章节目录 第49章 接受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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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钟深的话, 让薄溪云怔然了很久。

    他愣愣地看着易钟深,而男生也放任他这么看着,还抬手, 将指弯轻轻贴在了薄溪云纤挺的鼻梁上。

    用自己的体温暖了暖那被冻到发白的鼻尖。

    好一会儿,少年眼眸里那定住许久的浅浅光亮才终于动了动。

    像月映水波,又似春解冰封。

    薄溪云微微低下头来, 鼻骨和眉心一路轻轻蹭过男生的手指。

    许是冬夜里裹得这么厚,不担心会被别人认出来。又或许是面前的温暖着实太过诱人。

    少年低头, 直接把自己埋进了对方的胸口。

    他还抬起了没被握住的那只手,环住了男生紧实的腰侧,动作并不熟练, 甚至一点也不标准。

    却的的确确, 是一个主动的拥抱。

    易钟深只停了半秒,就抬手覆在了少年的后脑。

    把人圈在了自己怀里。

    “学长……”

    小孩微哑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他说。

    “好像, 你一直都在鼓励我。”

    不管他的反应有多慢,回应有多么迟缓。

    易钟深低磁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些笑意, 很淡,却说得真心实意。

    “因为你真的做得很好。”

    一个独自冷静地走过了那么多年的小孩, 合该得到欠缺已久的鼓励与夸赞。

    被宠得无法无天。

    闻言, 少年抬起头来,眼眸里的水汽蹭到了睫毛上, 更显得精致的眼廓亮闪闪的。

    易钟深也遂了心意,倾身吻在了那卷长纤软的眼睫。

    “而且, 我偏爱你。”

    男生低低说着, 沉凉的声线里, 浅淡的笑意比之前更明显。

    却又如此义正辞严。

    “所以, 我看你不客观。”

    薄溪云微怔。

    他从来没想过, 向来冷静理性、甚至总被谣传成不近人情的学长会说出这种话。

    ……会有这种“不客观”的时候。

    可是男生低下头来,浅吻似雪般落在眉间眼廓,却是的确在说。

    “喜欢你,所以想夸你。”

    其实两人真正的年龄差距并不大,但易钟深却一直在把心上人当成小朋友来看待。

    因为。

    “想把你宠成小孩。”

    薄溪云安静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拼凑出什么完整的句子。

    明明学长素来寡词少谈,对他时却总会倾尽肺腑之言。

    让薄溪云都觉得无以回答,于是就只能踮起脚尖。

    也轻轻吻上了男生薄薄的唇瓣。

    薄溪云这时才好像终于明白了学长的心思。

    有什么东西盛不住,淌出来,太粘稠,说不清。

    于是只能用吻倾诉。

    薄溪云也想过。

    他的聪颖可能全分在了别处,剩在感情上的便如此笨嘴拙舌。

    幸好。

    有人那么耐心在等。

    烧雪燃冰,永远为他回应。

    *

    圆满度过了这个特殊的元宵节之后,薄溪云的状态比之前更轻松了许多。

    不到两天时间,连顾笙都明显发现了他的不同。

    顾笙不由疑惑:“怎么感觉,小宝这两天这么高兴?”

    彼时顾笙正坐在薄溪云书房的长桌边,给人剥坚果。

    而他的宝贝弟弟正在专心阅读题干,还顺手在复杂到让人看一眼就觉头晕的图表上标画着,并没有及时抬头。

    反倒是少年身边的易钟深抬眸扫了顾笙一眼,视线落在顾笙掌中小巧的白皮坚果上,冷冷淡淡地说。

    “你剥的叫什么。”

    “什么?”顾笙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开心果啊。”

    他还等着易钟深的下一句话,结果男生说完就收回视线,重新看起了薄溪云的笔记。

    顾笙停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易钟深竟然是在回答他刚刚那个提问。

    为什么高兴?

    因为在吃开心果。

    “??!”

    顾笙差点没把手里剥好的果仁全给撒了。

    这是什么南极冷笑话?!

    就在顾笙觉得不仅自家宝贝弟弟,就连大佬都变得不太对劲的时候,标画完信息的少年终于抬起头来,询问起了刚才那个问题。

    “哥刚才说什么,高兴?”

    顾笙回神,点点头:“对啊,感觉你这两天很开心的样子。”

    少年安静了一瞬,眨了眨眼睛,才道:“可能是因为补课的进度顺利吧。”

    顾笙摸了摸鼻尖,感觉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他心想,果然只有学习能让小宝快乐吗?

    不过紧接着,顾笙又听薄溪云说。

    “也可能是因为刚和家里人过完节,心情好。”

    少年弯了弯眼睛,笑得特别甜,让顾笙都没忍住,悄悄按了按心口。

    “然后天气也很好~这两天都没有晕车。”

    薄溪云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理由。

    如果顾笙没被那一句“家里人”直接甜昏了头脑,或许会意识到,小孩好像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说了那么多,偏偏没有说最关键的一个。

    又或者,是少年的确因为某件事而开心。

    所以看见什么事,都觉得心情很好。

    这种开心愉悦一直延续到了假期之后。

    寒假开学,薄溪云并没有回Q市,而是留在B城,等待参加国家队的选拔。

    他本身的底子就很好,基础非常扎实。再加上李老师这么多天的拔高,少年在高难度题型方面也是一路突飞猛进,势如破竹。

    所以,当薄溪云成功进入国家物理竞赛队伍的大名单时,顾家人也并没有多少惊讶,纯粹是为小孩开心罢了。

    只是,接下来的后续发展,却是惊人到连顾家都感到了意外。

    两周之内,薄溪云一路通过了大大小小的六轮选拔,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毫无争议地获得了仅有五位的最终参赛名额。

    他将正式代表国家,出战今年的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

    这一年的IPhO在瑞士苏黎世举行,华国在这一项目上也算传统强队,只是现在离当初优势最大的巅峰时期,却是当真有些远了。

    算上去年,IPhO的团队总冠军已经连续三年旁落。国内舆论从一开始丢冠时的惊讶热议,到去年前三不入的少有水花,大众讨论已经有了些见惯不怪的意味,对赛事的关注度也下滑了许多。

    每年的新闻通报出来,引发回复最多的留言往往都在说国内学生只会死读书,遇到国际上真正顶尖的学生就比不过了,思维力和创造力与海外相比都远差一大截。

    甚至有些偏激的留言,还总会把话题牵扯到国内盲目自大、人种优劣对比上,引发颇多争议。

    不过这些甚嚣尘上的舆论,并没有影响到真正的参赛队员。

    年轻的队伍飞抵了苏黎世,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为期九天的国际最高赛事便正式开始了。

    虽然九天的行程表看起来不算短,但其实,真正的参赛日程相当紧张。

    这群高中生们不仅要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克服翻译、心态等种种问题,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接连完成理论和实验的多轮考核。

    直到第五天下午,所有考试才正式结束。

    整场赛事进入了紧张的评比环节。

    第八天是颁奖时间,尽管颁奖典礼下午三点才开始,但不少队伍都已经早早到了。

    华国代表队的五位高中生也提前来到了礼堂,等待着最终成绩的公布。

    趁着开始前的这段时间,已经有记者走了过来。

    场内的记者并不算多。现在,会跑现场的记者其实已经很少了。多数媒体都在等着直接转发二手信息,KPI到手就完事了,连现场都懒得去。

    仿佛他们的采编技术只剩下了复制转发,文案撰写只会用一句“源引自某某”。

    这次随行的也是一家国字号的媒体,记者姐姐人很年轻,在征询了几个高中生的同意之后,她才招呼摄像大哥,开始了采访。

    记者询问的几个问题都很温和,诸如各位来自哪里、准备了多久之类的。

    只不过高中生们到底年纪小,对着镜头表达时也不太熟练,基本都是问一句才答一句,整个采访总共也没持续多长时间。

    记者姐姐见高中生们的心思都在比赛结果上,也体贴地没有多问,很快就结束了采访,准备等颁奖结束后再准备稿子。

    刚采访完,就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记者接起电话,朝摄像大哥做了个手势,就先朝门外走去了。

    摄像大哥则还留在原处,在礼堂内补拍一些要用的素材。

    五个高中生重新坐在了一起,准备等待即将开始的典礼。

    但就在这时,却又有一个穿着棕色马甲、带着方框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问。

    “请问,可以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对方说话很客气,但几个高中生还是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寻找起了领队。

    他们之前并没有听说要接受两场采访,这个男记者的出现是没商量过的流程。

    只是领队此刻并不在附近,而就在几个孩子愣神的功夫,跟着男记者一起来的人已经打开摄像机,镜头对着他们的脸直接开拍了。

    男记者没有报自己的名号,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辨认身份的标识,他和气地笑着,问。

    “华国队已经连续四年没有拿过第一了,今年是带着四年的期待来的吗?”

    四年?

    不是三年吗?

    这个问题既突然,又有些来者不善。尽管对方面色一团和气,话里却仿佛还藏着深意。

    高中生们没什么面对这种事的经验,他们来的这么多天,也是直到现在才遇见了这么一个意外。

    见几人没有及时回答,男记者也没催促,依旧很客气地继续问。

    “算上今年,就要是五年整了吧?”

    对方一直按莫名的方式来计算未夺冠时间,坐在最内侧的薄溪云不由察觉了什么。

    他看向了男记者的脸。

    对方的普通话非常标准,没有口音。

    但薄溪云却意识到,这应该不是国内的记者。

    四年前那一届比赛中,最终团体总分出现了罕见的两国并列,而个人冠军也没有明确的得主,最后由华国选手获得了理论最高分,另有并列国获得了试验最高分。

    男记者一直强调四年前的事,或许就是因为他是并列国的记者。

    所以才没有把四年前的冠军算给华国。

    男记者又在问,手里的话筒和最前面的高中生离得更近了。

    “如果诸位没拿到第一,会不会觉得羞耻呢?”

    几个高中生都有些被问蒙了。一个女生警惕地看着他,谨慎地说:“成绩还没出来,你这么问不好吧?”

    闻言,那人立刻将话筒递到了女生面前,摄像头也紧跟着转了过来。

    “那小姐是觉得成绩出来,你们一定能第一吗?”

    女生被摄像头和话筒这么怼着,本能地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避了一下。

    结果话筒紧接着就追了过来,而男记者的笑容依旧很真诚。

    “如果没拿到怎么办?”

    旁边有男生护了一下女孩子,伸手推开了那怼到人脸前的话筒。

    但这并没有耽搁男记 者的追问。

    “如果做不到,却感觉自己一定能拿第一,这种自信又是哪里来的呢?”

    男记者扫视了众人一眼,他个头并不高,神情和气,这一眼却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有没有觉得,这也正是整个国家的问题?”

    “没有。”

    听他这么说,高中生们当即反驳,纷纷说。

    “才不是!”

    男记者似笑非笑:“不是吗?明明没有这个实力,却想争抢第一,还要强迫外界承认,各种树敌……”

    “没有,”他的话忽然被坐在最内侧的高中生打断了,“我们说了,不是。”

    “我们没有争抢第一,只是要拿到自己的成绩。”

    薄溪云沉声说,对这位男记者,他语气也很礼貌。

    “如果您不满,可以等最后的结果出来,不会耽搁多长时间。”

    男记者自然听出了他话里带刺,笑道:“诸位对结果这么看好吗,这又是哪来的底气呢?”

    说完,他并不等几人回答,又道。

    “据我所知,今年的竞争队伍里,还有四年前夺冠者的亲弟弟……”

    男记者这话虽然还有些婉转,却是说得势在必得。

    只不过他说了几句才发现,眼前几个高中生们并没有在听。

    五个人低头商量了些什么,随即共同动作起来。他们拆开了一个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小心地拿了出来。

    那是一叠薄绢,外侧几人分别捏住绢布一角,心有灵犀,动作整齐划一,“唰”地一下将其彻底展开。

    国旗如火般赤艳。

    最内侧的薄溪云指了指展开的旗帜,淡然道:“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男记者顿了一下,才笑着说。

    “你们真的很自信。”

    薄溪云平静道:“我们不会故作谦卑。”

    明明如此傲慢阴冷,却偏要假装恭谨和气。

    男记者仍然在笑:“希望你们等下还能这么自信。”

    “当然,”几个高中生说,“这是我们的目标。”

    “不止这一次,”薄溪云又道,“明年的比赛,我们相信也会升起这面国旗。”

    男记者这时才顿了一下。

    因为明年的IPhO,正是在并列国的城市举行。

    这个高中生显然已经看透了他的身份。

    恰在此时,刚才出去的记者姐姐走了回来。

    她一过来,就看向了那位男记者。

    “您好,请问您为什么来这边采访?您提前有过申请吗?”

    男记者没说什么,很快就带着摄像师离开了。

    记者姐姐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随即回身安抚起了高中生们。

    “你们没事吧?”

    高中生们摇头,记者姐姐道:“那不是这次随行的国内记者,我没见过,而且那人连记者证都没挂。”

    什么人啊这是,故意来欺负小孩子。

    几人并没有多聊,因为颁奖典礼很快就开始了。

    典礼的环节并不算多,最终成绩出来得很快。

    也相当喜人。

    此次IPhO大赛中,五位华国队员均拿到了占比仅为8%的金牌,并荣获了团体总分、个人总分、个人理论成绩、个人实验成绩的全部四项第一。

    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本届冠军。

    记者姐姐还很眼尖地发现了远处观众席中的男记者,他仍然在场。

    摄像大哥把镜头挪了过去,放大之后,那人呈现在屏幕上的脸色相当难看。

    就好像他们本来已经对第一胜券在握,却被最后冰冷的结果狠狠地打醒了。

    国家队在IPhO上以绝对性优势获得第一的消息传回国内,迅速引发了极高的关注。

    按理来说,国际竞赛虽然很重要,但毕竟年年会有,每年关注的人其实也并不多。

    就算这一次是暌违三年的再度夺冠,充其量也只是在高中生和家长群之类关注竞赛的小圈子里传播一下,大多数人看一眼也就过了。

    然而这回,IPhO颁奖典礼的话题却直接冲上了热搜榜,讨论度始终居高不下。

    究其原因,正是那个男记者来采访的整个过程,正好被一直开着镜头补录素材的摄像机全程记录了下来。

    这段视频在国内平台上一经传播,就彻底出了圈。

    方框眼镜男主动凑上来想要找事的心思藏都藏不住,整段视频里,他这种看似客气,实则咄咄逼人的态度,着实让人打心底里厌恶。

    而他的国籍身份,也已经昭然若揭。

    原本这只是一个学术类的比赛,但一牵扯到这个四年前并列夺冠的国家,舆情就迅速被点爆了。

    本来,与该国有关的话题就处于敏感状态。大众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这种最纯粹的学术盛会都暗藏祸心。

    经此一事,国内民众再度见识到了对方的恶意满满,旧仇又添了新怨。

    于是此次比赛的这个冠军,就显得格外扬眉吐气,响亮打脸,让人与有荣焉。

    话题引发了热议之后,还有人对比了海外平台的信息,发现那个方框眼镜男其实根本不是该国的记者,而是该国参赛队伍的领队之一。

    这下,网上评论更热闹了。

    【所以就是以为自己拿了第一,故意提前来炫耀呗?】

    【怪不得最后那男的脸色这么难看哈哈哈,他们总分和我们的差了二十多分呢!】

    【前三都没进,哪来的自信?】

    【照他的说法,这也是他们整个国家的问题[狗头]】

    【他只有一件事说得没错,这一届他们确实是弟弟[斜眼笑]】

    而视频里几个高中生,也成了热议的对象。因为得体的应答,几人受到了不少夸奖和鼓励,尤其是他们统一亮出国旗时的举止,更是让人感动。

    【少年强则国强!】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厉害了……】

    没过几天,另一场国际数学竞赛IMO同样出了成绩,华国队时隔两年再度夺冠。

    接连的消息,在国内所引发的讨论度也空前高涨。

    这一回,终于再没有人说什么只会死读书、比不过海外了。

    就在这个时候,物理竞赛现场视频中的一个少年,又引起了新的关注。

    因为国际竞赛的参赛名单是公开的,五个高中生的名字也传了出来。而这位薄姓的少年,姓氏着实少见,这让人又不由联想起了之前的一次热搜——

    被Q市某家嫌弃而赶出家门的“小乞丐”,其真实身份却是B城家庭苦找多年的孩子。

    虽然总说互联网没有记忆,但当时热搜的截图和视频都留有痕迹,这下一经对比,公众就发现,之前因为身世反转而上热搜的“小乞丐”,正是这次IPhO颁奖视频的主角之一。

    而且这位长相格外惹眼、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漂亮少年,却拿下了理论成绩、实验成绩和个人总分的三项第一。

    把第二名的俄联选手甩开了近乎恐怖的整整五分。

    不愧为毫无争议的真学神。

    一时间,这位云神在各大论坛里获得了略显中二,又极为统一的最高评价——

    如神降世,恐怖如斯。

    而更广大的群众虽然不了解这种竞赛分差意味着什么,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个话题。

    与之前的热搜一对比,少年的身份反转更是戏剧性十足。

    而最为大众津津乐道的,正是此类新闻。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不只热搜和网友,不少认识薄溪云的人也在讨论着这些话题。

    尤其是他过去所在的一中。

    其实之前,一中还隐隐有担忧。

    薄溪云的户籍已经转去了B城,他的学籍虽然还留在一中,但也随时可以转走。

    虽然B城完全不缺能上T大的学生,不过少年那全国竞赛第四的成绩,也足够让大把的高中抢着要他了。

    老师们很清楚,Q市对这孩子来说,着实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城市。

    而且学籍事关重大,到底还是转去B城更稳妥。

    所以等薄溪云的电话打过来时,班主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却没想到,会听见少年说。

    “老师,我要代表国家队去瑞士参赛了,需要学校那边配合提交一下资料。”

    薄溪云根本没有提转走学籍的事。

    他始终把自己当成了一中的学生。

    直至IPhO赛程结束,颁奖典礼的话题引发公众热议,老师们看着线上的信息,却仍是忍不住会眼眶发热。

    因为那早已传遍了各大平台的冠军名单里,个人第一名得主的后面,正跟着再清晰不过的几个大字。

    薄溪云(Q市一中)

    与其他几位队员所来自的R大附中、雅礼中学等超级中学相比,Q市一中远没有他们出名。

    而这也正是这个署名,对一中来说,意义如此重大的原因。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获得这么盛大的荣誉。

    一中对这次的成绩自然是喜不自胜,不过最让他们欣慰的,还是薄溪云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中的学生。

    再加上在公开名单中被署名的原因,一中最近也相当出名。

    校领导一合计,这么好的培养范例可不能错过啊——宣传,大力宣传!

    于是,一中不仅在市内各大媒体上将此事广为传播,还直接在校外为自己的宝贝学生张贴了一副大大的宣传牌。

    其实这种事并不少见,每年的光荣榜之类本身就是很常见的宣传方式。

    只不过这次照片贴得有些大。巨幅的墙体广告牌上,印着的正是薄溪云在瑞士颁奖典礼上领奖时的照片。

    意气风发,翩翩少年。

    宣传牌贴好的那天,正好是即将周休的时间。

    一中有不少同学都跑去了那边打卡围观,许多校外的人路过时,也会被吸引着驻足观看。

    而在仰头观看大宣传牌的人群里,却有一个似乎是偶然路过的中年男人,他的神色间难掩颓丧,站在那里怔怔地看了许久。

    直到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还不时有人朝这边看过来,指指点点,那个原本高大的中年男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旁边有学生看到了这一幕,还在好奇。

    “刚走的那个大叔怎么回事啊?”

    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正是共情能力最强的时候,路上遇到健全的乞讨者都忍不住会驻足,看到辛苦卖菜的老人都情不自禁地想去买一把。

    况且那个中年男人黯然离开的身影,落在旁人眼中,的确显得有些可怜。

    但很快,就有知情者挑明了真相。

    “那男的是白格磊啊!”

    “就是他把云神赶出家门的,当时他执意要云神改姓,差点连竞赛成绩都耽搁了。”

    一听到白格磊的名字,原本动了恻隐之心的学生们立刻变了表情。

    “是他啊?他怎么还好意思过来?!”

    “怪不得那么格格不入……还难过呢,这是他咎由自取!”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脚步沉重离开了,脊背也不再复之前一贯的高大笔直,那些议论的言语更是如一块块砖石,压得他愈显佝偻。

    这种被认出之后的指指点点,已经不是白格磊这两天第一次遇到了。

    夕阳西落,金灿灿的霞光投射在巨大的宣传牌上,将本就光彩夺目的白衣少年映照得愈发耀眼。

    而被议论声赶走的白格磊,已经连多看他几眼的资格都不配拥有了。

    白格磊今天来一中,是为了办理白修的肄业手续。

    甚至不是休学。

    白修直接被 一中开除了。

    以往这种可能会有碍颜面的事,白格磊绝不会亲自出面。

    甚至就连之前被柳家曝光猛料、又被顾家仔细算过总账之后,白格磊仍然没有放松过一点排面,每次外出时必是仪表端庄,摆足排场。

    直到最近,终于查清了一切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之后,白格磊才陷入了巨大的迷惘之中。

    到今日,连对身外之物也再难看顾了。

    白格磊之前以为是亲弟弟要害自己,后来又怀疑是共度了十余年的枕边人,直到最后,他才终于得知了这个处心积虑之人的身份。

    那是他的亲儿子,白修。

    柳家的曝光、巫颖被陷害……甚至就连当初偶然寻回亲生儿子,竟然都是白修一手操纵的。

    这个消息被确认之时,白格磊勃然大怒,他当场就想要将白修控制住,强行进行自己的备用计划——取精造子。

    造一个新生的、更听话的后代。

    然而,白格磊却被自己的亲儿子反制了。

    血脉遗传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白修之前明明没有在白格磊身边生活过一天,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生父的所有手段,而且比他更心狠,更残忍。

    白格磊怎么也没能想到。

    最后,他竟是被另一个自己给彻底地击败了。

    为这次彻底控制白格磊的计划,白修早已不知筹划了多久。被反制的这些天里,白格磊逐渐从狂怒中平复下来,又陷入了深深的惶然之中。

    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度过了多久。

    直到三天前,白修忽然被查上门来的警察带走——他涉嫌使用违禁药品。那些精神类药品,极强的致幻作用,是严令禁止的品类。

    白格磊这时才重获自由。

    而作为家长,白格磊也很快就得知了调查的真实进展。

    白修不仅只是使用违禁药品,他竟然还涉嫌参与售卖。

    这已经是刑事案件了。

    即使白修还是未成年,他也完全不可能逃脱任何责任,当即就被拘留了。

    而白修在看守所里也没有安分下来。

    他竟是能耐至此,还拖朋友给白格磊带了话。

    “保我出来,不然你想要的精子就永远拿不到了。”

    日暮西斜,白格磊独自开着车,行驶在离开学校的街道上,他愣愣地看着前方,心中一片惶惑。

    白修的涉案性质过于恶劣,虽然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但一中已经在开会商议之后,按照学校章程,对他予以了开除学籍的决定。

    “嗡——”

    手机震动声猛然响起,在这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尤为突兀。

    白格磊的手并不稳,直到震动又响过两声之后,他才终于按开了通话。

    “白先生,”一个难掩喜悦的声音传了过来,“联系好了。您要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您看,取精时间定在什么时候比较好?”

    对这个不久前还急切期待的好消息,白格磊此刻却显得格外呆愣。

    对面仍旧在说:“您要的比较急,幸好加钱有人应了,成功之后,九个月左右,您就能抱到您的孩子了,我们是包生男孩的……”

    白格磊忽然开口,嗓音粗哑。

    “不用了。”

    对面一愣,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白格磊声音哑而平。

    “取精计划取消,我不要孩子了。”

    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晚霞沉落,后视镜里,逐渐遥远的巨大宣传牌仍旧沐浴在温暖的金灿日光之中,熠熠生辉。

    而车辆沉默行驶,却是朝着苍茫四合的夜色,一路沉进这昏灰的黑暗之中。

    还要什么后代呢?

    在这沉暗的夜色里,白格磊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百般费心、耗尽精力想要流传下来的基因,如此卑劣。

    如此一文不值。

    彻底放弃了白修,也放弃了筹已久的取精计划之后,原本支撑着白格磊的心劲好像瞬间被抽空了,他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脊背也更狼狈地弯沉了下去。

    但他还有目的地。

    白格磊紧盯着前路。

    回家……回去。

    他还有地方可以去。

    白格文图谋他的家产,白修对他算计颇深,但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在等。

    多么讽刺,白格磊追求了一辈子血脉与传承,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真正可以信任的,竟是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巫颖。

    去颖儿那里。

    白格磊想到这个甜蜜的名字,原本已经衰颓的面容竟然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他知道自己现在和颖儿已经有些外表差距了,前两天有陌生人,竟然把他和巫颖认成了父女。

    但白格磊不在乎。

    他愿意陪着这个女人。

    现在,他只有巫颖了。

    *

    IPhO颁奖典礼的那段视频,在国内究竟引发了何等热烈的讨论,身为当事人的薄溪云并不清楚。

    因为他根本就还没有回国。

    赛事总共九天结束,但第九天,薄溪云并没有和队伍一起去机场。

    而是去找了他的学长。

    其实易钟深本来要早点过来,甚至起初顾家人还准备好了,要来瑞士陪考。直到得知赛事期间,学生们都是封闭性管理,不能随意外出,家长们才作罢。

    而易钟深则在少年能离队的第一天,接走了他。

    刚开学,易钟深也不忙。两人在这边一逗留就是十几天,几乎把整个西欧都逛遍了。

    原本顾家还惦记着小孩,想让薄溪云早点回来。结果舆论发酵起来,家里人看网上议论得这么热闹,怕打扰到薄溪云,干脆让他在外面散散心。

    小孩之前一直在紧张地备考,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竞赛,也该好好休息了。

    直到终于彻底的放松够了,薄溪云都开始担心学长的课程问题时,两人这才准备回国。

    回国前一天,薄溪云接到了顾笙的电话。

    顾笙打过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问行程安排,顺便和宝贝弟弟聊两句。

    薄溪云正在整理行李,电话就开了外放,一边清点一边聊。

    顾笙听着小孩对着清单念叨的东西,有点疑惑。

    “你行李里面怎么那么多奢包?”

    他不记得弟弟之前喜欢这个啊,难道之前送礼物都送错了?

    结果,这些包果然不是薄溪云的。

    “这是我帮巫颖姐买的,她说只有这边的柜台有货。”

    “嗯。”

    尽管来了B城,但薄溪云和之前的朋友们一直都有联系。

    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笙说。

    他对两人联系倒没什么意见。

    巫颖之前的确帮过薄溪云很多。

    之前在Q市冬令营时,顾笙偶尔会和薄溪云一起吃饭,知道弟弟一直记着巫颖给的钱。

    所以顾笙早早就把那些账目算清,都还给巫颖了。

    他只是想到了最近Q市的一些动向和传闻。

    “那你知道白家的事了吗?”

    薄溪云问:“什么事?”

    “你说白修吗?我知道他被抓了。”

    这件事还是学长告诉他的。

    易钟深没有多说,因为薄溪云也没什么兴趣。

    顾笙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还有白格磊的事。”

    事关巫颖,他觉得还是要和弟弟提一句。

    “之前因为白修的陷害,白格磊不是误会了巫颖吗?事后他没少给巫颖赔礼道歉。”

    尤其是在发现前妻家、弟弟家,乃至于亲生儿子都欺骗背叛了自己之后,白格磊更是把一腔感情全部倾注在了巫颖身上。

    当初拿一场车祸丧失生殖能力,都没能让白格磊改性,这次,迟到了十多年,他终于迎来了彻底的醒悟。

    白格磊诚心反省,自己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好在尚且不晚,他还换来了这么一个知心爱人。

    “白格磊把不少股份给了巫颖,结果……”

    顾笙顿了顿,轻咳一声,才道。

    “巫颖持股占比达到了绝对优势,拿下决策权,直接把白格磊的公司给端了。”

    薄溪云微讶:“……端了?”

    “嗯。”顾笙说,“现在白氏已经开始资产重组,哦不,不叫白氏,现在它归巫颖所有了。”

    这对巫颖来说其实并不难,早在更久之前,白氏的财务大权就已经归她所掌管。

    但薄溪云并不知道这些,听完不由惊叹:“巫颖姐好厉害。”

    顾笙沉默了一秒,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巫颖近来的雷霆手段,听到弟弟还在和她联系时,顾笙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不过真想一想,有风险的可能性也不大。

    顾笙并没有忽略远洋电话的那端,始终没有出声的另一个人。

    刚刚在清点行李的时候,薄溪云只负责念。

    那真正动手核对检查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顾笙偶尔也忍不住会想。

    工作上的事,他的确不及好友的能力。

    以至于现在,顾笙只能平白猜测——

    现在,白修这么快就被证据确凿地关了进去,巫颖又如此顺利地拿下了资产不菲的白氏企业。

    这些利落的进程之内,是不是也有易钟深的参与?

    实情如何,并不好说。

    但顾笙到底还是能分辨得出。

    谁是认真在替薄溪云着想。

    一心为了小孩好。

    *

    回国之后,薄溪云倒了一天时差,第二天,他就被朋友约出去了。

    约他的人正是之前一同去瑞士比赛的几个同学。

    虽然IPhO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不过几人最近恰好都在B城。

    而且对他们来说,现在正是最轻松悠闲的时刻,所以等薄溪云一回国,五人就全部凑齐了,正好约出去晚了一天。

    晚上,五个高中生还去找了领队老师,一同吃了顿晚餐。

    这么看来,倒像是一顿聚在国内的庆功宴。

    这天易钟深回了学校,去处理一些出国期间落下的事务,所以薄溪云外出,他并没能陪同。

    不过白天少年身边都有顾家的保镖遥遥跟着,晚上的时候,他们吃饭,去的正好是易家的酒店,连位置都是易钟深帮忙定的。

    所以易钟深也没有太担心。

    只不过这种不担心,在易钟深第三次看表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说服力了。

    许是几个高中生聊得投机,这顿晚餐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等到易钟深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打电话去问问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少年的消息。

    【我到家啦。】

    这是小孩新养出的习惯。

    如果两人不在一起,每次外出到家,少年都会给易钟深发一条报平安的信息。

    易钟深思考了一下怎么回,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笃笃。”

    两分钟后,易钟深已经出现在了少年的卧室阳台外,叩响了窗扉。

    窗户从内侧被拉开,薄溪云站在窗边,垂下了漂亮的眼睛来看他。

    男孩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及时让开,放人进去,反应似乎有些迟缓,眉眼间还带着一点怔然。

    他看了易钟深几秒钟,忽然轻声说。

    “罗密欧。”

    易钟深失笑。

    爬阳台么?

    室内的地面比窗外高一些,所以易钟深倾身向前时,正好能吻住少年纤挺的鼻尖。

    他低磁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笑意。

    “亲亲薄丽叶。”

    不过亲完这一下,易钟深就皱了皱眉。

    他单手按住窗框,翻身进去,仔细把少年打量了一遍。

    “喝酒了?”

    易钟深在人身上闻到了很淡的酒气。

    小孩怔了怔,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话,半晌才摇摇头:“没有。”

    但他身上沾染的淡淡酒味仍未能被掩去。

    易钟深还想再问,却听少年忽然低喃了一句。

    “好苦……”

    易钟深一顿:“怎么了?”

    薄溪云的视线望向了一旁的方桌。

    方桌上摆着一碗深褐色的汤汁,还隐隐飘散着热气。

    易钟深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给薄溪云调理身体用的药汤。

    这类药剂,味道肯定不会好,但薄溪云已经喝过了一段时间,之前喝药时,也从没说过什么,甚至很少需要提醒。

    乖到让人忍不住想叹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少年今天第一次表现出了这么明显的抗拒。

    让人不由心尖微软。

    易钟深又低头,亲了亲他。

    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可喜可贺。

    小朋友终于开始对人撒娇了。

    只不过把少年这反应当成喜事来看的易钟深,今晚显然定低了喜悦的标准。

    因为等他把窗户锁好,窗帘拉紧,再回过身来,就听见了少年低软的声线。

    “学长。”

    男孩蕴着水色的眼眸定定看着他,神情如此认真。

    “我也喜欢你。”

    “……”

    易钟深无声地为自己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断过了桌上的药碗,用汤匙舀晾了一下,说。

    “那也不可以不喝药。”

    少年看着他,神色间染了些茫然。

    “不是的……”

    小孩的眼睛看起来润得更湿了些。

    “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

    易钟深也认真回他。

    “但我得说点别的,不然会开心得发疯掉。”

    薄溪云明显地愣了一下。

    好像他那已经有些混乱的思绪,根本没办法把“严肃冷峻的学长”和“开心得发疯”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可他又能感受得到。

    学长说得全是真的。

    少年又闭了闭眼,因为易钟深的吻落下来,亲在了他纤软的眼睫上。

    学长好像总喜欢亲他,靠近他,与他有碰触。

    现在,薄溪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

    这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易钟深喜欢他。

    就这么简单而已。

    所以同样简洁直接地表达完自己的心意之后,少年清丽柔软的眉眼也颇显得有些心满意足。

    连再对着药,都好像没那么苦了。

    不过这点“好像”,也仅仅持续到了汤药入口之前。

    易钟深刚把温水端过来,就见少年仰头,一口气喝掉了剩下的药汤,中间没带一点停顿。

    分着喝会更苦。

    他索性全灌下去了。

    小孩就算撒娇,还是会把自己的事尽快做好。

    易钟深给人喂了一点温水,喝完之后,薄溪云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安静地窝在易钟深的怀里。

    尽管回家了那么久,少年还是没能被养胖多久。去西欧玩的这些天,虽然薄溪云很开心,但来回长途飞行外加倒时差,他明显又见轻了几斤。

    也不知道这么瘦的小孩,到底哪来的体重还可以掉。

    少年靠在易钟深的怀里,这让他不由想起了顾笙养的那只长毛金渐层。

    猫咪的年龄并不大,见过小金猫之后,薄溪云果然很喜欢它。小猫也经常粘着他,睡在他怀里,还会在少年手臂上,收起爪尖,用软乎乎的肉垫踩奶。

    易钟深在的时候,薄溪云还会把小猫抱给他看,让小猫也趴到易钟深的怀里。

    不过易钟深身上的肌肉和骨骼太硬,小金猫并不喜欢踩他,往往还是会缩回薄溪云怀里。

    薄溪云还有些遗憾,想让学长也体会一下小奶猫的可爱。

    不过易钟深并不羡慕。

    他经历过比这更美妙百倍的对待。

    还是夜晚时分的专享服务。

    而现在,少年窝在易钟深怀里,轻轻软软的一团,比带着奶香的小猫咪抱着更乖。

    而且薄溪云分明已经被苦药和酒精弄得不太清醒了,居然还在认真考虑。

    他在问易钟深之前说的那一句。

    “那我多说几遍……你是不是就习惯了?”

    这一句喜欢,被少年再多说几遍,那种愉悦兴奋感也丁点都不会削减。

    但易钟深却低应着说。

    “嗯。”

    于是少年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努力仰头,贴了贴学长的下颌。

    易钟深自己也察觉出了不太对,像趁人之危,借着小孩不清醒的机会实施哄骗。

    让人内心生出负罪感,准备好了等明天酒醒后认真道歉。

    至于为什么是明天。

    因为现在只能放任,无以抵御地沉溺在里面。

    填满怀抱和心口的少年有多么诱人,只有他能体会。

    但从易钟深的角度,却又很难真正去描述。

    因为只是被主动贴了一下,就已然令他理智全无。

    甜甜黏黏的亲吻倾落未停,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少年顿时被吻得愈发意识不清。

    易钟深很早就知道,少年外表看起来柔软单薄,内里却如斯冷静,会妥当地把每件事都做好。

    像裹了一层晶润的冰壳,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而直到最后,易钟深才发觉。

    隐藏的更深处,男孩的芯里仍是甜甜软软的。

    碰一碰,就会有再甜美不过的蜜汁流淌出来。

    这一位守护已久的骑士。

    终于吻到了这些甜汁。

    少年没一会儿就被亲晕了,时间也不早,白日里出门一天的薄溪云还明显有些犯困。

    易钟深知道他困得时候容易黏人,而现在少年又被亲到染了鼻音,念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在撒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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