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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里座位安排得相当紧凑;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人没能列位其中。

    在主持人的座椅背后,那面作为屏幕的墙壁下方提示着此时还有上百号人正在旁听这场会议。

    “那么,开始吧。”

    随手拨开那只飘在空中的迷你独角兽,把它顶在脑门上的那块“tvN”虚拟台标重新摆正后,坐在桌首的导演就看向众人。

    “第一次会议只是制定一个大致的框架,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都说一说。”

    会议桌上显示的立体投影马上弹出了一个举手标志,然后每个人就听见耳机里面传来声音。

    “那个,据我所知……”发言者语气疑惑,“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制作老会长的纪录片吧?”

    导演“嗯”了一声,“这件事在大家加入这个制作组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吧?纪录片会被放在今年集团的成立周年晚会上播放。”

    “不是,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纪录片的话,无非就是采访、讲述、演绎三种呈现方式。但这三者之中,只有中间那项我们可以做不是吗?方案已经很明确了。”

    “对啊,老会长的故人如今不是已经去世就是身居高位。演绎的话就更不用想了,拍摄电视剧倒是我们的强项,问题是谁敢演啊。”

    “说实话,真想搞什么花样,让咱们上面去做不就行了?这件差事,本身就是命题作文。”

    “我觉得也是。我们就规矩一点,弄个演播厅,再找一位国民人气的主持人,照着写好的台本把老会长的生平介绍一遍。这不就行了嘛?”

    “这样的话,干嘛还要找我们?哎,我们可是tvN啊,大韩民国实际排名第一的电视台。”

    “那又能怎么办?哪怕是收购了我们电视台的Unicon,现在也不是曾经那个只涉足门户网站的新兴公司了。”

    “万一我们无意间做错了什么,惹得那些贵人不高兴,这可就不止是饭碗不保的问题了。”

    “说起来我们公司前几年不是因为产业结构调整,整体已经从集团那边拆分出来了吗?”

    “换成你,你相信吗?我们会长和集团那边的关系可是……”

    负责管理整个制作组的这名导演用电子笔叩了叩桌面,那只迷你独角兽随之扬起前蹄,无声昂鸣。

    与会的所有人就收到了画面震动的警告,充斥在耳中的争论声瞬间一扫而空。

    “无关的话题,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就不要讨论了。”导演拿着电子笔操作起来,“既然大家也知道这次公司的重视程度,就算是真要写‘命题作文’,也得有点新意。”

    几篇相关资料被他群发了出去,导演再次抬起头来环视一圈:“好歹都是台里有数的人才,我们不能让外面的人看笑话,对吧?”

    “这是什么?”有人发出疑问,接着诧异之色就浮上眉宇,“申元淑……这个名字,我记得,应该是已故的老会长夫人吧?”

    “嗯,没错。”导演点点头,目光也看着资料上那名站在老照片里打扮前卫的年轻女人,“如果你们暂时都没什么想法的话,那我就先提个意见了?”

    他拿电子笔在那资料照片上轻轻一点,写下了个大伙耳熟能详的英文单词——“love”。

    “‘love’?‘爱情’?您打算从老会长夫妇的角度来制作这部纪录片吗?”

    “以那两位的恋情为切入点么……倒也新颖。”

    导演却摇头说:“我的打算,其实是把老会长和他夫人的感情发展当成整部纪录片的主要脉络来进行制作。”

    “什么?但集团那边肯定是希望这个纪录片更多地去向外界介绍和歌颂老会长的功绩不是吗?”

    “功绩、事业,还有爱情,这三者冲突吗?我问一下,你们中间有谁看过老会长的自传吗?”

    “自传?您是说,那本《我的森林》?”

    导演冲着回答的那人打了个响指,凑在旁边的迷你独角兽也煞有介事地点动脑袋。

    “我想在座可能有一些人还没看过这本书,不如先发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您稍等……噢,找到了,在这里。我把画面分享出来了,诸位应该也看到了吧?”

    只见一本电子书籍以投影的形式在会议桌上悬浮出现,而后翻页展开,首页的几段话映入了视野。

    【在二十岁以前,我的人生都没什么好说;二十岁以后,我就遇到了申元淑.】

    【那是1960年.我刚刚退伍来到釜山……】

    ……

    “现在是1960年的4月,我在釜山这里成功找到了一份工作。目前来看,离开故乡的决定是正确的……”

    机器轰鸣的临港工厂里面,工人们的喊话声和各式各样的杂音几乎从早到晚乱哄哄地充塞在人们耳中。

    一句带着浓重釜山口音的话打断了年轻男子的自言自语。

    他直起因为伏案书写而不得不佝偻的腰背,歪着头,一时看上去有些惊讶地望向这名跟他搭话的中年工人。

    “您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名字叫什么?”

    中年工人皱起眉头,放慢语速,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回年轻男子总算是勉强听明白了。他赶忙起身,抻了抻身上那件今天刚拿到手的新工作服,自我介绍:“您好,我的名字叫作曺赫。”

    几名工友拿着饭盆跟在中年工人身后,其中有人好奇地打量他,同样用地方口音问:“曺赫吗?你是,首都人?”

    “对啊,一听就不是我们地方的。首都话讲得很好啊。”有的人附和,听着倒是没什么恶意。

    名叫“曺赫”的年轻男子挠挠还留着寸头的头皮,不太好意思地说:“不是。我也是地方人,我是从庆州过来的。”

    “庆州?那是哪里?大邱附近?”

    “呀,才不是。那也是我们南道的。庆州的话,应该是北道的吧?”

    “啊我想起来了。庆州对吧?那个什么,鸟,喜鹊,‘伽绮、伽绮’,对吧?”

    “噗,你这家伙说什么啊。”

    被一帮工人前辈围住的曺赫微笑着连连点头,对似乎在用手模仿鸟喙的工友回应说:“对,没错。我们庆州的市鸟就是‘伽绮’,喜鹊。”

    看得出来,大家对他这名新人的兴趣很大,但随着中年工人不耐烦似的挥挥手后,所有人就立刻噤声。

    中年工人仍然拧着眉毛,扫扫他的发型,转身从靠墙的位置抓来一张折叠椅,摊开之后,俨然就和先前曺赫屁股底下的那张小板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台挺破旧的收音机被拿出来放在架起来的桌板上,准备吃饭的工人们纷纷落座,摆小菜的摆小菜,接开水的去接开水。

    “你说你是庆州的?”中年男子一边打开塑料盒的盖子,一边又突然发问。

    他转过头来,不再使用釜山口音的方言,转而用上了一口流畅的汉语问:“是曺还是赵?”

    “是曺氏。”曺赫也用汉语回答。

    他并不意外中年工人会说中文,事实上这年头,在地方会说标准首尔话的没几个,但要找懂得中文的人,基本上一抓一大把。

    中年工人听后点了点头,那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仿佛他才意识到自身的表情一直绷着。

    “庆州曺氏啊……还挺少见的。”中年工人抄起筷子吃了两口饭,又问,“那‘赫’字呢?”

    “是‘显赫’的意思。”

    中年工人抬头惊讶地看了曺赫一眼,“看来你父母对你寄望很重啊。”

    这话显然带着点说笑的感觉,周围的人都咧开嘴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曺赫也不在意,依然是挠了挠头,笑而不语。

    “不过北道的话,我记得那个谁,我们这边的司令官,那个朴氏,他也是你们庆尚北出身的吧?”

    冷不丁,又有人开口。

    “曺氏你,应该也是刚退伍的军人吧?”

    这一句话说完,曺赫就能感受到在场每个人的目光开始朝他身上汇聚而来。

    那眼神中的意味很难言述,但绝对谈不上有多么友好。

    “什么军人。”留着寸头的年轻男子还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地笑着说,“我就是去训练了两年而已。”

    手中握着筷子,中年工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看了看他,忽然就打破安静说:“不过还真是年轻啊。看起来还是学生。”

    有点僵住的气氛瞬间变得缓和,曺赫挠着后脑勺说:“早就不是了,读完高中就去服役了。”

    “居然是高中生吗?”一干人反而感到更为吃惊。

    中年工人再次点着头说:“难怪,在这种闹哄哄的地方也不忘写日记。”

    这下子,曺赫倒是真显出一丝难为情的样子了,尴尬地笑笑。

    “坐吧。”

    没等他回过神,中年工人和其他人就招呼他。

    “一起吃吧。一个人在釜山,估计小菜都没人准备吧?”

    曺赫低头看看刚才被自己临时捡来充当写字板的木板,又看看自己脚边孤零零放着的饭盒,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拒绝。

    “那么,我就……”

    “哎,别那么多废话了。你们这些高材生有的时候就是矫情,大家今后都是同事,这叫‘聚餐’,你知道吧?”

    刚拿着板凳和饭盒混进众人中间的年轻男子失笑,应和地点着头。

    结果这时候,一阵挺大的动静吸引了包括他们在内的许多工人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望着工厂门口那边好几个人小心翼翼从大货车上搬运下来的箱子,有的人好奇发问。

    中年工人看样子是知情人,瞥了一眼就不再关心地低下头去说:“没什么。听说是一座雕塑。”>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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