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94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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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可惜,江禅机没有遗传到父母的艺术天赋,半点儿都没有遗传到,在艺术方面基本上算是个白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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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他被带去父母的工作室,整天受到美术与音乐的熏陶,按理说多少应该学到一些东西,至少应该培养出一些艺术鉴赏的审美或者敏锐的乐感,结果到头来他一窍不通,连五线谱都认不全,画画止步于涂鸦的水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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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倒也算开明,没有赶鸭子上架,过了一段时间就放弃熏陶他了,他们不是那种望子成龙的家长,逼迫孩子无论如何也要实现他们自己当年没有实现的梦想之类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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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商量过,反正自己玩音乐玩美术也没挣几个钱,何必还要强迫在这方面没天赋的孩子重走他们的老路呢?还是让孩子遵循他自己的天性自由地成长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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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禅机很感激他们的开明,令他没有像很多孩子一样被自己不喜欢的课余活动所绑架。<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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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大约发生在江禅机开始上高中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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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妻两个开始做一些离奇古怪的噩梦,梦里那些场景是他们从未去过的地方,也没有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看到过,陌生得仿佛并非地球上的景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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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怪的是,夫妻两人的梦境相当一致,同步性很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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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频繁做噩梦令他们神经衰弱,影响了他们的教学工作,白天给孩子们上课时经常走神或者出错,虽然孩子们看不出来,但他们自己心里很膈应,觉得误人子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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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解决做噩梦的问题,他们不得得奔走于各大医院的睡眠专科或者神经内科,求助于擅长解决睡眠障碍的医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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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看到此处,江禅机想起来了,父母确实有段时间经常跑医院,但是没有告诉他具体原因,当时他以为他们打算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所以在调理身体备孕,还暗中笑话他们老夫妇聊发少年狂……<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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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不讨厌多个弟弟或妹妹,正好他三年之后该上大学了,有个弟弟或妹妹在家里陪他们也挺好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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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眠专科的医生没能解决父母的问题,推荐他们去看精神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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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许有两重含义,一是推荐他们从根源上——也就是心理上,解决问题,二是……夫妻俩同时做同一种噩梦,而且反复做,这在科班理论上是无稽之谈,睡眠专科医生认为要么他们是谎称做噩梦,要么他们就处于精神分裂的前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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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出入睡眠专科咨询的日子里,夫妻俩的情况继续恶化,他们不仅夜里做噩梦,白天也开始出现幻听,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他们耳边呢喃,用的是他们根本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他们甚至不确定那是否是某种语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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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精神科,医生听了他们的叙述,判断他们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给他们开了一些药物,让他们日常服用,然后观察效果。<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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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向儿子隐瞒了这些事,这也是当然的,哪个父母会希望孩子把自己当成精神病人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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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时期正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期之一,他们不希望儿子的学习受到影响,更不希望儿子的心理蒙上阴影,他们希望自己的病情能悄然痊愈,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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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与愿违,药物没起到任何作用,他们的症状还在加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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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再次求助于医生,医生却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好好吃药,建议他们住院治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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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是指住精神病专科医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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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否认,任何社会都会以有色眼镜看待“精神病”这个标签,一旦他们住进精神病院,风声走漏出去,哪个家长还敢让孩子去上他们的兴趣培训班?他们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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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们没辞职,还在学校里当教师,恐怕学校也容不下两个精神病患者负责教学工作。<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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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不能住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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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住进精神病院,就一定能好转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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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时间,他们在儿子面前强颜欢笑,等儿子上学去之后,却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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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急病乱投医,试过了一切方法,甚至还去寺院里求神拜佛,怀疑自己会不会是暗中得罪了哪路神仙,结果香火钱捐了不少,病情一点儿也没有好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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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看到这里,江禅机不禁眼眶微红,心里有无限的自责——如果他当时能更多关注一下父母的心理状态,说不定事情会走向另一个方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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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那时只是一个刚上高一的高中生,像每个未经世事的高中生一样是个懵懂的半大孩子,每天忙着学习和适应新环境,父母又对他刻意隐瞒,所以他当时没察觉父母的异常也并不奇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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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俩的症状已经从噩梦、幻听发展到下一个阶段——断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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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免耽误学生,他们生病之后,就暂停了培训班,对外宣称重新装修工作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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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室就位于楼下不远的临街门脸,夫妻俩不时过去打扫卫生,反正他们现在什么事都干不了,就要尽量节流,省下请小时工打扫卫生的钱,而且他们自觉不能总闷在家里,可能会被儿子察觉异常,纳闷他们为什么不工作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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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事就发生在他们去工作室打扫卫生的时间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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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他们一起去还是单独去,总是在抵达工作室,打扫一会儿卫生之后就断片,等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手里拿着画笔或者沾着石膏,也可能是坐在钢琴前,手指放在琴键上,却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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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板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图画,就像是他们梦中看到的东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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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膏也是,被捏成诡异古怪的形状,像是某些来自外星的生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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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种工作室,一般在室内都有监控,一是避免孩子们玩耍时受伤发生纠纷,二是家长们在上班时也可以通过监控远程察看孩子们的状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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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赶紧调出监控录像,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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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像里,他们非常专注、非常投入地作画、雕塑,激情四射地弹奏钢琴,而钢琴的曲调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原始而蛮荒,仿佛巨兽在海洋深处长吟,用一些搜歌app也搜不到乐曲的出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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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以前根本没有进入过如此专注而激情的状态,否则说不定早就成名了,他们在断片时创作的画作、雕塑以及钢琴曲,都远超他们平时的水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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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传闻中的艺术大师们才会进入的状态,物我两忘之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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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没感到欣喜,只感到害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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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在这之后,他们开始涉及赌博——并非是他们本意,而是断片又重新恢复意识时,手里就拿着下完注的手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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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他们赢多输少,所以家里非但没有出现亏空,反而赚得比他们开培训班还要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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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从这时开始,他们不再做噩梦,不再画出诡异的画作、不再用石膏捏出古怪的生物、不再弹奏不存在于世间的钢琴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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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断片以外,他们恢复了正常,而且断片也只发生在家里,他们躺着或者坐着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他们带来过危险,只带来越来越多的银行卡余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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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俩受尽折磨的内心疑惑不解,居然因祸得福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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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辛苦地教那些调皮的熊孩子,不用应付挑剔的家长们,只要待在家里躺着或坐着,银行卡余额就噌噌往上涨,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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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输给了人类好吃懒做的本性,渐渐失去了戒心和警惕,当然更不可能再吃药,甚至敞开心扉主动迎接断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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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片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而且断片的时机似乎会主动避开儿子,只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发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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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们开始输钱,大笔大笔地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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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就倾家荡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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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不仅是输光了自己的钱,还悄悄向认识的亲戚朋友借了无数笔钱,而借钱的微信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全都在断片时被他们自己删掉了,所以恢复清醒后他们浑然无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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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向亲戚朋友借钱的借口包括生病、急用、买房、临时周转、创业,以及投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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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他们以前的人品和信誉,亲戚朋友们不疑有他,全都如数借给他们,而那些以投资为借口借的钱,他们不仅还得快,还附带相当高的利息,令别人真以为他们投资有方,于是借给他们更多的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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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不算太熟的人,他们也借遍了,比如离职后多年未曾联系的学校里的前同事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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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还欠下了各种网贷和高利贷,那些网贷app全都是在断片时借完就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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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他们就欠下了天文数字的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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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人找上门来催他们还钱,他们才如梦方醒。<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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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想一死了之,但断片的状况迅速加剧,断片时他们会离家外出,不知道自己在断片期间干了什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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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一次他们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身处陌生而炎热的东南亚了,住在一个肮脏的小旅馆里,旁边就是鱼龙混杂、走私猖獗的地下黑市,周围的人们说着口音浓重的中文、英文以及其他陌生的语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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