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91章 第91章

    周以围摆摆手:“这套剑法你已经太熟悉了,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可是……”

    “阿久,”周以围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你长大了,不再是当初被抱上山时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娃了,你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师希望你能戒骄戒躁,始终留有一颗赤子之心,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

    “弟子曾经走偏了路,都是师父亲手将弟子拉回来的,只要师父永远在弟子身边,弟子就绝不会走偏,也绝不会让师父失望。”言久郑重道。

    周以围却笑道:“阿久,为师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言久忽然慌了。

    “人终有一死,为师曾经跟你说过,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师守着这偌大的蜀山,听着故人一个一个死去的消息,似乎这世上就只剩下为师还活着,为师也累了,要追随故人的脚步而去了,阿久,你要好好活着,别忘了为师的教诲。”

    周以围话音落下,身体化作星星点点的尘埃,逐渐消失在中山苑的小院里。

    “师父——”言久猛扑过去,想要抓住他,身体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她的耳边响起那低沉的哀叹:“悠悠山河,帝王公主,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封死出路……国破家亡,山峦湖海,稻米不生,青草不发,百姓流离,何以为家……

    言久在泪眼朦胧中睁开眼睛,看见谢屿满脸担忧的神情。

    她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浑身疲累,睡上一觉好像比没睡还伤筋动骨。

    谢屿见她终于醒来,心中高悬的石头缓缓落地,如释重负道:“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只能去求神拜佛,求老天爷不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言久张了张嘴,想说话,然而嗓子实在干哑得厉害,刚张嘴便破了音。

    谢屿给她倒了碗热水让她喝下,嗓间那股干哑的感觉瞬间被热水冲散,带出一股温热的滋润之感来,言久问:“我睡了多久了?”

    谢屿道:“三天三夜,我叫了你很多次,可你始终都不醒,若非你呼吸正常,脸色越来越红润,被掏空的身体在一天天恢复,我准得给你吓死。”x 电脑端:/

    谢屿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残留的泪痕,一抹柔情在他的心尖荡漾开来,他柔声问:“怎么这么久都不醒?连我摸你脉门的时候你都毫无所觉,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对劲?”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声音温柔得像是三月春风,轻柔地拂过言久的心间,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梦到了师父,他老人家死的时候估计还有很多事没有交代完,英魂迟迟不肯散去,入了我的梦里,教我练了三天三夜的剑。”

    谢屿:“……”

    他有点担心言久是睡糊涂了。

    而言久难得解释一通,却不被信任,便也懒得多说,她在床上躺得久了,整个身体都软得一塌糊涂,想下床走走,谢屿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立刻替言久掀开被子,扶着她下床。

    谁知言久双脚脯一落地,刚迈出腿准备走两步,身体就不由地向前栽去,幸而谢屿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才让她没有五体投地地投入到大地母亲的怀抱里。

    而言久则懵了,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这双腿是废了吗?

    “你和古木阳的这一战,你重伤古木阳,虽然打赢了,但是完全掏空了你自己的身体,你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使不上力是正常的,别着急,慢慢来。”谢屿安抚道。

    言久如今对谢屿有种莫名的信任,对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在谢屿的搀扶下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自己的双腿还是有知觉的,就不紧不慢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勉强还算站得住。

    她朝谢屿微微笑道:“多谢。”

    “谁要你的谢!”谢屿小声嘀咕了句。

    然而,言久耳力极好,别说是谢屿的小声嘀咕声,就是他的心跳声她都能听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心脏处,发觉谢屿的心跳微微快了那么些许。

    她挣开谢屿的手,试着自己走,双腿倒是不觉得疼,就是不太使得上力气,像两根棉花筒似的,她没有就此放弃,慢慢地迈出细小的一步,而后再挪动另一条腿。

    谢屿站在她旁边,时刻准备突然伸手捞她一把。

    言久艰难地走完一小步,回头问:“不要我的谢,那你要什么?”

    谢屿朝前迈出一小步,挑了挑眉毛,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半晌没接话。

    言久不知道他哪根神筋又在作怪,闲聊的时候竟然还能聊出他那一身傲娇的脾气,她继续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脑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里闪过诡异的光彩,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转头望向谢屿,似是而非地问:“难道是想让我以身相许?”

    谢屿终于舍得回头看她,他一低头就迎上言久或诡异或怀疑或惊诧的目光,心里头那股傲娇劲儿便又上来了,挑着眉毛,裂开嘴笑道:“谁稀罕你?”

    言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接着往前走,这次竟然连着走了好几步,再开口时便有几分自说自话的意思。

    “你是大楚皇子,我是大梁公主,就我们俩的身份而言,就隔着数不尽的大江大河和望不过的高山险峰。等大梁亡了国,我就是亡国公主,而你是天下大统一的皇子,我若是有蜀山相护,兴许还能勉强寻得一份自由,你则不同了,你身份尊贵又才貌双全,乃是朝廷大用之才,天下万民都等着你拯救呢,你的婚事也不可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言久很少如此啰里啰嗦地长篇大论,说这席话让她颇费了些力气,说完后她就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小心地扭了扭自己的脚。

    她忽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事若是没有摆在明面上来,他们便都可以装傻,但若是一旦暴露在了太阳底下,再继续装傻就显得矫情。

    还好谢屿给了她继续装傻的机会,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实在无心儿女私情。

    她看似自言自语,但谢屿何等精明,怎会不知道她就是专程说给自己听的,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在言久眼中,他们之间存在着这么多的不可能。

    当下大乱已起,他们的肩上都扛着使命,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比不上他拨开重重荆棘,往她面前再迈一步。

    谢屿忽地拉住言久的手,男子掌心灼热的温度传到言久微凉的皮肤上,他问:“阿久,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朋友?知己?同门?

    言久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若身处险境,我必豁出性命相救,仅此而已。”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诚恳。

    谢屿一愣。

    言久再度挣开他的手,在谢屿的愣怔间,她走到桌边,将幽冥剑拿在手里,徐徐拔出长剑,幽冥剑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华,闪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想起周以围的话。

    “人终有一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此话翻译成另一个意思便是:人生短暂,死后终究还是回归尘土,何苦执着于那点微末的执念,不如随心而走,凡事不要强求,反而潇洒自在。

    言久自认为于武学一道没有多少天赋,她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全是勤学苦练,其实就有点强求的意思,但情爱一事,不同于练武,不是她起早贪黑地付出就能有所收获,她自知人微言轻,力量微薄,实在不愿再搅和到大楚朝廷的浑水里去。

    于谢屿,他若有危险,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至于其他,不做多想。

    “仅此而已”这四个字和“你若身处险境,我必豁出性命相救”这句话在谢屿的脑海里激烈地打了起来,两方旗鼓相当,打得不相上下,最后两败俱伤。

    谢屿的眼眸有瞬间的明亮,又有瞬间的黑暗。

    言久的意思,他懂,但正因为懂,才深觉滋味复杂,苦甜难辨。

    他觉得自己既能得言久这句话,便应当足以,不该再贪心,然而,人总是贪心的,他还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真心相待不够,豁出性命不够,非得是舍生忘死非他不可才行。

    但谢屿深知“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就目前而言,他还真不敢明目张胆地要求更多,只因前路茫茫,谁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就一命归西了呢。

    大路尚且不安定,路间的野花野草更何谈顺遂平安?

    于是谢屿只好违心地说道:“有你这句话,足够了。”

    这话听起来真诚,但多琢磨几遍就有点“算了算了,暂且如此吧”的意思,好在言久素来不爱多琢磨,听一听便也罢了,根本没怎么上心。

    她将幽冥剑放回剑鞘,这半晌停歇的功夫让她又积攒了些力气,她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便抬脚慢慢朝外面挪去,此时双腿已经不像刚下床的时候那般虚弱无力了。

    谢屿陪她走到外间,这地窖统共也就三间房,晚上睡觉的时候几个男人挤一间,言久和徐清挤一间,现在是白日,几人都聚在中间的屋里,围在桌边说话,见他们出来,纷纷起身给他们让座,言久不客气地坐下,徐清去给她拿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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