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85章 九死不悔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等沈延玉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后颈处更是一阵酸痛。她刚刚动了动身子,才后知后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刚要挣扎着起身就听得耳畔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小豆芽,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身子一震,血液似乎都在倒流了。可她被人下了软骨散,完全使不上力。

    一道阴影将她笼罩在其中,她转过头就看到拓跋昭熟悉的脸。

    此时他正穿着一身戎装,卷曲的头发散在肩头,只有那双流动着波光的狐狸眼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怎么,见到我高兴坏了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是哪儿?”沈延玉动弹不得,她得先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处。

    “这儿是雪域的燕城,也是我的房间。”拓拔昭似乎也没有想隐瞒她的念头,随意就告诉她了。

    燕城?沈延玉面上带了几分凝重。燕城本是沈国与沙乞国的交界处。两国交战后,燕城便被沙乞国攻占了。拓拔昭作为南国的太子却跑到了沙乞国的地方,看来他们真的结成了联盟。

    沈延玉眉头紧蹙,语气生冷了下来:“那封信是你安排的吧,所以是你把我引到雪域来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拓拔昭颇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深意:“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啊,只是单纯的喜欢你,所以想你过来陪我。可能是用了些手段。可如果我不给你写的那封信的话,你是不会来的。”

    沈延玉嗤笑一声:“你费劲心思将我引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上演这情深义重的戏码么?如果你不说你有什么目的的话,那我和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你就放了我。”

    拓拔昭顺势就坐到了她的床边,沈延玉别过头不想去看他。

    他低着头语重心长的道:“小豆芽,其实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的。上一次呢,你差点就成了我的太子妃。现在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我家里也就几个侍妾吧。我觉得你挺聪明,也比她们好看多了,那些女人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他身子前倾靠近了几分,声音缱绻暧昧:“到时候我还不是被你套得牢牢的。”

    沈延玉双目微阖,不再去看他,只是嘴角扯出的弧度带了些嘲讽。

    拓拔昭口中的喜欢,只让她觉得可笑又无聊,从头到尾只是他用来哄骗她的把戏。就算真的喜欢,他只是将她视为玩物罢了。

    肆意逗弄,可有可无。

    她见过真正爱她入骨的人,她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消遣。

    她的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沈琏的脸,干净,带着笑。无论何时,都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真傻,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懂。

    一个人的心思,应该很辛苦吧。

    可惜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

    沈延玉止住了思绪,现在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她。

    “萧承林呢,你们是什么关系?”她抬眼看着拓拔昭,不想错过他的神色变化。

    萧承林当时和她站在一起,以他的武功不可能让人悄无声息的接近。可她却被人从背后打晕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萧承林和拓拔昭是一伙的。

    拓跋昭用手捏了捏下巴,似乎在思考着怎么跟她解释。

    “我跟他,应该算朋友,他得到他想要的,而我得到我想要的。只是不是挡路的,都可以做我的朋友。”

    拓拔昭的话让沈延玉沉默了一阵,隐约猜到的事情,在别人口中得到证实,这样的滋味让她有些难受。哪怕就在刚刚她还是心存了一丝幻想的。

    只是因为发生了小满的事情,所以她现在已经可以淡然地接受了。如果换做以前的她。恐怕到死也不会相信。记忆里那个温润的大哥哥,现在却一下子成了一个处心积虑的坏人。

    她忽地觉得有些累,大家都在争,都在抢,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变得面目全非。

    她已经快要不知道去相信谁了,每一次都要防备着身边的人,提防那些来自亲近之人刺向她的刀。

    她抬了抬眸,眼里已经只剩下平静了。

    “沈国战势一直失利,是他和你里应外合吧,这是你想要的,那他想要的是什么?”沈延玉有些想不通,萧承林只是一个世子,他做这些又能得到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权利,这样做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为了皇位就更是不可能了,名不正言不顺,他拿什么来称帝?何况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与虎谋皮,他自然也能考虑到后果。所以她实在想不通,萧承林究竟是怎样打算的。

    不过一直有问必答的拓拔昭倒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小豆芽,这事我就不能透露了,不过你可以问问我别的。比如我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再比如……”伸出手指挑起沈延玉的一缕头发,暧昧的搅动着,“我的床上功夫。”

    他的狐狸眼眯了眯,舌头卷了一下薄唇,身子慢慢向她探了过去。

    沈延玉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她冷冷的开口:“拓拔昭,你别忘了,学医之人研毒也是一样的。我杀不了你,可我随时能了断自己的性命。如果你想白费这一趟功夫的话,你就试试吧。”

    拓拔昭伸出的手一顿,眼里的□□说散就散。他摆了摆手,面上有些无奈:“动不动就说死,小豆芽,你这太没意思了。我不过是逗逗你罢了,可没想要你的命。”

    他退回了床头,托腮看着她,像是在想着什么:“我喜欢你的聪明,可我现在又觉得有些讨厌了。算了,你太无趣了,我还是去找那些笨女人玩去。”

    沈延玉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无视他的话了,拓拔昭这个人表面油嘴滑舌,可他不是绝不是个什么念情的人。他将她关在这里,只是想利用她做些什么事情。

    哪怕她现在并不知道拓拔昭的想法,不过她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旁人的触碰,只让她觉得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拓拔昭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小豆芽,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心心念念的情哥哥回到长洲了。他好像正准备和你们那个镇南侯带兵攻打燕城。你说,要是那一天,他看到你和我成婚,会怎样啊?”

    真是想想就让他浑身的血都颤抖了起来。

    他的眼里突然透出兴奋的光芒,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延玉:“小豆芽,你就好好休息,沈琏来的那一天,就是你我大婚之日。对了,这几日我会让人看着你的,你想死恐怕是不行的了。你可是最重要的人物呢。”

    “拓拔昭,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沈延玉紧紧握着褥子,冷冷地看着拓拔昭。

    这个疯子,竟是要用她去威胁沈琏。不仅如此,她是沈国的公主,若是在两军交战之际,和拓拔昭成了婚,沈国的将士又该如何看待沈氏。

    而且这对沈国也是极大的侮辱。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可她浑身使不上劲,连起身都难。整个房间都被关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丝毫的光。

    沈延玉痛苦地阖上了眼,手无力的松开了握紧的褥子。

    沈延玉被关了三日,直到第四天清晨,房间里面突然多了许多侍女。

    她们恭恭敬敬地端着胭脂水粉和凤冠霞帔鱼贯而行,沈延玉每日被迫服下了软骨散,只能任由她们摆弄自己。

    侍女们一语不发,只是专心地为她描眉画眼,搀扶着她穿上那一身凤冠霞帔。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声喜服的拓拔昭就走了进来。

    他看到穿戴好的沈延玉后,眼睛忽地亮了亮。

    眼前的人虽面若寒霜,却在一身鲜红的嫁衣下衬得清冷如月,眼眸似寒星点缀其上。腰身盈盈一握,更因为药效显得如弱柳扶风。

    拓跋昭君向前一步,啧啧称奇:“小豆芽,你这样我都舍不得拿你去做诱饵了。等我灭了沈国的大军,你就跟着我吧,我这副皮相,应该也是讨女子喜爱的吧。”x :/

    他摸了摸下巴,就凑到沈延玉眼前,狐狸眼漾着波光:“怎么样,有没有动心啊?”

    沈延玉别过眼,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了。

    “唱戏唱久了,还以为是真的了么?”她淡淡地开口,语气透出嘲讽。

    拓拔昭一怔,却是站直了身子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上戏台吧,好戏已经开始了。”

    他说完便仰头笑着出去了,沈延玉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却终究无能无力。

    只盼着,沈琏这一次能舍弃她,千万不要救她。

    燕城下,沈国的大军已经集结了,打头的是沈琏和镇南侯,萧承林也策马立在一旁。

    一身喜服的拓拔昭站在城楼上,旌旗蔽空,他慵懒地靠着城墙,面上因为喜服而带了艳色。

    “萧元帅,沈将军来得可真是凑巧,正是我的大喜之日,不若大家就别打了,坐下来喝杯喜酒如何?”

    拓拔昭的声音响起,底下的沈国将士皆是啐了一口,这人是看不起他们,还是傻了,竟把打仗当儿戏!

    一众将士都怒从中来,反而士气高涨了。

    年逾古稀的镇南侯冷哼一声:“竖子小儿,也敢如此狷狂。”

    沈琏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可他却是一直心绪不宁。

    沈延玉不见了,只留下了她的那匹白马。他在雪域找了她三天三夜,翻遍了他所见到的每一具尸体,却没有寻到半点她的踪影。

    可战事一触即发,他身后背的是沈国的命运,是万千将士的信任,他不得不逼自己回到军营。

    派出去的斥候还是没有传回消息,却让他又安心又担忧。

    没有消息正说明了她还活着,只是被人挟持或者遇到了什么状况。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战,他得去找她。

    城楼上的拓拔昭咧嘴笑了,高喊道:“侯爷莫生气,说起来,我这新夫人还是你们沈国的人呢。不如叫她来,与各位叙叙旧吧。”

    他拍了拍手,旁边就有将士退了下去。

    镇南侯一愣,不知这拓拔昭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旁边的沈琏却惊诧地抬起了眼,紧紧攥住的缰绳几乎快要将他的手勒出了血。心中的不安慢慢扩散,紧紧地看着城楼上。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时,他眼中瞬间肆虐着嗜杀之气。

    拓拔昭竟敢将她卷了进来。

    许多将士并不认识沈延玉,可镇南侯和顾老黑他们几个是认识的。顾老黑他们虽然不知道沈延玉的真实身份,可他们都知道这是沈琏的意中人。一时间,他们几个又是惊愕,又是愤恨。

    沈延玉站在城楼上,下面是黑压压的将士,可一眼她就看到了沈琏。

    他瘦了好多,头发只是随意的扎起,染着风霜。

    沈延玉闭了闭眼,忍住了快要溢出的泪意。

    拓拔昭拍了拍手掌,谈笑风生:“这可是你们沈国的公主呢,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么?这是让我和她的大喜之日,你们也该祝贺几句吧。”

    他刚刚说完,就过来扶住了沈延玉的手,将她拉得近了些。沈延玉别过头,可她现在说话都失了力气,更遑论推开他了。

    底下的沈国将士虽然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是一惊,他们的公主竟然要和敌军成婚?!(_

    镇南侯铁青着脸,胸膛都气得起伏了,这贼子竟然用他们的公主来羞辱他们。

    “拓拔昭,放了崇宁公主,否则老夫定要你死无全尸。”

    拓拔昭对镇南侯的威胁毫不在意,只是将沈延玉的手抬起放在自己的鼻尖轻嗅:“我和你们公主情投意合,侯爷又何必要棒打鸳鸯呢?”

    沈琏策马往前行了一步,冷冷地开口:“你要怎样,才会放了她?”

    他的眼神几欲杀人,可沈延玉还在拓拔昭的手中,他只能极力地压着心头的暴虐。

    他不能再让她出任何意外了。

    哪怕一点,他都承受不住了。

    拓拔昭歪了歪脖子,似乎有些为难,良久他才笑嘻嘻地开口:“想要回你们的公主也简单,可我也不能白白赔了夫人。那就一命换一命吧,你的命,或者萧侯爷的命。”

    他用手指缠绕着沈延玉的碎发,语气颇有些惋惜:“你们说,我这新夫人的血,有没有这嫁衣红啊?”

    “你敢?!”镇南侯大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这是沈国的皇室,若是让他杀了沈延玉,这就是在当众□□他们这些沈国的将士。

    沈琏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延玉,她今日一身嫁衣,让他一瞬间有些恍然。

    他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拓拔昭拿出了一把匕首,轻晃一下就割断了沈延玉的碎发,他将匕首在沈延玉纤细的脖颈上比了比。转脸对着城楼下的人大喊:

    “听说你们中原人有个刑罚,叫凌迟处死,就是用刀将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我倒有点想试试呢。”

    匕首上的寒光闪过,为了防止沈延玉自杀,他又收了起来。

    沈国的将士们都瞋目裂眦,像是要将拓拔昭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

    沈琏眼中的恍然消散,只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拓拔昭此人虽阴险狡诈,却是个言出必践之人。若他死了,拓拔昭会如约放了沈延玉的。

    沈琏举起手中的重剑,对准了心口,向着沈延玉勾唇一笑。可惜,不能娶你了。

    不知还会不会有来世。

    若再来一世,他定要在一开始就将她娶回家,便是惹她怨恨,他再也不会放手的。

    生生世世,做个恶人,将她禁锢在身边。

    “不要……”沈延玉睁大了眼,泪水断线似的落下,只有沈琏模糊的面容。

    “将军,不可啊!”一众将士惊呼,顾老黑他们更是立马冲了过去想要拦住沈琏。

    沈琏对着身后的顾老黑一行人淡淡的开口:“我死后,你们必须护她周全。”

    他刚刚说完握在剑上的手正要用力,就听得拓拔昭戏谑的声音:“慢着,沈将军,这样一剑穿心多没意思,一刀一刀的来吧。”

    “混蛋!有本事给老子下来,老子砍死你!”顾老黑气得双目通红,大刀指着拓拔昭,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沈琏抬了抬手,只是看着沈延玉,毫不犹豫就将腰间的匕首拿出,对着肩胛骨刺下。

    血溅在他的手上,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手又刺进了自己的腰侧。

    血顺着冰冷的铠甲淌下,他勉强支撑着身子,咽下了所有的闷哼。

    那一片猩红刺痛了沈延玉的眼,旁边的拓拔昭正趴在城墙上准备看好戏。她眼角滑过一丝泪,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翻身越过城墙就跳了下去。x 电脑端:/

    拓拔昭睁大了眼,却只见得一片红色的衣角翻飞,转瞬即逝。

    沈延玉睁着眼,面上没有惧色。大红的嫁衣被风撕扯着,混着满天的白雪,像凋零的落梅。

    她忽地明白了,原来命运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重生前,她在十八岁那年跳了城楼。

    如今再来一世,她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沈琏,她也爱慕他。

    一眼情深,九死不悔。

    若有来世,无论生死,她都要嫁给他。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所有的一切都在遥远的记忆中重叠。

    可她没有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颤抖地睁开眼,就见得沈琏清冷的面容,虽然全是猩红的血,看向她的眼神却是释然一笑。

    “阿玉,这一次,我终于接住你了。”

    沈延玉睁大了眼,他……他说这一次?

    “阿琏,你,你也是?”

    难道他也是重生的吗?

    可沈琏身子一僵,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稳稳地落地后,他便半跪在地,垂下了头。

    身上的血淌了一地,汇成血泊,他身后正插着一支羽箭。

    “沈琏!”

    空旷的城楼,只有沈延玉痛彻心扉的喊声。

    城楼上,拓拔昭冷冷地收回了拿着弓箭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沈琏和沈延玉。

    “众将士听令,杀!”

    镇南侯目眦尽裂,扯着旌旗大吼,满天的厮杀声响起,整个燕城都被染成了血色。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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