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9章 病伤吐情获惜怜

    夕阳的余辉像火一样红艳,却不能掩盖大公子跌坐在地惨白的脸色。一地散落的水果无人捡拾,屋中只有小厮本禄低低的抽泣声。“唉……”大公子突然扬起头朝天痛苦的叹出一口气,双目紧闭,一行泪水潸然而下……“啊”就在月十一一声轻呼中,大公子的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本禄带来二公子在归家途中路遇劫匪殒命的消息,重重的打击了身心俱疲的大公子。这消息犹如阵阵秋风过后的一场秋雨,将一直顽强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树叶毫不留情的击落了。大公子突然陷入昏迷和胡言乱语的高烧中。x

    管季骅和二公子有着师兄弟之谊,为二公子设了一个龛位进行祭拜。顾翕远他们依次来上香,月十一更是为二公子念了一宿的经。她当初离开山庄在城外的亭子中,曾远远看到过二公子的车队。她当时满心矛盾,却咬了牙再不与他相见。但是,却万万没想到,那一眼,已成诀别。

    大公子高烧三日终于醒来,本就消瘦的脸颊更是脱了人形,满腮青色胡茬不事修剪,本禄伺候梳洗也呆滞沉默。好不容易等来他开口,第一句却是“我的错。”然后不停自责,满眼悲恸,深埋其间难于自拔。

    这一晚,月十一又来探望大公子,走到门口遇到出来倒水的本禄。月十一拉住本禄朝里使了个眼色,本禄难过的摇摇头,自行离去。

    月十一推门进屋,大公子的上半身支在床头,白色里衣松垮的挂在瘦削却宽阔的肩头,领口微敞,露出青白色的胸口,头发散乱的半遮住朝向床内的面孔,一双手毫无生气的摊放在被子上。那依然修长的手指,是曾经握剑的风流,执笔的华彩,拨动算珠的犀利,诊脉问病的温柔……而今,它们全部丢失了灵魂,哀伤无助的依偎无语。大公子孤寂的身形和映照在墙上烛火中的影子让月十一倍感难过,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开口。她呆立良久,最终还是轻声叫道:“大公子?”

    大公子的身子没有动,只是肩头微微抖了一下。

    “……我爹战死的时候……”大公子突然幽幽的说道,“我才三岁……那时候,我只记得漫天的白色,没有笑声,却也不懂得悲哀。”

    “后来,弟弟出世了……但是我却不知道,这也是娘亲从此可以抛下我们的原因……母亲殉了父亲,我们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她比教书的先生还要严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似乎只有弟弟才能玩玩具,我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功课,练不完的武艺。”

    “后来,奶奶病了……弟弟抱住我哭个不停……我姓山,从那天起我不再有眼泪。”

    “弟弟替我笑,替我闹,替我哭,替我做我做不了的事情……老二他最爱笑……他说……他说,他要把哥哥的那一份一起笑出来,让哥哥看着他就满心高兴……”

    月十一痴痴的听着,泪水顺着两颊流下,心口堵得发痛,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那一年……大雪。”大公子的手指微微曲起。“雪地里你的身影那么孤单……我想起了当年,想起了自己……我又任性了一回。”

    “你……是不一样的。”

    “弟弟真心喜欢你。我看到他的笑,灿烂得比阳光还刺眼……而我,却是光影下的黑暗……”

    “我……不嫉妒……”

    “我只是、只是希望他替我喜欢你……而你喜欢他,就是也在喜欢我……”

    “可是,他、他却因此和我产生间隙,埋怨我没能留住你。”

    月十一除了惊讶,还有些羞愧。她当初从没注意过这些,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高兴,为了自己舒心。她从二公子那里感受到了火一般的热情,因为只是渴望温暖,所以自私的靠了过去。她觉得山家大树可依,所以贪心的留在那里。她对二公子感情的回应如温吞水一般。她一直小心的保持自己的“水温”,不要太热烫了自己,也不能太凉冻走别人。她离开山家也是为了自己,她怕伤心。若说要负责任,自己也许才是罪魁祸首。

    月十一心里正这样想着,大公子慢慢转过头,脸色依然苍白,目中隐有泪光。“我这一辈子注定要扛所有事,我扛。可是……这又算什么?为什么连我最后一点解释的机会也要剥夺?”大公子说着情绪激动起来。

    “十一。”他一把抓住月十一的手,“如今我要怎样才能告诉他,我是一直都喜欢你,但我从没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情。如今再次遇见你,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要娶你为妻,要光明正大的。可他……死了……他就这么带着对我的怨恨走了……”x 电脑端:/

    月十一定立床头,耳中阵阵轰鸣,就这样任由大公子抓着手。她不知道该怎样表示。抽手离去?她做不到。大公子对她的恩情、深情,她没齿难忘。可是……嫁给他?大公子虽然消瘦却依然出色的容貌映入眼帘。没人不喜欢这么英俊的男子吧?即便他行动不便,却从没妨碍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他体贴的温柔,出众的才华,若说自己全无心动那也是骗人的吧?月十一慢慢软化下来,她坐向床边,最后鼓起勇气,半是安慰半是认真地对大公子说:“我以后会陪着你。”

    月十一离开大公子的住处才出院子,就看到顾翕远站在树下静立。月十一突然想起前几天顾翕远来求她帮忙的事情,这几日慌乱中再没提起。可是现如今……大公子的情形……月十一借着月色看看顾翕远面无表情的脸孔,心下歉然。可是,她对自己说,这个世界没了谁都不会不行。何况,和大公子比起来,顾翕远永远那么强势、阳光。

    “你的事情……我恐怕难以帮忙了。”月十一手指绞在一起,轻声说道。

    顾翕远没有说话,似乎也并不吃惊,但是月十一还是想解释一下。“大公子的情形……我不能离开他。”

    顾翕远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半晌后深深的看了月十一一眼。“随你。”他突然扯动嘴角一边说一边笑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顾翕远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月十一心底有点不安,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可能伤害了这个男人。但是,还能让她怎么办呢?月十一回到住处,心里一片茫然。被人表白,也不用去冒险了,可是她却一点幸福快乐的感觉都没有。月十一知道这样是不对的,那一颗深藏的心焦躁不耐起来。

    为了陪伴大公子,月十一停下手头的工作。每日两个人一同下下棋,看看书,或者偶尔讨论两句。等到大公子身体进一步康复,月十一会陪着他在庭院里走一走。如果大公子心情不错,月十一还会陪大公子画画。只是月十一一直没有同意大公子为她画像的要求。她怕大公子画人物太费心力,反倒是花鸟虫鱼简单些。

    日子过得平静悠闲,大公子心中却依然对家里惦念不忘,他和月十一商量了一下,打算过几日就回去打理家中的事务。

    这一日,月十一照旧跟在大公子身边,和他一同打点行装,好几日不见的顾翕远走了进来。

    顾翕远站在门边上打量着月十一帮忙整理的行装,大公子连忙拉住月十一给顾翕远倒茶水。月十一连忙放下手里的纸卷往外走,却被顾翕远叫住。“这是给你的。”顾翕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十一手中。月十一抬头看到顾翕远眼睛微微有些发红,迟疑着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礼物,道了声谢就去烧水倒茶。“十一,”顾翕远又把月十一叫住,“我要和山兄单独聊聊,你别让人打扰我们。”

    月十一应下后离开,大公子忙把顾翕远让到桌边坐下,才打算好好感谢顾翕远的照顾,顾翕远却摆摆手,“别和我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言谢?我今日来,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说。”

    于是,顾翕远和大公子谈起近期朝堂上的一些变化。顾翕远自己因着几派权利相争的缘故,被皇上破格晋了二级,从此站在风口浪尖上过日子。每日早起上朝,午后巡防练兵一直比较忙碌,不能错得分毫。小皇帝和摄政王关系颇为微妙,双方都谨慎的保持着友好。摄政王的表现顾家一派早有准备,令他们吃惊的是小皇帝处理一些矛盾的手腕。以皇帝九岁稚龄,若没有高人在背后指点绝对不可能有此表现。这让顾氏一派即欢喜又忧心。喜的是,幼帝深宫中不是孤立无援的;忧的是,不清楚这幕后人的底细目的。他们担心赶走豺狼又来猛虎。

    顾翕远神色颇为沉重,他看看大公子的表情,继续慢慢说道:“最近,宫中有个消息。皇上打算给侧书房添几个掌管他收集的机关玩具的宫女……”

    话说到这里,大公子顿时醒悟。“你们想让十一进宫?不行!”他断然拒绝。

    顾翕远却也不急,仿佛并不在乎大公子的态度,他站起身,一边走到窗边,一边说:“十一进宫后,我可以安排她和多云岚取得联系。这样一来,那个把画交给斐菱的人的身份就可以问出来了。难道山兄不想知道?”

    大公子闻言立刻阴沉了脸,他摇着头对顾翕远说:“顾兄把我当作何人?我决不会让十一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顾翕远立刻转过身,他目光炯炯与大公子对视良久,突然露齿一笑,一脸坦然道:“难道山家儿郎会为了战场凶险避而不战吗?”

    大公子却是寸步不让,扬起脸,眉峰一抖,“如果要我去,绝无二话!”

    顾翕远不再强辩,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问:“你知道皇上最信任的近身王侍司琥是何来历吗?也许……十一她会很感兴趣……”

    不待顾翕远说完,大公子打断道:“若想知道,总能调查出来。何必叫十一为不相干的人犯险?”

    看到大公子如此态度,顾翕远转身要走,临走前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相干?未必。只是若不是为你……”他没有说完,因为看到月十一拿着那个盒子里的东西站在门边。顾翕远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他眼角一溜,不肯与十一对视。

    月十一径直走到顾翕远身边,把手中整修一新的腕弩举到他眼前。“你……找人做的?”

    顾翕远却看也不看那腕弩,反问道:“你听见了?”(_

    月十一迟疑中点点头:“什么……不相干的人?”

    顾翕远目光闪闪,沉默片刻,才毫不犹豫地问道:“你可听说过司琥这个名字?司就是你的本姓,琥便是琥珀的琥。”

    月十一皱皱眉,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她歪着头努力回想,全然没有注意到顾翕远眼中复杂的神情。

    “难道?”月十一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张大眼睛,“那是我早就死了的大哥的名字。”

    “真的?”大公子也站起身来,一脸急切的问道。

    顾翕远这时终于叹了一口气,“恐怕是真的。因为此人……自称是机关府唯一的传人。”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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