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63章 是非功过后人说

    月十一得知山将军战死的消息是在两军回营以后。当时平顺帝一脸怒气的冲进营帐,抓住她的手大声道:“十一!你要给朕造个兵器!”

    月十一讶然,一只手几乎被小皇帝拽断。她挣了一下,轻问:“为何?”

    “山将军阵亡了!居然是因为使得剑太旧,关键之时断了……”小皇帝说着眼睛里含着泪水,月十一震惊之下却是马上想到:那……那……大公子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怎么会呢……”月十一低声念叨,摇摇头,心头一片凄然。

    “朕怎么知道?布兵排阵都交给顾翕远了,他居然就让山将军拿那样的兵器上阵!如今朕倒要问问,他安的什么心?”平顺帝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

    月十一心中又是一慌,她急急说道:“怎么会呢?顾将军绝对没有坏心的。皇上您忘了?山家的事还是顾家出的头。若要害人,何必等到现在?”

    平顺帝不语,松开手,回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先把顾翕远给朕叫来再说。”

    顾翕远一脸严肃地进入王帐,因甲胄在身,并不用行跪拜大礼。平顺帝瞪着顾翕远,恨声说道:“今日是怎么回事?”

    顾翕远抬眼,冰冷的眼神让站在一旁的月十一心中一寒。“皇上这样问,倒是为难臣了。圣心难测,臣也不敢妄自揣摸圣意。”

    平顺帝“啪”的一声摔飞手中茶盏,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他说不出话来,转头怒视月十一,“就这样的人你居然还说他好话?瞎了你的狗眼!”

    月十一无辜遭到迁怒,又被无端辱骂,又气又急,绷紧了嘴角,身板僵直,抬头看向顾翕远。

    帐中一片死寂,三个人谁也不先开口。月十一慢慢平了心中怨气,瞟瞟攥紧双拳坐在椅子上,把脸扭向一侧的小皇帝,又看看垂着头站在地上的顾翕远,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转念细想:顾翕远一向言行得体,今日口出无状必是怒极。难道……他认为山将军的死是皇上造成的?如此推想,似乎皇上也认为山将军的死是顾翕远造成的。

    她轻轻推推小皇帝,“皇上……我可不可以和顾将军私下说几句话?”

    小皇帝瞪了月十一一眼,把头一扭,“出去说!”

    月十一拉了顾翕远出了王帐。“你今日是怎么了?”月十一不免语带埋怨。

    顾翕远“唉”了一声,“抱歉,连累了你。可是……”

    “可是什么?”月十一追问。

    “山将军的死难道不是他期望的?”顾翕远朝帐子一扬头。

    月十一大惊,拉住顾翕远低声问:“谁说的?他回来时气急败坏,既伤心又着急,决不是假的。”

    顾翕远眼神一沉,“真的?”他低眉沉思,“那……这个押运粮草的令是谁下的?”

    “如果不是皇上……那就……”

    “那就只有他!”二人异口同声。(_

    顾翕远“啪”的一声以拳捶手,“恶毒!”

    月十一不明白,顾翕远便跟她细说,“当兵为将最怕什么?就是不被信任。皇上用我而不用山将军,山将军会怎么想?当然明白他并未被真正接受。在这种情势下,一向视荣誉大过于生死的山家人,怎会偷生下去?”

    月十一难过道:“果然是这样吗?如果不信任,不让山将军出征不就可以了,为何要逼死他?”

    顾翕远扼腕,“那厮心机之深诡异难测,如果要能知道他的阴谋……还是得先进一步了解他。”顾翕远说着看向月十一。

    月十一有些难过的垂下头,抱歉道:“可惜……我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并没能接近过他几次。似乎……除了皇上,没人能近他的身。”

    顾翕远没吭声,月十一抬起头,对他说:“要不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替你向皇上请罪,等他气消了再叫你进去。”

    月十一回到帐中,平顺帝马上抬头望过来,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月十一心中盘算了一下,试探着说道:“皇上还怪我么?”

    “我几时怪过你?”小皇帝眼光一划而过,不承认。x :/

    月十一心中偷笑,知道小皇上这是后悔刚才迁怒自己了。她主动给皇上送过一盘水果,皇上点了其中的蜜桔,让月十一剥给他吃。月十一一边剥桔子一边问:“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

    “什么事?”小皇上抬头问,接过一瓣桔子。

    “皇上为什么让顾将军做先锋,而且还接手岗城大军呢?他……似乎资历还不够呀。”

    “还说……”小皇上嘟起嘴,“还不是司王侍说的。”月十一心中暗道:果然。

    “司王侍说,顾家此次为除了摄政王出了大力,要更加笼络,况且顾翕远对岗城情况熟悉,不仅要让他做先锋,更要接替岗城军队统帅的职位……因为原来的是摄政王的人。”

    月十一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要山将军去押运粮草呢?做个副帅恐怕更好吧?”

    “司王侍说了,顾翕远年轻有为,唯恐被人嫉恨,所以押运粮草如此重要的任务还是交给山家好。而且朕御驾亲征,恐摄政王余孽在补给问题上作乱,交给山家也有震慑力。”

    司王侍的说法如今看来滴水不漏,合情合理。可是出来的结果却是山将军死了,皇上和顾翕远相互猜忌,彼此失和。如果这都是一个人设计的,那也太可怕了。月十一一想到这些就开始寒毛倒立。她不敢再提与顾翕远共同怀疑的事情,只能转而替顾翕远说些好话。

    小皇帝颇为机敏,似乎觉察出事情有几分不对。他反问月十一刚才在外面和顾翕远都说了什么?月十一打算隐瞒,却被小皇帝看破,威胁她不说实话就以顾翕远欺君之罪论处。月十一无奈,只得说出,他们怀疑山将军是因为不被信任而选择战死沙场,以示忠诚。

    平顺帝闻言震惊当场,哑口无言。他睁大眼睛看了月十一半天,“你也是这样以为我的?”言毕,小皇帝落落寡欢起来,沮丧不已。月十一反倒有些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请皇上把顾翕远宣进来。

    顾翕远回到王帐,主动跪地请罪。平顺帝摇摇头,闷闷的说道:“卿何罪之有?倒是朕,又犯了和先祖同样的错误……你起来吧,敢想敢言,朕很高兴。”

    月十一在一旁对顾翕远使眼色打手势,让他劝劝小皇上。顾翕远站起身,“皇上,事已至此,不如想想怎样安抚山家的人……”

    小皇上猛地抬头,“对对,朕一定要给他们补偿。”

    “不如皇上您去慰问一下随军的山家大公子。”顾翕远建议。

    小皇上连连点头,他转头看向月十一,“十一,要不你替朕去吧……朕现在,现在实在很忙……”

    月十一知道皇上心虚,可是若要她自己去……她也难为得紧。

    “臣和月姑娘一起去吧,正好把山将军的遗物交给他。”

    大公子一直陪在叔叔的棺材旁。山将军生前的营帐被临时改作灵堂,素白的布幔从帐口一直挂到香案前。案上除了点上了香蜡,还摆放着那柄断剑。由大公子亲笔手书的一个大大的“奠”字,从帐顶垂下,挂在棺材后面。灵帐简单而庄重,可是除了大公子一人独坐在此,还没有任何一个将官前来凭吊。

    大公子面色悲沉但宁静。也许是战争总会意味着死亡,他并不非常意外;也许是接二连三的亲人去世,让看惯生死的他已经超脱。他就那样坐在那里,仿佛时间停滞,又仿佛是蓄势待发。

    月十一惴惴不安的站在灵帐外,她让顾翕远先进去。顾翕远一反常态,居然没有迁就她,告诉她说,她月十一此时代表皇上,哪有臣子走先,皇上在后的道理。月十一无奈,硬着头皮进了灵帐。

    大公子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月十一和顾翕远二人,平和的露出微笑。“来了?”他随意的打着招呼,好像是等待旧友来访的主人。

    月十一不敢和大公子明亮的眼睛对视,她微微侧着头,“我……皇上有旨……”

    大公子马上站起身,跪倒在地,叩头接旨。月十一从没干过这个工作,慌忙避开大公子跪拜的方向。“你……你起来吧,皇上就是命我来看望你……并且来吊唁山将军。”

    大公子又是一拜,“臣谢圣恩。”说完他站起来,身子微微有些吃力。

    月十一和顾翕远两个人分别给山将军上了一炷香,月十一犹豫着又单独给山将军上了一炷。“这是我自己的。”她低声说。

    顾翕远上完香把山将军的遗作交给了大公子,并告诉他那天发生的事情。大公子恭敬的接过叔叔的遗作,向顾翕远道谢,但是并没有打开来看。

    月十一看着大公子的样子心情乱得不得了,她实在难以呆下去了,就拉了顾翕远告辞出去。大公子并未挽留,亲自送他们到帐外。

    月十一逃命似的一施礼就要跑,却被大公子叫住。顾翕远看看他们二人,识趣的独自告辞而去。

    月十一又被大公子请回了帐内。进入灵帐,月十一心中很不安,她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刚才不说,何苦还叫我回来?”

    “刚才你代表皇上,现在你是十一。我的话,是要对十一说的。”大公子平和而温柔的说。

    月十一更加心慌,她根本就不敢看着大公子。“十一,当初……是我错了,奶奶去世后,我不该逃避,让你那么伤心。”

    月十一慌忙摇摇头,“不,我……不伤心……”最后三个字说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十一,”大公子靠近了一步,“我当初确实是逼你太紧,从来没有给过你考虑的时间……以后,不会这样了。”

    月十一闻言迟疑着抬起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大公子深情地望着月十一。

    “可是……可是……德湄……”月十一在心中告诉自己,她不愿伤害德湄。

    “我之所以叫你进来,就是要郑重地在叔叔的灵前发誓。”大公子又轻轻执起月十一的手,拉她走到香案前。“山平岚请三叔的在天之灵作证,平岚承诺月十一姑娘终生只娶一个女人,生不离弃死亦相依。”

    大公子说完,望着月十一问:“我并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嫁给我,但是你可不可以给我时间?”

    月十一被那句“生不离弃死亦相依”所打动,她终于敢迎向大公子的眼睛,“可是你当初承诺了老夫人的……”

    大公子点点头,“我依然会完成我的承诺,一定为德湄找一个能够真心待她、敬她、爱她的人……我尊敬她,她就像我的姐姐,但是我无法爱她,这样待她太不公平,她是一个好姑娘,她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月十一眼眶有些发涩,大公子又道:“可惜奶奶过世了,如果她还活着,我依然会这样告诉她。”

    月十一还能再说什么?大公子给她太多太多,难道她连一点时间都吝啬着不肯给吗?月十一慢慢垂下头,“好,我答应你。”

    送别月十一,大公子回到灵帐,打开叔叔的遗作。大公子只看了一眼,眼中便充满了泪水,他完全明白了叔叔要告诉的一切。“叔叔……”大公子轻轻将画作叠好,“你为了我们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过往的一切,平岚明白了……你放心,婶母和平岩弟弟那里,我一定会安排好他们的一切,放心……”

    平顺帝班师回朝,月十一自然随侍身侧。顾翕远却要暂时留守岗城,安排一切军务。大公子则扶灵走在队伍的最后,要与月十一见上一面更是势比登天。

    这场战争虽然打得荒唐,结束得蹊跷,但是奈何御驾亲征,只要没有全军覆没,定然是打上凯旋的大旗,一路锣鼓喧天、歌功颂德。有时路过个别州府,更有官员马屁拍上九天,把平顺帝说成是天上少有,地上难求的一代圣主。此番热闹场景与山将军的灵队形成鲜明对比,月十一替大公子难过。偶尔月十一能在某些场合远远见到大公子,他都是一脸沉静,若看向月十一时也总戴着温暖的笑意。x

    然而,最该高兴的平顺帝一路走来似乎心事愈发沉重,他经常在庆功宴上发呆,就连月十一逗他说话也爱理不理。月十一生怕小皇上染了疾病,一路上御医军医名医看过无数,都道皇上圣体安康。月十一无奈,只得每日伺候的更加小心。

    进京的前一天夜里,平顺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把睡在外间的月十一也折腾醒了。月十一披了衣服进来查看,小皇上居然抱膝坐在床边上。月十一慌忙走过去问有何事。小皇上突然扑到月十一怀里,“十一,我怕。”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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