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单方面透明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单方面透明

    江边,听涛阁。

    一名魁梧的中年汉子与绝先生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时,叹道:“往事历历在目,当初我,王魁,周峰,潘叔三等十人结为兄弟,如今十兄弟只剩周峰和我……”

    语到此处,凝噎难言。

    绝先生淡淡道:“正因为你们是结义兄弟,所以周峰才非杀潘叔三不可。”

    中年汉子愣了愣,脸上满是不解,眼中透出询问神色。

    “世人皆知,王魁贪婪,周峰能谋,潘叔三果敢,文表你善战。”

    绝先生并没有直接解释,反而顾左右而言他:“王魁死于贪婪,他是真的敢贪,连义兄弟都要榨出油来。潘叔三死于果敢,他是真的敢干,直接抄了王魁老巢。”

    之所以不提其他六人,是因为这六个人当初选择效忠王萼。

    结果被王魁、周峰和这个解文表连手宰了。

    正因殷鉴不远,当初王魁率武平军到岳州的时候,潘叔三差点吓到尿裤子。

    惧极则爆,最终选择铤而走险。

    解文表脸色不太好看,不悦道:“先生是想告诉我,善泳者必溺于水吗?”

    绝先生笑道:“我是想说,周峰恐怕会死于想得太多。”

    解文表皱眉道:“何解?”

    “在周峰看来,他杀潘叔三为王魁报仇,那是大义灭亲,必将获得朗州军上下一致的赞许和效忠。实则不然……”

    绝先生冷笑道:“杀一个义兄弟为另一个义兄弟报仇,只会让人心寒。”

    解文表眉头更紧,沉吟道:“话虽如此,他确实得到了朗州军的效忠。”

    “那是因为有人帮他撑起大义名分。”

    绝先生淡淡道:“北周朝廷的任命,衡山公主的加持,以及入主东鸟的利益,暂时压住了汹涌的波涛。这并不意味着水面之下没有暗涌。”

    解文表神情一动,敬酒道:“还请先生为文表解惑。”

    绝先生与之碰杯,轻声道:“北周朝廷的任命和衡山公主的加持意味着周峰可以大肆分封官位,用整个东鸟的利益来收买人心,不再局限于一隅。”

    解文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所以他任命我为衡州刺史……”

    “这有两个好处。第一,地方上肯定不服,不服就会反抗。就好比你吧!想坐稳衡州刺史这个位置,那就必须求诸于上。地方上畏惧朗州军,同样需要上面支持。”

    绝先生捋须甚缓,说话甚快:“于是周峰高居在上,笑看你们与地方势力互耗,说难听点就是狗咬狗。对他而言,谁输谁赢,都行。”

    解文表轻哼道:“想得美。”转念问道:“第二呢?”

    绝先生道:“朗州军中高层要么位列中枢,高高挂起;要么派到地方,被地方势力拖住。于是军权尽归其手。”

    解文表忍不住道:“先生你怎么专涨他人志气,灭我的威风?”

    “不能直视别人的优势,如何破局?”

    绝先生淡淡道:“一厢情愿的事,只在梦里。”

    解文表定下神,抱拳道:“正要请教。”

    “其实周峰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整个东鸟的利益来收买人心。”

    绝先生缓缓道:“这招厉害就厉害在,大部分人一定愿意高升,于是乖乖交出兵权,剩得少数人也禁不住孤立和排挤。如果地方势力不与你们掣肘,甚至联合呢?”

    解文表眼睛一亮。

    绝先生笑道:“那么周峰将空有兵权,却无处可施力;空据潭州,却被地方架空。到头来,无非是另一个王广,被人厉兵秣马,取而代之。”

    解文表正色道:“绝先生在横潭威望崇高,乃是多位地方实权人物的幕府首席。先生若发一句话,比文表磨破嘴皮、跑断腿那可是管用多了。”

    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显然很想做另一个王萼。

    “文表过誉。”

    绝先生微笑道:“老夫老朽,趁着老胳膊老腿还能动弹,做个传话人而已。”

    解文表眼睛更亮了,亮到闪光那种,低声问道:“这是大家的意思?”

    绝先生颌首捋须:“大家觉得老夫还不算老眼昏花,授意老夫寻觅一位能够真心诚意维护乡梓利益的干才。”

    “护卫乡梓实乃我辈职责。”

    解文表立刻挺起胸膛,表态道:“文表起于微末,从军多年,深悉地方之难,绝对不会坐视大家遭受欺辱盘剥,更不容一个外人插足我东鸟。”

    这个外人就是指风沙。

    他身为周峰派来与风沙会晤的特使,当然深悉个中情况。

    简而言之,他不仅知道绝先生乃是四灵高层,还知道风沙也是四灵高层。

    绝先生拍桌叫好,与之敬酒。

    两人碰杯饮尽。

    绝先生笑道:“如果风沙知道你我正在此地会面,你猜他会想什么?”

    解文表略显迟疑之色,发现绝先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凛然道:“他爱怎么想怎么想,他在江城的剑还斩不了我这东鸟的官。何况,他不应该知道我来见先生你。”

    “文表你误会了。我是真的很好奇他的心思。”

    绝先生脸上止不住地透出喜悦,朗声笑道:“我猜他会猜测这是你本人的决定,还是周峰的意思,或者是朗州军的集体意志。无论哪种吧!他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解文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是并不妨碍他干笑两声,跟着一起高兴。

    绝先生没有猜错,风沙现在确实难受之极。

    这件事难就难在,他什么都没办法证实。

    就算立刻发信向周峰询问,周峰回信的内容已经可以预料。

    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不会承认。

    这样反而会重创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

    没有信任,大不了建立信任。

    崩溃的信任,几乎没有重建的可能。

    就算有可能,也没有那个时间。

    所以,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解文表谈,就怎么跟解文表谈。

    在那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对手眼中,他等于单方面透明了。

    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何况人家很可能会篡改他的意思,报给周峰另一个意思。

    将会导致的后果,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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