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8章 猎杀

    “她真的不需要我负责吗?”阿拾双手托着下巴,满是纠结的脸上笼着亮黄色的灯影。

    “她真的不需要我负责吗?”

    又问了一遍,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满屋的寂静。他从未被一个问题困扰这么久,却又不好意思询问辛奈,一边还自责着梦觉香尚未找到,自己怎么还有时间想这些?”

    白辛奈推开门进来时看着一会儿神采奕奕,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的阿拾,突然开始怀念起了从前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却活得比现在快乐。

    “这是什么?”阿拾好奇的看着她递给自己的瓷瓶。

    “梦觉香。”

    “哇,辛奈你真是太厉害了。”之前的困扰瞬间全都被丢在了脑后,阿拾兴奋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你将它带出去交给阿阮,她会将云陌唤醒。”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少年脸上的喜悦被随之而来的不安代替。

    “我想我喜欢上了这里,不想离开了。”阿拾未听出她的声音中所包含的自嘲和无奈。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急切地拉着白辛奈的手,“云大哥醒来之后一定最想看见你。”

    那只手却用力的,不带一丝留恋的从少年的掌心中挣脱出来,阿拾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说了不会回去。”

    “辛奈......”阿拾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像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一样紧紧抓着少女的衣袖,希望能改变她的心意。

    “阿拾,不要再闹了。”白辛奈狠下心甩开他的手,将一只红色的纸鹤放在桌子上,“明日一早就出发吧。”脚步声渐行渐远,阿拾握着手中的瓷瓶,像是要将它生生捏碎,而他的一双眼睛就在此刻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湛蓝。

    屋子内的器皿全部都被一股冷彻的力量击碎,却又在瞬间恢复了原貌。阿拾像是累极了,额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连带着乌黑的发丝间都参着一些白色。很多年以前,他还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拥有着重生之力,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片湛蓝色的湖水和一方窄窄的天空。

    几乎是一个晚上未睡,阿拾顶着两只肿胀的眼睛,丢了魂似得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径上。晨起的雾气挂在他的发丝上,稀薄而苍白。他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想不通辛奈为什么要执意留在这里。

    隔了老远,少年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朝来人挥着手,“长欢,这么早就去练剑吗?”

    长欢昨夜似乎也没有睡好,原本一张娇嫩的脸上有些憔悴。在看向阿拾时,面上冷冷的。

    “我可能今天就要走了,这个送给你。”阿拾掏出怀中那只用竹叶编制的蚱蜢,活灵活现的就像马上会跳走一样。

    “昨日在雾虚林看你练剑时编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丝上的水珠沾到手上,带着些凉意。

    长欢接过蚱蜢,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就厌弃似的将它掷在地上。她看着少年眼中不解的伤痛,心底划过一丝不忍,嘴上却仍是说着分外凉薄的话:“白辛奈不和你一起走吧?”

    阿拾正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蚱蜢,听到此话时手上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仰起头看着这个突然间变得陌生的少女。

    “那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嫁给我师父了。”长欢鄙弃地看着阿拾脸上布满的震惊,“看来她当真没有告诉你。”

    “不可能,你在撒谎。”阿拾感到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的难受。

    “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她。”长欢踩着那只蚱蜢离去,留下阿拾一个人沉浸在震惊之中。

    满目鲜红色的锦缎和一排一排的金玉首饰堆积在桌上。在这个莽荒古朴的浮世,竟然能寻来这些,还真是难为他了。白辛奈抚摸着柔软无比的锦缎,触手生凉。门却在这时被人狠狠的推开,少女回过头时正对上阿拾一双满是怒意的眼眸。

    “长欢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嫁给陆缺了。”一时间桌子上摆着的绸缎珠玉全都被阿拾摔在了地上。

    看见他这样生气,白辛奈有些愧疚的想要去摸阿拾的头,却被他一下子弹开。笑容自少女的嘴角化开却抵不到眼底,她捡起地上的锦缎,说着:“是啊,我就要嫁人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辛奈,你是不是被陆缺胁迫的?”阿拾紧紧的盯着她,十分渴望能听到一个“是”字。

    “没有人胁迫我。”晕染了雾气的双眸里映出阿拾那张失了颜色的脸。充满苦涩味道的空气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彻底变得难以呼吸。

    “还喜欢这些绸缎吗?”陆缺无视阿拾看向自己时杀人般的眼神,径直走到白辛奈身边,“若是不喜欢,我再命人去拿些来。”

    他看向少女的眼眸中满是温柔,后者则会心一笑,“不用了这一块就很好。”白辛奈摸着那匹锦缎,鲜红的如同一朵罂粟花。

    “你们全都疯了。”愤怒的喊声刺得白辛奈的心很疼,“对不起阿拾,我不得不这么做。”看着少年狂奔出去的身影,白辛奈却不能去追,她只能站在原地,努力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去送送他吗?”

    “不必了。”

    很快自己就会忘记掉他,忘记掉那个愿意不顾生命为她的云陌,还真是残忍。

    怀中的华草枯萎了它的最后一片叶子,落入耳中的鹤鸣声,让白辛奈不觉的朝着窗外看去,外头的阳光极好,是个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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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色正盛的庭院内,一棵苍老的古树伸展着它的枝杈,为此间点缀上浓重的翠绿。这方同外界隔绝了的院子,吹不进带着点凉意的风,也藏不下浮世那份莽荒之息。

    树下的石桌前,坐着一个紫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脚下那只被吸干了精元的兔妖,失了生气的白色茸毛上落下了一片树叶,风一吹连带着兔妖一起消散不见。

    神寂之火让千城伤的不轻,休养了这些天后背的伤口才得以恢复。幸而那女人还算不得神,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比平日里更加轻盈,看样子她的心情不错。梦觉香既已得到,有云衍在,云陌应该无碍了,他还真是命大。

    几乎就在云阮坐下的同时,千城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种让人心生怜悯的虚弱,苍白的唇色加之他开口时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云阮认定他伤得极其严重,故而她看向千城时的目光多了一丝平日里未曾显露的柔软。

    “找到她了吧?”

    “她现在可是弑的徒弟。”

    “哦,这倒是稀奇了,我记得弑以前除了你可是谁都不愿亲近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你也说是以前,现在住在移星殿的那个人可不完全是弑。”

    云阮总觉得自己够冷血,够自制,绝对不会为了谁而轻易动心。因为心这个东西,只要有一点点不属于自己,就会万劫不复。

    之前是云陌,现在又是他,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心,竟然因为这两个人有了一丝破绽。

    可是千城,绝对不可以。

    前任鬼君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记得那个有史以来法力最为强大的女人,是如何为了一个男人,心灰意冷地完全放弃掉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云阮的目光停留在那片淡紫色的迷萝花上,她以为只要不让浮世的气息渗入这里,迷萝花就无法在此处盛开,可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此花的生长能力。x

    “她身上的月神之力在三日后便会完全觉醒,到时候,弑才会是原来的弑。说起来,我的蚩芒被关在望月谷底也有好些年了。”收回了眼底原本的担忧,云阮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傲。那些花被她的掌力摧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味。

    千城不会注意不到她神色的变化,她还未当上鬼君之前,自己每日陪她走在终日见不得光的幽冥殿中,教会她这世间最阴毒的术法,那个时候,她的笑没有太多顾忌,明亮而温暖。

    终归是那把王座太过阴邪,使得坐上它的人都失了性,惟愿永远地拥有着它。

    “辛奈和弑的婚期也在三日后吧,他还真是藏了不少秘密啊。”疏懒的笑,一如既往的魅惑人心,看不出一丝波澜。

    “喜庆的日子,应该配着鲜血一样艳红的颜色才和衬。”云阮按了按有些发涨的脑袋,她的元神还被封印在忘川之中,在加上开启浮世之门时耗了不少本源之力,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要守住来时的记忆,还真是有些吃力。

    满院的春色却是没有温度的,如同暗夜里的寒星,只会让那些冷血的灵魂更加不安现状。云阮的膝上放着一把通体湛蓝色的琴,她抚摸着一根根流溢着蓝色光泽的琴弦,从指尖传来的冰寒让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制成这把蕴藏着弑神之力的琴。

    相传巨人之眼的梵息海中生长着鲛人一族,其声魅惑,其容绝艳,其泪成珠。历来想要捕获它们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一艘船能够驶入,因为海面上方有一个天然而成的结界将整片海域都牢牢守护在了其中。

    然而膨胀的欲望终究还是浸透到了这片纯澈的海域,一夜之间便毁去了它存于世间千百年的美好。

    夜风徐徐的吹在闪烁着星光的海面上,不时划破星光的鱼尾折射出璀璨的光。有歌声从海底传上来交织着缠绕进朦胧的夜色中,人世间最出色的乐师所奏的乐曲都及不上这歌声的十分之一。

    一切都与往日无异,一切本该像这样怡静而美好的继续下去,直到天际传来一声震耳的咆哮,无数紫色的丝线贪婪的攀附上那方透明的结界,破冰一般的声音传入鲛人的耳中,落入一双双湛蓝色的眼瞳中的是结界破碎后白色光亮和一张紫色的巨网。

    那只暴戾的巨兽背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长着一张倾城绝世的脸,周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息,而操纵着这张网的却是她身边那个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女童。

    女童的脸上带着天真懵懂的笑容,十根葱白似的手指连接着这些丝线,随着掌纹变成越来越深的紫色,那张网不断地收缩在一起。网中的鲛人不断的发出惊恐的嘶叫声,这些类似于琴弦断裂一般的声音搅动整片海域都不得安宁。

    鲛人的血液全都汇聚在一颗心上,湛蓝色的血液蕴藏着他们全部的生命之源,因此而变得格外珍贵。

    网中的鲛人被一个接一个的剜走心脏,同伴的死去让仍活着的鲛人不断落下冰凉的泪水,这些泪水在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化作了一颗颗莹白的珍珠。

    那是一双双无助又惊恐的眼睛,美丽的就像藏进了一整片大海,只是这样的眼睛却打动不了阴狠的鬼兵,雪亮的利刃照旧毫不犹豫的刺进一具具光洁无暇的身体中,取走那颗仍在跳动着的心。

    讽刺的是这场残暴的杀戮却嗅不到一丝血腥味,海面上弥漫着幽冷的气息,像是冬日里开满枝头的梅花香。失去了心的鲛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作一滩泡沫,湮灭在翻卷上来的波浪中。

    在那些杀戮者离开之后,梵息海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整片海域却再也寻不到一丝鲛人族的气息,就像他们本就没有在此生活过。阳光很暖,落在海面上时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星星,只是这样的温暖却怎么也抵不到海面之下,那里终年严寒,才好冻住一颗颗想要接触尘世的蓝色心脏。

    鬼族的炼魂池中,白衣女子露出一截嫩白色的藕臂,将湛蓝色的血液悉数倒入其中。娇艳的唇瓣随着血液的汇聚而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就是鲛人的血液,还真是好看。”赤羽的手指卷着自己乌黑的长发,侧头轻声的问着一旁的千城,后者则双手交织着放在胸前,一双狭长的凤眼中闪着魅惑的光芒,“是啊,只是从此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鲛人一族了。”

    不甘于一直受着人族的压制,鬼族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制造一件强大到可以弑神的法器。前一任的鬼君迷萝利用忘川之中累积了千年的怨气,制成了一把唤作彼岸的琴,只是她还来不及为这把琴找到琴弦就自毁修为化作了浮世的迷萝花。

    而这一任的鬼族夷戈虽然在力量上比不过迷萝,可是她的野心和狠厉却远远超过了前一任。她杀尽了整个鲛人族,用他们的血液中与生俱来的冰封之力来制成彼岸的琴弦。那些善良的生命与她而言不过是养着一颗强大的心脏的器皿罢了。

    “看来这琴弦终于要制成了。”赤羽倒是没有过多的欣喜,甚至有些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杀戮,她下意思的别过头去看了一眼元祁,这个戴着暗黑色斗篷孩子,时而阴沉孤冷,像现在这样将大半张脸都没入斗篷之中,时而又嗜血张扬,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置对方与死地。赤羽一向不大喜欢他,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愿意亲近千城,他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彼岸的琴弦就要制成的时候,一个甜糯的声音带着七分深入五脏六腑的阴冷打破了这份势在必得的信然。x 电脑端:/

    “不,还差了一颗。”紫衣女童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那娃娃就像是活着的一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还差一颗。”女童又重复了一边,天真无邪的笑挂在她精致的脸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姐姐。

    夷戈和梓灵是一颗鬼灵中孕育而成的双生姐妹,只是前者成了鬼族之君,而后者却由于母体中鬼气虚乏,只能永远停留在了十岁女童的模样。

    若说这世上夷戈真正惧怕过谁,那就只有她的这个妹妹了,一张天真无害的皮相之下,是一颗畸形变态的心,因为无法得到而选择全部毁灭。

    梓灵的修为从来就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她乐此不疲的扮演着听话妹妹这个角色,夷戈就愿意陪着她做一个温婉的姐姐。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而阴沉,夷戈盯着流淌在炼魂池中的湛蓝色血液,毫不掩饰的杀气从她的眼瞳中迸发出来,“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最后一个鲛人。”

    鬼族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寻找最后一颗心脏,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藏在牧野家的王宫里。夷戈记得她取走那颗心脏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口中还唤着一个人的名字,“睿初。”只是夷戈那个时候不知道,她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在十七年后能帮她重振鬼族的孩子。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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