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60章 鹿胥野

    晨起的雾水还未完全散去,氤氲满山,飞鸟的掠影在索然的秋日衬上了一些孤寂。在一声清悠的鸟鸣声过后,一双眼睛缓缓的抬起,看着眼前一眼望不见头的青石台阶,台阶两侧有着用玉石雕刻而成的重明鸟像,宛如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一般的傲视着此刻迈上台阶的二人。

    熟悉的空气,稀薄中参着一些肃然,头顶的那点光越来越明亮,想要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地包裹住。白辛奈施了一个隐身咒,将自己和云陌掩在其中。

    清灵的山间斜斜的抖落下来一些微凉的光,每上一级台阶,少女眼底的凝重就就浓上一份,她冰冰凉凉的手被一个人握着,靠着这点温度才不至于让整个心都寒冷下去。x :/

    “这就是楼拓族?”云陌仰头望着那扇高大而庄严的玉白色大门,大门的两侧站立着两个面容沉静的白衣少年,像是两个兢兢业业的门神一样,守护着这个屹立于世千百载的古老术族。

    “是啊,这就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楼拓族。”白辛奈看着小师弟潭竹,他站得直挺挺的,一张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严肃和认真。

    她从前最爱捏这张软乎乎的胖脸,小潭竹一脸委屈地跑去告诉其他师兄,久而久之她暴戾成性,连如此可爱的小师弟都不放过的恶名就传了开来。她才不在意这些,照旧喜欢在那张白嫩的脸上留下两块红红的指印,所以小潭竹每次隔了老远瞥见她这个小恶魔的身影时,连忙拔起两条小胖腿风一样的逃走。

    “那个小胖子好像看到你了。”云陌指了指那张圆圆的脸,“你的隐身咒不会不灵吧?”

    白辛奈的目光对上那双疑惑的眼睛,却是极快的移开,她不该再对这个地方的任何人任何事物在抱有多余的情感,她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借用白里遇的重娓镜探出云陌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是何物。

    那镜子为历代族长所有,相传是凤凰涅槃时留下的一滴眼泪所化,透过镜像可以看出一切生灵的本源。

    隐身咒中任何声音都传不到外头去,所有某人被踩了一脚后的苦痛的叫喊声全然没有引起潭竹和雨树的注意。

    白辛奈屈起食指默念着一个繁冗的咒,这扇门除了每日都有人把守外,门外还设有一道强大的结界,若是不知道打开的方法,外人是无法进入楼拓族的。

    透明的结界消失的一瞬间,潭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的咕哝着:“是错觉吗?”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对面站的笔直的雨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雨树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就在刚才有人闯入了?”

    雨树虽然比潭竹大不了几岁,却是一个古板又死脑筋的少年,他随即巡查了一下门外的结界仍旧完好无损,四周也不见什么可疑之人,遂郑重其事地对潭竹说道:“挺胸,站直,不要妄想偷懒。”

    潭竹被他这样一说,连忙收回了东张西望的眼神,心中暗自叫苦,“族长好不容易允许自己来守一天黎照门,为什么偏偏和雨树师兄一起,要是和云师姐该有多好。”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楼宇,熟悉的再也回不去的少时时光,这是她从前总也希望逃离的地方,现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慢点,慢点......”云陌气喘吁吁的跟着这个健步如飞的少女,“不就是借一面镜子吗,为什么像亡命天涯一样?”

    一路上经过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数也数不清的楼宇,白袍的咒术师在一座大殿前整齐的站着,有一个声音在说着一些听不真切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起伏不定心绪的缘故,总觉得这一日的天气闷热得很。

    白辛奈的脚步终于在一间安静的院落前停了下来,简朴而不起眼的院子,却住着这里身份最高的人。落了一地的枯黄树叶,一架秋千孤单单的随风摇晃着,云陌累得一屁股坐在秋千上,“这就是什么族长的住处,看上去不像藏着珍宝的样子。”

    “他那个人可是最善于伪装。”白辛奈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你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这个结界。”说话间白辛奈已经替云陌设好了一道透明的结界。

    “好。”云陌听话的点了点头,却在白辛奈转身朝着屋子走去时,眼眸中覆满了冰霜。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仇人的气息,他却只能安于此,脑海中回响着千城在铃铛馆所说的话,若是辛奈知道自己一直在利用她,一定会会对自己深恶痛绝吧,她可是最恨被人欺骗了。

    白里遇的屋子里养了一只名叫不语的八哥,那是一只成了精的黑鸟,成天用他豆粒似的眼珠巡逻着屋内的一切,任何人只要一迈进这屋子,不语就会大声的叫着“出去,出去......”

    白辛奈小时候最讨厌的两只生灵,一只是阿游的黄狗,还有一只就是不语。前者是每次见到她就会大声的叫着,而后者则是过于喜欢她,她不知道八哥的嗅觉是不是很灵敏,她常常还没有推开房门,不语就会兴奋地叫着她的名字,“辛奈,辛奈......”

    她不喜欢这只黑乎乎的鸟,也不喜欢它那双豆粒似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欣喜,她总觉得不语不是一只鸟,而是一缕被囚禁的灵魂。

    因此不语越是喜欢亲近白辛奈,后者就越是讨厌它。因为讨厌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不语,就连同这间屋子,这座院落也一起讨厌着。

    沧澜殿前,一众白袍咒术师面色凝重的等待着那扇殿门的开启,里头的人已经谈论了整整三个时辰,朝樱那场突如其来的宫变使得近一个月来族中的气氛都变得尤为紧张。而今望月谷底的结印被破,整个浮世都消失于世,所有人的心中都隐隐都有着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压抑。

    殿中,天地玄黄四支司晨坐在各自的席位上,每一个人都沉着脸,视线中映着站在他们身前的那抹白色身影。x

    白里遇叫着地支司晨时酒的名字,那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平日里最爱吟诗作对,弹琴作画,穿着白袍的模样倒不像是一个咒术师而像是一位风雅的诗人。

    可他却是整个族中最擅长追踪之人,却没有办法寻到那个从望月谷底逃出来的恶魔和那只上古的凶兽蚩芒。

    “时酒,你说的消失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上时酒的追踪术只敢称第二,至于这第一嘛。”时酒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玄支司晨楚随那张冷冰冰的脸,“只可惜这个第一已经不存在了,所有我这第二寻不到的东西,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它已经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我们都知道那个恶魔的力量有多么恐怖,这个世上谁有这个能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消失的干干净净?”楚随一向和时酒不和,这些积累了十多年的恩怨让他二人时常针锋相对,尤其是在涉及那个人的时候。

    “楚师兄自己坐在井底只观着一方天就不要以为世人都和你一样。”

    “你......”

    “够了。”白里遇按了按胀痛的头,制止住这两人的争论,随后看向坐在最右侧的女弟子,“阿阮,忘川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族长放心,忘川并无任何异常。”

    白里遇每一次望向这位容貌出众的女弟子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落入耳中时都让自己深信不疑。他也曾用重娓镜试探过云阮,可是镜中显现出来的确实是一个凡人。”

    “云司晨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不像某些人。”楚随讨好地对着云阮一笑,一张松弛的脸上堆积着明显的爱欲。

    时酒鄙弃的看着这个四十好几的老男人还妄想啃嫩草,“景濯,你那有没有什么专门治好色的药?”

    景濯一张男女莫辨的脸上腾起一丝迷惑,他一般在这样的场合都很少说话,也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天知道他有多么不喜欢呆在这样一个压抑的环境中。

    “这,这样的药,我,我倒是,还,还,没有研制过,等,等,等我回去后,一,一定好好,好好研制。”他生来就是一个结巴,所以最讨厌说话。

    “若是研制出来了,记得给你的楚师叔来一副。”

    白里遇觉得自己的头越加疼了,这两个人一天不吵就难受,各中的理由他虽未全然知晓,却大概知道是因为那个突然之间转了性,背叛了楼拓族的云衍。他曾是时酒最为要好的挚友,也是自己最信赖的师弟,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走出沧澜殿的时候,阳光倾斜在白里遇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试图寻找出一些破绽,可是却都没有。

    他们的族长一直都是一个很善于伪装的人,喜怒哀乐都不曾太过明显的表露在他那张冰山般冷淡的脸上,只是他们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让他欢喜的笑过,愤怒的叫喊过,痛不欲生过,爱到骨髓过。

    不语的一个“辛”字还未叫出来,就被施了一个沉睡咒,这只毛发油亮的八哥于是闭着眼睛陷入了它的鸟梦中。

    落入白辛奈眼中的摆设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干净简朴,连一点关于母亲的东西都寻不到。这一刻她忘了自己是为了重娓镜而来的,只是急切的想要证明些什么。

    白色的墙,黑色的案几,梨木做的床,摆放整齐的书籍,四方桌上的白色的茶具和一只睡死过去的八哥。

    一眼就可以看完的摆设,白辛奈却不死心的张看了许久。“我是你的义父”白里遇那日就是站在这里,说出这句话。

    少女突然愤恨的凝聚出来一个强大的阵,白色的墙上开始流淌出金色的液体,这些液体不断的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面菱形的镜子。

    镜子中的人有着清秀的容颜,细看之下一双眼睛中却流淌着淡淡的鸦色光芒,那是妖君才有的力量。

    “你的道,骗你的鬼去吧。”少女面上带着欺世厌俗之色,将镜子揣在怀中,一刻也不想停留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坐在秋千上的云陌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笼着一层冰冷之气,不觉间对上少女那双恨意未消退的眼睛时那点冰冷才极快的散去,“找不到就算了,其实变成妖也挺好的,还能陪着你一起不老不死。”

    “这样啊,那我就只好再把它还回去了。”云陌他,总是有办法让自己的冷却的心漏进来一点温暖的光。

    白辛奈不知道白里遇什么时候会回来,她方才看见所有人都聚在了沧澜殿前,这个天下大概又发生了什么让族长大人操心的大事了。

    镜面中没有人像,有的只是一团纯白色的雾气,不知来源,不知归处,就像是缥缈的魂魄一样。

    “怎么会这样?”白辛奈面色凝重的盯着那团白雾,连重娓镜都看不出的本源之力,到底会是什么?

    “可能是我的妖力太过于醇厚......”

    “你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吗?”云陌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怔住,脸上的笑也随之收敛,“辛奈......”

    “你会死的,这团东西会害死你的。”眼泪迅速地聚在眼眶中,眨眼间滴落在云陌的手背上,让他满是心疼地抱住她,“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死呢,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云陌突然觉得很难过,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又会如何看待自己?(_

    这架老旧的秋千因承了两个人的重量而有些摇摇晃晃,他们都说过同样的话,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先是之夏,再是元祁,接下来会不会就是云陌?她不要这样残忍的承诺,她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等到白里遇站在这里时,只剩下了一架孤零零的秋千,染了四季颜色的绳索随着风慢慢地摇晃着。很久以前,有一个笑起来像山花一样烂漫的女子最喜欢坐在那上头,她的笑声就这样穿透终年肃静的暮晨山落进另一个人的心底。

    终于也会觉得有那样的想念着一个人,修长的双手缓缓的抚上粗糙的绳索,眼底是深深的伤痛。落日的余晖蜜一样的洒在他的身上,却只是将他的身影衬托的更加落寞。

    “白里遇,你是没有吃饭吗?推的高一点,再高一点......”那个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响在心底,思念像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潮,淹没着他再也克制不住的心。

    “你一定很恨我吧?”他问着空荡荡的四围,颓然地垂下手。脑海中的那团迷雾逐渐地压下了他的思念,这个世上能打破忘川结印的除了自己就只有牧野长欢,兰泽说会好好照顾她,可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浮世?还有连时酒都寻不到的弑和蚩芒又去了哪里?

    不语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兴奋的叫着“辛奈,辛奈......”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入目的却只是橙红色的夕阳。

    “小奈。”他念着这个名字,那团迷雾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现在急需去到朝樱证实一件事,小奈是不是还在镜湖之中?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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