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62章 楼拓灭族(二)

    伴随着一声震彻苍穹的吼叫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只庞然大物身上,被它赤黑色的身躯遮去的半边天,像是浸在了墨水之中。

    他们之中有人都曾经在血月之战中见过这只巨兽——鬼君夷戈的坐骑,上古凶兽蚩芒。

    而此刻蚩芒的背上站着的却是一个紫衣女子,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一半青涩,一半妩媚,宛如梨花染了殷红,莹莹白光,烁烁朱华。

    而她,并非鬼君夷戈,这个答案显然让白里遇有些意外,只是这张陌生的脸,却带着并不陌生的阴邪之气,比之夷戈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x  x 电脑端:/

    女子脸上挂着一个孩子般纯真的笑从蚩芒的背上走下来,而她的身后,正凝聚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恶力量。

    而当握着这股力量的人一点一点的抬起头,露出一双纯黑的眼睛时,白里遇猛然间觉得有一双冰凉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竟然是......

    这一刻,不止是白里遇,在场所有人的面上都是不可思议。

    牧野和池新封的大司命是一个叫做宴云的男人,宴云,宴云......这个名字和眼前这张脸重合在一起,果然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巧合其实都是有人精心布置的阴谋。

    “云师姐,你看那不是九幽族的族长云衍吗?”

    小师弟潭竹是所有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半年前年仅十岁的他跟着众师兄一起前往九幽山,除掉了师兄们口中邪恶阴损的九幽族。十岁的孩子一想到自己是为民除了害,还兴奋的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所以当那些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再一次站在潭竹面前时,那种从心底蔓延而至的惊恐,占据着他整个身体。

    “他身后那些人,明明已经死了的?”

    那些人都是当日死去的九幽族人,而此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灰蓝色,那一双双眼眼睛,天啊,潭竹差点叫出声来,居然是鲜血一样的红。

    “那些人,全部都是鬼偶啊。”潭竹明澈的眼瞳睁得大大的,鬼偶之术是九幽族最为隐秘的邪术,他自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变成鬼偶的,却知道一个鬼偶的力量就足以轻易杀死一只拥有百年修为的妖,更不要说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整整一支鬼偶军团。

    豆点大的冷雨是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已经没有人记得了,这个世界被死亡和黑暗紧紧的包裹着,每一颗仍在跳动着的心,都紧张到了极致。

    “不要害怕,因为很快这一切就都会结束。”云阮侧过头,深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重紫色的光芒。而因着雨声的缘故,潭竹只听清楚了前半句,包子一样圆圆的脸上挂满了雨水,因为最喜欢的师姐那句“不要害怕”而昂首挺胸的小小少年不知道这场大雨永远也不会停了。

    脚下的地面开始流动着金色的纹路,刺破黑暗的光芒凌空而起,那是楼拓一族最为强大的防御结界“无疆”,而此刻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将白袍术士和忘川包裹在其中。与此同时,云阮将一缕重紫色的幽光拍入了地面中,只是在这种危机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

    眼看着“无疆”即将完成,众人的面上都凝聚着一种默契般的紧张,死亡的预感总是比生还来的更为准确和直接。

    万丈透明的结界像是重明鸟雪白的羽翼一样收拢在一起,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然而却在顷刻间化作耀白色的光华,用最洁白和神圣的颜色来拉开这场血腥的厮杀。

    那些光落在白袍咒术师的脸上,带着从心脏最深处透出来的错愕和恐惧蔓延至这方冷暗的天地间。第一滴血液溅在雨水中的时候,耳边的厮杀声一下子爆发到了极致。从云端望下来,忘川两岸黑白两色交织在一起,以水为界,直至一方彻底消失。

    云衍的剑和白里遇相抵时,他看见对方眼睛里的自己,像一头狰狞嗜血怪物,全然寻不到一丝人性。而这一切,都是拜后者所赐。折磨了他十多年的恨意如同山洪一样爆发出来,心魔张牙舞爪地嘶吼着:“要杀了白里遇,一定要杀了他”

    然而还是输了,雨丝疯狂的缠绕上来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剑刃带着雨水刺伤云衍的右臂,那样快的速度,带着比之十八年前更为醇厚的剑气。

    “云衍,收手吧。”

    “你以为你赢了吗?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人间炼狱吧。”疯狂的笑声自那个曾经温厚善良的师弟身体中传出来落进白里遇的耳中,让他握着剑的手不断收拢。

    师父说,他是命定的族长,楼拓族会在他的手上变得更为强大。可是现在呢,他的弟子,他的师兄弟正在一个一个的倒下去,他们的血液合着雨水,遍布着脚下这片湿润得让人难受的地面。

    他不是一个好族长,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只是卑微的凡人啊。

    白里遇突然愤怒的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只鬼偶出剑,只是握在他手中的剑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死死地控制住。

    隔了一段距离的紫衣女子,蹙着眉说道:“灵儿不喜欢下雨天。”

    随着孩子气的声音一同落下的是剑刃的碎裂声,这种阴暗至极的力量,白里遇只在元祁身上见识过,而那个人如今应该已经不再了。

    要唤醒辛奈的妖灵,唯有用最不该存在于世的三缕至阴之魂,这个方法白里遇一直都清楚。他此刻的神情如同这场雨一样阴冷,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见到小奈的身影。

    梓灵很想快点结束这场令她不悦的杀戮,遂动用了七成的力量来猎杀这只强大而危险的“重明鸟”。女子白嫩的手指间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一根根紫色的丝线,那些丝线像是嗜血的活物一样,从白袍咒术师的体内穿过时瞬间将他们的血液吸食干净,越聚越多的丝线形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密网,朝着最终的“猎物”袭去。

    白里遇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力量,白色正在不断被浓密的黑色所取代,楼拓一族真的就要亡于今日了吗?

    左眼看见黯淡的星辰落下时,右眼却刚好见证了另一颗星的重生。一明一暗两个世界,他处在正中间,一线之隔,却也是生死之间。

    金黄色的结印自他的胸膛腾起,破开密密的雨丝,将那张紫色的“网”震了回去。所有的声音都瞬间消失,归于虚无。

    鬼偶的身体被结印灼热的气流点燃,不知痛苦的燃成了灰烬。白袍咒术师一张张被雨水冲刷的泛白的脸庞上都流露着敬仰之色,他们的族长,一直都是很厉害的人啊。

    云衍看着眼前这个纯金色的结印,眼底闪过一丝震撼。相当于神迹之火一半力量的“昼曦之光”,楼拓族最顶级的咒术,只有历任族长才有资格修习,却没有谁真的练成过。

    可是如今它就在自己的面前,华美的流光聚合成一只只金色的重明鸟,绕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大地,竟让他有过片刻的失神。

    而他身后,梓灵的十根手指皆是血迹斑斑,女子黑色的瞳孔中晕染开来一层重紫色,而后疯狂的挥出那些丝线攻击着“昼曦之光”。

    剧烈的撞击声回响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底,密密麻麻的丝线攀附着金色的结界,它们就像是女人的长发一样,在这场冷雨中疯长上来。

    白里遇的双手合在胸前,支撑着整个结界,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昼曦之光”,注入了施咒者几乎全部的修为,此刻可以说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结界中的其余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注视着他们的族长,血腥味还未退去,仅存的咒术师经过一场恶战,大多数人的身上都带着好几处伤。

    天地玄黄四支的司晨中,地支司晨时酒已经战死,而玄支和黄支司晨也都身负重伤。他们是楼拓一族中最出色的咒术师,理所应当的就要冲在最前面。这些咒术师以凡人之躯齐力杀死了上古凶兽蚩芒,结界外巨兽的尸体下还依稀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生死一念间,他们选择了心怀苍生而非独善其身。

    只有天支司晨云阮好好的站在这里,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晦暗的笑,而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极快的将手中的剑刺入了白里遇的胸膛。剑的主人用了十足的力道,殷红色的血液汨汨的流下来,将背后的那只重明鸟染红。

    飞鸟在一瞬间发出悲悯的叫声,“昼曦之光”不断被黑暗吞没,紫色的丝线借此趁虚而入,从那些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咒术师体内穿过,干脆利落。

    “你是夷戈。”白里遇握着那把剑,一字一句皆是震惊。落入他眼中的那双眼睛,是重紫色的,那是只有鬼族之君才会有的颜色。

    “你终于认出我了。”面前的女子露着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只是,会不会太迟了。”

    夷戈的手腕转动着,重紫色的阴邪之气顺着那柄剑没入白里遇的体内,从心脏开始的皮肤皆慢慢变成了极深的紫色。

    楼拓族到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白里遇了。被死亡包裹着的忘川两岸,云衍冷冷的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族长是如何一点一点地被死亡吞噬。

    中了誓心蛊的他怎么会看出破绽,所有的这一切,都用了那样大的代价,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女儿,来成全这个注定该到来的时刻。

    “白里遇,你现在一定最想见到辛奈吧。”

    云衍的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女,融着血腥味的雨丝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很冷却无法将她从“仲夏”的药力中唤醒。这是一种生长在枯凰域的睡梦草,药性极强,不少误食的生灵被永远地困在了“仲夏”之梦中,再也无法醒过来。x :/

    白里遇张着嘴巴,却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那个名字,被卡在了喉咙里,无法抑制的重紫色渐渐覆满他的双眸。一只玄色的蛊虫从他的眼瞳中爬出来,被葱白似的手指捉住放入木盒中。

    “她会流尽体内的每一滴血液,直到打开忘川结印。”

    那个声音落下的时候,白里遇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痛楚之色,只是有些悲伤。

    他没能守住对宁儿的承诺,让小奈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是不是她本就不该这样平凡的活着,不该碌碌无为,不该妄想着永远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保护伞之下。

    她不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她生下来就拥有着比宁儿更为纯正的妖灵,她是整个妖族等候了千百年的妖君。

    可那之前,她都是自己不敢承认,不敢表露太多喜欢的女儿。

    心跳的声音渐渐的微弱直至完全停止,一滴泪水从那张重紫色的脸上滑落,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一半冰冷一半温热。

    随着最后一缕至阴之魂被鬼念铃吸纳,急促而幽长的铃声四起,两股势均力敌却同样毁天灭地的力量相互交错在一起,一股源自于少女的体内,另一股则源于鬼念铃。

    像是上好的青瓷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的声音,这两股力量渐渐融成了一股,鸦色的光芒包裹着少女的全身。

    千里之外那处被遗忘了数百年的深渊底下,开始流散开来一簇簇鸦色的光亮,如同一盏盏奇异的明灯,摇曳在那方天际。

    灯海之下,有一个清瘦的人影,正极快的朝着被乌云笼罩的忘川而去。

    白辛奈被体内无比灼热的气流唤醒,湿冷的雨黏在她的脸上,似乎不想让她看清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

    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一样剧烈疼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某一个位置涌上来,带着浓重的莽荒之气,不受控制地乱窜。

    她发现自己此刻被束缚在忘川之上,血液顺着她被割破的手腕流落在冰封的河面上,慢慢地汇聚成了一个复杂而诡异的图饰。

    她看见了“死而复生”的云衍,面上带着艳色笑容的阿阮,姿容绝丽的紫衣女子,还有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楼拓弟子,最后她将视线停在了那张重紫色的脸上,几乎是在一瞬间叫出了声。

    她喊着他“父亲”,带着浓重的悲伤。那些束缚着她的丝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震断了不少。

    “姐姐,她好重。”梓灵操控着丝线的手指沁出了朱红色的血液,疼痛感让她有些烦躁的想要收手。

    “灵儿,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夷戈拍着她的肩,安抚着这个阴晴不定的孩子。

    冰层之下的黑色花朵和血液汇聚而成的图饰重合在了一起,白辛奈觉得自己的生命也随之极快的流逝,有太多的“为什么”来不及问出口,可是却好像已经全都知道了一样的心寒至极。

    跌入这个四分五裂的河面之时,少女的身侧划过无数兴奋的阴冷之气,她不记得是不是有人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自己的名字。

    光明与黑暗原来这样相近,只有一颗心的距离。

    以为,会彻底死去,带着疲惫的身体,长埋于河底。

    可是,有一双手将她从冰冷的世界拉回,从此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白辛奈,有的只是妖族等了上千年的妖君。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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