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0章 少年(二十五)

    寒假才放了没几天,安梅越来越不太对劲。

    她把顾现买给邵野的兔子从笼子里掏出来,抱在怀里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不做饭,也不做其他事情,就连店都不开了。

    邵野只好自己做饭,打开冰箱才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只好出来买菜。

    “你没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被邵野拖出来陪买菜的顾现,原本正在上课,家教第二节课还没开始,他先跑了。

    可能那个外国女老师,又要找顾轻舟投诉一番了。

    邵野在挑土豆,闻言为难:“我问过,我还问她是不是欠钱了,但她说没有。”

    “有也不会告诉你。”

    顾现付了钱,拎过袋子,才转身就看见了金睿拉。

    真是稀奇,黛玉公主也会下凡到这种污糟的菜市场里来。

    显然,金睿拉看见他们也很吃惊。

    “你们怎么在这里?”

    邵野上前一步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金睿拉有些尴尬:“许老先生的诊所就在这旁边,我来取药。”

    “取药?”邵野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了?”

    “没,不是我,是我爷爷,年纪大了,疼痛多。”

    金睿拉看了看顾现:“你也在啊。”

    她其实,应该是很想跟顾现讲话的,但顾现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没给她任何可以搭话的机会。

    “你们继续吧,我走了。”

    邵野看她走了,捣了捣顾现:“嘿,顾现,人都走了,别看了。”

    “是你在看吧?还关心人家怎么了?”

    “我这是同学之间正常问候好吧,你能不能有点关爱之情!”

    顾现没接话,问他:“还想买什么?”

    “买你行不行?”

    顾现摊手:“不要钱,带走吧。”

    “哈哈哈哈,卖去夜总会接客去!”

    顾现想起来,问:“许老先生,是许明文先生吗?”

    “对,著名的老中医,要找他看病,估计得排到明年了。”

    邵野又指了指那片楼房说:“许先生迷信风水,据说他找大师看过,他那片宅基地,可是个生财的好地方。”

    闲聊几句,又去买西红柿。

    “我就会做这点简单的,太复杂的不会。”

    他说着问大妈:“多少钱一斤啊?”

    “五块钱一斤。”

    邵野瞪眼:“五块钱一斤?”

    “这打劫吧,阿姨,两块钱,不卖我走了。”

    他扯着顾现就要走。

    那个大妈赶紧说:“哎哎哎,两块五,不能少了。”

    邵野很坚定:“两块!”x

    最终,他买了一袋子。

    顾现不明白:“五块钱,不贵吧?”

    邵野无语:“这里的叔叔阿姨要是遇到你这种冤大头,一天都要开心死了。大妈是看我们嫩,骗我们呢。”

    ………

    顾现没怎么踏足过菜市场,自然不知道行情。

    “我一开始就想叫你去超市的。”

    “超市贵啊,这里还能讲价,东西都一样。”

    顾现说不过他,想跟他一起吃午饭,但是想到孤零零在家里,情绪也不大好的安梅,还是算了。

    “你等下回去,别跟阿姨闹矛盾。”

    “我知道,我有数,要不然,我至于来买菜么。”

    顾现顺势问:“什么时候我有幸尝尝?”

    邵野也认真的想了想,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反问:“什么时候好?”

    “等你考上大学。”

    “那个太远了,再说等上大学,你都走了。”

    “我还会回来的。”

    顾现甚至有那么瞬间,想着干脆让他跟自己一起走吧,一起去陌生的地方,过陌生的生活。

    但他只能是想想。

    “今天天气不太好,听说要下雪的。”

    “是吗?终于要下了。”

    顾现把邵野送到路口。

    “下午有空玩游戏的话,叫我。”

    “好。”

    可顾现等了一下午,也没能等到邵野的邀约。

    这天下午,安梅把邵野带去了凤境小院。

    那是邵腾在明月台的一处私人庄园。

    起先邵野不知情,还以为安梅是带他见什么重要的人。

    但后来,邵腾来了。

    邵野从小对父亲就没有什么概念,在他的生活里,这个角色一直是缺失的。

    甚至于后来他有了认知,也觉得应该是像顾轻舟那样,英俊潇洒,温和如风。

    直到第一次被带到邵腾面前。

    在众人的指责中,围观中,议论中,甚至是咒骂中,这个男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后。

    他那时就知道这不会是他的父亲,也不可能是。

    但实际上,他清楚的知道,邵腾确确实实就是他的生父。

    即便他对他们母子冷眼旁观,不闻不问,一点担当都没有,也不敢有。

    邵野知道,他跟邵腾某种程度上,外表是有相似之处的。

    这个男人,就是害安梅消耗了半生,放弃了半生也无法走出假象的人。

    他哪里优秀呢?

    邵野淡淡的看着他,想不出他有什么值得安梅心心念念,许多年都不能释怀的地方。

    “你们来了。”

    他说着在对面坐下,身边有好像是女管家的人,穿着职业西装,在一边为他们倒茶。

    是挺气派的,但邵野觉得窒息。

    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不过他才站起来,就让安梅拽住了。

    “我是来求你的。”

    邵野一顿。

    安梅望着邵腾:“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把孩子接回去吧。”

    邵腾一僵,随即笑了:“安梅,我觉得这些事情,好几年前就应该结束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对你结束了,对我没有!”

    她咬牙切齿:“邵腾,你还是个男人吗?你摸摸你的良心,还有吗?”

    “你骗我,抛弃我,所有,过往的所有我都当忘了,就这一样,你就当我要死了,我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亲人都没有!为了你我跟我爸妈断绝关系快二十年了!谁还认我!”x 电脑端:/

    安梅越说越激动:“你就真忍心看他没爹没妈,没人管吗?他才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他你真就一点心都没有吗?!”

    邵腾始终淡漠的坐着,期间一度想开口,但又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安梅顿了一顿,竟然起身就给他跪下了。

    邵野头皮发麻,去抱她:“你起来,起来啊,起来!”

    他愤怒的咆哮:“你问过我的意思吗?他是个什么东西,他配吗?他不配!”

    安梅一巴掌扇过去:“你住口!”

    一手却是紧紧拽着邵野的衣服,她说:“你就当我要死了吧。”

    “张梦影不见我,我没有办法,我知道你们家她做主,她不可能让小野进门的,所以我来求你。我知道你们家大业大,我连曝光要个说法的机会都没有,我就算活成了一个笑话,我就想你们能可怜可怜孩子,他无辜啊。”

    安梅说了很多话,但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好像她也知道她是不能成功的。

    但不到黄河,人怎么能轻易就死心呢。

    沉默没多久,她就起来了。

    “我知道了。”

    她揪着邵野的衣服往外走。

    出了小院又走了很久,邵野才爆发:“你有病吗?你来找他?你是真还没死心吗?”

    安梅同样愤怒:“是!我有病!”

    “我自讨苦吃,自讨没趣!我是为了谁?”

    “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你就为了我?为了我什么?把我往火坑里推?”

    邵野暴躁的揉头发:“你这是以爱之名在伤害我?你但凡真的为了我好,你早该带我离开南市了!就算是现在,你愁找不到男人吗?我是个拖油瓶,能拖累你到那种地步吗?”

    “明明就是你忘不了,明明就是你一直都心存希望,明明就是你一直还在做豪门梦。”

    “他是什么人你没看清吗?你还没醒吗?他不配!”

    邵野的怒气戛然而止。

    安梅大滴大滴的掉眼泪,却一句哽咽都没有。

    她像是失去了宣泄情绪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流泪不停。

    然后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面走。

    他们要再走很远的路,去坐公交车,再从公交车转地铁,才能回到那个只有一点点大的家里。

    安梅后来终于啜泣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邵野跟在她后面。

    眼睛酸涩难忍。

    安梅哭了一路,哭的公交车和地铁上的人纷纷对他们侧目。

    邵野木然的站着,只觉得浑身一点点都冰冻了。

    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下雪了。

    临近晚饭点,雪花飘的很大。

    安梅在往家里走的路上终于说:“好好学习吧,考个外省的大学,别回来了。”

    邵野问:“那你跟我一起去吗?”

    安梅很久很久都没有回他。

    直到在家门口,她才说:“好啊,以后我给你带孩子。”

    进了门,她坐在沙发上,开始替邵野规划。

    “到时候,你好歹上个本科,去个小地方,把这点店面给盘出去,在那里买个房子,最好你在考个稳定点的公务员什么的,老了也有退休金,再养个孩子,一辈子,够过了。”

    明明红着眼睛却还笑:“你说呢?好不好?”

    邵野把桌子底下的土豆摸出了削皮。

    “好啊,到时候你就做个精致的广场舞大妈不好吗?”

    安梅笑的更开心了:“带着我孙子一起去跳!”

    再后来,她终于从这点幻想中挣扎出来了。

    就一人大小的沙发,她窝进去,都不显形了。

    她说:“我后悔过,没听你外公外婆的,说他不是个可靠的。”

    “我怀你的时候,他可高兴了,忙前忙后,就等着生下你,就领证摆酒席结婚。”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仅结过婚,孩子都很大了。”

    “人这一辈子啊,有时候一步错了,就步步都错,就像你有时候开车在路上,一个红灯,可能各个都是红灯,一个绿灯,可能一路绿灯,就过去了。”

    邵野蹲在地上,听她越说越没声,最终,她睡着了。

    人在真的软弱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是男是女呢,要哭的时候,哪有男儿有泪不轻弹就能将眼泪撤回去的呢。

    如果真能,也是未到伤心处吧。

    邵野一个土豆削完,轻手轻脚的去切了丝,最终也没敢炒。

    外面雪下的很大了。

    他站在低矮的门前,被左右两边红红绿绿的广告牌照的睁不开眼。

    好久,他给顾现打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

    他吸了吸鼻子:“四哥,下雪了,要不要来一同赏雪?”

    “来。”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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