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9章 第 19 章

    纪刚神情一重,仰目看过去。

    雪夜穹天无尽,圆月一大轮,楚夕语落双指已合,朔夜间,狂风骤起,他立在松顶,衣摆裂飞如鹤动,转瞬之间,漫天花雨凝结若婉转长练绕过他周身,和着他雪白飘扬的发带,打旋而起,磅礴翻滚,汹涌裂动。

    白衣女子目色陡然一颤动,似乎没料到他还有这么强的真气,手间竹笛瞬息一挽,三指点空,真气涌动,满地落叶升空。

    萧长歌看得心绪澎湃,这瞬然楚兮已经脚尖点松,一枚松针瞬起,他玉白的手指若夹针,身形已随磅礴的花练猛然一动,动若一线翻飞的雪练,朝白衣女子袭去。

    如此汹涌的真气,大地风动,女子秀眉一凝,雪白的长袖一挥转,腾空落叶携带过轻飘的真气,若片片飞刃,极速而来,叶动同瞬,身形已经点过树顶,笛剑一起,迅疾一腾!x :/

    两厢真气半空撞过,狂风覆啸,两人身形半空一定,定过半瞬,女子猝然眉心一凝,真气恢弘一起,飞扬的叶刃将急击过来的花瓣打落,寒芒笛刃笔直刺过来,花滚的长练从中剖开长长一线,那剑刃点过一朵娇嫩的梅花正心,点花而动,朝楚兮脖颈笔直而来!

    楚兮双袖大展,迎风后退,指尖松针一掷,双指轻滑,那针芒破空,朝女子侧颈而去。

    女子冷清的眸色一定,身形一转折避过,破绽只在一瞬息,那线松针却陡然半路悬空而划,回到楚兮指尖,他已经逆风而动,指尖挟过朝她颈侧滑来。

    女子身形旋过,然而那线松针轨迹再突然一转,滑过她的侧脸,面纱系扣一断,飘落下来,她眉目大动,似乎是生气,然而那线松针毫不停息再浮空一落动,朝她拿剑的脉腕割去——

    松针太细,一刺不到,跟她的手动而动,刁钻古怪,她贝齿一咬,掌心浑厚真气一带,猛然一掌朝楚兮击去!

    半空中楚兮长发飘飞,眸间惊落寒光,双指一点接正点在女子的掌心,两厢纯粹啸动的真气这刻再一撞,一波无形的风雾圆形绽开,滚啸之态,四下花叶倾翻飚飞百尺!

    底下众人有些站不住长剑点地,抬手挡过四下树顶飞荡硕落的雪。

    然而一片静空中,那枚松针,再动了,掀飞一起,朝女子额心而去!

    女子眉头一簇,瞬间翻转后退,回身一避,再一定身回转,面纱已经完全飘落,侧脸竟然滑过一线极细的血痕,她抬手捂过,冷清秀美面容,似乎染过些微恼怒:“你……”

    楚兮身形翩然一翻转,还是落在那颗孤松顶:“十天半月就可以好……”

    他袖摆飘飞,周身雾白的真气浮动,飞花重浮在身侧,一片优雅:“师姐,还要不要打?”

    女子一抿唇,似乎觉得自己料错了,有些懊恼,竹笛一收在后,还捂着侧脸:“

    你且等着,下次我也会划花你的脸。”

    “好,我等。”楚兮带着笑答。

    他这个反应等于没有反应,白衣女子再冷冷瞪了一眼楚兮,最终没说什么,身形点空一翻,跃落下去,雪白的身形隐匿在雪色松林里。

    夜色静凉如水,四面还是簌簌风动,那是楚兮周身逸动的真气带起的风息,底下目瞪口呆看完这一斗,久久无人出声。

    楚兮还立在孤松顶,萧长歌抬头看过去,花雨涌动,圆月挂在天边,却仿佛坠在他身侧,银光淌流,烟波万倾,他衣袂雪白立在黑暗里,却仿佛将这四下夜色点亮,玉白的发带迎光飘飞,他眉目柔和而孤冷,如降世的神邸,周身风华万千,醒目而美丽。

    她的目光落在楚兮身上,居然有片刻的失神。

    她甚至全然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白日还跪在她面前。

    倘若他做的一切,真的是为她呢?

    可又究竟是什么,愿意让他做到那样的地步?是因为他曾经手刃母皇,心中有愧?

    远处宋烨看过去,突然低声道过一句:“怎么还在上面”

    众人之中,只有纪刚凝神听过,眉目凝重,低声道:“应该快走远了。”

    他静声听过,突然对上面喊过:“可以了。”

    孤树松顶上,楚兮身形轻轻一晃,唇角血流淌下来,他唇口轻轻动了动,竟然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终于轻轻一闭,与此瞬时,风动忽然一停,四下无声,漫天花雨顷然坠飘落下来,他扣过双指的手轻轻一滑下来,萧长歌只看见一截淌血玉白的手腕,月色中,他周身脱力,秀美的下颚仰过,若折翅的鸾鸟,和着飘跌的花雨,从树顶坠下来——

    那惊鸿一瞥苍白的面容,萧长歌忍不住往前跑走过两步。

    身侧的纪刚已经脚步点起,点地而起,脚尖踏过近前一颗梅树顶,点过银杏树,快速飞身而动,将楚兮接在怀里,紧接着脚步无半分停息,点落回来,落在银杏树下,揽过楚兮半跪在地。

    萧长歌走近过去,月色光影一打,直到这瞬间萧长歌才看到他后背染过的血迹已经浸透白衣,他昏厥在纪刚怀里,除了唇角源源不停淌过的血流,喘息极轻,无声无息。

    纪刚只轻轻耗了下他的脉腕,眉目便是一重,将他半扶起来,掌心真气凝结对他后心打进去。

    “楚兮,凝神!”

    “内息这样冲撞,你会死的!”

    一贯冷定的纪刚居然肃声喊过。

    冷风中这样的声音太刺耳,萧长歌凝目去看,目色撇到树底,是什么将枝杆没雪处染过一线鲜红,那线血色似乎刺透女帝的眼睛,她缓慢走过去,手指摸到冰凉的树干。

    暗黑的色泽冰冷,触到手指,却是鲜红。

    她忽然仰头,月色透过枝叶印下来,印过两人刚刚盘坐的枝桠,女帝心中突然一颤。

    他刚刚就是这样靠在树干,一直淌着血,淌过这样多的血,同她谈笑风生的。

    燕回山风冷寒凉,萧长歌首次有些说不出话。

    她突然想起那夜在刑诏司大牢。

    她怒声起,问道:“楚寒衣,用尽手段,费尽心机,你是真的以为朕不会生气吗?”

    暗灯烛影里,他跪坐在她面前,镣铐加身,那样温和柔定的问过:“陛下觉得,若是想杀楚兮,怎样才最好杀?”

    “要是引鱼上勾,势必要饵的,楚兮愿意去做。”

    她当时并不信他,只是冷笑:“你可知道,但凡是饵,都是要悬勾刺骨,才能钓到鱼的……”

    他美丽的面容印在跃动的烛影间,温柔而坦诚的回答她:“楚兮愿意。”

    她完全是抱着看戏的想法:“那你便说说吧,打算怎么悬勾刺骨,助朕一臂之力?”

    “陛下既然会来找我,应该也是觉得此事有疑。”

    “罪臣身为越国太子,对方顾念两国邦交,哪怕想要臣死,也不会贸动,势必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罪名,让陛下合情合理的处死臣……”

    “而现在,最为合情合理也最容易找的罪由,便是通敌,只要证明燕安城内有臣的人,臣便是一定得死的。”

    萧长歌听到这里,只淡淡道:“所以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笑的:“所以陛下将罪臣打成重伤,越重越好,留一口气就可以……”

    “然后,把臣挂去城门示众。”

    萧长歌当时惊过,心底却已暗暗明白他所谋所划,却还是问过一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烛光中,楚兮眉目无动:“按常理想,太子殿下命悬一线,哪里还需要顾会什么,若是城中有内应,便会如何?”

    萧长歌:“会孤注一掷,救你归越……而且城门守卫不比刑诏司严密,好行动得多……”

    “正是如此,陛下如今这样想,他人也该是会这样想的,若是想置楚兮于死地,这是最稳妥可行的办法。”

    萧长歌默了片刻,她当时是怀疑的,所以毫不留情的问过:“朕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万一你假戏真做,借这一计逃出生天?”

    再次被她这样质问,楚兮仍然十分平静,他那时候看过她,目色明亮:“这也是楚兮想让陛下知道的。”

    “陛下这样做,只要来看救楚兮的是谁,便也可以一并知道,楚兮在燕安到底有没有内应。”

    “陛下应该可以想到,若是真的有内应,如此地步,也是该出来了的。”

    萧长歌当时心弦动过,嘴上却是冷冷道:“为什么做到这样地步?不管有没有人来救你,楚兮,朕也是不可能信你的。”

    他却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关系,陛下只要知道,楚兮无害就可以了。”

    他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了,微微退后一些,温顺低头,眼睫垂过:“陛下深夜来探,为免对方起疑,陛下亲自动手会更好。”

    她那天是怎么动手的?是因为什么决定接受越太子的提议?是因为此事背后的人,亦是因为她真的想探一探,他的背后究竟有没有人……

    她只动过几下便不知为什么有些烦躁打不下去,可为了动静大一点,最终还是一脚将他踹在水牢里。

    初冬的刑诏司冷得同冰窖无异,水面甚至飘过细细一层冰渣,他跌在水里,居然也没有任何挣动,就这样沉下去。(_

    纪刚一直站在暗处,却也有片刻没有动,直到他一身是血晕在水里,才救上来,看起来竟是真的奄奄一息。

    这位刑诏司的司首看过躺在地上的人,最终还是低声道过一句:“陛下,既然会这样提议,燕安城该是没有越太子的人的。”

    她却冷冷看着晕厥在地的楚兮:“朕怎么知道这不是在试探朕?若是越太子只是做戏呢?”

    纪刚:“陛下如今,还觉得他在做戏?陛下可知道他伤得多重?”

    她转身走出去,步伐没有片刻停息:“既然他要朕试,朕便试给他看。”

    视线滑过指间的血迹,思绪回流,萧长歌缓慢回转过头。

    纪刚额间凝过薄汗,终于缓慢撤手,想过一想,抬手掰过楚兮的肩颈,指尖真气一动,朝他风门点过去。

    这一瞬息,楚兮眉心轻蹙,低轻一呛咳,呛出一口血。

    萧长歌几步走近:“你干什么?”

    纪刚将人抱起:“他内伤太重,真气混乱,根本控制不住,只能封了他的内息。”

    他脚步突然一顿:“陛下,虽然最后该查的您没有让查,但是此次越太子有功,您,还是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吧。”

    萧长歌顿了顿,没有接话。

    纪刚冷冷看过,最终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将楚兮靠在怀里,已经提手拉过缰绳。

    萧长歌眉头突然一皱,声音威严几分:“你要把他带去哪里?”

    白马踏月上,纪刚扯过缰绳,风雪间,侧脸俊美如冰塑:“去刑诏司关着,他不还是犯人吗。”

    那马蹄打过,将要转走,女帝看过侧坐在马上的楚兮,他手腕轻轻垂下来,垂在雪白的衣摆上,靠在纪刚怀里,面色苍白得如满地冷雪,仿佛风一吹重,就会散开。

    不知怎么的,眼睛突然有些发酸,萧长歌几步走到马前:“把他给朕。”

    纪刚侧头一看:“陛下还想做什么?”

    萧长歌冷冷抬头看向纪刚,眸间威硕沉沉:“朕想做什么,难道轮得到你管?”

    语毕面无表情扯过楚兮的手腕,将他接在怀里。

    直到这一刻,萧长歌才发现他的身量居然这样轻,轻飘得她这样一个女子抱起来竟然也分毫不觉得吃力。

    雪夜冷重,女帝托着人翻身上马,拉过缰绳,冷声道:“朕会把他带回宫里,养起来,还他一条命。”

    身后一众人翻身上马,马蹄肃动。

    纪刚回身看过她一眼:“陛下,私仇是仇,可杀之,国事却不是,他这样的人,陛下忍心一辱再辱吗?”

    萧长歌却是突然一笑,笑得好不苍凉:“不找他,朕恨谁?”x

    燕回山的梅花碾碎在雪。

    女帝说完这句打马起走,怀里的身形轻轻晃动,她不自觉的手臂靠过,揽过他的肩膀。

    身后千人,有她的金吾卫,也有她的刑诏司。

    她贵为女帝,富有整个大俪。

    但其实,从来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萧长歌的。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上一页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