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叁】戏魇(16)

    浪漫的尘埃落定, 盛唐的梦也将醒来。

    光线一亮,大家再次回到了挂着铜叶子的墙边,而此时这里只有钉子。

    依然是那七枚钉子。

    三叶草已经拿出了自己的筹袋:“这次幻境我毕生难忘,希望有缘还能和各位遇上。”

    三叶草将筹币放进了筹袋, 整个人消失了。

    而墙上那颗属于三叶草的钉子, 也跟着消失了。

    青岫并不急于把筹币装进袋子,虽然被提醒过多次, 这个时段很危险, 筹币很有可能被抢。

    但此刻, 身边的胡杨值得信任。

    所处的地点又是如此封闭安全。

    更何况,还有枫叶,他的秘密还没有解开。

    青岫并不想带着谜团离开。

    “把筹币放进袋子就能走, 我们目送着你走。”胡杨这话是说给枫叶听的, 听上去像是老人对于新人的照顾。

    枫叶似乎有些迟疑, 但不作声。

    “你是第一次进来, 关于筹币上的秘密还不知道, 我来教教你上面的关键点。”胡杨将自己手心的筹币摊开,“把你的也拿出来,我教你个方法,从上面的花纹可以看出是第几次进入幻境。”

    青岫一脸诧异, 还好此时依然戴着昆仑奴面具, 所以不会被别人看到表情。

    枫叶却并没有将自己的筹币拿出来。

    “没关系, 只管拿出来,我知道你的和我的不一样。”胡杨笑着说。

    青岫这时候才意识到, 胡杨也发现了枫叶身上的问题。

    虽然胡杨笑着, 但枫叶在他的“注视”下,向后退了两步。

    “你不要紧张, ”这次说话的是青岫,“你进来的时候不是2018年吧?”

    “有谁规定大家进来的时间必须一模一样了?”枫叶低声反问,但明显后劲不足,声音发虚。

    “这应该是来自契约规则,所有人会在同一时间的正午时分进入幻境。”青岫的声音依旧平和,“《愤怒的小熊》,一款盛行于2010年之后的小游戏,可谓风靡世界,但你似乎没有听说过。”

    胡杨:“……”

    枫叶硬着头皮道:“我听说过《愤怒的小熊》,挺出名的,我就是没兴趣玩儿。”

    “你确定是《愤怒的小熊》吗?”青岫再次问,“说不定是我记错了,也许是《愤怒的小狗》?《愤怒的小老鼠》?”

    “我没有理由回答你。”枫叶将脸扭向别处。

    青岫则继续说道:“能够把睡莲叶子一眼认成吃豆人,证明对《吃豆人》这款游戏非常熟悉,并且热衷于这款小游戏。一个热衷于游戏的人,不可能对其他小游戏一无所知,特别是那些很出名的游戏——年纪很大的鹅掌楸都知道那款游戏叫《愤怒的小鸟》。

    “就算真的机缘巧合,没有听说过这款小游戏,那也绝对不可能没听说过扫雷和空档接龙。如果我判断的没错,我们进入幻境的那个时间,2018年5月,你根本就没有经历过。

    “你来自另一个年代,应该是80年代或90年代,我只是奇怪你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你自己也清楚这件事不可说,你的真实身份不可说。”

    枫叶半天不说话。

    青岫也没有继续问他,只是问身边的胡杨:“你是怎么发现的?”

    胡杨此时手臂环胸站在那里:“第一幕戏结束之后,你们几个人都失去了话语权,当时能说话的只有我自己。就在那个瞬间,在我获得了唯一话语权的那个瞬间,这面墙突然在视觉上向我推进。”

    青岫听得一震,感觉那个场景被胡杨形容得有些恐怖。

    “毫不夸张,就是向我逼近过来,”胡杨似乎也觉得当时那件事很是蹊跷怪诞,“你应该也知道那面墙上的铜叶子虽然能被我们亲手挂上去,但是若想离近了观察每片叶子是不被允许的。但在那个瞬间,我获得了近距离观察它们的权利,我想这可能是幻境给予唯一话语权人的特权。

    “我就是近距离发现了那片铜枫叶的端倪——那片叶子是老铜,虽然被擦得很亮,但花纹凹下去的地方明显非常旧。其他叶子都是黄灿灿的新铜。这个区别不离近了看几乎无法发现。

    “我料定枫叶的身份和我们不同,甚至怀疑他可能不是结契者。但第二幕戏我直接就作为傀儡师出现,根本无暇再观察他。”

    原来是这样。

    难怪胡杨当时在“自我演说”到最后阶段,显得那么心不在焉,原来他当时是在观察那些铜叶子。

    枫叶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了看青岫:“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总不会是《愤怒的小熊》那个时间段吧。我想那时候你应该是故意这么说来试探我的,对吧?”

    青岫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于是将自己的观察合盘脱出:“是因为唱词。自从来到这个舞台,我们就只能听到歌词,而无法亲眼看到歌词的字。但这个舞台的特殊性就在于,这些歌词一旦灌进我们的耳朵,我们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唱的是什么,歌词对应的是哪些文字。我说的没错吧?”

    胡杨点头:“所以呢?”

    “我曾经在戏中和枫叶相遇过,当时他作为海神的孩子从海底钻上来,就停留在一个小岛上,我的船从那里经过,我们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各自的人也互通了姓名。”青岫没有直视枫叶,但语气足以令所有人全神贯注,“但是在紫色山峰相聚时,他却将我认成了吃豆人。

    “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故意的,可能是为了塑造没心没肺的人设,但却偏偏因此露出了马脚——他和我之前见过面,知道其他人都称呼我为睡莲大人,而我也知道他被称为枫大人。

    “在枫叶说出吃豆人的时候,还特意解释说:刚才咱俩在海上遇见,他们不都喊你吃豆人,喊我疯大人吗……这个说法引得大家一阵笑,自此对这个初次进入幻境的小伙子更加放松了警惕。”

    枫叶突然笑起来:“虽然听你们说的头头是道,但我的目的能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塑造一个傻乎乎的形象?”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说,我们永远也不清楚。”胡杨将话接过来,“但我知道,你可能走不了。”

    “你什么意思?”枫叶的语气有些气恼。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结契者,被我二人这样步步紧逼,想必早已将那筹币放入筹袋早早离开了。你为什么还不走呢?”胡杨轻笑。

    青岫又将话接过来:“作为傀儡师的时候,你的表现有些过激,情绪过于不稳定,手也抖动得不大正常,我认为你是故意输的。”

    “我为什么故意输?我和桃叶无仇无怨的,我也不想她死啊?”枫叶有些急了。

    “这和桃叶无关,是你自身的问题。”青岫语气依然平和,“包括在盛唐集市上,你一眼就发现了那个隐藏的通往后台的小门,这一点也很可疑,实在不符合枫叶大大咧咧的人设。”

    “我帮大家发现出路还发现错了?”枫叶的语气有些揶揄。

    “你很希望我们从那个小门离开,就像在第一幕戏里,你第一时间就判定跟着胡杨准没错一样,”青岫戴着面具的脸完全面对着枫叶,“你是想让我们把三幕戏全部演完,对吗?”

    枫叶半晌无声,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基本可以断定,青岫说中了他的心事。

    “你一定不是结契者,你到底是谁?”胡杨声音变得轻缓,“反正我们随时都能离开,你不愿讲也没关系。我们没有猎奇之心,若是举手之劳能帮到你,我们也愿意帮一把。”

    枫叶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是和沙子有关系吗?”青岫问。

    枫叶突然抬起头来,又摇了摇头。

    “自从来到这个幻境,几乎在每个场景里都能看到沙粒,而且背景音里永远都有沙子的声音,我实在不知道那代表什么,”青岫望着枫叶,“沙子在第三幕戏里吗?”

    枫叶终于开了口:“我也不清楚。”

    “你能听见沙子的声音吗?现在离我们越来越近了。”青岫说。

    枫叶似乎恐慌起来,向着胡杨和青岫走过来,似乎希望这两个人能够保护自己。

    胡杨这时候也发现了问题,枫叶脚底下的沙粒似乎格外的多。仔细回想,每当自己与枫叶走得很近的时候,就会发现旁边有沙粒。

    难道这些沙子是被枫叶带过来的?

    “我听不见沙子的声音,”枫叶低着头,声音沮丧,“如果你每时每刻都生活在哭声里,那就无法辨认出这些哭声都来自于谁;同理,如果一个人始终生活在沙子里,那是无法听到某几粒沙子发出的声音的。”

    “你想要离开沙子,是吗?”青岫说。

    枫叶猛然抬头,隔着面具与青岫对视,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想摆脱戏魇。”

    “戏魇究竟在哪里?”

    枫叶此时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下来,大概因为不用伪装才是让人最轻松的时刻吧。

    枫叶立在原地,用手抚摸着脸上的那个昆仑奴面具:“我所生活的年代就不细说了,没什么值得提的。我爸妈欠下了巨额赌债,把年幼的我卖掉了。卖给了一个吝啬、刻薄、残忍的戏台老板。他对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能活在戏里。”

    青岫实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一直活在戏里。

    “我每天都在背台词,排戏,练功。在戏台上自然要演戏,在台下也只能排戏练功,说话也只能说戏词。若是想代表自己说话,每天也不能超过五分钟。”枫叶的声音悲凉。

    胡杨突然想起了之前大家在台下被剥夺话语权的那一刻,实在是一种讽刺。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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