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肆】地狱(3)

    “包明这个人, 似乎有很强的隐私感。”青岫指尖轻轻点了点笔记本上的内容,“今天问询过的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他从不带朋友以及除父母之外的任何亲属到他的住处。

    “并且, 今天我打电话依次向他公司的同事做过简单的问询,这些人也都不知道他的住址,就连他的朋友想要去家里找他,也只知他父母的住处。

    “事实上,这个人在公司业务方面的交际很广,做为一名年轻有为的律师,需要同社会各个阶层, 甚至各个政府部门打交道。

    “这样的工作性质, 和他自身对隐私的强烈保护意识, 照理说,这个人平时的行事应该属于非常谨慎并缜密的那一类,拥有较强的计划性,也懂得自我保护, 甚至可能很不喜欢突发的、不在计划之内的状况, 比如——有人突然登门造访。

    “据邻居所说, 无论什么时候去敲包明的家门, 家中永远不会有人应门,除非之前刚跟包明在楼道内打过照面,几分钟后去敲门,包明才会来开门, 但也从来不会把人让进屋去。

    “这样的前提下, 凶手是如何入室行凶的?据包明的父亲所说,他和包母去到包明住处时, 门是正常上锁的,两人用钥匙开门进屋,门锁也没有被撬过或从外部损伤过的痕迹。

    “那么这样看来,凶手极可能是包明的熟人,甚至是包明自愿让其进入屋中的,这样的话,这个人跟包明的关系必定十分亲近,比除父母外的其他亲属、好友更近一层。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哄骗包明开门后,以凶器胁迫,强行进入屋中。那么就需要一个佐证——屋中是否有挣扎搏斗过的痕迹。”

    说着抬眼看向身边的卓越,正对上他那双漆黑却又明亮的眸子。

    “奇就奇在这里,”卓越向前探了探肩,盯住青岫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古怪,“卧室里那张床,就是第一死亡现场,没有被移过尸,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

    “死者身上较为明显的伤,除了被扭断了的脖子和被砍断的四肢,暂时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当然,还要看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

    “那么疑点就在这里了,除非凶手是一击之下先拗断了死者的脖子,让他来不及反抗,或是让他服用了足以致昏迷、致死的药物才动的手,否则,这个凶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能够让包明信任地请进屋中,并且毫无防备地令其得手?

    “通过包明死亡的情况来看,无论是仇杀还是情杀,都应该是与包明积怨已深,包明这么谨慎的人,会一无所觉么?会愿意放一个有仇,或是由爱转恨的人进入自己私密的空间么?

    “除非凶手握有包明的什么把柄,以此要胁入户,可这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包明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就着了道。他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对要胁自己的人没有任何防备,何况他的工作就是和这类的事情打交道。

    “所以目前看来,正如你所说,这个凶手有极大的可能是包明极为信任、关系十分亲近的亲人或朋友,并且这个人心思极深,以至于包明这种从事脑力工作的高智商类人物,都没能察觉对方对自己心怀极深的恨意。

    “而这里最大的疑点就是包明死前为什么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痕迹,现场也几乎没有留下凶手肢解分尸过程的痕迹——这两点只能等尸检和痕检结果出来。”

    青岫点头,觉得自己大概能想到的线索,暂时也就是这些了。

    卓越见他没什么话要说,便起身去了窗边,从兜里摸出一支打火机,终于点上了那根已经被他夹了很久的烟,吸了一口,咳了半天,又从兜里摸出烟盒来看了看,道了一句:“挂羊头卖狗肉啊这货?”

    见青岫看过一眼来,卓越把烟在窗台外面捻熄,走回来坐到他旁边,将手上的烟盒扔在桌上:“大云的烟盒红梅的烟,一个没留神就让这货忽悠了。”

    青岫:……不是观察力很细致么……

    说来这一次的幻境倒不太像是虚拟出来的莫须有世界,反而颇为真实,而他和卓越这两名结契者,也更像是穿越附身到了两个真实的人物身上一般,这两个人物不仅有身份背景,有逼真的工作生活,甚至还有自己的爱好和个性,譬如爱吃辣,譬如活得很糙,再譬如……价高品牌的烟盒里塞着便宜的烟……

    就连偶尔表现出不同于原身的行为和爱好时,都会引起旁人——无限接近于现实中人的NPC们的惊讶。

    或许,这些NPC本就是真人?

    青岫并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就像是不曾去细思主宰契约的那股力量的秘密一样——眼下,没有任何事能重要得过找到青峤,不管背后的那股力量究竟是善是恶,有着什么样或好或坏的目的,只要它能让他找到青峤,他就由它作为。

    在找到青峤之前,他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不想分给其它。

    卓越显然不想用便宜烟打发自己,而挑剔的后果就是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地打着,青岫被他传染,也不那么体面地跟着打了两个,对面的老张接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后撂下,宣布道:“初步的尸检结果最早明天上午才能出来,领导大发慈悲,恩准咱们哥儿几个今晚可以回家睡个觉,明天正点儿过来。”

    大小眼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抄起手包就往外跑:“嗳呀妈呀,领导万岁哇!我再不回家我媳妇都不认识我了——走了走了!”

    老张笑骂了一声,也收拾了东西准备走,看向青岫和卓越:“你俩也赶紧回吧,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可不许迟到,互相叫着点儿!”

    说着就出了门。

    剩下青岫和卓越二脸空白。

    往哪儿回呢?

    这一次的世界又变了花样儿,让他们继承了原主的肉.体和身份,却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家在哪儿,俩人谁也不知道。

    “翻翻证件。”卓越说。

    青岫打开原主的手包,警官证身份证倒是齐全,还有一串钥匙,青岫将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

    先看身份证,原主叫做陆洋,家住……平野市某区某街道某小区。

    ……陆洋不是本市人,意味着他很可能在安和市租的房子住,就算买了房,身份证上的地址也是他原籍所在的地址,现住址仍是无从知晓。

    卓越也在翻他的包,警官证,身份证,钥匙,三个压扁的空烟盒,几张名片,一张是送液化气的,一张是换纱窗的,一张是烤鸭店的,还有一张是专治男性阳X早X不X的。

    “……我草。”

    青岫头一回听见卓越爆粗口,微讶地看向他,却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下头不可描述的部位,脑后那团热闹的乱发更加热火朝天地乍了起来。

    ……什么情况。青岫瞥见他手里拿着张名片,定睛看了一下内容,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破天荒地不合时宜地莫名……有点儿想笑……

    为了避免失态,青岫很快挪开目光,随意扫向卓越从包里掏出来的那堆东西,而后发现了他的那串钥匙,伸手拿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前桌上自己的那一串,最后看了眼办公室的木门,道:“这两个人大概是住在一起的。”

    “……同居?”卓越表情有些古怪地看过来。

    “……”这人是什么奇怪的用词。“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人是同租一套房子的租客。”青岫觉得还是讲清楚一点好。

    “噢,因为两人都有一把一样的防盗门钥匙。”卓越的脑子很快,并没有受到那张名片的影响。

    青岫偏开头,抿了抿唇。

    “那他俩大概是住在朝阳街上的某个小区里。”卓越不再理会自己的生理问题,用手点点那几张名片,“名片上的地址全是朝阳街,现在还在用液化气的小区不算太多,在街上打听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打听得到,不过,具体哪个单元楼门,可就没法儿知道了。”

    见青岫点了点头,卓越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时间有点儿晚,我准备今晚就睡在这儿,你呢?”

    青岫也不打算把时间耗在与案件无关的事情上。

    两个人达成了一致,卓越伸了个懒腰,然后迈步往外走:“我去方便一下。”

    青岫怀疑他是想给他自己检查一下。

    转头看向旁边的玻璃大窗,室内明亮的灯光将青岫的脸映在上面,这是一张因疲劳和长时间熬夜而导致皮肤苍白的脸,虽然年纪还轻,却也已有了一种警务人员特有的硬朗和锐气。

    好在头发留得不算长,再怎么不修边幅也不至于像卓越那样整颗脑袋都像只乍了毛的鸡。

    就是身上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忙于工作的原因,可能已经好几天没功夫洗澡,所幸现在是秋季,不至于天天一身汗。

    抻了抻外套,不小心抖搂出一股子烟味儿来。

    陆洋也是个烟民?青岫在几个兜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一包玉溪。

    卓越推门进来,大概是在卫生间照过了镜子,热闹的头发终于安静下来,被整齐地理在脑后,还洗过了脸,飘着一股子洗手液的味道。

    “你去睡沙发。”他指了指墙根处摆着的一张临时待客用的旧皮沙发,自己则拽过两把椅子,一把用来坐,一把用来搭腿。

    “你去睡。”青岫并不想成为总被谦让的那一个,这会让他怀疑自己在他的眼里是不是个娇气且自私的矫情人。

    卓越不为所动地已经把腿搭上了椅子,盖上自己那件皮夹克后,懒洋洋地窝了个姿势,笑了一声:“小朋友,孔融让梨的故事没听说过?你小,你得让着我,听话,过去睡。”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青岫:“我并不想让着倚老卖老的人。”

    “那就对了,那还跟我让沙发?赶紧过去睡。”卓越一点不急,兵来将挡,总有话说。

    “……”青岫不想再跟他说话,反正也说不过他。

    将桌上的东西收回手包里,略略整理了一下桌面,青岫就一手支头地将肘架在桌上合起了眼睛。耳里听着卓越起身,走过去关了灯,黑暗透过眼皮笼罩过来,一直强行支撑着的疲惫身躯终于泄了力气,青岫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睡眠。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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