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2章 第 42 章

    海因里希合计着,首先,相框得是个长方形,只要切出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再把中间掏一个长方形大洞就行了吧。

    但是,农场主的相片尺寸是多少来着,一般都有标准尺寸吧,估摸一下大概去网上查查确定一下具体尺寸就行了吧。

    说干就干,海因里希将一截比人还宽的树干拖到空地,立起来,一脚踩住木桩固定,从工具箱里翻了翻。

    没有电锯,只有最原始的手工锯。

    萨摩看着他这架势,暗暗叹了口气。既然他不撞南墙不死心,就遂了他这份执着好了,等撞得头破血流后,总会回头的。

    海因里希手持锯子,从中间开工,手臂青筋暴起,可见其用劲之大。

    但锯了得有二十分钟,这树桩子纹丝不动,只剌出了一层木屑。

    而海因里希的掌心已经被锯子手柄硌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他的气息愈发不稳,明明是寒冬腊月天,额角却沁出一层薄薄细汗。

    三十分钟后。

    海因里希将锯子往地上一扔,单手叉腰努力平复着呼吸。

    他看了白宿一眼,又看了萨摩一眼,别过头,语气虽然生硬,但却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萨摩先生,我愿意帮你的忙。”

    萨摩欣慰地点点头,还行,这王子还不算死脑筋。他从地上整理好工具箱垮在身体一侧,接着拄着拐杖慢慢向外走去,嘴里还嘱咐着:“跟紧了。”

    看着萨摩一边空荡荡的裤管,拄着拐杖倔强一步一个脚印,海因里希挠了挠脸颊,视线别向一旁,不多会儿,又再次落向那空荡荡的裤管。

    村口停了辆手扶拖拉机,驾驶座上做了个身宽体胖的大胡子中年男子,看到白宿,忙跳下来,嘴里嘟哝着:“没成想还有个腿脚不便的,萨摩,你早跟我说我就把车开到你家门口了。”

    说着,他扶着白宿上了拖拉机后面的斗子,又帮忙把轮椅抬了上去,随即看向海因里希,笑道:“王子,委屈你坐拖拉机了。”

    海因里希在下面看了很久,表情几分无奈几分不悦十分不满。

    他抬起头,看到抱腿坐在车斗里的白宿,这个男人明明该是与拖拉机格格不入的,却意外的毫无违和感。

    这时候,一只手向他伸过来。

    白宿微笑着道:“上来吧,你想坐豪车,这里没有。”

    海因里希翻了个白眼,握住他的手,单腿一迈潇洒上了拖拉机。

    随着拖拉机发出的“突突”声,轮胎碾过土路扬起漫天灰尘,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都热情的同萨摩他们打招呼。

    对于海因里希来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还会乘坐这么原始的交通工具,他以前的全部生活就是豪车、夜店、美女,只要是能用钱砸出来的,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王子,您会唱歌么?”前座的大胡子忽然回头问道。

    海因里希不想搭理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拖拉机发动机发出的噪音,振聋发聩。

    面对如此无礼的后辈,大胡子非但没生气,还热情笑道:“我最近新学会了丹麦的民谣,要不要唱给你听。”

    海因里希还是不说话,抱着双膝,双眼无神。《穿成残疾炮灰后我成了综艺天花板》,牢记网址:m.1.大胡子清了清嗓子,腾出一只手搭在胸前,向着前方的沙土地、农田行了一礼。

    随即,欢快且极具跃动感的调子徜徉在僻静祥和的乡间小路。

    “田野上庄稼都已收割完毕;”

    “大麦小麦收进仓库干草堆成堆;”

    “果园里甜美的水果已摘完;”

    “背起筐儿欢欢喜喜回家庆丰年……”

    萨摩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举起双手跟着打着节拍。

    见有人为他捧哏,大胡子更是浑身来劲,语调倏然抬高几度,唱到激动处,甚至还双手腾空振臂欢呼,好似道路两旁的农田、枝头栖息的小鸟,都是他忠实的倾听者。

    海因里希无奈扶额:“这样有趣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坐拥百万资产出生,普通人有普通人自己的娱乐方式。”白宿把头枕在膝间,笑吟吟看向海因里希,“只要能让自己感到开心,那就是有趣的有意义的事。”

    “这个世界,不缺正确的事也不缺错误的事,缺的是有意义的事,你觉得呢。”

    海因里希慢慢收紧十指,放眼望向身后不断变小的农田土路。

    可能,是这样吧。

    他看了眼大胡子扭动身体逗乐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半小时后。

    两旁的农田渐渐消失,随即取代之的是典型的丹麦建筑,建筑不算高不算豪华,但比起之前的农村,好像城市化了一些。

    大胡子将拖拉机停在路边,跳下车伸手扶着萨摩下来。

    “抱歉,拖拉机不让进城,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为什么不让进城。”白宿问道。

    大胡子憨厚一笑:“这种粗糙又有噪音的铁坷垃,肯定影响市容啊。”

    虽然是含带笑意的语气,但隐隐透出丝丝无奈。

    大胡子帮忙把两位腿脚不便的扶下拖拉机后,叮嘱道:“城里人多,你们多加小心,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

    挥手告别后,几人走得并不快,特别是萨摩,背着沉重的工具箱,还要拄着拐,因为不熟悉地址时不时还要向路人打听着。

    海因里希在后面默默跟着,良久,他走到萨摩身边,不由分说接过工具箱:“我来背。”

    萨摩忙推搡着他:“不用不用,我怕脏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海因里希垂眸低声道,依然固执地拿过了工具箱背在身上。

    非常重,就连他一个腿脚正常的人都觉得被压得直不起腰,很难想象,萨摩是怎样靠着那仅剩的一条腿背着这沉重的玩意儿走了这么久。

    一路打听着,终于找到了客户家。

    一处坐落在小镇中心繁华地带的三层别墅。

    萨摩上前按了门铃,很快,屋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打开,一个身穿套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浑身珠光宝气,柳眉紧拧,满脸不悦地打量着来人,一张嘴,尖酸刻薄:

    “不是让你十点来,这都十点十分了,你们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

    “抱歉抱歉,因为打听地址花了些时间。”萨摩赶紧道歉。

    女人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进了房子,嘴里还嘟嘟哝哝:“赶紧开始吧,别耽误我时间,我很忙的。”

    萨摩立马从海因里希手里接过工具箱,拐杖刚进门,又听到刺耳一声:“停!”

    几人不明所以,就见女人拿了根水管出来,将其中一头接在门口水龙头上,眼底满是不屑和嫌弃:“我的房子可是刚装修好,瞧你们一个个脏兮兮的,先清理干净再进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眼对方身上的衣服。

    所以,哪里脏了?

    话音刚落,女人忽然拧开水龙头,对着萨摩,激流喷薄而出,正中萨摩胸口,巨大的水流呲在身上,他本就腿脚不稳,这下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但女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往萨摩身上冲水,嘴里还忿忿骂着:“该死的,早知道是这种乞丐,就不会让你来定制桌椅。”

    萨摩狼狈地倒在地上,激烈的水流冲的他睁不开眼,他只能一只手挡着脸,踉跄着往上爬。

    “啪!”一声脆响,女人的手忽然被人按住了。

    抬头,便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瞳孔,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翻腾着暴风雨来临般的怒意。

    “你想干嘛!耍流氓?!”女人立马高声尖叫起来。

    萨摩见势,赶紧爬过去拽住海因里希的裤腿,把他用力往后拽。

    海因里希一低头,看见萨摩满脸愁容,不断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海因里希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萨摩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也不懂反抗。

    半晌,他狠狠甩开女人的手。

    女人揉着手腕,嘴角一抹讥讽的冷笑:“一帮穷鬼还想踩在我的头上?笑死人。”

    说罢,水管随手一扔,袅袅婷婷进了屋子。

    白宿伸手将萨摩扶起来,掏出纸巾帮他擦拭脸上的水。

    他知道现在海因里希一定很费解,为什么不反抗,但是这些于底层挣扎的人,只有不断忍让才能活下去,这就是社会的现实。

    萨摩在外面将湿透的衣服拧干,只穿一件背心在寒冬天里瑟瑟发抖,但依然不忘认真将鞋底擦拭干净。

    海因里希银牙暗咬,腮帮子鼓起一块。

    半晌,他委身将萨摩背起来:“师父,我背你进去。”

    萨摩欣慰地点点头,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三人进了屋,女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都不看三人,仿佛觉得多看他们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道:“东南角的饭厅缺桌椅,我丈夫要求原木风的,不能打蜡也不能扎手,要是做不好不给钱。”

    萨摩忙慌不迭点着头,来到东南角,从工具箱里翻出卷尺开始测量房间尺寸。

    “无论是打家具还是相框,尺寸是至关重要的,要在原本的尺寸基础上,留出方便活动的位置,不同的造型数据也不同,这点一定要注意。”萨摩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同谁说明。

    大概是海因里希吧。

    萨摩因为只有一条腿,只能跪趴在地上,海因里希见状,主动上前帮他固定卷尺,记数字。

    他只是蹲了十几分钟就觉得双腿酸麻,不敢想象,萨摩拖着这样的身体现在会是什么感受。

    原来普通人,就是这样生活的啊……海因里希低着头一言不发,垂下的刘海挡住他沉默的表情。

    是自己太幼稚了。

    他一直觉得丹麦的社会福利全世界数得上,但在触及不到的角落,还有人为了一口饭心甘情愿被人把尊严踩在脚底。

    况且,那些优渥的社会福利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己的祖辈努力的成果,如果自己还像以前一样幼稚不懂事,有一天,连这些基础社会福利都满足不了人民,这个国家还会好么。

    直播间中的丹麦观众看到原本他们不学无术处处惹是生非的王子,为了一个木匠甘愿屈尊降贵,甚至忍受那女人的无理取闹,他们觉得,他们的王子是真的长大了。

    【海因里希王子长大了,我很欣慰。】

    【王后要是看到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吧。】

    这一点他们猜对了,从海因里希加入节目组时就一直准时守在电脑前观看的王后此时捂着嘴巴,眼眶倏然泛红。

    人最宝贵的品质,是及时清醒。

    测量好尺寸,确定了样式,三人起身告辞。

    萨摩礼貌的同女主人打招呼,说她要的桌椅一周出成品,到时会送货上门。

    三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厉声喝止:“等一下,我要搜身,看你们有没有顺手牵羊。”

    听到这句话,白宿第一次骂了脏话:“你要是脑袋有问题就尽早治疗。”

    女人自动略过他的话,阔步走到几人身边,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一圈,最后又落在萨摩身上:“老东西,把你的工具箱打开让我检查,还有裤兜,也要翻出来给我看。”

    随即,她又看向另外两人:“还有你们,所有的口袋翻出来给我看,特别是你。”

    女人直勾勾盯着白宿:“你自打进了门,什么活儿没干,我合理怀疑你是来为他们打掩护的,是不是把赃物藏你身上了?”

    这时候,就连一向温和的萨摩都忍不了,冷声道:“我们没有义务给你检查,他们俩都是好孩子,不会做这种事。”

    女人“哈”了声,忽然抬手将手中的瓜子皮泼在萨摩脸上,声音尖锐刺耳:“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现在,给我翻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海因里希疾步走向门外。

    女人咄咄逼人,又蹦又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表情:“看看,做贼心虚了吧!逃跑了吧!果然你们这些穷鬼的品德信不过!”

    但是海因里希又回来了,这次手里多了根水管。

    他倏然举起水管对着女人,松开按住出水口的大拇指。

    霎时间,巨大的水流喷涌而出,呲的女人放声尖叫,并且不断向后退去。

    “住手!该死的!你这个流氓!我要报警抓你!”

    白宿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海因里希的表情是淡漠的平静,任凭女人在水流中打滚。

    良久,直到女人哀嚎着“对不起我错了”,海因里希这才随手将水管一扔。

    他默默背起萨摩,另一只手拉着白宿的轮椅,低低道:“回去了。”

    三个人刚走到大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噔噔的脚步声,女人的声音依然不依不饶:“你们给我等着,等警察上门吧!我要告你们偷东西还恶意伤人!”

    这时候,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几个VJ上前站成一排,形成一堵肉墙,并时刻牢记自己的职责,举着摄像机对准女人落汤鸡一样的脸猛拍。

    “女士,劝您算了吧,对方是您得罪不起的人。”一个VJ好心劝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亚洲猴子有你们什么事!得罪不起?你知道我老公是做什么的么?他可是这座城镇的镇长,只要他一句话,你们给我统统滚蛋!”

    几个VJ面面相觑,之前还真没碰到过这么疯的。

    刚才还好言相劝的VJ无奈地耸耸肩:“那您老公的职位可能要不保了。”

    另一个VJ跟着补枪道:“对方可是能决定整个国会生死大权的,更何况一小小镇长。”

    女人愣住。

    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憋出一句:“什、什么意思……”

    “唉……多看看电视吧。”

    说完,VJ们懒得和她纠缠,齐齐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女人,身上还滴着水。

    *

    下午四点,昼短夜长的哥本哈根天际已经泛起血色夕阳。

    白宿看着海因里希将那只新相框挂在墙上,拍拍手:“恭喜你,又学会了一项新技能,这样就算以后不做王子也饿不死了。”

    虽然这只精美的相框很大一部分功劳来自萨摩。

    重要的不是海因里希学会了什么,而是通过这件事悟到了什么。

    海因里希望着那张全家福,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或许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些人才愿意包容他的无礼和傲慢,他应该学会感恩,感谢父母给了他优越的环境,而他不能承了这份恩情便作罢,更重要的是,如何去回报这份恩情。

    回报给父母孝顺优秀的儿子,回报给子民开明且心系人民的君主。

    这就是他生于皇室的责任。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卷毛教会他的。

    听说华国有句老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

    罢了,父亲有一个就足够了。

    或者……有个这样明智的贤内助,也不错。

    白宿看着海因里希不知在想什么,想的满脸堆笑,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我扶你回房间。”

    “不用。”白宿加大轮椅马力溜之。

    他看了眼手表,五点了。

    刚到门口,转了弯划到了萧恪门口。

    敲敲门:“萧老师在不在呀~”

    房门打开,后面是萧恪又冷又黑的脸。

    白宿毫不客气进了屋,打量着他的房间。

    被子在地上,花瓶也翻倒,看来萧老师冲无辜的房间发泄了情绪。

    白宿将被子拎回床上,花瓶摆正,笑呵呵道:“萧老师脾气真大,花瓶都要吓哭了。”

    萧恪重重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副审问的架势:“今天和……那小子去哪了。”

    得,真开始审问了。

    白宿想了想,道:“先漫步在幽静深林中享受二人独处的美好氛围,然后去了镇上看遍丹麦风土人情,最后还手把手一起做了很重要的事。”

    “咔嚓。”萧恪手中的椅子扶手被他捏出了危险的声音。

    “说人话。”明显听出他在强忍怒意。

    “去带他找了个木匠师父拜师学艺,然后去镇上给客户量尺寸,最后师父手把手带他重新做了个相框装上了。”

    “还有呢?”

    “没了啊。”

    “真的?”

    “不信算了。”白宿转身要走。

    轮椅被人拖了回来。

    眼前,是萧恪满面愁容的脸。

    “你知道么,你和他出去这一天,我心跳就没下过二百五。”

    白宿:“我看你就是个二百五。”

    他慢慢俯下身子,疲惫地枕在萧恪膝间,轻叹一声:“我讨厌别人怀疑我。”

    萧恪这才露出笑容:“逗你玩呢。”

    白宿:骗人!刚刚明显就是生气了!

    “这个破综艺马上要结束了,回去后,有什么打算。”萧恪这句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出于私心,他真的不想白宿再参加什么综艺,安心在家做个美丽小白花,被他照顾着不好么?

    白宿眨眨眼,认真想了想:“复健,然后,工作。”

    “又要工作?”

    “不工作你养我?”

    “嗯,我养。”

    “得了吧,就你每个月工资还是从我这出的。”

    “我可以努力。”萧恪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白宿额角的发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白宿愣了下,睫毛微微颤抖着。

    他缓缓闭上眼,十指暗暗收紧。

    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对他说出会给他一切想要的人,虽然不知道萧恪最后能否真的践行这个诺言,但他相信,起码说出口的这一刻,他是真心的。

    “我很贪心,想要的很多。”

    “没关系,我的后半生只为了实现你的理想而奋斗。”

    白宿忽然撑起上身,双手环住萧恪的肩膀,轻轻将脑袋埋进他怀中:“你不能骗我,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萧恪知道他现在正伤感着,毕竟被全网黑了那么久,迫切需要一个能不求回报甘愿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的人。他抚摸着白宿的后脑勺,轻声道:

    “你这么聪明,谁能骗得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心虚的,虽然已经打算好等元旦那天就对他说出真实身份,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觉得自己是在故意耍他。

    这样的话,大概,要付出更多诚意吧。

    白宿忽然直起身,从身后摸索几下,摸出一只小盒子:“对了,我买了烟花,已经天黑了,陪我去放烟花。”

    另一边。

    八点钟,天已经完全大黑,忙碌了一天的节目组也已经收拾好设备回屋休息。

    农场一片阒寂,被黑暗笼罩,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投出昏黄光色。

    一个高大身影踱步在农场的草坡上。

    海因里希看了眼手表,表情几分不耐烦。

    刚才他收到了顾青禾发给他的信息,说要给他个惊喜,约他在草坡上见面。

    本来不想来的,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没礼貌,所以还是来了。

    等了许久,才隐隐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从草坡背面走来。

    “海因里希王子,抱歉让您久等了。”顾青禾走近,对着海因里希露出甜美笑容。

    海因里希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语气淡漠:“找我什么事。”

    “您跟我来。”顾青禾神秘兮兮道。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海因里希还是有点好奇的。

    走了几百米,来到了农场最角落的车库。

    顾青禾走到卷闸门旁,手里拿着把操控钥匙,笑道:“王子,准备好了么?”

    话音一落,顾青禾按下钥匙,卷闸门缓缓上升,随即,一抹鲜艳的黄赫然出现。

    车库里停着的,是一辆轩尼诗VenomGTSpyder全球限量超跑。

    流畅的线条、明艳的色彩,无一不彰显着这辆车子常人难以一见的尊贵奢华。

    海因里希渐渐睁大了双眼,情不自禁走到车旁仔细打量着。

    这辆车,因为是限量款,所以在正式发售前就已经被土豪们全部预定走,而母亲曾经答应过他,只要他这学期获得全A的成绩,就想办法帮他搞来这辆车作为礼物。

    本以为被半路退学的他彻底无缘这辆车,但这个顾青禾,竟然……给他搞来了。

    “这是……”

    顾青禾心中几分得意,笑道:“今天落单了,没事可干,索性去打听了一下,花了重金问你们国家的理务大臣租借来的,对方非常宝贝这辆车,我求了好久呢。”

    毕竟他原文主角,有着一般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考虑到您特别喜欢车,想着节目快结束了,总不能让您带着遗憾离去,所以,多花了些心思。”顾青禾说着,将车钥匙送到海因里希手中。

    海因里希痴痴凝望着车钥匙,那种疯狂想要飙车的欲望彻底攻陷了理智。

    但是,他的驾照已经被吊销,更何况母亲也叮嘱过,千万不能碰车,否则这辈子不会再让他考驾照。

    看得出海因里希在犹豫,顾青禾便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这里没有交警没有摄像头,玩一次没什么的,更何况我们又不去市区,只在这里过过瘾。”

    海因里希依然在犹豫。

    “王子,您这次不开,下次可不知道就是什么时候了,我记得重考驾照要几年以后了哦。”顾青禾故意放轻声调,语气是明显的诱.导意味。

    海因里希咽了口唾沫,内心挣扎了许久,接着,他按下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一气呵成。

    对于车的喜爱早已超过一切,甚至濒临疯狂。

    他缓缓抚摸着方向盘,这种久违的感觉真振奋人心。

    “吧嗒”,他打开了大灯,灯光飞驰老远。

    喜欢这种感觉,哪怕只是打开打灯的按键音都格外悦耳。

    *

    白宿拎着根烟花点了好久,但一按下火机,就被夜风吹熄。

    “去草坡背面吧,这里迎风不好点。”萧恪道。

    白宿生气气:“讨厌,风都跟我作对。”

    萧恪捏捏他气鼓鼓的小脸:“办法总比问题多。”

    两人乘着夜风缓步于草坡上,十二月的丹麦已经冷到接近零下,吹了一头一脸冷风,白宿冻得吸了下鼻子。

    “要擤鼻涕么?”萧恪问道。

    白宿掏了掏口袋,发现纸巾用完了,于是又用力吸了下鼻子,瓮声瓮气道:“算了,没带纸。”

    话音一落,一只大手按住他的鼻头:“擤我手上。”

    白宿赶紧避开他的手:“那多脏啊。”

    “我不嫌你脏。”

    “可我嫌你手脏。”

    两人有说有笑往草坡背面走,倏然间,一道刺眼灯光直冲两人脸,刺的两人抬手掩住眼睛。

    “我讨厌开远光灯的人。”白宿抱怨了句。

    “轩尼诗。”萧恪忽然道。

    “你怎么知道的。”

    “轩尼诗的大灯很特别,一眼就能认出来。”萧恪道。

    事实上,这辆车他家车库有,全球限量十二辆的车,他一人拥有两辆,一辆用来开,一辆用作收藏,所以见多不怪了。

    “谁这么有钱,把轩尼诗开到农场来了,也不怕沙石磨坏底盘。”白宿往旁边移动了几寸,眯起眼睛看向那辆车。

    旁边站着的那人,很眼熟,好像是……顾青禾?

    那车里坐着的,是谢晋?

    但是,一个诡异的想法忽然从脑海中冒出。

    以顾青禾最近的表现来看,车里是谢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极有可能是……海因里希。

    想到这个可能,白宿立马按下轮椅加速键,嗖嗖向着那辆车驶去。

    车里,海因里希如获珍宝般爱抚着车内配件,外面,顾青禾的笑意难以掩饰。

    心情真好啊,只要没有白必死在,一切都那么和谐……

    妈的!

    顾青禾看到了正向这边疾速而来的白宿,心情顿时down到谷底。

    而白宿权当没有顾青禾这个人,径直到车边,拉开车门,对着里面的海因里希冷声道:“下车。”

    海因里希握紧方向盘,剑眉蹙起,却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就像顾青禾说的,失去这次机会,下次再摸到车就不知是何年何月。

    顾青禾一下子将白宿的手打开,挡在车前,因为强烈的怒意导致五官都扭做一团。

    妈的,白宿三番五次来坏他好事,不把这个人铲除真的难平心中怨恨,留他在这个圈子之后只会成为自己的成功绊脚石。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白宿,是不是什么事你都要横插一脚找存在感?”

    萧恪上前一步,被白宿拽住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他现在处于被吊销驾照的状态,碰车就是违法,你非但不懂得帮他进步,还在这助长歪风邪气,我问你,如果这件事被别人发现了举报到上边,你能不能负责。”

    “少在这矫枉过正,这里没有摄像头,又不在市区,要是事情败露,我第一个怀疑你!”

    白宿被他气笑:“你敢保证这里没有摄像头?你又敢保证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你这么愿意满足他的爱好,干脆动用你的家族势力修改丹麦法律,把驾照还给他好不好。”

    顾青禾只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憋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没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依照规矩办事。”白宿看向海因里希,“下车。”

    海因里希低着头,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不想惹白宿生气,但又无法遏制对车子的喜爱。

    白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承认是我多管闲事,你开吧,我不会说出去,你的事我以后也不会再管。”

    说罢,他转身滑着轮椅离开了车库。

    萧恪在后面跟着,心情有点好,他还是第一次见白宿发火,这样就能说明他现在肯定对这王子烦透了心。

    “别生气,我带你去放烟花。”萧恪趁热打铁,就要赶在他们家宿宿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关怀一波,这样白宿对他的好感度就会不断up。

    “沙沙、沙沙。”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顺着晚风传入二人耳中。

    萧恪惊觉地回头看了眼,就见海因里希正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

    听到声音,白宿也停下了轮椅,但没有回头。

    “对不起。”良久,海因里希抬起头,面容几分委屈,“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违法乱纪。”

    他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处罚的小学生,高大的身形配上他悔不当初的表情,实在有些喜感。

    “我只是,真的……很想开车,我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对不起。”说罢,海因里希深深俯身,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萧恪:“别管他,让他自己冷静一……”

    “很想开车?”白宿无情打断他。

    海因里希点点头,忽然意识到白宿看不见,低低“嗯”了声。

    “跟我来。”白宿扔了这么一句,滑着轮椅向前驶去。

    海因里希立马小跑跟上去,也不敢和他走一起,一直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白宿身后,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顾青禾气势汹汹回了卧室,发疯一般将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还不解气,又把窗帘扯下来狠狠踩了几脚,仿佛那不是窗帘而是白宿的脸。

    隔壁沈阙他们听到动静,知道顾青禾铁定又被白宿刺挠到了,也不去管他,任由他发疯。

    只有谢晋关切的过来敲门,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别管我,滚!”顾青禾怒吼一声,捞起枕头狠狠砸在门上。

    谢晋无语,这几天他在顾青禾这儿就是讨不到好,真心觉得心累。

    谁不是爹生娘养,凭什么就要处处让着他?

    顾青禾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一擦眼睛,拿过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立马换了副表情,笑得迎春花一样:

    “赵总,抱歉打扰您了,是我青禾,嗯对,节目很快就要结束了,劳您挂念了。对了,您那边旗下的代言还有空缺对么?啊是,我想和您推荐个人。”

    “叫白宿,您应该知道他的,最近在网上还挺有名气的,嗯,您看过他的代言照?那正好。”

    顾青禾神秘一笑:“而且……您应该知道,他当初能接到小可美妆,纯粹是松山集团有个有特殊癖好的股东在背后帮了他一把,白宿这个人,没什么底线的,不管您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呢。”

    他刻意加重了“不管什么要求”几个字。

    “什么?您也早就相中了他,那就,再好不过了,那么,元旦那天,我会送您份‘大礼’,敬请期待哦。”

    电话挂断,顾青禾的嘴角露出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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