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萧寻初说得轻描淡写,但谢知秋感觉他好像有所隐瞒,似乎试图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萧寻初为人坦荡,两人相处这么久,谢知秋还是第一次见萧寻初有事瞒她。

    她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不过,既然萧寻初不想说,她会尊重对方的态度。看今日寿宴的场面,萧寻初那边多半不是好事,他不愿意吐露,亦是正常的。

    于是谢知秋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去,打了个哈欠。

    萧寻初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微微一笑,眼底溢满温柔。

    “困了?”

    “……嗯。”

    “也是,你来的时候就有点犯瞌睡,能坚持完寿宴不容易。”

    萧寻初笑眯眯的。

    谢知秋平时看起来是高不可攀的天峰之花,她偶尔露出这种普通人的样子,在萧寻初看来十分可爱。

    他道:“马车上有毯子,你等下在车上睡会儿好了,到了我叫你。”

    “……好。”

    *

    不久,谢知秋身上盖着一片薄毯,靠在不时小幅颠簸的马车上,安静地熟睡。

    萧寻初在旁边看着她的侧颜,一笑,伸手轻轻拨了拨她的头发。

    然后,萧寻初脑海中浮现出寿宴那里出现的争执来——

    “你疯了!竟想颠覆老祖宗的传统,与整个世俗为敌!成功还好,稍有不慎,就是知秋自己身败名裂,谢氏全族跟着陪葬啊!”

    “你说得未免太夸张,何至于此?”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此事并非没有前例在前,是成弟你想得太简单了。”

    那宾客满脸严肃,将筷子“咯”得一声放下,菜也不吃了。

    他道:“女子从政,早有前车之鉴。北齐女官陆令萱,因其曾为北齐皇帝乳母,受到器重,地位渐高,后来操纵北齐朝廷八年之久,干政弄权,任用大批奸臣,祸国殃民,最后北齐灭国,陆令萱自杀,其后代皆落得斩首弃市的下场。

    “再说唐代上官婉儿,可谓才华过人、文采斐然,辅佐女皇武则天,可后来在唐隆之变中被李隆基怀疑忠心,被斩于旗下。

    “不说远的,就说当朝太后顾诗诗,还政之前,受到多少非议?她自己是保住了身份性命,但她垂帘听政时任命的外戚,后来被齐相清算掉了多少?

    “女子从政的合理性弱于男子,古往今来,士人早已用种种妖妃奸后的案例将此事定调。哪怕什么错都还没犯,性别放在那里就是天然的靶子,他人只要说一句牝鸡司晨,就可以站在有理的一方。在这种劣势下进入官场,得面对多少阻碍?多少人能有好下场?

    “倒不如在家中老实相夫教子,好歹可以平顺一生、衣食无忧。”

    那宾客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时与萧寻初一同在屏风后面的,有好几个谢家的小姑娘。

    谢家的女儿在小

    时候,都是与家中兄弟一起读书的。

    其实她们得到的教育资源多半不及当年的谢知秋,但比起贫家女子,学识已可言不错。

    那些小姑娘十二三岁,正是会不服气的年龄。

    她们这个年纪,正好要和家中兄弟分开了。一群兄弟姐妹,明明在此之前都是一块儿念书,她们功课也未必就比兄弟差了,结果这时才发现读得再好还是被当作是陪读,有几个姑娘心里憋着气。

    一个谢家姑娘在屏风挺直了脊背,开口道:“二堂叔,你这话理就偏了!古时是有妖妃奸后,但男的奸臣难道就少吗?秦朝赵高,汉朝董卓,唐朝李林甫,每一个朝代都有佞官奸臣,数量远胜于妖妃,却从不见有人说男子会为祸朝纲。

    “而女子之中,既有战国宣太后灭义渠之国、巩固秦国国土,又有东汉邓太后节俭救灾、治理贪腐,亦是赫赫功绩。

    “这本是为人人品的问题,并非男女之故,怎么二堂叔一说话,就把祸事全推到了女人头上?

    “再说,女人会出奸后误国,祸及家人,难道男的做官当了奸臣,家人便可高枕无忧了吗?”

    这小女孩话说得冲动,但在屏风后引来了几声附和,这让她愈发挺起胸膛。

    萧寻初亦听得新奇,谢家的姑娘倒真是读过书的,说话辩论都可以引经据典,且学识相当广博。

    谢知秋年纪小时不爱说话,她若是愿意与人争辩,说不定也是这个样子。

    而那位被称作二堂叔的宾客被屏风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才意识到后面居然有一群小丫头。

    他被小姑娘拆台,有些尴尬,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不是说亡国都是你们小姑娘的错。若要我客观评价,其实妲己褒姒这些后妃虽有祸国妖姬之名,但商亡,西周亡,归根结底还是纣王残暴无道,幽王不思进取,结果将罪名推到后妃头上,的确难免有推卸责任之嫌。

    “但流言可畏、众口铄金,一旦一个认知已经成了公认,就难以颠覆。

    “听你之言,认为男女都有可能出奸臣,所以风险一样,此言不对。

    “在我看来,女子在道义上占了劣势,这会导致女子从一开始就比男子多出一些弱点——

    “其一,天下人重视传统,女子从政乃阴阳颠倒、有违常理之事,并无理法支持,性别即是靶子,这是其一。

    “其二,女子难以得到主流支持,会导致普通官员与女子合作时瞻前顾后,甚至部分官员会有逆反心理,看到女子提出的建议,先下意识地不认同。

    “这使得女子在官场博弈中处于弱势。在过往的前例中,绝大多数得到大权的太后皇后之类,为了巩固权势,都不得不依赖外戚,同时重用拉拢唯利是图之人。

    “虽是为了增强自身势力的无奈之举,但这类人往往满眼荣华富贵、奸猾腐败。与这样的人结党,难免会有道德上的污点,给言官史官提供抨击的把柄,也强化女子祸国的印象。而男子则不必有此顾虑,这是第

    二。

    “其三,女子贞洁更重于男子,若是女子为官,势必要在朝廷中与男子朝夕相处,如若有要事,夜不归宿偶也有之。

    “一个女人成天待在男人多的地方,如何挡得住流言蜚语?男性官员若是生活不检点,也会受人非议,但女子标准无疑更高,还容易招致各种猜测,成天抛头露面,已是于理不合,哪怕本身并无不守礼教之行,仍是一个易受人攻击的把柄,又是第三。

    “后面还有其四、其五……难以一一赘述。

    “你们年纪小不懂,官场里的人并非善男信女,稍有不慎,全家人头落地,多一个弱点,就多一份风险。

    “女人天生就在官场上有这么多劣势,而男子却不必有种种顾虑,当然更如鱼得水。让家里的女儿去从政,一不小心就会招致祸患,相反男子弱点少很多,哪怕愚笨一些,也少了很多麻烦事。

    “是以,哪怕是天赋普通的儿子,也远胜于聪明绝顶的女儿,至少安全稳妥很多。”

    小女孩叫道:“可是这不合理啊!”

    “不合理又如何?事实如此!”

    二堂叔毫不客气地道。

    他冷冰冰地道:“刚才讨论的是否要送谢家的女儿为官。要是没有这些问题,凭知秋当年的聪慧,我也支持她入仕!但实际情况摆在眼前,难道能当不存在吗?

    “重点不是公不公平,而是怎么办!

    “不公平是一回事,利益权衡又是另一回事,夸一句聪慧容易,可要让她去做官,怎么去?凭什么去?你们想想,真要让她一个女子做了官,会在梁城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这可与当年的才女之名不同,极有可能不是什么好名声。

    “谢家同辈并非没有男儿,既然有更靠谱的选择,何必铤而走险?

    “不是她不能当官,而是去当突破常规的第一人,必然面对极大的风险,还会被推到风口浪尖,祸福难料!这对她来说,难道真是什么好事吗?”

    *

    时间回到现在。

    今日寿堂之上,双方争论足有半个时辰。

    萧寻初全程听得稀奇。

    谢家终究是读书人家,双方有来有往、有理有据,长辈显然看轻小女孩的想法,可是也没有太敷衍对方,反而一一与她们权衡利弊。

    后来谢家姑娘说得太过激动,不慎推倒屏风,有了这个插曲,辩论才被打断

    萧寻初少年时没花太多心思在念书上,萧家也没有这种氛围,对他而言有些新鲜。

    不过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对他的想法亦有影响。

    *

    不多时,马车回到将军府。

    萧寻初回家后,先去了他充作工作室的院子。

    他将近日正在昼夜沐浴光照的黑石取出,捏在两指之间,于月光之下打量。

    这黑石已然黑得十分通透,白斑近乎消失,在月光下幽黑透亮,犹如千年凝结的黑色珍珠。

    这是其中“势”充裕的证明。

    按照他的推算,他与谢知秋可以换回来的日子,恐怕已近在眼前。

    可是……

    “——这对她来说,难道真是什么好事吗?”

    谢家长辈之言,在他脑中回荡。

    在此之前,他都十分坚定要与谢知秋换回去。他们毕竟不是本人,用对方的身体是有危险的。

    而且,他心慕谢知秋。

    他用的是谢知秋的身体,可自我认知没有变,仍然是以男性的身份在喜欢女人,如果不换回去的话,他们现在的样子,只能像朋友一样相处,没法有什么进展。谢知秋自己也说,想等换回去以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他无疑很希望与谢知秋换回去。

    可是……

    谢知秋正值事业的高峰,她离齐慕先那样的滔天权势几乎只差一步,前途一片光明,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说不定一切她曾想象的抱负都能实现。

    换回去会怎么样?

    她现在积累的一切是不是会化为乌有?

    她会不会再也得不到同样的机会?

    而作为男人来说畅通无阻的事,她以女性身份去做,会不会就要面临天下人的非议?

    谢知秋说过,她想要以女性的身份当官,萧寻初很支持她。

    他觉得谢知秋适合当官,也有这个才华,不让她入仕是很不公平的事,道理很简单。而谢知秋说她想试试,萧寻初就发自内心地相信她能做到,并无犹豫。

    不过,现在再仔细考虑,关于这件事,他其实并不算往深处想过,至少远没有像谢家的长辈和女孩们考虑得那般深入。

    光是从谢家人今日的激烈争论,萧寻初就能窥见谢知秋要是有朝一日真的当了女官第一日,她将要面临的腥风血雨。

    谢知秋聪慧过人,她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可她几乎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这些。

    萧寻初不太清楚原因,或许是谢知秋认为哪怕有困难,凭借自己的身份入仕也十分重要;或许是她也知道用男性身份来做这件事更轻松,也有所意动,可是在意萧寻初的感受,所以从未提过。

    凡事都有两面性。

    谢知秋要是不换回去,世人将永远无法知道她以自己真实的身份能得到怎样的成就。

    但相应的,她就不必放弃现在的前程,不必面对种种议论揣测,她对方朝的种种构思理想,都能用阻力更小的方式实现。

    一直以来,她都缺一个可以得到机会的身份,而现在,这个身份,他可以给她。

    不过是此生放弃情爱,不过是失去自己真实的人生,有什么难的?这些身外之物,早在他走上临月山的时候,就做好舍弃的准备了。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中年男子与人说话的低沉嗓音。

    自从交换身份以后,萧寻初与谢知秋都对外面的动静很敏感,他当即回过神,往外看去。

    须臾,果然五谷恭敬地过来敲院门。

    萧寻初发声:“什么事?”

    五谷听是他的声音(),道:少夫人(),是将军想要见少爷,不知少爷方便吗?”

    萧寻初一顿,说:“我去问问。”

    *

    谢知秋本来已经很困了,但因是将军亲自过来,她还是揉了揉眼睛,尽责地来扮演“儿子”的角色。

    院门一开,就见萧斩石凶神恶煞地肃着脸站在外面。

    他一见谢知秋,就喝道:“臭小子,反了你了,你这院子怎么回事,连亲爹都要三催四请才开门!你给我过来!”

    言罢,他大步走向外院的一处石桌石凳,然后肩腰一展,双腿分开稳稳地坐下来,面容深板,尽管手上没有刀,但俨然一副收关大将的架势。

    谢知秋这两年已经十分熟悉萧斩石的性情,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跟上去。

    萧斩石吹胡子瞪眼:“今天你们去谢家祝寿以后,我与光儿比划了一下武艺,结果那小子中间跟我说,你有进行军事改革的打算?”

    谢知秋一滞。

    她的身份之前被萧寻光拆穿了,两人因此聊了不少军事方面的想法。

    因为军事是敏感的部分,皇上非常犹豫,那些她只在私下与皇帝含蓄地讨论,尚没有在朝中正式提及。

    由于进展相当缓慢,前景也堪忧,她便没有告诉与萧寻初父子关系一般偏差的萧斩石,怕萧斩石空欢喜一场。

    不过,既然萧斩石主动问题,谢知秋也没有隐瞒,应道:“是。”

    萧斩石肃道:“你的那些想法,光儿详细跟我讲了,你——”

    谢知秋本以为萧斩石要给她建议,认真准备听着。

    谁知下一刻,却见萧斩石肃杀的面孔上眼眶一红,他居然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擦了下眼角。

    他说:“你的那些想法,若真能实现,说不定能改变国家至今以来冗兵而战力弱的局面,天下将士都会欣慰。我当初逼你们兄弟从文,就是盼着你们能带来这个日子。

    “你们当年不过两个小孩,我对你们又打又骂,是过于严苛。你们是我亲生的孩子,我看你们被我打得浑身伤,心里也难受。

    “可是我又害怕,我若不严格教育你们,将现状一日日地拖下去,会永远看不到朝廷振作的一天,会拖到某一日,他国的铁骑踏入梁城,令方国的百姓沦为败奴。

    “要是有朝一日,这江山不必再因他国强大的军队而胆战心惊,百姓能够安心生活,也不枉二十多年前,萧家军的战士在北方送掉的性命。”

    ……

    这个时候,萧寻初背靠着院墙,隔着这一堵红墙,听自己父亲与谢知秋的对话。

    萧斩石对谢知秋赞赏不已。

    萧寻初听得出来,父亲还不是放不下老将军的架子,态度颇为僵硬,但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回,萧寻初听到自己亲爹一个晚上能笑那么多次。

    夜风中,萧寻初摘下一片叶子咬在嘴里一上一下地叼着玩,嘴角有一丝无奈又感慨的笑。

    ()    说起来,上一回听到父亲毫不犹豫地夸赞他,又是什么时候呢?

    萧寻初转过叶子,悠哉地拿叶子吹曲调。

    萧寻初平常很少抱怨他自己面临的处境,不过,说真心话,他对现在的状况其实有很多不自在的地方——

    他以前经常骑马,也喜欢游山玩水,哪怕避世,也不是个足不出户的人。

    而现在,哪怕回了自己家,他父母对“儿媳”这个身份的束缚没那么大,他仍然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自由。

    有时候甚至他父母没说什么,他身边的丫鬟就会小心翼翼地劝他——

    “小姐你还是不要太常出去吧,现在小姐已经是萧大人的妻子了,萧将军和将军夫人都在。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小姐总是往外跑的话,说不定萧大人的父母心里会有意见的。”

    而且,他也很羡慕他师兄。

    在谢知秋的努力下,叶师兄已经顺利在工部入职,尽管目前还算不上有多少话语权,但比起临月山上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而且,谢知秋已经在推行改善工匠处境的政策,今后工部的地位或许会越来越高,叶青是真正是有技术的人,相比较于学儒学中第进入工部的官员,他的价值是无可取代的,乐观一点说,未来可期。

    这原本,也是萧寻初期待的事。

    然而现在,当叶青开始每天充实地忙忙碌碌时,萧寻初还是只能在后宅里待着,等叶青回将军府了,他才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见闻。

    说来神奇,其实是萧寻初与谢知秋认识的时间更长,可是谢知秋一旦离开家,外面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就难以知晓了。

    反而是师兄,有时能跟他说说谢知秋最近又在朝中干了什么事,引得官员纷纷议论。

    要说完全不烦躁,是不可能的。

    但本来会遭遇这些的,是谢知秋。

    这种日子他才过了三年而已,而谢知秋,在十七岁之前的人生,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一个惊才至此的人被每天强行关在家里,会是什么感觉呢?

    萧寻初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黑石,放在掌心看了看。

    *

    夜深。

    谢知秋送走萧将军,回到屋中。

    屋中烛火亮着,她本以为萧寻初应该在的,可能准备睡了,然而进到屋里,才发现室中空空的,没有人影。

    谢知秋疑惑地将灯笼搁在桌上,左顾右盼。

    须臾,她看到自己床上有东西——

    那是两块黑石,还有一支竹蜻蜓。

    竹蜻蜓是两人的相识契机,但这些年来,萧寻初已经许久不曾做过,看床上这竹片的光洁程度,似乎是他刚才新制成的。

    和以前一样,竹蜻蜓上绑着一封信,纸条似乎比他们幼时传递的要大一些。

    为何他人不在?

    是什么话,让他觉得递信比当面说更好?

    谢知秋将信从竹蜻蜓上解下来,打开,只见上面是熟悉的萧寻初的笔迹。

    字只有几行,但写得潇洒——

    【此石近成。】

    【欲归原位之日,取石寻我即是。】

    【不必过急,如有顾虑,可待时机。】

    【另有一言告知,黑石遇热失效,遇火则毁。】

    【若定决心,亦可将其置于火中,前尘往事,必无人再提。】

    *

    同一时刻,齐府。

    午夜,齐慕先仍在屋中,听完对面之人说的话,他面上有明显的惊讶之色——

    他指尖转着一块光滑通透的黑色石头,此石不及萧寻初那里的通亮,但分明是同一材质,且看光泽,已相当美丽。

    齐慕先的神情变幻莫测,似乎此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不可思议地道:“通过一块石头就能调转两个人的灵魂,世上竟有这等奇事?”!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1.Cc,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1.cc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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