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丑时过半。

    西华门外,守门的护卫举枪立着,心不在焉地望着空中缓慢挪动的星辰。

    这个时辰,天上连一只鸟都不会飞过,只有偶尔能听到夜枭咕咕的空灵叫声,给夜晚平添几分诡异。

    在寒风中站了大半个晚上,守卫腿已经有些发僵。

    他心里开始期待再过半个时辰,宫中早朝,宫门便可开启,他也好换班回去睡觉。

    不过……

    守卫疑惑地往长街后望了一眼。

    从宫中离开的侍卫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他说去请参知政事萧大人进宫,原以为快马加鞭,至多半个多时辰就会赶回来,结果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守卫心里有些焦虑。

    齐慕先谋反那可是大事,出不得半点差池。

    他对这事有点稀奇,想知道细节,但又颇为紧张,毕竟偏偏发生在他当值这一天。

    本来他按部就班行事即可,可是那宫中侍卫这么久没回来,他接下来换班还是不换班?就怕他换了班,后面的守卫不知道情况,出了什么差池,又怪到他头上。

    正当守卫心里烦着时,忽然,只见远处有两匹马由远及近,马上还载着人。

    守卫眼前一亮,本以为是侍卫带着萧寻初回来了,可待两匹马靠近,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

    *

    ——正式执行计划前,谢知秋与萧寻初在屋中秘密商定细节。

    萧寻初问:“知秋,若是我们确能诱导齐慕先在我们能把控的时间门范围内去对赵泽使用黑石,你认为定在什么时候最好?”

    “首先,必然是晚上。”

    谢知秋微微阖眸,沉着地道。

    “齐慕先与赵泽交换以后,会拥有赵泽的权力,若是白天,他一下子就能调动朝中所有官员和士兵,我们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反应时间门会大大减少,过于被动。”

    “另外,黑石交换有距离限制,要将赵泽和齐慕先换回来,必须要将赵泽带回皇宫里。”

    “诚然宫城夜晚会关闭宫门,要进宫非常困难,但相应的,晚上宫城内没有官员,活动的宫人很少,连守卫的人数也会比白天少,只要能闯进宫门,后面便可畅通无阻……借着夜色的遮掩,我们躲藏或者隐瞒身份也会更容易。”

    言罢,谢知秋起身,在屋中思索的走动。

    忽然,她转过身来,冷静的眸中,有了决断,道:“丑时三刻左右为佳!此时宫中守备已经守了大半个晚上,又即将换班,是精神最懈怠的时候。而且离开门时间门已经不远,他们态度上或许会有所松动。”

    *

    这时,那两匹马已经停在西华门前。

    守卫定睛一看,只见那两匹马壮硕高大,体格远胜于民间门普通马匹不说,竟在宫中名马面前也毫不逊色,看上去隐隐像是战马。

    而骑在马上的两个人,都身着战甲、头戴军盔。

    其中一

    个看长相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兵,面白无须,相貌十分柔和,个子也不太高,竟有些男生女相。

    而另一人则是老兵,精神面目不佳,他始终低着头,在夜晚看不清长相,但从他隐隐露出的下巴可以看出,他似乎刚刮掉了所有的胡子。

    只听那少年兵从袖中掏出一块信牌,高举过头顶,道:“吾等乃镇北军信使,有紧急军报要呈送给皇上,事关重大,许与同平章事齐慕先有关!还请速开宫门!()”

    守卫闻言,迅速上前查看信牌。

    漆木所制,长六宽三,暗记正确。

    这信牌是真的,确实是镇北军信使,而且级别很高。

    守卫当即道:宫城夜不开宫门,你将军报给我,我去交给皇上。◆()_[(()”

    那少年怀中抱着一个细长的匣子,约莫臂长,极可能就是“他”所说的“军报”。

    然而,当守卫伸手去接时,少年兵却将匣子往另一边一护,皱眉道:“军报机密,岂能交给尔等不明底细之人!李良将军有令,必须由我亲自呈送给皇上!”

    守卫听“他”态度如此强硬,顿时也不高兴了,冷声说:“夜叩宫门乃是重罪,殿门杖九十,宫门杖八十,皇城门杖七十,京城门杖六十!吾等也是奉命行事!”

    少年兵道:“江山社稷危在旦夕,老子战场上冷剑刀枪都过来了,还怕你一道门杖几十?!八百里急报,事关天下危亡,你现在不肯开门放行,若是耽搁了大事,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守卫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是有些怕了。

    尤其这少年兵先前暗示军报与齐慕先有关,齐慕先今晚正巧谋了反,宫内才刚发生的事,按说宫外的人不会知道,“他”能说出这一条,这个军报极有可能是真的,而且很重要。

    两个守卫凑近在一起讨论了一下。

    然后,一人道:“既然如此,我去通报一声,看皇上如何判断。”

    两个信使对此并未再反对。

    于是那人反身进了宫城。

    ……

    实际上,这两个士兵,正是谢知秋与赵泽。

    秦皓在御史台疏通关系、让谢知秋见到赵泽之前,就在慰问狱卒的食物里放了蒙汗药。秦皓身任侍御史一职,狱卒做梦都想不到秦皓会给自己人下.药,不曾生疑。

    带着使用齐慕先身体的赵泽离开御史台狱后,两人就换上镇北军的衣裳,准备突破宫门。

    萧斩石当年统领的“萧家军”,与如今的镇北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谢知秋拿到的盔甲、信牌全部都是真家伙,自然辨不出伪来。

    谢知秋与萧寻初交换身份多年,她骑马已经非常熟练,对男性的语气举止都很熟悉,哪怕她长着女性化的脸,只要穿上完全遮掩身体曲线的战甲,再借以夜色,乍一看很唬人。

    而赵泽那边也做了伪装,谢知秋刮掉了他脸上本属于齐慕先的胡子和眉毛,再用简单的化妆改变细节。

    不过,细看还是破绽百出。

    这

    ()    个时候(),赵泽背在身后的手上℅()_[((),实则拿着棍子。

    他忐忑得手心直冒冷汗。

    ——这是他的皇宫,他最清楚不过了。

    前朝宫禁不严,因此宫变频发,动摇国本。

    方朝建国以后,宫城实施严格的门禁制度,民间门坊市可以夜不休市,但皇宫只要入了夜,除非是皇上允许的个别极特殊情况,否则定然只出不进。

    几十年前,宫内曾有一次走水。

    当时的宰相看到宫殿火光,本想带人进去救火,结果绕着宫城叩了一圈门,没有任何一个守卫开门。

    城中的护卫数量并不足以及时救火,于是等到寅时宫门大开时,失火的宫殿已经烧掉大半,无数珍宝化为灰烬。

    这个所谓的门禁,就是严格到这种程度。

    当然这事也不完全是铁板一块。

    过去也曾有过出嫁的公主半夜与驸马吵架,哭着跑回娘家,在深更半夜夜扣宫门的前例。

    当时的皇帝听到爱女的哭声心软,便命人打开宫门,放公主进了宫城。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皇帝本人的想法。

    此举本是为了保护宫中皇室的安全,但没想到,如今倒成了赵泽要面对的大难题——

    齐慕先才刚刚换到赵泽的身体,他现在必然极为谨慎警惕,在这种时候,让齐慕先同意开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况且,他们手上的信牌虽是真的,但他们两个,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垂暮老人,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他们绝无可能是镇北军。

    谢知秋和赵泽,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用这种方式进宫门。

    今夜,他们势必是要硬闯的。

    所谓的军报,只不过是骗走一人去通报的幌子。

    谢知秋和赵泽现在两具身体的体能,要快速制住两个身强力壮的宫中守卫,难度太大。

    但只要骗走其中一个,二对一,胜算就大了很多。

    而且如果只剩下一个人,他被制服以后,也无法及时通知其他人,两人便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入宫中。

    只是计划如此,赵泽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从未做过如此凶险的事,紧张得两股战战。

    他本该在其中一个守卫进了皇宫、另一个守卫走神的时候,马上用棍子敲对方的头,迅速敲懵对方,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整个人都僵住了,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谢知秋回头看了眼赵泽,见赵泽没动,她当机立断,便要亲自动手——

    恰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谢知秋反应敏捷,迅速收起动作,一勒缰绳,回头去看来人——

    那人身着红色高服,腰间门佩刀,一看就是地位较高的大内侍卫,而且谢知秋还用萧寻初身体的时候,也在赵泽身边见过他几次。

    谢知秋蹙起眉头,心中道了句麻烦。

    而那守卫看到这红衣侍卫,倒娴熟地与对方攀谈:“大人,您回来了!您不是去接萧大人的吗,萧大人人呢?”

    ()    守卫左看右瞧,却始终只有侍卫一个人的人影。()

    提起此事,大内侍卫看上去也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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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别提了,萧大人今天很反常,一见到我就跑,好不容易逮到他,他竟说自己吃坏了肚子,进了茅房就不肯出来。他是参知政事,总不好硬将他捆进来。”

    本以为很容易的一件事,没想到萧寻初完全不配合。

    说实话,他甚至觉得,“萧大人”好像是在有意拖延时间门。

    红衣侍卫拧眉,只觉得今夜处处透着怪异。

    他说:“我只能先回来跟皇上汇报一声,若是皇上态度坚决,就多带几个人去将萧大人硬请回来。”

    谢知秋听到这里,心中暗叫不好。

    这红衣侍卫回到了这里,就说明萧寻初那边已经拖不住。若是让这红衣侍卫将情况汇报给齐慕先,以齐慕先的才智,难保不会意识到他们给他设了局,那他们会彻底由主动转为被动。

    而这时,红衣侍卫也注意到了谢知秋与赵泽二人。

    他看着这两个生面孔,眯了眯眼,眼底在夜色中弥散出探究的光芒。

    他问:“这两人是谁?”

    护卫回答:“他们是镇北军的信使,说有急报送来,要见皇上。”

    “……今晚,要见皇上?”

    “对,不过他们有信牌,大人您可以验一验。”

    说着,护卫忙将信牌给红衣侍卫。

    红衣侍卫伸手接过,在指尖翻了几圈。

    “这信牌确实是真的。”

    红衣侍卫拉长了音道,但听他的口吻,好像并不全信。

    他狐疑地看向谢知秋,道:“你们真是镇北军的人?”

    谢知秋保持了十二分的警觉,点了点头。

    红衣侍卫道:“为了防止镇北军投靠敌方以及防止敌方混入,镇北军的士兵都在身上刺过字,标有其隶属军队的番号和将领身份。你们两个都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刺的字。”

    “这……”

    赵泽慌了神。

    他和谢知秋是晚上临时想到的策略,准备充其量半个时辰,怎么可能有时间门伪造刺字!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

    红衣侍卫见二人一动不动,顿生异样之感。

    他给了守卫一个眼神。

    守卫这时也意识到二人诡异,当即会意,连忙举起长.枪,向谢知秋和赵泽一步步走去。

    午夜寂静。

    下一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谢知秋一把掀开她怀中那个细长的匣子,从里面掏出一杆金属制品,双手架在肩上!

    没等红衣侍卫意识到这是什么,只听“砰”的一声轰响,火光闪过,有什么东西射到他的马脚边,并且炸了开来——

    “咴——”

    侍卫所骑的马受到巨大惊吓,惊恐地抬起前蹄,猛颠了两下,便要逃窜——

    事发突然侍卫根本制不住马,硬生生被马甩到地上!

    门卫亦吓了一跳。

    他是梁城士兵,也见识过所谓的“突火.枪”,但那是一种用竹筒长管装弹、用火绳点火的武器,由于速度太慢还不稳定,如果是危急情况,根本不如刀剑好使。

    而谢知秋手上这个东西,非但是修长的金属管,而且靠燧石来打火,从机关发动燧石到射出子窠,只有短短眨眼间门的功夫!

    士兵本应该冲锋陷阵、视死如归,但梁城的守卫实战经验稀薄,在面对未知的本能恐惧面前,他的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不要说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根本连挪都挪不了一下!

    然而谢知秋反应极快。

    一切只在瞬息。

    趁着侍卫和护卫都爬不起来的功夫,谢知秋连放两枪,将宫门打出个洞,同时甩鞭用力一抽赵泽那匹马的屁股,道:“冲!”

    赵泽回过神来。

    不等宫城火光亮起,二人的马已经撞开宫门,直直往大内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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