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82章 二更君

    薛放抱着隋子云轻轻跳了下地。

    虽然隋子云身上盖着戎袍,但脸上的血渍,以及那气色,无不说明他经受了一场酷刑。

    薛放心里本不好过,看见杨仪发白的脸色,便把隋子云身上的袍子拉紧了些,他反而一笑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别慌,皮外伤而已,快进去给他看看。”

    杨仪忙忙地点头,跟着他向内走去。

    斧头跟在后面,一边问屠竹:“这是怎么了?嬷嬷怎么伤的这样厉害。”

    屠竹先前虽是随行,但连宫门都不得进,只在外头等着,哪里知道详细。

    如今只是摇头,脸上是掩不住的难过之色。

    早在灵枢报了冯雨岩跟薛放带了人回来的消息后,杨仪起初不知所措,直到俞星臣提醒:“该准备点伤药之类的……”

    杨仪听灵枢说下了南衙,只以为事情难办,还没往人身上去想。

    听了俞星臣这么说,杨仪震惊地看他。

    俞星臣只好解释:“那里的太监……是不讲理的,但凡落入他们手里,很少有……安然无恙出来的。”他尽量斟酌,让自己用词妥帖些,不至于吓人,而又叫人明白。

    南衙,是宫内唯一的惩治犯法宫人的地方,那些行刑太监,个顶个的心狠手辣,极其难缠。

    俞星臣当然知道。

    也幸而是这样提醒了,在车马回来之前,杨仪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

    可虽然如此,在将隋子云送到内室,扔了身上袍服之后,杨仪看见他的伤,还是不禁捂住了嘴。

    薛放道:“你不用在意,虽看着严重,但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你只给他处理妥当就是……你要是弄不了,我叫杨佑维来也成。”

    杨仪深深呼吸:“我可以。”

    原先在俞星臣提醒后,杨仪先叫人去烧水,自己准备了伤药,无非是外用的十灰止血散,白芨三七散,以及内用的止血镇痛汤,清热败毒散。

    想了想,又多找了一卷桑白皮线,当时找出来的时候,她还觉着应该是用不上的。

    谁知,就算是这样,仍是并不算周全,因为杨仪没料到除了那些寻常的外伤还,竟还有烫伤。

    她忙抓了一张纸,匆匆写了个方子:“去找这个药,叫三黄膏,若他们有便直接拿,若实在没有,就现配一副,要快。”

    屠竹拿了去,小梅在外道:“给我吧,这周围的药铺子我熟悉些。”

    杨仪先用煮过的细麻布将伤口仔细清理,虽然杨仪动作很轻,隋子云于昏迷中仍是时不时地抽搐。

    她抿着唇,尽量不去看他,把伤口处理妥当后,先洒了止血散,一些鞭伤不必格外处理,主要是腹部跟胸前的两道划伤,足有六七寸长。

    杨仪只能在敷药之后,又给他仔细缝合起来。

    这期间,屠竹又将熬好了的伤药给隋子云一勺一勺喂了下去。

    虽然人还没醒,但隋子云仿佛知道是在救他,甚是配合。

    做完了这些,已是半个时辰过去,外头小梅满头大汗跑了回来,拿着一盒膏药,正是杨仪所要的三黄膏。

    杨仪将药膏接过来,看着隋子云肩头那块明显的烙印。

    她没法想象那些人是怎么下得了这样狠手,但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

    正要去给隋子云涂,薛放走了进来:“我来吧。”

    杨仪抬头。

    薛放道:“你的脸色不好,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歇过……横竖这不是缝伤口之类的,我能干。”

    杨仪点点头,手上又极快地给隋子云把脉听了一遍,觉着并无大碍,才稍微松了口气。

    小甘扶着杨仪出门,到了门外,杨仪又吩咐小梅:“那副三黄膏,因为还好寻点,所以先顶着用,这烫伤过于重,得换一副寒石散,这个药铺子里恐怕难寻,得自己配,我写个方子,劳烦尽快再去寻来。”

    杨仪在桌边坐了,提笔,略一寻思,写道:寒水石,大黄,地榆,赤石脂,煅牡蛎。这都些极凉大寒之物,对付烧烫最为对症。

    顷刻,小梅拿着方子跑去,果真药铺里没有现成的,好不容易集齐了药材,磨成一副,按照杨仪吩咐用麻油调了,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天色都暗了下来。

    杨仪先前因为实在累了,复去了偏厅歇息。

    小甘看着她憔悴的脸色,想劝她回府里去,又知道她必定放心不下此处。

    俞星臣跟薛放都给冯雨岩叫了去。

    老将军先是询问了俞星臣关于花魁被杀案结案之事,俞星臣将自己已经整理妥当的证供以及陈述等都奉上,道:“闻北蓟因脑中有疾,病发杀了花魁泗儿,至于王蟾,是泗儿要挟闻北蓟行事,如今经过救治,已然无恙。”

    “之前王六跟红绡阁那花魁呢?”

    “王六时常头疼,推测也跟闻北蓟一样有脑疾,闻北蓟想要为他治疗,不料无用,也是因突然病发导致残杀花魁解语。”

    “顾家小衙内又如何。”

    “顾瑞湖因察觉闻北蓟便是巡检司张贴画像上的真凶,试图加以要挟,闻北蓟便设计在娼女霜尺的宅子中将他杀害。如今闻北蓟已经病发身亡,霜尺伤重。”

    冯雨岩听完之后,微微点头:“闻北蓟有脑疾,可有证据?”

    “杨家的仪姑娘跟本部秦仵作一同将闻北蓟的脑颅打开,亲自查看过,确实是脑中病变,为求证无误,又将本部其他几具尸首的脑颅打开对比,确凿无疑。唯有王六的脑颅因早已经下葬,无可查证。”

    冯雨岩看看面前那几张杨仪所画的脑颅图纸,皱眉道:“做到这一步,也已经足够了,令人叹为观众。就算并未检查王六的脑颅也罢了。”

    他说了这句,道:“听说先前顾朝宗跟闻侍郎都来过了?”

    “是。闻侍郎本不愿叫人碰触闻北蓟尸身,后听了仪姑娘劝说,知道如此有助于了解脑疾之患,或有益于万千百姓,这才深明大义,愿意开颅。”他特意一停,“至于顾提举……先前跟闻大公子有些口角冲突,另外,顾提举似乎想要定霜尺死罪。”

    冯雨岩哼道:“什么时候巡检司轮到姓顾的当家了。你不用管他,该怎么判就怎么判,顾家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俞星臣道:“是。”

    说了此事,冯雨岩道:“这案子差不过可以结了。但是羁縻州特使行刺圣上一事,还需要你们两个同心戮力,尽快查明真相。”

    俞星臣迟疑,他先看了一眼旁边的薛放:“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你说。”

    “皇上应该不会不知道,小侯爷先前在羁縻州、跟隋子云是同僚相识的吧。”

    冯雨岩垂眸:“皇上虽明见万里,但也未必事事都放在心上。”

    这一句回答,可谓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成。

    俞星臣心里有数,这种大事,皇帝不可能不知。既然皇帝知道,而特意地叫冯雨岩带上薛放,那……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薛放察觉他的意思:“你这是何意,皇上知道我跟嬷嬷是旧识,故意叫我审他?”

    俞星臣道:“我并没有这样说。”

    薛放嫌弃:“我最烦你这样的人,明明心里有话,嘴里却一个字不说。就好像说出来就会有雷劈你一样。”

    俞星臣微怔。

    冯雨岩却道:“住口,休要对俞巡检无礼。还有,我正要说你,先前在宫内南衙,你差点惹出事来,知不知道!倘若皇上不晓得你跟隋特使的关系,你这一闹,也自是昭然若揭了。”

    薛放说道:“我不信他们不知道我跟嬷嬷的关系,不然的话,这种事为什么不让将军带着俞巡检去查,偏叫我?”

    冯雨岩语塞:“皇上说格外赏识你,不成么?”

    薛放冷笑:“我可没有格外令人赏识的本事。”

    “闭嘴!”冯雨岩忍无可忍:“你省省心,少想那些没有用的。我刚才说你的你可记着,那些宫内的太监最是难惹,他们最是记仇的你不知道?今日得罪了他们,以后或者给你使个绊子……有的你哭的时候。”

    薛放道:“我又不常往那里头钻,他们想使绊子也得有那个机会。”

    “你真以为你不会再进宫了?进不进由得了你吗?”冯雨岩啼笑皆非:“魏公公说的真是,年少气盛!”

    薛放想了想:“老将军,你骂我别的,我都承认,但是今日,我要是能忍着脾气,我就不是薛十七,而是那地里的王八了……倘若有人那么对你的手足同僚,你能忍着不发作?”

    冯雨岩拧着眉:“我没叫你忍着,只是拦住他们的法子有很多种,你偏用了最难看不可收拾的一种。”

    “您倒是先进去了,我怎么没见您用法子拦着……”

    “你还说!”冯雨岩一拍桌子。

    薛放不做声。

    俞星臣看到这里,终于道:“关于特使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有人行刺?行刺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冯雨岩听了对薛放道:“你听听,看看俞巡检,再看看你自己,学学人家的明细端正吧!”

    薛放嗤了声:“我学不来那些假惺惺,道貌岸然的。”

    俞星臣早料到薛放没好话,他只当做没听见,又拦着冯雨岩道:“就算有人行刺,那特使是什么反应,怎么不由分说就送入南衙动了刑呢。”

    此时里间并无别人,冯雨岩是特意召了他两人在内的。

    听俞星臣问,冯雨岩道:“之前将人带出南衙的时候,皇上身边的魏公公也很诧异,他说……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只是叫南衙的人审审罢了。”

    薛放哼了声。

    冯雨岩瞪着他,见他没说别的,才又继续道:“据说当时事发的时候,特使已经进了内殿,那突然发难的侍者,是负责进献贡品的,不知怎么竟从贡物之下拿出一把短刀,当场将一名殿外太监捅死……并高呼要杀进殿内。”

    当时的情形,可谓凶险。

    前面隋子云跟另外两位特使已经进了殿内,外头那人不知怎地就厉声叫嚷,并砍杀起来。

    隋子云第一反应是出外看情形,再制止此人,谁知殿上的侍卫立刻拔刀出鞘,将他们一行人挡在原地。

    那些禁卫虎视眈眈,仿佛他们一动,就也要被立斩于刀下。

    而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间已经死了人,几个太监连滚带爬地从殿门口经过,又有两个滚了进来:“皇、皇上……有刺客!”

    殿外,褚统领带人赶到,这时侯,那意图刺杀的侍从已经被一名禁卫挥刀砍中了脖颈,他跌倒在金銮殿外的朱红门扇上,血染红门,缓缓倒地。

    此时,皇帝早在禁卫的护送下入了内宫,很快旨意下来,隋子云等众人便进了南衙。

    俞星臣听后,扫了薛放一眼,不言语。

    气氛正微妙,外头侍卫来到,说是侯府派了一名管家,询问薛放今日是否能够回府。

    薛放懒得理,不料冯雨岩道:“你去看看吧。”

    十七郎若有所思,看看俞星臣又看了眼冯雨岩,应声出门。

    厅内又安静下来,冯雨岩道:“俞巡检,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吧。”

    两个都是极通晓时局洞察人心的。

    俞星臣上前两步:“这件事要查,自然要从那死了的刺客身上开始查起,但此事怎么看都觉蹊跷,南衙的行径,俨然是把隋子云等当作合谋同党,但从特使的表现看来,他们根本不知情,但如果羁縻州真有不轨之心,又岂会只叫一个武功只是泛泛之辈的人先行起事?”

    那刺客若真是精心准备,又怎会如此经验欠缺,在门外就大闹起来,又怎会如此表现平庸,被宫中禁卫一击而死。

    “说下去。”

    “还有一件蹊跷就是南衙对隋子云的态度,虽然魏公公说皇上不知情,但这些太监是最会看风向的,若上意并非如此,料想他们不敢轻易得罪羁縻州的来使……”

    冯雨岩抬手示意他停下。

    俞星臣顿了顿,道:“所以下官想,这个案子要查不难,难的是,上面是什么心思,是要真查个水落石出呢,还是……只借我们的手、尤其是薛小侯爷的手,铲除……”

    冯雨岩忍不住又叫他停了下来。

    他招招手,俞星臣走到桌边。

    冯雨岩叹道:“我知道你精明,却不想竟到这种地步。”

    俞星臣道:“这只是下官的一点浅见。”

    冯雨岩看着他谦逊平和之态:“你跟十七,倒真是截然不同,那你不如再说说,你猜圣意如何。”

    俞星臣踌躇片刻,道:“老将军,我……”

    “这里没有别人,你只管说。”

    “我想,皇上未必就想动真格的,兴许只是因这件事敲打敲打羁縻州,再看看南边的反应。”

    还有一句话俞星臣没说,之前皇帝想召狄小玉进宫,却给隋子云“从中作梗”,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些事情掺杂在一起,南衙里对于隋子云的折磨……原因自是呼之欲出了。

    俞星臣并未武断,说完后问道:“不知老将军是什么意思?”

    冯雨岩微微一笑,点头道:“我跟你的看法差不多,哼……”他叹了口气:“说句不中听的,就算这次真的是狄闻派了刺客意图刺杀,皇上也未必就能立刻对羁縻州如何。”

    俞星臣眉峰一动,有了这句话,他明白这案子该怎么办了。

    “可……我有一事不解。”

    冯雨岩问:“哦?”

    俞星臣道:“狄将军身边的能人不少,怎么偏偏就派了隋子云来呢?”

    一来隋子云年青,资历尚浅,二来,狄闻不可能不知道,隋子云是皇帝的“眼中钉”,派他过来,岂不是有心叫他试刀刃吗?

    冯雨岩含笑点头道:“这才是狄将军的老谋深算之处,与其密而藏之令人起疑,不如坦坦荡荡摆在明面上,正是他心底无私之意,这一趟……隋子云虽不免遇险,但皇上未必就真要他的性命,狄闻自然算计周全。”

    俞星臣思忖:“那要是皇上真的……”

    冯雨岩抬眸淡淡道:“就算皇上真的动了杀心,对羁縻州又有何损失?不过是少了一个能人罢了。”

    俞星臣心头一阵微寒。

    薛放出了正厅,见到侯府来的管家。

    管家原本担心见不着人,看他出来,急忙陪笑走上前:“小侯爷。”

    薛放道:“什么事?”

    管家道:“先前宫内派了人,送了好些东西……说是皇上赏赐给小侯爷的,侯爷请您回家去一趟……”

    薛放哼了声:“我以为怎样,送了什么难道他自己不会看?叫我回去干什么?给他解释?我没那个闲工夫。忙着呢。”

    他说着就要走,管家赶忙追上:“侯爷一再嘱咐,叫请您回去一趟,这……连日里也不曾回府,侯爷心里也惦记着您,饭都少吃,人也瘦了。”

    薛放道:“连日不回就惦记着了?那我先前在南边几年,他岂不是要饿死?”

    管家被噎住,还得陪笑:“这……您还是回去一趟吧……侯爷是真心想您了。”

    “滚,”薛放皱眉,不耐烦地说道:“肉麻不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管家呆若木鸡:“小侯爷……”

    薛放指着他:“别给我这么叫,我恶心。”

    “那、小少爷……”

    “呸呸!”薛放更加不耐烦:“你趁早离了我跟前,别叫我打你。”

    管家已经追着他进了后厅,迎面就见斧头带了豆子奔来,一看见管家,慌忙要撤离,管家叫道:“斧头,斧头快来,你赶紧劝劝咱们爷,侯爷请他家去呢。”

    斧头是生怕管家把自己也弄回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管家,不是十七爷不回去,委实是太忙了,那个花魁被杀案今日还没闹明白,又进宫接了另一件案子,是皇上的旨意,他怎么敢轻易不理呢?你先回府告诉一声,好歹等十七爷抽了空,自然就回去了。”

    管家听见“皇上旨意”,倒是踌躇起来,斧头忙道:“你这么回侯爷,侯爷必定体恤。”

    此刻薛放早不见了人影,管家咬牙道:“你这小猴崽子,叫你跟着十七爷贴身伺候,不是让你撺掇着爷在外头飘着不回去的,你好歹随时提醒着叫他多回府里去,你要再这么着只跟着胡闹,我告诉府里,把你捉回去,孤拐都给你打折了!”

    斧头缩了缩脖子:“牛不喝水强按头?我当然时时刻刻提醒,他不愿意回去……”

    “那也不行,我就只问你要人!”管家恐吓,又叮嘱:“明儿一定得叫十七爷回去一趟,不然我就叫人来捉你。”

    薛放趁着斧头跟管事说话的功夫,去看望隋子云。

    路过一个侍从,见了他,忙先告诉:“十七爷,那位军爷才刚刚醒了,仪姑娘在那里探视。”

    薛放心喜,赶忙加快脚步。

    进了院子,就见小甘跟屠竹立在门口,正头碰头不知说着什么,很投入,竟没发现他。

    薛放走到门口,两个人才惊觉,赶忙退开。

    刚要招呼,薛放一摆手制止了。

    他自己进了门,正要往里屋去,就听杨仪说:“怎么偏偏就派了子云兄来。”

    她的声音有点惆怅,几分痛惜。

    薛放不由止步,只听隋子云道:“这个……不过是公务而已,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不过无妨,都是皮外伤。我还要多谢你帮我疗治。”

    杨仪道:“不必说这些,你的伤虽说是皮外伤,但可轻可重,又加上之前失血……毕竟还要好生保养才成。可又听说要审你,这如何是好。”

    薛放听到这里,心里怪怪的,便不愿意再听下去,他重重地咳嗽了声。

    里头两个人都听见了,杨仪本是坐在床边,此时就站了起来。

    薛放迈步进内,看看她,又看看隋子云,——他已经换了一件中衣,瞧不见那些可怕的伤口,只有脸色仍旧苍白。

    薛放略觉异样:“你们……都见过了?”

    十七郎心想,他从未告诉隋子云有关杨仪的身份,两个人如今能这般“平和”相处,可见是彼此相认了,可又隐约觉着哪里不太对。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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