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23章 初五加更君

    皇宫。

    林琅给皇太后诊过脉,笑道:“娘娘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太后原先那骇人的肚子,已经消减的看不出异样,简直跟常人无异,脸色都变得红润。

    这些日子,太后的脾气也见好,只觉着身轻体健,心情愉悦,跟先前判若两人。

    太后笑看林琅:“你的嘴里就听不到不好的词儿。”

    林院首呵呵笑了几声,道:“看样子我在娘娘面前,是失宠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叫人无奈。”

    他揣着手,故意叹了口气。

    太后跟丹霞看了,都笑了,太后道:“你倒是说明白了,谁是长江的后浪?”

    林琅叹道:“还哪里有别人?自然就是让娘娘一见就倾心的杨侍医了。”

    “你这个老东西,”太后笑着点头道:“你若说别人,本宫也不服。你要是说杨仪,还当得起,怎么了,被她推倒的前浪,你是心有怨言吗?”

    “臣哪里敢?心甘情愿,心甘情愿而已,”林琅摆手,又道:“若是杨侍医,不等她推着,臣自己就先溜溜儿地退了。”

    丹霞听他们越说越有趣,不由嗤地笑了。

    太后又道:“你只管笑,你没看前浪林大人也胡子一把,还不给他搬个凳子来坐着?别还没给推倒,先给站倒了。”

    丹霞忙亲自去搬了个凳子来:“林院首请坐。也别太自谦了,娘娘只是同你说笑呢。”

    林琅道:“我岂不知,也正知道娘娘不拘小节,才肯跟娘娘说笑几句。”

    皇太后望着他,忽然也跟着敛笑。

    轻声一叹:“这也是难说,杨仪倒好,就是有些太不安分了,先前突然间就被皇上派去了海州,这刚回来,连本宫的面儿还没见着,忽地又去了甑县……你说一个小小的女子,身子骨又弱弱的,她怎么就那么能跑呢?”

    林琅道:“娘娘,我可又要斗胆纠正了,杨侍医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女子,她可是您中意的人,皇上亲封的太医。自然是比平常人不同……比如海州这次,多亏了皇上慧眼派了她去,不然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感慨:“你当然也听说了,海州这次的倭寇闹的很凶,这次巡检司去的人,除了个俞星臣,多半都挂着彩回来的,连那个薛十七……也几乎断了胳膊,若不是杨仪跟着,唉,可是损兵折将,就算赢,也是一个惨胜。”

    林琅跟着点头。

    太后忖度道:“原先将士出征,队伍之中都会有军医随行,专为救死扶伤,现在看来,杨仪确实去的对。她就是那个起死回生的军医大夫。”

    林琅不由欠身应承:“娘娘所言极是。”

    太后吃了口茶:“就是多日不见,还真怪挂念她的……也不知她怎样了,那一把小身子骨,跟着些男人出生入死,又见惯那些血肉横飞,啧,本宫只是想想就受不住了,真真难为了她,只盼她安然无恙罢了。”

    林琅道:“想必俞巡检跟薛小侯爷也会照看着吧……”

    “哼,指望那些男人?”皇太后先哼了声,忽然想起来:“哦,杨家是要跟薛家定亲的……我差点忘了,不过那个薛放,性子也怪的很,又是个暴脾气,这杨仪是真看上了他呢,还是家里做主……我倒也没得空当面问问。”

    丹霞在旁抿嘴一笑。林琅忙笑道:“人家是两情相悦的,娘娘又操心了。”

    “是吗?”皇太后琢磨了片刻:“我只是不想杨仪受了委屈罢了,她从小身不由己的……若在这上头还要被人摆布,那也怪可怜见的,本宫当然得替她做主。”

    林琅道:“若真委屈,上次去海州也罢了,这次听说,是跟小侯爷一块儿同行去的甑县呢。可见是‘夫唱妇随’了。”

    皇太后笑啐了声:“人家还没成亲,八字没一撇,你少先说这些话,传出去,外头的人有什么好的说呢。”

    林琅轻轻地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臣自罚。”

    说到这,太后皱眉:“昨儿我隐约听说,甑县那里有个什么人,之前是在京城里的,你可知道不呢?”

    林琅道:“臣略有耳闻,据说是先前在钦天监呆过的陆真人。”

    皇太后已经敛了笑,正色问:“甑县的案子跟他有关吗?”

    宫内行走的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何况林琅是太医院的院首。

    “臣隐约听说,是跟他有一点子关联,据说是那犯案的人,曾去求教过他之类的话。”

    太后颔首:“若只是求教的话,那想必关联不大。应该也没有大碍。”

    这时侯一个太监走到门口,小宫女过去,听了几句话,回来告诉了丹霞。

    太后问道:“怎么了?”

    丹霞回答:“永庆公主府的小公爷奉召进宫,正在政明殿面见皇上。”

    太后笑了两声:“是兰儿啊,也是好久没见着他了。”

    林琅在旁道:“这小公爷也是打小体弱多病,故而不常在人前露面。连我们太医院去的人,也都多是隔着帘子诊脉,很少见到小爷呢。”

    皇太后若有所思:“提到这个我又要说你,从兰儿小到现在,也看了十几年了,竟一直都是那样,他那身体也没见太好,你还有脸在这里抱怨。”

    林琅吐舌:“臣哪里是抱怨,不过是随着娘娘多说了一句,也是担心小公爷的话。”

    太后话锋一转:“今儿他既然进宫来了,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我还打算着若还那么着,就叫杨仪去给看看呢。”

    丹霞在旁道:“娘娘又为小辈儿操心了,先前长公主进宫,您还说要叫她找杨侍医……这回子又这么说,您只管是好意,可别叫长公主心里不受用。”

    皇太后转念一想:“倒也罢。”

    林琅赞说:“太后就是太过慈爱仁怜,当长辈的,多半都是如此。”

    皇太后哼道:“这心思,自然只有你这年纪的才明白。”

    政明殿。

    皇帝本正召见驸马府内的小公爷,忽见太监前来报信。

    魏明出门,听完禀告,脸色微变,摆手命人退下。

    皇帝瞥见了,便对小公爷道:“你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去太后、皇后那边转转吧……对了,还有紫敏,昨儿听说你要来,一直吵嚷不停。”

    小公爷躬身应答,缓缓退出。

    魏明才上前,悄悄向皇帝低语了几句。

    皇帝皱眉:“什么,死了?”

    魏明道:“说是在车内,被不知哪里射来的冷箭……一箭穿心。如今褚统领已经把尸首运回……”

    “混账!朕要一具死尸做什么!”皇帝突然暴怒,急怒攻心,手拢着唇咳嗽起来。

    魏公公忙上前给他捶背:“您消消气,别因为这个先又积了气在心里。”

    “死了,死了……”皇帝喃喃数句,却又道:“快,快传褚鸿,对了,还有俞星臣……还有薛十七!朕要问话!”

    俞星臣跟薛放自然是一时半会儿不能飞回来,褚统领回来的最快。

    陆神官的尸首不得进宫,只先安放在巡检司里。

    褚鸿急忙入宫面禀。

    皇帝见了他,冷冷地问道:“陆默是怎么死的?”

    褚鸿低着头,面如死灰:“行到十里坡,从路边密林中射出一支箭,正中车内神官,抢救不及……”

    “是谁杀的,凶手呢。”

    “皇上恕罪,”褚鸿道:“事出突然,并没找到凶手的踪迹。”

    “朕派你前去是何用意你难道不知道?”

    褚鸿道:“皇上是想让臣安然无恙地将陆神官带回来。”

    “原来你还知道,那你带回了什么?”

    褚鸿伏身:“皇上恕罪。”

    皇帝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你别忙,你的罪还有的论……朕只问你,陆默死之前,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有过什么交代不曾?”

    褚鸿摇头:“陆神官并无交代。”

    皇帝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气:“他没有随身带着什么?他死后,你可检查过他身上?”

    褚鸿道:“事出突然,臣不敢怠慢,只一面命人去追踪凶手,一面送信回甑县给俞巡检,自己护送……尸首回京了。”

    皇帝的眼角抽了抽,却深深吸气:“尸首在巡检司?”

    “是。”

    皇帝招手叫魏明来:“去……”低低吩咐了几句,魏公公后退,极快带人出宫。

    魏公公去后,皇帝盯着褚鸿,寒声道:“你办事越来越令朕失望!上回刺杀的事情,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这次本是叫你将功补过,没想到还是这样!可见你不中用!”

    褚鸿伏身,一声不响。

    皇帝道:“即日起,你就降为副统领,以后也不用你在政明殿当值了。出去领受二十廷杖,走吧!”

    褚鸿牙关紧咬:“皇上……”他抬头看向皇帝,“皇上,开恩,还请容许臣……”

    皇帝哪里等他说完,喝道:“这已经是看在你伺候这许多年的份上,滚!”

    褚鸿低头,半晌,才总算是踉跄起身,后退出殿。

    魏公公带人赶到京畿巡检司。

    冯旅帅不知何故,正命人将尸首送到验房,幸亏魏明来的及时,赶忙拦阻。

    屏退了人,魏明看向陆默。

    却见他胸口心脏处,直直地插着一支利箭,刺的极深,几乎只留了一点箭尾在外头。

    魏公公忍着惊心,仔仔细细在陆默身上搜查了一番,先是从怀中摸出了那御赐的金牌,魏明放在旁边,又去细查。

    掏摸了片刻,总算从陆默的袖子夹层之中,找出一个黄缎锦囊口袋,魏明不敢打开看,手捏着,四四方方。

    他怕弄错了,便又再度把陆默从头到脚查了一遍,把他的外裳都脱了下来,一寸一寸地捏过,靴子都检查过了,确认并无其他物件。

    谨慎起见,魏明交代冯旅帅,让把陆默的尸首严密看管,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交代过后,他便立刻出门,飞马赶回宫中。

    皇帝已经等的不耐烦,魏明一路小跑,回到政明殿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挂了汗。

    “如何?”皇帝忙问。

    魏明从怀中掏出那个黄缎布带:“除了金牌,只找到这个。不知道……”

    皇帝正欲上前接过,忽然又停手,只看向魏明。

    魏明会意,忙打开缎袋,却见里间是个黄金雕花的不大的小盒子,沉甸甸。

    皇帝下颌微抬。

    魏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哒”地一声响动,盒盖掀开,里间,黄缎垫衬,中间却是一颗朱红微黑的拇指大小的丹药,闪着光泽。

    魏公公原本极其紧张,看到此物之时,眼睛亮了一下:“皇上!”

    皇帝一眼看到,眼中也闪出光来:“就是此物了?!”

    魏明满脸喜悦,竟道:“这陆默果真找到了传说中的不死之药……”

    皇帝听见这句,一皱眉。

    魏公公忙噤声,转头,幸亏此刻殿内并无他人。

    皇帝端详着那一颗药丸,几次想要伸手去拿起来,可都忍住。

    终于他道:“宣林琅上殿。”又一想:“还有杨登。”

    魏公公听见杨登,略觉诧异。

    林院首才刚从太后的启祥宫中出来,正欲回太医院,就遇到前来传旨的小太监。

    他不知为何,按照惯例,揣测皇帝是传自己诊脉之类。

    来至皇帝寝宫,见皇帝歪歪地坐在龙椅之上,垂眸懒懒地,魏公公笑道:“林院首,皇上今日觉着心绪烦乱,不知何故。”

    林琅忙请脉,上前跪地听过后,觉着皇帝的脉象却有点急……

    他略觉诧异,细看皇帝脸色,不像是发热之态,便试探问:“皇上的脉象略急促,可觉有其他不适,或者夜间并未歇好?”

    魏明端详皇帝面色,道:“倒还妥当,也没觉着大不适宜。”

    皇帝却道:“你只说这样,要用何药?”

    林琅道:“皇上可觉胸闷?”

    皇帝“嗯”了声。林琅道:“皇上龙体大概只是一时的不相应,略做调养便可……或用桂枝去芍药汤即可。”

    其实皇帝若没有病,那自然不必用药,可是皇帝的语气是这样,林琅当然得顺着说。

    横竖桂枝去芍药汤可以调治脉象急促、心悸过速,胸口做满的症状,药性温和,就算喝一副两副也没什么妨害。

    魏公公点头。

    皇帝瞥他一眼,魏明便回身,取了一颗纸包的药丸出来:“林院首可能看出此药如何?”

    林琅疑惑:“此药是……”

    宫内所用的药,多都是太医院进献,一一记录在案的。

    所以林琅看见此物,不解。

    魏明笑道:“是先前蔺小公爷所献的补药,不知适不适合皇上的龙体,故而叫林院首过目。”

    林琅放心,忙凑上前,并不上手,只是靠近了看。

    他看了会儿,又轻轻嗅了嗅,只觉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气,但细闻,又仿佛有些依稀的辛辣,细看那丹药的颜色,光影之下,隐隐地竟流光溢彩。

    林琅震了震。

    魏明见他似有疑虑之色,问道:“如何?”

    林琅拧眉道:“单从色、味来说,这药中,似乎有丹砂,雄黄……”

    丹砂有清心安神的功效,是常用的安神之药,雄黄解毒祛湿,倒也不错。

    林琅迟疑:“臣眼拙,似只能看出这两样,这、好像并非平常的滋补之药,究竟如何,请皇上恕臣见识浅薄,无法细说。”

    皇帝端详着他,并不言语。

    正此刻,门口道:“杨太医到。”

    林琅听闻把杨登也传来了,意外,偷偷瞟了皇帝一眼。

    魏公公抬手,门口小太监请杨登入内。

    这次,魏公公直接让杨登上前,同样细看那丸药。

    杨登莫名,看了眼旁边的林琅,只得也同样凝神细看,看了片刻,杨登变了脸色:“这、不知是哪里来的丸药?”

    魏明刚要开口,皇帝使了个眼色。

    魏公公略一踌躇,便道:“杨登,问你这是何药,其他的你不必在意。只管说你知道的。”

    杨登踌躇地看向林琅。魏明笑道:“放心,这不是林院首进献的。”

    本来杨登确实有此担心,听说不是林琅所献,杨登才道:“臣看此丹药的色泽气味,并非是普通进补之用,味清香而微辛,却没有参桂等气,颜色……细看竟是各种,倒是有点像是……像是古来五石散……”

    林琅在旁,只恨自己就在皇帝眼皮底下,不能给杨登打暗号。

    魏公公疑惑,含笑:“五石散……这、这似乎也是仙药吧?”

    杨登道:“公公有所不知,这五石散起于魏晋时候,药性燥烈,服用后会让人浑身发热,甚至体力强健,但其配药都是热性带毒之物,若是久服,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他只顾说,没意识到皇帝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魏明却发现了,忙打断了杨登:“杨太医,你说这药像是五石散,但实际上未必就真的是?毕竟连林院首也看不出到底有几样配药……何况这炼丹用药,自然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用料多寡,自然药效两样。有的带毒,有的则是……大益之方也未可知,你说是吗?”

    杨登满肚子的不同意见,但他再没眼色,也察觉此刻不是自己该大发议论的时候。

    又听魏公公特意说林琅都认不全那丹药配方,于是说道:“公公的话,也有道理。”

    魏明略松了口气。

    不料杨登顿了顿,道:“但这种不明来历的丹药,以微臣之见,还是不要给皇上服用,皇上龙体安康为要……”

    魏明愣住,皇帝更是敛眉:“够了!”

    杨登止住。

    皇帝冷笑:“倘若你们有一个顶用的,朕又何必往外头去寻……”把林琅跟杨登扫视了会儿,皇帝怒道:“如今得了一颗,你们却在这里评头论足,倒不知是真的为了朕好,还是故意说些丧气的话来气朕!”

    林琅忙跪倒,杨登也赶忙伏身:“皇上恕罪。”

    临近皇城。

    车厢中,杨仪从梦中醒来。

    薛放把她拥着,问她做了何梦。

    她定神,只说是梦见了任家的两个孩子……跟老太太在一起。

    薛放感慨道:“我原来不太相信这些,不过,这会儿却宁肯是真的。”

    杨仪心里却惦记着君君的那一声“弟弟”,竟想不通。

    只是才从那有点怆然的梦中醒来,此刻望着薛放一本正经的脸色,她张开双臂抱住他:“十七。”

    薛放察觉她攀过来,忙“嗯”了声:“别怕,我在呢。”

    杨仪贴在他脸颊边上,感觉他身上的微温,又深深嗅了会儿,总算把那股心颤按捺下去。

    “对了……我忘了问你,”杨仪挨着他的胸口,“之前在那个道场里,陆神官引你去二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放感觉她在自己身上,猫儿似的蹭来嗅去,正觉好笑。

    闻言却怦然心动:“你想知道?”

    杨仪感觉他勒着腰的手臂都紧了一紧,声音都变了。

    她抬头望着他,决定换一种询问的方式:“你怎么能看破那是假的?”

    薛放嗤地笑了,却不回答。

    杨仪推了推他:“说呀。”

    “我当然能看破,”薛放慢悠悠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那么主动。”:,,.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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