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496. 二更君 我自然是来跟你同床共枕的……

    俞星臣略微警觉,垂眸看向身上。

    那女子见状,便道:“您的腿上之前好像是被划伤了,我先前已经料理妥当,敷了药。”

    俞星臣垂眸:“多谢。”他起身下地,右腿一阵刺痛。

    但他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女子急忙过来扶住他:“您还是多歇息会儿,别忙起身。”

    俞星臣抽开手:“胥少主可在?”

    女子看他面色冷淡,大有抗拒之色,便并未再靠近,只道:“少主还未回来。”

    俞星臣大为意外:“这是何意?这么说,永安侯也未回来?这是哪里?”

    “我确实未曾见过永安侯,”少女点点头,又道:“至于这里,是祖王城。”

    俞星臣脸色微变,抿了抿唇。

    祖王城是定北城之外,属于北原的一个小城,地方虽不大,但对北原而言意义非凡。

    因为在北原国的传说中,他们的开国始祖大王,便葬在此处,故而名为祖王城。

    自己居然已经离开了北境了……而杨仪竟不知下落。

    俞星臣强压心惊,面上还是淡然自若:“多谢告知。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少女眼神柔和地望着他:“我的名字叫金环,是伺候少主的奴婢。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就行。”

    俞星臣问道:“那么,不知胥少主现在何处,几时能回?”

    金环道:“少主做事自然无须跟我们交代,我们也不敢贸然相问。”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早上的时候,是跟随少主的摩天侍们送了大人来。”

    “他们可说什么了?”

    “只说大人乃是贵人,让奴婢好生照看。不得怠慢。”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间门有个人走进来:“金环姐姐……”一眼看见俞星臣站在地上,便止步:“哟,这个人醒了。”

    金环转身:“有什么事?”

    进来的女子道:“姐姐,肉已经好了,叫姐姐去吃饭。”

    金环道:“那先端一碗进来,给大人用。”

    那女子皱起眉头,冷笑道:“周朝的男人,哪里配吃我们这儿的好肉,不如把他赶出去,叫他在雪地里跟牛羊一样吃草。”

    金环摇头道:“银环,不要无礼,是少主吩咐我们好生照看大人的。”

    叫银环的女子看看俞星臣,道:“少主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他好?难道还没吃够了亏……”

    “银环!”金环脸色一沉:“叫你去就去,多说什么?”

    银环欲言又止,只磨了磨牙,转身出门去了。

    等那女子离开,俞星臣方道:“她说的有道理,胥少主究竟是何用意,我乃是他的仇人,如今落入掌中,按理说他不该这样相对。”

    金环望着他周正的容貌,仍是笑微微地:“大人,我知道您是周朝的大官儿,自然并非是个愚蠢之人,既然这样,又怎会不知少主的用意呢。”

    俞星臣看向她。

    金环垂首轻声道:“少主虽不曾告诉我们他的用意,但我想,他必定是看重您的才能,倘若您愿意留在北原,为北原效力……”

    俞星臣呵了声:“胥少主还真是能异想天开。”

    金环道:“大人,您还是听我一句劝,少主的意思违拗不得,如果您不听从,会有一番大苦头,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俞星臣扫了她一眼,笑说:“原来你们是‘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就会来硬的,对么?”

    金环道:“虽然难听,但的确是这个意思。”

    俞星臣淡声道:“我大周只有忠烈而死的臣子,没有叛国投敌的懦夫。”

    金环皱眉叹息:“大人,我是……敬重大人,才如此提醒,是一团好意……你不知道那些马奴的手段……”

    俞星臣沉默不语。

    此刻那银环去而复返,手中果然端着一个木碗,盛着些肉跟汤,放在桌上,冷哼着看了俞星臣一眼,走出门去。

    金环看看俞星臣,道:“大人,您好好地想想我的话。这汤,请喝了吧。对您的伤有好处。”

    她说完后,披了一件羊羔皮的袄子出了门。

    俞星臣见她走了,才慢慢地往门口挪了几步,隐约听见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是那个银环说道:“少主的用意我自然不敢猜测,但是姐姐你……我可提醒你,你别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金环道:“闭嘴。”

    “你不是不知道……”银环咬牙切齿道:“周朝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背信弃义、连自个儿崽子都会咬杀的狼,喜欢上的话就没有好下场……”

    话未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好像是被甩了一记耳光。

    金环喝道:“你还敢说,是不要命了?!”

    俞星臣在内听了,若有所思地走回到桌边,低头看着那碗肉。

    他不是个好油腻的,但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再不吃,却扛不住。

    又想起金环出去之前说的话,什么“那些马奴的手段”,虽然他还不很懂,但却知道这话不是好的。

    于是便端起碗来,喝了半碗汤,吃了一块肉。

    这天晚上,俞星臣独自卧在榻上,却一时无眠。

    心中盘算杨仪会如何,而那胥烈到底为什么没回来,他想怎样……正胡思乱想,房门一声响,有人悄悄地走了进来。

    俞星臣闭着眼睛,假意睡着。

    那人走到身边,借着烛光细看他的脸,看了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最好想开了些,不然落到马奴手里……就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俞星臣早知道是金环,忽然感觉她的手落在自己的手上,俞星臣一惊,几乎没忍住。幸而金环只是摩挲了片刻,并没有做别的。

    次日早上,俞星臣起身,腿上的伤似乎好了些,他正欲开门向外,银环从外走了进来。

    她一反常态,笑眯眯地看着俞星臣:“俞大人,你能动吗,能的话,带你出去逛逛。”

    俞星臣虽不知她为何前倨后恭,但却瞧出她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怀好意。

    祖王城更在定北城之北,可想而知比北境还要冷。

    地面上的雪几乎经年不化。透过低矮的院墙看出去,到处一片白皑皑地。

    院门口,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北原侍卫,看见俞星臣,眼神中都透出了不屑跟愤怒之色。

    银环领着他出了门,往前,边走边说:“金环跟你说了吧,这里是祖王城原本的王衙,如今是我们少主所住之处。”

    俞星臣走的不快,因为他腿上的伤一阵一阵地疼。

    而王衙的风好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上,那些风箭好似也钻进他的伤口,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

    银环回头看看他,当然看得出他的难受,她却得意冷笑道:“大周的男人便是这等娇弱!哼……活该,一个个都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俞星臣忍着痛,轻声道:“姑娘是在说我呢,还是在说别人?”

    银环眼神微变:“你倒是聪明,说你怎样,说别人又怎样?”

    俞星臣道:“你说我,我自然是认了,你说别人……却不对,大周的男人自然更胜你们北原之人多的多,比如……”

    “比如什么?”银环即刻问。

    俞星臣一笑,缓缓道:“比如我们北境的新任督军薛放薛不约……家中排行十七的,就是连你们少主在他面前都自愧不如的男子。”

    “你胡说!”银环果真变了脸色:“姓薛的自然都不是好的!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人……”

    俞星臣不疾不徐:“我并未胡说,之前你们少主就是薛十七郎的手下败将。”

    “必定是他使诈!”银环气的失声:“他们薛家的人都是一路货色……”

    俞星臣不动声色道:“是吗,除了薛放,还有谁无情无义吗?”

    “当……”银环的唇一动。

    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她:“银环。”

    银环身上微抖,转头,却见旁边的门洞里,是金环冷冷地站在那里:“你在干什么?”

    “没、没有。”银环低头。

    金环走上前,看看她又看向俞星臣,却换了一副微笑的模样:“俞大人真不愧是北境的监军,这么会套人的话,一不小心,就被人套进去了。”

    俞星臣道:“我只是跟银环姑娘闲话罢了,姑娘这话,我不解。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请姑娘指点。”

    金环笑道:“你不仅要套她,连我也不放过呢?俞大人,您还是行行好,别为难我们这些当奴婢的了。要是让少主知道有些人说了不该说的话……舌头都要给拔掉了。”

    她的语气仍是和缓,甚至带着三分笑,可银环的脸色已经雪白。

    金环没有理会她,只对俞星臣道:“听说她要带俞大人去逛逛,她这样粗心,怕伺候不妥,就让我来陪着吧。”

    俞星臣面不改色:“那就有劳姑娘了。”

    金环看也没看银环一眼,带着俞星臣向前走,不一会儿竟出了王衙。

    他站在门口打量,见门前极宽绰的一条路,正有一行队伍经过,都是身着毛皮的壮硕汉子。

    金环止步:“大人的腿伤没好,不宜再多走了。”

    说话间门,一辆马车停下,金环扶了俞星臣一把,请他上车。

    车厢有点狭窄,只有杨仪那辆车的四分之一大。

    金环始终微笑望着俞星臣,看着他正襟危坐,那样俊秀温润的眉眼,问道:“你们大周的男子,都是这么会哄人的?”

    俞星臣长睫低垂:“我真不知姑娘的意思。”

    金环抿了抿唇:“那也不要紧……”

    马车行了大概两刻钟,慢了下来。

    金环打开车窗看了眼,自言自语般道:“这里是马奴们的营地……有些许腌臜,若是银环领你来,自然是会带你下去好好地‘逛逛’……不过,我私心还是很不想大人进那种地方。”

    她瞥了俞星臣一眼,往后退了退。

    俞星臣看出她的意思,便略靠近,向着那窗外看去。

    前方所见,并没有任何院墙的遮挡,只是一处树桩隔出的“篱笆”模样,里间门也没有任何房屋,而是一个个奇怪的巨大毡包,入耳的是此起彼伏的马嘶声。

    但同时响起的,仿佛还有人的惨叫。

    有几个身上裹着毛皮的汉子正牵着马儿经过,想必就是金环银环口中的“马奴”。

    可另一边,却是一队衣不遮体、甚至打着赤足的人,个个面容枯槁神情木讷,被两个裹毛皮的马奴押着,时不时地骂几声。

    其中一个人走的慢了些,直接被抽了一鞭子,但那人却仿佛不觉着疼……虽然他身上很快泛出血色。

    俞星臣屏息,瞧见其中两人的脚已经红肿溃烂的差不多,他们好像已经不是人,没了人的七情六欲,而是什么灵魂出窍的“物件”。

    他确实想对了。因为这些人在马奴的眼中,确实是“物件”。

    马车放慢了速度向前,俞星臣看见被吊起来的几具尸首,有的大概是已经冻僵了,直挺挺地挂着,有的似乎还是新挂上去……

    他无法看这些,但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便又瞧见旁边的柱子上,吊着许多奇怪的……他不小心细看了一眼,竟仿佛是一只、人的手,而旁边的好似是……一张、皮?或者脏器。

    还有那更多的……

    触目惊心,俞星臣已经没法自控心神。

    但这还不是最后,当他正想转开头的时候,他瞧见有一口热气腾腾的锅,而一个马奴正将一只手扔进去,旁边一个马奴拿着汤勺,哈哈大笑。

    他们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在煮……

    俞星臣捂住口,强行让自己闭上双眼。

    他没留意到金环已经靠近过来,扶着他的肩头:“大人,您没事儿吗?”

    俞星臣没法回答,因为他胸中翻腾,几乎无法按捺。

    金环柔声道:“大人,您所看见的还不是全部……这些马奴,是北原最低贱的蛮部,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恶鬼修罗一样。而那些人,都是捉来的周人,其中大概也有如您一样的官儿呢,若是不肯归降的,就会送到这里,任凭马奴们处置……大人,您不想自己也落到这般不堪惨烈的境地吧?”

    她絮絮善诱,一句句话仿佛带钩子的软网,要把俞星臣网罗其中,无处可逃。

    神鹿小城,客栈中。

    胥烈说杨仪对永安侯“叶公好龙”,所以会点儿医术。

    杨仪不管他怎么说:“你说的都对,但是这个人若不及早处置,会失血过多而死。且让我试试。”她的声音温和,而不由分说。

    虽然胥烈从进城到现在一直都胸有成竹,但这一点却出乎他意料。

    众目睽睽之下,沙狐似乎也有点骑虎难下,毕竟方才已经装出了一副跟“内人”其乐融融的情形,再翻脸有点不便。

    于是,杨仪用“三脚猫”的功夫,将那被老虎划开胸腹的人的伤口清理妥当,内敷了止血化瘀的蒲黄粉,外敷了生肌散,又用桑皮线缝了起来。

    幸亏这人也是命大,那一爪子并未伤到脏腑,不然便棘手难办了。

    忙完了所有,杨仪洗了手走出来。额头已经出了汗。

    胥烈半是责怪地温声说道:“你瞧你,不叫你逞强,偏要胡为……如今干也干了,万一这个人出点意外,人家找到你身上,可叫我怎么办呢?”

    杨仪没吱声。

    李大人眼珠转动:“横竖是好意,就算有个什么,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我作证,不会追究到沙掌柜跟夫人身上。”

    胥烈笑道:“多谢大人英明。”又吩咐杨仪:“你一路车马劳顿了,带着孩子上去歇息罢。”

    杨仪瞥了眼李大人,拉着决明上楼。

    李大人看看杨仪,又看看她旁边的决明,道:“沙掌柜,我看夫人面嫩的很,怎么……公子就这么大了?”

    胥烈泰然自若地道:“您有所不知,孩子是原配夫人所留,她是继夫人。”

    李大人挑眉:“啧啧,有钱人就是好啊,我这一房夫人还没有,沙掌柜年纪轻轻,已经娶了两房太太了,真真是年青有为。”

    胥烈懒得跟他说。

    幸而李大人并未再纠缠,略站了会儿便走了。

    天色已暗,胥烈一行上楼,他的随从悄悄地说道:“少主,那个姓李的好像起了疑心,要不要把他……”

    沙狐目光闪烁,顷刻道:“只要他不来叨扰,就不用理他……何况他大小是个校尉,整天抛头露面,若突然失踪,更加引人生疑。”

    侍从答了声“是”,又问:“进山的向导虽早已经有了,但他说,这时候不适合进山,野兽很多……”

    胥烈摆了摆手。

    侍从噤声,退了出去。

    杨仪在隔壁房中,安抚决明让他先睡下。

    决明拉着她的手,他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慧娘了。

    好不容易哄他睡倒,杨仪把外间门的夹袄脱下来,解开外裳跟中衣,看向自己的右臂。

    从先前醒来之后,右臂就一阵阵地疼,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料低头看去,才发现竟是乌青的几个手指印,触目惊心。

    起初她以为是胥烈等人所为,可心头一转,忽然想起在马车里的时候,自己差点跌落,而俞星臣那及时地伸手一拽!

    原来,是他……

    正在发怔,桌上灯影一晃,竟是胥烈走了进来。

    杨仪猝不及防,忙将中衣跟外裳拉起,极快地系好衣带。

    她本是坐在床边,看见他进门,便又站了起来。

    胥烈走到桌边儿上,笑微微道:“你可真是,走到哪里都改不了当大夫的本性。令人操心。”

    杨仪道:“少主是怕有人疑心?”

    胥烈哼道:“比如那个李校尉,一双眼睛很讨人厌,还好他走开了……若还纠缠,就不好说了。”

    杨仪之前当着李大人的面否认自己是永安侯,就是怕暴露身份,神鹿这些人哪里是摩天死士跟沙狐的对手?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但她也担心胥烈机警,万一看出什么来,对李大人不利,那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胥烈见她不语,便走近了些:“你为这个人担心?”

    杨仪看他靠近跟前,就退后了半步,不料胥烈竟仍不止步,逼得她退到了床边。

    “少主这是在干什么?”杨仪皱眉。

    胥烈挑唇道:“永安侯好像忘了,你可是我的……夫人。我自然是来跟你同床共枕的。”

    杨仪匪夷所思,极为错愕。

    虽然落入胥烈手中,她可是从没有料想过这种场面。

    杨仪呵地一笑:“胥少主,请你自重些。”

    “你当我玩笑?”胥烈轻轻捏住她的脸,垂眸对上她的双眼:“什么叫‘自重’?”

    他虽没用几分力气,却已足够让她动弹不得。

    杨仪眉头紧锁:“别叫人……忒看不起了。”

    胥烈笑了声:“这么说原先你还看得起我?”

    他靠得太近,几乎贴到杨仪的身上,她伸手抵住,却简直是蚍蜉撼树。

    沉默中,胥烈的手握向她腰间门。

    杨仪惊悸之余,突然想起来:“胥烈!你是不是……不想要解药了?”

    “解药……”胥烈似乎忘了这件事,喃喃了一声后,他道:“永安侯,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本来是想要杀了你跟俞星臣的。”

    那场山顶滚雪,自然是他们故意为之。

    但是此后的劫掠,却是临时起意。

    就在马车倾斜的那瞬间门,胥烈在山顶上看的清楚,突然间门就转了主意,即刻下令摩天死士出手。

    所以摩天死士斩断了马儿的缰绳,一是为了顺利掩护劫人离开,二是制造坠落的假相。

    胥烈垂眸凝视着她:“所以你,倒是不用拿解药来要挟我,因为我曾经想一了百了,先杀了你的。”

    杨仪屏息。

    “我知道……”胥烈的目光逡巡:“你一定在想,杀了你我岂不是也相当于自寻死路?”

    这确实是杨仪不解的。

    胥烈轻笑:“可只要想到,倘若杀了你,能让薛十七痛不欲生,我以这条命来换倒也甘愿。”

    “那你为何变了主意?”

    胥烈道:“因为我觉着……留着你们,也许更有趣。”

    大手在腰间门一紧,他缓缓垂首。

    杨仪眼睁睁地看着他逼近,忽然道:“胥烈,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恨十七?据我所知……他先前从未见过你!”:,,.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上一页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