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509. 二更君 不留情

    因为门口的士兵一声“有刺客”,外间的侍卫们如临大敌围拢过来。

    只因来人身法极快,竟没来得及拦住,就给他闯了入内。

    可跟随他的那人却被拦在了外间。

    其他的侍卫则都继续冲了进来。

    大家猛然看见那蒙面人抱着永安侯,不由都惊呆了。

    戚峰把吊起的心缓缓放下,看看那两人,又看看门口众侍卫,终于笑道:“不要紧,不是敌人,都散了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可……”

    戚峰啧了声:“回去吧。”

    忽然又听门外有些吵嚷声传来,戚峰赶紧出门一看,原来是之前那些在门口磕头的百姓们,因为听见说刺客,所以竟都奋不顾身地冲了进来。

    有人手中握着一条冰鱼,大声叫道:“刺客在哪里?”

    那来磕头的妇人也紧紧攥着才拔下来的发簪,满脸紧张,好像随时准备拼命。

    众人又看到侍卫们围着一个人,竟义愤填膺地欲冲过去:“敢伤害永安侯,打死他!”

    戚峰忙制止道:“住手住手!这人不是刺客,是弄错了!”

    百姓们闻言才呆呆地住了手。

    军民等听戚峰一再否认,才终于都偃旗息鼓。

    之前被围住的那人走到戚峰跟前,笑道:“戚将军,大水冲了龙王庙。”

    戚峰笑笑:“为什么蒙头盖脸的?差点儿弄出误会来。”

    原来此人,竟是跟随薛放身边的小林。

    而此刻在里间,薛放把脸上的蒙面巾子摘下,露出一张眉眼鲜明的脸。

    杨仪细看他的容颜,虽然没有分别太久,但总觉着度日如年一样,尤其是在此刻。

    她的眼睛顿时湿润。

    薛放紧紧地拥着杨仪,望见她涌出的泪,他的心都像是涨开一道裂缝。

    想也不想地,薛放亲了亲杨仪的眼角:“没事,没事……”

    杨仪本没有想哭,只是身不由己沁出了泪,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两个字,她的泪忽然间轻而易举地决堤。

    就好像连日来忍着的那些情绪,突然之间被触发了。

    无法遏抑。

    黎渊,夏绮等听到动静赶了出来。

    却见薛放拥着杨仪,她埋首在他颈间,没有出声,但窄瘦的肩头一直在轻轻地发颤。

    薛放深深吸气,又屏住呼吸,只能拼尽全力就那么抱着她,似乎是想让她知道,他在这里,永远都在,永远也不会离开。

    定北城那边稍微消停,薛放便立刻马不停蹄赶来了神鹿小城。

    他原本并没有就想蒙面,只不过他现在是定北城的主帅,整个北境的督军,一举一动,不知多少人盯着。

    若是给北原人知道他离开了定北城,若趁机做点儿什么反而不妥。

    因此才秘密行事。

    只是没想到刚来,就遇到百姓们在门口跪谢杨仪。竟给警惕的侍卫们捉了个“现行”。

    祖王城。

    俞星臣随着金环回房。

    金环似有些心事重重,一路沉默。

    俞星臣扫了她几眼,她竟都没有察觉。

    “你们北原的女子……”俞星臣忽然开口。

    金环忙转头:“俞大人说什么?”

    他问道:“你们北原的女子都会武功么?”

    金环微怔,继而一笑摇头:“当然不是。您为何这般问?”

    俞星臣道:“先前看到皇后娘娘的身手并非等闲,故而好奇。毕竟在我们周朝,若贵为皇后,必定出身不凡,家里是不会允许舞刀弄枪的。”

    金环听他说起大周的情形,便道:“我们这里跟周朝自然是有些不同,我们娘娘出身胥氏一族,从小男子跟女孩儿都是一样的教养,多的是文武兼备的。”

    “原来如此,”俞星臣仿佛恍然:“这胥氏果真不凡,看娘娘那般巾帼不让须眉之态,这点上却远胜我大周。”

    金环一笑,却道:“大周不也有永安侯么?虽没听说永安侯会武,但她的医术,可是连我们这里也都是当作神人的……之前那鄂极国的人不还以一座城池来交换永安侯么?你们常说所谓‘倾国倾城’,如今永安侯之‘倾城’,却又是不同,这也是天下女子中的独一份了。”

    俞星臣本是有意同她说话,忽然听她说杨仪之“倾城”,倒也确实是一番妙论,不由轻笑了几声。

    金环见他笑意清浅,左右扫量,见并不曾有人在身前,便放低了声音道:“大人,听说我们少主的伤势不轻,永安侯……当真能救吗?”

    俞星臣看向她:“既然永安侯留了人,她必定会倾尽全力。而我相信她的能耐。”他说了这句,见金环仿佛吁了口气,俞星臣便又道:“可惜,永安侯只是医术超群,却不能算计人心啊。”

    金环一怔:“这是何意?”

    俞星臣道:“永安侯岂会知道,贵国皇后娘娘并不愿意以我来交换胥少主。”

    金环狠狠一震。

    俞星臣叹息了声:“我本来觉着,皇后娘娘难道是担心交换不成么?其实倒是多虑了,当初胥少主带人进大周京城,被困在南外城,他的手下挟持了我们城中一个百姓的孩子……当时薛督军为了保护那孩子,宁肯答应了胥少主的条件,只要他的人不伤害那孩子,便放他出城……后来的事,姑娘应该也是知道的。”

    金环确实知道这件事,便点头。

    俞星臣道:“所以,假如皇后愿意交换,我可以担保,胥少主会平安无事归来,毕竟……我至少比一个平民百姓的孩童要‘重’一些吧。薛督军肯以一孩童换少主等人,我,自然也不在话下。”

    金环听了俞星臣所说,心中更是滋味莫名。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卧房。

    金环定了定神:“那人就在房中,俞大人请。”

    俞星臣道谢,迈步进内。

    此时在卧房之中,有一人听见动静,便迈步走了出来。

    此人,赫然正是先前从神鹿小城回来的摩天侍中的兑三。

    与此同时,俞星臣也闻到了很浓的草药的味道。

    他看了眼兑三,急急迈步向内,抬眸,却见榻上躺着一人。

    虽然脸上带伤,身上各处裹着细麻布,但一眼便能认出正是灵枢。

    俞星臣疾步走到榻前,伸手想要去扶着灵枢,却见他身上,手臂,乃至腿上,有的缠着麻布,有的只敷着药,连脸上都刮破了很大的一处,也敷着一层厚厚的药粉。

    兑三在俞星臣身后道:“有几处本来应该给他缝起来,或者拿烙铁烫平的,不过他的伤势过于严重,而我的医术有限,不敢冒险。”

    如果是别的摩天侍受伤,兑三自然就放开手脚,用他的独门法子治疗。

    不过灵枢是皇后点名弄来的人,又且重伤,他怕不小心用错了法子,万一治出个好歹反而不妥。

    所以只用疗伤的草药敷了,又叫去煮了些汤药。

    俞星臣虽不知具体的经过,但看灵枢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块儿好地方,他又惊又怒:“这到底……”

    兑三跟灵枢当然见过的,毕竟是灵枢命不要冲上来拦住了马车,可谓是天敌。

    他跟灵枢各为其主,但心思却都一样,灵枢为了俞星臣,而他为了胥烈。都可以性命都豁出去。

    所以虽然两人是“天敌”,但彼此护主的心思,却都一般无二。

    因此在皇后调他过来给灵枢治疗的时候,兑三确实也是全心全意。

    毕竟他跟灵枢也算是有点儿“惺惺相惜”。

    兑三扫了眼门口处,低声道:“他遇到了回去的赵大人等。”

    俞星臣虽知道薛放枪挑敌将大获全胜的事,但只以为薛放是因为自己并未回去,所以“放开了手脚”,他并不知道赵世被追杀等详细。

    如今听兑三一句话,俞星臣即刻猜到是赵世众人出事了。

    他只以为已经瞒天过海,如今看来,仍是没有能够瞒得过那位胥皇后。

    俞星臣惊心,忍不住问道:“赵大人……回去了吗?”

    他实在无法想象,而从薛放立刻带兵攻向北原大营的做法看来,倒好象是赵世出了事……

    这次兑三没有再回答。

    他虽然只说了一句话,却已经是逾矩了。

    不过,胥皇后既然故意把灵枢送给俞星臣看,便没打算把赵世众人遇袭的事情瞒着俞星臣,甚至是有意告诉他……也暗示他,她已经察觉出了他跟赵世之间的“密谋”。

    而她没杀灵枢,也是一个信号,毕竟她还等着俞星臣“回心转意”呢,可倘若俞星臣不从,那灵枢就也是她手里的一枚可殉的棋子了。

    俞星臣没有再问,而只是道:“他……能保住性命么?”

    兑三道:“我尽量。”

    俞星臣望着昏迷不醒的灵枢,仰头长叹了声。

    他当然可以看得出灵枢形容枯槁,也能猜得到找不到自己的这些日子,灵枢是何等的焦心。

    到了晚上,灵枢醒来,见了俞星臣,简直如在梦中。

    灵枢感激涕零,不顾身上的伤,忍不住竟哭了起来,引得金环惊奇地进来打量。

    等灵枢镇定下来,才跟俞星臣说了分别后的种种,以及告诉了他杨仪如今正在神鹿小城照看着胥烈,而自己来的路上,遇到了赵世一行。

    俞星臣总算得知了赵世逃了出去……多半已经回到了定北城。

    他总算有点儿心安。

    灵枢说完了这些,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几乎挟持杨仪的事情告诉了俞星臣。

    他知道俞星臣一定不会高兴。

    果真,俞星臣听后眉头紧锁。半晌,却又一声叹息:“她……没有伤着?”

    灵枢低声道:“受了点颠簸,大人……等您安然无恙出去,要怎么处置我都行。”

    俞星臣摇头:“我知道你一旦为了我,便忘乎所以,只是你给我记住一句话。”

    灵枢愣愣地望着他:“是什么?”

    俞星臣郑重其事地道:“我宁死,也不会让她来换我周全。明白吗?”

    灵枢鼻子发酸:“大人,你何必……”

    俞星臣制止了他:“行了,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并不懂。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总之你不得插手。”

    灵枢确实不懂,但还是小声答应了。

    次日,祖王城得到了北原大营中蒙岱“暴毙”的消息。

    但相比较北境那边,祖王城的消息显然更详细些,据说蒙岱在身亡当夜,曾连连大叫数声“薛不约”的名字,而且神情恍惚而躲闪,就仿佛看见了极可怖的场面……旋即身亡。

    相比较北原大营那些身临其境过的将士,祖王城这边的北原兵将在骇然之余,皆都觉着匪夷所思。

    唯一并不为此事而惊动的,却是胥皇后。

    当时,皇后正在见一位帝京来的宦官,那太监道:“皇上说了,祖王城毕竟临近大营,也算是前线之地,很是危险,皇上每日惦念娘娘,还请娘娘早点带合都王子返回帝京才好。”

    胥皇后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太监张了张嘴,又道:“娘娘,奴婢多言,先前听闻有周奴意欲刺杀王子,可见皇上的担忧不假,娘娘不如……”

    皇后默默地瞥着他:“你是在传皇上的旨意么?”

    太监会意,不敢多言,慢慢地低下头去。

    侍卫官从外进来,说了蒙岱“暴毙”一节。

    虽然他用词极为谨慎,把原因都推在“急病”之上,但胥皇后何其精明,冷笑道:“素日里那样不可一世,如今却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子活活吓死,真是给北原长脸了。”

    那太监在旁听得分明,心惊胆战:“那薛十七郎……当真有这么厉害?”

    皇后道:“你若不信,大可去大营亲自一观。”

    这太监哪里有这种胆量,忙讪笑道:“奴婢怎么敢。奴婢只是诧异,又是一个姓薛的……”

    胥皇后的目光闪烁,冷哼了声,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大营那边儿只怕人心惶惶,都已经给薛十七郎吓破了胆子……”她看向太监道:“你速速回京吧,叫皇上再选贤才,群龙无首,可是大忌。”

    太监不敢多言,刚要领命退出,又谨慎问道:“娘娘可有中意之人?”

    胥皇后目光闪烁,终于一摆手。

    打发了这太监,胥皇后面上掠过些冷意,问道:“这两日俞星臣如何?”

    旁边一名心腹随从道:“回娘娘,那位俞三爷多半是在房中照看受伤的侍卫,中间曾去了两趟牢房……被那些周人骂的不堪入耳。”

    胥皇后听他说“去了牢房”,本来皱了眉,听见后一句,才一笑。

    当下命把俞星臣带来。

    俞星臣先前腿上有伤,走路总是很慢,而且不稳当,现在似乎有所好转。

    胥皇后望着他:“俞监军,你考虑的如何了?”

    俞星臣迟疑:“这……还不到两天。”

    “本宫等不及了,”胥皇后微笑:“现在就要你回答。”

    俞星臣抿了抿唇,思忖着:“在我回答之前,能不能给娘娘讲个故事。”

    胥皇后极为诧异:“故事?你哪里来的雅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后当然知道俞星臣这种人,连呼吸每一口都带着算计,这会儿他能讲什么故事,自然有其深意。

    但她也十分好奇,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难不成以为靠着区区一个什么故事,就能翻天覆地扭转乾坤?

    ?“好啊,本宫正也想听个新鲜故事呢。你且说罢。”皇后淡淡地。

    俞星臣道:“这个故事,是说一对儿青年男女。”

    皇后抿了抿唇。

    俞星臣道:“他们两个,天南海北,原本素昧平生,本来一生一世也见不着。不过偶然之机,两人相识,竟是一见钟情。”

    胥皇后的眉峰微蹙,目光转动看向俞星臣。

    俞星臣道:“可是两人却最终分开,多年后再重逢,男子却发现,他心爱之人,竟是仇敌之女。”

    胥皇后面上本来还带着三分笑意,此刻已经收敛到半分也无。

    俞星臣看向她:“娘娘觉着这个故事有趣么?”

    胥皇后似笑非笑地哼了声:“自古以来多得是这种阴差阳错痴男怨女的愚蠢故事,有什么趣味可言,难为俞监军巴巴地说给我听,还以为会是什么新奇不同的呢。”

    俞星臣道:“这个故事并不有趣,也不新奇,只叫人觉着遗憾。”

    “是吗,何来遗憾。”皇后脸色冷然。

    俞星臣道:“因为他们重逢之后,男子才发现,原来他心爱之人,竟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胥皇后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她的眉峰都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你……说什么?”

    俞星臣叹道:“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之女,生了自己的骨血,不知道那个男子当时是什么心情……”

    胥皇后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俞星臣,你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

    “娘娘方才说了,这种故事原本常见,”俞星臣垂首道:“自然不足为奇。”

    “你在生死关头,特意给本宫讲如此‘不足为奇’的故事?”胥皇后笑了两声,但却毫无笑意可言:“你好大的胆子。”

    俞星臣道:“娘娘这话何意?”

    胥皇后眯起双眸:“我知道你俞三爷城府深沉,只是想跟本宫玩花样,你却打错了主意。你以为……从别人口中听了几句闲话,捏造个子虚乌有的‘故事’,就可以影响到本宫?”

    俞星臣淡淡道:“娘娘不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吗?”

    “不想。”胥皇后冷笑:“但我提醒你,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你最好不要再说一个字。”

    俞星臣道:“只有知道了结局的人,才不想听结局。”

    “彭”地一声响,胥皇后一掌拍在桌上,那结实的花梨木桌面顿时出现一道裂痕。

    刹那间,门口数名侍卫闪身而出。

    俞星臣抬眸道:“或者……娘娘自以为的结局,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结局呢?”

    胥皇后死死地盯着俞星臣:“你说什么,你是在戏耍本宫么?”

    “我只想告诉娘娘一个可能,一个娘娘从来没想过的结局。您若是不听,只怕会抱憾终身。”

    胥皇后盯了俞星臣半晌,一抬手,侍卫们重新退下。

    “抱憾终身?俞星臣,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胥宝沁重新坐了回去,整了整袖口。

    “在我说之前,还请娘娘先答应我一件事。”

    “哦?”

    俞星臣道:“请娘娘答应,放我回大周。”

    胥皇后扬眉,眼中重又浮现一丝笑意,却是觉着好笑的那种。

    她挑唇道:“俞监军,你在想什么?”

    俞星臣温声:“我在想的是,我要安然无恙离开祖王城回到大周,不仅是我,我还要带祖王城所有的大周俘虏一起离开。”

    胥宝沁不由地仰头大笑:“俞监军,你疯了?”

    她狂笑数声,却又戛然而止。

    目光冷冷地望着俞星臣,皇后道:“那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嗯……若本宫猜得不错,是金环吧。你很会耍弄人心,那丫头虽聪明,依旧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要觉着本宫也能被你玩弄于掌心,便打错了主意。”

    俞星臣依旧面色沉静。

    胥皇后却漠然道:“可惜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听了,你只回答我一句话,你愿不愿留在北原为我所用……”

    双眸有些狠厉地盯着俞星臣,看着他身上北原的服色,看着他异常出色的容貌,端直风雅的身段,以及那直到此刻还渊渟岳峙的气质。

    明明不是那个人,但……这份傲然之气,不折的风骨,总是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

    甚至想要试试看、能不能降服这般同样傲骨的周人,她的惜才之心跟私心所欲,兴许能够对半分。

    但她不想让自己再心软留情。

    胥皇后抿了抿唇,美而慑人:“你可要小心啊俞监军,若回答错了,我立即先叫人拔了你的舌头,再打断你的双手……倒要看看你还能拿什么蛊惑人心。”:,,.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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