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53章 地头蛇

    打击郭毅并不是为了摧毁他,至少暂时不是,而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救,毕竟师雁行身上打着郭张村的烙印,太绝情很容易影响风评。

    因此郭毅认错之后,师雁行也没再继续发作,并告诉了他有可能去县学的事。

    郭毅一听,竟愣在当场,旋即结结巴巴惶恐道:“可,可我……”

    真是打击狠了,直接不自信了。

    师雁行道:“行不行的,试试再说。”

    试试可能不行,但如果不试的话,一定不行。

    说不心动是假的,郭毅面红耳赤结巴了半天,最后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又郑重道谢。

    “但去了未必能永远留下,县学每月都有考核,连续三次或累计五次不达标者会被劝退,你要好自为之。”

    说实话,郭毅这次来给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若非今天认错,若非年纪小,直接就断了前程了。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师雁行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人。

    郭毅忙道:“是,我记下了。”

    见他态度还算恭顺,师雁行点点头,继续说:“世人都说士农工商,你们读圣贤书的自然也不例外,多有人划出个三六九等来……”

    见师雁行旧事重提,开口就戳心窝子,郭毅羞愤欲死,才要表态便被无情打断。

    哪怕在现代社会,人人平等也只是美梦一场,过分天真,更何况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师雁行不认为自己有颠倒乾坤的本事,也不打算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宣扬什么“平等”,但她绝不容许农夫与蛇的事发生。

    她看着郭毅,平静道:“但在你真正成功,真正有能力做点什么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流露出这种姿态,会死得很惨。”

    就好比她和郭毅。

    如果这次他没有低头,那么她能一手捧起他,也能一手按死他。

    在这小小的五公县,想要毁掉一个人太容易了。

    功名?秀才?

    算个屁。

    走不出五公县,你就什么都不是。

    哪怕是装,你也要装出感激来!

    第一次窥见成人世界的残酷和现实,郭毅浑身僵硬,看向师雁行的眼神中,已隐约带了畏惧。

    以前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娃,后来又得到资助顺利中了秀才。自始至终都没遇到过什么实质性的打击,曾经的退学就是自以为的人生低谷。

    可让师雁行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读不起书的人不计其数,他能续上才是奇迹。

    既然是奇迹,就要知道感恩,做好回报的准备。

    “多的话我不说了,你只记住一句就好,”师雁行直勾勾盯着他道,“谦卑地感恩,朝廷也不喜欢忘本的人。”

    世人可以容忍你一时忘形,但绝不会允许你背叛自己的根。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恩人都可以踩在脚下,那么也就算不得人了。

    师雁行懒得继续扮演什么知心大姐姐,直接把赤/裸的现实撕开给他看。

    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羊羔突然被丢到危机四伏的大草原上,前后处境过于悬殊,心态炸裂很正常。

    以至于郭毅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有的只需要鼓励和肯定,有的却需要棍棒教育。

    说得不好听一点,郭毅这次之所以有二次机会,完全是因为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还有扭转的可能。

    但以后师雁行还会盯着他,如果再长歪,她不介意连根拔掉。

    不过这次的事倒是给师雁行提了个醒,田顷、柴擒虎之流只是异端少数,郭毅这种心态才是这个时代的基本盘。甚至就连孟晖那种识时务的,说出去也要为人不齿。

    看来应该告诉一下赵先生,教书育人,教书只是一方面,更要紧的还是育人,哪怕是洗脑,也务必要让他们知道感恩,别到最后弄出一群白眼狼来。

    倒是胡三娘子还有些不快。

    “掌柜的,真就这么放过他呀?”

    师雁行笑道:“难不成还能杀了?”

    胡三娘子也跟着笑起来,“那倒也不必。”

    师雁行站起来活动下手脚,“之后郭毅一家辞行,不必特意来回我了。”

    想背叛,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跟资本家比忘本?

    呵呵。

    骨头渣子都能给你榨出二两油来!

    越是对比,师雁行就越感激自己的好运气,也越感激当初看人稳准狠的自己,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才叫她遇到那样好的师门。

    说起来,通讯不便的年月真是令人烦闷,也不知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郭毅的名次本够不上县学,为防止有人说暗箱操作,苏北海直接大手一挥,多划了六人进来。

    对外的说法就是本地学子争气,去岁比以往多了一位进士,今年就给大家多多的机会,希望能够蒸蒸日上,为五公县争光。

    所以县学扩招啦!

    这么一来,郭毅就不显眼了。

    一时全县上下俱都欢欣鼓舞,尤其被破例扩招进去的几个秀才,更是感激涕零。

    县学有朝廷补贴,不需要缴纳束脩,但是基本的住宿和伙食费需要学生自理。

    所幸如今郭庄村上下手里都有了余钱,郭毅一家便主动要求自己承担了。

    师雁行没意见。

    京城回信之前,柳芬生了个大胖小子,郑家上下都欢喜疯了。

    尤其是郑母,本就有些偏疼小儿子,如今爱屋及乌,几乎将小孙子爱到骨子里,每日都要亲自去看看才能吃得下睡得香。

    **看后,暗自感慨,还真是让郑平安那小子猜准了。

    喜讯传来时,师雁行一时腾不出空,便打发胡三娘子去送了一回贺礼,后面到了四月份才又亲自去了趟。

    此时那乳名有吉的小东西已经长开了,褪去初时红皱的丑样儿,白白胖胖的,跟个大面团子似的。

    师雁行挺好奇地摸摸有吉的脸蛋,后者挥舞着胳膊腿儿对她吐了个口水泡泡。

    师雁行乐了,“真滑啊!”

    小孩子皮肤细腻柔软,便是最上等的绸缎也难及。

    柳芬还挺得意,“是吧?”

    她也天天摸!

    刚生出来的时候可嫌弃,红彤彤皱巴巴一团,脑袋还被挤扁,当时柳芬直接就被丑哭了。

    这团丑东西,真是我生的?

    后来慢慢长开,眉眼间依稀瞧出她和郑平安的样子了,柳芬才渐渐生出喜爱之情,觉得血脉真是神奇。

    师雁行一边听一边笑,“生孩子元气大伤,你可要好生养着。”

    柳芬点头如啄米,又皱巴着脸小声道:“可疼啦!以后都不生了!”

    师雁行拍拍她的手,“不生了。”

    这也就是娘家和婆家有钱,光伺候有吉的奶娘就有两个,另有丫头、小厮十多个,柳芬和郑平安这对爹妈一点儿不用上手,只时不时叫人抱过来瞧瞧,哭了拉了只管抱走,这才轻快。

    不然只怕产后抑郁症都要出来了。

    柳芬吸吸鼻子,砸吧着嘴儿道:“我想吃你做的血旺了。”

    都说酸儿辣女,可到她这儿一点都不准。

    师雁行笑出声,“行,等会儿我亲自下厨犒劳大功臣!”

    旁边亲手剥蜜柚的郑平安看着自家媳妇儿和大侄女拉在一起的手,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师雁行扭头看郑平安,正色道:“你可得好好待她。”

    这年月的女人生孩子,那真是拿命换的。

    郑平安举起满是果汁的手告饶,苦哈哈道:“明白明白。”

    师雁行这才满意地笑了。

    柳芬从她后面探出头来,冲郑平安得意地瞪眼:哼哼,我多的是人护着!

    看这两口子眉来眼去的,师雁行就觉得吧,好像成家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了。

    有福和有寿也来看弟弟,都挤在小摇篮边不肯离去。

    “弟弟像二叔!”

    “胡说,分明像二婶儿!”

    “你才胡说,弟弟是男的,二婶儿是女的,自然更像二叔!”有福叉腰道。

    有寿挠头,啊这,还真无法反驳呢。

    郑平安一手一个,按葫芦似的把侄子侄女按走,“让让,你们弟弟要喝奶了!”

    乳母来将有吉抱走,小东西还挺有活力,胖乎乎的胳膊腿儿从襁褓中伸出来,在空中奋力挥舞。

    “姐姐!”有福恋恋不舍地瞅了几眼,这才跑来闹师雁行,“鱼阵怎么没来呀?我都想她了。”

    有寿也眼巴巴等着回答。

    这两年他渐渐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人沉稳许多,也不大在人前主动提及鱼阵了。可私下里,难免还是记挂着旧情分。

    师雁行拉着他们笑道:“鱼阵平时上学呢,有人请了她和我娘去做客,不便推辞。”

    这倒不是假话。

    也是赶巧了,这两日是沥州一位官员家眷的寿诞,师雁行如今名头太大,需要避嫌,轻易不会亲自到场,但却不能不表态,便由江茴带着鱼阵出席。

    有福迅速提炼了重点,“鱼阵交新朋友了啊?”

    师雁行没有直接回答,笑道:“人都要长大的嘛,就像你和有寿,朋友不也慢慢多起来?”

    小兄妹俩唔了声,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可也隐约觉得好似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见小朋友们有些沮丧,师雁行便笑道:“不过她过不来,你们若有空,也可以去我家玩嘛!”

    有福和有寿一听,果然欢喜,立刻手拉手跑了。

    “我们去跟爹娘说!”

    到底是孩子,只要能跟小伙伴见面就很高兴了。

    有福和有寿一走,柳芬就把郑平安撵走了,自己拉着师雁行说悄悄话。

    “那个刘翠兰刘掌柜送进来的东西哦,真的很好哎!”

    虽然刘翠兰与**同在商会,但之前郑家跟她并无交集。毕竟风流早寡的刘掌柜卖的商品有些特殊,**又是个大老爷们儿,若交往过密,风评早晚受损:

    要么功能受损,要么品行受损。

    可因着师雁行这层关系,柳芬坐月子期间,刘翠兰还特意打发人来送了一回东西,包括并不仅限于祛疤膏、回春膏、补气回奶丸、产后专用抹胸等,每一样的名称和性能都很火爆。

    也就是柳芬了,把个大姑娘当忘年交闺蜜,这样的事情也大咧咧说,若换了旁人,断然不好意思开口。

    一个敢说,一个敢接,师雁行还挺好奇,闹着看了一回。

    被撵出来的郑平安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挠了挠头,嘱咐一干丫头婆子小心伺候着,很识趣地走了。

    与此同时,京城。

    新科进士们会根据名次和能力分成三批,头等入翰林院,最为清贵,后期也最容易升官。

    次等入六部轮值,后续可能被下放到地方上去,发展风险大,能为者刷政绩加官进爵,并不比入翰林院的差;不能为者老死地方,泯然众人。

    再次的,头几年根本捞不到一官半职,只能苦哈哈熬着,一年又一年,等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缺,朝廷能想起自己来。

    田顷是一开始就去了户部。

    户部就相当于朝廷的账房,各处都要精打细算,田顷商户出身,做这个最合适不过。

    柴擒虎最初便引起皇帝关注,破格入翰林院,三不五时就被拎到御前讲学,皇帝也喜欢他。

    可后来就发现吧,这种器重反而限制他的发展,就又放到工部去了。

    工部总管全国上下工程、建筑,除开皇家那一块,都是实打实关乎国计民生的,柴擒虎不同于寻常文人,年少时便在外游历,深知民间疾苦,皇帝对他寄予厚望。

    能被留作京官的都不是傻子,毕竟皇恩浩荡明晃晃的,饶是柴擒虎年岁小到可以做一干同僚的孙子还有余,也没发生什么被排挤、欺压的事。

    甚至每天都有好些不限于工部的官员想方设法往柴擒虎身边挤,想蹭个光。

    若是能顺道入了陛下的眼,那就再好不过啦。

    奈何裴门中人吧,异端居多,柴擒虎文举出身,可既不爱文会,也不喜扎堆儿,跟颗铜豌豆似的,叫人无处下手。

    于是众人便改变策略。

    “不知小柴大人可有婚配啊?”:,,.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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