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83章

    通往火化区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能看到满地飘落的纸钱香烛,以及前人留下的痕迹,脚印在泥泞土地里凌乱。

    这条路只有死者家属运送尸体去往焚化间时会走,唢呐开路哀戚送行,纸钱纷撒孝子低眉。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就连土壤都沁满了香烛味,残破纸钱半埋在土里不知道叠了多少层,山间冷风一吹,哗啦啦作响如厉鬼哭嚎低泣。

    李龟龟的徒弟越向里走,就越是惊恐,胆战心惊的紧紧贴在祈行夜身边,攥着他的袖子大气不敢出。

    祈行夜哭笑不得:“你不是吃阴阳饭的吗?还会怕这个?”

    徒弟默默看了他一眼:“……谁说干这行的就不能怕鬼了?别人害怕,那是因为他没见过鬼,我害怕,那不就是因为我真的见过鬼吗?”

    “那老虎还吃饲养员呢,怎么鬼就不会杀我了?再说。”

    他看起来真诚极了:“我这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吗,我连我师父都比不过,怕死不是正常的吗?”

    祈行夜:“……无法反驳。”

    徒弟缩了缩脖子,明明也是成年男性的体型却对此毫无清晰的认知,死活要往祈行夜的方向贴,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团吧团吧塞进祈行夜的衣服里。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真的见过从焚化炉里走出来的那东西,知道它究竟是何种模样。

    被困在殡仪馆的这些时日里,他甚至连睡觉都不敢,一闭眼睛就能看到那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嘶哑吼着向他伸出手,让他救自己。

    被惊醒后,只剩一身虚热的汗和砰砰狂跳的心脏。

    几次下来,徒弟对睡觉都有阴影了,甚至连闭眼睛都不敢。稍微闭上些眼睛,就会觉得自己身边有人靠近。

    那种感觉,现在同样出现了。

    浓雾遮盖视野,让人根本无从看清在自己四周的到底有什么。

    但越是惧怕,大脑究竟越是要深究:浓雾后面,到底有什么?烧焦却还活着的尸体,被砸烂了的头的倒霉人,追杀的黑衣神秘人,还是……其他东西,在静静潜伏?

    只有山风吹过来,带来烧柴般的烟火气味。

    徒弟咽了口唾沫,颤巍巍问:“祈老板,你说人死了之后,真的能复活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还能离开殡仪馆了吗?该不会是一直要被困在这里了吧。”

    祈行夜却没有更多精力去安慰徒弟。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围环境上。

    安静,太安静了。

    就算是荒无一人的山上,也不应该安静到这种程度,就算冬日不会有鸟鸣,也应该又枯枝落叶被风吹起时哗啦啦的声音。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环境底音,全部消失不见。

    祈行夜立刻想到了冷冻间。

    污染巢穴能戏弄他一次,就也能戏弄他第二次。之前那一次,也是如此,被彻底隔绝在环境之外,安静得除了自己之外再也无法找到第二人。

    他停下脚步,站在小路上举目四望,神情严肃。

    心底却有一缕不可忽视的茫然。

    他就像是在大海中颠簸无法找到方向,失去锚定点,失去了判断的基准线,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李龟龟和他徒弟口中不同的故事,似真似假的环境,本应该被3队销毁却出现在这里的来自徐丽丽的血……真假交织成迷雾。

    祈行夜只一瞬间的晃神,随即立刻砸定下思绪,重新整理自己所获知的所有情报,抽丝剥茧后,唯一的真相呼之欲出。

    他的心底升起猜测。

    如果把所有人口中的事件捋顺进同一条时间线,

    徒弟的遭遇,其实的最早的,焚化炉里死而复生的遗体,以及带走它的黑衣人,大洋科技这支奇怪的送葬队伍,或许才代表的是现实。

    污染巢穴的一切都像是被打乱重组的拼图,很难分得清究竟什么是什么,但奇怪的是,污染存在与大洋科技的人身上,却更像是在躲避他们。

    大洋科技送葬人,就是巢穴中的锚定点。

    找出这个原点后,祈行夜心中大定,重新走向火化区。

    越向前靠近,周围的环境就越是死寂,像是连风都已经死亡,万籁俱寂。

    就连神经大条的徒弟都发现了不对劲,一句话不敢说,紧跟在祈行夜身边亦步亦趋,唯恐稍微落后一点就与祈行夜失散。

    祈行夜忽然瞥见,浓雾中,隐约有人形闪过,随即又被浓雾掩盖。

    他皱眉。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他向徒弟打手势,示意自己要去看看情况。

    徒弟一脸懵逼,气音问:“啥?”看不懂呢。

    祈行夜:“…………”

    李龟龟没被你气死,真是亏了他脾气好。

    他无奈,只能拽着毫无默契的徒弟,嘱咐对方不要给自己拖后腿,如果自己受伤或不再具备战斗力,一定要记得丢下他赶紧跑。

    徒弟:“懂了!”

    祈行夜无语:你是间歇性听得见吗?只能听见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但只有一人带一个不中用小废物情况下,祈行夜还是比往日更加警惕,靠近那浓雾后的人形之前,他已经将本来抱在怀里的证据一股脑塞给徒弟,腾出双手紧握武器,做好了应战准备。

    慢慢靠近后,祈行夜逐渐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人。

    坐在长椅上,低垂着头的人。

    一袭黑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低垂着头坐在殡仪馆郊外的休息长椅上,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就像路边的铜质雕像,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祈行夜握紧手中刀柄,轻手轻脚走向那人背后,瞬间爆发力量冲向那人,没有任何询问和确认,手中的刀刃已经抵住了那人的喉咙和心脏,所有对于人和污染物是致命处的部位,都被他死死掌控住。

    先发制人。

    他的手指无意间从那人的脖子上划过,立刻被冷得抖了抖,眼眸大睁。

    那已经不仅仅是温度的冷……而是死亡,只要稍微触摸,就像是所有生命力都在被抽走,自身越发虚弱并且无法挣脱的恐惧感。

    祈行夜仔细想了下。

    上一次他有这种感受,或许还是他前几年舔冬天的铁栏杆结果被粘住。

    “这位先生,大冬天的坐在荒郊野岭死人堆里,你是有什么独特的爱好吗?”

    祈行夜笑眯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用不用我帮你?保准直达地府。”

    不需要那人回答什么,祈行夜手中的刀刃已经下陷几分,甚至刺破了那人的胸口皮肤。

    可从刀尖传回来的触感,比起血肉,更像是将手指.插.进了大米堆的感觉,松散,轻盈,似乎一碰就会坍塌的灰烬。

    果然。

    祈行夜眼眸微沉。

    和他猜测的一样。不是人,而是污染物。

    他作势要将长刀更深的刺下去,却忽然间察觉到了阻力,生生被阻拦了下来。

    祈行夜低头看去,随即眯起了一双丹凤眼。

    嗯?污染物还没有彻底失去神智?

    那人不知何时伸出手,握住了刀尖,任凭祈行夜如何用力,都没有让它有机会再进一步。

    问题在于,祈行夜的体术和刀法在调查局所有外勤调查官中,都是排得上号的,就算在那些疯狂淬炼体魄几乎已经到可怕地步的外勤人员里

    ,他都是怪物级别的恐怖,常常令调查官惊叹。

    就连他手中的刀,都是科研院耗费大力气研究,用最顶尖的合金材料和特殊设计的外形,来确保调查官们可以在危机重重的战场上,用冷兵器和污染物抗衡。很多时候,冷兵器已经是调查官的最后一搏。

    可就是这样的顶尖配置组合,此刻却奈何不了一个C级污染物。

    祈行夜皱紧了眉头。

    那人也在他的视野中,缓缓转头望来。

    祈行夜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狰狞扭曲,已经失去人类五官模样的脸。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黑西装男人,竟然意外的年轻,且知性。

    完全不像印象中的污染物,更像是大学里文学院的教授,稳重清雅。

    比起握刀,黑西装男人更应该捧着书,岁月温柔平和。

    “……你…………”

    男人张开嘴,声音嘶哑含混,难以辨认:“死……救……”

    像长时间不说话之后,已经忘记了如何使用人类语言。

    祈行夜视线下移,定定落在他胸前别着的徽章。

    大洋科技。

    又是一个大洋科技的!

    但是令祈行夜感到奇怪的是,稍早之前他在停灵厅外见到了那些黑衣人,就在看到的第一眼时,记住了所有人的脸。

    他可以肯定,那些人里绝没有眼前的男人。

    男人还在磕磕绊绊的吐出音节,但在嗬嗬气音中,所有的字节都被模糊成浑浊的水面,辨认不清究竟哪个字是哪个字。

    “你,杀……死,我,你……死死死死死……”

    男人卡碟般反复重播卡顿的声音嘲哳刺耳,突然间在某个节点,就像打通了关节,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想,杀了我,是吗。”

    他平静望着祈行夜,终于能吐出完整的话语。

    祈行夜轻笑掩去眼中冰冷的警惕:“嗯?难不成你对自己的死法还有要求?还是有遗言?”

    男人却不仅没有像祈行夜以为的那样敌视,反而握紧刀尖又向前送了送:“杀,我。”

    他漠然平静:“杀了,我。现在。”

    祈行夜错愕。

    男人却仰头,眼中似有哀求:“我求,一死。”

    如果污染物反抗甚至攻击,祈行夜绝对毫不犹豫的斩杀。但……在男人眼中,他清晰的看到了深重的哀愁。

    那不是对生命的平静漠视,更像是被砸进人生绝望的谷底,再也爬不起来,深知自己无法再得见光明后,放弃了一切挣扎的麻木。

    祈行夜喉结滚了滚,却果断做出了大胆的决定。

    他松开长刀,反而在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黑西装男人静静看着长椅另一端的祈行夜,不知他要做干什么,但也没有发问,只是无所谓的看着,像是他自己已经放弃了对世界的探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能激起他的情绪表达。

    “你是大洋科技的。”

    祈行夜指了指男人胸前的徽标:“我不明白,如果你是想要寻死,为什么要来殡仪馆?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人组队来。”

    他惊奇道:“这是我见过最离谱的团建了。”

    得是什么公司,才会组队到殡仪馆团建?团建题目是体验死亡?

    他挑眉:“你想让我杀你?”

    涉及到自身死亡的话题,男人才终于给出了反应,轻轻点头。

    “你妈难道叫祈行夜?”

    祈行夜笑眯眯问:“哥们儿,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点?你平时也是这么指使其他人的吗?凭什么我就要费心费力的杀你,你哪位?我的好大儿?”

    男人没想到会有这种问题,猝不及防之下愣住了。

    祈行夜却歪了歪头,半托着腮直视男人:“你平时买东西都不付钱的吗?需要钱的时候就抢个银行这样?”

    他悠闲道:“有来有往,有得有失,才叫交易。”

    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表情一片空白。

    趁着男人思考到大脑cpu都要烧冒烟了的时候,祈行夜也终于有时间可以仔细检查对方的情况。

    他迅速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徒弟拿着证据过来。

    祈行夜的意思:过来,我需要让这人确认下你手里的证据。反正都是大洋科技的,他说不定能看出来那些笔记本里记录的都是什么。

    徒弟看到的:快跑!快跑!

    徒弟:哦哦哦!

    他抱着证物毫不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边跑还边掉东西,怀里琐碎繁多的证物跑一路掉一路,噼里啪啦作响,活像狼狈的逃命。

    祈行夜:“?”

    他听到身后异响察觉不对,迅速回身看去。

    然后震惊在当场。

    “卧槽大哥,你跑什么!”

    祈行夜目瞪口呆:“你当我是聂小倩,还是他是黑山姥姥?你这可倒机智的哈,别的不会,专注轻功水上飘!”

    要是放在恐怖片里,绝对能活到最后一集!

    不对……在李龟龟生死未卜的时候,这倒霉催的徒弟确实已经算得上是幸存了。

    徒弟委屈:“不是你让我跑的吗?”我多听指挥啊。

    祈行夜:“呸!我那是让你过来!”

    从没这么喜欢过荔枝——果然还是要有对比才会发现自家荔枝有多好,要是换成这徒弟,侦探社还在不在不说,他应该早就被气死了。

    徒弟“哦”了一声,乖乖巧巧往回走,走一路捡一路。

    狗熊掰苞米。但是倒放。

    祈行夜:“…………”

    他想说什么,但看到徒弟那副认真样,忍了忍又硬生生咽下去了。

    ……太实诚了这倒霉孩子。

    虽然做错了事,毫无默契的领会错了意思,领导开门他上车,领导举杯他吃菜,但他实在是太真诚了。

    因为证物太多,笔记本钢笔胸针U盘身份磁卡等等小物件散落了一地,实在是不好抱着这一堆东西移动,所以徒弟干脆脱下了自己的连帽羽绒服,拉上拉链当做大口袋用,捡到什么就把什么扔进去,不让证物再有遗落的可能。

    勤勤恳恳捡垃圾人,努力给所有证物一个家。

    甚至有的证物上粘了泥巴枯草,徒弟还将它在自己身上蹭干净,再小心装好。

    荒山冬夜,零下的温度里看,徒弟边吸溜着鼻子边干活,连件外套都没穿,手指很快就冻得像胡萝卜一样。

    祈行夜:这是什么奇怪的灰姑娘和后妈.的既视感……

    徒弟:做错事,没眼力见,理解能力还不行。但乖。

    祈行夜终究没忍心揍这倒霉孩子,只翻出之前自己看过的那本笔记,转身示意给男人看。

    在看到大洋科技徽标胸针的瞬间,男人瞳孔紧缩,一双转动迟缓的眼珠里几乎没有了瞳孔只剩白茫茫一片眼白,茫然看向祈行夜。

    虽然男人的面部并无变化,但祈行夜就是觉得,他从男人眼中看到了悲戚和无力的绝望。

    “你……从哪,找到它,的。”

    男人颤抖着伸出冰冷青白的手掌,握住笔记本一角。

    “我遇到了很多和你相似的人,交谈甚欢,他们就把这些东西送给了我。你们都是大洋科技的研究员,是吗?”

    祈行夜平静问:“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什么会跑来殡仪馆。这里有什么,是你们想要的?”

    男人死死握着笔记本,用

    力到纸张褶皱。

    他满眼痛苦:“死亡。”

    “是我,在,追,寻,死亡。”

    他说:“我以为,死亡会,终结,我的痛苦。活着,太疼了。”

    “可我,失败了。”

    祈行夜眉头微动。

    他回想起了徒弟所说的焚烧炉,再看向男人时心中惊疑,面容上却半点不显。

    他问:“那他们呢?你的同事们,他们也和你一样是来找死的吗?”

    男人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

    他说:“他们,爱,我。他们,来见证,我的解脱。”

    看到笔记本和熟悉的徽标之后,这些熟人的物品带给男人极大的熟悉感,再加上祈行夜说和那些同事们是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男人深信不疑,逐渐在祈行夜不动声色的引导下,说明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正如男人自己所说,他是来追寻死亡的。

    并且,他一度已经成功。

    “我,想,死亡。”

    男人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可,地狱,也不要我。”

    身后忽然传来徒弟的惊呼。

    祈行夜回身,就见徒弟错愕的指着男人,手里的羽绒服大口袋都无意识脱手掉在了地上。

    “你,你不是焚烧炉里的那个吗?”

    徒弟急急抓住祈行夜的手臂,试图让他相信自己:“祈老板你相信我,我没疯!我真的看见了,他就是焚烧炉里爬出来的那个,有遗像,他和遗像上一模一样!我真的没有看错。”

    说着,徒弟还抖着手慌忙翻手机给祈行夜看。

    当时一片慌乱中,他不小心按到了手机拍照的快捷键,留下了一张角度奇怪的模糊照片。

    照片的最角落里,沉沉黑色挤压本就不明亮的光线,黑白遗像被拉花成黑白交织的闪电,却还依稀能辨认出遗像上的人像眉眼。

    遗像上的人瘦得颧骨高耸,像长年缠绵病榻后的油尽灯枯,皮包骨的骷髅模样。

    但那双眼睛,依旧是明亮且坚定的。

    饱读诗书后的沉淀,在自己领域内的自信和从容,气质清雅卓绝,无关样貌。

    祈行夜只对比了一眼,立刻肯定,遗像人就是眼前人。

    只是眼前的男人比起遗像上的沧桑衰老,他现在看上去,要更年轻。

    可那双眼睛……却要清澈干净太多,像刚刚走出大学校园,还有梦要追,还活在理想里。

    而不是被岁月和工作磋磨后的疲惫麻木。

    祈行夜心弦颤了颤,迟疑着问:“你……在焚烧炉里活了?”

    男人闭了眼睛。

    长长叹息,疲惫到连说话都是艰难。

    男人叫许文静,是大洋科技的研究员,京城大学生物制药专业博士。

    从入职大洋科技之后,他就一直负责一项国外技术的破解和复制,从组员到组长。青年才俊,前途无量,这些词总是会被旁人用在他身上。

    但痛苦只有许文静自己最清楚。

    他负责该项目组的三年,身体每况愈下,从一开始的偶尔心律不齐,肌肉酸痛,到后来已经是经常性的流鼻血,心脏绞痛如刀割。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工作劳累熬夜,到越来越撑不住,还是去了大洋科技下属的医院做职工福利的免费检查医治。

    数据一切正常。

    医生告诉他,是他想多了,幻想自己得病疑神疑鬼,身体才会出现响应的症状。只要多睡觉多喝热水,什么事都不会有。

    许文静信以为真,回到项目组继续工作。

    可扫地阿姨的一句随口闲聊,却让他起了疑心。

    阿姨说,这个项目组存在十四年了,几乎每隔几年:,,.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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