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94章 第94章

    “这不可能。”游弋喾下意识道。说完, 他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复又肯定地摇头, “不, 昨夜徐芬先被拖出去,之后文卿与我等又共同议事一个时辰,他不可能帮徐芬。”

    “帮助徐芬的, 确实不是秦文卿本人, 但却是他的心腹卫士晋无名。”谢涵轻笑一声,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晋无名”三个字, 游弋喾脸色变了一变,终于不再替秦文卿辩驳,而是低下头请罪, “徐芬有才有兵,又是虞家主推荐、君上钦点的左将军, 卑将怕坐不稳这左将军一职, 才命文卿暗施此手, 卑将愿领罚。”

    “那游将军可不可以告诉孤, 你是如何事先知道徐芬会带兵出逃的?”

    “徐芬恃才傲物,心性乖戾,我们不采取他的方案, 他本就心存不满,又遭遇一座空县,必然会口出恶言, 将军势必会责罚……”说到这里, 游弋喾顿了一顿。

    谢涵笑了,“你也知道, 孤对他一路忍让颇多了,不一定会真的责罚他。也确实,他没说出要自行领三千军的话,孤根本不会罚他。会猜到孤责罚他,又事先准备好人帮他点兵出去,只可能是一早就知道他有此心的。这样的人,不是徐芬心腹,就是设计徐芬领军出逃的人。游将军觉得自己是哪一个。”

    谢涵站起身,立在台阶上,掰着手指,“前者,怎么也说不过去罢。后者,游将军实在不像这样长于勾心斗角之辈。”

    “将军,知人知面不知心。”游弋喾抿了抿唇。

    “还有这么形容自己的?”谢涵撑不住笑了,笑到后面面色一冷,“从你刚刚错漏百出的回答,孤就知道你不是那个人。”说完,他击了击掌,“进来──”

    游弋喾诧异回头,只见谢涵身边一个卫士押进来一个瘦弱的青年文士,眉目娟秀,一派书卷气,正是秦文卿。

    见卫士动作粗暴,游弋喾下意识道:“可否轻些,他肩上有伤。”

    谢涵扯了扯嘴角,“游将军管的可真多。”

    “将军,这全是我一人的策划。”秦文卿跪倒在地,眉目沉静,不见一丝慌乱。

    谢涵:“哦?”

    “从将军您大军救归来后,我就担心我们会没有立锥之地,于是当夜办了庆功兼接风宴。但将军您实在太厉害了,一张嘴就收拢了军心。但那个时候,我想明白一件事。”秦文卿细细道。

    谢涵并不接他话,只看着他。

    秦文卿可疑地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就是:以将军太子之尊,我们和您争权争不过也没意思。左右,您不是一个昏庸之人,而且听得进建议,这就够了。反而是徐芬,处处看我们不顺眼,时常针对我们。将军你知道的,我们是败军之将,再这样被挤压,无法将功折罪的话,就完了。那时,我就想要取而代之。

    接着,上天都在帮助我们。徐芬与游将军意见不合,您采纳游将军意见,徐芬心生不满,我故意使一些人在他耳边散播诸如:‘一个仗还没打过几场的,太子当然相信我们将军了’,‘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还不如听左将军的去打温留’,‘那就肯定不会是这副局面了’,‘活捉燕太子,天大的功劳啊’,‘加官进爵,位极人臣,还不是马上的事’……”

    说到这里,秦文卿微微一笑,“相信将军也看得出来,左将军是个功利心很重的人,甚至可谓急功近利,这种话听多了,他绝对受不了。等在您面前露出这种意思,您必然重罚,否则军心不齐,重罚之下,再听几句‘等拿下温留让太子瞧瞧’的话,他会带兵出逃,并不难想见。”

    “歪魔邪道。”谢涵冷笑一声,“你要是把这份心思都花在排兵谋算上,孤倒看得起你几分。”

    “文卿出谋划策的也不少。”游弋喾道。

    谢涵轻飘飘看他一眼,“你还要替他求情?你以为御下不严,你无罪吗?”

    “文人奸诈,游将军一介武夫,哪里晓得。”秦文卿道。

    “拾斌和沈通明呢?”谢涵道:“孤看他们都死得蹊跷。”

    游弋喾一愣,既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秦文卿却已道,“将军果然慧眼如炬、心密如发。拾斌会出城,确实有我一部分原因,不过我只想叫他吃败仗,减他威信,不料他全军覆没,这是我的过错。

    至于沈通明,三年来,北境都在我们掌控之下,突然有人来分一杯羹,又是须氏派来的,卧床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他心性上佳,也没有表现出勃勃野心,所以我只是让他掌权得困难一点,威信建立得慢一点,并没有陷害他。他的全军覆没,固有我害他威信不足的原因在,但实在是燕太子棋高数招。燕太子既给将军您下战书,想必因此才找沈通明先下手的。”

    “你这是说责任在孤?”谢涵齿冷。

    “并无。”秦文卿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这都是燕太子的计策。但我在拾斌、徐芬二人上,确实难辞其咎。”

    说完,“锃──”一声金鸣,他转身抽出游弋喾腰间佩剑,剑锋吻上脖颈。

    “文卿──”游弋喾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剑柄,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银白色长剑,剑光如匹练般射来,一瞬挑开秦文卿手剑。

    长剑脱手,啷当坠地,秦文卿怔愣。

    游弋喾忙冲上去,摸他脖子,只有一条淡淡血痕,方松一口气,跪下,“谢将军开恩。”

    谢涵收回臾光,睥睨着他,“一个战将,连自己腰间的剑都护不住,你也不必佩剑了。革左将军一职,贬为车率。”

    说完,他看秦文卿,“你确实有罪,但苍蝇不叮无缝蛋,你的罪责只是诱惑了他们。从今日起,革一切职务,暂留你命,如果你不能用你的小聪明戴罪立功,孤再来收你的命。”

    二人听得一愣,反应回来,游弋喾诚心谢道:“谢将军开恩,谢将军开恩。”

    反而是秦文卿,“这都是我的错,与游将军无关……”

    “你一介草民,本来没有机会犯错,是他把你从水灾难民中救出来,授你官职,你犯错,他当然要连坐,至少也是识人不清、举荐有差的错。如果你没能将功折罪,孤还要继续罚他的。”

    秦文卿闭嘴不言了,只点头称是,“草民谢将军厚恩,必不负信任。”

    等二人出去后,谢涵哼了一声,叫来豫侠。

    豫侠一进门,便看到迎面一个铜制虎贲令牌掷来,他接下后看了一眼,“左将军令?”

    谢涵好整以暇地靠在榻上,悠悠点头,“不错。”

    结合之前谢涵叫王洋调查的事及结果,几个呼吸后,豫侠已想清楚前因后果,他皱了皱眉,“我有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谢涵说完,就想把这句话咽回去,因为过往经验告诉他,对方一定不会说出什么让他高兴的话来。但──

    来不及了。

    “我觉得,你在把这块令牌交给游将军时,好像已经想好要把它转手给我了。”豫侠道。

    “的确是错觉。”谢涵莫测高深道。

    “那好罢。”豫侠从善如流,把令牌塞进怀里。

    谢涵:“……”

    翌日清晨,留下一千人守巨髎县后,谢涵率军往下廉城进发。

    不同于肘髎与巨髎,下廉城依山而建,城防稳固,北修长城,南挟黄河之险,两侧群山高耸,最易设伏,却极难攻下。燕军可能舍下肘髎,可能舍下巨髎,但谢涵绝不相信他们会舍下偏历城。

    所以当夜幕降临,看到城门大开,上头没有一个巡逻士兵,几个头发花白的残兵在城门道上,专注地扫着时,谢涵顿时提了一百二十个心。

    但他心惊,不意味着所有人警醒。大部分将领碍于谢涵昨日的话没说什么,整个人却已经松懈下来了。更遑论其余士兵。

    谢涵偏头对豫侠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没说是什么的好办法,但对方显然心领神会,摇了摇头,“一个人如果已经相信了一件事,那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不会因为几句话改变。”

    谢涵叹一口气,“如今夜色朦胧,不易攻城,反而可能遇伏,要否先安营扎寨,等待明日。”

    “绝对不可。”豫侠摇头,指了指两侧高山,“这条路上,无论是推下碎石擂木,还是射下飞箭暗器,我们都很难抵挡。从这里通过,尚且心惊肉跳,更不要说驻扎,那绝对是彻夜难眠。”

    谢涵抬头,见两侧黑黝黝的高山,不知上面有多少四伏的危机,他点点头,抬手道:“进城。”

    城门口洒扫的燕军和之前两次一样,一被抓到,立刻自尽,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众军点着火把进城,一路上依然什么都没有,占领城防重要位置时,也没有一点阻碍。像前两天一样,军队一入城,立刻敲锣打鼓告知百姓,百姓们也像之前几次一样,欢呼着捧着时蔬过来。

    等到众军驻扎,入夜歇息后,谢涵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孤怎么觉得……”

    “很奇怪是不是?”豫侠道。

    谢涵点头,“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最奇怪的就是不知道哪里奇怪。”

    谢涵下令全军枕戈待旦,巡逻守夜者更是加了两班,然而夜幕之下,一片寂静。

    亥正时分,派出去查探温留情况的斥候已经回来,“徐将军率军于今日午后至傍晚这段时间,与温留燕军已有一番激战,几被围歼,且战且退,不知道现在在哪……”

    “燕太子坐镇中帐,粗测温留燕军有五六千……”

    如此,众人哪还不知道下廉城空空虚的原因──自然是全去支援温留了。

    一时,众人竟不知说什么好。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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