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260章 第260章

    没有等到姜云容入陵, 谢涵早早便提出了告辞。

    一则梁国风云变幻,姬元一朝身死,他急于过去捞沈澜之和霍无恤;二则他实在是怕了召宫这地方, 虽然结果可以称得上是有惊无险, 可过程着实是险境迭生,他可是有心疾的人,不可乍喜乍悲情绪激动;三则, 暂时稳住赵臧和姜云容, 谁知道这对祖孙会不会又有了什么新凭仗要来灭他的口。

    临行那晚, 赵臧拉着谢涵喝的酩酊大醉。

    ——“我从小就恨她。”

    ——“君父对我很好的, 他还亲手给我做过上元节的灯笼——可是后来身体越来越差,我恨不能以身代之。”

    ——“所以我知道后就一直恨她。”

    ——“可现在我要怎么恨她?我要怎么恨她?”

    ——“她从来不带首饰,一季就裁三套衣裳对换, 菜只吃一荤一素一汤,她哪里是别人嘴中说的穷奢极欲了?”

    ——“她连我们的月俸都克扣, 真是个死抠的老妖妇。”

    ——“唔——”

    或许是因为谢涵也知道事情始末, 赵臧拉着他到屋顶, 絮絮叨叨。这大抵是他登上召国那个至尊之位前最后一次的放纵与袒露。

    ——“有时候我真想只做厌阳天, 仗剑江湖。”

    :

    谢涵将自己私库钥匙给了豫侠,“没法子了,小侠你把钥匙给韫白, 让他要多少取多少,向苏老板买米,先把这段时间撑过去。我得去趟会阳, 归期不定, 我书房里有两箱治水书籍,你们看看, 想想法子,能不能明年多得点粮食出来,有需要银钱的地方也自取。还有颔厌交接的问题……”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苏韫白纯善,豫侠耿直,要是朝廷有什么阴谋诡计,可真是很难抵挡,他目光一转,看向应小怜。

    应小怜怕寒,正捧着碗热汤水,察觉到谢涵目光,他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对方意思,指出道:“不若留下陈璀、穣非和翦雎。穣非偶有奸才,如遇朝廷诡计,可主之。”

    穣非:“……”他摸了下鼻子,小声对翦雎道:“我怎么觉着应先生在骂我。”

    翦雎看他一眼,“没有,夸你。”

    陈璀不乐意了——这狐狸精又想独霸君侯。

    应小怜像知道他所想似的,对其微微一笑,“小璀伶俐非常,胆大心细,舌灿生花,如朝廷派大臣过来,你可游说之;如朝廷直接派人接管颔厌,你可陷害之;这颔厌之权所在,少了小璀,可不行。”

    不像谢涵虽然男生女相,却是端庄的长相,眉宇间还有几分英气,兼多年位高权重,气度贵重,任何人第一眼瞧见他都不会将他错认成女子;应小怜的男生女相,则是妖媚的容色,兼多年在姬朝阳身边伪装,不刻意压着,便是媚意横生,使人色授魂与,想当初在白俞环外,一身红妆,可是把陈璀迷得五迷三道的。

    现在这一笑,加一通夸奖,立刻也让陈璀晕乎乎的,再被谢涵摸头杀一把,直接点了脑袋,“成。”

    等在回去的路上,才一模脑门,“啊呀”一声,“个应狐狸——”

    最后是豫侠带着一千兵马和穣非、翦雎、陈璀回了温留城。

    谢涵带着应小怜与王洋、方钦化、五百兵马去了梁国。

    自召侯鞒宫中发动事变,到如今好一通忙乱,才算空了下来,应小怜素与谢涵车同乘,现在马车内他幽幽看着谢涵。

    谢涵不明所以,抹了把头,“我可是发梳歪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应小怜仍凝着他,“召宫之内,君侯挡在小怜面前,令小怜铭感五内,可是小怜想说,如您有个万一,小怜一生所求,便化为泡影,倒不如早点死了的好。”天知道那个时候谢涵趴他身上,他心脏都要吓停了。说不感动是假的,说生气也是真的。

    谢涵打个哈哈,“小怜一生所求?”

    “辅佐明主,创不世功业。便如令先祖谢举一般。”谢举,齐国之第一代国君,大昊开国第一功臣。

    “可不能乱说。”谢涵扑过来捂住应小怜嘴巴,这话传出去,先不说列国怎么看,光姬忽就够他喝一壶了,“怜啊——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以你我默契,你动动眉毛将这句话暗示给本君就可以了。”

    应小怜:“……”一番豪情壮志顿做无语凝噎,他要推开人,没推开,只得瓮声瓮气道:“晓得了,姐姐。”

    谢涵这才松开手,“我如今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肯和我走,原来你心里有这样大的志向。”能不大么,原着里的帝皇现在还在琢磨怎么和梁国对抗,原着里的贤相还疑一心教化百姓,原着里最出名的外交名臣还在一亩三分地上蹦跶,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说要找明主做谢举,要不是原着中霍无恤横扫天下、泰山封禅、自称始皇帝,他绝不会有这样弥天大胆,而今竟有人张嘴说要做谢举,他有些不可思议,“你缘何有这样的想法?”

    “很奇怪么?”应小怜让谢涵转回身,解了他衣裳,看他那日在召宫留下的伤疤,不深,只是划破点皮,他松一口气,帮人又重新包扎了一遍,“近二十年的战争比过去两百年还多,随着战争变多,带来的就是国家数目变小,什么时候战争会停止呢,自然是只剩一个国家之时,届时那个国家该是何等风光啊?

    其实当时最好的选择是梁武公,只是我是实在怕了姬朝阳,且那时梁武公心中只有一个你,我可插不进去。本想再观望一段时间,哪知梁武公去得猝不及防,留下一堆烂摊子。没有他,国内被他挑起矛盾的氏族可安静不了多久,正是烈火焚烧之时,他做得了泼水者,一般人可做不了。”

    他在绷带末尾打了个小蝴蝶结,有所感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没想到兜兜转转,当今天下与我有一样想法的竟是看起来温文尔雅、柔和端方的君侯。”

    谢涵本是心中震动,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颇有些想脸红——他原也是只想治理好齐国的,只是“没法子,你不攻打别人,别人就会来攻打你。”而今,听得多了,肖想久了,自然会滋生出点别的想法。

    应小怜思忖一会儿,笑道:“是这个理,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都有着一种名为野望的东西。

    谢涵瞧着他,竟不知为何这样一个人在原着中会毫无姓名。他往后一靠,忽然磨了下背,不由小声道:“小怜,这结有些硌人。”

    应小怜:“……”去你爹的默契。

    姬元死在初冬,谢涵紧赶慢赶,恨不得跑死几匹马,终于在深冬到达会阳城外,路上自是发了信给他君父,说接到他姑母的求助信,希望他去梁国帮助太子弼离和她。

    唔——反正他姑母快死了,死无对证。

    他君父果不其然立刻应允,使狐源前去吊唁给谢蔷撑腰,还给了谢涵对齐国国内外势力位同储君的调度权利。

    起起伏伏,这块麒麟图案的储君印鉴又落在他手里,谢涵不无嘲讽地翘了翘唇角,将印鉴塞进怀里。

    狐源在好,狐源是一万个希望谢蔷斗争失败的——若姬元在,谢蔷与齐是敌是友还难说,可姬弼离未成年,属于弱势,谢蔷必须倚靠齐国,等同于梁齐有着牢不可破的结盟,一心向燕的狐源又怎么会乐意见到呢——说不准原着中谢蔷的死和这位名动天下的贤相也有什么关系。

    左右温留比扶突远,他到的自是比狐相晚,有锅也是这位相国背。

    果不其然,等到谢涵来到会阳城外的时候,迎接的不只是姬元之死,还有宫中走水,太夫人谢蔷和太子弼离都葬身火场,后又查出并非走水,而是有人蓄意谋害,沈氏、韩氏擅权,以下犯上,害死太夫人和太子,格杀勿论。

    刘氏、薛氏、叶氏、卫氏在两家反应回来前,率军诛杀了他们在会阳的所有人马,在姬高决议下又发兵两家封邑,彻底肃清二氏。

    会阳风声鹤唳,两家子弟遍布朝野,嫣红的鲜血映着火光染红了街道,血流成河。

    谢涵一时不敢进会阳,怕姬高也如召侯鞒般狂性大发,连他也要杀,反正那厮不是一般两般得看他不顺眼。

    还是守城将官看到城外人马,报告卫瑶,卫瑶亲自率军接他入城,他还是那副样子,面容如瑶林玉树,神情却是远山冰雪,甚至比谢涵过往每一此见到的还要冷酷,张嘴时,一个字一个字落下来,仿佛都带着扑簌簌的冰棱,“温留君可是前来吊唁?”

    到这里,谢涵又有了另一番说辞,他低眉敛目,“狐相代表齐朝廷,我代表谢家,君父命我以血亲之名义吊唁梁君,宽慰姑母,可惜——”

    卫瑶表情分毫不变,点了下头,“太夫人在天之灵会收到温留君的安慰的。”

    谢涵抽了下嘴角,点头,跟着入城。

    这回卫瑶没让他住驿使馆,而是把人直接带入卫府,他擦着剑道:“沈氏、韩氏子弟流窜,未免有人丧心病狂伤及温留君,请温留君在卫某府上居住。”

    谢涵疑心他猜出自己要顺走沈澜之额目的,又猜测其是防公子高大开杀戒,不禁道:“不知还有多少人流落在外。”

    卫瑶看他一眼,道:“共计三百六十五人。”

    谢涵一愣,沈氏、韩氏,煊煊赫赫六大氏族,算上家臣家奴,至少有万人,如今就只剩这三百余人了?

    卫瑶擦好剑,回剑入鞘,“所以,安全起见,请温留君好生在卫某府上,不要随意出去,入宫吊唁同卫某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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