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405章 第405章

    “君侯, 你别怕。”霍无恤抓着谢涵的手,怕是肺里伤的严重,不住地咳血, 每咳一下, 箭矢就在胸腔里晃动,带着他痛到痉挛,这样痛苦, 竟也还能抽空说话。

    党阙有点佩服:看的病多了, 什么病人都有。

    ——党阙终是被找过来了。可怜他因看出南施非伤寒之症, 而一直被囚禁玲珑洲, 被谢涵想到,派人提溜过来。

    他多好心态啊,被囚了半天, 没事人一样,马上就上手给霍无恤看病, 嘴上还道:“温留君, 你别担心。纵是出血太多, 别忘了, 你的血和霍将军的血是相融合的,立刻补上就好了。”

    “闭嘴罢,臭、臭咳咳咳——老头!”

    话还是党阙灵, 谢涵冷峻的面色果真肉眼可见得缓和下来,随后想起上一次经历,又是一僵。

    话虽如此, 党阙还是给霍无恤先扎了止血的穴位, 化开敛疮生肌的药膏,熬好活血补血的汤药, 这才上手,“按住霍将军。”

    这是要拔箭了,谢涵有些紧张,呼了王洋一声,“与我一道。”两人一左一右按牢霍无恤,党阙眼疾手快,“嗖——”地取箭。

    “噗嗤——”一声,血花飚溅。

    霍无恤既觉痛极,又觉浑身一轻。

    谢涵瞧着他痛到变形的五官,连忙抱紧人,“好了、好了、都好了、不疼了、不疼了。”见人没反应,心中一紧,连忙看党阙。

    党阙手里还捏着这枝箭矢,“听说霍将军是为温留君挡箭?”

    谢涵点头。

    “挡的好。”党阙放下箭,拿起药膏,给霍无恤伤口涂抹,“两日内必定醒来,五日后可下地,十日后饮食说话无影响,一月后基本如常,三月后可痊愈。”顿了顿,他又道:“这是霍将军,若是温留君 ,必死无疑。”

    谢涵:“……”

    党阙 :“霍将军摔落倒地,肋骨断了两根,肺部还有挫伤,易生痰饮,老朽会开好化痰之药,但霍将军本人也要多多咳嗽、行走,避免痰液潴留。劳温留君告知了”

    :

    楚子般原本是想陪谢涵一道等霍无恤诊治的,不提对谢涵的担心,但霍无恤本人,就对他有活命之恩。然而,登基大典迫在眉睫 ,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处理好这次谋逆案,否则必为列国使臣看轻。

    囚室栅门打开,楚子般带着心腹卫士踏步进来。三人同时抬眼。南施还是白衣绿纱,满身书卷气,温雅淡然,如江南烟柳,美得沁人心脾。经渠君叼着一根稻草,早不是那赫赫英雄模样,反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楚子般从没见过的样子。那第三人则是陪着南施的眉嫣,楚子般原是要放了她的,只她道:“奴婢照顾了先生一辈子,这个时候岂能离开,请殿下开恩。”

    除了眉嫣,南施和经渠君都是重犯,皆青铜大镣加身。

    南施似是料到楚子般会来,神色等闲,“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大典了,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丰氏?”

    “先生不问自己,反问丰氏?果真是忧国忧民。”楚子般嘲弄地低笑一声,问了一句话,“在二位眼中,孤当真如此不堪吗?”

    “不堪?”南施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一眼似乎看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间,她回忆了从教授对方第一课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五年,摇了摇头,“殿下看似骄纵霸道,实则高蹈于世,心胸品行,圣贤境也。”

    她忽而一笑,略带惨然,“殿下预备如何处置南施?”

    “谋逆重罪,当诛三族。念白炽灯救驾有功,免白氏株连。念玲珑洲多年来为我国引士子无数,囚禁玲珑洲终生。”

    “殿下果真圣贤境。”南施喃喃,站起身,带起身上的镣铐一阵“鞺鞺鞳鞳”的响,楚子般身后卫士警觉地围了上来,被楚子般挥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丰兰音死罪,他为丰氏少主,那么丰氏便是罪不可赦。可丰氏子弟遍布我朝,根基深厚,现在诛族,政坛动荡——殿下初登基,手中无人可用,不利;若放过,过于优柔,朝野、列国都会以为殿下好欺,殿下登基后的第一箭就脱靶了,也不利。”南施说得很慢,像是在边说边思索:

    “所以南施建议,先行将丰氏全部收押,丰氏必会喊冤,随后令云氏、白氏调查。调查过程中,云氏、白氏甚至其他两家会想办法替殿下补上空缺,算是给他们的救驾恩赏。其次,殿下要尽量拉长调查时间,观察白云二家,或可拿到二家的一些把柄。最后,拉长的过程中,物色培养心腹,挑几个紧要位置,放上心腹,敲打一下二家。一年,这个时间最好是一年,既缓冲朝中动荡,又用丰氏吸引国内外眼光,您可趁机坐稳王位。”

    楚子般脸色阴沉,又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先生素来就是如此矛盾的吗?”

    他话音方落,便闻锃一声金鸣,但见南施顶着镣铐的重量,抬手在眉嫣腰带一抽,竟抽出一根薄如蝉翼的软剑来。

    “护驾——”

    楚子般身后卫士彻底一拥而上,却见对方并没有任何攻击,竟是横剑自刎,她脖子上只有一条浅浅的红痕,血线却飚得极高,像极了玲珑洲内的自然喷泉,泥垒的顶子上一下子绽开了艳红色的花朵,甚至还有几滴血雨掉落了下来。

    一滴正落在楚子般睫毛上,离眼睛太近,一滴血便无限放大,在他眼底映出满目的血雾。

    他当场就懵了。

    还是经渠君先反应过来,猛地扑上去,拿手按紧对方伤口,“弥天大案都是臣一个人做下的,南施有王佐之才,请殿下开恩。”

    楚子般抖了下唇,忽然喊道:“太医!叫太医!不——党阙,党阙呢?有没有看好霍将军?”

    “殿下——”南施的脸色一下子就惨白下去,唇色已无半点血色,她吃力地偏了偏头,看着楚子般方向。

    楚子般立马就扑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别演苦肉计了,孤知道你喜欢自由,孤就说囚禁你终生,再偷偷放你出去好不好?”

    南施的眼里流露出更浓重的悲伤和一点点愉悦,“殿下从小就能完美地避开南施的正确答案,奇哉。”

    “君王之道,赏罚二字,罚一定要罚得人怕,谋逆重罪,轻轻放过,下次还会有人铤、而、走、险、的。危矣。”

    “殿下,您是圣贤境,可哪个圣人做得好君、王?”

    经渠君紧紧按着南施的伤口,可她刺得太准了,刚好在颈项一侧的搏搏跳动处,那里的血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根本不是靠堵能堵得住的,至多——不过是给她多说一两句话的时间罢了。

    楚子般眼睁睁看着她脸色一点点灰败,眼底的光彩一点点黯淡,到最后瞳孔放大,定格在房顶那一朵绽开的血花。

    他不知道时间是过去了一瞬间,还是许久许久,只是再回神,便听到有人禀报,“殿下,温留君求见。”

    经渠君眉一耷拉,“不见。”

    这时,楚子般还握着南施的手,就像握着冰块一样,寒冷从五指一路冷到心里,此时听到“温留君”三个字,只觉得他太想见他了,“——进。”

    谢涵再料不到走进来是这么一个场景,他抿了下唇,在南施尸体脚边单膝跪下,替对方阖上圆睁的双目,低声对楚子般道:“军中哗变。”

    楚子般猛然抬头,谢涵身后一楚将跪地道:“听闻经渠君被捕,城郊细柳营——反了。”

    楚国云门两座大营,一曰细柳,二曰江风,都由经渠君统管,其中江风营多为氏族子弟,而细柳营则大多王室子弟与庶民,故细柳营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经渠君早在南施彻底没气后,就走到了一边,甚至掏出块帕子擦手,此时闻言,扭了扭头。

    楚子般的目光冷厉如刀,“王叔当真要同室操戈至此?几千卫士,尚且无伤大雅;细柳营和江风营对决,我国就完了。这就是王叔说的‘为国谋逆’?”

    “‘为国谋逆’?好词。”经渠君一边擦拭血迹一边赞叹,“我可以令细柳营退兵,可发生这种事,殿下还能心无芥蒂地任用细柳营的人吗?殿下不治血洗细柳营能服众吗?”

    楚子般突然明白了,“你想用这种方式,逼孤自己下位?”只要他不召江风营,就打不起来,楚国也就不会内耗衰弱。

    他头一次觉得对方这样陌生,在玲珑洲的时候,他竟然真的以为对方是希望楚国强大而逼不得已。

    “哈哈哈——”楚子般大笑起来,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王叔,原来我从来没有认清过你。”他仰脸看靠坐土坯上的经渠君,“王叔,你说人心怎么能卑鄙到这种地步?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无方才的憎恶,而是极致的迷惑与茫然,好似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稚儿。

    经渠君终于擦干净了手上血迹,摸着胡须淡淡笑了起来,“庄王曾动过改立我为太子的念头,当时我断然拒绝了。因为——没有阿姊,我早就被欺负死了;没有大哥 ,我怎么可能入庄王的眼。”楚庄王是楚惠文王之父,也便是经渠君的父王。

    “可后来我时时在想,如果我当时接受了,会不会没有孔最一役;如果我接受了,这两年我国是否已经趁机开疆拓土;如果我接受了,梁武王会不会就不会用一根竹简激死大哥……子般,你说能被一根竹简激死的君王,他配为王吗?子般,你说能因为一个温留君放下攻打齐国的大好时机,你配为王吗?”

    谢涵缓缓抬头,原来经渠君也是主战齐国一派的。也是,否则丰兰音岂会臣服?

    现代旅游1

    事情的起因是, 他哥受不了他的惫懒样子,把他丢给大将军去巡视边防。

    这大将军也不是别人,正是原着中千古一帝并千古暴/君的男主, 而现实中莫名其妙成了他哥圈养的列国第一名将、虽然在他眼里是奶狗将军的——霍无恤。

    他跟着大将军来到国之西大门, 尺泽和鱼腰山相夹的一条窄道,一侧高山,一侧大水, 水背仍是山, 道窄仅能容二辆马车通过, 称尺鱼之险、尺鱼关。守军在此修建石城, 站在城墙上,仰望俯瞰山川河流,作为一个工科宅, 他终于豁然理解了以前历史书和语文上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什么“易守难攻”等等词汇。

    他偏头问原暴/君现奶狗,“如果要攻下尺鱼关, 需要多少兵马。”

    霍无恤:“这要看守城将官与守城兵力。”

    谢沁眨眨眼, “就现在的兵力和现在的守城将官呢?”

    “此尺鱼关兵力五千, 至于主将——既然臣巡视到这儿, 若敌袭攻城,守城主将便是臣。那——”霍无恤居高临下、眺望窄道,嘴角一勾, “千军万马,无人可破。”

    谢沁:“……”此逼当浮一大白。

    霍无恤问,“殿下以为这尺鱼关如何?”

    谢沁幽怨看他一眼, 怎么离了他哥, 还要答考题,他干巴巴道:“山河如此险要, 孤看我国西部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然后就听到某位巨巨轻笑一声。

    被嘲笑了。谢沁想。

    霍无恤两手撑着城墙,“殿下,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这尺鱼关原也不是我国的。”

    谢沁:“……”不是,宁一个暴/君和我讲德政?何不上青天?

    他才腹诽一句,忽见对方身上白光一闪,人就没了?

    谢沁:卧槽!

    发生什么了?他慌乱地左顾右盼,没等喊人来,眼前一白。

    再睁开——

    嗯?

    尺泽呢?

    鱼腰山呢?

    孤的尺鱼关呢?

    四周白花花的墙,地上是黄花花的板,周围几个奇奇怪怪的盒子,奇奇怪怪的板,我去——这不是他的电脑大老婆和手机小老婆吗?

    谢沁饿虎扑食捉起桌子上的手机,那手感,丝一般的顺滑,却不轻浮,也不过分沉重,当真纤侬合宜,“呜呜呜——”他发出幸福的悲鸣,甚至忘却了周围的诡异。

    今夕何夕,见此良机?

    “殿下——?”后方传来一道低沉而迟疑的声音。

    谢沁猛地反应回来,一回头,“大将军?你怎么也来了。”

    也来了?

    没错,在谢沁抱机痛苦的时候,他已经反应回来,这不就是他穿越前的小别墅、小手机吗?

    什么白花花、黄花花,不就是瓷砖地板吗?什么其奇奇怪怪的盒子、奇奇怪怪的板,桌椅柜子小玩具啊亲。

    他穿回来了。

    本来他还想感伤怅惘甚至痛哭一下,现在这些杂思都褪去了,整个人吓得想鸡叫,“大、大将军?!!”

    他回来就回来了,反正也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太弟,怎么大将军也跟着来了?他哥金口玉言的国之柱石,他哥昭告天下的大齐皇后,就这么被他顺过来了 ?!

    难道是穿越的磁场影响?

    老天,他罪孽深重,百死难抵啊。

    他差点想抱着膝盖蹲下来暴风哭泣,但看自家哥夫一脸警惕掩不住茫然,眉头都皱成川字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将军,莫慌。”

    周围光怪陆离,霍无恤浑身已绷成了一张满弓,闻言还是停下来赞赏地看了一眼谢沁,欣慰道:“殿下说的是。”

    谢沁挠挠头,“大将军,这地方孤仿佛来过?”

    “哦?”霍无恤疑声道:“何时何地?”

    谢沁:“梦中、床上。”

    霍无恤:“……”

    “孤没骗你,大将军,这就是孤的家,孤梦中夜夜来此。”说着,谢沁状若试探地打开一个水龙头,惊喜道:“不错,大将军,此物能接水,和孤梦中一模一样。”

    接着把家具一一试了一遍,霍无恤的表情从震惊到麻木,末了喃喃道:“出水无河,转页无风,莫非仙境?”

    谢沁汗了一下,在他哥的高压教育下,他已经学会了在危急时刻立刻理出一二三来了。

    一,不知道他和他哥夫会在现代待多久,首要教会大将军生存方法。

    二,适应环境后,好好学习、多多拜佛,或许可以找妈帮忙,研究一下怎么穿回去,他回不回去不要紧,他哥夫一定要回去啊苍天。

    “大将军,这与孤梦中一般,此地是与大昊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 ,你须做好心理准备。”谢沁第一天先把所有家具、家用电器教了他哥夫一遍,最后累到瘫倒,时隔多年,哆嗦着手叫了一分外卖,吃得幸福落泪。

    现在是七月,等洗澡时,他把自己的断袖大裤衩翻出来给霍无恤,有些纠结,“大将军,此地风俗如此,须入乡随俗,明日孤同你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他以为他哥夫定要指责“衣着暴露、伤风败俗”等,没想到对方适应很快,笑了笑,指了指谢沁身上衣服,谢沁当初魂穿大昊,现在也是魂穿回来的,所以哪怕没换衣服,也是断袖大裤衩,“臣见殿下着装,已做好了要这么穿的心理准备。”

    这战国人的心理素质,你不服不行。

    没法子,奇葩太多,适应力就出来了。谢沁想:桑朵拉姐姐家那种风俗,南疆那种男人圈养大法,他哥和哥夫还一脸淡定,果然他始终是最弱的那个。

    唉——

    又想起他哥了。他哥可怎么办啊,自己就算了,他哥伤心一阵,又是个英明伟大的君王了,可他把大将军兼皇后顺过来是闹哪样啊?

    洗完澡,谢沁让霍无恤挑了间喜欢的客房,和人一起铺了床被子,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一低头,猛然看到中央空调按钮。

    哎哟喂,傻了傻了,他立刻打开空调,边对自家哥夫解释 :“此物名曰空调,可制冷热……”

    “大将军先行歇息一夜,养精蓄锐,明日再行探索。”

    霍无恤点了点头,躺上了床,却是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二天,谢沁想了想,打开电脑,投影到大屏幕上,给对方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视频 。

    果不其然,对方吓了一跳,看到人影,手已经按上剑柄,谢沁先掏出匕首(水果刀),对着墙面一阵敲打,墙上人既无实体也无反应。

    霍无恤反应回来,“如海市蜃楼一般。”

    谢沁点头,“差不多罢。大将军你把这个看完,我给你看《科学发展简史》。我先叫个早点,大将军想吃包子和面条?”

    “皆可,殿下随意便好。”

    一开始是三皇五帝、尧舜禹、夏商周,这和霍无恤所在世界的历史轨迹类似,他接受地很快,看得津津有味。正这时,周遭倏忽白光一闪,耀眼得使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

    轮椅、缃衣、灿然生辉的面庞、眼角泪痣蛊惑人心。

    霍无恤一愣,接着爽朗得笑了起来,“小怜?”

    应小怜露出昨日霍无恤刚来时一样戒备的神色 ,闻言欣喜起来,“殿下、无恤。”

    谢沁:0

    他就是齐国的罪人!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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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我这几晚值了个班,又去看了会儿小说哈——忏悔。《我开动物园的那些年》很好看呢。

    前面楚国副本我要修改一下,把之前的脑洞先放一点上来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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