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34. 07.他是龙鲸 【神性幻想物种】 ……

    传说中的史诗被他眼见为实。

    *

    亚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而又被灰暗覆盖的梦。

    梦里的他才出生不久,但源自于血脉中神奇的力量,令他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晃动的浅褐色摇篮,交错着蕾丝花边的浅色纱帘,插在玻璃瓶中的鲜花,正冒着热气的茶杯。

    以及一个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那是他的母亲白茵。

    纯金的长发零落出几缕搭在了耳垂之下,蓝色的水晶坠子衬得她脖颈修长,松垮的盘发有种慵懒舒适的美感,一身米白色的长裙垂到脚踝,底下是双浅色的皮鞋。

    温柔地像是一汪泉水。

    他的母亲无疑是美丽、温柔的,那是如平静无波时大海一般的广博与柔软,她兼具了美貌与智慧,她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她这样的人本该以骄傲且优雅地姿态去活一辈子,加之有龙鲸血统的辅助,她应该永远美下去。

    但偏偏,最是看中“爱”的龙鲸少女遇见了游戏人间门的浪子君主,这并不是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而是更加残忍的现实——君主在一场爱情游戏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国王,而被欺骗了感情的龙鲸少女却日日沉浸在被爱的美梦之中,直到某一天意识到真相而彻底打破了幻想……

    在那些疯狂与痛苦来临之前,他的母亲明明是那么地温和柔美……

    梦中的亚撒有些恍惚,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平和的母亲了,到底有多久呢?似乎当母亲知道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抛弃他们离开后,便开始变得冷漠、自我厌恶,逐渐走向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无疑,白茵深爱着费格·蒙卡,她甚至想好了等实时机成熟,就告诉费格有关于龙鲸的一切秘密,然后带着自己的爱人重新找到回家的路。在白茵计划中,她本不该有孩子的,可当告别了说是“不久后就回来”的爱人后,白茵却意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以为的爱情是骗局,意味着龙鲸对于爱的选择出了错,意味着她的孩子将接替她的生命而诞生于世。

    永生的且接近于半神祇的龙鲸最怕什么?他们最怕爱错,也最怕错过。

    白茵用自己的生命验证了她做出的错误选择,同时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来截断这一场错误的开始。于是,亚撒作为新的龙鲸出现了。

    白茵说亚撒是她生命的延续,是一种不可逆的替代。

    初时亚撒并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在维丹王宫的花园里,当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花丛中自燃而亡的瞬间门,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她的陨落成就了他的诞生,而生命的更迭永远都是公平的,即使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血脉,但也依旧要遵守生命定下的规矩。

    一鲸落,万物生。

    龙鲸之死,生命更迭。

    那场自燃是伴随了亚撒整个童年的噩梦,几乎每一个晚上他都会重新回到惨烈的画面前,他被拒绝靠近、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捆束着双腿,直到火焰最盛大的那一刻,他听见母亲说——

    “抱歉,或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是否合格,亚撒已经没那么在乎了。

    从小就被加诸于身的憎恨、厌恶,后来被带到维丹王宫的故意算计,以及那场明晃晃烙印在亚撒眼中的自燃……他了解自己的母亲,他知道最后一句话中母亲所付出的真心大抵有二分之一,剩下的二分之一则是故意为之——以自己为饵食,滋长亚撒心底的恨,好叫取代了自己生命的孩子替她完成那一场针对负心人的报复。

    亚撒明白,但却又不那么想执行。

    而后来,亚撒成了维丹王宫中的怪胎,那些自小锦衣玉食的王子、公主们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们说他是冷血的怪物、是看着自己母亲被烧死的废物,他们自诩正义的身份与地位,开始站在道德的高点上对他进行了单方面的审判。

    在很多次艰难之下,亚撒甚至想过放弃,他不明白同样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有的人锦衣玉食躺在宫殿内看着书、逗着狗,而他却活得比那流浪狗还不如,被骂被打被欺辱,夹着尾巴在奢华的王宫里乞着食,白天要通过干苦力来换取赖以生存的食物,晚上则自己点着老旧的油灯挑破自己手脚上的水泡……

    多疼啊,也多苦啊。

    有谁想过他也是一个孩子呢?

    至少费格·蒙卡、白茵和王宫内的所有人都不在意。

    日积月累下,亚撒记不清自己被欺负过多少次,直到那一个冬天,他抱着又干又硬的面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终于看到了一抹能够冲破黑白灰三色的艳丽。

    那是一条肉粉色,比女神水晶还要漂亮的尾巴。

    是他的冬日礼物,也是他的哥哥。

    温柔的安抚声冲破了梦境中灰蒙蒙的雾气,似乎有一阵温暖和煦的风吹来,赶走了一切的阴霾。

    哥哥很温柔,不会嘲笑他、辱骂他,还会经常夸他;哥哥的手很暖,摸在他略扎手的发顶上时很舒服;哥哥的面孔很漂亮,每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被那双漆夜般的眼瞳所吸引;哥哥的一切都好到不真实……

    “哥哥……”他看到了光。

    沙哑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在张嘴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亚撒几乎要被自己的声线难听哭了。这么难听,哥哥会嫌弃的吧?

    他感觉到有什么压着自己,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但那又很温暖,暖到他舍不得离开。

    亚撒艰难地转头,蒙着一层雾气的视线缓缓移动,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发丝乱翘的黑色脑袋,似乎是后颈被调皮的发丝给挠着发痒,青年蹭着手臂动了动,却依旧不曾清醒。

    “哥哥?”声音很小,但这个距离,也足够俯趴着沉睡的青年听到。

    但或许是太疲惫了,陷入沉睡状态的青年只小声嘟囔了几句,发丝乱颤,侧脸被压出了一道发红的褶痕,唇也被挤了起来,便又很快埋着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的哥哥好可爱。

    亚撒悄悄盯着青年看了又看,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后才半支撑着手臂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身体的实况——

    蜜色的腰腹下是一条彻底完成生长的银白色长尾,与本身的肤色对比鲜明,在脐下几寸的位置覆盖着几片略厚的鳞片,通体呈菱形,四角尖锐,几片交叠着相互覆盖,遮挡了那处密地。再向下,属于鱼类尾部的曲线逐渐被彰显出来,胯部略宽,往下愈窄,连接人身与尾鳍的部分很长,又区别于普通人鱼的外形。

    那条尾巴正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扭曲着,比较细长、连接着尾鳍的部位像是藤蔓一般,紧紧缠在黑发青年的小腿之上,绕了两圈,在那苍白的皮肉上烙印出了明显的紫红色痕迹。鳞片上生长着明显的棱角,于是那些纯天然的花纹也同样点缀在了青年的腿上,像是一截半透明的蕾丝长袜,有种道不明的怪异美……

    这样的装点,忽然令亚撒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哥哥时的女仆装。

    “咳……”红发少年为自己的想法而轻咳,见银白色长尾还有持续收紧的趋势,他一着急,立马试图控制尾巴以松开对青年的桎梏,却不想手臂一动、尾巴一翘,倒是先把人给惊醒了——

    “没事的,我在呢、我在呢……”

    迷迷糊糊的安抚声与亚撒梦境中的声音重合,这令他有一瞬间门的失神。

    而刚刚惊醒的顾栖则还处于迷蒙状态,昨天他几乎撑了一晚上没睡,精神力织成的网也一直运作着,在静谧无声的夜里安抚着亚撒,直到天色蒙蒙亮,窗外隐约能看到暖橘色的光时,终于被困意打倒的青年这才埋着脑袋压在那条蜜色的手臂上睡着了。

    此刻他还迷糊着,便伸手直接搂住亚撒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小腿上缠着的尾巴几乎令那一片皮肉都染上了鳞片的温度和形状,但顾栖来不及管,他只抬手小心翼翼地拍着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平坦的小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鼻息间门温热的吐息……

    他喃喃道:“没事的……”

    亚撒很满足地在哥哥怀里蹭了蹭,“哥哥,我已经好了。”

    被这声唤回神志的青年眼珠缓慢迟钝地转了几圈,他僵硬着脖子低头,才在怀里对上了熟悉的视线。顾栖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慢吞吞道:“所以……这是你本来打算过了生日再告诉我的事情吧?”

    “嗯。”亚撒点头,见顾栖已经坐起来,他也跟着直起腰,只是那不太听话的银白色长尾还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缠在青年的小腿上,甚至有继续往上追的趋势。他抬手压住躁动的尾巴,有些心虚地问:“哥哥,我昨天是不是很丑……很狼狈?”

    “嗯?”这个问题是顾栖所没想到的,而下一秒亚撒就给出了回应——

    “我本来以为再等几天,等度过了这段生长期就能让哥哥看到一个比较完美的形象了,但是没想到……”

    亚撒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昨晚几乎是丑态百出,又是喊疼又是扭动,那条只成长了一半的尾巴他之前也见过,并不好看——腰腹下是与人类无异的大腿,但在膝盖上方的血肉却有种奇怪的扭曲感觉,紧接着膝下是连接在一起的皮肉和生长出一半的鳞片,半腿半尾,人类的双腿与鱼类的鳞片融合地非常不完全,怪异而可怖,像是某种实验室的失败产物,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生异变成为真正的怪物。

    因此亚撒选择了等待,他希望自己展现在哥哥面前的是一个完美、令人惊艳的形象,而不是昨晚那样……

    一向稳重爱黏人的少年红了蜜色的耳朵,就算是半长的头发丝都遮挡不住。

    “你啊……”

    顾栖有些无奈,不过很快也想通了,毕竟是已经差不多进入青春期的年轻人了,在意外在形象完全说得通。

    为了照顾小孩儿的面子,顾栖习惯性地捏了捏亚撒的腮帮子,慢悠悠道:“没事,咱们扯平了。”

    “扯平?”

    “嗯呐,”顾栖指了指自己被银白色长尾缠住的小腿,“我从尾巴化做双腿不也狼狈得很吗?所以就算扯平了——我见过你尴尬的时候,你也见过我狼狈的样子,如何?”很多时候面对亚撒,顾栖感觉自己像是在哄孩子。

    亚撒愣了愣,他咧了咧嘴,忽然道:“哥哥真好!”

    顾栖轻啧一声,几乎被缠麻木的小腿终于从那条银白长尾的束缚下脱离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看在他视线下都不安分的尾巴,“我能摸……”

    话还没说完,怀里就被塞了半截大尾巴。

    银光熠熠,手感微凉,边缘尖锐的倒三角棘刺倒是被很好地悬在半空中,不至于扎到青年似乎天生就苍白的皮肤。

    亚撒整个耳朵都红了,他刚刚心里只是闪过一秒钟不到的“哥哥随便摸”的想法,却不想这条尾巴可要比他直率地多,直接替主人做了决定。银白色的尾巴放在青年的怀里倒是格外地好看,葱根似的手指与尾部略大、略厚的鳞片相互映衬,淡色的流光几乎能勾勒出指尖的形状。

    ——真漂亮。

    红头发的少年悄悄移开了眼睛,这一刻他或许能够明白为什么世人多爱美人了。

    “这么大方?”怀里抱着尾巴的顾栖挑眉,精致的五官轮廓上落着一层因为熬夜而留下的困意与慵懒,但这并不折损他的魅力,反而又多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些懒散的日光落在了银白的鳞片上,像是刚刚从冰堆里拿出的清酒,冒着的冷气与风交融,凉意扑面而来。

    “嗯,只要哥哥不觉得我是怪物就好。”

    “那你会觉得我是怪物吗?”顾栖一边低头研究掌心下的尾巴,一边头也不抬的询问。

    几乎都无需他看,都能想象地到亚撒的反应——

    “不会的!”斩钉截铁的反驳,以及洋溢着珍视的夸赞,“哥哥是神明的造物才对。哥哥的尾巴那么漂亮,怎么会是怪物呢?”

    “嘴甜的呀……”

    掌心下的鳞片很漂亮,看起来是干净剔透的银白,实际上从根部到边缘每时每刻都流动着一种光,当成千上万的鳞片共同组成一条尾巴、当数以万计道流光共同运作时,便正好构成了亚撒腰腹下这仿佛流动着生命、传递着光辉的长尾。

    “哥哥会好奇我的……尾巴吗?”

    亚撒见青年只是仔细观察却不再出声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几乎在半个月之前——当他隐隐发现身体上微小的异变时,就忍不住期待着这一天到来——他最大的秘密,是否也能换来哥哥的一个秘密呢?

    “应该不是人鱼。”偶尔缺根筋的顾栖倒是没注意到亚撒神情中的小心翼翼,他的手指轻轻摩擦过鱼尾的根部,那些鳞片比他在资料中见过的人鱼形态似乎更加锋利,整条尾巴的长度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模样,倒不如说更加地接近长着尾鳍的巨鳄。

    他想到了银河,以及银河身后带领的那一群来自摩美得星域各种血统的人鱼——代号“鲨鱼”、“虎鲸”、“电鳗”……但似乎也没有与亚撒这般情况贴近的。

    “不是人鱼。”

    少年人原本还有些沙哑的嗓音早就缓了过来。在经过为期几个月的变声期后,亚撒的声音逐渐靠拢一种略沉的沙质感,当他面对顾栖的时候,音色便会因为对哥哥的依赖而沉淀地格外柔和。

    顾栖看向亚撒,那双赤金色的眼瞳里还有细碎的光影在攒动着,似乎当这条尾巴突然冒出来后,红发少年全身上下的各个部位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似的——微微卷曲的深红色发丝以一种细微的频率轻颤着,赤金色的眼瞳中向外溢出着微光,充满生命力的肌肉上似乎附着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细碎颗粒……

    总之此刻亚撒身上的一切似乎都在活动着。

    神奇又诡异。

    像是一首波澜壮阔的生命乐章,正悄无声息地在顾栖的面前开始了奏唱。

    生命?

    生命!

    那一瞬间门顾栖想到了一句话:我即万物,我即起源,我即世界——我以生命的流转存在于世,我将永生。

    而这句话,出自《柯尔刻的密语》一书,是顾栖儿时最爱的读物,它所描述的一切,是一位旅者在观察了龙鲸后所写的作品。那部作品久传于世,被烙印上了传说、史诗等标志。

    顾栖愣了愣,他重新开始打量亚撒,从头到尾,从每一根跃动的深红色发丝到那微微翘起来的银白色尾鳍,从青筋若隐若现的手臂到一点点从腰腹转变为尾部的中央地带……有棱角的鳞片,流光溢彩的长尾,每一处都彰显生命的蓬勃,宛若沧龙一般的长尾……

    当所有的元素堆积之后,一个答案逐渐在顾栖的心里变的清晰。

    沉默片刻,顾栖有些难以置信道:“龙……龙鲸?”传说中的柯尔刻……

    亚撒眼睛微微发亮,“哥哥你知道?”

    “嗯,以前看过《柯尔刻的密语》,也听到过相关传说。”他试图平复自己的惊讶。

    一部远古星球旅者留下的传奇作品,一个与生产出阿琉斯矿石的索亚星海有无限联系的传说,久远的岁月中人类一直都在寻找着这一物种的存在,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可这并不意味着传说会消失。

    人类依旧在追寻着神性幻想物种的线索,而龙鲸也依旧活在无法探索的迷雾之下。

    也正是因为这种真真假假相互交缠的谜团,才令有关于龙鲸的事情经久不衰,几乎每过几百年就会兴起一阵寻找龙鲸的运动,而顾栖也曾在军校时期听到过周围贵族对于神性幻想物种的憧憬与势在必得……人类试图通过得到龙鲸而实现《柯尔刻的密语》中的永生与接近半神祇的力量。

    不过,虽然他们想要找到传说中的物种,却也潜意识不愿意龙鲸真的存在,毕竟在《柯尔刻的密语》一书中已经彻底将龙鲸神化,这样神奇的生物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走进了人类的视线,那对于任何一方来说结局或许都不会太美妙……

    他们觊觎力量的同时,也忌惮着力量。

    亚撒抿唇,“但是很多人都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龙鲸了。”他安静片刻,流动着光芒的眼瞳与顾栖对视,在那双乌黑的瞳孔下,亚撒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头略长的深红色发丝正在空气中不安分地颤动着,一如他的心情。

    “哥哥,你知道吗,其实在遇见你之前,我都快不再相信龙鲸的存在了。”

    那时候他的生活被黑暗包围,儿时从母亲口中听来的一切又关于龙鲸的秘密、永生者的壮丽都变得遥不可及,甚至很多时候,亚撒会觉得那些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一场梦,毕竟那么多人探索后的结论都告诉了每一个后人:龙鲸并不存在。

    亚撒记得母亲说起的那些梦幻,有关于龙鲸的故事总是被神秘包裹,他在很多个孤零零的深夜里都在思考着,如果他真的继承了龙鲸的血统,那为什么无力反抗那些不公呢?

    长久的反问让他开始自我怀疑,而在岁月的流逝中,又足够令他逐渐淡忘又关于龙鲸的一切。

    “在我很小的时候,那会儿母亲给我讲过很多关于龙鲸的事情。她说她也是龙鲸,只是因为还没有得到爱人最真挚的爱,所以才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很爱那个男人——我名义上的父亲,也就是现任国王费格·蒙卡。但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母亲或许只是其中之一。于是当母亲发觉自己真的被抛弃、被背叛后,她开始被痛苦折磨,随着时间门的推移和生活的艰难,她慢慢变得歇斯底里。”

    “最重要的是因为她亲眼见到了我的生长……”

    “龙鲸是这个世界上对爱情需求最高的幻想物种,他们天生不凡、可以永生,而这样违背了生命循环的能力也需要某种特质来克制。只有拥有伴侣的龙鲸才能永生,而被爱人背叛的龙鲸将在痛苦中死亡;当一只龙鲸陨落后,这一族群才会诞生出新的生命。”

    亚撒笑了笑,嘴角无力,眼底似乎浮现着一层悲哀又无奈的光,“哥哥,我就是那样才诞生的生命……”

    这一刻的亚撒不像是个孩子,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整个人被灰扑扑的记忆笼罩着,“在母亲的眼里,我就是她生命的替代品,是取代了她继续存活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顾栖微怔,他忽然明白了为何之前亚撒提到自己的母亲时会神色那么地奇怪。

    “我在维丹王宫里的日子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落魄的普通人都没有任何差别,甚至我可能活的更差——我被欺负、被辱骂、被殴打,我会痛、我会挣扎,所有的一切都与传说中的龙鲸毫无关系,所以我也逐渐忘记了那些神奇的可能……即使真的存在龙鲸,那大概也是我做的一场梦吧……”

    亚撒很少会说这么长一串话,他咽了咽口水,发涩的喉咙此刻就像是要冒火了一般。

    顾栖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清晨的阳光已经彻底从窗户外照了进来,正好落在了少年银白色的长尾上。

    “谢谢哥哥。”咽下一口水后缓解了嗓子里的干渴,亚撒仰头望着站在床沿边的青年,“哥哥,我只有你了,所以这个秘密我愿意告诉你。”

    还不等顾栖开口,他便继续道:“等我长大以后,可以做很多事情,如果哥哥还想回家……”顿了顿,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但亚撒还是坚持着说完了这句话,“或许龙鲸可以做到?”

    当这一类幻想物种被赋予了“神性”后,就注定了他们的不凡,在某种程度上,人类对其的评价或许是对的——龙鲸是近乎半神祇的高等物种。

    某些小心机亚撒几乎是没有掩藏的,于是顾栖也能很清楚地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来——明明舍不得,却还要佯装大度;明明手指都要把他的衣摆抓烂了,却还要一副大大方方、放他走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小孩呢?

    偏偏矛盾到令他觉得有些好笑的可爱与心疼。

    “你是认定了我心软吧?”顾栖伸手摸了摸长在亚撒侧颈处的银白色鳞片,沉声道:“回不回家、怎么回家这个问题,还要很久、很久以后或许我才能有答案。我既然之前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与其这么没安全感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珍惜我陪你长大的时间门。”

    “而且——”顾栖一顿,他捏着少年的侧脸,语气坚定温和且有力量,“亚撒,你从来都不是谁生命的替代品,你要记得,在我心中你就是亚撒,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体。”

    黑发青年总是知道怎么鼓励人,他的字字句句于亚撒而言都是力量的来源。他道:“亚撒,我为你骄傲。”

    “哥哥……”

    这样的哥哥,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嗯?

    顾栖勾唇,微微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亚撒,“说吧,你还想问什么?这副表情,可不像是已经放心的样子。”

    “那……”亚撒心底还有些纠结,他不确定自己的秘密是否有那个重量足以和哥哥做交换,几乎每一次面对眼前的青年时,他的内心都被自卑填充着,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后来的小心翼翼,每一帧情感的变化都是因为他愈发地看重“哥哥”这两个字眼。

    亚撒:“那哥哥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吗?”

    “我的秘密……”对上少年殷殷的目光,顾栖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老实交代,你惦记了多久?”

    红发少年脸上闪过了心虚的神情,决定坦白一部分事实:“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惦记了。”但真正发酵却是在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状那天,用秘密交换秘密,应该是很公平的一件事情。

    对于很多人来说龙鲸这个秘密几乎是可以惊动天地的,可对于亚撒来说,他只卑微地乞求龙鲸这个秘密足够有份量,可以让哥哥也能说出自己的秘密——大概是出于某种小孩子的心理,即使亚撒外在表现的再成熟,他依旧有着幼稚的一面,他总会觉得只有彼此交换了秘密的人才能更加久远地一起走下去,才能真正地相互贴近、拥抱……

    “啧,”舌尖扫过上颚,顾栖眼底闪过半缕沉思,比起亚撒的秘密,自己的那点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知道虫族吗?”

    “虫族?知道的。”

    在赫蒙特星域不曾被统一之前,虫族只是一个活在众人听闻中的高等物种,这群区别于人类的外星种族生活在遥远的因塞特星域,比起已经初步掌握了科技的人类来说,那时候的虫族生活地更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而后,当蒙玛帝国在混乱中一点一点组建秩序时,另一块星域内的虫族也以野蛮的天性、残酷的暴力在荒芜星球上重整族群的权利。他们的生活更加原始,以开阔平坦的原野为家园,住于山洞之内、日常猎食野兽、特殊时期会修筑虫巢……比起人类一步一步的发展,虫族后期的追赶速度却格外快,就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而因塞特星域内同时存在有着数不清的能源星,它们虽然最初落后原始,但也有着纯天然的优势。初初建国的蒙玛帝国不是没眼馋过那些价值不可估量的能源星,但人类的野心在直面了虫族那近乎遮天蔽日的全虫化状态后,又深深地藏了回去——那时候还不曾有机甲的存在,因此只靠alpha根本无法与虫族一争。

    至于现在,遥远的因塞特星域依旧因为虫族的存在而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他们似乎天生不爱交流,只盘踞在自己的星球之内,对星域之外的事情毫不关心。

    比起早已经与蒙玛帝国建交、以人鱼族为主的摩美得星域,因塞特星域倒是像个大型宅男宅女聚集地,从发现到至今,见过真正虫族的机会寥寥无几。

    “所以哥哥是虫族?”亚撒盘着尾巴坐在床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到了黑发青年那条肥嘟嘟、略显丰腴的肉粉色尾巴,线条圆润温和,不像他自己的尾巴处处充满了攻击性,甚至那条虫尾连手感都那么地细腻嫩滑,叫人爱不释手。

    ——虫族虫形,似乎没有这么美观吧?

    “是啊,”顾栖点头,语气有些怪异,“非常规的虫族。”

    还不等少年疑问,顾栖就补充了下一句,“——是虫母。”

    虫母,整个虫族的核。

    亚撒一怔,他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阴沉,在听到答案的某个瞬间门他的整颗心脏都开始冒火,但又不可抑制地涌起无限的心疼。他喃喃道:“哥哥竟然是虫母……还好……”

    “还好什么?”顾栖没有听清后面的话。

    “还好我遇见了哥哥。”

    亚撒笑了笑,伸手抱住了黑发青年的腰,头埋在对方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他日积月累下早已经熟悉的气息,几乎伴随着他每一个晚上,并驱散了过往一直困扰着他的噩梦。他以为哥哥是被捧在掌心里的珍宝,却不想有着这么一个可悲而又无奈的身份。

    虫族的虫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整个族群的“禁.脔”,是**的承载者、是日夜不休的生育者,他们从诞生起就失去了自由,直到生命的结束,也与自由无缘。

    亚撒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在发颤,那是一种隐藏在血液之下、深埋于骨髓的愤怒,刚刚知道哥哥秘密的快乐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的恐慌,他无法想象哥哥作为虫母时被那群野蛮的虫族发现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庞大的虫肢、冰冷的复眼、可怖的硬甲……当那些野蛮者对上哥哥后……亚撒甚至无法深想,那些家伙大概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吧!

    但如果顾栖知道此刻亚撒在想什么,大概就会感慨一句这就是时代差异吧——较原始时间门线内的虫母是毫无自由的禁.脔,但在中后期这种情况却被彻底地改变了——虫母的地位大幅度提升,真正成全了虫族“核”的意义。

    当然,至今顾栖都不太明白自己这位虫母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或许他才是特别的?

    顾栖心中哂笑,将那部分不好的回忆再一次抛到了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只是很快亚撒的反应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顾栖蹙眉,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掌下的脊背正在悄悄地发抖,“亚撒?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龙鲸出现了尾巴是有什么后遗症吗?亚撒!”

    “没、没事。”

    张扬着半长红发的少年依依不舍地从顾栖的怀里起来,他尽可能地咬着后牙槽,防止那种惊颤再一次被哥哥发现。他吸了口气,掩饰性地扬起嘴角,“只是太开心了。”

    “真的?”顾栖不太相信。

    “嗯,因为知道了我和哥哥都是不同的。”

    顾栖心下存疑,但他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只是摸了摸亚撒的额头,换了一个话题,“好了,秘密也交换了,那么说说你的情况吧——这条尾巴总不能一直支在这里吧?”

    心里算了算时间门,“距离你的生日和莱特蒂斯的招生没几天了,还有你的分化期又怎么算?会受到影响吗?”

    莱特蒂斯面向贵族的招收学生的年龄相对宽泛,包含了一众未成年的孩子,但相应地它也做出了规定——凡是未成年贵族进入本校,必须是已经完成了性别分化的状态。如果第一次面向十三岁时的招生未通过,那么就必须等到明年再参加,直到完成性别分化才能正式入学,开启军校的训练。

    也就是说,亚撒想要今年入学,就必须在自己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就完成这项成长任务。

    “应该不会,”亚撒摇了摇头,他虽然是龙鲸,是其母亲生命的延续与替代,但因为从小的生活经历,导致亚撒的身侧并不存在一个真正能够指导他有关于龙鲸成长问题的长辈,而那部《柯尔刻的密语》也仅仅表述了一些皮毛,远远不够。

    他道:“我有种预感,分化期不远了,应该就是在近期,至于尾巴……”

    银白色的长尾比起自己的主人,似乎更加喜欢顾栖,在不注意时,便又一次翘着平桨一般的尾鳍蹭到了黑发青年的腿边,小心轻缓地摩擦着那截皱巴巴的面料,试图引起青年的注意。

    甚至在很多个不经意间门,长尾渴望着青年身上的温度,它就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的病人,格外病态地追求着温暖,或者说是它缺乏各种爱意的浇灌。

    亚撒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这条蠢尾巴给暴露出来了,一着急干脆抱着将其藏在了怀里,谁知道下一秒就被不听话的尾巴狠狠甩了一耳光。

    尾巴:除了哥哥莫挨老子。

    亚撒:……

    “噗哈哈哈哈……”没忍住的顾栖笑出了声,笑的几乎眼尾都有些晕染出红色,漂亮的瞳光微微四散,几乎绽开了漫天的星辰。

    被笑的亚撒没有一点儿恼怒,反而略羞地挠了挠毛茸茸的后脑勺,呆呆盯着青年的笑颜看了半分钟,这才有些结巴地接上刚才那句话,“尾、尾巴可以自己收进去的,就是需要练习练习……”

    “那还好,要是你的拖上这条大尾巴,我可抱不动你。”笑着喘了口气的顾栖有时候不得不面对一些残忍的事实——他抱不动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而他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这位十二岁的少年发育超前,而不是他力气太小——毕竟人家可是龙鲸呢!

    顾栖:“那龙鲸的话,不需要有水的环境吗?”

    “现在还不需要。”亚撒摇摇头,他冲着顾栖露出笑容,“以后哥哥就是养过龙鲸的人了。”

    “这倒是,一段难忘的经历。”顾栖勾唇,他发现自从自己重生之后,所见的奇事越来越多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还会遇见什么呢……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期待少年暴君长大后的模样了。

    晨曦的阳光下,两人在窗沿边跳跃的光斑下相互面向,一坐一站,不需要其他言语,便忽然相视一笑,几乎与院子里的阳光一般灿烂。

    这一场有关于秘密的交换,或许会永远地烙印在他们的心里。

    眼底映着顾栖的少年捏了捏手指,他希望哥哥成为他一个人的……虫母。

    从这日后,时间门再一次开启了加速模式,生出银白色长尾的亚撒在完全半龙鲸化后,反而没有之前那般能够掌握双腿与半吊子鱼尾的转换,于是在顾栖为时一天半的指引下,借由虫母那浩瀚无垠的精神力做培训,稚嫩的大号“龙鲸宝宝”终于找到腿与尾之间门的隐秘联系,在很多次尝试后才把那条黏着顾栖的大尾巴给变成了修长有力的蜜色双腿。

    为此顾栖没少调笑过他,总说这大尾巴怎么比本人还黏哥哥呢?

    亚撒每每都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只是藏在心底的执着一点儿不比那大尾巴少,甚至有些时候看着自己的尾巴能够光明正大地缠着哥哥,他还会嫉妒、会想要是自己能变成尾巴就好了,这样就能被哥哥抱在怀里了……

    不过在顾栖时常的赞美之下,亚撒决定和自己的尾巴和解——毕竟那是自己的,缠着哥哥的腰、哥哥的腿时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就当是大尾巴给自己谋的福利来。

    于是本事件的当事人便心安理得地习惯了大尾巴的直白,比起他藏着掖着想独占哥哥的想法,尾巴已经明确地把“黏人”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某种程度上,于亚撒来说就像是被强制开启了感情外露的开关,顾栖几乎每一次都能在银白色的龙鲸长尾上得到足够且明显的反馈。

    “呼……你可算是恢复双腿了。”

    顾栖背对着少年揉着自己的腰侧——这几天晚上睡觉,属于亚撒的大尾巴最开始都是平平展展搭在床沿上的,但一到后半夜,尾巴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熟门熟路摸了过来,非要缠着顾栖的腰睡,像是个怀里不搂个玩偶就睡不着的孩子。

    为此顾栖可没少反抗过,但每一次对上夜半被从梦中唤醒、目光朦胧、带着困倦的赤金色眼瞳后,顾栖又不自觉地心软,只好放任了大尾巴的缠人……于是就这样过了好几日,他那截苍白劲瘦的腰侧都被尾巴的缠绕烙印下了一圈淡淡的薄红。

    像是一圈彰显着占有欲的署名印记似的……好在这几天可以慢慢消退了,不然顾栖真怕自己被留下一圈半永久的纹身。

    “哥哥,我帮你揉揉吧。”亚撒快速提好裤子,没了尾巴行动方便很多,可惜的是不能在缠着哥哥一起睡觉了……

    顾栖摇头,“没事,我又不是纸做的,过一两天就好了。”

    他侧头打量着终于恢复人形的少年,碍于高度上的差距,他不得再退后一步,抬手比划着,“又长高了一点点吧……这次换东西的时候记得换点大件的衣服,不然你胳膊、脚踝都露出来了。”

    顾栖拽了拽亚撒身上还没穿多久就已经断了线头的衣服,喃喃道:“还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严重怀疑,自己带来的那点金币并不够用,看来以后还得琢磨着想办法赚钱了,毕竟养孩子可不便宜啊……

    “哥哥,我以后会少吃点的。”

    ——啪。

    未来的黄金暴君、现在的红毛少年被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声音又响又亮,连亚撒本人都懵了一下——如果、如果是哥哥以外的人这样对他,那肯定是要被记录在他心中的复仇名单上……但,这个人是哥哥啊,哪怕哥哥想再打一下、打几下都是可以的。

    “哥、哥哥……”亚撒眨眼,有些委屈地看向顾栖。

    黑发青年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主要是他也没想到能打这么响亮……一定是这小孩的脑壳太硬了!

    “说什么呢,你正在长身体,多吃就行了,我只是感叹一下!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别操心,好好训练,到时候把被选入莱特蒂斯的好消息带给我就足够了。”

    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亚撒的脑袋,顾栖皱了皱鼻子,“可别给打傻了……本来就不够聪明,晚上天天错字……”

    “哥哥——”其实我没那么傻的。

    “我说的不对吗?是谁天天雷打不动错字啊?”

    “……是我。”

    见哥哥有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亚撒眼底的光更柔和了,他喜欢这样一点一点的相处中看到更多面的哥哥——快乐的、思索的、骄傲的、爱玩的……每一面都让他觉得自己能够离哥哥更近一点、能够终有一日取代“家乡”、“监护人”在哥哥心里的地位。

    ——他贪心地想要来自哥哥全部的关注。

    于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总是会故意多错几个字,当被哥哥满脸无奈地注视时,他会觉得自己得到了哥哥的全部。

    或许是很幼稚的小手段,可对于现在的亚撒来说,这就是他快乐的来源。

    这样,可真好啊……

    在亚撒恢复双腿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捡起训练,似乎是因为这一次的半龙鲸化,他的身体内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力气、明锐度、耐力等多方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而原本差不多与顾栖持平甚至是超过的身高则进入了缓冲期,开始像正常人的生长速度靠拢。

    而最开始面对对练时还能游刃有余的顾栖也开始日渐艰难,他依旧能够维持住自己的胜绩,但相应的,整个时间门过程被拉得越来越长、消耗的体力也越来越多,甚至很多时候只差那么一点儿,少年暴君就能在顾栖的手中夺回第一次胜利。无疑,亚撒在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进步着,这令顾栖又骄傲又担心——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输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了!

    不过好在,他的那点儿实战经验还能多坚持一些日子……

    看起来又恢复正常的生活还在继续前进着,但是当四月二日——亚撒的生日到来的那天,另一场变化也在缓缓流动的时间门下逐渐靠近。

    ——他的分化期如约而至,而属于黄金暴君的时代也在一点一点接近着……:,,.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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