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98章 98

    口音上的差异阻挡不了卫无忧做事情的决心。

    小萝卜丁不多废话,跟两人解释道: “两位首先需要筛选出易燃,而且更耐燃的物品,就像土纸卷之类。"

    "然后在其中泡加棉花絮儿、芦苇缨子捶打,晒干之后,将硝石、硫磺、松香和樟脑按照一定的比例糅合,折成长扁状放入竹筒之内,盖上盖子即灭,用时打开盖子摇晃吹气,便又点燃了。"

    他也没法告诉这两人,火折子的原理其实就是物理中所说的“复燃”。

    通俗来讲,就是易燃物处在缺氧的状态下,长时间保持半燃半灭的状态,当第一时间重新接触氧气后,就会立即开始燃烧的现象。

    可惜,古人对氧气的理解与他有些偏差。

    卫无忧只说现象不说原理,还背着小手直叹气的高深状,竟然莫名叫两个炼丹的方术士敬畏起来。

    他们可没忘记,当初跟着淮南王赶赴京城之后,就被关在这小黑作坊里头,没日没夜的忙活着炼制炸药啊!

    那些日子,就是这位小公子时不时像今日这般,背着小手来巡视。偶尔,还要笑眯眯问: “炸药成功了吗?威力够吗?要不要再加点量?”

    两位方术士回想起来,心中依然阵阵发凉。恨不得仰天长叹,问一声淮南王为什么单单把他二人留在了庄子上!

    卫无忧回神,看向神叨叨的二人: "都听明白了吗?能做出来?"

    那位舌头能捋直了说话的方术士问: “回、回小公子,寻找易燃的东西倒是好说,但是,您最后说的那硝石、硫磺、松香和樟脑糅合起来……敢问是怎么个法子,能细说一下吗?仆等愚钝,若是能有个配比的方子就更好了。"

    卫四小朋友一边听着诉求,一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哦——”

    萝卜丁抬脚走到二人跟前,语重心长叹一口气: “我要是有配方了,还找你们二位做什么?”

    两位方术士仍在呆立,卫小四已经转头往外走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埋头苦干的傻孩子啦,有想法和需求的结果,直接甩给手下人去办,是一个小小东家的基本素养,他还得再接再厉才是。

    两位搞方术的老头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无奈,脑内忍不住咆哮——

    当初是谁骗他们走炼丹这条路的,说好的这行能赚天潢贵胄的钱呢!现在被贵胄家里的小孩子使唤的团团转,还不如种地啊!

    卫无忧自然不知道,西汉的"第一代实验员"们此刻正内心崩溃地干活儿。

    他在庄内用了些吃食,又将新学来的几种“猪的常见病”防治方法告诉芙藻和江齐之后,便打道回府去了。

    想要一日之内就将火折子完美复刻出来,显然有些不太现实。

    ★

    车马辘辘而行,一路到达坊内,已经是午后将要日落了。

    暮鼓刚刚开始敲响,文卫无忧刚下马车,就撞上风风火火,鬼鬼祟祟翻墙回家的东闾墨。东闾墨:"……"卫无忧: "……"

    萝卜丁瞬间就想到了卫伉。这一个个都是什么癖好,有门不走偏要翻墙,墨阿姊可真跟他们卫霍一门是有缘人。

    卫无忧看着东闾墨故作淡定,从墙上一跃而下,家仆们也权当没看到,看来不是第一次了。

    小豆丁挥退众人,问话的方式很贼: “阿姊,这是你新型的练功方式吗?要不我让我阿父他们也试试,马上就要出征了,能提升一下骑兵们的个人综合实力也不错。"

    东闾墨本来还想着糊弄糊弄孩子,闻言连忙解释: "不是,这不是……我阿父阿母和宛城的亲眷们还没出长安嘛,那日大婚人太多太乱,他们说没好好见见你……跟霍光。"

    东闾墨支支吾吾的,卫无忧倒是听明白了。

    这是她家人还有疑虑,想亲自见见安心。卫无忧觉得也很正常。做父母的,几年没见女儿,再见就直接得了陛下的赐婚,谁都会有些迷惑,想亲自了解一下女婿的人品秉性。

    卫无忧发现了盲点: "可是,这跟墨阿姊翻墙进出有什么关系?"

    东闾墨: "噢,我阿父派人守在正门外头,躲开他们才好出去啊。"

    "……以我阿父的性子,断然不会主动寻上霍光给他添麻烦,等我几日,寻不到也该回宛城了。

    卫无忧听完前因后果,一时无言。他觉得东闾家的脑回路也挺清奇,不愧都是武将。

    琢磨片刻,小家伙才

    问: “想见就见呀,难道光光阿父拿不出手吗?”

    东闾墨摇摇头: "那倒不是。只要从文不从武,那就是我阿父阿母最中意的女婿人选……"虽然他们就是武将世家,但一路走的是下坡路,东闾家很清楚做这样的人家的女君,日子有多苦。

    卫无忧: "那难道是因为我?阿姊是觉得我是坏小孩,见外祖他们给你丢人了吗?"

    看着小萝卜丁一副受尽打击,怀疑自己人生的样子,东闾女侠还乐了: “给你墨阿姊唱苦肉计是吧?"

    被戳破的卫小四沉默了。怎么在外面男女老少通吃的“一招鲜”,回了家全都哑火呢。

    小家伙也不敢有意见,遂问东闾: “那墨阿姊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东闾墨听到这话,不着痕迹看了卫无忧一眼。

    她现在暂且还没怀疑道到“无忧已经知晓了身世真相”这种可能性上头,霍光自然也不多嘴,遵守了与卫无忧的约定,跟谁也没提。

    这就导致,东闾女侠印象中,忧儿就是个聪颖异常,但身世惊人又凄惨的小可怜。小可怜对真相一无所知,还得需要她精心呵护几年呢。

    东闾墨斟酌片刻,委婉的表达了她的理由: “我们一家人吧……还不太熟,若是被阿父阿母近距离问话,恐怕会露馅。"

    比如说,在宛城的时候,她阿母就提起妇人分娩的事情来试探,什么阵痛什么羊水的,听得东闾墨头都大了,差点露馅了。

    最后,只好推脱说当时饿的发疯,孩子是男是女都没注意,只顾着吃了。

    当然,这些东闾女侠都没跟卫无忧讲。毕竟,小家伙应当是把自己当成他的亲生阿母了吧?

    想到此处,东闾墨尝试着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老母亲笑容。。卫无忧:"……"您这样子,还真有些白雪公主后妈的味道。

    小萝卜丁那都是人精堆里长大的,很快就了悟东闾墨私下可能碰到的一些无法应对的穿帮情况。但是他也不能讲明白啊,毕竟他要隐藏保护自己。

    卫小四顺着东闾的话提议: “墨阿姊,缺什么就补什么,我们往后是一家人,现在了解了解还不晚呢~"

    东闾: "也是。"

    >于是,塑料母子对视一笑,携手往殿中走去。走得远了,还依稀能听到两人念念有词,互背着对方喜好的声音。

    真是和谐友爱的郎中令府。

    大

    见面的地点选在了百戏楼内。

    一壶香茗上桌,东闾家的汉子们不约而同对着卫无忧露出一副练习过的笑颜。这都是爹叮嘱过的,要叫从小流落在外的小家伙有回家的感觉!

    卫无忧:怎么说呢,回家的感觉没有,倒是有种进了地下赌坊要被宰的既视感。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现在都是他的亲族。卫无忧小朋友一贯嘴巴甜,连忙挨个儿叫人,哄得满堂心花怒放的,连墨阿姊都少挨批了。

    东闾墨的阿父叫东闾诚,也是打小习武站桩长起来的。只不过逢上家族式微,没什么职位,年轻时候初上战场只懂得冲锋陷阵,便瘸了条腿,回家呆着了。

    说起来,那一仗还是李广于景帝中元六年(前144年)率领得胜的,名为“上郡之战”。

    当时李广尚且年轻,身为上郡(今榆林一带)太守,而东闾诚走宛城赶来投兵,要不是他被上官抢了功劳,说不准今日也能拼出一份功名来。

    东闾诚身上天然带着武将的气势,老爷子还挺正派,此番被陛下委任荫官,还觉得不光彩,要不是为了全家人的脑袋,他实在不想受。

    今日见到了传闻中的外孙,东闾诚仔细观察一番孩子的长相,点头道: “嗯,这孩子像你与霍二,挑着你的眉眼和霍二的骨相长,将来定然比他外祖年轻时还潇洒。"

    东闾墨一口茶差点喷到老爹脸上。

    偏偏她阿父还满脸嫌弃瞧她一眼,继续说:“忧儿啊,可千万不能学你阿母这性子,毛毛躁躁的,做了游侠好几年也不改。"

    东闾墨: “阿父这么说可是离间计啊。”

    东闾诚梦回当年父女拌嘴的时候,随口道: “哼,就你这养孩子的态度,还用得着离间?你们要

    是没学会养孩子,就叫我跟你阿母带无忧回宛城。"

    赵氏进门之后,就全副心思给无忧递吃喝,聊百戏。猛地听到这么一句,双目放光连连点头应是。

    于是,东闾墨那一堆兄弟姐妹也都赞同起来。他们这个小外甥太好玩了,长得又可爱又招人

    疼,拐回去岂不正好!

    东闾墨有些头疼:“您就死了这条心吧。想带无忧离京,卫家和陛下头一个不答应。别看忧儿才七岁,现在长安城中好些新花样都是他鼓捣出来的呢。"

    她又小声叨叨: “陛下可舍不得放他太远。”东闾家上上下下一听,对这小萝卜丁更是宠爱了,排着队揉捏起小家伙的脸蛋来。

    旁人凑在一起热闹,东闾诚凑近女儿,压低嗓子轻咳一声: “那霍二呢?”东闾墨迷惑: "霍光?他怎么了?"

    见女儿装糊涂,东闾诚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今日怎么没来?"“哦……他忙。”

    东闾墨幽幽道: "今日啊,阿父专程选了休沐日,这百戏楼也挑了离你们府邸近一些的,无忧上学都能从书肆出来。"

    东闾家主没说透,但话里话外都是怀疑霍光这小子对他女儿不上心的意思。

    这事儿东闾墨不好解释,她怎么说都像是息事宁人的意思,正发愁呢,就瞧见霍光竟然自己跑来了。

    东闾墨诧异,趁着霍光跟阿父寒暄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卫无忧。

    小家伙受欢迎的不得了,被这帮年轻的叔父姨母们投喂着,不知道多幸福,就这,还能抽空给东闾女侠投来个眼神。

    东闾墨一瞧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明白过来了。臭小子,准是他给霍光泄密的。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三个还不熟的亲亲一家人同台唱大戏。

    东闾诚老爷子对女婿初步的考察是挺满意的。无论是举止气度,还是身在高位的不卑不亢,都让他觉得这个人选女儿没挑错。

    但最关键的还得是上心。

    女儿跑出家门六年,东闾诚终于明白一件事。再优秀的公子,他女儿不上心,或者对他女儿不上心,那都是白搭。

    老爷子眯起眼道:“墨儿从前怕寒受冻,也不知这几年好些没有啊?”东闾墨满头问号。她从小就火气旺,寒冬腊月里兄弟姐妹全都冻哭了,她还能上外头玩雪呢,何时怕过冻?

    她想回话,但老爷子这话是对着霍光问的。

    霍光浅笑着,无声安抚东闾墨,眼尾余光则瞥了一眼舒舒服服等着投喂的卫无忧。这一回,倒是多亏了忧儿把东闾姑娘的事情都背给自己

    听了。

    霍光淡然道: “丈人①怕是记错了,阿墨不畏寒,倒是有些怕热,今年夏日长安城怕是气温要

    高,我已经命人提前冻了冰窖……"

    “另外,她这几年在外游历,进食过于随意了些,要好好养胃,我都已经吩咐下去。还请丈人放心,阿墨是东闾家珍视的女娘,在郎中令府,霍光不敢承诺别的,但必会用真心善待。"

    这些话中,满载着霍光的一份诚意。

    即便他与东闾墨达成协议,只是架板演戏,但看到如此关心她的亲族,总该有些义务,叫他们对离家远嫁的女儿放心一些。

    东闾诚和赵氏感受到了霍光的诚意,对视一眼,都有些放下心来。

    老爷子还难得点头夸赞: "好啊,好儿郎!"不愧是那位年纪轻轻封了骠骑将军的霍去病的弟弟。

    东闾墨则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这姑娘只当都是霍光演的,惊叹此人巧舌如簧,擅于蒙蔽人心,竟然把她背给小无忧的消息全都套了过去。

    而且,这才见了一面,她阿父阿母都被哄住了?

    东闾墨忽略了家族中对霍家的天然好感度,一直到百戏散场,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回坊内去,她才忍不住问霍光: "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是天生的吧?"

    霍光挑眉: "想想我们初见,彼此彼此。"东闾墨: "……我那是迫于生计,不丢人!""那我这就是为保小命,也不丢人。"

    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卫无忧小朋友摇了摇头,适时打岔: “阿父阿母,我们还要继续加深了解吗?"

    方才在百戏楼里喊阿母习惯了,小家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墨阿姊。

    东闾墨拍拍他脑袋,倒是不介意这个: “了解啊,怎么能不了解。我对你阿父可是一无所知呢。'

    霍光也赞同点头:"既然姑娘对霍光的事有兴趣,那自然好。"

    东闾墨: "……"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味儿呢。两人顿时又唇枪舌战起来。

    卫无忧拍拍小肚皮,满意地打了个嗝儿。哎,今天

    也是瓜田里吃得最饱的卫小猫~

    小半月之后。赶在霍去病和卫青出征的前一日,庄子上从实验到批量生产,总算是作出了第一批火折子。

    火折子的原材料最终还是选择了土纸卷。

    那两位方术士很有想法,虽然没有换易燃原料,却这土纸卷的处理方法改了。原本只需要卷成一团的东西,被二人浸水泡发,捞出后加棉花、芦苇缨子揉成附和符合竹筒形状的长条,暴晒晾干,就会变成比原先更为耐烧的原料。

    至于硝石、硫磺等物的配比,确实是折磨了他们七八日。

    这就像是摸黑过河,路都是一点一点淌出来的。好在二人炼丹的那点经验放在别处没用,但在这个实验室里,就成了他们的丰富经验。

    第一只火折子做好之后,整整保留了十个时辰,这叫两个从前只沉迷炼丹骗人的方术士都大喜过

    望起来。

    这回,用不着南风监督催促,他们自己就在实验室熬夜琢磨起来。

    等到制出这种大量生产的能烧两日的火折子,那位舌头捋不直的方术士都要激动哭了。

    南风默默瞧着,只觉得小公子果真是个奇特的人。

    他看起来只是在折腾这些提高大汉人民生活水平的东西,但是,比这更大的收获,似乎却是对人的影响,

    而小公子他,好像好未曾察觉到这一点。

    春雨酣畅淋漓降过一场之后,草木越发葳蕤。

    卫青霍去病这回是悄悄离京的,同去的还有李敢、赵破奴等人,奉职于霍去病这个骠骑将军手下。

    看得出来,刘彻这次出击河西,主要是想给霍去病机会,同时磨练磨练他手下的年轻将士。而卫青坐镇后方,是不是还打了别的主意,卫小四就不得而知了。

    两位阿父一走,他们这些小不点在学堂都没精打采的。

    李小禹也担心他阿父李敢,时不时还要问问卫无忧: “我阿父到隆陇西了?”

    卫无忧奇怪的看他一眼: “我又不是将军,你问我有什么用。”

    李小禹气急败坏:"……你、你真没用!"

    卫无忧:?这孩子抽起风来逻辑清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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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终于收到了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军情急报。皇帝陛下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畅笑着给四喜看: "好啊!好!哈哈哈——"

    “霍去病初战告捷,出陇西讨伐遫濮(匈奴部落名),又转战河西五国,差点儿就将单于的儿子给生擒了!"

    四喜闻言也是惊喜交加: "恭贺陛下!"

    刘彻叉着腰,又重新看了一遍,难掩激情澎湃: “如此一来,我大汉此番收复河西是板上钉钉了。届时,博望侯由此去出使西域诸国,也能少走些弯路。朕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啊!"

    未央宫中,这主仆二人正感叹分享着喜悦,卫皇后身边的大长秋又来了: “陛下,王夫人那头经过一夜有消息了,说是宫里添了位小皇子。"

    这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刘彻大喜,手指点点四喜: “朕忙忘了此事,你怎么也不提醒呢!走,朕这便去瞧瞧。皇后已经在王夫人宫中了?"

    大长秋:“正是。”

    刘彻不再多言,加速的脚步彰显了皇帝陛下此刻的心情,这算得上是他人生少有的畅快时刻。王夫人的梅苑也不远,刘彻到的时候,里头已经收拾妥帖。

    新诞生的小皇子安静躺在襁褓中,卫皇后正在一旁吩咐着注意事项。

    见刘彻来了,卫子夫起身让开主座:“陛下快来瞧瞧,王夫人睡了,二皇子倒是精神呢。”新生儿一般都是嗜睡的。

    刘彻闻言来了兴致,连忙上前,凑到乳母身边去瞧——

    眼睛小小的,眯成一条缝;鼻子很塌,上面还有些小白点;就连皮肤整个也是黄的,活脱脱一个彩色小老头。

    猪猪陛下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怎么这么丑?据儿那时候也不这样啊!这是朕的孩子? !"

    睡梦中的王夫人幽幽睁开了眼。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卫子夫:“......"

    该怎么跟陛下解释,这才是正常小孩儿。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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