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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秦芬一边忙着范府庆功宴的事,一边还得时时和杨氏通信往来。

    今日大少奶奶说碗碟得用缠花的,明日三少奶奶说席上得多摆甜点,零碎琐事,只把秦芬缠得头大。

    杨氏那头,也日日有口信传来,杨家所邀的贵客里,这个国公夫人讲究雅致,那个侯爵娘子喜欢端庄,穿衣打扮,全得留心,秦芬那衣橱妆匣,几乎不够用了。

    二月初四这一日,秦芬隆重打扮了往范夫人屋里请安,连个笑脸也没得,她早猜着这一出了,也不生气,只叙了家常便告退了。

    桃香见自家姑娘受气,气得恨不得要冒火,还没出垂花门,就絮叨起来:“太太如今可糊涂起来了,莫名其妙给姑娘甩什么脸子?她如今能硬气,还不全是姑娘给她挣来的脸面!”

    “罢了,太太又没把咱们关在府里不让出门,其余的什么脸啊话呀,就只当乱风吹过吧。”

    “哼,姑娘今儿见着咱们太太,再跟太太讨个主意,好好替姑娘出出气!”

    “得了,咱们太太难道专替我出气的?她一天多少事,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呢。”

    桃香见秦芬笑容也不如以前亮了,知道姑娘终究是不高兴的,不由得在心里叹起气来。

    到了二门前,马车却还没来,主仆两个知道这又是大夫人使的手段,也只好耐心等着。

    桃香等了片刻,用力跺一跺脚:“这不成,难道少奶奶就这么干等着?我去催一催!”

    说罢,不待秦芬应声,桃香便飞快地跑了开去。

    绕过夹巷,桃香先随手从路上扯了个小子去催马车,然后脚步不停,转到了下房去。

    此时正是奴仆们办差忙的时候,下房里无甚人在,桃香轻轻一唤,有贵立刻走了出来。

    “哦,是桃香姑娘,怎么了,少奶奶有事吩咐?”

    桃香跑了一路,火已散了大半,对着有贵,勉强还有副好声气:“我们少奶奶,受得好大的委屈!”

    有贵只听得少奶奶在内宅呼风唤雨,哪想到有人敢给她委屈受,眼见着少爷马上回家,若是知道自己没办好差事,还不把自己踹出二里地去。

    听了桃香的话,有贵立刻脸色一沉:“是谁?”

    桃香叽叽咕咕说了开来,才听几句,有贵就挂起苦笑。

    婆婆和儿媳妇,自古以来就是本糊涂账,这家务事就连王母娘娘都断不清,他能怎么办?

    桃香急着出门,飞快地说完就跑,扔下个有贵,啼笑皆非地站在原地。

    秦芬已上了马车,见桃香迟来,还问一句,桃香只觉得姑爷家来一定会替姑娘主持公道,这时心满意足,只摇头说无事。

    杨家的宴,耽误不得时辰,秦芬见桃香不像有心事的模样,便不再追问,催促马车赶紧出发。

    如今杨舅老爷,不,该称呼杨阁老了,已是内阁里呼风唤雨的人物,虽因着年资还不曾做上首辅,可是凭他自个儿,再凭着昭贵妃的盛宠,只怕那首辅的位子也是囊中之物。

    杨家的宴,多的是钻不进门的人。

    秦芬抖擞精神,未下马车便已挂上最亲切的笑容,对着门口的婆子,也讲足礼数,还没走到杨氏跟前,已和十来个官眷应酬了多个来回了。

    桃香从前也跟着来过杨家,可是那都是家宴,不曾请这样多外客,何时见过这阵仗,此时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

    主仆两个,各自在心里吊了一口气,到中午宴席将开未开时,才得以松口气。

    杨舅太太,擎着那青花盏,笑盈盈地对着众人道:“今儿咱们齐聚在此,一则是为着圣上大赦天下、加开恩科的喜事,二则是庆西北大捷。”

    她说着,轻轻对秦芬举一举杯:“咱们的两位范将军,已于上午京城啦,咱们该敬一敬范夫人。”

    秦芬心里自然高兴,起身对着杨舅太太遥遥举杯,浅啜一口酒,忽地又犯起愁来。

    他终于还是回京来了,那“庆功宴”,是逃也逃不脱了,大房还不知要怎么窜跳算计呢。

    第223章

    慎独居门口的两棵银杏, 已然冒出鼓鼓的叶苞,不知哪日就会绽出新叶。

    范离领着姜夔,身后站着面目沧桑的常甲云。

    此次出征,虽不是奇险奇难, 却也是奔波劳累, 那些蛮夷善于马上作战,常常日奔数百里, 折腾得不轻。

    范离出京时只是个肤色微黑的青年人, 他一向是天子心腹, 身上颇有股世家子弟的骄矜,如今被风沙吹得黝黑发红, 人也疲惫不堪,竟有些像个打铁匠了。

    进良侧耳听听屋里的动静, 又看一看门口得胜归来的三位功臣,上前笑着躬身:“三位大人请稍候,皇上在和何首辅说话呢。”

    三个昏昏欲睡的人, 脑中好似打个焦雷, 一下子清醒过来。

    出京不足三月,内阁的首辅, 竟又换人了!

    不曾听说朝中有什么大风波,想必这权力的过渡风平浪静, 皇帝的手段,当真是深不可测。

    除开范离,其余两个人都心有戚戚。

    范夔虽不曾和皇帝唱过反调, 却一向与范离不对付的, 他深知弟弟是皇帝心腹,眼瞧着皇帝如此雷厉风行, 不由得在心里担忧。

    若是哪日弟弟去皇帝面前告一状,他怕是要伤病复发而亡了。

    常甲云更是吓得冷汗涔涔。

    他和前头两位将军不同,他从前是个铁杆的睿王党,从前四王议政时,还曾上疏力荐睿王为储,虽不曾说过皇帝坏话,到底有个把柄。

    出京时,常甲云还觉着自己效力在一位暴君麾下是明珠暗投了,除开一些建功立业的壮志,心里是些不甘不愿的。

    这时听见首辅都能说换就换,顿时吓得什么都忘了,只不住摸着脖子,瞧自己那颗脑袋是否还安生。

    进良留心听着屋里的动静,并不曾留意眼前三人的神情,忽地听见屋里传来一声铜磬响,连忙进屋去,再出来时,便带了皇帝口谕:“请三位西征功臣进屋回话。”

    三人进屋,恰巧与那何首辅擦肩而过,常甲云一见那位首辅大人,顿时大大松口气。

    这位何首辅,从前还是支持秦王的,如今都能在内阁安生呆着,他这小小的户部主簿,脑袋上那颗脖子大约是没人要了。

    范离却不曾想那许多,他这辈子只能是皇帝党,谁做首辅,都与他无干的,他复了皇命,只想回家去见娘子。

    三人行下礼去,皇帝立时搁下御笔,挥手叫起来。

    皇帝瞧着心情大好,对着三人一一问过:

    “范离瞧着瘦了许多,急报说这次的仗打得不错,想必你办差也是用心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范夔的衣裳都破了,听说你和士兵同吃同住,很有良将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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