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017章

    隔天清晨,周稳弄好早餐后就离开医院,一连两天都没再露面。

    手机里时常有他发来的短信,夹杂在一众推销广告,积分到期提醒里格外显眼,问她好没好,还难不难受,让她把他的微信加上,沈净晗没有回复过。

    第三天沈净晗的身体基本恢复,不用再住院,回到酒店彻底洗了个澡,虽然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但已经比前几天好太多。

    姜焕生独自去陵园看了看师兄,回来时她才知道,老人家的情绪已经好了一些,但眼底有血丝,大概无人时也哭了一场。

    沈净晗没细问,点了两人份的餐送到楼上。

    吃饭时姜焕生问她什么时候回岛上,沈净晗想了想:“明后天吧,您呢?”

    “我再待几天,等她病情稳定稳定再说。”

    吃过饭,姜焕生去了医院,沈净晗去给赵津津买颜料。

    整整两套,二十四色大支装,常用的三原色和黑白两色另外多拿几支,老板给了个花花绿绿的袋子,挺丑,但好在结实,沈净晗拎着袋子回酒店,路过以前的学校时,看到对面停了几辆小推车。

    这么多年过去,连学校附近的商铺都换了好多家,路边摊更别提了,今天这里,明天那里,没个固定位置。去年来时没看到那家水果冰沙,还以为那大叔不干了,没想到他还在。

    沈净晗走到摊位前,看到那些熟悉的小料,闻着淡淡的水果清香,心情就有点好,让大叔给做了一份。

    “姑娘看着挺眼熟,以前来过吧?”

    沈净晗点头,“我以前在这上学的。”

    大叔熟练地往碗里加水果,“以前的学生也有不少回来找的,前阵子还有什么景区的人来买配方呢,开始让我去,我咋去啊去不了,孩子还在这边上学呢……”

    说话间冰沙已经制好,满满一大碗,比正常的量多了不少,沈净晗捧着沉甸甸的冰沙碗道谢,“您生意这么好,不考虑租个店面吗?”

    “租店面费用高,过两年吧,等小兔崽子上初中我就不在这边了,看看在他学校附近租个小门脸,中午他还能回来吃个饭。”

    大叔笑得憨憨,憧憬着美好未来。

    沈净晗端着那碗冰沙,坐在学校外面的石墩上慢慢吃完。

    在岳城的最后一天,沈净晗在医院陪余笙。

    正午日光潋滟,饭后她推余笙去住院部后面的花园里散步,轮椅停在半阴半阳的树荫下,晒不到余笙的脸和眼睛,但可以暖着她的身体。

    “你明天走?”

    “嗯,店里换了一批柜子,旧的处理了,明天买家来取,青青一个人顾不过来。”

    余笙温柔微笑:“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考试?”

    台风那几天青青请假不在岛上,她离岛时青青还没回来。

    “已经报名了,十二月考试。”

    “等她考走了,你是不是还要招一个人?”

    “再说吧。”沈净晗

    坐在轮椅旁边的石凳上,阳光从疏疏密密的树叶缝隙中穿过,晃着她长长的眼睫,红润的唇。

    沈净晗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这一刻难得的安静。

    “余笙。”她说。

    余笙轻轻回应,“嗯。”

    “好好过,你比我幸福。”

    余笙失去了母亲,但她还有爱她的父亲,兄长,爱人,挚友。

    沈净晗一无所有。

    爸妈没了,他也没了,房子卖了,学也没上完。

    以前两人一起看灾难电影,岳凛偶尔开玩笑,问如果哪天他死了怎么办,如果他也像电影里的人一样被炸飞了碎成一片一片怎么办,她气他口无遮拦,胡乱掐他拧他,抱着他的脖子说那碎片也是我的,一片也不能少。

    后来呢?

    广阔的大海里埋葬着她的男朋友,她连影子都没看到。

    “我有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

    “什么样的日子?”

    “沉闷,无趣,单调,寡淡。”

    “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沈净晗迎着日光,眯起眼睛,在微薄的缝隙中感受一丝暖意,“想过……放纵的,畅快的,不管明天和以后的日子。”

    “想做什么就去做。”余笙说,“没有什么比当下的快乐更重要。”

    活在当下。

    余笙的男朋友这样告诉她。

    微风拂过沈净晗的面颊,一缕轻盈发丝缠着她视线,柔软飘渺,“是吗?”

    余笙给了肯定的答案。

    那天下午沈净晗在酒店房间躺了两个小时,起来后简单收拾一下,出门沿街找了家蛋糕店订做蛋糕。

    “原味儿L奶油,用软籽石榴做玫瑰,百里香做叶点缀。”

    很少人会用石榴做蛋糕,店员小妹挠挠头,“不好意思顾客,店里现在没有石榴,也没有百里香。”

    “附近超市有吗?我可以去买。”

    店员想了想,“石榴应该有,百里香不太好找。”

    沈净晗沉默片刻,垂下眼眸,“算了,不用了。”

    她在柜台里随手一指,买了块巧克力芝士蛋糕。

    沈净晗出门没多久,周稳一袭黑衣,风尘仆仆推门进来。

    “订个蛋糕。”

    店员小妹正拿出新的蛋糕补充到柜台里,“您想订什么样的?”

    “十寸,用石榴和百里香……”周稳话没说完,蓦然停止。

    几秒后,他舒了口气,“随便吧,什么款式都行。”

    店员拿笔记录,“需要什么文字吗?生日快乐,或者升学升职什么的。”

    “不需要。能现在做吗?”

    店员回头看了眼透明玻璃那头的操作间,烘培师傅正在忙,“可能需要等一会儿L,半小时左右吧。”

    “行。”

    等待的间隙,周稳坐在玻璃窗旁的高脚椅上,垂着头按手机,周潮说这几天周敬渊要和冯时在千

    里山庄密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周敬渊想让他们兄弟一起陪同。

    冯时明面上和周敬渊是势不两立的商业死对头,暗地里是他贩毒链条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两人暗中勾结,已经合作多年。

    周稳说还没定,等那边定了见面时间,他准时回去。

    带着蛋糕回到酒店,周稳卸力一样瘫坐在椅子上,长腿点地,转椅绕了半圈面向落地窗。

    落日吊在西方,漫天橙雾,难得的晚霞。

    他拍了几张照片,放大缩小,放大又缩小。

    那是小山楼酒店的方向。

    有别的建筑遮挡,周稳只能看到那栋楼最上面几层,楼体玻璃折射出温柔的橙色,渐渐变成淡淡的粉紫色。

    几只鸟儿L停在近处的电线杆上。

    他揉了把头发,利落起身,拿起锯齿刀,直接将蛋糕切掉一半,带着盒子里的半个蛋糕出门。

    同样的落日余晖下,沈净晗的房间却略显昏暗。

    纱帘只拉开一道缝隙,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椅上,坐在仅有的那道光里,一点点吃着手里的芝士蛋糕。

    蛋糕很香,芝士味道也很浓,但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沈净晗只吃了几口便放在那里。

    她抱着膝盖,歪着脑袋盯着残阳一点点消散,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有人敲门。

    沈净晗慢吞吞从椅子上下来,开门时意外看到周稳。

    他笑得随意,提了提手里的蛋糕盒子,“合同签成了,他们买了个蛋糕庆祝,还剩一些,要不要一起吃?”

    一门之隔,外面橙光温和,里面昏暗朦胧。

    沈净晗一半身体陷在阴影里,眼睛扫过蛋糕盒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说一间房一间房敲过来的。

    沈净晗不会信他的话,但也没有再问,周家少爷想查什么,自然有办法。

    周稳偏头看了眼里面,“方便吗?”

    沈净晗侧身让出一条路。

    周稳走进去,将蛋糕放到窗旁的编藤圆桌上,环顾四周,“关灯拉窗帘,在睡觉?”

    “没有。”她坐回藤椅上,“看风景。”

    夕阳已落,华灯未起,这个时间天色最是寡淡,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周稳没说什么,不客气地坐在另一把藤椅上,调整了一个舒适放松的姿势,倚着靠背,也看向外面。

    “这几天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

    “没事了。”

    “什么时候回岛上。”

    “明天。”

    他转头,“机票定了?”

    “嗯。”

    纱帘依旧只有那道不算宽的缝隙,两人视角不同,看到的画面也不同,不知道她看到什么,周稳眼中,深渊般的夜正由东向西,缓慢前行,逐渐占据了整片天空。

    看到第一颗星星时,周稳说:“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晴。”

    沈净晗仍旧看着窗外,“今天已经过完了,现

    在说是不是晚了点。()”

    早上就看了。

    这一句他没讲。

    不知过了多久,路灯亮了,独属于城市的璀璨夜晚准时来临。

    周稳眼眸微颤,薄唇动了动,“吃蛋糕吧。?()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起身,沈净晗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忽然开口:“别开灯。”

    周稳停下。

    沈净晗借着微弱的光线拆开蛋糕盒子,拿出只剩一半的蛋糕,很基础的水果蛋糕款式,外圈草莓,内圈芒果,还有些蓝莓点缀。

    她拆开纸包,抽出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划燃一根火柴,点燃。

    烛光照亮了她莹白的脸,她的视线越过晃动的火光落在周稳脸上。

    她看了那张脸很久。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周稳面色平静,“是吗?可我没有准备礼物。”

    “不用礼物。”沈净晗轻声说,“你能不能……对我说句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汹涌的爱意比热烈燃烧的烛火还要滚烫,周稳攥紧隐匿在桌下的拳头,手指几乎没了血色,硬生生克制住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用尽力气才忍住酸涩的眼,没有在她面前失控。

    最终,他在她漆黑的目光中缓缓讲出那几个字。

    没有预兆和酝酿,沈净晗掉下眼泪。

    透过那张脸,她好像看到了十六岁的岳凛,十七岁的岳凛,十八岁……每一年他都在,但他已经七年没有对她说过生日快乐了。

    一种虚无的满足。

    “谢谢你,周稳。”这一句是真心话。

    他让自己笑出来,用略带顽劣的语气说了句:“这次没有叫错名字。”

    也许昏暗的光线让人不太清醒,也许面前那张脸太过真实,也许,白天余笙的话给了她勇气,总之在某一瞬间,沈净晗没有想那么多,起身捧住那张脸,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

    最初周稳是意外的,愣愣的没有做出回应。

    沈净晗只亲了几秒便退开,手臂轻轻搭在他肩上,垂着头微微喘气,像在对自己的冲动行为做出检讨,也像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周稳目不转睛盯着她,开口时嗓音低极了,“又喝酒了?”

    “没。”

    “吃菌子了?”

    “没。”

    对上那双疑惑的眼睛,沈净晗似乎清醒了一些,有些退缩,“你不想就算了。”

    她身子一动,想从他腿上下去,周稳没给她机会,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脾气这么急,我有说不想吗?”

    他抬手抚摸她额间的碎发,温柔指尖滑过她湿漉漉的眼尾,“只是见惯了你的冷淡,忽然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他掌心扣着她后脑压向自己,唇瓣贴近她耳侧,气息温温,带一丝甜腻的奶油味儿L,“你好像很喜欢听那句话,我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极了,贴着她耳朵一个字一个字蛊惑着她的心。

    “生日快乐。”

    他说。

    “生日快乐……”

    他讲了六次生日快乐。

    但沈净晗没有精力探究他说了几次,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粗粝灵活的手指上,咬着牙趴在他肩上,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慢慢发烫。

    他们没有挪地方,就在那不算宽敞的藤椅上。

    后来周稳将她抱到床上。

    沈净晗渐渐有些异样的感觉。

    上一次她喝了酒,其实许多感知并不清晰,她在混沌中结束了那场荒唐。

    今天她是清醒的,黑暗中,所有细微的感觉都被放大,带着雨后清新水汽的吻,宽阔的背,紧实的腰,细腻健康的皮肤,触感令人喟叹且熟悉。

    还有一些……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小习惯。

    沈净晗再一次燃起希望。

    想到这里时,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她想起岳凛腹部下方那枚胎记,上次她忘记确认。

    所以当周稳再次低头咬她耳垂时,她想也没想,直接从床上翻起来,一把掀开两人身上胡乱裹着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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