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78

    着囚徒的红衣,在闷热的环境中舂米。

    她一遍一遍唱着歌谣: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春暮,长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女。

    她的儿子还活着,有一块富饶的封地。

    所以她仍心怀希望,只要这歌谣传出去,碍于泱泱众口,吕雉不得不把她放出去。

    戚夫人哼唱着,忽然觉得周围十分安静。

    她回头,看见了张良。雪鬓霜鬟,原来张良也已老去。脑海中闪过他年轻的样子,戚夫人便不自觉的想到自己从前的名字。

    沉音,她以前叫沉音。

    “你早就知道了吧。”沉音望着他,怨恨丛生。

    杨端和的死,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不管什么查,都查不到有任何张良的痕迹。

    张良不语,只是静默的看着她。

    沉音忽然有些狂躁,她扔下手中的木杵,质问:“你既早知道,为何不一早杀了我?为何还要让刘交求情放我出来?”

    “那时候杀了你,又有什么意思?”张良弯了弯唇,冷漠的看着她。

    沉音簌簌发抖,她明白了。

    一个没有心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可他偏生要给她希望给她留恋,让她的欲望越来越多,然后再来杀她。

    起初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赵怀瑾死,让张良一生痛苦,为此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可是后来,金玉为堂富贵无双,刘邦的宠爱让她生出更大的念想。

    如果皇位给了她的儿子,会怎样?韩国王室血脉,便能跃为当世最尊。

    有了念想,才会痛苦。

    有了希望,才会惧怕死亡。

    沉音闭上眼睛,含恨落泪:“杀人诛心,跟你比起来,我只学到了皮毛。”

    可是她骄傲的笑了,满头血斑让她失了美貌,她笑得如九幽厉鬼一样恐怖:“你如此狠厉手段,想必心里也是痛到极致了。我不好过,你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我这几分痛苦,肯定是比不过你的。看来赵怀瑾天生就是你的孽债,注定要让你此生不得安宁!”

    “我最后悔的事,是当初在淮阳没有杀了你。”张良平静的开口。

    提到淮阳,沉音一愣,随即低声笑起来。

    那是多久之前的往事了,久到她都记不清自己那时的模样。唯一清晰而深刻的,只有张良温润俊美的容颜。

    真可笑!沉音拭去泪水,重新拿起了木杵:“你下半辈子,就这样痛苦的活下去吧,我死了也觉得畅快。”

    张良笑了笑:“还有什么是你在意的?”

    沉音的笑容凝固,猛的回头,却看到张良已经走远。

    沉音知道,自己在死之前,都要为她唯一的儿子担惊受怕了。

    戚夫人的歌谣在宫里越传越厉害,终究是把吕雉引了过来。吕雉对她的怨恨无以复加,命人砍断她的手脚,挖掉她的眼睛,又给她喝下哑药,把她扔进了猪圈里。

    吕雉看着猪圈里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戚姬,那些年的不快全都一扫而空。

    回头看,后面的宫人全都面有菜色,唯有张良面色如故,始终含了浅浅笑意。

    “先生觉得如何?”吕雉有些自得自己的杰作。

    张良则笑容更深:“很好。”

    吕雉观察了他一会儿,忽然有些疑惑:“前年秋猎遇护子母鹿,先生不忍猎杀使人放生,可见先生常怀悲悯,今日却……”

    顿了一下她换了一个说法:“今日会否觉得哀家残忍?”

    “不,臣非常高兴。”张良回答她。

    吕雉点点头,表示理解:“先生亦跟我一样恨她。”

    “臣只是想起了臣的妻子,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臣想到如果她能看到戚姬的下场,今日只怕会笑得抚掌捶地。”张良温柔的出着神:“臣想到她那样子,便觉得很高兴。”

    吕雉一愣,感怀:“先生是长情之人。”

    “还有一事,臣想请太后恩准。”张良回过神,温和的开口。

    吕雉笑道:“当年先帝要另立太子,是你请出商山四皓才保住盈儿的地位。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哀家母子的今日,哀家永远会记得先生的恩情。所以先生有所求尽可直言,哀家定会应允。”

    张良道:“臣想带家眷回封地生活。”

    一切都已了结,他要带着心爱之人回家了。

    未央宫壮丽巍峨,雕栏玉砌,美不胜收。

    留侯走在长廊上,有经过的宫女偷偷看他。

    满头银丝,哪怕容颜已经完全老去,仍可窥见年轻时的俊美非凡。

    见宫女们停下给他行礼,张良温和的点点头,这些宫女们复又往前行。

    这座古老的宫殿里,永远会有年轻的面孔出现,一波接一波永不会停歇。

    春去春又来,张良几乎可以想见未来百年间有无数人会进出这座宫殿。

    旧的面孔离开,新的面孔再来,只有这座未央宫永远在这里停驻。

    不知千年后的未央宫是否仍然存在?如果真的还在,她会不会在这里游玩?

    斜阳照在高耸的墙壁上,有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张良忽然想到千年后,或许她会走在自己如今走过的这条长廊上,静静的思念他。

    长安街头人来人往,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出入酒肆的士子,有相伴而行的年轻男女……一张张平凡的脸上带着最动人的微笑。

    这是他渴求的唐虞盛世,他为之努力了半辈子。

    这条长路走至尽头,他又变回孑然一身,于是这欣喜中也带了朦胧的悲伤。

    飒飒秋风吹来,张良正式前往封地,留侯府中的人亦前往。

    长安的留侯府也被保存下来,张良把穆循留下看府。

    前几年穆生夫妇随着浮丘伯来到长安,这座宅子日后也方便让他们一家居住了下来。

    长安城外,项伯带着妻儿相送旧友,和张良坐在新建的凉亭外小酌。

    侯府车队延长数里停在官道上,正在割麦的农人全都伫足往这边瞧。

    “你去了封地,下次见面就不知何时了。”项伯有了老态,腮边的胡子越蓄越长。

    给他斟上酒,张良笑而不语。

    项伯看着凉亭外哄着刚出生女儿的不疑,和缠着自家小儿子玩耍的辟疆,眼中涌起了深深的怀念:“当时在临淄,我们这群少年当真快意,如今再一回首,只觉人生匆匆。”

    顿了一下,项伯道:“你到了封地后,不要再沉溺往昔,遇到贤惠可心的,该续弦还是续弦,家里没个女主人终究冷清了些。”

    英月也道:“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几个孩儿想想。”

    张良不语,项伯夫妇只好叹息着噤声,三人沉默的坐在凉亭里,看到不远处大树下沉默的莺儿。

    魏子冼采了一把麦穗送上去,她终是有了一丝笑模样,伸手把麦穗接过。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唯有张良停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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