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0

    罪?我记得,崇玉唯一的遗嘱是请你找到他,然后亲手结束他,不是吗?若如你所言,他还是个孩子。而你又为什么要如此在意一个孩子?”

    白祖棻认为二人的关系只是个幌子,何峙只是贪图何意羡身上那点新鲜趣味。不算多么珍贵,同类复制品比比皆是,夜壶不是随便就找到代替的吗?因为不要说权力巅峰上的男人,就是普通有野心的男人也不会给自己招个这么大的软肋。以她对何峙的了解,兄弟的公司几度面临破产,他都见死不救,还吞并人家,股份他也毫不客气地吃掉,甚至连他老爹死了他也是在葬礼上撑着一把黑伞面部毫无波澜。这个人可以冷血到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所有人都拖入死亡。上世纪的上海三大亨之一说过,一辈子就吃三种面,人面情面场面。白祖棻相信直播这件事足以令何峙颜面尽失,耐心耗罄。

    “别打他的主意。”何峙说。

    “那得看他了。”

    “这是两码事。”

    “即便我介入吗?”

    “无可奈何了。”

    谈判陷入僵局,玛格丽特难以管住自己的舌头,白祖棻就让她推着自己轮椅进去里屋歇息一会。里屋的小门需要虹膜解锁,白祖棻双目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翳,像有一道中央凸竖线的鳄鱼眼。她苍白孱弱,足够沧桑地进入了这间满是陈灰的照片陈列室。玛格丽特呆在原地,就这样看着母亲像逐渐消失在山头的乳白色的早雾之中,消失在一段传奇故事的序幕里。

    白祖棻曾是名动京沪的电影皇后,齐名胡蝶夏梦。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兵分三路直扑南京,11月上海失守,影片公司毁于战火,多少明星被迫息影,白氏一族举家赴港。香港向来是避乱之城,容得下所有无路可走的人。1945年轴心国集团走向覆灭,曾经登台义演宣传抗日的白祖棻却选择同一位高级军官前往德国,可是在此之前她已与一位香港富绅有过婚姻之实。远渡重洋时她的遗书上说“生无可恋甘为鬼”,吞鸦片膏自尽未果。1961年柏林墙始建,战争后的德国分成了东西两个政权,边界盖起了隔离墙,拉上了铁丝网。双方的军队荷枪实弹地对峙着,把夫妻阻隔在两地。香港富绅访德,二人再续前缘。事情败露之后,香港富绅死于情杀,两家结仇,白祖棻也因此有了精神障碍,远赴梵蒂冈皈依教会。做星期天弥撒、举行圣餐仪式,巴赫的那首弥撒曲尤其令人愉快,她感觉教堂比从前更加明亮了。你因恩典而得救,神父说,随后为整个教区祈福。慈爱的天父轻轻挥手,抹去所有混乱。

    可上帝却不允许她整日虚度而自我麻痹忘掉现实,女儿与同母异父的长兄堕入爱河。白祖棻听说这个消息时,天性叛逆的白祺琬已经诞下了一对双胞胎,甚至腹中正孕一子。得知见不到天光的爱情真相的白祺琬出走远去,从此不归。

    千山万水,终于回到香港找到心上人的白祺琬,却发现太多事情都从前不一样了。何崇玉卷入黑帮纷争被泰国恐怖组织劫走囚禁几年之后,开始笃信报应轮回那一套。亲眼见到了近亲结合所生的孪生兄弟,患有异常严重的先天精神疾病后,他开始劝说妻子放弃肚中的孩子,这是恶果,生下来便是带着猪尾巴礼拜魔鬼。白祺琬却说,生活上的小折磨总会熬过去,为什么不能平凡地隐居下去,忘了这件事呢?我们都活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而冥冥中的神会给我们一个又一个海市蜃楼,然后告诉我们那就是幸福的坐标。太多人不会知足常乐,就跟人摸不到天一样。白祺琬喜爱古典主义诗人蒲柏的一句话,人类生活中的虚荣浮华就像是一条河流,后浪推前浪,不断逝去,又不断涌来。香港满目黄金之城,仿佛彼此之间有着默契、节奏,终而归于漆黑,整个香港瞬间死去。人生这一世,何意羡繁华?只要自己的小儿子学好餐桌礼仪,能说一口标准的中文和德语,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家庭教育就圆满了。她对丈夫说,这个孩子将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他的性格太软弱,笨嘴拙舌,没有一点父亲或爷爷的样子,不像何白两家的人。

    做贼一样生下了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后,一次海上旅行途中,何崇玉居然将幺子放入木盆当中,逐水流放。他说我们栖息于群山环绕、海波涌动之地,此岸与彼岸相连,遥相呼应,我的孩子转一个身地狱即是另一番天堂。也许上天都心有不忍,怒而引发了第一艘康沃尔公主号的沉沦。那场几乎无人生还的海难后,何崇玉人世上似乎再也找不见心碎妻子的身影,两个长子也被玛格丽特掠走。彼时的白祖棻远在梵国清修,早已不问世事。

    一对兄妹爱侣再见时候便是桥溪村,白祺琬经年寻遍了所有沿海的城镇,其实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就在不远处的小村庄,再给她几天时间就能母子团圆。可这时玛格丽特也找了过来,并通过相仿容颜伪装成白祺琬的身份。先是谎称被强奸抹黑了收留白祺琬的楚卫民一家,后是发现白祺琬放火烧了夜晚无人的木材厂后,慷慨地命手下将几十号村民丢了进去,辗转嫁祸给楚卫民。玛格丽特用布裹了一条冻死的羊羔,骗了已经疯癫的白祺琬幺子被困在里面,可谁料计遂的玛格丽特正要离开时,只见何崇玉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何崇玉已死,玛格丽特将姐姐带回美国。白祺琬以前在家尤爱鸽子,总是渴望一双翅膀飞去香港,玛格丽特将她养在花园房的一座满是白鸽的铁笼里,一关便是七年。

    白祖棻拭去相片上的灰尘。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脸上,紧绷着身体,动作僵硬,甚至想要蹒跚地站起来。房间的香气充盈,凭吊昔日的那番灿烂。金江大厦曾是承载她热爱的电影事业的影视中心,也是一生中最爱的男人为她千金买笑的地方,诚然韶华之年的人不免轻狂。这块地皮的官司打了好几年,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兜兜转转几十载,终于又回到她的掌中。一个逝去的繁华世界,似戏台里的遥远故事。晚风从海面吹来,像把当年的小姐妹们留在地上的葵花籽壳吹得花哩哩地到处滚动,稍停,再滚动,像有无数对鞋子在毫无方向地急行疾走。虽然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觉得,生活让她受够了,希望一觉醒来,一切只是个玩笑。人生就好比演戏,苦戏总会演完。可真的谢幕人都退去了,都走光了,她一个人全无自觉、被外力推着过了一生的命,又始终拗不过情情爱爱里的那点我执,看着烈火烹油似的,其实也是没太大意思。没力气了,也没盼望了,到最后只是一把白骨。树高千尺,叶落归根,这才是白祖棻最后的心结。

    是故何崇玉是她唯一承认的爱情结晶,她对其余的孩子没有感情可言,甚至嫌憎。至于孙子辈,更不去管了,要管也管不来。玛格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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