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妖旅途》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寒狼 入夜了，一个精密无比的正三十六面体静静地悬挂在空中，这便是月了。它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圆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为墨蓝色的天空披上些许朦胧的色彩，也照亮了地面上的事物。 “哇——！”一只浑身漆黑的夜行鸦划过深沉得几乎是黑色的夜空，悠悠地鸣叫一声。它那小小的身影划过雪山，划过森林，划过被火把照耀成橙色的村庄，飞近一座巍峨庄严的城堡，绕着城堡一圈一圈地盘旋着，不时发出一声声鸣叫。 在城堡内，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背着手，在走廊里踱着步子，眉头紧蹙。几位仆人低垂着头站在一旁，用眼神偷偷交流着，不时看一眼背后的房间。 他们身后的房间内，不间断地有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传出。 “啊——啊——！不！我没办法——！” “啪”地一声，门被退开了些许，一位年迈的老婆婆从中走了出来。 男人立刻快步走上前去，俯视着老人，急促地问道：“她怎么样？” 老人不敢与其对视，微垂着头，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说： “领主大人……情况……情况不是很好……” “什么？”男人瞪圆眼睛，疾呼道，“快说！” “领主夫人她可能是难产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我们尝试剖腹产，但……”说道此，老人又停顿了一下，眼睛圆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们遭遇了诅咒——不，是巫术或者其他什么，尝试剖腹产的人都、都死了！” 咽了一口口水，她继续说道：“现在，只能靠夫人她自己了……” “……” 说完了，场面诡异地平静下来，只有女人的呻吟声还在继续。过了几秒，一声声夜行鸦的啼叫打破了寂静。 “哇——哇——！” 仆人们微微抬起了头，蹙眉向其他人传递眼神。人到中年的管家看着被称为领主的男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部分人都知道，夜行鸦是不祥与死亡的象征。 这个象征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夜行鸦是一种食腐动物，以动物尸体为食，自然也会食用人类的尸体。居住在人类聚居地或墓地附近的夜行鸦，更是有把人类尸体作为主食的例子。 根据学者研究，夜行鸦利用喙部一个名为“感斑”的器官，能够感知到将死的动物，它们会提前飞至这些动物上空抢占先机，以弥补在食腐动物中体型上的不足。 所以说，如果有夜行鸦在正在生产的妇女边徘徊，这胎要不是个死胎，要不也活不久了。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深呼一口气，吩咐一句“把乌鸦都射死”就急匆匆地拉开房门把手，顾不上孕妇生产时丈夫不得入内的礼仪，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床上柔软的被褥之中躺着一位女子。她的两手紧紧握着被子，裸露的肚腹上有不是很明显的突起，她微微仰着头，双眼闭紧、紧咬牙关，秀美的脸扭曲得着实有些狰狞。 “莉娅！”男人赶紧走上前去，握紧了女子的一只手。周围的接生婆和女仆见状惶恐地低下头，退到一边。 女子微微睁开眼，侧过头，露出被泪水浸湿的眼眸。 “莱里……不，我不应该来到这里……我不应该、不应该生这个孩子……”她费力地喘着气，极慢地挤出话语，“它……我……我……” 莱里——也就是男人，一手微微摩挲着莉娅的手背，一手轻抚掉她额上的汗珠。 “放心、放心，你没有错。”他轻声道，“孩子会很健康地生下来，你也会很健康地活下去。我们一家人会快乐地生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落直至听不见。莉娅又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脸上露出扭曲狰狞的表情。 “我们会害死你的！不！”她神经质地用一只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不！不！不！” “会给整个黑龙领带来灾难！不！是、是整个帝国！是世界！是外层……是无眠之王！是那个诅咒！我！它！它们！请不要……” “莉娅！冷静！你们会没事的！”莱里上前压住开始疯狂扭动的妻子，转头对吓傻了的仆人厉喝道，“你们还不快过来帮忙！” 几位女仆如梦初醒，有点犹豫又有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就在这时，莉娅猛地抬起头，露出凌乱发丝下那一双纯净的、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的天蓝色双眼，这双眼睛此时正通过肌肉的细微动作而传达出恐惧与爱意。 她一下子挣脱仆人们的压制，用力地推了莱里一把，把后者推了一个趔趄。 “走啊！快走啊！”她哭叫道。 莱里稳住身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一层晶莹在其中涌动。 “不——” 但他刚仅仅说了一个字，管家就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急促的说道： “不好了，领主大人。刚刚有士兵来报，有大批寒狼进攻了黑龙领边境，这一次的兽潮提前开始了！” “什么？”莱里瞳孔一缩，猛地转头。 “现在边境的状况很不好，这一次的兽潮来得很猛烈，恐怕需要您使用……” “我知道了。”莱里打断了管家的话，又转头看向莉娅。后者也看向他，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去吧”。 莱里转过身子，疾步向外面走去。当仆人为他关上身后的房门，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 就在此时，在黑龙领与凛冬森林的边界上，无数身穿铠甲的士兵，正站在城墙上，面对着绿得发黑的森林，严阵以待。 他们的敌人，有着从雪白到银灰色的毛发，身形瘦削却不失健壮的美感，脚爪锋锐，微微上吊的双眼是如同冰一般的寒冷色彩，其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仿佛一座座雕塑一般完美。 这就是令任何一位南方人都闻风丧胆的猎杀者——健康的成年寒狼——尤其是寒狼群。 但此时寒狼群还并没有展示出卓越的**力量。面对高大的青灰色城墙，它们没有选择蛮干，而是站在较远的地方。 “嗷呜——嗷呜——” 随着一声声狼嚎，空中飞舞的风雪仿佛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顺从地按照寒狼的意念向城墙冲击。南方地区特有的凛夜寒气夹杂其中，使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其后而来的寒风，如同一把把利刃切割着城墙，使墙体上出现一道道裂缝 要知道，黑龙领的城墙可是全部用寒岩筑成，这种岩石不仅比普通钢铁都更加坚固，并且能够忍耐-200朗格的极低低温！ 士兵们也因为这一现象骚动起来。 “城墙裂了……” “这怎么可能，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们用厚重的盾牌抵御着寒风，但依然在瑟瑟发抖。细微的惊呼声顺着风传出。 “不……这只能说明……” 城墙上，一位伤痕累累的老兵拿出望远镜，抵着寒风向远处看去。下一刻，他手一哆嗦，望远镜从墙上坠下。 老兵那一双眼角充满皱纹的眼睛猛地睁大，他转过头，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是寒风狼王！快下去！墙要塌了！” “什么？”周围的士兵惊愕地看向他。 下一秒，随着一声巨响，组成墙壁的岩石一下子炸裂开来！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新生儿 “轰——轰——轰！” 一股夹杂着白雪与寒流的飓风，如同倾泻而下的江水，又如同一头庞大的猛兽，咆哮着冲击在城墙上。后者如同一堆脆弱的积木，被飓风冲击得分裂、垮塌、飞溅出去。 青灰色的石块，连带着城墙上的士兵们，散射向四面八方。 “嗬……嗬……”之前提醒其他人的老兵，此时被一块石头砸的全身血肉模糊，充血的双眼涣散地望向天空，徒劳地从喉咙中发出一些气音之后，便没有了声息。 狼群，如一股股银白色的洪流，寒狼厚实的皮毛互相摩擦着，一头接一头首尾相接地跨过城墙废墟，踩过大量士兵的尸体。偶有没有气绝的士兵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白色洪流丝毫没有停滞，光是它们身上散发的寒冷气息就可致奄奄一息的人于死地。 它们轻盈地跃进人类的地盘，面对人类的军队毫不畏缩。经验丰富的老狼藏在狼群中冷冰冰地打量着战场，年轻气盛的少年狼露出爪牙、嘴巴微张露出森白的牙齿，跃跃欲试。 经过轻微的震惊与骚动后，人类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士兵们列起阵队，他们的武器、铠甲与盾牌折射出月的光辉。 双方都动了，这是一场惨烈的厮杀。狼群并没有使用往常的阴谋诡计，因为它们知道，这一次进攻不同以往，狼群全军出动，人类严阵以待，并不会给它们使用伎俩的余地。 人类士兵挥剑砍向寒狼，后者的身躯灵活一转，身体一扭躲开了一位士兵的攻击，却又被另一位士兵的剑刺中了身体。寒狼低吼一声，伸出一只前肢挥向攻击者，却只是徒劳，它很快就被几把剑刺穿了身体。 但后面的寒狼前赴后继，很快几位士兵就难逃与那头寒狼一样的境遇，被撕扯得不成人样。 战场上，剑光与白色毛皮相交织着，不时有血液飞溅，剑刃与利爪相碰，摩擦出清脆的声响。不时还有强劲的弓箭冲入狼群，为寒狼造成一些伤亡。 黑龙领的士兵，都身穿着软钢制成的铠甲，这种昂贵的金属既保证了防御性，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灵活性。使得这些士兵能够敏捷地与敌人周旋，又不畏惧一定程度上的爪牙攻击。 在森林边境，寒风依旧肆无忌惮地吹着，吹得老树飒飒作响。人类此时已占了上风，凭借优良的装备逼退着寒狼群。 “嗷呜——” 或许是技能冷却完了，之前吹倒城墙的寒风狼王发出一声嘹亮的嚎叫，终于从森林中现出身形。 从外观看去，它与普通寒狼并无两样，只是身躯大了近三倍。狼王那寒冰一般颜色的狼眸微眯，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俯瞰着战场，颇有些俯瞰众生的意蕴。 突然，人类的士兵中闪起一道弧光，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中射出，在空中发出破空的声响，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冲向狼王。 “吼吼！” 狼王怒吼连连，以它的速度没法躲过这道弧光，却足以做出应对。 “呼呼——” 寒风又开始旋转、凝聚，组成一块盾牌挡住了弧光。两者碰撞迸发出剧烈的响声，一同消散。 这似乎是导火线一般，寒风狼王一声呼啸加入了战斗。它没有选择肉搏，而是站在战场边缘不断凝聚寒风。其攻击所到之处，士兵纷纷冻成冰雕，随后被风撕成碎片。 可是人类这边也毫不退却。随着沉重整齐的马蹄声，援军，到了。 “是领主大人到了！”一阵惊呼。 莱里面色沉着，挥挥手，身后的士兵投入了战斗。 精锐的战士开始展露自己的力量。通过运用战技，他们经过锻炼的**力量能够充分展现。他们或把巨斧挥得虎虎生风，在狼群中大杀特杀，或是通过力量在剑上的凝聚，挥出一片杀伤力强大的中远程攻击。 狼群中有寒风狼王，人类里有强大的高阶战士，战况一时难解难分。 莱里没有加入战斗，而是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战场，右手摩挲着手上的一枚古朴的戒指。 “吼——！”在一片刀光剑影的厮杀声中，又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浑厚响亮，硬生生压过其他声音，震耳欲聋。 “咻——” 一道声音冲入战场，一爪将几名士兵拍成肉泥，接着口吐怪异的蓝色火焰，直接把一名中阶战士烧成灰烬。 “是血脉高度觉醒的龙狼王……”莱里双眼紧盯着那道身影，喃喃道，“两头狼王都出现了，看来不得不……” 新来的龙狼王就长得有点与众不同了。它的额上有一根玉色的独角直刺天空，身上覆盖着轻薄又坚固的骨甲，利爪又长又锋锐，身后一条细长的尾巴如同一条软鞭，其上还长着倒钩。 狼本就为著名的龙脉生物。它们体内奔腾着的龙血，不仅给了它们无与伦比的力量，也给予了它们无限的可能。眼前的寒风狼王和龙狼王就是很好的例子。 与擅长远程的寒风狼王不同，龙狼王善于近战。只见它一个甩尾，便扫倒一大片士兵，随后它咆哮一声，冲入士兵中随意厮杀。 看着杀人类士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简单的龙狼王，以及不时搞个大风暴或者放放暗箭的寒风狼王，莱里极轻极轻地叹息一声。 “果然是一个灾年啊……果然……”他感叹了一声，又欲言又止。 他摸了摸戒指，嘴中吐出一个晦涩的字节。 “轰——！” 戒指闪了闪，突然间，一头庞然大物出现在空中。 它身披漆黑鳞甲，三对翅翼巨大无比，遮蔽了半边天空，连月的光辉都被遮蔽，在地面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它的眼睛猩红如血，冷冰冰地盯着地上的两头狼王，随后，它长啸一声，混合着士兵们的惊呼。 “看哪！是领主大人的黑龙！” “昂——” 黑龙化作一道黑影掠下，正好与寒风狼王的风暴相撞。它没有选择逃避，直直地从中毫发无损地穿了过去，把后者撞散。 “嗷……”寒风狼王的狼面上从人的角度来看看不出表情，它低低地轻吼一声，看了龙狼王一眼。 龙狼王早已毛发竖立、龇牙咧嘴，黑龙一靠近，它便化作一道残影冲了上去。 黑龙没有再吼叫，只是抬起前肢迎上它的攻击。 龙狼王右爪做出向前挥击的动作，在接近黑龙时却硬生生改变动作，收回爪子向一旁闪掉黑龙的攻击。趁着黑龙扑空的时机，它额上独角开始发光，从微光一刹那间变成耀眼的光芒，随后一闪—— 一道炽热的光束从独角上射出，以黑龙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射到了它的腰侧。 “哧哧——”黝黑光滑的鳞片开始慢慢溶解，黑龙的身上被灼烧出人脑袋大的一块伤痕，连血肉都被灼烧了些许。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黑龙依旧不发一声，转个身又向龙狼王冲去。 龙狼王使用了一次消耗极大的能力，此时正喘着粗气，看到黑龙气势汹汹地踏着无数寒狼的身躯冲来，急忙往一旁窜去。寒风狼王急急地低吼一声，疯狂地控制风雪向黑龙冲去。 但是拥有强劲力量的风暴被黑龙轻易躲开，风刃连续不断地打在它的鳞片上却造不成丝毫损伤，能冻住寒岩的凛夜寒气也阻挡不了它的步伐。甚至是龙狼王造成的伤口，也开始迅速恢复。 黑龙的陆地奔跑能力比之龙狼王差上一线，但空中速度快了不止一点。几个呼吸间它便追上龙狼王，一爪子将它掀翻在地，干净利落地切断了它的喉管。 “呼……呼……” 龙狼王无力地躺在地上，随着血液的喷涌而出，气息渐渐变弱。 正在黑龙准备追击下一个猎物——寒风狼王时，它突然硬生生停下脚步，咧嘴、展翼，直勾勾地看向森林的方向。 紧接着，森林的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又极飘渺的声音。 战场上的人类士兵和寒狼愣了神，不自觉地被声音吸引。 乍一听，这似乎是无数声音在窃窃私语，但仔细听来，又像是某种生物的嚎叫，似兽吼，似鸟鸣，又像马儿的嘶鸣声，明明是很轻的声音，却仿佛在脑中膨胀、炸裂，成为混沌的存在。 一个灰蒙蒙的巨大身影，在树木的遮掩中若隐若现。 黑龙一瞬间冲了出去。 “哇……哇……”与此同时的黑龙堡内，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响了起来。 莉娅神情虚弱，汗水浸湿了她的长发。她接过女仆递来的婴儿，抱在怀中。 她似乎对窗外的局势恍然不闻，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盯着怀中自己的孩子。 她察觉到周围人偷偷窥探婴儿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只是轻叹一声： “远方来的客人终会回到他的故乡。” 随着这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莉娅闭上眼睛，没了声音。 龙吟声响起，婴儿啼哭声依旧，夜行鸦仍旧啼叫着，声音久久不息。 章节目录 第三章 有点尴尬，有点懵逼 “远方来的客人终会回到他的故乡。” 这是刻在墓碑上的一句话。 与发色相同的雪花从空中慢悠悠地飘落到白晓的肩上。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下这句话，仔细拂去墓碑上的灰尘，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落到身上的雪。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吧，与扫墓的气氛倒是蛮配的。他心想着，目光又落到墓碑主人的名字上： 黑龙领第五代领主莱里的夫人——莉娅之墓。 事实上，白晓的这位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所以他对母亲并无什么感情。只是每年扫墓时，墓碑上的那句话都会让他心生怪异的感觉。 ……故乡？母亲的故乡在哪里？她指的是她自己吗？一个个疑问从心底升起。 据管家说，莉娅是从自己的故乡逃到莱茵帝国来的，大家都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经历了什么。但就如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一般，领主大人与她相识、相爱，没有管她神秘的身世就娶了她。 在她死后，领主大人依旧深爱着她，没有再娶第二任妻子。 每每说到这里，管家都一阵唏嘘。 说到莉娅的死，就不由得要联想到另一件事。 南北纪2531年冰眠季第四日，寒狼群在黑龙领边境提前发动大规模兽潮，黑龙领人类超过一半的兵力折损，寒风狼王和龙狼王两位平日隐世不出的狼王相继出现，黑龙领领主莱里不得不放出黑龙与其交战。但却又出现不知名的第三方——一只从未见过但强大无比的生物出来搅局。最后龙狼王死亡，寒风狼王重伤，神秘生物被黑龙打回森林深处，但黑龙自身也身受重伤。 要知道，现在的黑龙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黑龙，而是其一滴血脉精华所化成的，实力大概只有真正黑龙的十分之一，并且失去了黑龙本所具有的龙焰喷吐能力和战斗技巧，可以说在战斗方面的能力大大缩减——特别是空战。不仅如此，假黑龙的力量是用一次就缩减一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使用的。 那一次的兽潮已经大大削减了黑龙的力量，现在的实力就白晓估计，大概只与一名五环见习巫师差不多了。 “走吧。”白晓收回心思，跨上马，调头离开墓地。周围的护卫面无表情，沉默地护送着他。管家默林在墓碑前无言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追上。 白晓慢吞吞地驾驭着马匹走在林间小道上。说实话，他并不愿意走进城镇里，因为别人总是用畏惧而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即使他什么事也没有干。 雪依旧连绵不断、飘飘扬扬地下着，树木的叶片上、道路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马从雪上面走过，留下一个个褐色的蹄印。 白晓四下望着，默默地观察着林间的一切。 在地面上上，他能隐约看见一种长条状的生物从树根里面钻出来，顶端裂开一条缝，细细密密的眼球在缝中滚动。 一些树上，大量身披羽毛的生物拖着长长的身子，在树枝上缓缓蠕动着，给整棵树覆盖了一层毛茸茸的羽毛。 空中自然更是精彩，一个个橄榄形的生物漂浮在较高的地方，它们的触手伸的很长，甚至有些垂到了地上，深入地底。它们的头顶也有一簇细小的触手，如同一团乱线团一般纠缠在一起，不断扭动着。 白晓碰了碰橄榄形生物的一条触手，后者立即迅速地把触手缩回了体内。 这些他看到的生物，白晓没有在家中的任何书籍记录上看到过，但他也不喜欢问别人问题——连关于母亲的事情也是在一次旁听中才知道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白晓一向觉得这些生物挺有趣的，于是在回黑龙堡的路上又开始思考。 要不给它们取个名字？观察了它们这么多年，倒也从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呢…… 它们的习性，着实与龙脉生物、昼行、夜行生物大相径庭，说不定是另一个类别的…… 白晓一边随意地想着，一边盯着空中的橄榄形生物，连行进速度都慢了下来，全然没有注意到管家看着他的怪异目光。 “咳咳，少爷，咱们要是不及时赶回黑龙堡，领主大人怕是又要不高兴的。”看着白晓又开始日常性走神，他不由得轻咳一声，轻声提醒道。 “……” 满天飞的思绪被管家拉回，白晓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想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加快了速度。 一队马匹就这样小跑着，突破重重树木的阻碍，离开了树林。 这片树林位于黑龙领东部，有别于凛冬森林，面积并不算辽阔，正适合用来做墓地。按照南方人的习俗，死后的人应被葬在树根下，以便在腐烂之后更快地回归自然的怀抱。 作为一块墓地，平日里的人自然是很少的，所以出了树林，到黑鳞城的一路上也没见到多少人，这让白晓松了口气。 突然，他的眼角瞥到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疑惑地看去，随即变了脸色。 一团黑压压的虫子无声无息地从空中袭来。它们的数量因为太过密集而难以数清，只能见到它们腹部有一只巨大的凸出眼球，远看去就像是一大堆眼球在飞。 虫子一靠近橄榄形生物，后者就开始疯狂舞动触手，并且开始逃跑。但虫子的速度更快，只见一颗颗“眼球”覆盖在它们身上，虫子离开后就已经没有了橄榄形生物的身影。 白晓在看到虫子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巨大的危机感覆盖了自己，强烈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他毫不怀疑虫子会像消灭橄榄形生物一样消灭自己。 树根上的长条状生物瞬间缩回树根里，带羽毛的生物一个个蜷缩成圆，在原地消失不见，一切之前白晓看到的那些物种在短短的时间内藏匿起来。 “跑！”白晓急急地说了一个字，便策马狂奔起来。 虫子早已注意到了他，如同一条无声的洪流，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向他冲来。 管家和护卫队都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策马追去。 “少爷！少爷！你作甚呢！跑这么快干什么！”管家高喊着，一挥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快步跑去。 白晓驾着马狂奔在前头，听见管家的呼喊回过头看了一眼。虫子已经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一路上还消灭了不少橄榄形生物。 “你没看见吗！”他难得地高声疾呼一声，又回过头策着马疯狂奔驰。 快点！再快点！马儿的速度还在增大，但与虫子的距离依旧在缩小。 “踏！踏！踏！”马蹄声像雨点一般接连不断。 “看什么啊！没有东西啊！少爷您慢点！” 管家焦急的呼喊声再次传来。白晓内心的“快跑”刷屏弹幕因此稍稍停歇了一下。 听管家的话……不像是在说谎，况且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没有东西吗？ 但不需要回头，他就能感觉到虫子仍紧追不舍。 忽然，似乎有一个东西刺向白晓，他猛地一偏脑袋险险躲过。竟是虫子已经追上来了。 一种不自觉的、庞大的恐惧感仿佛侵入了他的精神，扼住了他的心脏，叫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已经把管家的话抛之脑后，鞭策着马匹狂奔着。 “哗——！” 雪被马匹的蹄子踢得飞溅开来，雪上留下一组组深深的蹄印。 前方就是黑鳞城的城墙了。守卫的士兵看到一匹飞驰而来的马匹，本还想骂几句，但一看清骑马的是领主的儿子、黑龙领唯一的一位少爷，立马闭嘴，让开了通道。 “呼——”马匹飞速冲进城里，带起了一阵风，空中的雪都被带歪了飘落方向，行人的衣角被吹起。 “那谁啊？这么嚣张？在街道上骑马骑这么快！” “嘘——！我看清了，是领主的儿子……” “那个恶魔？” “轻点，可别给他听见了……” 城镇里的行人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阵风似跑过的身影，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白晓这回顾不上他们的闲言碎语，恐惧依旧如影随形，虫子如同一条猎犬死死追赶着它们的猎物。 他驾驭着马匹左右急转，试图甩开虫群，引得行人一阵惊呼。 “踏踏——踏踏——”在急促的马蹄声中，一个个人、一条条街被甩在了身后，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终于，行人开始渐渐稀少起来，一座深灰色与黑色交织的巍峨城堡出现在视线内。 恐惧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虫子接近城堡之后，忽又急急转向，放弃自己的猎物，飞走了。 蹄声渐渐慢了下来，飞速狂奔后的马匹精疲力竭，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从鼻孔喷出白色的雾气。 白晓松了口气，从马上跳下来，让马儿休息一下。 “少爷！少爷！”过了好一会儿，管家和护卫队才追了过来。 “您怎么一下子跑这么快？！”管家皱眉、瞪眼，语气极快地问道，“你不知道，这一路上……” “……你们没看到吗？”白晓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 “到底是什么？我可是什么也没看到哇！” “是一大团虫子，黑色的，腹部长有一只眼睛。”白晓描述道，随后声音又低了下去，“你……没看到吗？” “这……”管家盯着白晓看了半响，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神情严肃起来，“你真的看到了虫子？” “对，在追我。” 管家的神情愈加严肃。 “你平常还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他询问道。 “奇怪？没……”白晓蹙眉想了想，刚摇了摇头，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微微瞪大眼睛问道。 “你们……看见过空中漂浮着的一种生物吗？橄榄形的，长有触手。” 管家摇头。 “还有从树根里长出来的长条状生物，顶端长着许多眼球。” “有时会在低空飘过，半透明的三角形生物，背上长有很大的一只独眼。” “还有……” 白晓连续描述了好几种生物，管家瘫着脸连连摇头，他的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这些东西……你们都看不到？”白晓一脸震惊，仿佛自己十四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开始逐渐崩塌。 “对……” 听到管家肯定的答复，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敢置信，自己从出生就看得见并习以为常的生物别人竟然看不见。 第二个感觉是既尴尬又绝望。 白晓已经预见了明天黑龙领人们的饭后谈资。 【震惊！领主儿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 【不敢相信！某贵族子弟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繁华街市上飙马，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他一点儿也不愿想象这个结果。 ps：那啥，关于主角的名字像中文名这一点，以后会有解释的。 章节目录 第四章 事务 进了黑龙堡，白晓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要说一个正常人，如果突然间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自然是会觉察到的。但他从出生就能看见这些东西，便自然而然地把它们当做正常世界的一部分，已经习以为常了。 再加上白晓性子比较孤僻，不喜与人交流，竟是在过去的十四年间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所见、所听、所感的世界有何不妥。 现在，他突然觉得连自己都不能信任了。 那么，到底有哪些，是只有自己所能看到的呢？ 白晓思量着。 这是自己的特殊能力吗？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这双眼睛，曾经给他带来过来自于他人的畏惧、鄙夷与厌恶，现在又给他带来了另一种“惊喜”。 “少爷，领主大人在书房等你。”这时，管家已经去书房和领主进行了一次谈话，又回来对白晓说道。 他面无表情，似乎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好。” 管家微一鞠躬，又朝门外走去，估计是去封那队护卫的口。 白晓抬脚，顺着楼梯走向二楼。 “踏……踏……” 一个人的脚步声孤寂地在走廊中回荡。黑龙堡里一向寂静，连仆人都紧闭着嘴，小心翼翼、安静地做事，基本上只用眼神交流。 脚步声在一扇门前停止了。他敲了敲眼前这扇毫无修饰的门。 “进来。”父亲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白晓推开了门走进去。古朴而又其貌不扬的门内，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排列着，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挂着一把已经有许多缺口的长刀，在磨钝的刀刃上还能隐约看到深色的血迹。 黑龙领领主莱里坐在书桌前。他的坐姿很端正，面上如管家一样没有表情，显得有些深邃的面孔上有几道疤痕，却没有使他看起来凶狠，但无形的威严如同一个气场，使得看见他的人都不由得从心底生出几分敬畏，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白晓站在他面前，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而是微低着头，耐心等待着。 书桌上的摆放也很简洁，只有一些必要工具和文件。他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羊皮纸，是关于黑龙领兵力报告的。 气氛就这样凝滞了良久，两人都一语不发。 “你回来晚了。”莱里自顾自地批改完一些文件，这才开了口。 “……对。” “听管家说，你能看见一些奇异的生物。” “对。” 莱里抬起一旁的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 “这件事我已经吩咐管家保密了，你自己也别说漏嘴。” “好的。” “今天叫你来是为了双月盛宴的事。”莱里似乎并没有对于白晓的奇异能力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又转移了话题，“第十六日是今年的双月日，那天的双月宴你要出席，并且还要参加夜捕。”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出席一些宴会之类的场合了。” “这一次的双月宴十分重要，许多邻近的贵族都会出席，到时候你要好好表现。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不是不明白，只是平常不愿做罢了。” “至于夜捕，我对你不抱什么期望，只要不给我丢脸就行了。” “另外，这一次双月盛宴大大小小的安排，也交给你了，默林（管家）会协助你的。” 莱里语气不疾不徐地讲完了，才微微抬起头，目光注视着白晓。 “有问题吗？”句式是疑问句，但语气依旧平淡。 “没有。”白晓轻声答道。 “很好。” 莱里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 白晓没有再发一语，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 随着门被关上，与父亲沟通的渠道被截断，他轻叹了一口气。 哎，好麻烦。 白晓一向是不喜欢参与任何关于与人勾心斗角、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互相试探的活动的。就他认为，这些事情繁琐又无聊，并且毫无意义，只会加重人类之间的矛盾，大大降低人类作为一个种群整体进步的效率。 或许这可以提高人类对于恶意与阴谋的防范意识，有时也能起到战略作用，但总体他认为是弊大于利的。 不过抱怨管抱怨，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做好的。 双月盛宴……有什么活动呢？ 白晓的脑子里飞快地思考了一遍。 首先是傍晚时进行的双月宴，届时定会有许多贵族前来，宴会大厅的布置必须安排好，就沿用黑龙堡古朴的风格好了。 其次是午夜时分举行的夜捕，所有到场的年轻贵族子弟会进入凛冬森林进行捕猎。比起普通的捕猎是为了打到猎物，夜捕比的更是年轻贵族的实力。 最后在夜捕回归后，是双月盛餐，是只有成年人才能参加的。双月日最著名最重要的主菜“蜕雪银月”一定不能做砸。 他思索了一下，发觉实际上的工作不算很多，况且还有管家的帮助。 管家的本职工作本就是这一类的，莱里让他负责只是为了让他这个闲得慌的家伙找点事做罢了。 ……所以把大部分工作交给管家去做……应该不过分吧？ 这样想着，白晓将管家叫了过来。 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他有点没形象地瘫坐着，问道： “父亲让你协助我安排双月盛宴的活动，你知道吧？” “知道。”管家夹杂着灰白发丝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乱，衣着整齐到没有一丝褶皱。他行了一个南方人的古礼，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道。 “我将全力协助您的，少爷。” 白晓瞅了瞅这位刻板、一丝不苟的管家，不禁回想起之前他难得失态、大喊大叫的画面。 “那么就这样吧：宴会厅按第二规格布置，风格延续从前的；夜捕的狩猎工具使用最好的，仪式做得盛大一点，但不要看起来太奢侈；盛餐的话延续传统的做法。” “还有不要忘记选最优秀的仆人与士兵进行服务与护卫工作……哦对了。” 说到这里，白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那几个我的护卫……你怎么处理了？” “他们因为知道了您拥有特殊天赋的事情，我担心他们会泄露出去，已经全部处死了。”管家平静地说道，仿佛几条人命根本不值一提，“您不用担心，新的护卫已经安排好了。” “……”白晓沉默了一秒，“好吧，就这些安排了，你去做事吧。” “遵命。”管家鞠了一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城堡里重归寂静，只有些许悉悉索索的仆人干活声音。深色的装横色调，墙上几幅面容肃穆的人像，使城堡内部显得十分庄严但压抑。 白晓倒是习惯了。他一口气喝完一杯水，从沙发上站起身。 接下来……就是要试验一下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了。 ps：自己感觉这章有点水啊……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读书使人进步 那么……基本已经确定了，那种与其他三种类别不同的生物是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也能够碰触到、听到。 但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是白晓主要想解决的问题。 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周围是一排排书架，桌上还摊开着一本没有读完的书，书旁整齐地放着一沓笔记。 刚刚他找别人了解了一下正常人的一些事情，已经大致找到了一些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能够清晰地记得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件事情，对于观察到的物体能够快速而准确地了解其数量、结构特点及微小的细节，感知能力十分优秀。 以及对自我的清晰认识——这点就比较难理解了，是一种白晓无法准确描绘的感觉。就好像，能够时时刻刻强烈地意识到自我的存在是与其他东西不同的个体。 还有从不做梦——这点他也曾疑惑过，但以为是自己做过梦但忘了，毕竟这种情况不算少见。如今看来似乎也有些可疑。 接下来，就是要把这些能力串联起来。 有什么因素可能同时导致以上的几种情况呢？ 白晓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了“智商”两个字，然后又打了个叉。 虽然他不否认自己的智力还是不错的，但感知能力和不做梦无法解释。 想到感知，他突然想起巫师，于是又在纸上写上“精神力”。 的确，巫师的主要道路就是对于精神力的运用，古时的冥想法，现今的锻炼法，都是帮助巫师增强精神力的。 随着精神力的增强，巫师不仅仅能使用各种巫术，而且其强大的精神力或多或少都使得他们的感知能力提高了。或者说，感知能力就是精神力的延伸。 如果是精神力的原因，白晓的几项能力的确能够得到解释。也许他看到的奇异生物，不过是较强大精神力压迫较弱小的载体而产生的幻觉呢。 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又把“精神力”划去了。 他的祖上是巫师，所以家里关于这类的书籍不要太多。他曾有过试着当一名巫师的念头，但没成功。原因是因为他总是隐隐感觉巫师的路子不适合自己。 那么，还会是什么呢？ 巫师……精神力…… 白晓闭着眼，一手敲着桌子，静静思考着。 即使不用眼睛看，他依旧能感知到周围的一些物体，例如桌子、书架、空中掠过的飞鸟…… 等等，有了！似乎是一本书？ 忽然，记忆中闪过一本书的名称。这本书他没有看过，只是在藏书室找书时一扫而过它的书名。 说不定那本书里有自己所需要了解的！ 这样想着，白晓一下子站起身，向藏书室走去。 藏书室位于地下，是只有他和他的父亲莱里才能进去的地方。其中存放着大量祖上留下来的、关于顶级职业者——特别是巫师的书籍。 白晓走到自己房间内的一排不起眼的书架旁，用索恩语——施法者的专用语言说了句： “门开。” “哗啦啦——”书架上的书向两旁分开，其中露出一只巨大的猩红眼珠和一张不断蠕动的巨嘴。 那只眼球死死盯着白晓，嘴巴里则发出尖细的声音。 “告诉我你的身份，来访者。无论是低贱的贫民还是纯血的贵族，我都会将你吞噬。” 白晓把一根手指放进眼前的这张巨大嘴巴里，随即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一阵轻微的刺痛。 “黑鳞巫师的血裔，欢迎你来到巫师的藏书室。”过了几秒，嘴巴又开口了，这回的声音浑厚而沉闷。 白晓抽回手指，指尖上有了个细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巨大的眼睛眨了眨，随后消失不见。那张嘴巴不断变大，迅速成为了一扇门的模样。 他打开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只有密密麻麻摆放的书架和放在书架上的书，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他没有急着直接去找书，而是站在原地，高声说道。 “书名：《有关精神力源头的设想：意识到底为何种存在》。” “检索中——”藏书室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不带任何情感起伏，“检索成功。” “哗——！” 一本书从书架深处飞来，被白晓稳稳当当地接在手里。 “书籍已被接收，祝您阅读愉快。” 白晓翻开手上这本有些破旧的书籍，第一页用索恩文潦草地写着： “巫师的修行道路是围绕精神力展开的，甚至是在术士、法师和奥术师的道路中，精神力也是重要的工具，这都是众所周知的。 那么，精神力这个重要的工具、生命的组成部分，其来源是什么呢？古往今来对此众说纷纭，也有诸多解释。 在此，鄙人只是阐述一下自己微小的观点。” 翻到第二页，是目录。自第三页开始，就是密密麻麻的正文了。 “窃以为，精神力的源头，就是生命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思维，都是可以的。 做出这样猜测的学者，不在少数，但其中的奥秘，始终没有被真正地揭开。 意识究竟是什么？它是怎么产生的？ 本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四环巫师罢了，对于这方面的实验，虽有一些，但仍旧云里雾里、不得其中真理。因此，在这里我只会做一些较模糊的描述，只会讲一些浅显的东西，尽量做到不为读者带来错误的理解。 首先，就要从冥想法说起。 古代的冥想法，其原理就是通过全身心地想象与自身精神力特质相同的某种物体、或者直接把特质实体化，以此与精神力达到共鸣，带来精神力的增长。 在此就不多赘述关于精神力的诸多特性了，不甚了解的读者可以去读读《精神力运用史》、《论精神力的发现》及《精神力特性详解》等书目。 在此我把注意力聚集到‘全身心’一词上，或者说是这一个‘心’字。它代表了什么呢？通常读来都会觉得是‘注意力集中’的意思，这个解释窃以为不是很准确。 我们知道精神力的增长，会带动注意力、感知能力、思维能力等一系列的增长。注意，这其中就有注意力。精神力增长带动注意力更容易集中，注意力又使精神力增长，按这个理来说，精神力的增长应是越来越快的，但事实恰恰相反。 于是，我们便要推翻——或者说一定程度上推翻‘全身心’是‘注意力集中’的说法。 让我们深入思考，注意力来自于哪里呢？ 从拥有较高智慧的生命诞生之初，注意力就有了。人类婴儿就经常因为注意力的不集中而无法让他长时间安静地待在原地，有时拿了一个玩具却又可以集中注意力玩上很久。 注意力的正式解释是感知对某样事物的专注能力。其中又涉及到‘感知’这一概念，再进行延伸还能涉及到各种各样的概念。 我注意到，这些概念所表达的意思，都有相通的特质，那就是它们都与精神力一样不是物质、不是能量，甚至比精神力更抽象、更无法观测，只能间接地通过试验了解。 注意力、思考能力、感知能力……这些东西组成了生命的思维——至少是一部分。那么，我们是不是能够认为：它们，是意识的手和脚，是意识用来窥探外界的延伸工具。 那么，与它们功用、性质相同，甚至就是它们拼凑而成的精神力，是不是也是意识的延伸？ 精神力能够通过某些方法得到增强，那意识呢？ 许多学者都与我有相同的思考，他们中的有些进行过关于意识增强的实验，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他们能够得到的结果只有：精神力增强使得意识被动增强。 但如果不能直接窥探，只能通过借助精神力等间接手段，关于意识的研究，进程自然是十分缓慢的。 ……” 时间就这样在阅读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啪！” 白晓合上书，轻呼了一口气，消化着阅读得到的大量信息，从中剔除没有用处的信息，慢慢整理着从这本书中了解到的。 在看了个开头觉得这本书的确会给他带来帮助之后，白晓就把它带回去细细阅读。通过几天的废寝忘食，把时间几乎都花在书上后，终于读完了这厚厚的一本书。 这本佚名作者写的书，虽然写的内容比较含糊、某些方面比较片面，但的确给了他莫大的帮助，让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能力是来源于意识的特殊。 自己应该多展开一些意识方面的研究了……当然对于能力运用的探索以及看见的奇异生物的研究也不能少。 白晓飞快地在脑子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 这时，他才发现，双月日快到了。 那就意味着，他又要做一些麻烦事儿了。 “咚咚咚——” 这时，略有些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少爷，领主大人让你去书房谈话。” 听到隔着房门传来的声音，白晓想起最近在双月盛宴安排上的消极怠工，不禁感到十分的、十分的、忧伤。 ps：大海啊，你都是水。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朋友 天色渐晚，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只留下一小片橙色的光晕在挣扎。一大一小两颗月缓缓上升，夜的黑与月的白代替了白昼的颜色。 黑龙堡那气势如虹的庞大躯体依旧静静屹立在黑鳞城的中心。其身躯上深深的刻痕见证了黑龙领过去的战火与硝烟。 此刻，城堡的沧桑尽数内敛，火把与照明石的光芒在它的外表上映出了暖融融的色彩。士兵面容严肃地站立在道路两旁，面容娇俏的女仆微笑着欢迎着宾客。不时有几位身着整齐、面容高傲的贵族挽着女伴踏进黑龙堡。 众所周知，天上有两个月。一个较大的三十六面体是主月，另一个较小的二十八面体是伴月。不过伴月很害羞，每年只有冰眠季中的几天会出来露个脸，平日里因为运行轨道原因一直躲在主月后面。 当伴月全部显露的那天，就是双月日。要说这双月盛宴的起源吧，大概只是在古代，日子过得很苦的南方人们，选了个看着比较特殊的日子放纵一下、庆祝一年收获而已。 反正白晓对这个节日丝毫不敢兴趣，不过由于某种不可抗力，才勉强参加了这个贵族之间的双月盛宴。 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内，华丽的吊灯正通过照明石散发的光芒，在墙壁上、走动的人身上映上一个个菱形光斑。华光流转之间，琳琅满目的点心摆放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上，旁边还整齐摆放着颜色各异的饮品。 一位位贵族或聚在桌边交谈，或跟着悠扬的音乐翩翩起舞。 在与客人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白晓果断溜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一边悠哉悠哉地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冷眼看着大厅内上演的一出出闹剧。 譬如，他的父亲莱里，此时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正与邻近领地的几位领主谈论着什么。他们看似还算相处和谐，但白晓可知道因为领地边界的冲突，他们几位领主可一直都是互看不顺眼的。 再比如，几位风情万种的少妇，正聚在一起聊着天，不时捂着嘴巴发出笑声。她们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身上的珠宝首饰，目光从其他少妇的身上挑剔地扫过。 还有，年轻的未成年贵族子弟们，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一些关于青春与炫耀的话题。几个年纪轻轻却已是情场老手的男孩目光在漂亮的少女身上流连，一些喜爱玩刺激游戏的贵族少女肆无忌惮地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不过，这一切都与白晓无关，他更愿意当一个旁观者，在旁边看戏。 “嘿！” 突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冒出。 白晓淡定地咬了口蛋糕，问道： “何事？” “白晓，你好不容易出席一次这种场合，怎么就这么缩在角落里待着啊？” “他们又不喜欢我。”白晓把手头的甜点通通吃完，也懒得再去拿了，就待在原地和来人唠嗑，“你不也没去跟其他人聊天嘛？你今天怎么这么偷偷摸摸的？你又干了什么蠢事？” 这人名叫踱光，是白晓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是一个非常能搞事、又不学无术、有时还犯蠢的家伙，经常被其他贵族子弟嫌弃，不过与他还算合得来。 “哈？那也不算是蠢事啊……”踱光挠了挠他的一头金毛儿，“只不过是……是花了一些小钱而已……” “你又赌钱赌输了？” “那啥……赌嘛，总是有输有赢的……” “怎么没见你赢过？” “大概是我手气不好吧，没办法啊，赌博很看运气的。” “柯西来也赌博，他似乎经常赢钱啊……”白晓瞥了一眼远处谈笑风生的一位贵族子弟，长得的确算得上是风流倜傥，“赌博怕是要看脸的。” “哦！那个从北方来的外地佬！”踱光不满地嘟囔一声，随即摸摸自己的脸，“我明明这么玉树临风……” 白晓打量了一下他那张长着雀斑、红鼻子、细长眼睛的脸，语气慈祥地提醒道：“孩子，有时候太过于自信可不太好。” “你别再说了。”踱光轻咳一声，“他们都说你是个沉默寡言的恶魔，我看你其实挺会嘲讽的。” “过奖。我只是不喜欢和他们讲话而已。” 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双月已经升到了高空中。即使有月光，夜空仍旧固执地变成了如墨一般深沉而黯淡的颜色。 “咚——咚——咚……”浑厚而响亮的钟声从钟塔传来，敲响了十二下。 “好哇，夜捕马上要开始了！”踱光搓搓手，“我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看到年轻的贵族子弟都陆陆续续地走出了黑龙堡，白晓说着，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城堡。 夜捕是独属于未成年人的活动，除了一开始的狩猎仪式，真正狩猎的时候按理说是不允许有成年人参与的。 然而此次参加夜捕的那可都是贵族的儿女，就算是不受宠，护卫也是不能少的。 接近了凛冬森林，大家都下了马——在茂密的森林里骑马比走路还要慢。 接着自然是繁琐的狩猎仪式。一个个穿着古代服饰的人在面前吟唱着祈文，但真正认真观看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在私底下交谈着。 “这一次夜捕，我定然是捕获猎物最多的那一个！”踱光用力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一边炫耀道，“看看这些闪亮亮的装备！” “哦，捕获老鼠最多的那一个吗？”白晓一脸冷漠。 “怎么可——” 踱光刚想说话，旁边就有一个人插话进来。 “哈！你这话说的不错，就踱光这样的家伙，也就只能掏个老鼠窝什么的了。”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女，画着浓艳的妆，上挑的眼角还带着点红晕。 “这……”看到来人，踱光不禁怂了，呐呐地说，“掏老鼠窝也不容易啊，也要有点本事的……” “连小白毛都嘲讽你。”这时又有一位少年加入谈话，一手搂住那位少女，“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俩是难兄难弟呢。” “哪来的‘难’字啊……”踱光有点不满，但语气依旧很弱。 “呵。”少年轻笑一声，“你们俩一个是不学无术、干啥啥不成的废物，一个是……是带来灾难的冰雪恶魔，没人喜欢你们。你们自个儿就是‘难’，萨，你说是不是？” 名叫“萨”的少女点点头，并没有在意少年在她身上作乱的手，附和道： “是呀。” 见到踱光沉默了，她的声音高了几度： “哎，踱光，你怎么不说话了？踱光踱光，真是白瞎了你的好名字！” 说完，少女的声音似乎还在空中回荡了一瞬。踱光没有接话，对眼前的大佬低下了头。 “夜捕开始了。”过了几秒，白晓开口了，“走吧。” 踱光立马没心没肺地把少女的话抛之脑后，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一挥手招呼着他的护卫。 “好啊，走走走！” 见两人不再理他们，那位少年自觉无趣，准备离开，但萨又瞪了白晓一眼。 “你这个……灾星！你——” 突然，她又不做声了，因为少年拉了她一下。 白晓难得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没有黑色瞳孔的眼睛，天蓝色的虹膜中心，只有一个放大的蓝灰色瞳孔。 他盯着萨看了一瞬，那一双眼睛看起来似乎没有瞳孔，只有从深到浅、再至灰的诡异蓝色虹膜和眼白。 “如此随意地高声谈话，可不是一个淑女应做的事。”他说道。 萨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悻悻地不发一言，扭头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残狼 走进凛冬森林，就是另一番世界了。 高大的树木几乎遮住了仅剩的一点月光，只有一些萤火虫的光芒时而在林中亮起。森林里十分安静，只有人类轻手轻脚的走路声。 “每次进森林，我都有点发憷。”踱光回头看看护卫队是否跟上，然后对白晓说道，“不过，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已经晋级初阶战士了！”说着，他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 “凛冬森林光是外围就有数之不尽的初阶夜行生物，有时还有中阶夜行生物出没。甚至还有中级规模的寒狼群。这还仅仅是外围罢了。”白晓委婉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呃，这个，不是还有护卫嘛？他们的实力至少是中阶战士，我们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踱光对此毫不在意。 白晓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刚才我调侃你，倒是让萨他们抓住了机会嘲讽你。” “哦？那不算什么事啦。不过，如果不是他们的老子地位比我爸高，我定要把他们揍一顿——连女孩也揍！” “……声音轻一点，猎物会被你吓跑的。” “哦对了，差点忘了。”踱光东张西望一圈，“我们是来捕猎的来着。” 白晓没有再接话。而是静静地感知着周围的生物。 最近他尝试锻炼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虽说没有增强，但经过有意的锻炼，细节的地方把握得更好了。 他发现不远处的树枝上有几只月光雀，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拿出了一把短弓。 拉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射出的利箭准确地命中了一只月光雀。 “啾啾啾！”被射中的雀鸟无力地从树枝上落下，其他的鸟儿受到惊吓，“哗啦啦”地飞走了。 打几只鸟交差……应该差不多了吧？ “白晓你的准头不错啊！”踱光兴高采烈地捡了尸体回来，随即有些嫌弃，“就……一只月光雀？我还以为你能像西睐叔一样，一箭串上好几只猎物呢！” “我哪有他那样的本事？”白晓无奈地答道。 “不过你的准头至少比我好。”踱光不无羡慕地说，“这么黑的森林里，我怕是什么都打不到。” “对了，说起来，白晓你练过什么呀？” “……就是一些基础的东西。”白晓边回答，边在弓上搭上一支箭，“我走前面一些，你们保持安静。” “诶？好吧……反正我是没有能力抓到什么猎物的……估计连老鼠窝都掏不到……” 他加快脚步，踱光的嘟囔渐渐听不到了。 悄无声息地走在静谧的森林里，不得不说，实际上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至少白晓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眼里的凛冬森林，是丰富多彩的。 橄榄形生物依旧慢悠悠地在空中飘着。夜里的它们，触手上散发着微微荧光，从浅浅的蓝至绿不断变换，吸引着一种半透明的蜻蜓状生物靠近，然后被……吃掉。 白晓抬头看了半响。虽然知道了这些并不是寻常生物，但经过起初的震惊之后，他又恢复了平常心。 拉弓、瞄准、放箭，依旧是一套基础的射箭动作，又有几只小鸟被他射了下来。 估摸着打到的猎物差不多了，白晓便把它们串起来丢给身后追上来的踱光。 “不错啊白晓，这么短时间打到了这么多猎物。”踱光笑嘻嘻的，“比我好太多了。” “……”白晓没有回话，看向右方。 “呦呦——！” 一声哀鸣传来。 踱光眼睛一亮。 “那个声音……是羊吧？” “……是鹿。” “好啦好啦，不管是什么动物，总比小鸟强太多了。”踱光提着长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去看看！” ……那应该是别人或捕食者的猎物吧。 虽然想提醒踱光一下，但他已经跑出去了，白晓也只得追上去。 “沙啦啦——”一头年幼的夜色梅斑鹿从树木间现了身形，惊慌失措地奔逃着，在它身后，数只寒狼显现了身形。 幼鹿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类，又惊慌失措地哀叫一声，转向往一旁躲去。 “嗖——！”但又有一头寒狼从一旁冲出，精确地扑倒了幼鹿。 几头寒狼一拥而上，撕裂了鹿的喉管。 是残狼群！ 白晓在靠近时就已感知到了狼群的存在，想要告诉踱光，但已经来不及了。 踱光大咧咧地暴露在了狼群面前。 “呜……”这些寒狼或残或老，都是被健康寒狼群赶出来的狼。它们流浪到凛冬森林外围，组成了狼群。虽说这些寒狼不如健康寒狼强壮，但它们更为狡诈，是经验丰富的猎手。 此时，一双双寒冰般的狼眸都盯住了眼前的人类。它们上下打量着，似乎在思考把踱光和他的护卫当做猎物的可能性。 “这……”踱光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慢慢后退着。他的护卫依旧保持沉默，但把手放在了自己的佩剑上。 幼鹿的尸体旁，抬起一个沾满鹿血的狼脑袋，大概就是这支残狼群的狼王了。 它看到人类，“唰”地站起身，翻起嘴唇，露出粘着肉丝的牙齿。它低吼一声，扑向了踱光。 其他寒狼看到狼王有了动作，也迅速出击。 护卫纷纷把踱光护在中间，抽出长剑准备战斗。精良的崭新装备微微反着光。 但这只是一次佯攻，寒狼冲出一半又折返回来，狼王忌惮似地轻吼着，然后转身向后退去。 “只是一群残狼而已，被淘汰下来的货色！”踱光看见狼群向后退，不禁兴奋起来，“你们追啊！猎到寒狼可是不得了的成就呢！” 护卫犹豫地互相看了一眼。 “快逃！这是狼群的伎俩！”这时白晓追了上来，急匆匆地大喊一声。 但已经来不及了，趁着护卫愣神的工夫，寒狼如同潮水一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十几秒以内。 几头较为强壮的寒狼率先扑向威胁较大的护卫。它们一跃而起，从不同方位飞扑向人类。 护卫的反应也很迅速，立刻变换阵型，与狼群厮杀起来。 “唰唰——”一阵剑影过后，就有几头寒狼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但剩余的寒狼毫不畏惧，它们寒冰一般的狼眸中似乎散发出嗜血的色彩。一阵阵喷出的寒气使得周围的气温开始降低。它们极尽所能地使用着自己的爪牙，源源不断地展开进攻。 踱光被护卫保护着，倒也没什么事，但看到疯狂进攻的狼群，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一般情况下寒狼遇见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不是掉头就跑么？这群狼怎么跟我们有仇似的？” 的确，虽然狼群狼数众多，但耐不得几个护卫都是中、高阶战士，面对实力比健康寒狼弱很多的残狼，几剑下去就能杀伤一大片。 面对这样的敌人，明智的寒狼群是会立即撤退的。也难怪踱光和他的护卫不怎么警惕。 但白晓倒是大概知道原因。 据他认为，这些寒狼既然会出现在这么接近人类领地的地方，自然可能与人类发生冲突。狼是很记仇的生物，如果见到自己的仇敌，可能会放弃打不过就跑的战略，进行疯狂的报复。 但白晓已经没有空闲向踱光解释这些了，因为一头狼竟然突破了护卫的防线，扑向了他！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幻境？ 眼前的这头寒狼已经十分年老了，瘦得几乎只剩一张毛发凌乱的狼皮披在骨架上，一双狼眸已经不复寒冰一般的神采，变得灰蒙蒙的。它把自己藏在几头比较高大的狼之间，偷偷突破了护卫的防线。 白晓提前感知到了这头狼，但附近的空间太小了。老狼扑过来，砸在他身上。 他被扑倒在地，狼的前肢抵在他的肩膀上，微弯的利爪嵌入他的皮肉，喷出腥臭气味的狼吻张开、咬向他的脖颈。 滚！ 白晓在心中无声地怒吼一声，一脚踢在老狼柔软的肚腹上。后者因此停滞了一下，他趁机抽出匕首，用力地刺向狼的一只眼珠。 “呜——” 锋锐的银色匕首如同戳豆腐一般冲入老狼的眼球，让它哀嚎一声，但却依旧牢牢地抓着白晓。 不过，这时，白晓的巫术也准备好了。虽然他不准备走巫师的路子，但不代表他没学过巫术。 通过精神力的特殊排列，这个巫术迅速释放。 “嗷——！” 没有绚丽的视觉效果，无声无息地，这个巫术侵入了老狼的精神，给它造成了大脑被撕裂一般的痛苦。 零环巫术·精神痛苦 破坏总比创造或改造更简单，所以零环巫术中破坏性巫术比较多，而精神痛苦则是其中一个很大众化的巫术，不过只对于精神力弱于自己的生物有效。 老狼老了，精神力也不如健康的寒狼，所以这个巫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鲜血从老狼的口鼻处潺潺流出，它粗喘着气，身体东歪西倒，站也站不稳。但它那仅剩的一只狼眸中似乎射出仇恨的怒火，脏乱的毛发下青筋暴起，那幅瘦弱的身躯一下子有了力量，直直地扑向白晓。 但毕竟是受了伤，白晓轻松地躲过，接着上前结果了老狼的生命。这一场战五渣之间的战斗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然而当白晓一抬头，瞬间傻眼了。 哈？人呢？ 残狼群在凛冬森林不算很罕见，实力通常来说也比较弱，好几个中、高阶战士对付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之前他很放心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老狼身上，倒没有注意其他人是怎么不见的。 “哗哗——” 一阵寒风吹过森林，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吹过独自站在林中的少年，吹起几分哀愁、几分懵逼。 白晓在心中思考了一下其他人消失的原因。 被狼群分散了？ 不可能，要分散也不可能分散这么远。 有事走了？ 踱光有这个可能，但护卫的首要职责就是保护主人，没有命令是不会离开的。 比较寻常的原因一一排除之后，他留下三个可能性。第一个就是其他人或是自己被某种空间法术传送走了；第二是他中了某种巫术，他看到的其实是幻境；第三是其他人隐形了。 第三种可能性较小；第一种的话，空间法术基本上都是较难的法术，附近有生物会施展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白晓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低环的幻境、幻觉一类的巫术算是比较简单的，如果黑龙领有会这类巫术的生物也不算奇怪，但他应该能够察觉到的才是，甚至根本不会陷入低级的幻境。 所以应该是较高级的巫术，可能是其他生物，但更有可能是自家的仇敌对自己出手。能使用中、高环巫术的巫师在普通人类居住地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所以应该是巫术物品。 思绪急转间，白晓得出了结论：很有可能是自己父亲的敌对者使用了某种巫术物品——例如刻印卷轴，对自己释放了一个幻境巫术。 猜测到了自己的处境，白晓就必须想出一个自救的方法。 他环顾四周，森林除了没有人，依旧充满了其他生物所发出的声音，似乎跟平常的森林并无二样。但却缺少了一个他经常能看见的东西——那些奇异生物——这也是他判断这里是幻境的重要原因。 他试图释放了几个巫术，但无一例外都没有用处，但他的感知力依旧在。 闭上眼，失去了视野，但其他感官给他的感觉依然非常真实。 凛冽的寒风永不停歇地刮着，树木间不时有小动物经过而发出的轻微沙沙声，死去幼鹿的血腥味还残留在林间。 看来是个很真实的幻境啊…… 白晓睁开眼，思索着。 根据书上所说，对于这类幻境的破解方法一是暴力破解，二就是破坏其中心枢纽，三是找出规则漏洞。 第一种他就不去肖想了，后两种的话……也不是很容易。 只能慢慢找了。 白晓决定好后，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从所站的地方开始划起，边走边在泥土上划线。 两颗月安详地挂在空中，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照耀着地上踟躇独行的身影和泥土上的一条直线。 一路上，白晓都能够听见鸟儿的鸣叫、小动物毛皮摩擦的声音，然而连动物的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本以为这个幻境跟真的一样，原来还是挺随意的嘛，连动物都不做，只是放个声音装装样子……白晓在心中评论着。 忽然，他停下脚步，拿出自己的短弓，对准了鸟叫的方向放了一箭。 “咻——”带有铁质箭头的利箭冲入了树木之中，然后……没了声息。连被惊起的鸟都没有，鸟叫声依旧。 “果然很水啊……”白晓放下弓，轻声自语道。 他继续走路，一路上顺便拿匕首在几棵树上划了几下。被匕首划过的树干倒是和现实一样，留下几道刻痕。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刻树划地，白晓估摸着要放在现实中应该走了有一小时了，两颗月的位置依旧没变，稳当当地挂在原来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倒是让他体验了一把正常人眼中的世界。 空中没有橄榄形生物，地面上没有长有大堆眼睛、或者黏乎乎、或长得不对称的生物，整个凛冬森林只能看得见高大墨绿的树木。没有一种长得像蜈蚣却有一张人面的生物趴在树上吟唱，林间只有一些细微的声响，显得格外静谧。 “哗——哗——” 树枝摩擦地面的声音连绵不绝，已然是森林里最响亮的声音了。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泥土上，白晓拿树枝划出一条直线，与前方的一条线完美接合，形成同一条直线。 “啪——” 一只小鸟带着一支射入体内的箭，掉落在这条直线上。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向前狂奔着 老屋静静地屹立着，墙壁上的漆已经斑驳，半边屋顶的瓦片也不知去向。大门敞开着，朝屋里望去，只有一片别样纯粹的黑，如同一块幕布，牢牢地遮住内里的一切。 “好久没来了呀……”白晓摸摸老屋粗糙的墙壁，喃喃道。 老屋的四周也很荒凉，只有空空荡荡的黄色泥土地，徒留一棵巨大的槐树与老屋相依为命。这棵槐树没有开花，风吹过，只有树叶在微微颤抖。 “喂！你发甚么呆？”莉莉跑了过来。她状似生气地拉住他的胳膊，“走啦！去玩啊！老屋附近有甚么好看的！” 她是与白晓年纪相仿的表姐，宽额头、大眼睛，看起来就古灵精怪得很。 “去什么地方？”白晓被她拽着跑。 “向前！向前跑！”她笑嘻嘻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莉莉的回答让他云里雾里，只觉得胳膊被她的手抓得生疼。 和莉莉跑了多久？他不清楚，只看见他们跑过的永远都是黄土地，单单的黄土地，仿佛一望无际。 他们在一片树林前停了下来。 “看，是不是很美？”莉莉用手指着眼前的林子。 这片林子无论是向哪个方向看，都和黄土地一样看不到边际。那树干的黑是煤一样的黑，那树叶是令人发指的墨绿，是无风的深沉，比老屋更阴暗，比黄土地更逼仄。 白晓摇摇头，但还未发表自己的意见，莉莉已经跑进了林子，他赶紧追上。 “哎，你今天为甚么这么慢啊？”莉莉等他追上来，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那灿烂的微笑，问了一句话，又回过头向前跑去。 “等等啊！”白晓想叫她不要跑这么快，但一眨眼的工夫她又跑到前边儿去了，他只得追着她跑。 向前！向前跑！ 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已经腐烂，展现着树叶从墨绿至黑的过程。白晓每跑一步都有许多落叶被踢起，漫天飞舞。 经过的景色除了树木，还是树木，都是参天的大树。它们那深沉得发黑的叶片纹丝不动，密密麻麻地铺在头顶上，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漆黑色的树干毫无规律地直立在落叶中，把林子分割成没有起点和终点的迷宫，屡屡挡住他的路。 白晓只顾向前跑着，却觉得自己越跑越慢，落叶的沼泽正拉扯着他的双脚。 “莉莉！你跑慢点啊！”他朝前方喊了一声，但莉莉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密集生长的树木间。他说出去的话连声轻微的回声都听不见。 向前！继续向前！ “呼……呼……” 单调重复的树木源源不断的被他甩在了身后。在清一色的压抑树木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脚步越来越沉重。 终于，当他累得气喘吁吁时，墨绿色的林子出现了尽头。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河、一座桥，还有莉莉。她背对着白晓，安静地站在河边。 看到莉莉，他觉得重新有了力量，一口气跑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喘着气质问道： “你为什么跑啊？我都追不上你了！” 她依旧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作甚么这么生气呀？”她一下子挣脱白晓的手，飞一般地往桥上跑去，“向前跑呀！” 她过了桥消失在对岸，白晓也急急地上桥。 那是一座很陡、很陡的石桥。灰色的桥面十分粗糙，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两道同样是石制的栏杆，横在桥两侧。栏杆与石桥连为一体，似乎是一整块石头打造而成的。 他费力地跨过高高的栏杆，紧紧抓着低低的扶手，借力拽着自己半爬半走地上了桥。 这样的桥，莉莉是怎么过的？ 桥中心一段是平缓的，他便站了起来，从桥上往下看。 这座桥不是平常见到的样式，又没有桥墩，扶手只有浅浅的一点，几乎没有。站在桥上能够看见浑浊的河水缓缓流淌着，小鱼儿浮到水面换气而形成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一圈圈地…… 白晓看着有点犯晕，收回了视线，跌跌撞撞地下了桥。 来到对岸，又是与之前的林子不同的景色，两旁能看见河流的分支流过。 大概是来到一座小岛上了，他想。 莉莉的笑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双腿快速地交替迈动，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跑动起来。 向前！仍旧向前！ 他奔跑着，不顾自己还没从刚刚的疾奔中缓回来，脚步越来越快。 “啪嗒——啪嗒——” 这座小岛有与林子不一样的树种。从白桦树白色的光滑树皮、金黄色的树叶中看去，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在地上。小岛笼罩在金色的光辉中，如同一个金灿灿的人间仙境。 “啪嗒——啪嗒——啪嗒——” 地面上仍有一层落叶，有些是浅褐色的，也有黄色或橙黄色的。脚踩在落叶上像是落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又带点弹性。树木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中间让出一条直直的小道。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落在落叶上，像是雨点一般敲击出连续快速的声响。白晓觉得自己的身躯越来越轻盈，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向他的身体传输着力量。 “砰——砰——” 渐渐的，他看见了莉莉的身影，他们俩的距离正在渐渐拉近。 哈！我现在跑得比你快了！他在心中对莉莉说道。 他在一片草地上追上了她。 莉莉停下脚步，转过身淡淡地看着他。浅紫色的野花在草地上开的灿烂，阳光洒在嫩绿色的草地上，使露珠折射出亮眼的光泽。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她的嘴角挂上浅浅的微笑，白晓定睛一看，那笑容却又消失了。 “我们……去哪儿？”他不自觉地问道。 “跟我走，向前走。”她说罢，复又回过身走进一扇门。 这时，白晓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一棵大树。它树干粗壮，长得虽不算高，但那些树枝如同苍龙一般虬枝峥嵘，盘在一起，为大地投上大片阴影。阳光落在它繁茂的绿色树叶上，为它镀上一层金边。 树干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扇门，上面绘着树木上的纹理，乍一看，好像与树连为一体。 此时这扇门微微敞开着，里边隐约可见红色地毯的一角。 这都是什么地方？莉莉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她总让自己向前，到底是去哪里呢？ 带着满腹疑问，白晓推开门，走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继续 大红色的地毯缀有金色流苏，一张木制小床放在一旁。阳光透过窗子变成了一个个金色的方格映在地上，与木头纹理的地板相衬，显得尤为温馨。 白晓走上前去，仔细打量小屋里的布置。除了地毯、床和窗，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这地毯的颜色挺丑的……他观察着地上红艳艳的地毯。他注意到地毯上有一个凹痕，像是之前有东西摆放在这个位置。 但他没有太过于在意，抬起头四处张望着。 莉莉去哪儿了呢？ 这个矮小的树屋里只有一扇他刚刚进来的门，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口。 是从窗子出去的！ 强烈的直觉从心底升起，白晓径直走到窗前，“啪”地一声打开窗。 金色的阳光瞬间充满了他的视线，这光芒是如此的耀眼，让他一时间看不清眼前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眨眨眼，白色镶嵌着金色边线的阳光慢慢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温和的光束洒落在他的身上。 白晓看见眼前有另一栋房屋，红棕色的瓦片整齐地一片片排列成它的屋顶。 这栋屋子比自己所站的屋子还要矮很多，他觉得自己应该直接跳到对面的屋顶上。但屋子之间有不小的间隙，这让他有点犹豫。 向间隙看去，他能看到地上的事物都变得十分微小，绿色的野草此时已经变成分辨不清的绿茫茫一片，颜色明丽的野花则成了绿色背景上的一点点斑点。 这样摔下去，不死也要半残了吧。 他有点畏缩，思索着跳到对面的可能性。 “作甚么呢！你快点啊！” 突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他连忙抬头，莉莉站在对面的屋顶上，洁白的裙子与红棕色的瓦片显得格外和谐。 她对白晓眨了眨眼，抿着嘴似乎是笑了一下。 白晓一惊，回过神再看去，她又不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踏在窗沿上，两手扶着窗框，看准了对面的屋顶，用力一跃—— 向前！无畏地向前！ 他轻盈地落在屋顶上，稍稍稳了稳身形，便站了起来，寻找接下来的目标。 脚下的瓦片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的，连带着走在上面的白晓也觉得十分温暖。阳光打在他的头发上，让那一头毫无一丝杂色的白发看起来尤为纯粹。 很容易地，他在屋顶上找到了一个通到室内的入口。 铁制的梯子已经有点生锈了，一股铁锈味儿扑面而来。他顺着梯子往下，“咯吱咯吱”的声音从梯子上发出。 进了屋内，天花板差点撞到白晓的脑袋。他只得弯着腰，打量着这个低矮的屋子。 这个地方实在是小的可怜，地上散落着一些毛绒动物玩具，有小熊、小马以及一些他不认识的动物。 面前有一扇门，透过玻璃门就能看见对面的明媚阳光。 把地上的玩具拂到一边以免不小心踩到，他刚一开门，就被眼前的东西惊到了。 那是某种动物的尸体，几乎只剩下一张灰色的皮毛，灰白色的肋骨露在外面，其上还带着些许肉丝。漆黑色的蚂蚁在尸体上进进出出，汇聚成一条条微小的黑色洪流，给尸体的许多地方覆盖上一层黑色的外骨骼。 再仔细一看，竟有一棵植物的幼苗从尸体腐烂的肚腹处钻出，四片绿色的小叶子荡漾着勃勃的生机，与腐烂发臭的尸体一起，别样地和谐。 绕过尸体，能看见许多花花绿绿的植物，整间房间全由玻璃构成，因此阳光能够充分地照耀到每一株植物上。 这里应该是一个阳光房吧。 白晓想仔细看看都有一些什么植物，但无论怎么看，植物都想水面上被石子激起波澜的倒影，看不真切，只能看见模糊的大概轮廓。 不能够欣赏植物，于是他又推开了阳光房尽头的一扇门。 眼前看到的景象又让他感到吃惊。 是老屋！ 所以说，又走回来了么？ 槐树好像长得更高了，郁郁葱葱的树叶盖过了老屋的屋顶，恰好遮在瓦片缺失的一块。 向前没走几步，就走进了槐树投下的阴影里。没有了阳光，树荫下十分凉爽，但却没有一丝风，空气因此让人感觉沉闷。 老屋的厅里充满着橙黄色的灯光，似乎在欢迎着归家的孩子。 白晓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厅堂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莉莉的身影。只有一张大大的圆桌和几条长凳放置在中央，正上方是一个老旧的吊灯。此时这个吊灯正不断摇晃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橙色的光也随之晃来晃去。几只灰色的大蛾子追逐着这点光亮。 厅堂四周都有好几扇门。 “吱——吱——吱——吱——” 伴随着吊灯摇晃的声音，白晓随意地选了一扇门打开，里边是一条走廊。 随手把门关上，橙黄色的光芒被挡在门外。 走廊里有灯，但没开，他也不想开。只有一点微光透过高高墙壁上的小窗，照进里边。 他走入这片昏暗。 “踏……踏……踏……” 走廊里空荡荡，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廊两侧都有一扇扇门，他一边走，一边把门挨个儿试过。 “啪——嗒！”拧了拧门把手，门没有开，大概是在里面被锁住了，所有门都是这样。 “啪——嗒！” “踏……踏……” “啪——嗒！” “踏……踏……” 就这样边走边试，他独自走了很久，久到一回头，只能看见无穷无尽打不开的门延伸到黑暗里。 向前！继续向前。 “踏……踏！” 脚步停了下来。白晓自己也没料想到自己走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扇移门，他费力地把它拉开。 “哗啦啦——” 随着门被完全打开，一阵阵喧闹声一下子传来，打破了走廊里静谧的气氛。似乎有许多人笑着、谈着，不时还有碰杯声和餐具互相敲击的“叮当”声。 一股饭菜的香气传来…… 走进去，他看到莉莉、父亲和自己的许多亲戚围坐在圆桌边。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他们边吃边谈笑着。 看到白晓，莉莉笑眯眯地说着，拍拍身旁的位置：“快来啊，就剩你了。” 他上前，坐到长凳上，莉莉身边。 大家又谈笑起来。 “莉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莉莉的母亲给她夹了一口菜，语重心长地说道，“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贪玩啊？要做一个淑女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莉莉随口应了一句，往嘴里不断塞着饭菜。 “你也是。”父亲莱里脸上露出微笑，语气温和地对白晓说道，“平常训练不好好练，在外面玩这么疯。” 莉莉抬起头，向白晓做了一个鬼脸。 温暖的橙黄色光晕下，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温馨地吃着饭。 白晓却沉默不语。 不……他明明没有任何亲戚，更别提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表姐了。而且他的父亲也从未对他这样微笑着说话过。 他并不住在这样的老屋里，他住在…… 黑龙堡！ 随着一些记忆从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开始滋长。 这……不是现实。 这是一个…… 梦啊！ “啪啦——！”眼前的场景开始出现裂缝，然后如同镜子被打破一般破碎。 白晓惊慌地站起身，夺门而出。 他在昏暗的走廊中狂奔，身后的画面开始一一破碎，追逐着他的步伐。 刚才打不开的门此时都敞开着，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跑到老屋外，老槐树倒了。它那粗壮的树干被拦腰截断，倒在地上的树叶间，一串串洁白的花朵缓缓开放。 向前！向前跑！ 他已经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只觉得一切都在飞速的奔跑中被模糊了。 莉莉忽然又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要去甚么地方呢？” 他的脚步微微停滞，抬头一看，入目的，只有黄土，无尽的黄土，只有荒地，无尽的荒地。 “啪！” 如同破灭的泡沫，白晓醒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当然是选择 一睁眼，眼前就是一片刀光剑影，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儿。 阴冷的森林里躺着好几头寒狼的尸体，嘴巴微张，四肢绷紧，仿佛上一刻还在战斗，下一刻就被割破了喉咙、刺破了心脏。 残狼群不甘地退去了，他们拖着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同伴们，一瘸一拐地隐没在了树木中。一双双淡蓝色的眼睛渐渐消失。 梦似乎持续了很久，但在现实里也只是他几个呼吸的工夫。 白晓站在原地有些愣神，之前看到的黄土地似乎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那是一片多么广阔无垠的土地啊，那种荒凉而悲哀的感觉如同把自己的心脏浸入冷水里，让人感到溺水一般的绝望。 一幕幕场景从脑中闪过。 老屋……槐树……树林……奔跑……莉莉…… 这是梦境，还是幻境？ 梦境是自己所思所想和记忆经过潜意识加工后的成品，而幻境却是由外力导致的，内容由外力编纂。 虽然内容已经记不真切了，但是无论是老屋的那种房屋样式，还是所谓的槐树、白桦树，都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但他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是他的梦。 那么…… 踱光的欢呼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看！白晓，看！把这几具寒狼的尸体带回去，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成就啊！” “它们不是你杀的。”白晓回过神来，日常性地泼冷水道。 “谁说的！我……我也有参与的呀！”踱光举起自己的长剑给他看，上面有点点血迹，“看见没？这上面就有我战斗的痕迹。” 虽然白晓很想说那血迹应该是溅上去的，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过于打击他的自信心为好。 看到踱光嘀咕着怎么把所有的寒狼尸体都带回去，他提醒道： “踱光，你还是最好不要把所有尸体都带回去，会有一些麻烦的。” “哈？”听到他的话，低着头拖尸体的踱光抬起头，一脸不解地问道，“会有什么麻烦啊？” “接下来集结之后会根据捕到的猎物进行排名，然后大家可以向别人提出挑战以提高自己的排名。”白晓解释道，“如若你带这几具寒狼尸体回去，怎么说也能排进前五，那时候肯定有许多人要挑战你——毕竟你比较好打。” “试问到了那时候，就凭你那堪堪初阶战士的水平和几乎没有的战斗本领，你能怎么办？被人追着打吗？” “对哦，我能怎么办？”踱光花了几秒消化了一下这个解释，然后干笑了几声，苦着脸说，“但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其他贵族子弟面前表现一下，我不舍得……” “兄弟，你还不够格。”白晓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我们快走吧，别管这些尸体了，它们可能会引来比较危险的动物的。” “好……吧。”虽然面上不情愿，但踱光还是知道利弊，迅速跟上，离开了。 “沙沙沙……” 他们走后不久，草丛中发出轻微的声响，几个身影出现在了寒狼尸体面前。 森林中依旧一片静谧，只有无尽的风声。 “飒飒飒——”踱光模仿了一下风吹过森林的声音，“天哪，森林里除了这个声音实在是安静得可以，我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 “……你想回去了？”凛冬森林与白晓梦境里的森林渐渐重合，让他有些恍惚。听到踱光的话，他随口问道。 “回去？不不不……我想试着自己去狩猎。”踱光猛地摇头，又补充道，“不是护卫，是我自己。” “你看你这样、呃，这么瘦弱又没有经过战士训练的人，打起鸟来也挺溜的，我总不能比你差吧？” 见白晓没有回应，他也就自顾自地摩拳擦掌起来。 “你们几个就和白晓待在一起，听他的命令，远远地看着我就好了，不要影响我的发挥。”他对自己的几个护卫说道。护卫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主人有令，他们也就照做了，眼睛紧盯着踱光，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立即冲上去似的。 视线盯着踱光，白晓却兀自思考着。 梦的内容先不谈，但倘若那真的是一个梦的话，前面关于幻境的猜测就要推翻。 可能开头的凛冬森林是幻境，而后来却又陷入了梦境里。也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梦。 这样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个梦，这又不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肯定是不正常的。 “扑棱棱！” “啁啾！” 一支箭斜斜地射入树枝之间。鸟儿慌乱的叫声和扑打翅膀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喂！不要逃！”踱光气急败坏地追着鸟儿跑了几步，看着鸟在空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泄愤似的向空中射了一箭。 这个梦是自己最近尝试开发自己能力的结果吗？是森林里某种未知的辐射或影响？还是……有人算计他？ 白晓觉得最后一种人为的可能性依旧是最大的。 一个梦吗？或许这个梦会让普通人陷入其中，最后在梦中死去？ 他搜索了一下自己了解的巫术，发现关于梦境的无论是研究还是巫术都很少在自家藏书室见到，梦境巫术也只有几个很浅显的。 “看来我还是不适合这种射箭的狩猎啊……等等！”踱光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又跑去追某种动物了。 总结来说，应该是有人使用了某种让人陷入梦境的手段，但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未知。人也未知，大概是对父亲莱里抱有敌意的人。 这样的人倒是挺多的。幽影花的，碦莎木林的，红磷的…… 白晓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得把这一次经历当做一个教训。 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梦境的书籍好了…… 思索完毕，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和踱光的护卫都在看着他。 “……”他左右张望一下，发现踱光已经跑远了。 “我们走近一点吧。” 护卫们沉默地跟在白晓后面走着。 向踱光追击猎物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他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啊？啊！这是你的猎物啊……那啥，对不起啊……” 白晓加快脚步走近了，便看到他挠着脑袋道歉，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只死去的夜林鸡。 “你……算了。”面对着他的是一位少女，她瞪着踱光看了半响，随后无奈地道，“算了算了，把猎物给我吧。” “喏，给你。”踱光把血淋淋的猎物递给少女，后者也没在意猎物身上的鲜血和泥块，大大方方地接过去。几只身体健壮有力、毛皮油亮光滑的猎犬围在她脚边，看着猎物，不断摇着尾巴。 “萨？”白晓走到踱光旁边，发现眼前的少女就是之前嘲讽他们的萨，“……你好。” “你好。没事我就走了。”萨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淡淡地看了他们一样，转身走进了林间。 “哦，再见。”踱光似乎因为没有捕到属于自己的猎物而有些垂头丧气，随口应了句。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萨又从林间重新返回。 “那个……”她说道，“你们……没有什么要问我吗？你们准备接下来继续打猎吗？” “什么意思？”踱光回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我们这个干什么？” “……”萨没有回答。 “好吧。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一个人啊？你的那些朋友呢？” “……算了，我走了。”萨微微地摇摇头。 “什么鬼？你要我们问你问题，然后又不想回答？”踱光有些不满。 “那些……不是我的朋友。”萨别过头，“只不过是……” “我知道啦，是‘那种’朋友。”踱光打断她的话，“所以你没有真正的朋友吗？” 萨没有回答踱光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准备继续打猎是吗？” “应该算是的……” “那我和你们一起吧？”听到肯定的回答，萨急忙说道。 “？”踱光一脸问号，“你话题跳得也太快了？” “为什么？”这时白晓开口了，“你……” “跟你想的一样。”萨半低着头，“平常和他们一起厮混，还感觉不出来，现在才发现自己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没有……我性格有这么不好吗？” “我觉着吧……”踱光说，“你跟白晓有点像，都喜欢嘲讽别人，大概的确是有点讨人厌的。” “……”萨无语了一阵。 “我一个人感觉挺孤单的，都没有人可以说说话，挺无聊的。所以你们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狩猎吧？我有好几条猎犬呢。” 说道这里，萨抬起微低的头，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踱光和白晓。 “这个……”踱光摸摸下巴，作思考状，与白晓互看了一眼。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原谅她啦 白晓微一点头，道：“我没意见。” “那行吧。”踱光说，“那么我们的猎物就靠你的狗了。” 听到肯定的答复，萨涂着浓浓妆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走吧。”她说着，又吹了声口哨，训练有素的猎犬们便冲进了密林中，悄无声息地开始寻找猎物。 踱光对于新加入的萨很感兴趣，而且捕猎的工作也让猎犬做了去，他便闲了下来，不停地问她问题。 “你之前都在干什么？” “让猎犬狩猎猎物，然后我去收取。” “你为什么画这么浓的妆，我看你的样子素颜应该也不丑吧？” “……只是想更漂亮一些。” “但我想看看你真正的样子啊。” “不可能。”萨蹙眉，“不要老问我这种问题，你知不知道一个绅士的基本礼仪？” 但踱光只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吗？” “……也不算是吧。”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我——” 这时，一阵犬吠声传来，萨闭上了嘴，踱光也瞬间转移注意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去，比萨这个主人还积极。 “寒冬在上，以前没和他接触过，我还真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萨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瞅了一眼踱光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你不觉得他很烦吗？” “他有时是挺蠢的，有点烦。”白晓说，“蠢得一点也不可爱，但还算挺好相处的。” 萨轻笑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 当踱光回来的时候，一脸兴奋，手里拿着一只兔子。 “看看！这是我至今打到的最大的猎物！” 萨翻了个白眼。 “首先，这不是你的猎物，是我的，是我的猎犬猎得的。你兴奋个什么劲。”她慢条斯理地说，“其次，一只兔子就是你见过最大的猎物，可是够寒酸的。” 踱光依旧傻笑着，不在意萨的嘲讽，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 “汪汪——！”又是犬吠声响起，他把还在抽搐的猎物一扔，又跑走了。 “……”萨沉默了。 不得不说，有了猎犬他们的狩猎成功率和速度大大增强，不一会儿就猎到了不少猎物回来。虽说猎犬还没有能力狩猎大型猎物，但像兔子、小鸟之类的中小型猎物捕猎起来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深绿色的森林里，一簇橙黄色的火焰升了起来，温暖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树木，使之呈现出微微的淡黄色。火上架着几只被剥了皮的小动物，均匀地涂抹上油和香料，火就慢慢地把动物烘烤成褐色。 “刺啦——” 一滴滴油从烤肉上滚落进火堆里，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声。烤肉表面隐隐有了一层油光锃亮的金黄色。 三人坐在草地上，手中拿着烤好的肉。 “萨，没想到啊，你还会烤肉啊。”踱光拿着一只动物的腿，一边津津有味地撕扯一边说道，“真心好吃。” “平常我本就热衷于打猎。”萨神情专注地烤着被串成一串的烤肉，头也不抬地说道，“平日经常在外野炊，烤肉次数多了就烤得比较好了。”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已经决定不把大部分猎物直接带回去，而是烤了吃掉。 “这次可多亏你的猎犬呢。”踱光语气挺真挚地说道。 萨又翻了个白眼。“你说到这个，我还有些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驯养一些猎犬、或者从自家领几条猎犬来参加夜捕呢？” “呃？这个……”踱光的笑容有些凝滞，“我的确是有养狗的啦……” “哦，你说的是你那些毛绒绒、小巧玲珑的犬吗？”白晓插话道，“还有猫。” “哈？”萨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喜欢毛绒绒吗？” “你……你不觉得毛绒绒很可爱吗？”踱光被揭了底，语气有点微弱。 萨耸耸肩。 吃了一会儿，白晓看看天上的双月，提醒道：“夜捕时间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行。”萨站起身，催促不愿离开的踱光，“快走了，你这懒货，我们可以边走边吃。” “好。”听到可以边走边吃，踱光倒是果断地答应了，站起身，三人一起离开了。 当他们回到森林边界时，双月已经有些西斜了。柔和的浅色月光从一大一小两颗月上发出，蔓延到无边的蓝黑色夜空里，渐渐消逝。 大部分人已经到了，看到吃着烤串慢悠悠走来的三人，其他人脸上神情微妙。 “喂！萨，你怎么和他们混一起？”之前见过的少年走过来，似笑非笑地搂住萨，问道。 “只是……”萨不着痕迹地看了白晓和踱光两人一眼，“只是正好在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聊了几句。我请他们吃烤肉——怎么，你也想吃吗？” 少年摇摇头。“不了。”他语气微微带点嫌弃地说道，“萨，你可千万别和他们混一起了。” 萨只是叹了口气。 踱光看见少年面上的厌恶表情感觉很不满，他瞥了萨一眼，嘴巴微张似乎想嘟囔什么，但终归还是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 就多年对他的认识，白晓觉得他有一种天生的、对于非朋友关系的人的趋利避害的能力，简称——怂。所以踱光没有选择与面前父亲的地位比他爸高的少年硬怼，而是选择了沉默。 “嘿！你看！” “这么多寒狼的尸体！” 这时，贵族子弟间有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白晓向引起骚动的人看去。 那是一位穿着轻便猎装，面容有几分帅气的少年，身后跟着好几位护卫，抬着几具寒狼的尸体。 白晓略微回忆了一下，就记起了这个人的身份。幽影花领领主的小儿子，西蒙。幽影花领的领主卡胧可是自己父亲莱里的老对头，两人的关系可不能算是融洽。 人都来齐了，几个仆人开始清点起大家的猎物。 “六头寒狼，西蒙，第一名！” 贵族子弟间又是一阵喧哗，有人艳羡，有人不爽，也有人反应平淡。 踱光激动地摇晃着白晓，压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住他语气中的愤怒。 “那是我们遇见的寒狼吧？是我们杀死的那些寒狼吧？绝对是吧？森林外围哪有这么多寒狼！” “冷静。”白晓挣脱他的束缚，“说不定是那群残狼离开后又遇见了西蒙呢。再说即使就是我们杀死的那些寒狼，我们也没证据啊。你想惹麻烦吗？” 踱光闻言，怔怔地松了手。 西蒙似乎注意到了他们那儿的情况，远远地极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微微向所有人颔首，朗声说道： “我要挑战白晓！” 人群中又出现了轻声的交谈声。贵族子弟们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不起眼角落里、白发蓝眼的少年。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局势 白晓觉得，自家举办的夜捕，怎么着也不能给自家丢面子。所以，他微微抬头，真诚地看着西蒙的双眼，说道： “我投降。” 夜捕的排名挑战是不能拒绝别人提出的挑战的，但直接投降是没有问题的。 西蒙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 “噗——”有轻微的喷笑声传来。 听着贵族子弟间的窃窃私语，西蒙的脸色不太好看。 “为什么？你胆子就这么小吗？”他语气不悦地问道。 “当然不是。”白晓决定认真地给所有人解释一下。 “这个挑战，我无论是胜是败，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这个排名，在大部分情况下，也只不过是体现了一个人的运气，其狩猎配置的优良而已。我们之间的较量，也只不过是年轻贵族子弟之间的谈资，其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所以说，我没有必要去做这种费力、却又没有什么效益的事情，这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说罢，他立刻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但被几十个人盯着，他倒也没感觉到什么不自在，面色平淡地站在角落里，等待着西蒙的回复。 “你……”西蒙瞪着白晓瞪了半晌，一个“你”字咬牙切齿地在他喉中翻滚许久，也没有想出反驳的话。 其他人没有开口帮任何一边的意思，只是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戏。只有萨微不可查地悄悄对白晓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赞同。 “你……”西蒙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急急抓住这一点思路，提高了音量说道，“这个挑战能够体现我们的战斗水平，也是磨炼自己的机会。你直接放弃，不就意味着你是一个怯懦的、不敢战斗的人吗？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我们勇敢无畏、热衷战斗的南方人！” 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找到了白晓话语的漏洞，并且对南方人的说辞也不着痕迹地赞美了在场的南方人们。但仔细一想，就连西蒙自己说完，都觉得要糟。 “首先，就这样的战斗，只不过是贵族子弟之间或小心翼翼、或带有报复或示威性质的比斗罢了，前者压根没有切磋意义，后两者则带有强烈的目的性——我没傻到给别人当靶子。”白晓神色依旧平静无波，言辞犀利地迅速回答道。 “其次，我们南方人并不是那种鲁莽的莽夫，相反，我们的勇敢应是理智的、有选择的，我们热衷的是真正的战斗，而不是贵族之间的花拳绣腿。” “而且，你真的觉得，你自己是南方人么？”说到这里，白晓瞅了一眼西蒙铁青的脸色。 “你们家，只不过是从北方迁来，依附着某位亲王才得以残喘的异乡人罢了。”他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这话说得的确很凌厉，可以说是得罪了幽影花领和其他的几个非南方人的贵族。但他在发言前就思考过了，西蒙平日里可没有这么高调，也从没有和他有过任何冲突。那么今天他的反常举动，再联系到之前的那个梦，以及最近的一些政治动向，他几乎可以确定，某些事情将要发生，打破现今帝国的格局。 西蒙沉着脸，没有再反驳他的话，在之后也不再发一语。 有了白晓的这一番话，接下来的排名挑战，也几乎是没有什么人参加了。其实这个挑战，也只不过是以前某个贵族无聊时的灵光一闪罢了。 等其他贵族子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踱光大笑着拍拍白晓的肩膀。 “你这一通话说的太好了！现在看到西蒙那张脸我就觉得解气！着实过瘾，没想到你也硬气了一回！” 萨也没有走。“你说的话与我的理念不谋而合，说得很不错。”她颔首，但随即微微蹙眉，“不过你这样说，倒是得罪了幽影花了。” “得罪了也没什么问题。”白晓摇摇头，叹了口气，“毕竟无论得罪与否，黑龙领都将和幽影花领站在对立面。你们看着吧，帝国怕是要有一番动荡了。” “我先走了。”说着，他翻身上马，冲向黑龙堡。留下一脸迷茫的踱光和恍然大悟的萨。 回了黑龙堡，因为夜捕和双月盛餐是同时进行的，双月盛宴已经结束了。 璀璨的灯光消失不见，只留下比夜还黝黑的城堡寂静地矗立，热闹的场景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白晓骑着马走进城堡。 他决定去找自己的父亲报告一下自己所遭遇的那个梦，以及了解一下现在局势的准确情况。 “咚咚——” “进来。” 推开门，便见到自己的父亲在书桌前办公，繁琐的贵族正式服装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一身轻便、整洁的衣服，更衬得他身形高大魁梧。 “你在夜捕上放弃战斗，反击了西蒙的话，做得虽不算很好，但没有什么不妥。”莱里不紧不慢地开口，但白晓还是从他微微压抑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不常出现的情绪——焦虑。 “亲王卡玛想要夺权篡位，赶国王下台。他最近的动作可不小，暗地里积极备军，笼络人心。最近国王一系频频犯错、不得人心，甚至是东部地区大规模流行的黑疫，都有他在暗中操作的身影。” “我们这一块的许多贵族，包括几位北方来的，以及我的老对头们，都已经投入卡玛那一系。我们因为誓约不得不站在国王这边，而实力又是最强大的，可谓是众矢之的。” “国王一脉也的确一代不如一代，逐渐失去了人心。可以说，现在的局势对我们是十分的不利。” 缓缓道来的声音消失在了空气中，莱里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低垂，看着眼前的羊皮纸。 白晓抓住这一空当，开口了。 “我在夜捕的时候，突然陷入了一个梦境，差点沉溺于其中。”他直截了当地提了关于那个梦的事，“我怀疑是某种巫术。” “巫术吗？”莱里用手指轻敲着桌子，“我会把你身边的护卫换掉，你最近少出门，不要做让人有机可乘的事。” “是。”白晓微微点头，见莱里不说话了，就准备离开。 “等等。” 就在他转身将要离开的那一刻，莱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对现在的局势怎么看？” 白晓回过身，发现父亲正看向自己。四目相对，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们正处于劣势，所谓力挽狂澜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不过是小说中的内容罢了。”思考了一下，白晓掷地有声地说道。 “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尽量在动荡中保住自己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去藏书室拿了里面唯二的关于梦境的书，白晓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宅在家里，好好研究一番。 “吱——喳——” 他刚刚翻开第一本书，窗外就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他惊讶地打开了窗户。一只机械小鸟飞了进来。 它在书桌上蹦跳了一下，收起了由金属支架和膜翼制成的翅膀，歪了歪脑袋，黑亮的小眼珠瞅了白晓一眼，随后张嘴，吐出一张纸条。 白晓拿起纸条，看到上面写的字，挑了挑眉。思考了一会儿，他随手拿来一支笔，在纸条背面写了几句话，又递到小鸟嘴边。 机械小鸟一口吞下纸条，又叫了几声，飞走了。 “叽——喳——” 看着小鸟泛着金属冷光的身躯渐渐在空中隐形，白晓关了窗，继续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雪原 风，在这块地域永无止境地刮着，雪，急速地被这风带到远处，随后无力地落下。 三个人在茫茫的雪地中齐聚。 “白晓，你怎么来这么晚?”踱光哈出一口白色的热气。 “抱歉，之前看书看入迷了。”白晓道了声抱歉，又问萨道，“你确定就在这一块?” “放心，我没有理由骗你。”萨肯定地点点头。 几天前，萨使用机械传信鸟给白晓送了一张纸条，告诉他她知道万声兽的巢穴。 万声兽就是当初那次大规模兽潮中出现的那只神秘生物。因其的叫声千变万化，被称作“万声兽”。在被黑龙打退后，就没有人见过它的踪迹了。 据说万声兽的叫声拥有奇异的力量，在与黑龙的一战中，曾无视黑龙的精神力和元素屏障直接击伤它，但人们却没有在黑龙身上发现任何伤痕。白晓推测它有能力直接攻击生物的意识，因此对它十分感兴趣。 人都到齐了，萨就开始领路。风雪肆虐着，阻碍着他们前进。 “呼——呼——” “当我第一次发现那个地方时，我听见了声音——似兽吼、似鸟鸣、似人语的声音，天哪，简直和书上说的一模一样！”萨的声音从前边传来，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那就是说，万声兽还在巢穴里喽？”迎着寒风，踱光大喊道。 “嘘！小声点！”萨停下脚步，等待其他两人走近，才微微压低声音斥责道，“你想被别人听见我们知道万声兽巢穴的位置吗？” “这种鬼地方会有什么人……”踱光嘀咕了一声。 这里是万籁雪原，位于黑龙领西部，西南面与凛冬森林交接，西北面是黑龙领与机械之心领的交界处。这里曾经是黑龙领一个幅员辽阔、人来人往的热闹城市，但因为“大寒流”——又称“南方灾难”，成为了一个常年风雪不息、寒冷而死寂的雪原。 “但我也只听到过这一次万声兽的声音，当我走进那个洞穴时，也没有发现它的身影。或许它那时就已经离开了，但它的力量还残留在巢穴里，致使我听见了它的声音。” “听到了它的叫声，我立刻害怕地跑了出去离开了。当我隔了许久鼓足勇气再度进入时，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你去过几次？”白晓一边费力地在厚厚的雪层中迈动双腿，一边问道。 “就两次啊。”萨说道，“以前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进去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所以即使很好奇也不敢进去。不过现在有了白晓你这个见习巫师，加上我听踱光说你在什么精神啊、意识啊方面有些研究，就邀请你来了。” “喂！所以你只邀请了白晓吗？那我算什么？” “闭嘴，踱光，是你自己死活要来的，充其量只是个小赠品——没有用的小赠品。” “你……”白晓刚开了口，一阵猛烈的风就把雪糊了他一脸。他伸手拂去脸上的雪花，继续说道：“你确定那是万声兽的巢穴，而不是它曾经临时停留过或经过的地方吗？” “加把劲，走快点，我们快到了——我第二次进去的时候注意到洞穴里有干涸的血迹，加上听见的叫声，我大概有一半的把握。而且就算是临时停留的地点，也应该有一些价值不是吗？” “的确。”白晓应和道，之后没有再出声。 其实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那就是为什么萨会如此信任两个没认识几天的人，带他们去自己从未告诉过其他人的地方？ 他觉得其中也许有萨准备把他们当真正朋友的意思。萨不是本地人，她小时候跟随穷困潦倒的父母投奔到机械之心领的领主——她的舅舅那里，因此不受别人待见。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使用比较特殊的方法，试图打入同龄人贵族的圈子。 白晓和踱光是比较不受其他贵族子弟待见的人，可以说和萨是一类人，而且白晓自认为他们俩要比其他贵族容易相处，所以萨在发觉自己无法真正打入同龄人圈之后，索性就转移了方向。 当然，白晓也不相信她的动机如此单纯。 或许她有自己的目的吧……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今天她的妆容没有以前厚了。 但根据萨的神情、语气来看，她应该没有撒谎，所以白晓选择相信。毕竟万声兽也许能给他关于自己能力的研究带来帮助，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呼呼——” 风的声音无比响亮，盖过了三人交谈的声音，成为万籁雪原的主旋律。向四周任何一个方向望去，似乎都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雪，无边无际地延伸到目不能及的地方。 在雪原上，能够使用的代步工具只有雪橇，但为了这次行动的隐秘性，他们只能选择走路了。 三人在雪原上走了整整一个上午，眼前才出现了雪以外的景色。 一些稀稀拉拉的绿色出现在了地平线，如同一幅小孩子拙劣的涂鸦，这一点、那一点，绿色上也覆盖有一片片的白色，那是压在树上的积雪。 看到了树木，三人精神一振，似乎终于在无边无际的白雪中抓住了一点希望。 “快到了，看到前面那些树没？就在那里，有一个洞穴。”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中前进着，指着前方说道。 其他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速度。 圆圆的太阳此时已经升到正空中，它那耀眼的、橙色的光芒淹没在了漫天飞雪之中，看不真切。 走近了那几棵树，能看见越来越多的树出现在远处。白晓知道，这里已经接近凛冬森林西部了。 从地图上看，凛冬森林占据了黑龙领一半的土地，把整个西南部围了起来，其西部以东的地方与白色的万籁雪原相接。 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近半小时的路，萨指着地上一个不起眼的洞口说：“就这儿。” “呼……呼……就这儿？！”踱光喘着气，瞪大眼问道，一只手微微颤抖地指向洞口，“就这么小一洞？万声兽怎么钻的进去？” “这个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这里了。”萨没好气地回答道，“我带你们走了这么久路，总不会骗你们的。” 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白晓首先站起来，说道：“走吧，谁开路？” “我。我进去过，对里面比较熟。”萨说着，抢先进了洞穴。 “等等我！”踱光大呼着，第二个走了进去。 白晓思索了一下，确保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东西，才最后一个走进了这个只有半人高的洞口。 “嘘——嘘——” 洞穴里很干燥，地面也很平整，似乎被特意弄平了，走起路来很方便。风吹过洞口，发出与寻常声音不同的呼啸。 火把上的火焰跳动着，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我觉得……”踱光回头看了一眼，“听着这个声音我有点想……” “滚。”萨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还是小孩子么，听到嘘声才能进行某种排泄废液的生理活动。” “生理活动——” “理活动——” “活动——” “动——” 回声在洞穴里回荡着，踱光轻咳一声，不再说话了。 洞穴开始渐渐开阔起来，三人也不必再弯着腰走路。洞穴里没有其他光源，即使有火把照明，也只能看见五步以内的东西。 “哗——” 走了一段时间，火把上的火焰突然向后倒去，同时，一阵阵微弱的气流扑面而来。 两侧的洞穴壁上出现了一些深褐色的血迹，看上去已经干涸许久，其痕迹似乎像是某种动物向前走时蹭在上面的。 “呼——呼——”轻微气流拂过洞壁的声音渐渐响起，三人的脚步声清晰地在洞穴中回荡，一遍又一遍。火焰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映得萨浓妆艳抹的脸有几分诡异。 “咚……咚……咚……”脚步声接连不断。 火把的照明范围之外，纯粹的黑暗似乎要将他们包围，如同某种无可名状的存在，贪婪地吞噬着光亮。 “哦……”踱光在白晓前面轻声说道，“我觉得似乎有些恐怖了……” 听到他的话，白晓回头看了一眼。 洞口已经看不见了，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三人的影子，坠入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这是一道选择题 “呼——呼——” 扑面而来的气流越来越大了，吹得火焰向后倒成一条细线，本就不亮的光芒更加微弱了。 “我说，萨。”踱光被风吹得眯起眼，“你到过这里吗？” “不，我进来感觉到风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萨回道。 踱光又惊又惧。“怎么说，你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危险喽？你这不坑我们嘛？” “我们都是自愿的，不是么？”萨说道，“我有告诉过你可能会有危险的，你当初不是拍着胸脯说自己什么都不怕吗？” 踱光被说得垂头丧气。“好吧。” 白晓不发一语，侧头看向洞壁上的血液。这些干涸到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血迹一条条地抹向前方，一些斑点形血迹星星点点地分布着，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长长的怪异壁画。 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壁画”，只觉得自己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血迹吸引。某种无形无色的东西似乎要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慢慢地滑向血迹。 他伸出手，摩挲着洞壁上的血迹，那无形无迹的生命跟随着他的手，渐渐接触血迹。 恍惚间，在圆形血迹中，似乎有一双眸子亮了起来。浅蓝色的虹膜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黝黑的瞳孔直直地望向白晓。 这双眼睛…… 突然，白晓惊觉。那难以名状的东西又重新退回他的身体里。 那是……我的意识？ 他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沾上了一些褐色血迹。他用力地把血迹擦去。已经干枯的血迹就像一小片脱落的油漆，化为碎屑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一声鸣叫在他脑海中炸开。 那声音，如同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和嘶鸣声，又像竖琴那咚咚的似流水声，其间又夹杂着疯子的呓语，结尾像是一声悠悠的叹息，尾音上挑，显得无奈而不甘。 是万声兽？白晓蹙眉，看了看前面的两人，他们浑然不觉，应该是什么也没听到。 它已经干涸不知多少年的血迹，竟仍有这样的威力，实在是让他心有余悸。 “你们看。” 这时，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风愈来愈大，“呼啦”一声扑来。 洞穴忽的开阔起来，洞顶带来的压抑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旷感。强烈的风“忽”地吹过后，突然停息下来。 三人走进空旷的空间中。 面对眼前的景象，踱光惊叹一声：“寒冬在上！这个——” 森白的脊椎骨从眼前一直延伸到黑暗里，一对对肋骨整齐地排列着，一半已经陷入了泥土里。只剩下白骨的四肢依旧连在身体的骨架上，无力地垂落到地上。一个巨大的头颅侧躺在地上，正对着三人，下颌骨微张，露出同样白森森的牙齿。从眼眶能够看见地上的褐色泥土，没有了眼珠，却似乎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闯入者。 整具骨架散发着微微的白光，照亮了这个巨大的洞穴。脚下出现了厚厚的泥土层，褐色而荒凉，没有一丝生机。 “这个……是万声兽吗？”踱光仰望着眼前巨大的骨架。 “不知道。”萨摇摇头，“我可没进来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白晓伸手，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碰触了一下眼前的头骨。 摸上去的感觉像是微微有些粗糙的金属，一样的寒冷。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古怪的现象，但之前那个叫声和血迹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种古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我们继续走吧。”白晓说着，走在了最前头。 “好。”萨回头看看踱光，“快跟上。” “天哪，这么壮观的景象我都没法记录下来，真是太可惜了！”踱光感叹着，随即赶紧跟上，“你们说接下来还能看到什么？” 他兴奋的声音在巨大的洞穴中回荡着。巨大的骸骨静静地躺在泥土中，其庞大的身躯衬得三人更加渺小。它凹陷的眼眶中似乎散发着幽幽白光，似乎注视着三人慢慢前进。 他们走进了骨架，在肋骨之间穿行。白色的长条状肋骨像是一根根巨柱，向上延伸、弯曲，成为穹顶的梁架。行走在其间，还能看见骨头散发的微微白光，衬得骨架如同活物，仿佛下一秒就会精神抖擞地站起来。 这里最让白晓感觉不安的，就是看不到任何活物，即使是只有他能看到的那些奇异生物，在这里也失去了踪迹。这种一片空白的场景是他从未看到过的，即使在那个梦境的初始——在虚构的凛冬森林里，也有郁郁葱葱的树木，而这里只有泥土和骨架。 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似乎是永无止境的泥土地、岩石洞顶和森白骨头，这突然让他回想起梦的结尾，那片荒凉的黄土地。 “你在作甚么？” 莉莉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轻轻的，就像是在说悄悄话。 白晓猛地回头，只见到萨和踱光两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突然回头，吓死我了。”踱光奇怪地问道。 “白晓，你……看到了什么吗？”萨此时的脸色有些凝重，见到白晓回头，紧张地问道。 白晓摇摇头。“无事。” 他回过头，感觉事情变得不太好了。 这只是他的幻觉，还是万声兽对他的影响，亦或是那个梦……那个巫术仍在奏效？ 白晓没有再去注意周围的场景，小心翼翼地尽量收束自己的感知，低头向前走着。 其他两人也没有再交谈。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安静的气氛，走过了这一具巨大的骨架。 眼前出现了两个洞口。骨架长长的尾巴延伸进其中一个。 “选哪个？”萨轻声问道。 白晓摇摇头。 气氛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嗨呀，你们想什么呢？”踱光简单粗暴地提议道，“反正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随便选一个好了。” 说着，他已经自顾自向尾骨伸进去的那个岔路走去。 白晓和萨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这个时候分头行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跟着踱光进了岔路。 依旧无风，所以火把的火焰能够安稳地燃烧。 岔路的空间依旧是比较空旷的，黑灰色的岩石组成了唯一的景色。这里安静到荒凉，除了岩石一无所有。当然，还有三个人类。 骨架只有尾尖的一小部分伸进这条道，所以在失去了白光之后，只有火把能够提供照明，橙色的火光似乎没有白光明亮，映得四周有些逼仄。 “踏——踏——踏。” 三人的脚步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因为前方又出现了岔路。在直直的道路尽头，有三个黑黢黢的洞口。 “哈！正好一人一个！”大概是气氛比较凝重，踱光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白晓和萨自然不会听从他的玩笑。他们用笔和刀在路上和洞口做好标记，选择了中间的路走了进去。 然而好景不长，仿佛之前的选择是一个导火索，许许多多的岔路出现了。他们不得不在每一个岔路口花费时间，思考该走那一条道。 走了不知多久，白晓停下，不安地蹙眉道：“或许我们不应该再继续深入了，这里太错综复杂了。” “是呀，要不我们回去吧？”踱光也从刚开始的兴奋劲变成了无精打采，“反正看到了这么大的骨架，也值了。” 萨却发表了不同的想法。 “我们继续走吧。”她说道，语气中有些不容置喙的意思。 “为什么？你带我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意图？”白晓还是认为深入可能会有危险，他可不想为了好奇心失去自己的生命，便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我？”萨轻笑，“没错，我来这里的确有我的私心。但难道你对这里一点都不好奇吗？我知道你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既然愿意来这种地方，就代表着万声兽的确很吸引你不是吗？” “我……” 白晓还想说什么，但却被萨打断：“你是一个谨慎而理智的人，这点固然很好。但你不觉得你有些过于谨慎了么？能走到这里，你对这儿的兴趣想必是很大的，所以为什么要放弃呢？仅仅因为几个岔路，就离开，难道不是很不值吗？” “如果你要追逐你渴求的东西，就必须大胆一点。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一次赌博。” 白晓愣住了，萨说罢，就继续向前走去。 需要……赌博么？自己太过于谨慎了么？ 白晓站在原地思索着。踱光看着两人，一脸不知所措。 “走吧。” 不知是对踱光还是自己说着，他跟随萨走进一个洞口。 或许萨的话有些偏激，但的确有些道理。之前万声兽的血迹似乎对自己的意识有影响，所以为了发掘自己特殊天赋的秘密，他需要一次赌博。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追逐 “踏——踏——踏——” 三人的脚步声连绵不绝地响起，他们弯弯绕绕地在仿若迷宫的洞窟中走着。 白晓一边记忆着他们的路线，一边摩挲着自己的匕首。匕首冰凉的触感并没有给他安全感。自从碰触了血迹之后，恐惧和不安感就牢牢跟随着他，如同一大片阴影把他笼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自然不可能是毫无缘由的，他有理由相信，某种东西正一直影响着他。 也正是因此，他之前才产生了退怯的念头。 “你——” 萨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白晓突然打断道：“有情况！” “咕噜——咕噜——”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并且越来越响。 “那是什么？”踱光轻声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某种生物，朝着我们的方向来了！”白晓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走！”他说着，三人往后退去。 “咕噜——咕噜——” 然而没走几步，这种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怎么办？三人对视一眼。 “我感知到了很多……走这边！”白晓带领两人往右侧静悄悄地走去。 “咕噜——咕噜——” 与此同时，一团团黑色的软泥状生物从洞穴各处蠕动着移动过来，“咕噜”声正是它们移动所发出的声音。一个个脓包似的东西在它们的身体表面鼓起，又破裂，一股股黑色的粘稠液体从脓包里流出，又被它们的身体吸收。 看到准备溜走的三人，这些生物没有丝毫停滞，冲了上来。它们的身体开始剧烈地变形、扭动。它们尖叫着：“咕——吱——吱——”。 那就像物体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直叫人头皮发麻。 “吱——” “呲——吱——” “咕噜——咕噜——！” 软泥状生物不断尖叫着，蠕动着向他们冲去。其身体不断变幻着形状，黑色的躯体如同翻腾的浪花。 跑！ 三人立即开始拔足狂奔，白晓跑在最前面，凭借自己出色的感知带领萨和踱光躲避着生物的追捕。 “吱吱吱——！” 软泥状生物的前部裂开一张巨嘴，其中有一排排利齿呈螺旋形排列。与此同时，一些怪异的肢体从身体上长出，推动身体快速前进，它们的速度竟是一点也不弱于三人跑步的速度。 白晓全力感知着这些生物的方位，左右转向进行躲避，脚上不停，疯狂地奔跑着。 左转！再左转！右转！左转！ 灰黑色的岩石被快速地甩在身后，三个人在阴暗的洞穴中奔跑着。 突然，一只软泥生物从一旁跳出，一条细长的手臂猛地抓向白晓。他一个转向，躲过攻击，拐进另一条岔道。 火把的火焰顽强地在奔跑带起的风中维持着形状，为三人照亮道路。 向前！右转！再右转！ 逃亡的过程中，他能看见洞壁上有白色的印记一闪而过，那是他们用笔做的标记，这说明他们已经跑过了之前经过的地方。 “吱、吱、吱！” 黑色的软泥洪流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恐怖的大嘴里发出既像嘲笑、又似怒吼的声音，混乱畸形的肢体遍布了整个身体。它们经过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一层黑亮的痕迹。 右转！左转！再向前冲！ 迎面扑来一只软泥生物，白晓赶紧刹住脚，回头向右侧跑去。 “啊！给我滚开！”身后传来一声又惊又怒的吼声，回头一看，踱光被一只软泥生物抓住了脚踝，带倒在地上。在生死存亡关头，他的反应很迅速，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不靠谱。只见他“唰”地拔出自己的长剑，用力一劈，把抓住脚踝的爪子砍成两半。 甩掉仍在脚上的那一半，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躲过身后软泥生物的挥击，向前跑去。 这一个分神，一只软泥生物从侧面袭向白晓。它的嘴里发出刺耳而骇人的尖叫，黑亮的身躯冲向他。 “这里！”萨的声音响起，他看了一眼，萨招呼了一声，向不远处一个矮小的洞口跑去。 眼前的生物堵住了他的去路，于是他不得不想办法解决它。 精神力模型迅速构成。 零环巫术·风斩！ 风听随号令聚集，成为一把无色透明而十足锋锐的巨大刀刃，狠狠地斩向眼前的生物。随着“啪”地一声，如同被挤压的泡沫一般，软泥生物爆裂开来，粘稠的黑色液体喷向四周。 但为了防止这黑色液体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白晓早有准备，在施放风斩之后迅速施放了第二个巫术。 零环巫术·空气护盾！ 黑色的液体被无色透明的护盾挡下，护盾抖动了几下，消失了。 这两个巫术实际上很接近法师的法术，是以元素作为攻击或防御方式的。但无论是巫术、法术，还是奥术，以及术士的血脉能力，都有互相融合的地方。 白晓迅速冲出，最后一个奔进了那个狭小的洞口。 “吱——” 软泥生物没有追入这个洞口。事实上，在三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它们只是发出了一声尖叫，就慢慢地蠕动走了。 三人坐在狭**仄的洞口边，喘着气休息。 “刚才真是好险！那些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踱光毫无形象地瘫坐着，打量着自己的长剑，“噫，真是好恶心！看看它们在我的长剑上留下的痕迹！” “接下来……我们只好往里走了。”萨喝了口水，略有些郁闷地说，“如果出去的话说不定那些怪物还会追我们——我上次来的时候可没碰见过这种事！” “上次？你上次……”白晓抓住了她话语中与之前不符的地方。 “没错，我进到这里过。抱歉，之前骗你们说只到过有血迹的地方。”萨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过我的确只来过两次——上一次可没有这些怪物，所以就把你们拉过来了。抱歉，让你们陷于危险之中。” “你们肯定想问为什么吧？我……”萨沉默了一会儿，“我来找一本书。” “一本书？”踱光疑惑地插嘴问道。 “没错。”萨娓娓道来。 “在那年的大规模兽潮——‘寒狼之息’后，有一位专精于生命的巫师走进凛冬森林寻找万声兽的痕迹，他最终消失在了万籁雪原。” “实际上，他死在了我们所在的地方——也就是万声兽的巢穴中。他的所有随身物品，自然跟随主人被遗忘在了这里。这其中就包括那本书——巫师从一个秘境中得来的巫术手札，它记录了许多关于生命的强大巫术。” “你要那本书干什么？学巫术吗？” “不要打断我的话！” “那其中有一个巫术，才是我想要的。”说到这里，萨顿了顿，她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另外两人。 “巫术·生灵复活！” 踱光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想要复活生命！谁？” “是我……我的好朋友。”萨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她在海湾城就和我是好朋友。她当时是一名见习巫师，正是那名巫师的学生。” “后来，她的导师死在了这里，却把她送了出来。她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件事。但她也身受重伤，一天后就死了。” “我……我想复活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 说罢，萨低下头，盯着地面，眼睛低垂。 踱光和白晓看着她，半晌没有做声，消化着她说的话中的信息。 “所以……”白晓觉得种种疑惑都被解开了，“你找我们来，打算借助我们的力量找到那本书，然后由我来施展那个巫术？” “……”等了几秒，萨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没错，毕竟我不是巫师，这附近除了你也没有人会巫术了。” “另外，是你，不是你们。踱光是自己要来的，是计划之外附加的。”她又补充道。 听了这话，踱光痛心疾首。“我还以为悲伤的你是不会嘲讽我的。” “但是，生灵复活，一听名字就知道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巫术。我只能施放零环巫术。”白晓皱着眉说道。 “没事。”萨连忙说道，“我听艾达——我的朋友说，这个巫术只要是有一点精神力存在的都能复活，我还保存有她的精神力结晶。我可以等你到能够施放这个巫术为止。” “求求你，帮我！” “……”白晓沉默了。他很想说等自己能够施放生灵复活这种巫术，萨估计都老死了。但看到萨悲伤又充满希望的语气和望向他的眼神，他没有说什么。 作为一个孤单的女孩，她的朋友对她来说想必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吧。 重要到……不管不顾地闯进一个恐怖生物的巢穴，就为了一本书，为了一线希望。 白晓从来不知道有生灵复活这样一个法术。说不定……它的级别不是很高呢…… “走吧。”他站了起来，“去找那本书。” 原本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看看万声兽能不能给他的能力发展带来灵感。而现在，目标又增加了一个。不过既然那名巫师专精生命，说不定对意识也有研究，因此与他的目标并不冲突。 “……谢谢！”萨微微笑了笑。 “你们可别丢下我……” 在踱光的嘟囔声中，三人再度开始探寻万声兽的巢穴。 ps：其实这个软泥生物是以修格斯为原型的，不过被我改得面目全非……向《克苏鲁神话》致敬。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寒狼之颅 这是一条很矮小的通道，身高最高的踱光只能低着头走路。 “萨，这里你来过吗？”白晓问道。 “没有，这里是真的没来过了。”萨摇头，“我只走到过之前的各种岔路中的某个地点。” 道路的低矮没有持续多久，洞顶就渐渐变高。两侧的洞壁上挂有煤油灯，没有被点亮，灯的玻璃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有些已经被打破了。 看来这里曾经有人进出过，白晓暗忖道。 “你们说……我们能不能把它们点亮。”踱光问道。 “你还是打消这个蠢念头吧。”萨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不客气地回答道，“点了灯，鬼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你是说灯神吗？” “……” “为什么我们不带煤油灯或照明石来呢？” “那些的光太微弱了，你想让我们成为瞎子吗？” 一路走过，破旧的煤油灯高高地悬挂在洞壁上，那表面已经失去了光泽，如同一颗颗灰蒙蒙的浑浊眼珠，嘲笑似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 三人走了一阵。渐渐地，一个微弱的光点出现在前方，与昏暗的通道显得格格不入。随着前进，这个光点愈来愈大——那是出口的亮光。 “呼——呼——” “我说。”踱光边走边问道，“你们听见了风声了吗？我们不会要走出去了吧？” “……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白晓加快了脚步。 走近了，他看到了光亮处的情景—— 那又是一个广阔的洞内空间，奇异的是，剧烈的风在这片空间里盘旋，其散发的阵阵寒气甚至使洞壁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在通道里没感觉，但一走进这个较大的洞窟，就感觉到刺骨的寒冷。那寒冷像是要沁到骨子里的，是把所有的内脏都扔进了冰湖一般的冷，甚至让人心生恐惧。 那是刻在血脉里，祖先对寒冷的畏惧。 旋转的风如同一个鸟群，呼啸着盘旋着，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地飞翔。 这个鸟群的外围，与不请自来的三位闯入者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寒冬在上，这里怎么这么冷！”踱光缩回了之前的通道里，“就这么一会儿，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冻僵了！” 白晓和萨也后退，躲避这一堪称恐怖的寒流。 “那个风的中心……有东西。”白晓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忽的说道。 萨也向风中望去。“不错。”她点点头。 虽然猛烈而快速的风模糊了视线，但它终究是透明的，所以他们能够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物体在风盘旋的中央。 “……”场面陷入了迷之沉默 他们就这样看着风一圈圈地盘旋，洞壁上厚厚的冰层泛着莹莹蓝光，照亮整个洞穴，使得风无端透出一股冰的颜色来。 “我们……是不是要过去。”过了好一会儿，踱光见其他两人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显而易见，这儿也没有其他路可走。”萨紧紧盯着眼前的风暴。 “那样我们可被冻成冰块了！”踱光提高了音量，“我敢打赌这里边有凛夜寒气，不然怎么会这样冷？” “的确。”白晓接话道，他已经隐约感知到了风中那一丝丝的凛冽气息，“不过，我可以施放一个护罩什么的。” “哦，对哦，差点忘了你会巫术了。”踱光挠挠脑袋。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萨说着，用眼神示意。 考虑到凛夜寒气能够使周围的温度降到一个极低的水平，白晓从之前开始就在自己学过的巫术里挑挑拣拣，终于选中了两个巫术。 仍旧是·零环巫术·月光护盾和恒温护罩。 浅乳白色的月光护盾罩在外面，里边再套上一层恒温护罩，三人仿佛顶着两层乌龟壳，慢腾腾地走进呼啸的飓风中。 “砰！砰！砰！砰！” 无色透明的风怒吼着，接连不断地冲击在月光护盾上面，发出如同敲打玻璃的声音。颜色极浅的白色护盾稳稳当当地保护着三个人，风在其表面激起一层层波纹，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一般泛起层层巨浪。 月散发的月光是夜行生物所钟爱的，它对于它们有着明显的修复伤势、增强体质的作用，这点和太阳光对于昼行生物的效果相同。但夜间远远要比日间寒冷，所以月光还有一定程度上抵御寒冷的作用，月光护盾就是按照月光的原理而构建而成的。月的光，虽柔和，但对于肆虐的寒风，却仿佛坚不可摧。 月光护盾就这样顶着寒风，三人缓慢却坚定地朝风暴中心走去。 “我就想，白晓的巫术是万能的！这么点风可奈何不了我们！”踱光骄傲地拍拍白晓的肩膀，一副“朋友我看好你”的样子，连脚步都不禁快了些许。 白晓赶紧出声道：“别走这么快！不然巫术要维持不住的！” 加上之前对付软泥生物用的两个，短短一段时间内白晓连用了四个巫术，而且都是难度系数较高的零环巫术，加上现在的两个巫术需要他一直去维持着，他的精神力不是很够用了。要有不慎，两个护罩就会像泡泡一样破掉。 经过这么一喝，踱光也意识到当前的情况，住了嘴。 越接近风的中心，风倒是没有越来越猛烈，相反，越来越温和了。然而，凛夜寒气却在风的掩护中显露了自己的爪牙。那无形无色的气流悄无声息地攀上“乌龟壳”，极低的温度就是它的武器，它企图冲破这层阻碍。 月光护盾的光芒也因此渐渐黯淡，不过里层的恒温护罩依旧保持着三人周围的温暖。 月光的确能抵挡凛夜寒气，但也只是一定程度上。据说，最为寒冷的凛夜寒气能够无限接近绝对零度。虽说这里的凛夜寒气断然是没有这么厉害的，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零环巫术模拟的月光可以抵挡的。 白晓感觉有些吃不消了，脑袋有微微的胀痛，说明精神力已经快到危险值了。这里的凛夜寒气着实恐怖，配合着狂风，疯狂地消耗着护盾，他不得不大把大把地投入精神力，维持着这一生命保障。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精神力结晶，默默地吸收，补充着消耗。 “呼——呼——呼！” 寒风一直吹着、吹着，无色无相却又力量强大、寒冷却又狂暴无比。护盾像剥洋葱似的一点点被剥去，又被白晓补上。 这风吹得白晓有些头昏脑涨，恍惚之间，却听见踱光一声惊呼。 “你们看！” 寒风一下子变弱了，那无孔不入的凛夜寒气也溜得无影无踪。 “啪！” 随着轻微的声响，一些微凉的物体扑到白晓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是雪。 他抬头一看—— 入目的一片广阔的雪原，鹅毛大雪飘飘扬扬的洒落着，似乎永无止境。 被白雪覆盖的平原上，一个同样是白色的物体摆放在眼前。 那种白，与雪那刺眼的白不一样，更显柔和，却让人不寒而栗，因为那是——骨的白。 没错，这是一个头骨，一个失去了下颌骨的野兽头骨。这样一个头骨，没有之前看到的骨架的头骨大，但却有更显凌厉的线条。这样的头骨白晓是认得的，是寒狼的头骨。 在那本应是一片空洞的眼眶中，一团寒冰颜色的光团，静静散发着光亮。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骨的进攻 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原上？ 白晓一回头，身后——不仅是身后，还有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白雪皑皑的大地。那诡异的洞窟、不停旋转的风，似乎从未存在过。 难道又是一个梦？这种念头随即出现。 雪原的荒，与黄土地的荒不同，后者是了无生机的荒凉，前者是一切都被掩埋的恐惧。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纯粹无暇的白雪掩埋的，无论是生命，还是骸骨。 “这又是到了什么地方？”踱光四下张望着。 “说不准，可能是幻觉之类的——我怎么会知道呢？其实对这里我的了解也很少，艾达可来不及告诉我这些事情。”萨转头看向白晓，“兴许是巫师的手段？” “不知道。”白晓摇摇头。 “那我们怎么回去？！”踱光哀嚎一声。 萨指指眼前的头骨。“眼下似乎只有这个东西了。”她说，“不过它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现在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很古怪。”白晓说道，得到其他两人赞同的点头，“可能是万声兽的某种能力？也可能是那位巫师……” “不不不！”对于最后一句话，萨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立马反驳道，但随即又迟疑了一阵，“艾达说的……她说她的导师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会在这里布置阻碍我们的东西的……” 说不定不是阻碍我们的……况且善良的巫师可是稀缺物种。白晓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你怎知他人的为人？说不定他才是隐藏在幕后的罪魁祸首！” “滚！艾达怎么可能会对我说谎！” “刚才你明明迟疑了呀。” “那是因为我怕你的智商无法理解我的话！” 在踱光和萨争论的时候，白晓先是试了一下自己的巫术，发现有些能用，有些不能用，时灵时不灵。 这个地方……感觉很古怪。 他觉得这儿给自己的感觉很不对劲，但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接着他走近了那个寒狼的头骨，没有急着触碰，只是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 这应该是一头壮年狼的头骨，但却比寻常寒狼大了好几倍。眼眶中那一团蓝光好似跳动的火焰，幽幽的光亮微微颤动着，把地面上的雪映成寒冰一般的浅蓝色；又好似寒狼的狼眸，即使被剥下毛皮、剔除血肉、碾碎骨头，只剩下一个白森森的头颅，也依旧冷漠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这个头骨莫名地让白晓感觉不寒而栗，仿佛那两团光散发的不是热，是无尽的寒冷。 这个头颅大小，结合周围寒冷的环境，他联想到一头狼—— 寒风狼王！ 那头参加了“寒狼之息”、一举打破城墙、造成无数伤亡的狼王！ 无论是体型大小，还是寒风狼王的能力，似乎都很吻合。 在“寒狼之息”中，寒风狼王应该是被黑龙重伤，但因为黑龙也遭到万声兽重创的缘故，成功逃脱追杀，躲进了凛冬森林。不过因为已经身受重伤，它死亡的概率的确很大，被万声兽发现后被拖进巢穴里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怎么才能够离开这个雪原呢？ 白晓凝视着眼前的头骨，不禁陷入沉思…… “嗨呀，不就是一块野兽骨头么？这里除了这个，也见不到什么东西了呀！” 白晓还没有思考出什么，踱光突然嚷了一句，走上前一把抓向那个头骨！ “你是真蠢啊！我们就不能走到别处看看么！” 随着萨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起，头骨在接触到踱光手的那一刻，眼眶中的光芒猛地变亮起来，如同两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哦！”踱光触电似地收回手，“也对！” 三人如临大敌地盯着几乎被光团照成浅蓝色的头骨，做好了面对敌人或其他危险情况的准备。 “……” 场面又陷入沉默。 “呼——呼——” 风吹过，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 头骨眼眶中闪烁的蓝光，似乎在嘲笑着眼前的三人。 “好像——”等了半晌，踱光开口说话道。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吼声从远处传来。 “吼——！” 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一道身影已经急速冲近，白森森的利爪抓向眼前的人类。 然而三人已经在短暂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急忙向一旁躲去。 “嗵——！” 巨大的前爪拍在地上，激起厚厚的积雪向四处飞溅开去，同样庞大的身躯扑了个空，重重地落在雪地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击未成，它似是不满地怒吼一声，同时一蹬脚，一个转向又挥爪扑去，蹬起的积雪模糊了它的身影。 跑！ 只来得及看了进攻者一眼，白晓就又向一旁闪去。 那是一具骨架，虽没有之前看到的那幅那样巨大，但肩高大约三米的身形依旧可以轻易地俯瞰三个人类。其身形线条凌厉，与闪蓝光的头骨有相似之处，但似乎更加有力，更具强大的近战能力。 “吼吼！” 骨架连连低吼，巨大的爪子闪着金属色的寒光，踏雪而来。白晓很想探究为什么它能够活动和发声，但眼下明显不是一个好时候。他狼狈地向一旁滚去，骨架的爪子就落在他身边不足一个脑袋之处。 “跑哇！” 远处传来踱光的怪叫，他抬头一看，其他两人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他一边给自己加上一个巫术“轻盈如风”，一边从雪地中爬起，向远处跑去。 然而，这具骨架似乎格外钟爱白晓。它对其他两人的举动视而不见，兀自追着他，不时一段冲刺来个狂暴的袭击。 幸运的是，它的速度虽然很快，但不如白晓反应敏捷，连连出手都被后者躲了过去。 它的攻击已经被他摸索出了规律，很简单，就是往前扑一次、挥一次爪、调整方向对着白晓，重复之前的两个动作。 看到铺天盖地压来的骨架，白晓如同一头灵巧的羚羊，一个调头向一旁跑去，骨架只得再次扑了个空。 “吼——！” 它似乎因此有些恼羞成怒，仰天长啸一声，骨骼之间似乎隐隐有蓝光流动。 白晓此时正险之又险地躲过一次进攻，还没来得及躲闪，骨架突然窜了上来，完全不存在之前进攻中的硬直，狂暴地利用自己的牙齿和利爪攻击着。 对于白晓来说十分巨大的爪子挥来，他眼前的道路已经被骨架封锁，他的思绪飞快转动着。 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消失 逃不出去，白晓干脆不逃了，往身后退去，就这么直直地走到了骨架的后腿下面。 “呼——” 闪动着无机质光芒的锋锐利爪，如同几把大开大合的大刀，在空中挥过发出呼呼风声，狠狠地划过雪地。 自然是没有击中的。 见一击不成，狂暴状态下的骨架连连怒吼。皮肉被剥得干干净净的头颅不断地调整方向正对着白晓，身体后退企图揪出这个躲在自己脚下的小虫子。 白晓见自己的计策有效，干脆拿出耍无赖的精神，紧紧跟着骨架在它身下移动，利用骨架自身躲避它的攻击。 “吼！吼！吼！” 骨架似乎只有一种单一的叫声。但此时它的吼声比之前的更为响亮，如同一声声闷雷落在白晓耳边。 它猛地抬起前半身，前肢做出向上扑的动作，后腿一蹬，竟是一下子跃到空中十数米高的地方。 白晓知道它想凭借此使自己离开它的庇护，自然不会让它如愿。 从骨架跃起到落下的时间太短，他不可能逃出很远，很可能再被缠上。于是他没有逃，取而代之的，是全力放大感知，心中默默开始计算。 “吼！” 随着一声短促的怒吼，骨架在空中调整好姿态，对准了白晓落下，前肢闪闪发光的金属色巨爪便铺天盖地地向他压来，那磅礴的气势，甚至盖过了雪原，仿佛世界中的一柄利刃，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白晓看到袭来的巨爪，之前却有些焦急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就是现在！ 他向一侧滚去，巨爪在他身侧的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雪花飞扬。 所以事实证明气势再充足，打空了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嗵——！” 骨架庞大而沉重的身躯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自己的攻击仍旧落空，它愤怒到了极点。额上与众不同的玉质独角开始散发光亮，如同它思维的怒火全都集中到了独角上。 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闪。 “铮铮——！” 空中无端地响起一阵奇异声响，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空中一瞬间变得通红。仿佛一块烧红的铁被扔进了水里，从那道光束扫到的地方开始，天空开始扭曲、沸腾起来。如同翻滚着狂澜的大海，在空中一阵阵流动；又好似液态的铁水，红彤彤地散发着光亮，在天空这个巨大的容器中翻腾。 看到火焰燃烧般的天空，白晓在心中暗自点头。 “呼啦——！” “刺啦——” 这股火焰，似乎由天空蔓延到了大地，刺眼的雪原与这“火”一接触，刺啦作响，也开始渐渐变得通红，一股朦胧的橙红色光亮从接触点亮起，渐渐延伸到雪原各处。 “吼……吼……” 骨架看到眼前的景象，估计是觉得很满意，也可能是觉得累了，轻轻低吼了几声，白森森的头颅俯瞰着白晓。它的全身也开始散发红光，如同被烧红的金属。那眼眶处散发灼灼红光，似是嘲笑地看着眼前渺小的人类。 一股热气直扑门面而来，白晓面上却是不慌不忙，暗里继续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骨架没有看到人类惊慌失措的样子，似是有些遗憾地摇摇脑袋，随后张开大嘴无声地怒吼一声。 “轰——！轰——！轰——！” 重物划过空气发出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一团团红艳艳、外表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物体从同样火红的天空中降下。 大量这种物体，从四面八方落下，带着无可匹敌之势，冲向大地。 白晓抬头仰望这些燃烧的物体，这些物体的红光便映入了他的蓝瞳里，成了好多个越来越大的圆点。 那炽热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他的内心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和恐惧。他轻呼一口气，在脑中又检验了一遍自己的计算。 成败在此一举了！ 一个繁复的精神力模型在脑海中构建起，比起往常使用的精神力模型，这个模型的结构似乎有着隐隐约约的古怪。 这个巫术悄无声息地释放了。刚一放出，似乎一点动静也无，炽热的火球依旧下坠着，眼看就要灼烧到白晓时—— 这个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一秒，下一刻，一个无法言喻的东西在空中膨胀，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扭曲，向着这个东西飞去。 “吼——！” 原本好整以暇看着白晓将要被火球吞没的骨架，此时“唰”地站起身来，似乎是仓皇失措地后退几步，对着天空吼叫几声，只是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哗——哗——哗——” 世间的一切都好似扭曲起来。散发红光的雪块从地上纷纷被吸起，燃烧的火球硬生生改变原来的轨道，朝空中的东西飞去。入目的尽是一片火红色，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一切都似乎在颤抖、哀嚎，挣扎着却依旧开始慢慢溃散。 那物体似乎连光也被吸了去，完全看不出形状。白晓只见到一切被归拢，随即无声地湮灭。 “吼——！” 骨架似是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四爪紧紧扒拉着还未被吸走的地面，矮下身子抵御着强大的吸力，但它的身形摇摇晃晃。 白晓也被吸到了空中——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天与地几乎已经分不清了。他在空中尽力保持平衡，回头向下望去。 一片片无形无状的空洞出现在了物体都被吸走的地方。 他然后闭上眼。 似是有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延伸开去。它的触角向着空洞蔓延着，如同一条强韧的绳子，又似一只援助之手，用力地拽了白晓的身体一把。 无形无状的东西做完这件事后，闪电般地收束回他的体内。 白晓一睁眼，便看到自己在急速向空洞飞去。 风刮过他的身侧，留下“呼呼”的风声。他觉着自己在飞快地坠落着。 看着雪原上的一切事物逐渐被吞噬，他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最后瞅了骨架一眼，略带惊讶地发现后者还在苦苦挣扎。 再也不会。 白晓无声地对它说了一句话，随后便坠入空洞中。 如同沉入水中的物体，但却没有引起一丝波纹，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一切皆为虚无的空洞中。 ps：恰好两千字出头，写个ps水一下字数。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垃圾场 当白晓意识重新清醒时，一睁眼，便看见萨和踱光在不远处争吵着。 “就是因为你带我们来这里，我们才会来到这些个鬼地方！你看看，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啊！还有，白晓都失踪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还活着么！” “首先，是你们自愿来这里的，所以我只是一个带路的而已。其次，如果不是你手贱碰了那个头骨，我们说不定不会遇上后面的事！” “这还怪起我来了?”踱光难得硬气一回，“那你说，我们怎么离开？” “……”萨没有吭声了。 “你们在这儿吵也没什么用。” 白晓慢腾腾地走过去，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对他们说道。 “啊！”踱光似乎吓了一跳，随即十分惊喜，“白晓！我还以为你被那些火球给砸死了呢！” “……” “你这人果真是蠢！”萨抓住机会毫不留情地嘲讽踱光道，“连话都不会说，别人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你还说他死了！” “你——” “放心，我无事。”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白晓赶紧打断道，“说起来，其实我从这次经历中已经摸索到了一些我需要的东西了，算是不虚此行了。”如果还能活着回去的话。当然后半句话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但此话确实不假。 一开始进入那个雪原空间的时候他就觉得古怪，然后便渐渐了解到，这种古怪感来自于奇异生物离他距离的拉近。 没错，他觉得那些奇异生物离他的距离近了许多。在此之前，他在正常世界看到——或者确切地说是感知到这些生物，因为没有对比，自然不知道它们实质上离他是比较远的。进入了雪原空间，他才感觉到它们离他近一点。 根据他目前的猜测，这些生物位于一个与正常世界很接近的空间内，他天生强大的意识使得自己能够透过自己所处的空间，以看、听、闻等方式感知到它们，甚至不自觉地使用自己的意识去触碰它们。 这可以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白晓在雪原空间内时，就发觉这个空间十分脆弱，而骨架的智商也实在不敢恭维。他基本能够确认这幅骨架是龙狼王的，所以希望激怒它，让它使用独角进行能量强大的攻击，进而破坏空间稳定，借以得到离开的契机。 但没想到在雪原空间，龙狼王的能力出现了改变，变成了大范围攻击——白晓怀疑这其中也有空间结构不稳定的原因。不过结果和预期的差不离，他成功凭借自己超人的计算能力，分析出空间最薄弱的一点，使用自己现场改进版的巫术破坏了雪原空间。 在物质稀薄的、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间隙，被称为虚空。没有物质、辐射等，什么都没有也因此无法直接观测的虚空，被称为空洞。空洞有时在空间被破坏时的一瞬间出现，但出现时间极短，至少在白晓阅读过的书籍中，没有稳定存在的空洞的记录——或者说存在这个词对于空洞来说本就没有意义，因为空洞就是“什么都不存在”。 但很明显在雪原空间开始湮灭的时候，空洞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其原因白晓至少目前是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探究的，但利用空洞，他成功来到了现在所处的一片地方。因为空间破灭产生的空洞的特性，就是空间传送。 稍稍总结了一下之前的经历，白晓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昏暗又明亮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这里他不能发现任何光源，却依旧能够一定程度地视物。 头顶是黑压压一片，那是一片纯粹的黑，明明静止，却如同一个不断流动的漩涡，吸引着心神陷入其中。 脚下踩的则是一块广袤的大地，至少一眼望不到尽头。地面呈现发黑的深紫色。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洞口毫无规律地分布在地面上，一种光滑的黑色物体填满了这些洞口，如同活物般微微颤抖，稍稍突出地面。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令人感到不适。 白晓试图仔细观察这些小洞，但一把注意力集中上去，便感觉头昏脑涨，脑中似乎有无数人的呓语和哨音，仔细听去又是毫无规律的杂音，嗡嗡作响。 无论是头顶的黑天，还是地面，都似乎存在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于是他便转移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同伴上。 “还是白晓你懂得比较多，你说该怎么办？” 此时，萨和踱光不再争吵，齐齐把头转向他。 之前在雪原空间一直被龙狼王的骨架追着跑，白晓压根没有精力去在意他们，后来空间破碎时，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也没能力去找他们。毕竟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这可以说是每个人类都具有的想法。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一点事也没有，白晓估计空间开始崩溃时他们正好站在一个空洞旁边，就被传送了过来。 “我……大概有个想法，应该是有办法出去的。” 白晓刚说了一句话，另一个沉闷响亮的声音响起。 “就凭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忽的在耳畔炸响。那嗡嗡的余音，变成了一声声讥诮的低语，回荡在周围。 “轰隆隆……” 三人眼前的大地一阵颤动，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缝，一个庞大的生物从中钻了出来。 那些在开裂土地上的小洞因此被破坏，一个个裂开，如同黑色软泥一般的物体从中像挤牙膏似的缓缓流出。 “你们是主世界来的小家伙？”这个生物手脚敏捷地从地里爬了上来，嘿嘿笑着说道，“真是不自量力。” 这个生物实在是和正常世界的生物长得大相径庭——它不是对称的。 千百双眼睛漆黑如墨，其中似乎射出野兽一般慑人的光芒。在眼睛与眼睛的缝隙中，数百张嘴巴不断开合，其中嵌有一圈圈向内的、密密麻麻的牙齿。一些脚不像脚、手不像手、翅膀不像翅膀、爪子不像爪子的怪异肢体从身体内长出，连成一片。 三人面色皆是一惊。 “噫……这……”踱光没有掩饰自己的惊惧与厌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怪异生物。 “为什么这样说？这里是什么地方？”白晓的震惊更多的来自于自己没有提前感知到这个生物，他随即冷静下来，询问道。 只见这生物抖了抖身子，一些零零散散的红色物体从身上掉了下来，似肉块又似凝结的血，一股令人眩晕的腥臭味发出。 它再一次开口了，身上的嘴巴齐齐开阖： “这两个问题，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起回答。” “这个地方呢……我想想，人类似乎有一个文绉绉的叫法……不过，我喜欢把这个地方叫做——” “垃圾场。” “因为你们在垃圾场，所以我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 它发出的声音，如同千百把小号在发出无意义的音节，一个声音在小号声中轻声低语，随即又哈哈大笑，最后一声尖锐的哨音响彻天空。 它说的是很标准的南方语，但似乎是由杂音组成，又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 “垃圾场？什么意思？”大概是之前长了几番见识，踱光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直接皱着眉大咧咧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讲起话来没头没脑的。” 萨瞪了他一眼，似乎想叫他把话咽回去。 “哈！我是什么东西！”眼前的生物大笑一声，“既然这里是垃圾场，我自然是——” 话讲到一半，它突然停了下来，野兽一般的眼珠子不断在皮肉中翻滚着。 它的嘴巴大大地张开，一团团浊黄色的液体在其中翻腾着，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血色的物体。 它的无数双肢体猛地舒展开来，连成一片，似是环形的双翼，却无端地看起来像是舞动的银轮。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说这些？”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逃 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眼前的不对称生物发出声声怪笑，粘连在一起的肢体此时灵活无比，纷纷伸展着向他们抓来。 “既然你们在这里本就是必死的结局，不如让我来做这个刽子手好了！” 说着，巨大肢体的末端弹出锋锐的金属色利爪，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挥来。 “别吃我们！”踱光看到眼前的肢体，连连后退，“人类的肉不好吃的！” 听到这句话，生物的动作停滞了。 “我又没有说过要吃你们。”它说，“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吃了也消化不了的。” 白晓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赶紧趁着它还没动作说道：“那你杀我们干什么，又没有什么好处，白白费这一番力气干嘛？” 生物因此愣住了，肢体慢慢缩了回去，密密麻麻的眼睛一眨一眨。 “你说的对哦，没什么好处……”它慢吞吞地说道。 就在三人舒了口气，以为白晓成功忽悠过眼前的庞大生物时，它突然动了。 密集分布的肢体，犹如一把把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向了三人。 “但我就是想这样做！”它发出嘎嘎怪笑，圆形的嘴巴一张一合，黄色的脓液从中流出。 眼看利爪就要刺穿他的脑袋，白晓急促地喊道：“等等！” 肢体果然都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它的肢体停留在原地，身体则微微向前倾。 “你知道巫师吗?” “怎么不知道，一群疯子罢了。”巨大生物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屑，但身躯却有些微微颤抖。 白晓看见它的表现，心道有戏，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巫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生物“哼”了一声，却没有否认。 “我的祖父，最近刚刚晋升了七环巫师，他不可能就这么干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孙子死在这种地方的。” 这话，已经把威胁的含义表达得十分清楚了。 “什么？七环巫师？！”生物怪叫一声，哨音刺得人头皮发麻。 它猛地凑近白晓，正前方的一张巨嘴中喷出阵阵腥臭。 “你，说的是真的？我杀了你，会有一个七环巫师找我报仇?” “不单单是杀我，是杀我们。”白晓纠正道。 看着黄色液体和红色肉块擦着鼻尖落下，他面不改色地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我的祖父，尤为擅长空间和生物学，如若能多一个生物标本供他研究，他想必会很高兴的。” 眼前怪异生物庞大的身躯一颤，肢体一瞬间尽数收回，其漆黑的眼珠子看向一旁。 ??“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杀你们了，再见。”说着，它沉重的身躯十分迅速地挪动着，交错的肢体扒拉着地面，短短几秒就把愈合的土地重新硬生生掰出一条裂缝，钻入地里离开了。 “寒冬在上，那个恶心人的东西终于走了。”等了几秒，没见到任何异动，踱光才东张西望着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白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萨也问道。 白晓点点头。从见到怪异生物的那一刻起，他就基本确定：这里就是那些奇异生物所存在的世界！ 之前在雪原空间中经历了空间溃灭，又进行了一次空间传送，他心中离开的办法已经渐渐明了。 但这个办法，光靠他们三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必须要借助本地生物的力量才行。 “我有离开的办法，但目前还无法实施。”他对其他两人说道，“我们四处看看，我需要本土生物的帮助。” “本土生物？万一这里的生物都和刚刚碰到的一样怎么办？那个家伙真是太奇怪了！依我看，这里必是邪神的大本营，刚刚见到的就是邪神麾下的恶魔！”踱光充分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 “有办法出去就不错了，你怎么比小姑娘还讲究？”萨一边躲避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小洞，一边说道，“再说你的生物学是怎么学的？邪神和恶魔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生命，你偏偏把它们凑成一伙儿的。” 踱光自知理亏，没有吭声。 白晓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地上这些小洞中突起的物质，看起来油光闪亮，流动着白色光泽。 这些……是生命吗？ 他有些好奇，正准备研究一下，大地突然又开始颤动起来。 “轰隆隆……” 深紫色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怒吼，随即又是撕裂般的声音。 “呼啦——！” “嗵！嗵！嗵！” 土块飞扬，高高地被抛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一个个洞口一下子破碎，里头黑色的物质却向外疯长，在地上蜿蜒扭动，如同一条条黑色的、滑腻腻的大蚯蚓。 一个身影从地底冲出，正是之前遇见的那个不对称生物！ 它哈哈大笑几声，洪浑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似低音乐器的交响乐，但其中如同锯木头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使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改变主意了！管他什么七环巫师！在垃圾场，就是九环巫师来了也不敢造次！这里可是我的主场！” 说着，它的身体中长出了大量的肢体，连成六片肉翅一般的结构，三人正好一人对一双，迅猛地扑向惊慌失措的人类。 白晓心里一沉，暗叫糟糕，赶紧向一旁躲去。 在这个地方，所有他会的元素系巫术都无法使用，这就意味着他的能力大大缩水。而眼前这个生物光是说话就让人感觉头昏脑涨，他可没傻到拿精神系巫术和它怼。 如果敌人数量不是很多的话，他可以应付大约四五环见习巫师实力的敌人，但一旦敌人的实力超出这个界限或者数目众多，他可就只能够选择逃了。 然而跑得再快，哪里能够比得上怪异生物的肢体快。 “唰——唰——唰——”如肉翅一般、却有着锋锐利爪的肢体灵活地伸展得长长的，左右夹击白晓。 眼看那刀锋般尖锐的利爪就要没入自己的身体，他握住口袋里的一个物体，正准备释放，却发现肢体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强烈的恐惧感，如同一条滑腻柔软的毒蛇，吐着信子滑入他的意识深处，又沿着骨头蜿蜒而上，盘旋在他的额头处。 他仿佛能看见那条毒蛇的鳞片，在反射着冷光。那蛇又不像蛇了，似是某种呐喊着的、声嘶力竭的东西，冷笑着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突然，一团黑色出现在不远处，与天空的黑泾渭分明。一颗颗眼珠镶嵌在黑色中，雪白的巩膜上有着墨蓝色的虹膜，周围还有一圈细细的红色。 白晓瞬间僵在了原地，那种恐惧感原始而沧桑，似乎是来自远古恶意的呼唤，悄悄爬上他的肩头。 怪异生物愣了一愣，随即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舞动着肢体，嘴巴里黄色脓液狂喷。 “不不不不不！是是是是清道夫！”它激动地语无伦次，从身体里掏出一个怀表看了看，“我我我我我竟然忘记了时间！我不该逗留的！” 它一直待在原地惊惧交加地大喊着，直到那团黑色渐渐逼近，它似乎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 “快跑！” 它疯狂挥动着肢体，却没有选择再一次进入地下，而是在地面上拔足狂奔起来。 白晓听见它的惊叫，如梦初醒。那恐惧感愈来愈强烈，但他已经冷静下来，看到要逃跑的怪异生物，赶紧招呼萨和踱光一声： “快！我们爬到它上面去！” 其他两人这才从木若呆鸡的状态中缓过来，条件反射地听从他的话向生物跑去。 白晓抓住它的一条肢体，另一条肢体挥来，差点把他打下去。 他尽量在上下移动的肢体上稳住身形。幸运的是，虽然这些肢体表面很滑，但也很柔软，这才让他紧紧抓着不至于掉下去。 他一点点艰难地顺着肢体往身躯爬着，依附在疯狂跑动的生物上，他觉得自己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颗微小的幼苗，在风雨里颠簸着，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随后被踩成一滩烂泥。 这时他也顾不上什么干净不干净，一把扣住身体上的一张嘴巴，把自己拉到了身躯上。 在他之后，萨和踱光也有惊无险地爬了上来。 三人就这么坐在一堆眼球上面，目光投向追来的那团黑色。 这时它的形状已然很明显了。那是由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组成的虫群，身体两侧都分布有狰狞的口器，一条条刀锋状的物体竖立在它们的背上，就像是被捅了许多刀似的。 此时那些外骨骼制成的刀锋正闪动着凌厉的光泽，似乎期望着猎物的鲜血。黑色虫子的口器不断开合，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那一颗颗巨大的眼球，墨蓝色虹膜几乎隐藏在黑夜中，白色巩膜与黑色外壳形成鲜明对比，那虹膜边上的一圈红色，散发着红光。 眼球中心的瞳孔，死死盯着地面上跑动的生物。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荒诞 “嗵——咚——嗵——咚——” 一个浑身长满眼睛、嘴巴与怪异肢体的生物，此时正在同样怪异的紫色大地上狂奔着。 在它的身后，一团黑压压的虫群正悄无声息地追击着。一颗颗巨大的眼珠自上而下俯瞰着地面。 它们的墨蓝色虹膜一动不动，但中心那个漆黑的瞳孔，却四下移动着，紧紧跟随着不对称生物。它往右，瞳孔往右，随后虫群整体往右；它往左，瞳孔也快速转向左边，虫群一个飘移，转向左边追去。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不对称生物一边左右惊慌奔突，嘴里一刻不停，“这下完了！啊！我必死无疑了！” 虽然它全身似乎散发出几乎成为实质的绝望气息，但肢体的动作不停，数百条细长的肢体不断带动它向前，速度竟是与虫群相当。 肢体拍打在地面上，却没有激起一丝尘土。但整个大地似乎都被虫群惊动，开始动作起来。 一条条粘滑的黑色长条物质从小洞中伸出，或是在地上蜿蜒伸长，或是竖立在空中舞动，霎时间，犹如群魔乱舞，如同无尽深渊中邪神的触手，掠夺着每一个靠近的生命。 虫群不为所动，执着地追逐着不对称生物。它们的两排口器互相咬合，环环相接，犹如一件形态怪异的兵器，又似一只远古巨兽，势不可挡地冲向猎物。 而它们的猎物，正在地面上向前狂奔着。它遇见地面上伸出的黑色触手，躲也不躲，就这么直直地碾过去。触手纷纷被压扁，但在它离开后随即毫无损伤地舞动起来。 “这、这个地方……真是……”虫群带来的浩大飘渺的恐惧感依旧萦绕在三人心头，这让踱光的话有些不利索，但三人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这是大恐怖啊……真是不寒而栗。”萨揪着不对称生物的身体，以稳定身形，她只看了虫群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白晓，你确定你的办法现在依旧可行？现在我们算是被追杀着吧？” “可以。”白晓紧紧盯着空中的黑色虫子，微一点头。 没想到，又一次见到它们了。上一次看到这黑虫，让他了解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这一次出现，则打断了不对称生物要杀他们的行动。 当然，它们虽然可以说给他带来了帮助，但依旧改不了在追杀他的现实。 “你说过需要本土生物的帮助，莫非……”萨又开口了，目光朝向驮着他们逃命的生物。 “不错。”白晓也看向这个生物，“借助它的力量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在移动状态下，我的办法实施起来会比较困难。” “那么就是说，如果不被这团虫子追着跑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回到正常世界了喽？”踱光泄愤似的戳着生物的一颗眼珠，说道。 “如果不是这虫子，我们现在早死了好吗？”萨反驳了他一句。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我必须寻找到这方世界的薄弱点才行。” 白晓说罢，三人都安静下来，不发一语，默默地等待着他寻找时机。 坐在这怪异生物的背上，倒是十分安稳。它那数百肢体一齐摆动，很好地稳定了身躯。但三人的心情，可不是很美好。本来萨是来找本书，白晓来探寻一下关于自己能力的灵感，踱光……他纯粹来凑个热闹。 结果没想到，这万声兽的巢穴竟是如此怪异而凶险。 他们原本敢来，是因为万声兽曾被黑龙打退。这黑龙又不是真正的黑龙，实力大约只有两环，算不得很强。万声兽被打退，说明它也不算很厉害。而且据萨说，那名死去的巫师也只不过是一名一环巫师，所以他们三个家底丰厚的小崽子，才敢过来。 可没想到，这万声兽巢穴的水那么深…… 那如同蛇一般阴毒、又似世界一般浩荡古老的恐惧感盘旋在三人心头，代表着身后的虫群依旧紧紧追着他们。 不对称生物驮着他们在无边无际的紫色大地上跑了很久，他们也沉默了许久。 突然，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那是一只身形与不对称生物一般大的生物，长得就像一只放大许多倍的短毛猫，浑身黝黑的皮毛闪耀着群星般的光泽。它的脑袋仿佛被砍了一刀似的，缺了一小半，一只耳朵、一只眼睛和小半张嘴不翼而飞。 看到狂奔而来的不对称生物和后面的黑色虫群，它一张嘴，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不！吾爱！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它似乎忽略掉了白晓等三人，一只猫眼含情脉脉地盯着眼前的生物，语气几分悲伤、几分愤怒地问道。 “是清道夫！”不对称生物语气深沉地喊道，“快！我们快跑！” “不行！”大猫又发出高昂响亮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经受如此苦难！我会帮你拖住清道夫！你快跑！” 说着，它轻盈一跃，冲向虫群。 黑色的虫子们看见自动送上门的猎物，口器一阵咬合，迅速变换阵型，首尾相接，化作几条锁链飞向大猫。 “不！吾爱！不！”不对称生物发出悲痛欲绝的喊声，“你不能为了我而死！” “快跑！快跑啊！”此时的大猫似乎“呜呜”哭泣了起来，那泪光流转的眼眸望向它，声音依旧震耳欲聋。 “你已经为我们的爱情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忍心再让你受苦！快跑啊！”大猫说着，回过头，义无反顾地扑向虫群。 “不！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跑的！”不对称生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但肢体却是连连摆动，速度竟是又提升了一些，快速地逃离着。 “不！你快走！”大猫闻言，止住步伐，回过头向它追了几步，大喊道。 “不！我不走！” “不！你快走！” “不！我就是不走！” “不！你必须走！” “不！我不能离开你！” “不！你快逃！不然我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爱我，难道你想让我白白失去生命吗？” 这么一番拉扯，不对称生物已经跑了好一会儿了，大猫也追在它后面，两个生物你来我往。 “好吧！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永远爱你的！” “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听到这句话，大猫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黑压压的虫群，“永远不再相见了，吾爱！” “不——” 在不对称生物哀婉凄绝的吼声中，虫群化作的锁链紧紧捆绑住大猫，一颗颗眼珠依旧盯着它。 大猫从似被削掉一半的脑袋开始慢慢融化，露出体内跳动的猩红色物质。这些物质一碰到虫子就开始扭动和尖叫。虫群把背上的刀刃插进物质里，整只大猫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快速消失了。 不对称的怪异生物依旧狂奔着，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白晓、萨和踱光三人十分无语。 光是听声音的话，倒像是一出浮夸的爱情戏剧，但把声音代入到眼前的场面中，简直不忍直视。 一对情侣是浑身长满眼睛嘴巴和怪异肢体的生物和一半的脑袋不翼而飞的巨型大猫，拆散它们的反派是一群眼睛长在肚子上、背上插刀的虫子。更无语的是，不对称生物一边哭喊着“我不走”，一边奔逃…… 着实让三人感觉有不真实的荒诞感。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离开 这一出戏剧的结果就是：大猫为爱牺牲，虫群追杀依旧，不对称生物并没有痛哭流涕…… 它依旧一刻不停地狂奔着。 似乎这大猫的出现是一个导火索，地面又开始颤抖。 “隆——隆——” “嗵——嗵——嗵——” 随着地面上开裂出一个个大洞，一只只巨大的生物从中探出身来。它们的样子清一色的像猫，但细节却不尽相同。有些缺条尾巴，有些少了两只眼珠，千奇百怪。 “众神在上！”一只缺失了脑袋上部的大猫第一个发现不对称生物，用咏叹般的语调大叫道。 “你试图掳走我族的女儿不说。”另一只大猫紧接着开口。它没有嘴部，原本应是嘴巴的地方有一个平整的切口。 三人对此很好奇。 “它都没有嘴巴，是怎么说话的？”踱光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知道。”萨摇头。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又一只大猫弓起身子，纯黑的皮毛根根立起，它没有后半身。 “竟然还引来了清道夫！”它粗声粗气地说道，边说着喉头似乎打了一连串的呼噜。 “你想要置我族于死地吗？”所有的大猫齐声怒吼。从它们的身体里发出闷雷一般的隆隆声，又有似哭似笑的尖叫声。 不对称生物没有停止步伐，所有嘴巴一齐张开，大喝一声： “滚开！” 它的身躯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带着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大猫们。后者齐齐尖啸一声，转过身向后逃去。 “诅咒你！”它们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最后说出了一个复杂的词语，大抵是不对称生物的名字。 不对称生物从它们身边碾过，一眨眼就逃到了远处。 黑色的虫群发现了这群同样是黑色的猎物，它们依旧一声不响地张开了口器，一只只长相怪异的虫子重新排列，一个个连接，变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 “不！”大猫们又一起发出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向后退去。全身黑毛乍立，尾巴不停地晃动。它们似乎放弃了退回地下。 “伟大的清道夫大人，请放过我们！”一只体型较小的大猫甚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两道眼泪真的像喷泉一样从大眼睛中喷涌而出。 虫群不为所动。那漆黑的巨网为大地投下一大片阴影，一个个黑色的瞳孔泛着光，冷漠地盯着这群大猫。 眼看黑色虫子就要扑下，大猫中爆发出一阵哭嚎。它们想要逃离，但尾巴和四肢交错在一起，竟是绊倒了它们。 一团比乌云还黑的虫群包裹住了它们。 此时的不对称生物似乎被大猫们的下场刺激到，一言不语，再一次提速。当三人看不见这群大猫后，它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白晓在心中诽谤着。 就在这时，他思绪一动。 找到了！ 他立刻严肃起来。 “你找到薄弱点了？”萨看见他脸色的变幻，轻声问道。 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金属色挂坠。 悄无声息地用精神力碰触了这条挂坠。后者随即开始发出莹莹亮光。 “嗡嗡……”它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声音，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 白晓在心底一笑，把不断震动的挂坠往空中一个方向一抛。 “嗡嗡——隆隆——” 挂坠停在了空中，其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那已经不单单是挂坠发出的声音了，附近的某种不可见的东西，也开始颤动。 “什么！你们在我背上！”似乎这时不对称生物才意识到这一点，大声尖叫，“你们对我干了什么？！” 说着，它浑身的肢体开始剧烈挥动，整个身体似乎被某种力量向一旁拉扯去。它咒骂着、尖啸着，却毫无用处。 “轰——” 一道声音忽的在耳边炸起，使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空中的某一处开始旋转、扭曲，不可见的东西似乎开始崩溃，向那点塌缩着。银色的挂坠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浑身白光闪耀，似是一把破开空间的短剑。 身后的虫子自然发现了这一异象，口器不断开开合合，气势汹汹地飞来。虽然还未追到，那恐惧感就已强了百倍。 似是一条毒蛇蜕变成了横亘世界之间的巨蟒，那一个硕大得如一个小型世界的头颅，转向了眼前渺小的猎物。一双蛇眸忽的睁开，目光如炬，那黄色的虹膜淡淡地看着他们。虽然没有流露出捕食的意思，但却让人浑身颤栗。 那是无可匹敌的恐惧。 白晓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要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 冷静……冷静…… “啊啊啊！让我走！它要追上来了！” 不对称生物的挣扎更剧烈了，它晃动着身体，三人差点掉下去。 挂坠似乎察觉到它的抵抗，一道白光从它身上脱离，射向不对称生物。 “嗷——昂——” 白光没入它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它怪叫一声，肢体猛地拍击在地上，带着三人一跃而起。 此时，空间一阵猛烈的震动。 “啪——” 一声轻轻的泡沫破灭声在耳边响起。空间似乎紧紧收缩又忽的膨胀，一道裂缝瞬间被撕裂出来，如同一只眼睛，漆黑又神秘。 随即挂坠光芒大放，似与空间中的破洞融合在一起。 不对称生物收回所有肢体，与光芒碰触—— 刺眼的白光让白晓闭上了眼，只觉得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膜，脑中“嗡”的一声，难以名状的感觉升起。 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十分昏暗。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让他看见了深色的岩石和压抑的洞顶。 洞顶？ “咕噜……咕噜……”一阵难听的咕噜声传来，一团团黑色的、不断翻腾的生物从各个角落蠕动过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对称生物又重新伸出数百条怪异肢体，毫无规律地挥动着。 一条带着利爪的肢体挥向软泥一般的生物，却仿佛是打在了水面上，在生物表面激起阵阵波纹，一圈圈扩散。 “咕噜……咕噜……”软泥生物依旧不紧不慢的蠕动着。 “我要离开！离开！”不对称生物发疯似的大叫着，向前冲去，“我要回到垃圾场！” 面前是错综复杂的地下洞穴，但它没有在意，只顾直直地向前冲去。 “嗡——” 又是一阵让人头晕眼花的声音，它直接穿过了洞壁。白晓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景象开始剧烈颤动，模糊不清。 视线再次恢复清晰时，景象又变了。 一个巨大的骨架，静静地卧在一片漆黑中。那森白的骨头与背景形成鲜明对比，却又不显得刺眼。长长的尾巴延伸到不可见的黑暗里，它的头颅则正对着不对称生物。 “这又是什么地方！”后者惊恐地大喊道，“它想吃了我！一定是的！” 它挥动着肢体又疯跑起来，朝着尾巴的方向奔去。 三人的眼前是一片黑色。这黑暗的大海深不见底，宁静地展开自己的无数手臂，把不对称生物连带三个人类拥入怀中，缓缓收拢。 “你看！” 耳边传来踱光的惊呼。白晓转过头去—— 那巨大的头颅，不知何时又正对着他们了。黑漆漆的眼眶平静地与他对视。那尾巴依旧伸向身边的黑暗，但它的姿势却让人感觉从来没变过，十分协调。 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感突然重重地沉入他的心底。 黑暗随即充满他的视野。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回家 “人类！我诅咒你们！众神会帮我报仇！” 不对称生物凄厉的嚎叫在耳边回响，其中夹杂着如哨音一般的惨叫声。它的一条肢体不甘地伸出，顶端的眼珠瞳孔缩成针尖状，怒瞪着三人，但它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了另一片空间中。 “我们回来了！这是回来了吗？”它一消失，踱光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着，语气急促地问道。 “没错。”白晓环顾四周，看到另一片空间的生物在蠕动着，但有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对比，眼前看到的明显要模糊一点，而且给他的距离感也远了不少。 “这次多亏你了”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他笑了笑，“不愧是祖上出过巫师的、传承悠久的贵族。” 白晓在心里摇摇头。 过去再强大，也改变不了如今逐渐衰落的事实。 之前他使用的挂坠，是黑龙领第一位领主、他的祖上——黑鳞巫师留下来的，它的功用就是穿越空间。 实际上他之前寻找的不能说是薄弱点，而是空间比较不稳定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更容易被破坏，但也更危险。 本土生物因是属于的世界的造物，整个世界对它们的警惕性不太高，所以挂坠正是借用了不对称生物本土生物的身份，让它一齐穿越空间，这样危险性会减小，世界的阻碍减小。加之挂坠本就有稳定空间的能力，使得白晓三人能够成功返回正常世界。 不过挂坠的等级只有三环，稍微坚固一点的空间就无法破坏了。但幸运的是，之前所在的空间十分混乱，空间壁垒薄弱，离白晓他们所在的世界也很近，所以才有了可乘之机。 白晓站在原地回忆、整理着自己的收获。虽然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对于空间和意识的领会已经让他感到很满意了。 “白晓！” 他听见萨在招呼自己，转头向一旁看去。 这里是一个堆积满白雪的洞穴，光从洞外照进，照亮了地上的一具骸骨。 这应当是一具人的骨架，几乎已经埋进了积雪里，只露出小半个头盖骨。 踱光一脸兴致勃勃地刨着雪，这具骨架就这么慢慢显露了出来。 一块块骨头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拼凑出一个高大成年人的轮廓。骨架有着独属于骨头的白色，微弱阳光的照耀使得它微微反光，似乎骨头的主人依旧拥有着生命力。 踱光碰了碰这具骨架，一瞬间，它就崩溃、瓦解成一堆骨灰。 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激动地走上前去，在雪中拿出一本书。 “没错！就是这个！”她把书递给白晓。 这是一本拥有厚厚书页的书，拿起来却意外的轻。书只在边角处有一些微微的破损，它的书皮如同树干一般有着螺旋纹路。拿在手里，些许凉意从书传递到手上。 封面用索恩文写着几个飘逸的大字： 追寻本源。 白晓翻到目录页，只见上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巫术的名字。 “是这本书吗？”萨凑过去，她看不懂索恩语，于是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 “是的。”他低头翻着书，回道，“……这里的确有你所说的名为‘生灵复活’的巫术。” 萨眨了眨眼，眼角上挑的眼睛反着清亮的光，似乎显示出主人的喜悦。 “那么——” “不过，是四环巫术。”白晓摇摇头，“除非有四环或以上的巫师，否则至少现在我是无能为力的。” 萨的笑容似乎有些凝固。 四环及以上的巫师，在黑龙领附近几乎是不可能找到的——除非是路过的。实际上，四环巫师，如今的莱茵帝国也只有三位而已，五环仅仅有一位，五环以上的更是一位也没有。 甚至这些巫师也不能完全算是帝国的，他们都是南方联盟派来的。 在南方，普通人国度里的巫师和术士，几乎都是南方联盟的，而如若出现了拥有成为巫师和术士潜力的人，按规定也是会被南方联盟所接收的。 “我……知道这个巫术等级不会低……”萨微微低下头，“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 白晓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只说道：“抱歉。” 踱光虽然经常没心没肺，但此时也只是安静地看着。 萨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本书就留在你这儿吧。”她说，“复活一个早已死去数年的人，终究是一个妄想罢了。” 白晓把手中的书“啪”地合上。 “我再拿回去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方法。”他随即顿了顿，说道，“谢谢——你知道的，这本书对我来说也很有用。” 萨点点头，视线落在积雪上的那一层薄薄骨灰上。 “那啥，也许你应该试着交几个新朋友。”见气氛缓和的，踱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艾达如果还活着的话，也一定会高兴于你结交新的朋友、重新变得快乐的。” “谢谢你的好意。”萨似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过你的安慰真的很拙劣。” “那么？我们回去吧？”踱光此时没有在意她的日常性嘲讽，又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次的经历也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两人转身向洞口走去。白晓蹲下来，翻了翻雪堆，觉着没有什么东西了之后，才站起身追上他们。 果然小说中随便到个地方都能捡到宝的确是假的。 他想。 当然实际上此行的收获已经让他很满意了。毕竟对他来说身外之物是次要的，感悟和知识的积累才是主要的。 越往洞口，道路就越狭小，但好算这是一个比较浅的洞穴。三人很快就走出了洞穴，重新回到茫茫雪原上。 “所以说，这才是真实的洞穴喽？”踱光回头看着眼前隐蔽而狭小的洞口，“之前我们看到的巨型骨架啊什么的，都是幻觉——不不不，另一个世界的吗？” “大概是的。”萨说道，“我之前两次来这里都没看到真正的洞穴。现在想来，也许我们刚进了洞口，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无论怎样说，这次的经历实在是太刺激了。”踱光面对着风雪，眯起眼睛，“我能吹一年——不，不止一年。” “你可不能说出去。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找到了万声兽的巢穴，并拿到了一本巫师书吗？”萨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没好气地说道。 “呃，也对啊。”踱光挠挠脑袋，“不过说起来，这里真的是万声兽的巢穴吗？就这么一堆积雪？” “应该是的。”白晓说着，回想起洞壁上的血迹、和那似兽吼似呓语的声音，“说不定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生物就是万声兽呢。” “什么？那么恶心的家伙？在我的心目里，万声兽应该是一个神秘而又威风凛凛的生物啊！” “……” 就这样一路聊着，他们在广袤的雪原中一直走到天黑。 月缓缓升起，柔和的月光洒遍了大地。刺目的雪似乎也因为月光的照耀而显示出些许温和，犹如大片大片的白玉，成为大地上唯一的景物。 今晚的风比起白天小了许多，雪不再漫天飞舞，夜也变得寂静不少。 三人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便分开了。 白晓独自一人走进黑龙领。 橙色的火光相映成一片温暖的光亮，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曳着。 不……感觉气氛和往常不一样啊。 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仿佛已经人去楼空。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沉寂，如同近乎凝结的热气扑面而来。偶有一两只鸟雀“扑棱棱”地从空中掠过，但很快就飞走了。 看来有事情发生了啊……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用餐 “踏——踏——踏——” 马蹄声传来。那声音并不清脆，马蹄踩在泥土上，发出的是沉闷声响。 一队穿着灰色铠甲的士兵走来。他们面容沉静，抿成一线的嘴角和警惕地环顾四周的动作，无一不显示出他们沉重、紧张的心情。 他们骑着年轻健壮的马匹，领头的一位手中还牵着另一匹马。这匹马浑身灰色，四蹄发乌。 白晓一眼认出那是他的马匹，便知道他们是来护送他回黑龙堡的。 说起来他自己的实力也和一名五环见习巫师相当了，护卫的护送似乎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但他的巫师手段并不适宜被普通人见到，所以平日里外出都是有护卫跟着的。 “少爷，请回。”领头的护卫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一双深色的眸子沉得连火光也映不进去。 白晓点点头，走上前，摸了摸灰马的脸颊。后者似乎因见到了主人而觉得十分欢喜，一双黑亮的眼眸望向他，睫毛在火光下熠熠反光。它随即温顺地垂下头。 他翻身上马，驱使它向黑龙堡走去。 月光冷冷地照耀在每个人的身上，在身后投下一片阴影。护卫的脸低垂着，隐匿在黑暗里，让人看不分明。 白晓一看这气氛就知道出了事，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这几个护卫。 “朗尔。”他唤了一声领头护卫的名字，“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名为朗尔的护卫转过头，他的面部轮廓颇为硬冷，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 “这……”他犹豫了一下，旋即说道，“今天上午传来了消息，亲王已经正式派兵出战了。” “……”白晓挑挑眉，“他想用武力夺取王位？” “就目前来看，是的。”朗尔答道，“亲王一发动战争，我们附近那些投靠他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的语气古井无波，但紧蹙的眉头体现出他内心的忧虑。 “……” 白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追问，朗尔也没有主动开口，场面冷寂下来。 亲王既然敢发动明面上的战争，要么是孤注一掷，要么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完全不用担心其他国家的动作、麾下的背叛和民心所向。 亲王是一个谨慎又野心勃勃的人，所以第一种情况基本排除。也就是说，一场一边倒的帝国内战就要打响了。 国王一系到了现在，可以说是昏庸糜烂不堪，莱茵帝国在这一代国王的统治下不仅没有保持在原来水平，经济实力甚至开始倒退。贪官污吏横行，使得许多地方的人们民不聊生。 而相比国王，亲王虽是国王的兄弟，但血缘关系稀薄。他从一个低贱的私生子一路爬到现在的位置，自然手段出众。他麾下的军队面对敌人凶狠、毫不留情，但对于自己领地上的普通人可以说是十分温和。 这一次出战，白晓估摸着他一定打的是正义的旗帜，因而肯定是民心所向。 支持国王一系的人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几个与皇家有着很深联系的老贵族还在苟延残喘。而自己的父亲，则是因为祖上留下来的誓约而不得不站在国王这一边。 感觉这次的处境非常不妙啊……白晓暗忖着。 月已升到高空。黑暗固执地企图吞并掉月光，世界渐渐一片漆黑。远处的树林如同连绵的黑暗，沉默地驻守着自己的领土。 随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堡出现在眼前，那静谧的气氛也越加沉重起来。 黑龙堡到了。 走到大门前，管家默林站在一旁，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他看到白晓，低下头用低沉而平稳的声音说道：“领主大人在等你。” 白晓拿出一块怀表看看时间，指针正好指向数字八。 在用晚餐啊。 他有点不想过去，但在管家目光的注视下，还是快步走向了大厅。 长长的餐桌似乎被无限地拉长，成为一条银色的长虫。一个个装饰有镂空花纹的椅子整齐地排列在两侧，上面却空无一人。 一切似乎过于寂静，让人感觉无端的压抑。偶有刀叉碰撞声传来，如同一片黑暗中照下的些许凌厉月光。 餐桌的尽头，他的父亲独自用着晚餐。 白晓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他还是从莱里的细小动作中察觉到了焦虑。 刀叉碰撞声停止了，似乎乌云遮住了所有月光。莱里放下餐具，望向自己的儿子。 白晓微微低下头，走过去，拉开一侧的一把椅子坐下。 仆人随即端着盘子上前，将食物在他面前放下，又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就逃也似地退下了。 晚餐是一成不变的蔬菜色拉、黄油面包、牛排以及甜点，在一众奢侈的贵族中算是少见的简陋。 除了重大节日以外，什么时候能够换个菜式啊，就是吃黑面包，也算是换了个口味啊。白晓在心中诽谤着，手上拿起了餐具。 莱里已经吃完了。他手里端着酒杯，目光在杯中红色的半透明酒水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看向白晓。 “现在的情况，你必定是有所了解的。”他开口道。 白晓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目光始终放在眼前闪着银光的刀叉上。 “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莱里也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朝向哪儿，自顾自地说道，“幽影花和红磷应该很快就会打过来了，其他的许多贵族肯定也想从黑龙领身上扯块肉下来。” “所以我们目前要集中所有自己和盟友的力量，至少要保证不输得太惨。” “我们的盟友也没几个。你的那个朋友，他的父亲是寒枫领领主，他是支持国王的老贵族。” “还有几个支持国王的贵族，都离黑龙领很远，要他们支援我们是不可能的——他们自顾不暇。” “机械之心领领主么，是这里唯一的中立贵族。我听闻你最近和他的侄女走得比较近，这就随便你了，他是不会因此帮助我们的。” 莱里语气平稳地讲完了，最后略显突兀地说了句： “你最近不要出去了。” “……好。”白晓此时已经草草吃完晚餐。对于父亲的吩咐，他轻声回了一句，随即起身，直接离开。 不要输得太惨……么？ 看来父亲早已不抱希望了。 黑龙领的创始者黑鳞巫师与以前的国王交情深厚，据说正是因为那时候的国王的扶持和帮助，黑鳞巫师才能走到四环巫师的地步。也因此，他在死前立下誓约： 黑鳞巫师的后代，必须永远站在国王一边。 然而莱里是很不情愿与现今的国王站在同一阵营的。甚至在一些工作如对抗边境兽潮中，黑龙领总体的反应也十分怠惰消极。 在察觉到目前局势后，他在暗地里整顿着自己的力量。亲王的胜利几乎已成为定局，他只能尽力保住自己。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红磷来访 黑龙堡位于黑鳞城的中心，但它的周围，却算得上是荒无人烟。以城堡为中心，一队队士兵面无表情地在四周巡逻。 这是冰眠季中罕见的一个艳阳天。白云退散，冰雪消融，温和的阳光暖融融地打在每一个人身上。 在一大块空旷的场地里，一个个穿着轻质盔甲的士兵正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在统一的口号下机械性地重复着几个动作。他们中的大多数脸上稚气未脱，脸上的汗滴使得他们的面庞在阳光下泛着光。 这是练兵场。许许多多满怀一腔热血的青少年和为了混口饭吃而来的闲人在此汇聚。 白晓因为阳光而半眯着眼，目光投向正在努力练习的新兵们。 最近局势比较不利，所以他没有离开过黑龙堡，每天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和做些小实验什么的。不过有时他也会对这种老年人生活感到厌倦，于是一路溜达到了练兵场。 “你们几个人的手法不对。这样握，时间长了手腕部会留下隐患。” 一个严肃平板的声音不时在场地中响起。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略微发旧的盔甲。虽然他的声音很严厉，但他的五官却称得上柔和，微淡的眉毛和总是略微上翘的嘴角与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细节，我不是没有说过，你们却忘记了。”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声音却毫无温度。 “这个……不是……” 几个年纪尚幼的新兵无措地看着他，怯懦地开口。 “不要狡辩，我不是在问你们问题。”男人开口打断，“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所以罚你们多练习五百次挥击动作，标准的。有一次动作不标准再加一百遍。” “……”听到他的话，一个新兵似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咻——咻——” 长剑挥过空气划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络绎不绝。几个新兵一言不发地开始练习起来。 白晓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少爷。”男人转过身，看到了他，低头说道。 “涸木。”白晓对他微一点头，“这一批新兵有多少人？” 自从发现自己对正常人的世界一无所知之后，他开始学着多说话、多提问题。 “……”涸木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少爷会主动开口问话。 “这批有五十三人。”他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真正能够成为合格的士兵的人……估计不超过三十个。” “……为什么？”白晓有一点兴趣，他以前没怎么了解过这一方面的内容。 “我们的士兵，是要驻守帝国边境，抵御自凛冬森林而来的敌人的，所以标准很高。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身体和心理素质，到了抵御兽潮的战场上，是毫无用处的。” “所以……”不合格的人是炮灰吗？ “对。”涸木自然知道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点点头，“不过……这次估计再多的人也没有必要了。” 白晓知道他所说的是不知何时会打来的幽影花和红磷。 面对一位一环正式巫师和一环正式术士，再多的普通人也毫无意义。 “他的动作错了。”白晓用眼神指向一位正在挥剑的新兵。 涸木立马把目光投向那位新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不带丝毫起伏地说道：“加一百遍。” 新兵依旧默默地练习着，只是点了点头。他望向白晓的神情有些幽怨。 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白晓略感尴尬。 平常看书做事都会习惯性纠错，但从来没说出来过，这次倒是给别人增加了一些负担。 “看什么看。”涸木厉声开口，“少爷以前练剑的时候可比你们认真多了。有了错误他都是自觉改正并练习的。” 怎么变成正面教育材料了…… 白晓回想起小时候练习的时候，的确是挺认真的。但只学了两年，后来就一直泡在书籍里学巫术之类的了。 “说起来。”对新兵说罢，涸木又转过头来，“少爷，当初这些东西也是我教你的呢。你想不想和这些新兵比比？” “不。”白晓摇头。 不用巫术，就是和新兵比，他也是找虐啊。 涸木依旧扬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见白晓估计是不想继续和他说话了，就识趣地略一低头，走到了一边，继续调教新兵去了。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愈加毒辣起来。炽热的阳光打在练兵场中，士兵们的汗水反着炫目的光芒。 纷繁的飘雪似乎已是往日旧景，地上的积雪也在渐渐消融。恍惚间，似有一抹绿意出现在光秃秃的树枝头。 虹草季要来了啊……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练兵场上挥洒着汗水勤恳练习的新兵们也似乎散发出勃勃生机。但似乎有一块阴云笼罩在黑龙领上头，那欲降却不降的雨在酝酿着雷电，准备在不远的将来狠狠劈下一道惊雷。 “你们的兵，也不怎么样啊。” 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一阵马儿响亮的嘶鸣声。 谁？ 白晓转过头，一个穿着猎装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 士兵的马儿不安地嘶鸣着，用力地扬起身体，试图挣脱缰绳的束缚，转过脑袋想向一旁逃去。 “‘红磷的巨蛇’。”白晓看向他，一双蓝眸微眯，“你来黑龙领干什么？” 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表情，有惊恐，有无奈，有叹息。 “来看看我未来的领地是个什么样子的。”那个年轻人笑眯眯地说道，“以前也来过黑龙领，但心情不一样，看到的事物也不一样啊。” “今天我算是看出来了——黑龙领，终归是没落了啊。”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马儿突然停止了嘶鸣，安静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子低垂。所有的士兵，包括涸木，都僵硬地站在地上，想要退却，却似是有一种力量迫使他们停留在原地。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白晓感觉到危险感在头顶上空如鸟儿般盘旋，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问道。 “好吧，真是无趣啊。”年轻人撇撇嘴，随即又扬起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却冷到了白晓心底，“我就是代亲王来问问你们想不想投降的。” “不可能。”白晓毫不犹豫地回道，“你走吧，至少现在这里还是我们的领地。” 古老的血脉誓约，迫使黑龙领必须坚决拥护国王一系，不然的话誓约的力量可能使他们比输了战争还惨。 “嗨呀，我早就猜到你们不可能投降的。”年轻人依旧笑嘻嘻的，“你看看，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一样武器、一个兵，所以我可是来友好访问的。你就这么对待黑龙堡的客人吗？” 一个一环术士，就是什么也没带，也能够轻松杀死在场除了自己的所有人好吗。白晓在心中诽谤着。 “我们不欢迎你作为我们的客人。”本来就是敌对的，他也懒得敷衍，直截了当地说道，“狄伦，如果你不是来发动战争的，就请回吧。” “我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狄伦笑着说道，俊秀的脸庞在逆光的情况下有些模糊不清。 “现在的黑龙领可没有以前强盛了，能够在我手下撑过几个回合的也就剩你一个了。” 他突然收敛起那无形的气场，马儿又开始轻轻地嘶叫。 “你只是一个五环见习巫师吗？不不不，你身上肯定还藏着什么秘密。”狄伦摸摸下巴，脸上笑容不变。 “总之，你应该挺不简单的。” 再不简单，有你厉害吗？白晓平静地注视着他。 “到了黑龙领易主的时候，幽影花那个讨厌的巫师肯定要过来分一杯羹，真是麻烦啊。”狄伦挠挠脑袋，又对他笑了笑，“不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再见了，小家伙。”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过身，慢悠悠吊儿郎当地走了。 场面静默了几秒，涸木高声喊道：“继续啊！该干什么干什么！” 所有的士兵极力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练兵场又响起了一阵挥剑的声音，但比之前的弱了不少。 好几个新兵握剑的姿势又一次错了。但涸木没有对他们说什么。他看也没看他们，目光投向白晓，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而是藏不住的阴沉。 “这个……少爷，怎么办？”他低声问道。 “这个已经不是你能管的了。”白晓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两人都安静下来。 白晓紧盯着还未走远的狄伦，后者在光的笼罩下镀上了一层红色的轮廓。马儿发出长长的嘶声，像叹息，更像吞吐信子的蛇。 太阳光依旧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大地。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作死中 白晓坐在椅子上。阳光从窗户照进，为书桌披上一层金色。一些白色的、宛如在发光的灰尘在阳光中显露踪迹，慢悠悠地飘落。 一切应该准备就绪了……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红磷的术士来访让他感觉到危机近在眼前。父亲已经告诉了他之后的计划，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量提高自己的实力。毕竟面对术士和巫师的进攻，就是高阶战士也指望不上。 因此，白晓决定试试能不能再一次进入那种状态。 之前在万声兽巢穴的时候，洞壁上的血迹曾把他的意识拉出体外，而在雪原空间他也照葫芦画瓢，成功地凭借离体的意识加上一个巫术离开了那里。 这两次经历都让那条被大雾笼罩的道路拨开了一角，他希望抓住那一丝存在于意识离体过程中的灵感，追寻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白晓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闭上了眼。他收束了自己的感知，不看，不听，不想，尽全力不去感知外界，只把注意力放在自身上。 精神力就像一棵树的树根，在他的指挥下延伸入身体内的各地。 血液随着心脏的收张，奔腾向各个器官，通过动脉流出，一直流到指尖，又随着静脉流回心脏。 往大一点看，人体就像一个精密运作的仪器，各个器官分工协作，使得这具身躯拥有活力。 如果把注意力放在更微观的东西上，人体内的细胞或紧密地挨在一起，或在组织液中蠕动着。再放大一点，每一个细胞，又由更为微小的物质组成。 这就是元素了。 精神力笼罩住整个身体，一切生命活动似乎都在其掌控之下。 突然，这无形无状的精神力收缩起来，如同一条条逆流而上的鱼儿，执着地迎着水流，挥动尾巴，前往诞生之地。 精神力似乎失去了控制，快速地退回，似是一根被拉长又放开的橡皮筋。 就是现在！ 耳边仿佛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爆破音。白晓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无法言喻的状态。 那是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无法描述的感觉，那是物质之外的世界。似有一个由数不清的物质组成的世界近在咫尺，与自己却又隔了一层不可见的膜。 他感觉一片清明，似乎那庞大世界的意识已经离自己远去，虽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没有感知到精神力的存在，但另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充斥着意识。 那是最纯粹的自我。 一丝灵光一闪而过。白晓从恍惚中惊觉，急忙去试图抓住那一丝灵感。 “嗵！” 似乎是心脏有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世界重新以五感的形式呈现出来。 白晓如同梦中惊醒一般，猛地睁开眼睛。 墨绿色的树木“瑟瑟”摇动着，在树叶与树叶的间隙中，是一片黑暗。 这里是……哪儿？ 清和的月光照进林中的空地，原本阴沉的野草也因月光而显得明丽起来。白晓往前走了一步，鞋子与草地摩擦，发出“沙沙”声。 这里是凛冬森林？ 他疑惑着，警惕起来。 难道……又是梦……抑或是幻境？ “呜……” 一声低沉的嗥叫从树木之间传来。 一只蓝色的眸子亮了起来。 一只瘦骨嶙峋的寒狼迈着缓慢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草地。 它的肩胛骨高高耸起，皮毛肮脏不堪，凌乱地竖立在身体表面。它的一只眼珠灰蒙蒙的，另一只眼珠则深深隐藏在眼窝中，眼角凌厉地上挑。 这头老狼闭着狼吻，那狼面无端让人想起“沉静”这个词来。它走到草地中央，野草“沙啦啦”地拂过它的四肢。它停住了，站在那里，安静地盯着白晓。 那只尚还看得见的狼眸不是寻常寒狼的浅蓝色，而是更深的蓝，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月光在眼眸中流动，如同冰海上亘古不变的冰川。 白晓只被它看上一眼，就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深入骨髓，仿佛有成千上万只寒狼站在面前，那寒冷的气息喷在他脸上。 一线灵光冲破了乌云的掩盖，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一直被他遗忘的地方。 双月日夜捕的时候，他和一只老狼战斗过。那时候，残狼的利爪明明刺入他的肩膀，但在梦醒后身上却没有伤口。 也就是说…… 在遇见那头老狼的时候，他已经在虚幻之中。 现在，那头老狼又一次从凛冬森林中走来，来到他的面前。 “呜——” 老狼动了动狼吻，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 它动了，以与瘦弱身体不符的速度，化作一道迅影，扑向白晓。 白晓只看见一只深邃的狼眸平静无波地望着他，下一秒老狼就已经来到他面前。 他连忙用手臂去格挡。老狼的利爪紧紧扣住他的皮肉，寒意从伤口侵入他的意识，使他在心中颤栗。 老狼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它把利爪从手臂上拔出，微微扬起前身，对准白晓的肩膀扑下。它的狼吻张大，露出颗颗尖锐的利齿。 千钧一发之际，白晓伸出手，一把抓住老狼的下颚，紧紧抵着它的血盆大口。 “嗬……” 老狼从嘴巴里发出喷气的声音。它被白晓死死抬着仰起头，蓝色的眼珠却依旧盯着他，其中似乎射出化为实质的光来。 那一张巨嘴中，隐隐约约露出白色的牙齿。 它的前肢抵着白晓，后肢扒着地面，野草被它的后爪犁起。 它再一次使力。白晓觉得手上传来巨大的力量，老狼与他角力，竟是前者更胜一筹，那瘦骨嶙峋的狼脑袋一点点接近人类的脖子。 寒气喷在他的脸上，白晓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冻住了。他能够清晰看见眼前的巨嘴。那猩红的口腔内紧密分布着森白的牙齿，是骨一样的白，血一样的红。 这绝不是一头寒狼该有的牙齿。 深蓝色的狼眸盯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死物。下一刻它的神色一变，那狼面上很人性化地显示出复杂的感情。 哀叹、悲伤、怜悯、厌恶、愤怒、憎恨、关怀，这些本不该同时出现的神色和谐地出现在老狼的脸上。 白晓愣住了。 老狼的利齿此时已近在咫尺，那张大的狼吻碰触到了脆弱的脖颈。 尖锐的牙齿划破了皮肤，血珠一滴滴滚落，掉到草地里，渐渐成为一条溪流，演化出数个支流流向四面八方。旧的血液被泥土吸尽，新的血液又流了过来。 死亡的恐惧感笼罩在白晓上空。那蓝色狼眸似乎渐渐变红，成为一条猩红色的巨蛇，缠绕住他的意识。 他的脑中自然而然地划过一个想法：如果在这里死了，现实中也会死。 那临近死亡的恐惧感越来越大，老狼缓缓收拢着狼吻。 不！ 白晓在心中呐喊，一双眼睛睁大，盯着老狼似乎只剩下一层皮囊的脊背。 老狼动了动，它忽然松开了狼吻。它微张着嘴，站起身，血液从牙齿间滴落。 它最后看了白晓一眼，深邃的狼眸与人的眼睛相对。 它转身，走进了高大的树木之中，消失了。 白晓能够感觉到血液潺潺流出，他望向眼前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树木。 一个个记忆的碎片似乎在眼前快速地飞过。 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轰鸣。随即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一切感觉消失，只有一种强烈的掉落感，似乎自己在往下坠。 “轰——！”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完好无损地坐在椅子上。 这一次，他真正地感觉到，某种难以名状东西离开了他，消失在空气中。 ……这是某个巫术吗？ 白晓盯着空气，仿佛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这一次意识出体的尝试，他也不知道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那在开头出现的一线灵感，此时早已溜走，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踪迹。 所以说目的还是没有达到啊……不过好歹，应该是完全摆脱了那个梦境？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濒临死亡的感觉依旧萦绕在心头，让他感觉莫名的恐惧。 这时，耳边又响起了沉闷的轰鸣声。他站起身。 这一次他听清了—— 那是黑龙堡防御机制开始运作时发出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开始 一层白光一闪而过，随即黑龙堡的表面就覆上了一层透明护罩。 “嘶……” 一阵阵轻微却又清晰的“嘶”声从地面上传来，再仔细听去，还能够听见许许多多物体蠕动、碾压过地面发出的沉闷声音。 白天就打过来了吗？ 白晓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怎么慌乱。他走到窗边往下望去，便看见层层叠叠红色的浪潮。 那是一条条拥挤在一起的蛇群。它们吐着浅红色的信子，鲜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着炫目的光芒。它们一条叠着一条，密密麻麻地向黑龙堡前进。 一个术士召来的蛇群就抵得上黑龙领的士兵数量了啊…… 白晓甚至有一瞬间转职成术士的想法。 黑龙堡周围的士兵们纷纷退进城堡护罩的笼罩范围。 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蛇群爬行到城堡外围，一条条细长的小蛇蜿蜒爬上来不及撤退的士兵，把人裹成了一个红色的蛇球，遮掩住士兵惨烈的叫喊。小蛇散尽之后，士兵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咻——咻——咻——” 一支支弩箭发射，强有力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线，射入蛇群之中。几条红蛇被箭插在地上，疯狂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像是被从土里拔出来扔到地上的蚯蚓。 白晓走出自己的房间，沿着螺旋的楼梯，走到城堡的高塔上。 黑色的岩石组成了这些高耸的哨塔，这些特殊的岩石比钢铁还要坚硬。一门门大杀伤力的弩箭被安置在这里。这些样貌狰狞的巨兽没有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腐朽，相反，它们的外壳锃亮。一支支闪烁着蓝光的箭矢发射，咆哮着冲入红色的蛇群中。 不愧是巫师留下来的东西，质量就是好。 他望向地面上缠绕扭曲的蛇群。那一支支与众不同的弩箭在接触到蛇的血肉之后，蓝光一闪，箭上腾起熊熊蓝色火焰，蔓延到蛇群里，烧得蛇噼里啪啦响。 蛇们吃痛地翻滚着，那红色的鳞片只防御了一小会儿火焰，之后那炽热的火便把它们烧成一具具焦黑的蛇尸。 这些是被巫师附过魔的箭矢，虽说这些手段更像是魔法师和奥术师的。 因为这点北方联盟也经常嘲讽南方只是照搬了自己的法术，而南方联盟则以离开了精神力法术就毫无用处反唇相讥。 白晓的父亲莱里也站在塔楼上。他只是望了一眼战势，便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摊开的地图上。 在泛黄的纸上，画着抽象为二维的黑龙领各地。此时，一个个红色光点在地图上闪烁着，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红光。 白晓站在一旁看向这张地图。那些光点只分布在地图边缘处和偏中心的地方。 也就是说，蛇群只出现在边境地区和黑龙堡附近。 他了然地微微点头。 黑龙领的兵力主要就分布在这些地区。这些蛇群一是尽可能消灭和牵制兵力，二是把黑龙领包围起来。 但这些蛇群还不足以威胁到黑龙领，那么这样做的原因便可能是…… “他们想牵制我们的兵力，主要力量在寒枫领，使得我们无法去救援。他们希望先处理掉我们的盟友，使我们彻底孤立，顺便试探一下我们的实力。”莱里抬起头，望向红色鳞片与蓝色火焰交织的战场，红色蛇群已经节节败退。 “不过这些弩箭不足以说明我们的真正力量。”他没有回头，接着说道，“在黑龙堡这里有防御机制，所以会比较轻松些。” “不过这里只是一个试探罢了，更多的兵力应该会攻击边境一带。” “虽然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太大威胁，但还是要尽量减少兵力的损失。而且也要救一下我们的盟友。寒枫领对我们还是有点帮助的。” “这件事黑龙领只有你能做，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了。”白晓垂下眼睑，轻声应道。 他转身，离开了塔楼。 走在螺旋下降的楼梯上，火焰的呼啸声和蛇群的“嘶嘶”声透过墙壁，传入耳内。即使隔着岩石，声音也不算很响，但依旧能想象出战场上那蠕动的群蛇和舔舐鳞片的蓝色火舌。 白晓走进地下室，对着一面墙壁释放一个巫术之后，黑色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另一个房间。 他走进这个空空荡荡的地方。墙壁又安静地合拢了。 这里看上去只有黑色的墙壁，除此之外没有一样物品，似乎只是一个空房间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房间的中心。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想来这里的。 “激活。”他简短地说了一个词语，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个复杂的音节被准确说出。 下一刻，地板上亮起了乳白色的亮光。这亮光起初浑然一片，然后渐渐与黑色岩石泾渭分明，成为一个繁杂的图案。 白晓站在图案的中心，一缕缕乳白色的光如同某种活物一般沿着身体而上。 脑中一阵轻微的刺痛，仿佛有一根细针扎在了脑袋里。 “身份已确认，运作中——”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即那乳白色的光一阵明明暗暗，如同一片绚丽的烟火一般炫目。 “已进入正常运作状态，请输入精神力完成接驳。” 白晓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坐在图案中央，找了个比较放松的姿势，闭上了眼。 那无形无状的精神力刚刚伸出，便感觉有巨大的拉扯力传来。他随着那股拉力，精神力猛然扩大，覆盖了整个图案。 “嗡——嗡——嗡——” 脑中似乎有声音不停作响。白色光芒忽的如火焰般节节拔高，把白晓笼罩起来。 精神力跟随着拉力，沉入图案当中。 似有一种全新的力量涌入精神力当中，又像是自己变成了另一种存在，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乳白色光芒似与精神力融合在一起，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白晓缓缓控制精神力向外蔓延开去。 单纯地用精神力观察事物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是与五感大相径庭的，更像是脑内的一闪而过的幻想，有着看不见却的确存在过的虚影。 在黑龙堡周围，蛇群已经溃败了，火焰也已渐渐熄灭。地上留下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不时有几支普通的箭补刀，射杀着侥幸躲过火焰的红蛇。 看来这里的确不需要帮忙…… 精神力再一次往外扩大。在短暂的适应之后，这一次精神力扩大的速度更快了。 在黑龙领的土地深处，似乎有着好几个东西，与白晓的精神力——确切说是与黑龙堡内的巫阵遥相呼应。 这些深埋地底的小型巫阵此刻都全力运转起来，与主巫阵融为一体，帮助他把精神力向更远的方向扩散。 到达黑龙领的边境，一条条细长的蛇从树木间冲出，与士兵缠在一起。它们的身躯虽瘦长但有力，紧紧缠绕住人类。嘴巴张开，露出里面几颗尖锐的牙齿，它们偏头一咬，双管齐下，要置士兵们于死地。 然而士兵们不是待宰的羔羊。他们纷纷怒吼着，身上青筋暴起，那储存于**中的浑厚力量猛然爆发。他们各展奇招，把蛇从身上扔下，碾成肉糜。 蛇群与士兵僵持着。 边境地区的确要危险一点…… 但白晓不急着做些什么，继续借助巫阵的帮助，把精神力向更远的地方扩展着。 ……找到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救援 那无形无状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越过繁华的城镇与广袤的森林，直直地向一处延伸去。 寒枫领并不与黑龙领相接，它位于黑龙领东北方，中间隔了一片属于公共区域的森林。所以白晓即使借助巫阵，将精神力延伸到寒枫领中心也要费许多力气。 他闭着眼，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精神力上。精神力的快速消耗让他面色苍白。 在寒枫领的中心，是一座比黑龙堡小一些的城堡。虽然不是很庞大的建筑，但城堡样式古朴，纹案精美古老，处处体现出古雅的气质，似是一个虽已年老但气势不减的贵族。 但此时这座城堡已经处于极大的危险当中。敌人可不会在意这座城堡怎么样。 一个人，站在城堡前。他身着黑袍，面对一座巍峨奇伟的城堡，犹如一只渺小的蚂蚁一般不起眼。 但就是这样一只“蝼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已摧毁了寒枫领的大半兵力。 那是一个面容沉静，神色安详的男人，明明从样貌看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却给予人沧桑、稳重的感觉。 在他的周围，一个个士兵躺在地上。这些已经成为尸体的人们有些面目扭曲，仿佛在死前看到了十分恐怖的东西、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这些人基本都是高阶战士。其余的士兵则被腐蚀得不成人样，几乎只剩一滩烂肉。 寒枫领的景象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尸横遍野。 不过没有平民的尸体。这很正常，毕竟他只是来攻打贵族的，平民则可以一直留在寒枫领上劳动，统治者的改变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很大。 白晓则对他使用的手段有些惊讶。 看来幽影花的巫师应该是主攻幻境之类的巫术。 这么说来，自己做的那个梦也应该是他的手笔。 不，应该是更高环的巫师，或许是他的导师。 他仔细用精神力搜寻了一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妇女，带着踱光和一个年纪稍幼的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些护卫带着家什，正在城堡内部。他们打开了一条密道，神色惊恐而急切，似乎准备从密道离开。 但巫师的精神力早已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他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只是眼珠子微微动了动，那眼神温和，却仿佛看穿了一切。 他始终一动不动地看着古堡，显得极为耐心，似乎在等待自己的猎物上钩。 白晓也小心翼翼地使用精神力观察着这里的动向，也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静静地用精神力“注视”着踱光一家走入密道。 他们步伐极快地在昏暗的密道中前进着。领头的中年人边走边谨慎地四下环顾。他侧耳倾听了许久，然后回头对其他人说了些什么。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面色一喜，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虽然护卫们依旧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但神色已经略微放松下来。 就在这一刻，巫师的脸上也出现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他悄无声息地编排精神力，释放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巫术。 就等你做这件事了！ 白晓察觉到巫师的动作，精神力稍微变动。地面上的巫阵开始变幻，乳白色的光芒闪烁不定，如同一个陀螺旋转起来。 巫阵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升起，以他的精神力为媒介，分成数道。较小的几道在白晓的操控下，化作一道道弧形利刃，虽不可见却锋锐无比，瞬息之间冲进黑龙领边境的红色蛇群之中。 那弧刃一瞬间切割过蛇群，随即消失不见，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在下一秒，一条条蛇被切割成两半，上半部分血肉滑落在地上。浓厚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正在与蛇群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一个士兵高声大喊了什么，他们如梦初醒，兴奋地欢呼起来。 最大的一道攻击速度也是最快的，其在瞬息之间跨越广袤地域，从黑龙领来到寒枫领。压缩、加速，化作一根针芒，笔直地刺向巫师。 这一击，如同夜空中滑翔而过的猫头鹰一般悄无声息，却像一股死亡的恶意、一声悄悄的低语，忽的滑到巫师的身边。 巫师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危险，他猛地一回头，精神力如潮水一般尽数收回，又铺天盖地地涌向身前，排列、组合，形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墙。 原本可以完全释放的巫术遭到打断，在踱光一行人的耳中如同一个惊雷一般响起，一时让他们头晕眼花。 领头的中年人强忍着头痛欲裂的痛苦，大喝一声，带领众人快速地在密道中前行着。 白晓关注了他们一下。 我只能帮到这儿了，接下来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他在心中默默对他们说道。 那一道针尖一般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攻击，此时化作一道锋锐的长矛，却唯余锋芒，势不可挡地冲向精神力织成的屏障。 那锋芒似是在旋转着，在屏障上刺出一个凹陷，缓缓前进着。 巫师的脸色终于变了。 它快要突破屏障了。以这道锋芒的速度，他是躲不过的。 他紧抿嘴唇，眉头深深皱起，几道沟壑出现在眉间。他张嘴喃喃说了一句，随即右手快速丢出一块石头。 那石头似被锋芒与精神力屏障的交战所吸引，在空中猛地炸开，石头碎屑迸射开去。其中释放出一个同样无色无形的护罩，稳稳地接替了原本精神力屏障的位置。 锋芒狠狠地刺在这个护罩上，却丝毫不能前进。它的攻击力度开始慢慢减弱。 这次看来是没法消灭这个敌人了。 白晓可惜地轻叹一声，精神力快速地倒退着。 巫师看了古堡的方向一眼，随后望向黑龙领的方向。 他面色惨白，锋芒对他的精神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他依旧放出精神力，如同操纵着一条游蛇，追向白晓收回的精神力。 白晓见状不妙，精神力快速回收，在一瞬间跨过了广阔疆域，眼看就要完全收回体内—— 巫师的精神力已经追不上了，但他发出一道讯息，在眨眼间追上他的精神力。 精神力猛地收进意识内，巫阵的光芒一下子熄灭。白晓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晕眼花，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幽影花的巫师留下的信息在意识中一闪而过： 这一次你坏我攻势，下一次我必百倍偿还！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寒枫来客 白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精神力的消耗已经到达临界点，身体向他发出警告。 所以说才不想来这里啊。他暗自诽谤着，废了这么大力，人救到没有都不知道。 他吸收着精神力结晶回复精神力，释放了开门的巫术。 灰黑色的墙壁向两侧移动，他走出了这个犹如监狱一般昏暗压抑的地下室房间。 当他走上楼时，黑龙领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外面躺的密密麻麻都是蛇的尸体，它们被烧得焦黑，像堆在一起的枯枝。一股刺鼻的焦味和少许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好几位士兵在外面忙碌着。他们蹙着眉，正准备把蛇尸归拢在一起，但手一碰到尸体，后者就化作一堆粉末，融进土地里。 莱里站在窗边向外望去。待白晓走近，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样？” “边境的蛇群都被我清理了。但寒枫领领主现在是否安全我不确定。”白晓轻声答道，“当我打断伊莱的巫术时，他们正在离开。” 这还得多亏伊莱——幽影花领的巫师，他为了得到一名类法师的精神力，选择了偏向这一方面的攻击，也因此给了白晓打断的机会。 如果是元素类的巫术，即使没有完全释放，也可能造成很大的破坏，救人什么的就是不可能的了。 “我在寒枫领秘密安排了人手。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会有人去接他们的。”莱里语气平淡，从中听不出任何此时应有的情感。 “……”白晓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见父亲似乎不准备再说什么，就转身准备离开。 他走了几步，听见莱里在背后说道： “你要为计划做好准备。” 白晓的步伐微微停顿，他点点头，继续走开了。 太阳匆匆升起又落下，天空从蔚蓝至橘红，最后一点太阳光消失在地平线，只给予人们无限遐想。月的清冷光芒再次照耀大地与森林，天空渐渐染上夜的色彩。 白晓此时正坐在书桌前。一盏灯照亮了整洁的桌面，他目光放空地盯着灯光发了一会儿呆，随即闭上眼准备再一次尝试意识出体。 难以描述、无形无状的意识此时正待在脑袋里——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大脑的活动创造了意识，而意识又渐渐主导大脑。 他放松心情，几乎不加思索地、随着自己的第一个想法开始活动意识。意识的手和脚——精神力随意地向外散发着，意识似乎开始颤动。 一瞬间似是有无数的声音响起，仔细分辨又不像是声音，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对话。种种一切如惊鸿一瞥的飞鸟一般闪过，随即归为虚无。 “你看！” “是……” “快！快！” 这时，一些格格不入的轻声细语传入耳里，像一把尖刀刺破了那泡沫一般的奇妙感觉。 白晓睁开眼。轻微的骚动在门外响起。 看来今天是没法进行关于意识的试验了。 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在一阵短暂的骚动之后，交谈声渐渐减弱了。他走下楼，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如同急促的雨点。 昏暗而空旷的大厅里，亮起一点点灯光。 “白晓！” 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在冷寂的城堡里回荡着。 “声音轻一点！这不礼貌！你学过的贵族礼仪都还给你的老师了吗？”随即是一个压低了的呵斥声。 “哦，对不起……” 白晓走下楼，看见几个人站在大厅里。黄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泛起一层惊惧的、急促的神情。 几位仆人经过起初的慌乱，此时安静地站在，眼睑低垂，如同数尊雕像。 守门人弯下本就有些佝偻的腰，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重新关上城堡的门，把泛着奇异黝黑的土地与墨蓝的天空隔绝在门外。 白晓对踱光点头示意。 这次救人算是成功了，不枉自己消耗了这么多精神力。 到现在，他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踱光见到他，神情有些激动，张嘴刚要说什么，一旁的中年人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想起之前的斥责，便闭了嘴。 “肯恩阁下、碎霖夫人，夜安。”白晓轻声说道。 “夜安，请代我向领主阁下转达亲切的问候与诚挚的感激。”中年人开口说道，他便是踱光的父亲，寒枫领领主。 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许憔悴，嘴角下塌，眉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一双略微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光也映不进去，宛若一条年迈而警惕的猎犬。 “默林。”白晓微微侧头，唤了一声管家的名字。安静地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管家应了一声，从阴影中走出来。 “领我们的……客人去客房。” “比起客人，不如说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更好。”肯恩苦笑着说道，“黑龙领能够接纳我们，我们一家都感激不尽。” “帮助盟友是我们应尽的责任。”白晓说道，“请随我们上楼吧。” 说罢，他转头示意管家。后者微低着头，保持着对客人和上位者的恭敬与礼仪，手中举着一盏煤油灯，率先向楼上走去。 肯恩又低声说了句“谢谢”，跟随管家第二个走上楼。他的妻子碎霖睁着一双带有血丝的大眼睛，不安地低着头。她微微撩起裙摆，跟随丈夫上了楼。 白晓注视着他们一个个上楼，才最后一个踏上楼梯。 “喂，白晓。”踱光停下脚步等他上来，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你们这里好阴森啊。” “现在是大晚上，又是人们休息的时候，当然比较阴森。”白晓觉得自己有点困了，仿佛有数千根针在轻轻地扎自己的脑袋，“难不成红枫堡每天晚上都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吗？” “也不是啦……就是觉得你们这里的人都好严肃——说起来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休息了。”踱光挠挠脑袋，目光从走廊上挂的画像上一路扫过。 “特别是你，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呃，我觉得和你父亲有点像。” “只是公式化的回答而已。”白晓回道。 “公式化回答！”踱光指指前面那个稍微瘦小一些的身影，“和我弟的回答真像。有时候我觉得这样一本正经的伪装生活真挺累的。” “或许吧。这只是他职责的一部分而已。他接受着父母能够给予的最好的资源和教育，自然不可能是无偿的。你弟弟可不像你这样。”白晓说着，停下脚步。 “我去睡觉了，夜安。” “夜安。”踱光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今天只是寻常的一天一样。接着他回过头去，几步追上他的弟弟，似乎在和他说着什么。 白晓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宛若几个失去行迹的幽灵。 果然还是这么没心没肺啊……他感叹着。 不过这次他们能够受到黑龙领的庇护，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他的那个弟弟呢。 一个高阶类法师，能力虽比不上顶级职业者，但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天才了。 也可能是战争的一个比较高级的炮灰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交谈 新的每一天周而复始地来临，黑龙领的平民们也依旧每天早出晚归辛勤工作着。他们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努力。对于贵族的战争，他们所需担心的是会不会波及到自己，以及如果换了个统治者，他们的税收是会增高还是降低、日子更好过还是更艰苦。 太阳已经西斜，虽然农民们仍旧在田地里挥洒着汗水，而黑龙领的气氛却渐渐异于往常起来。 士兵更加频繁地在边境等要地巡逻。他们紧抿嘴唇、一双双眼睛明亮而警惕，身上穿着灰蒙蒙的盔甲——有时候太过于显眼可不是好事。 他们不时把手放到剑柄上，环顾着四周，似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动他们的神经。 黑龙领的中心——黑鳞城也没有了往日的繁荣。这里平日里是贸易与居住地，来自黑龙领各地的人们带着货物来到这里，与他人热络地交谈着，信息和资源同时在这里传递。 但此时的黑鳞城如同烈日下的花草，蔫蔫地垂下脑袋，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人们把自己关在屋内，窗户用木板条封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双或忧虑或好奇的眼睛望着街上走过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 “感觉好无聊啊……”踱光无精打采地拿了一张牌，看了看数字“你们城堡里一点好玩的都找不到，又不能出去。” “你想在城堡里找到什么？藏宝图？封尘的卷轴？还是一条通向小黑屋的密道？”白晓也拿了一张牌，是三，“你父亲说得对，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整天想着玩？我不拿牌了。” “我也不加牌了。” 两人把牌翻开，踱光加起来十八点，白晓十九点。 “哈？怎么又是你赢了？没有赌注真不好玩。”踱光把牌一扔，“我自然不会玩小孩子的把戏。只是在寒枫领我至少可以和几个仆人和管家赌点什么——你知道的，几个古铜币或是晚饭的餐点什么的。” “可他们……都死了。你们这儿的人可不会陪我赌点什么，他们总是不苟言笑地做自己的事。” “而且在红枫堡我还可以……呃，帮我的宠物们梳梳毛啊之类的，但是现在……”说着，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所以你只关心你的毛绒绒们吗？“……这的确是一个比较独特的爱好。”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白晓。但你不知道，被一群柔软的、毛绒绒的小生物们围在一起是什么感受——被一双双湿漉漉的黑宝石般的眼珠子注视着，那简直是无法言喻的感动。” “……”白晓想不出话来回答了。 不过对于一个不需要被要求做任何事的纨绔子弟来说，他的爱好已经很健康了。 踱光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即就泄气似的说道：“好吧，我知道你不理解我的爱好——我现在——以后也或许没法继续养毛绒绒了。” 白晓张嘴刚想说什么，眼角瞥到一个身影。他转过头，朝身影颔首。 得到示意，那个身影步履极轻地快步走了过来。 “金？”踱光略感惊讶，“你不是说要认真学习吗？” 稍微矮一些的金看了看他的哥哥。 “我不是在学习么？” 他转头看向白晓。与五官平平的踱光不同，金的面容继承了父亲的深邃轮廓、以及母亲的柔和清秀，显得温和又不失男性的坚毅，也可以算是这片地区的帅哥之一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阁下，请问您是否能够为我解惑？”虽然他和白晓是同一辈分的，但是他却使用了敬语，因为类法师和巫师是完全不能比的。 “不需要这么客气。”白晓看着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就在这儿问好了。”反正踱光也听不懂。 “非常感谢。”金急忙道谢，把手上的书打开，翻到其中一页，“就是这个法术，我不能理解其中的几句话。” 白晓把书接过，仔细地扫了一遍。 “这个地方你应该是理解错了，这个法术的本质不在于元素攻击，而是元素状态改变而产生的力量。” “……谢谢。”金看着书思考了几秒，又提出下一个问题。 “那么这个……” “这是……” “谢谢。还有这个……这个……” 金一脸严肃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白晓也很耐心地一个个解答了。毕竟对方越强大，他们的助力就越大。 类法师的法术与巫术自然是不能比的。类法师这个职业被创造的初衷，本就是为那些没有天赋成为顶级职业者的人而设计的，所以即使是最高阶的法术，涉及的理论知识也很少，更多的是直接的运用，威力最高的也只与五环巫术相当。 这样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月的升起。 因金的缘故，白晓倒是对法术有了更深的理解。毕竟他相信，即使是再浅显的东西，也能够从中收获到什么。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白晓侧头望了一眼窗外肆意流泻的月光，问道。 “没有了。”金小心翼翼地把书收好，“非常感谢阁下的帮助，让我的类法师之路又明亮了不少，很多之前存疑的问题也解开了。” “不用谢。”白晓轻轻摇头，“我帮你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你知道当战争来临时，你该怎么做。” “黑龙领帮了我们这么多。”金温顺地低下头说道，“我应当尽我所能给予回报。” “嗨呀，聊这么严肃的话题干什么？”踱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金，你的法术书借我看看呗？我感觉现在对这个也有点兴趣了，看起来挺好玩的。” “不行。”金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给你这样的人看简直是浪费——我先走了，夜安。” “哎！你为什么总是不同意？反正我也看不懂，借我看看也不会怎么样啊！”踱光抬高音量对着金的背影喊了一句。 白晓好笑地摇摇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看书。 最近有了一个想法，他准备改进一下几个巫术。 “等等我！”踱光飞奔追上，“你准备这么早就休息了吗？” “……我有事。” “寒冬在上，你们一个个都好无趣！”踱光感叹着，神情夸张。 “学习和研究是我的爱好。”白晓瞥了他一眼，随即补充道，“就像你喜爱毛绒绒一样。” “那么你的爱好可真是……这很巫师——”踱光拖长了语调说道，“那么，我可以找几本书看么——向你学习。” “你指的是骑士小说之类的？”白晓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墙壁上清一色挂着无聊的装饰画。几个仆人正在打扫着地面。 “可——” 他张嘴刚想说“可以”二字，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心脏似乎抽搐了一下。 一道锋锐的银芒宛若一只小虫子一般不起眼，又像狂暴的雷霆一般让人感到危险，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他袭来。 ps：他们玩的是二十一点。不过本人仅仅稍微了解过这个游戏，所以写的比较浅。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刺杀 这道银芒隐藏得极好，若非白晓的感知超于常人，即使是一个五环见习巫师也会中招。 当他反应过来时，锋锐的刀刃已经近在咫尺。 那一瞬间，白晓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大脑向身体迅速传达了指令。他猛地一个侧身，锋利的刀刃边缘擦着他的衣服滑过，留下一道划痕。 一道银芒就这么一闪而过，宛若一条银色匹练从空中飞过，“咻”地一声滑过不明所以的踱光，嵌入墙壁里。 白晓略感惊讶。 自己佩戴的防御类巫术装备没有起作用，说明这是由无迹钢制成的武器。 这种金属十分稀有，又是近身刺杀利器，因此十分昂贵。 “这——”直到银芒消失在眼前，踱光才反应过来，他一脸懵逼，只说了一个字—— 一个人影快速窜到白晓身边，他身着灰色劲装，面容被包裹在厚厚的灰布之下，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锐利得如同鹰目。 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抬手向白晓刺去。 白晓预料到还有第二次攻击，但近战可不是他的强项。这人的速度快到他没有时间主动释放防御巫术，就已近在咫尺。那一把泛着奇异冷光的匕首，如同一条迅猛出击的蛇，张开蛇吻，两颗毒牙正向外渗着浊黄的毒液。 距离太近了，躲不掉。他情急之下，手一伸，抓向灰衣人持匕首的右手腕。 灰衣人顺势转手，手一抖，白晓便感觉一阵大力从手上传来。灰衣人左手微微抬起，另一把匕首从袖中滑到他的掌心里，手指一握，又向白晓刺去。 他的匕首，没有任何巫术效果的闪光，也不像寻常战士一样有白色弧光，就像是一件平平无奇的死物，只是略微反着银光，毫不起眼。 但也就是这样的一把无迹钢制成的武器，在灰衣人手里发挥了极大的威力，速度极快，犹如一闪而过的飞虫，下一刻就来到了面前，在白晓眼中如同一条银线，直逼喉咙。 不过时间足够了。 在灰衣人右手动作被打断的极短空档内，一个精密的巫术模型已经成型。 身边的空气开始波动，如同平静的水面突然被投入一颗小石子。 白晓身体微微后仰，做了个向后退的动作。下一刻，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水面”不断波动着，一层层地掀起涟漪。 目标突然消失了，灰衣人愣了一愣，手还保持着拿着匕首向前的动作，但却刺在了空气中。 那一双凌厉的鹰目转动了一圈，四下环顾着，似是在寻找猎物的鹰，但却多了几分迷茫。 只是愣了极短的片刻，灰衣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他收回匕首，身体也急速向后退去，似乎准备离开。 一双蓝灰色的眼眸睁开了，似乎就出现在眼前，又像是在身后，隔着一层迷雾和水波，平静地望向他。 灰衣人暗叫不好，丰富的战斗经历让他迅速认识到了危险。他脚下步伐轻盈如同蜻蜓点水，手上大拇指抚摸上一只灰色尾戒。 但不等他有所动作，白晓的身影无端地出现在原地，他看着灰衣人，目光投向后者手上的戒指。 有一枚巫术戒指么？ 灰衣人再一次看见自己的目标，却仍旧向远处飞速遁去。当他看到白晓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他的存在感飞速降低，犹如一个人在渐渐变得隐形。 但白晓已经锁定了他。 南方有这样一句口口相传的谚语：“当一位巫师注视着你，他的诅咒如影随形。” 一支黑色的箭出现在空中，悄无声息地向灰衣人疾驰而去。 灰衣人一惊，似是感知到了来自身后的攻击，一个腾挪朝一旁躲去。 “呼——” 似乎有极轻极轻的一声风声从耳边吹过，黑箭悄然消失。 下一刻，灰衣人瞳孔微缩。 黑色的、如同一团凝聚的火焰，微微流动着。 那是同样的黑箭，在他的鹰目里不断扩大。 毫无恐惧，毫无反应。 灰衣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一团黑火一样的物质四散开来，如同一个由无数锁链制成的囚笼把他笼罩其中。 好像还挺好用的。 白晓心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踱光目光呆滞地遥望着不远处的一团黑色，张着嘴巴愣了半天。 “我……这……”喉头滚动着，他发出几个零碎的字音。 一位正在扫地的女仆看到这一切，她惊恐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少……少爷……刚才……需不需要我去叫管家来？” 女仆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晓沉默了一瞬，“不。” “那啥……你把他杀了？”踱光缓缓收回视线，问道。 “没有。”白晓快速走过去，“你带着她过来。” “什么？”踱光疑惑着，但还是拉着那名女仆走了过去。 白晓蹲下来。火焰一般的元素忽的退散，消失在空气里，露出躺在地上的灰衣人。他双眼圆睁，僵硬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样子……不是死了嘛？”踱光拽着女仆，盯着灰衣人猛瞧一阵。 “没有死，他还有用呢。”白晓说着，暗地里联系了自己的父亲。 “那他现在是不是不能动了？”踱光说着，松开女仆，饶有兴趣地蹲下来戳戳灰衣人的眼皮。 白晓没有回答，默默释放了一个昏睡的巫术。原本瞪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样子的灰衣人缓缓闭上眼睛，僵硬的身躯也放松下来。 处理完了，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满意地发现没有其他人。 “踱光，帮我把他拖进房间里去。”保险起见，把灰衣人放在外面可能会被其他人看到。 踱光两手抓起灰衣人的手臂，把他往白晓的房间拖去。 “谢谢。” “不用谢。”踱光撇撇嘴，“这个刺客当得有够失败的，就这么几秒就躺地上了。” “在第一击失败后，他不该现身的。”白晓说着，打开房门，注视着灰衣人被一路拖进去，“或许职业的特殊性让他大意了。”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地面上是否留有痕迹，随即把开始变得惶恐不安的女仆也带了进来。 他注视着女仆清秀的脸庞，那双漂亮的杏眼不安地看着他。 “今天你看到的，不能说给任何一个人听，知道吗？” “是……”女仆扑闪着眼睫毛，垂下眼，“那我……” “你就待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白晓打断她的话，低头微微俯视着她。 “好的，少爷。”女仆快速低下头，低声说道，随即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很好，仆人的素质还是蛮高的。白晓满意地点点头。 三人就这样在房间里等待着。灰衣人依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女仆识大体地低头保持沉默。踱光则很好奇地去翻看书桌上摊开的书籍。 白晓看着灰衣人，思考着。 这是谁派来的？无论是其能力、还是装备，都是上乘，应当是幽影花或者红磷派来的，也可能是亲王的人？ 这时，一个沉闷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慌不忙而又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 “走吧，带着他去刑讯室。” 白晓起身。 希望能问出什么有意义的信息。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刑讯与对话 刑讯室并不是一个肮脏、潮湿的地方，相反，灰色的墙壁很干净。当然，各种刑具应有尽有，外表再怎么漂亮，也掩盖不了许多人曾在这饱受折磨的事实。 此时灰衣人被绑在了一把金属制椅子上。他已经醒了过来，瞪着一双鹰目，面容狰狞。 他头上蒙的灰布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中年人的面容，一双锐利的眸子嵌在深陷的眼窝里。 他的身上很干净，似乎没有用刑的痕迹。但他神情萎靡，原本炯炯有神而尖锐的眼睛此时显得十分黯淡。 莱里坐在灰衣人面前的椅子上，抬首看着他。 “第一阶段刑讯已结束，选择方式：精神拷问。”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刑讯室回荡。 莱里用一根手指敲击着扶手，看也不看面前的灰衣人，目光低垂，似乎在想其他的事。 “继续。”他没有问灰衣人任何问题，只是简短地说道。 “已选择继续进行第二阶段，选择方式：精神拷问。” 灰衣人一双鹰目怒瞪着莱里，后者不为所动。 “第二阶段刑讯开始——” 随着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灰衣人似乎痛苦地闷哼一声。他咬紧牙关，冷汗从额头上大滴落下。他闭起眼，额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不为人知的痛苦。 白晓在一旁看着。女仆的尸体倒在一边，脸上还维持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杏眼圆睁，嘴巴微张。 “你要管好你那个朋友的嘴巴，不要让他说漏了嘴。”莱里依旧不紧不慢地敲着扶手。 “是。”白晓简短地回道，目光投向正在受苦的灰衣人。 这人意志倒是挺坚强的，不愧是高阶无察者。 战士这个职业很广泛，其延伸出数不清的分支，其中不乏有能够跟五环见习顶级职业者硬碰硬的。而无察者，就是一个知名的战士衍生职业。 无察，顾名思义，就是不能让人察觉。无察者利用名为“蛰息”和“忽略”的两种技能，如若再配上最适合他们的无迹钢武器，强大的甚至能够暗杀一环正式巫师。 据说亲王麾下就有一个由高阶无察者组成的暗杀小组，专门帮他做各种暗地里的勾当。 然而要成为无察者也十分困难，从小的苦练、实践和天赋缺一不可。 眼前的这个无察者不算是最顶尖的，所以白晓认为他应该不是亲王手下那个小组的。 “第二阶段刑讯结束，选择方式：精神拷问。” 莱里抬了抬眼。灰衣人冷汗涔涔，一双鹰目半眯，已经失去了神采。 “继续。” “已选择继续进行第三阶段，选择方式：精神拷问。” 这一次，灰衣人的神情开始渐渐扭曲。他的五官皱在一起，牙齿不停打颤。他从喉咙里挤出“嗬嗬”怪叫，嘴巴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莱里没有理睬。 等了片刻，灰衣人突然瞪大眼睛，嘴巴大张发出一声渗人的惨叫，随即昏了过去。 白晓站在一旁，目光瞟了一眼昏过去的灰衣人，随后看向死去的女仆。她身上没有伤痕，只是眼珠暴突而充血，四肢蜷缩成一团，面部保持着生前呐喊的动作。 “把他弄醒。” “接受指令，唤醒程序启动，唤醒中——” 毫无感情的声音刚刚消散在刑讯室里，灰衣人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垂下眼睑，低着头。莱里停止了敲扶手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不发一语。 “是……是默林。”灰衣人的声音很轻，也很慢，“他是幽影花在黑龙领的卧底。我就是在他的帮助下才进入了黑龙堡。” 白晓挑挑眉。 管家？ 场面又安静了一瞬。莱里敲扶手的声音又响起了。他静静地看了灰衣人半晌。 “千真万确。”好像下定了决心，灰衣人的语速变快起来，音量也提高了。 “黑龙堡有巫术防御机制，像我这样的外人怎么可能进的来？默林是管家，他的权限是很高的。就是他悄悄放我进来的。” 见莱里还不说话，他又连珠炮似的继续说道： “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幽影花领从小训练的无察者，平日里一直在外做任务，除了众所周知的东西，我对其他信息是真的一概不知啊！” 莱里定定地看了灰衣人半晌。那深邃的眼睛中似乎沁出逼人的光芒。 “我知道的就这些。”灰衣人低垂下头。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莱里毫无感情地说道，偏偏那眼神似乎十分真诚。 灰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可以去死了。”他语气低沉地说道，“我无论说与不说，都难逃一死。” “我听从幽影花的指挥一辈子，以前听领主的，后来听巫师的。这一次，我也算是任性一回了……” 莱里冷漠地看着他。 “精神攻击，处死。” “接受指令，处死程序启动，选择方式：精神力攻击，处死中——” 灰衣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下一秒，他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啊——” 惨叫声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浮现出可怖的紫色筋络，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死了。 这人死前话好多啊……白晓注视着他的死状，心想道。 莱里一言不发地站起，自顾自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回收这两具尸体。”在父亲走了之后，白晓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接受指令，尸体回收中——” 灰色的地面如同一片水波掀起层层涟漪，却显得粘稠，紧接着像一个有智慧的生物一样把两具尸体拽进了地板之下。 墙面毫无瑕疵，一团清冷的光在头顶的天花板四散开来，照亮刑讯室的每一个角落。金属制的拷问椅反射着冷光，干净得刺眼。 白晓把手放在没有扶手的门上，紧接着门发出“咔嚓”一声，打开了。 他推开门走出，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闭、隐去，成为一堵不起眼的墙壁。 管家是幽影花的人？ 他望着父亲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消失在转角处。 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如果是真的，那么就说明战局对己方很不利。默林已经做了很多年管家，能力优秀，是深得父亲信任与青睐的老部下，也知道许多黑龙领的信息。如若他 是幽影花的人，那么许多隐藏的信息就会暴露给敌人。 而且如果连管家都不是自己人，那么还有多少人……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令人担忧的情报。白晓暗忖道。 不过目前的情况本来对他们就已经极为不利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当然其实他也可以将计就计，假装自己被刺，以放松敌人警惕。不过没有这个必要。 幽影花和红磷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白晓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一面的墙壁上挂着历代黑龙领领主的画像。一张张逼真的人脸面无表情，一双双眼睛似乎闪烁着愤怒的光芒，紧紧盯着从面前走过的少年。 他准备再去叮嘱一下踱光，以免后者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有人堂而皇之地进了黑龙堡企图刺杀领主的儿子，这种事情一旦说出去是会扰乱军心与民心的。如果黑龙领的军队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不符合父亲的计划了。 走到踱光的房间所在的门前，白晓正准备敲门，便看见金站在一旁。 金的神色很古怪，似是包含了恐惧、退缩、愤怒与迷茫，又似乎只是面无表情。 “什么事？”白晓侧头问道。 “我将要去面对的，是不是幽影花与红磷的精英部队？”金呆愣了片刻，随即才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在压抑着情绪。 “……踱光和你说了什么？” “别担心，他只和我说了，我也告诉他不能说给其他人。”金看着自己的脚，眼睑低垂，“那是一名高阶无察者吧？” “是的。你很聪明。”白晓看着他，眼前这个消瘦的类法师明显不能够完全接受自己的未来，“但你并不是很勇敢。” “我和你岁数相同——但我不像你。”金依旧看着地面，“我充其量是个高级炮灰，我难逃一死——那个刺客如此，许许多多的士兵也是如此。” “但你不一样。”他语速很慢。 “你的父亲不会让你死的，是么？” “……”白晓沉默了片刻。 “即使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战斗，你也终究会丢失掉它——这点你很清楚，你是一个明白人。”他轻声说道，在金的耳中如同某种痛苦的低语。 “你或许该学学你的哥哥。他是个很豁达的人，在他的思维里他已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但他选择了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他选择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金状似痛苦地深吸一口气，接着低低地说道，“你不会救我，但你会救他的，他是你的朋友，就犹如莱里是你的父亲。” “这个比喻不算恰当。”白晓挑挑眉，“我救他，是因为他和我们是一类人，而你和他们是一类人。” “我们已经给予了你额外的生命时间，而你应该试着接受你的责任。” 金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战争 在黑龙领警戒的日子里，领土上没有任何战斗，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黑暗前的黄昏。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安宁。 在一个太阳泛着金光的早晨，白晓坐在桌前，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墨蓝色渐渐退去，一种奇异的白色充斥着天空。那是一种微微抖动的白色，如同那一抹跃动的金光。太阳从地平线很是轻松地慢慢升起，阳光一片片洒向大地，在微风之下似乎在流动。浅灰色的树枝上抽出绿色的新叶，和着金色的阳光，似是喜悦的歌谣。 就在这么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在这个阳光温暖和熙的清晨，无形的战火，在黑龙领点燃。 等了好几天，幽影花和红磷终于打过来了。 白晓屈着手指敲着桌，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大批装备精良的士兵，带着一个个巨大的兵器，从边境涌出，向黑龙领发起了进攻。 当然首先出场的并不是士兵，而是一支支弩箭与从天而降的巨石。这些强力兵器带着巨大的动能，猛地砸在土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不少黑龙领士兵不幸地被巨石砸成一滩肉泥，险险躲过的则被数支弩箭穿透了身体，无力地倒下。 不过这种攻击只对身体素质比较低的士兵有效。对于那些中、高阶战士们，虽有一些躲闪不及死了，但大部分人都能凭借敏锐的身形躲避巨石，而弩箭在一开始的确能够集火死不少人，但在士兵反应过来、竖起巨盾之后，就基本没有作用了。 “杀——！” 不知是谁咆哮了一声，敌军在树木之间现出身形。他们或举着盾牌、或提着长剑，也有些拎着一把巨斧，如同迅猛出击的狼群，冲进了黑龙领。 一瞬间，激烈的战斗就打响了。 双方都没有留手。在盔甲相碰的声音间，一阵阵无形的气流或是耀眼的弧光弥散开来。甚至有一团团火光在敌人的脸上炸开。 这些都是战士的战技。他们强健的**所蕴含的力量在搏杀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通过运用不同原理、不同形式的战技，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攻，都能够拥有优秀的破坏力。 “锵锵——” 金属敲击声不断响起。一片片金属冷光闪动，随即带起的是飞溅的血液，以及缓缓倒下的身影。 “哗啦啦——” 战斗的咆哮声激起几只飞鸟，它们快速地扑打着双翼，从树枝起飞掠过低空，漆黑色的小眼珠瞥了一眼地面上的人类。 那是一片银灰色的洪流，一片片血红色点缀其中，不时还有一些闪亮的光芒。 鸟儿飞远了。 士兵们的武器就是他们无声的怒吼。对于一个士兵，他们在战斗中不用去思考谁对谁错，只需全神贯注地对付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 一旦选择参与战斗，他们唯二需要去思考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夺去别人的性命。 整个黑龙领的边境都陷入波动的银色洪流，如同海面上的一座孤岛。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领地上寂静无比，所有的人躲进了自己的房屋内。唯余下浴血奋战的士兵和铿锵的金属碰撞声。 太阳活力四射地从地平线挣脱而出，热情地照耀着一张张被血污覆盖的脸庞。 边境的战局此时已然很明了了。 黑龙领的士兵本就没有敌军多，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奋战，许多士兵也已经很疲劳了。他们显露出颓势，节节后退着。 反观幽影花和红磷的士兵。他们神色有几分狰狞，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咆哮，如同嗑了药一般疯狂挥舞着武器，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似是洪水冲垮了大坝，黑龙领的边境军队溃败了。他们放弃了战斗，零零散散地向后退去，随后就被敌军的铁蹄踏了个粉碎。 一股股银灰色的洪流冲进黑龙领，相当有目的性地奔向一个地点——黑龙堡。 平民躲在自己的房屋内，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向外观察着。虽然士兵们不会理会他们，他们依旧感到心惊胆战，那些冲锋的脚步声犹如踏在他们心头，咚咚作响。 当士兵们来到黑龙堡面前时，后者已经被一层透明的护罩笼罩了起来。 面对这个乌龟壳，他们也没有选择强攻。一名名黑龙领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防护罩之外，严阵以待。 两拨军队再一次碰撞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连成一片，所有的士兵盔甲接着盔甲，似乎拼接成两只巨大的猛兽，怒吼着露出浑身的尖锐骨刺，极尽所能运用自己的爪牙向对方攻击着。 两军的士兵都在不断倒下，后面的士兵接替了死去的人，继续奋力厮杀着。 但人再多也耐不住不断的消耗，两方即使用出浑身解数、各种战术，人员也在不断减少。 突然，一道迅影从敌军中冲出，如同一条灵巧的游蛇在黑龙领士兵之间游走着。其每经过一人，身边的士兵就倒下一人。 紧接着，一颗耀眼炽热的火球从士兵后方的黑龙堡中飞出，越过一众黑龙领士兵的头顶，带着滚滚热浪冲入敌军中。 “轰——” 火球猛的炸裂开，一时间血肉迸溅，火花飞舞。 “咻——咻——咻——” 一道道迅猛的弩箭从黑龙堡的高塔中射出，即使没有命中目标插进了土地，也依旧爆发出滚滚蓝色火焰，灼烧着士兵们。 金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随即准备起下一个法术。 “金，你这一招挺厉害的呀。”踱光站在他的身旁，目不转睛地观看着地面上激烈的战事。 “……”金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松了口气。 “我怎么觉得人越打越少了呢？”踱光疑惑地自语道，“要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白晓走了过来，看向他们俩。 “真正的兵力还没有派出来呢，这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他们……”金犹豫了一下，问道，“不能破开黑龙堡的防御吧？” “当然可以。”白晓瞥了一眼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别忘了他们有巫师、有术士，还有精锐部队没有派出。” “走吧，踱光。” “什么？”踱光愣了一愣。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没有能力，自然没有留在这里参战的责任。你先走吧。”白晓微垂眼睑。 “这是什么意思？我——”踱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嚷道。 “轰隆隆——” 一阵巨响打断了他的说话。无色透明的防御护罩抖动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战斗与离开 “轰！轰！轰！” 各种各样的巫术，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打在透明的防护罩上。无色透明的防护罩一阵剧烈抖动，宛若天空中出现了一片流泻的水幕。 白晓望向外面，两个身影站在地面上，如同两只不起眼的蝼蚁。几个巫术卷轴被撕开，密集的巫术从中激射而出，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冲向黑龙堡的防护罩。 竟然是两环巫术卷轴…… “黑龙堡的防御很快就会被攻破了。”他收回视线，对一脸不知所措的踱光说道，“你离开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要帮估计也是帮倒忙。 “……”踱光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是罕见的严肃。 他看了金一眼。“不，我就待在这儿。你们不需要救我，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白晓愣了一愣。 此时，黑龙堡的防御护罩开始剧烈颤动，巫术碰撞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整座城堡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下似乎在微微颤抖。 “砰——！” 随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球状物质狠狠地撞在护罩上，后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一瞬间消失不见。 果然撑不了多久。白晓瞳孔微缩。 “那……随你。”他犹豫了一下，看了踱光一眼，随即对金说道，“接下来才是你真正出战的时候，尽力而为，我们已经尽可能给予了你帮助。” 说罢，他步履极快地离开了高塔。 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巫术戒指。 “你小心点，小心战斗余波。”他的脑袋里快速闪过一个个法术，“我会派士兵保护着你。” “……没有用。”踱光垂下眼，面部轮廓深陷在阴影里，“我们都会死的。” 金吃惊地瞪着他。此时这个原本没心没肺的人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通达和严肃。 “你——”他只是说了一个字，随后转过了身。敌人正在涌入黑龙堡。 被用来当作炮灰的士兵几乎都死了，但真正精锐的部队已经到达。 这些士兵全是清一色的高阶战士。虽然主攻方向不同，但毫无疑问，他们娴熟的战斗技巧表明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优秀战士。 像这样高阶巅峰战士，就是五环见习顶级职业者也可斗上一斗。如若几名战士配合的好，围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们在黑龙堡护罩消散之后，行动迅速地进入城堡。他们抽出武器，沉着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金属制的锋锐兵器泛着冷冷寒光。 而黑龙领虽然已经渐渐没落，但毕竟是龙巢级领地，像这样的精锐部队自然也是有的。 一个个穿着软甲的高阶战士从黑龙堡各处走出，站在敌军四周，呈包围式。领头的，赫然就是平日里在练兵场训练新兵、并曾经教导过白晓的涸木。 此时，他的表情依旧似笑非笑，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敌军，淡淡地吐出一个词：“进攻。” “唰唰唰——” 话音未落，就只剩下一片闪动的刀光剑影，战斗一触即发。 涸木微微翘起的嘴角在阴影下显得平缓不少。他眯了眯眼角，手上的长刀猛然劈出。 “轰！轰！轰！” 就在两队战士激烈战斗的同时，数个火球带着耀眼的尾焰，呈不同角度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个个优美的弧度。 这些火球虽然小巧，但却向外散发着炽热的熊熊火焰，如同一只只迅猛而凶暴的飞鸢，堵住了眼前这人的去路。 即使灼热的火球已近在咫尺，这人也不慌不忙。他捋捋胡子，裂开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身形一下子散开，化作层层黑雾。火球飞过去，速度在黑雾中渐渐减小，并逐渐变小，随后变成一小簇火星散开。 金暗叫不好，这竟是一个元素者。 元素者这个职业的诞生，是一名魔法师的实验产物。一名战士经过大量改造、经历极大的痛苦和挨过极高的死亡率之后，便能够将大部分身体转化为元素，从而做到使用元素攻击，并且免疫许多物理攻击。改造最为成功的元素者，甚至能够在元素和**中随意转化。 眼前这个，估计就是最为成功的那种了。 金暗暗叫糟，面上却依旧沉着冷静。一些物理攻击、元素攻击以及精神攻击，仍旧能够伤到元素者。 他急速后退躲避攻来的黑雾，身旁的几个士兵默契地走上前去，战技运转，为金的施法争取时间。 金默默地开始施展法术，目光始终聚集在眼前的敌人上。 他知晓就是现在逃跑，也会被其他追击上来的敌人杀死，所以不如拼尽全力搏一把。 元素者是战士衍生职业中的佼佼者，但类法师也是能力撼强大存在的职业。 似乎有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白晓飞奔在黑龙堡的走廊内。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身侧的窗户中跃进，一把毫不起眼的匕首刺向他。 又是一名无察者…… 他一个闪身躲进附近的空间缝隙里，趁着这名无察者愣神的工夫，他精准地把匕首刺入无察者的心脏。 无察者呆愣而僵硬的尸体缓缓倒下。 白晓收了匕首，看也不看尸体一眼，继续向前奔去。 去了万声兽巢穴一趟，他对空间的认识更加深刻了。因此也创造出了一个消耗精神力较少、却很实用的零环巫术：隐隙。 这个巫术主要用来藏匿身形，也能够起到出敌不意和暗杀的效果，不过只对零环及以下有效。 经过几次练习，他对于这个巫术的运用也越发纯熟，用来对付普通敌人足够了。 白晓快步跑到自己房间里，急促地说了几句索恩语，并刺破手指放出一些血珠。 这些血珠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作用，飞向空中，然后渐渐消散。 “身份已确认：黑鳞巫师后代，第五代领主之子。密道已开启。”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同时地板快速向两侧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通道。 白晓正准备走下去，一道精神力波动忽的扩散开来。 伊莱——幽影花的天才巫师，已经来了。 那个蛇脉术士——狄伦估计也来了吧。 白晓估摸着，不敢再作片刻停留，迅速走入密道。 地板上的门在他进入的一瞬间迅速关闭。光随着他的踏入亮起。原本阴暗、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的空间立刻变成一个明亮的地方，新鲜的空气通过特殊管道灌入。 “维生系统已开启。自动屏蔽系统已开启，屏蔽能力：二级。自动防护系统已开启，防护能力：二级。” “全部调整到一级紧急状态。”白晓对着空气说道，脚上步伐不停。 “接受指令，调整中——调整成功。”冷冰冰的声音说罢，密道又归于寂静，唯余白晓急促的脚步声。 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知道，黑龙堡的储备能源正在飞速消耗，以供应这条密道的运转。 与寒枫领那种普通的密道不同，作为一名四环巫师亲自设计、建造的密道，它能够抵御来自精神力的窥探和物理攻击，并且具有完备的运作体系。在能源充足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支持几十号人在城堡都塌了的情况下，好吃好喝地生活上几十天。 不过白晓不准备在这里多做停留。此时他只准备利用密道的隐蔽性，逃到黑龙堡外面。 他们准备了一个简单却又冒险的计划，就是为了他能够逃出去。 毕竟他是黑龙领唯一一个有着优秀天赋的人，莱里不希望看到他就这么死在战争中、死在那个强制性的血脉誓约之下。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去与留 这是一条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密道。四周的金属制墙壁上向外源源不断散发着白光，照亮了前后的道路。 白晓在冷冰冰的密道内迅速奔跑着。越早出去越安全。 他边跑，心思放了一半用在警戒上，另一半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种种问题。 管家真的是幽影花的人吗？如果是的话，他会有所动作吗？金他们能够守住黑龙堡多久？踱光现在安全吗？还有什么人…… 一个个人脸从脑中划过，他眯了眯眼。 密道有一些岔路，是为了不同的情况所准备的，白晓拐进其中一条，在尽头停下脚步。寂静密道内的唯一声响也消失了。接着他的声音响起。 “开启出口。” 金靠在墙上惊魂未定地喘气，看着面前的一团黑雾不甘地尖啸一声，随后“砰”地扩散成一团没有生命的元素，渐渐融进空气中。 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他们的胸口或脑袋都被刺穿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大洞。 金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摩挲着巫术戒指。 这个元素者很强大，如果不是靠着巫术戒指储存的精神巫术，他怕是和现场的尸体们一个下场。 敌人死了一个，但他没有放松警惕。他不时四下张望着，用法术探测着周围。 不过像这样的敌人并不多，在金走下楼的路上一个敌人也没有遇见。他不自觉地微弯起腰，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沿着螺旋楼梯而下。 城堡里是一片诡异的寂静，仿佛之前的战斗只是浮光掠影一闪而过，只有偶尔出现的血迹和城堡外的惨烈场景才能证明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贵族之间的战争。 金安静地下到大厅，站在楼梯上看去，数名身着软甲的战士缄默地矗立着，宛若一尊尊雕像。地上躺着数具尸体，狰狞的面部表情和僵硬的肢体动作表明在死之前，他们正在同敌人进行激烈的战斗。 他不得不感叹，平日里谦谦有礼的贵族们在选择武力的情况下是多么疯狂。 不止是这些战士，还有大量的普通士兵，也死在了这场斗争中。 金慢慢靠近这一寂静又惨烈的场景。涸木背对着他站着，微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认得涸木，后者年轻的时候可是名声响遍整个莱茵帝国南境的优秀战士，因其英勇气概而爱慕他的姑娘可以从黑龙领排到机械之心领，许多年轻人甚至把自己的名字从古谓名改成了明喻名。 但在涸木二十**岁时，他就开始渐渐隐世不出，在黑龙堡做了训练新兵外加领主亲卫的工作，其名声也就渐渐消散了。 金慢慢走进。场面寂静地悚人，似乎时间也停止了流逝，停滞在了这一宁静而充满尸体血腥味的片刻。 他感觉有一点不对劲儿，握紧了巫术戒指，随时准备发动。戒指的金属冷意传递到他的手上。 “你们……”金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涸木转过身，那些身着软甲的战士们也转过身。那一张张人脸金都觉得很陌生，不带一丝表情地冷冷看着他。 场面又冷寂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开口，那些穿着精心制造的盔甲的战士如同盯上猎物的捕食者，阴鸷地看着金。 金感觉非常、非常的不对劲，他觉得大事不妙，慢慢往后退去。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说——”涸木紧接着开口了，似笑非笑的脸庞一半笼罩在阳光里，一半潜藏在阴影中。 “如果我让幽影花和红磷的士兵穿上黑龙领的盔甲，他们会认得出来吗？” 心中瞬间警铃大作，金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寒毛全部竖立了起来，一只不可见的大手仿佛揪住了他的大脑，连同他的心脏紧紧握住。 冷静，冷静，这说不定是他活下来的机会。 金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开口说道： “他们认不认得出来我不知道，但我认不出来。” 涸木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双淡色的眉毛扬起，显示出他轻松愉悦的心情。 “你很明智，我很看好你。”他的声音却是毫无起伏的冰冷，“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如此明智。” “我一向要求自己做到每一个选择都是明智的。”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想自己应该安全了，声音大了些，意图表明自己的决心。 “很好。”涸木笑笑，“那么话归正题，楼上的情况怎么样？” “很安全，没有见到什么人。”金思考着那个元素者现在完全消散了没有。 “那么——”涸木的神色一本正经了一些，“领主大人在哪里？他的情况怎么样？” “他……”金沉吟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莱里在哪里。但他再看看涸木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到过他。” “他一个寒枫领来的难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涸木，你别跟他演戏了。” 此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狄伦慢悠悠地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一条小蛇。 金眼皮一跳，心里又开始打鼓。看到术士的到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狄伦大人。”涸木看到来者，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恭敬地说道。 “伊莱去找那个小家伙了——他已经追踪到了他的痕迹。”狄伦的目光聚集在手指上的小蛇上，小蛇温顺地沿着手指蜿蜒而上，浅红色的蛇信子不时吐出。 “所以只能是我来找莱里了。”他似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真是一个无聊的差事，谁叫我的追踪能力比不上那个巫师呢——愿那飞鸟的排泄物可以落到巫师的头上，该死。” 说着，狄伦自顾自地走上了楼，一条条红色小蛇不知何时从四处游出，在城堡里四散开来。 金心惊胆战地目送着术士消失在视野里。 涸木向术士微一行礼，随后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侧头向几位沉默不语的战士吩咐道：“你们去搜查一下有没有幸存者。” 战士们依旧沉默地离开了。 金心里一紧。不知道踱光——他的哥哥怎么样了…… “至于你——”涸木看向他，带着笑意的眼角眯起，“你也不知道什么情报，应该是没有用了。” 一个“不”字将近脱口而出，金惊恐地瞪大眼睛，在心中搜刮着自己知道的信息，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他想起自己还有一枚巫术戒指，赶紧拿出来，正准备开口—— 涸木拔出了腰间佩戴的长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金无法反应的速度劈了过来。 与此同时，甚至更快一步，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 “等等——！” 长刀锋利的刀刃已经近在咫尺，金原本已经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等死，下一秒长刀又收了回去。金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踱光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此时瞪得很大，那其中似乎是一片茫然，又似乎是愤怒。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哦？你想说什么？”涸木举起刀，观察着刀面反射出的自己的面庞。 “我……”踱光看向金，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看到自己的弟弟即将被杀，他没有任何思考就直接喊了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 他迷茫地走了几步，脑中纷然掠过一个个画面与话语。 你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家伙，还很怂。一次闲聊时萨的话掠过脑海。 踱光没有来得及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当他看到涸木再一次向前挥出刀——或者是在那之前，他的脚不自觉地跑动起来，冲向面对那一抹冷光的人——他的弟弟。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抓捕 夜晚微风阵阵，冰眠季已过，倒是不显得怎么冷了。黑夜已至，这一场贵族之间的战争打了一天，此时已经消停下来。月依旧淡漠地俯视着地面上生灵的尔虞我诈、生死变换。 树叶“飒飒”地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白晓走在树木之间，树木的影子影影绰绰地映在地上，他的身形潜藏在了阴影里。 莱茵帝国的南境，大部分地域都是森林，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贵族统治的分封领地，坐落在墨绿色的森林中。此时他就在黑龙领内的一片树林中。 白晓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在挺拔矗立的树木间行走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按照记忆中的地图走着。 虽然周围一片寂静，但他知道现在的黑龙堡可能还在负隅顽抗、或者化为一堆废墟。 血脉誓约在刚刚没有起作用，说明父亲的计划奏效了。 黑鳞巫师留给血裔的誓约规定：当莱茵帝国第六任国王最亲的血裔有难，他们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帮助，展现骑士之忠诚与战士之勇敢，誓死效忠。 如果国王最亲之血裔有难而巫师之血裔临阵脱逃或试图推卸责任，其将受到来自誓约之兽的惩罚。 这个誓约放在过去还不算什么，顶多有些许怨言，但在如今这个状况下，却把黑龙领推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如果按照誓约内容与攻来的敌人拼死战斗，黑鳞巫师的血脉可能会就此断绝。所以莱里利用了誓约的一个漏洞，设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顶级职业者的大部分誓约，是由誓约之兽作为公证人和监督者的。但作为一个四环巫师，黑鳞巫师远远不能够沟通到至高誓约之兽，只能沟通到一个分身。这类誓约通常较为死板。 誓约中提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帮助”，但“最大的努力”的判定是极为模糊的。莱里只在边境安排少数士兵，让敌人攻进黑龙堡，再派出精锐部队反抗，意图表现出“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敌人太强大”的样子，并用激烈的战斗吸引誓约之兽的注意，与此同时让白晓从密道逃脱。 当他走出密道，战斗也差不多结束了。黑龙领为了抵御敌人伤亡惨重，自然会被誓约之兽认为是尽了极大的努力，也就不会追究白晓没有出力的责任了。 说到底，一个誓约之兽的分身，还是比较容易糊弄的。 白晓迅速而安静地在黑暗中疾走着，他需要走到黑龙领边境，那里会有接应他的人。 为什么黑鳞巫师会作下这样的誓约，他与国王一脉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边走边思索着。 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友谊深厚、知遇之恩之类的解释。 或许其中还有更隐秘的利益牵连？ 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但他只知道这个誓约目前而言对自己有害无益。 阴森的森林里，墨绿色的树叶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只有一丝丝月光费力地从缝隙中照入。南境的树木大多是常青树木，经历了一个寒冷的冰眠季，这些树木变得越发的枝干遒劲、树叶繁密，繁杂的根系在不可见的地下盘结，牢牢地抓住大地。 一切都显得十分静谧，只有夜行生物寻找食物时“悉悉索索”的声音。计划似乎正在成功进展，但白晓却越发不安和警惕。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他发现，但却变成了转瞬即逝的危机感，让他抓不住踪迹。 白晓在心中构思着一个个方案，脚步不停，在树木与月的注视下飞快赶着路。 在如此茂密而很少有人涉足的森林中，如果骑马的话，反而会更麻烦，而且发出的声响也更大。 少年轻盈的身影如同一只迅猛的捕食者，在林间穿梭着。 突然，他停了下来。 果然，怎么可能如此顺利。 这一片森林已经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些零散的人家。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凌乱的马蹄印。 几条巨蛇盘在树上，身上鲜红色的鳞片反着粼粼月光。它们慵懒地卷曲在树枝上，肥胖的身体微微垂下，在肚腹处能够清晰看到几个凸起的印子。 术士已经来了啊……动作可真快。 白晓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他估计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逃脱了。 不过父亲花了这么多力气把他送出来……无论如何也都是要拼一拼的。 “说实在的，差一点就让你逃走了。”狄伦的声音从林间传出，他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几条大蛇发出“嘶嘶”声，一双双蛇目转向主人，红色的身躯在树枝间游动着。 伊莱紧跟着走出，面容沉稳坚毅，两道剑眉之下，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白晓。 白晓转过身看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虹膜与瞳孔似乎浑然一体的蓝眸使得他看起来目光空茫。 “你们把黑龙堡怎么样了？” “你是说他们？”狄伦的脸上浮现出漫不经心的笑容，“其他人都杀了，就只剩下你的父亲了，不过他也被我们抓到了。” 踱光……也死了吗？其他人都死了？白晓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为了自己的一条命，付出这么多条生命，他多年的好友也不得不被拉入这个死亡的漩涡，这很不……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声。 “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毕竟只是一个战士罢了，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什么波浪的。不过——”狄伦拉长了语调，语气浮夸，“他让我们放你一命——看看，多么伟大的父爱啊！” “但是——”随即他语调一转，语气中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意味，“我觉得还是不要留下你这样一个隐患才好。” 说着，他慢悠悠却坚定地向前走去，一双澄黄色的蛇目微微移动，仿佛在打量着将死的猎物。 白晓紧盯着他，巫术模型迅速构成，随时准备施放。 “等等。”伊莱开口了，他的语调平缓，如同低沉的弦乐，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意味，“留着他。” “怎么？我可不相信你会听了莱里的话。”狄伦挑了挑眉，微微侧头，“我想想，之前你好像被这个小家伙伤到了精神力？” “带上他，我们走。”伊莱沉声说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可怕。” “但我还是想解决这个隐患。”狄伦毫不相让，笑眯眯地说道，“我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从来不留下活口。” “你……”伊莱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刚一开口—— 白晓迅速施放巫术，空中闪动过一圈圈涟漪，他瞬间隐去身形。 狄伦“啧”了一声。“大意了，没想到他还会这一手，不知道这是什么巫术？” 伊莱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精神力却悄无声息地放出，探查着现场的痕迹。 “应该是有关空间的巫术，不过没有关系。”他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我竟然忘了，那个巫师和你是一伙的。”狄伦状似可惜地摇摇头，“看来我杀不了他了。” 大蛇吃饱喝足，趴在树上“嘶嘶”吐着信子，鲜红的鳞片与墨绿的树林格格不入。它们慢吞吞地移动着。 与此同时，白晓正把自己的运算能力发挥到极限，在空间缝隙中艰难前行着。 这次算是超常发挥了，他暗忖着。 以如今的水平，对于空间他自然只是了解十分肤浅的一点。在穿梭中，一个个神秘的性质一一展现，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只是凭着本能前行着。 精神力在飞速消耗着，他觉得头晕眼花，思绪都开始渐渐扭曲、模糊。 下一刻，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出了空间缝隙。 “踏——踏——” 脚步声在眼前响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悠然走来。 “小小年纪就已经接触到了这种程度的知识，黑龙领的少爷果然不简单啊。” 白晓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一阵蜂鸣。 这至少是三环巫师……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下一秒，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如遭重击，昏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处刑 正午的阳光笼罩了拥挤的平民。人们摩肩擦踵，形成一个庞大的人群。有年幼的孩子在人群中跑来跑去。人们神色各异，但大多带着些麻木。 “今天处死谁啊？” 无聊的人们窃窃私语着。 “你没看告示吗？是南境的黑龙……” “哦？是从这么南的地方押过来的吗？” “这位黑龙领领主也是南境的著名人物了。黑龙领是南境数一数二的龙巢级大领，没想到还是栽在……亲王手里了。” “看来亲王殿下上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希望他能够改善一下咱们这些底层人的生活，现在的政策真是太恶心了。” “安静！”一位身材魁梧的士兵大喊一声，嗓音粗嘎，一双在阳光下眯缝着的眼睛环顾着人群。后者立刻噤若寒蝉。 烈日下，一个高高的木台子架在人群中央，斑驳发黑的干涸血迹在阳光下更显阴沉。 “哗啦啦——”一阵脚链拖拽声传来，那零乱的金属碰撞声打破了正午阳光下的昏昏欲睡。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赤着脚，带着沉重的脚链缓缓走上木台。他低着头，面容被阴影笼罩，只看得出一个深邃的轮廓。 白晓站在建筑投下的阴影里，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押上处刑台。他的神情平静，只有手指在微微颤抖。 莱里被押到高台的正中央，人群早已停止窃窃私语，好奇地看向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一位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接着走上台。他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张油光满面的脸露出严肃的神情。他在众人面前站定，轻咳一声，拿出了一张羊皮纸。 “黑龙领领主——莱里，滥杀平民、与敌国勾结、进攻幽影花领与红磷领，造成大量伤亡和损失，有破坏莱茵帝国和平之意图，罪状明确、罪孽深重，因此在此宣布：于今天处其死刑。” 人群没有吭声。这些罪名的宣布最近几乎是天天听到，他们已经不想再听了。他们最想看到的，是之后的处刑过程。 今天这人会是怎样的死法呢？ 接下来，处刑人很快解除了他们的疑惑。 几个身材健硕、身着黑袍的处刑人不紧不慢地上台。他们的手中拿着铁锤与大号的铁钉，慢慢地走向莱里。 “是钉刑啊……” 人们来了兴致，又开始小声交谈。 “这种死刑可不多见，我上一次见到，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哩！”一位老者唏嘘道，“这可是一种很痛苦的刑罚，看来黑龙领真的是与亲王结怨深厚啊。” 几位妇女小声呼唤着她们的孩子，吩咐他们回去。但年幼的孩子们喜欢这些新奇的场面，在大人的膝下钻来钻去躲避着母亲的抓捕，不时抬头望向处刑台。 “其帮凶大多已经被来自幽影花和红磷的士兵们伏诛，唯余其独子与管家。”中年人没有在意人群中的喧闹，自顾自地照着羊皮纸读下去。 “其中黑龙堡的管家默林仍未被逮捕，还在逃亡途中，在此正式向此人颁发逮捕令，相关细节已经张贴在告示栏。如果有关于此人的信息，请尽快上报。” “另一位帮凶，莱里之子，其帮助其父一同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但念其年纪尚幼，尚未成年，因此从轻处理，将其流放到……”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阿斯琉斯。” 人们依旧在低声讨论着，但此时话题又变了。 “我没听错吧？我可从未听闻过流放到阿斯琉斯的罪犯！” “流放到那种地方……先不说生死存亡的问题，会有人愿意押送他过去吗？” “流放到邪神诅咒之地，这是有多大仇啊……” 白晓闻言，拳头握紧了一下又放开，微微垂下眼睛。 他料想到自己会被流放到凶险之地，但没想到……会是阿斯琉斯。 伊莱站在他的身侧，强大的精神力紧紧禁锢着他。 “你没想到吧？”他低声说道，嘴角似乎有一抹笑意一闪而逝，“我说过，你伤了我的精神力，我必百倍偿还。” 白晓一语不发，又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中年人已经宣读完毕。处刑人缓缓走上前，两人各抓住莱里的一只手臂，让他紧靠在一块竖起的木板上。 第三个处刑人左手拿着钉子，把闪烁着寒光的尖锐一头对准莱里的一侧肩膀。他的右手举起锤子，紧接着用力往前一锤—— 细长而尖锐的钉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一下子没入了莱里的皮肉，“啪”地一声扎进木板，只显露出一个圆圆的钉帽，在阳光下反射金属光芒。 莱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钉子不是扎在他的肩膀上似的。 处刑人不紧不慢，又拿起一枚钉子，再一次举起铁锤。 “叮——！” 阳光照耀下，两枚浑圆的钉帽，一左一右，对称地出现在莱里的肩膀上。 人群不自觉地停止交谈，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地看向木台。 “叮——” “叮——” “叮——” 锤子与钉子敲击声连绵不绝。处刑人的动作不快不慢，流畅得如同舞蹈，又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射手不断拉弓射箭，一枚枚钉子随着锤子的敲击没入人的血肉之中。 没有血花四溅，没有痛苦的哀嚎，有的只是钉帽在阳光下，一片刺目的闪光。 在整个处刑过程中，莱里始终低着头，不发一声，但他的身体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 “叮——” “叮——” “叮——” 太阳注视着这一场景，平静地为木台上的人笼罩上晃眼的光辉。 白晓紧紧盯着他的父亲，看着钉子没入他的身体，把他钉在木板上。伊莱也观看着这一漫长的处刑过程，沉稳的面容上似是表现出满意的神色。 “叮——” 声音戛然而止。处刑人握着铁锤的手垂到身体一侧。 木台的中央，密密麻麻的长钉把一个人钉在了木板上，犹如一幅扭曲的画卷，圆圆的钉帽如同闪烁的眼睛，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中年人退下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从人群中离开。 之间大喊“安静”的士兵此时愣了一会儿，看了看木台上的人，好一会儿才又大喊道： “看什么看？结束了！大家都散了！散了！”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 “看见没？与亲王殿下作对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人群嘟囔着、谈论着，驻足看了一会莱里的模样，才慢吞吞地离开。 伊莱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还未断气的莱里，收回视线对白晓说道：“走吧，明天就轮到你了。” 白晓没有说话，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通常犯人是不可以出狱观看别人的处刑过程的，但伊莱估计是为了在情感和视觉上恶心他一把。 他故意押着白晓从木台下走过。 白晓抬起头，望向木台上气息奄奄的父亲。在这些长钉的折磨下，犯人会痛不欲生，慢慢死去。 阳光依旧温暖，但他却觉得有些冷。 这时，莱里突然动了动，一双眼睛忽的睁开了。 他的一只眼珠似乎蒙上了一层灰雾，如同蒙尘的宝珠，另一只则是最纯粹和深沉的蓝，中间是一个漆黑的瞳孔。 那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是深蓝色的无尽寒风与冰川。 白晓愣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启程前 监狱，总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在莱茵帝国的中心监狱里，白晓安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望向前方。 这里关押的大多都是曾经位高权重的贵族们，所以是一人一个囚室。三面厚重的墙壁阻碍了他的视线，一点点白色的微光从高高的小窗中照进，在监狱的地面上映出一个个长方形图案。 白晓对面的牢房里，一位衣着整齐的老人静静地坐在地面上，眼角耷拉着，浑浊的眼珠直直地看向他。在阴暗的牢房中，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容十分渗人。 听说这位老人从前是皇室中掌管兵权的大臣，那时的国王忌惮他手中掌握的兵力，找了个借口判他入狱。这人在入狱之后似乎遭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沉默寡言的疯子。 白晓没有在意老人的注视，收回了视线，目光投向墙上的小窗。 那些许白色的光，起初还很微弱，现在已经渐渐耀眼起来。 时间到了，他想着。 下一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由轻到响，由远及近。 伊莱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的面容沉稳，深邃的五官笼罩在模糊的阴影里。 接着又是一阵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伊莱拿着一把钥匙开了牢房的门，缓缓走进。 “时间到了，该送你上路了。”他边走边开口道，“祝你一路顺利，在阿斯琉斯过得愉快。” 白晓默默无语。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巫师有这样的恶趣味呢。留下敌人的命，会为以后埋下隐患，这话狄伦说的不错。 真不知道伊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他以前不怎么与人结仇吗？ 他暗自诽谤着。 白晓站起身，正准备走—— 伊莱突然凑近，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拿出一把短刀，说道：“我本想使用‘迷梦’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在梦里的，没想到你的精神力如此强大，两次挣脱了巫术。” “之后你又用巫阵伤了我的精神力——那的确是一个很强力的组合巫阵，是你们的底牌之一吗？” “我本想让你安静、毫无痛苦地死去，但既然你伤了我，我就必须让你死的缓慢、痛苦一些了。”伊莱摩挲着刀柄。 “你父亲在早年时候受过伤，瞎了一只眼。” 白晓察觉到他的意图，顿时有一种被寒狼群盯上的危机感。他感觉到一个巫术被施放，随即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下一刻，一道银芒一闪而过，以雷霆之速刺向他的右眼。 白晓条件反射地想要闭上眼睛，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当机立断，巫术模型开始勾勒，但却快不过近在咫尺的短刀。 一双眼睛瞪大，看着锋锐刀刃刺入他的眼球。一开始白晓没有任何感觉，右眼还看得见银色的金属在视野上半部分晃动。 下一刻，右眼的视野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即被剥夺去。 一股钻心的疼痛随即从右眼扩散开来。 “啊……” 白晓痛苦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感觉有血从眼眶内渗出，沿着手掌边缘流下。 伊莱把眼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白色的巩膜上沾染了猩红色的血液，衬得蓝色的瞳孔看起来似乎流转着一层妖异的光华。 剧烈的疼痛感宛若一条毒蛇，嘶叫着蜿蜒爬进白晓的意识，张开蛇吻，露出滴着毒液的长牙，狠狠咬了一口，使得那毒液化作撕心裂肺的痛苦流入四肢百骸。 如同火焰在大脑中迸发，持续的痛楚从右眼传到全身，像是有一条虫子在脑袋里游动，把一切搅成一片混乱。 他痛得蜷缩起身子，完好的左眼看向地面。一滴滴血溅到地上，为黑色的地面覆盖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色。 不仅仅是身体，意识似乎也在哀鸣，疼痛从意识深处散发开来。 “不愧是‘南境恶魔’，连眼珠都与众不同。”伊莱手上的眼球快速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被他冰封起来，随即他又拿起短刀，“眼珠自然是要一对对收藏的。” 白晓只觉得右眼仍在一抽一抽地疼，思维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才找回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此时那把短刀又已经近在咫尺了，银色的刀刃如同嗜血的蚂蟥，向他的左眼冲来。 他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心中难得的骂了一句脏话： 滚你老娘的恶魔！你才是南境恶魔吧！现在的巫师都这么恶劣吗？ 不过他又随即想到好像是自己先伤了伊莱的精神力…… 此时，短刀的刀尖已经近乎碰到了白晓的左眼球。他盯着这道银色的锋芒，巫术的力量又重新让他动弹不得。刚刚从痛楚中得到些许恢复的意识压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白晓作好成为一个瞎子的准备时，一个声音传来： “时间到了，那是我押送的犯人。” 伊莱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下一刻，他收回短刀，直起身，回过头看向走来的人。 白晓放下手，手掌上有一些鲜血，但眼眶已经不再向外渗血了。他深吸一口气，以此缓解痛苦。 “果然是你们。”伊莱的面上显露出一丝警惕，他把短刀挂回腰间。 “只有我们才有可能活着去到阿斯琉斯。”这是一位面容淡然沉静的年轻人，身着轻便的软甲，腰间挂着两把形状奇特的刀。 伊莱眯了眯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略带忌惮地低下头，绕过年轻人离开了。 白晓略感惊奇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看来押送他的人不简单啊。 不过有能力到阿斯琉斯的人，不可能简单。如果只是到阿斯琉斯边缘地带的话，至少也得有四环巫师的实力。 这样的人可不是伊莱一个小小的一环巫师可以接触的。 年轻人没有回过头去看远去的伊莱，微微低头，对着白晓说道：“走吧。” 白晓点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自己右眼的位置仍在散发着剧痛，但他没有时间去适应。 他跟在年轻人身后离开了监狱。 对面牢房的老人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随即咧嘴笑了笑。 一路上，几个囚徒扒拉着牢房的铁门，用目光注视着他远去，仿佛在讥笑，又似乎是羡慕。 白晓没有在意，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仅剩的左眼，感觉自己的视野不如两只眼睛时宽广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 离开了监狱，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眯着眼，远远望见那一个高高的木台子上，一个人被钉在木板上。一枚枚钉子的钉帽在阳光下反着光。几个孩子在木台子下追逐嬉戏着。 再见，父亲。他无声说道。 章节目录 第一章 介绍 “你好，我叫戈恩。” 样貌年轻、神色淡然的戈恩走在前面，微微侧头说道。 “……”白晓沉默了片刻，刚要开口，戈恩又打断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说罢，他似乎觉得有点不礼貌，顿了顿，又说道，“去阿斯琉斯一路上的危险你是知道的。我，还有我的搭档——三环巫师，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虽说肯定有人希望你死在路上，但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 白晓沉默着点了点头，感觉痛楚依旧从右眼传到大脑。他有点担心伤口会不会感染、发炎，但随即想到对于一个对自己的身体有基本控制、又会点巫术的人来说，虽说眼球不会再长一个出来，但让伤口迅速恢复应该不成问题。 孩子的玩闹声传来，他们在偌大的广场上追逐、嬉戏着，有时会停下来，望向白晓，谈论着什么，随后又嘻嘻笑着跑开了。 白晓转头，迎着阳光望向这些充满活力的孩子们。 有时候他还挺羡慕这样的小孩的。 没有担忧、不惧死亡，在他们眼里世界的一切都是新奇而有趣的。他们都是平民的孩子，长大以后他们要担心养家糊口的事，但现在他们肩上没有一切重担，可以轻松地在阳光下奔跑。 白晓注视着他们，直到自己越走越远，小孩的玩闹声最终消失。 走过喧闹的广场，拐进僻静的小道，戈恩始终走在前头，白晓手上脚上都没有链条，但他似乎丝毫不担心犯人会逃走，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三匹马温顺地站在尽头，一个人百般无聊地靠在墙上，手指移动间，一个小水球在空中变幻着多种形状，忽而如一泻千里、厚重磅礴的瀑布，忽而如晶莹剔透、一触即破的泡沫。 “人带来了。”戈恩走上前。 靠在墙上的人歪头看了看他们，随后直起身，把水球随手向后一抛。水球“啪”地砸在墙上，化作一滩水渍。 这个人身着灰色长袍，衣服毫无花纹、十分简洁，似是一个普通见习巫师的穿着，白晓也感知不到他的实力。但据戈恩所言，这是一位三环巫师。 越往南，路途越艰险，能够有信心到达阿斯琉斯的，想来也是三环巫师中的佼佼者。 “那就走吧。等在这很无聊的。”他半眯着眼，懒洋洋地翻身上马，“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阿斯琉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了。” “阿斯琉斯远着呢。”戈恩随即上马，抚摸了一下马的鬃毛，侧头示意白晓。 白晓走近一看。这不是普通的马，而是十分罕见的维特林马。 这种马的原始种，最初是由名为维特的术士在荒林发现的。它们身形灵巧，身体结构与普通马相异，十分适合在森林中行走。 维特将这些林马与其他动物进行杂交、改造、选育，最终创造了如今在南方久负盛名的马种——维特林马。这种马不仅适宜在多森林的南方地区行走，而且耐力强、速度快，更具有元素攻击能力和杂食能力，是旅者们最为青睐的代步工具。 但维特林马有一个缺点，就是生殖能力低下，这就导致其价格昂贵。就是财力雄厚的黑龙堡，都没有配备这种马匹。 这是最适合中低环顶级职业者的坐骑。 白晓走上前，翻身骑上最后一匹林马。他低下头仔细观察着。 这匹林马并不算十分高大，但体型线条流畅，前肢有四趾，后肢有三趾，四肢较普通马匹短些，身上覆盖褐色斑纹，背上生有短而硬的黑色鬃毛。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背上还长有一对翅膀，长长的翼尖一直延伸到尾部，其上覆盖有浅浅的斑纹毛发，乍一看，与身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也是林马特殊的地方之一。在必要的时候，它们能够带着自己的主人升空。 不过南方的天空也不平静呢…… 戈恩一声短促的哨声，林马安静地向前走去，步伐轻快而稳健。 “在一路上估计也不平静。”身着灰袍的巫师眯着眼说道，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使得他看起来要睡着似的，“我倒要看看极南之地的生物有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本事。” “反正对你来说，一切都是挑战与磨砺。”戈恩轻拍马脖，似乎在与自己的坐骑进行无声的交流。 “这话说的不错。”巫师忽的转过头，脸上浮现笑意，“对了，小家伙，你知道阿斯琉斯是什么地方吗？” 白晓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点头，巫师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阿斯琉斯位于比你待的黑龙领还要偏南的地方。那里可以说才是真正的‘极南之地’。它被称为‘邪神诅咒之地’、‘噩梦中心’、‘南方恐怖’等等。据说有一位强大的邪神常年盘踞在哪里，即使是八环存在，也不敢深入阿斯琉斯。” “不仅是阿斯琉斯，就是在一路上，也会十分危险。你应该知道‘越往南，越凶残’这句话吧？” 白晓点点头。 越往南方，就越寒冷、资源越稀少、环境越恶劣。但极南之地不缺少生命。在那里生存的生物们，更凶残、更狡诈。因为是在充满血腥争斗的环境下长大，越往南，生物的等级就越高，实力也越强。 它们攻击任何可以充作猎物的东西。 “从莱茵帝国到阿斯琉斯，就是最近也最安全的路线，也要经过凛冬森林、岚风山脉等凶险之地的腹地，可谓是处处充满危险。”话虽严重，巫师的语气却很随意。 “所以说，小家伙，你可不要给我们拖后腿。我听闻你也是一个异于常人的天才，但在南方的那些危险之前，完全不够看。” 随后，他看了白晓一眼。 “你的右眼是被那个一环小巫师抠掉的？” 白晓觉得右眼又开始发痛起来，他点头。 “那家伙真够无聊的。”巫师嘀咕了一声，“但这种小伤还不算什么，这点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尤其是在流放途中。” 三匹样貌略显怪异的林马快步走在偏僻的小道上。慢慢西斜的阳光在地上拖拽出三道长长的影子。 “哦，对了。”突然，他作出忽然惊醒的神态，“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 “我叫维斯卡，一名三环巫师。” 听到他的名字，白晓略带惊讶，抬起头，目光望向维斯卡。 “好吧，每一个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人似乎都会疑惑。”维斯卡无奈地撇撇嘴，“不过我真的是一个南方人，纯正的。” 在南方，人们通常起两个或一个音节的名字，并且在三千年前，“姓氏”这一家庭名就已被废除，只有在富饶的北方，才有那些长长的、通常由几个三个音节的字组成的名字。 南方的起名方式有两种，一种为古谓名，以古代语种中拥有特殊意义的词语音译过来而组成；另一种为明喻名，是以某些事物或名称组成的。两种名字通常都含有优美的音节与美好的寓意。 白晓的名字就是明喻名。但他显露在外的名字发音实际上与真正的名字不一样，这是为了防范真名诅咒。只有他的父亲与他自己知道真名的读法。 “你可以说是很幸运的了。阿斯琉斯这个地方从前从未做过流放之地，可见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不过有我们两个在，送你活着到阿斯琉斯外围不成问题。”维斯卡继续说道。 “但完好程度我们就不能保证了。”他补充道。 “……”白晓沉默了。 这次被流放的危险程度他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别无选择。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再至 离开了人流量比较大的莱茵帝国中心，林马们纷纷展开双翼，在空中飞行着。 气流在膜翼上下翻滚着，林马巧妙利用着上升的热气流，稳稳地撑着双翼，在空中翱翔着。它们强劲的肌肉、有利于浮空的体内气囊、以及额外的动力器官，使得它们能够轻松地驮着一名成年人在空中飞翔一天。 它们短短的毛发此时全部向上竖立，露出浅色的一面，颈背上黑色的鬃毛此时已变成白色。林马们利用毛色变幻，隐藏在了天空当中。 利用天空优势，林马们以直线向南方飞去。气流翻腾过双翼边缘发出“呼呼”响声。 直线的飞行，可比在地面上前进快多了。 白晓微微向前探出头，看着地面上如同小孩涂鸦一般的城镇。一个个场景看似缓慢地掠过。 最先经过的，自然是莱茵帝国的中心——王城。王城的中央是拔地而起的雄伟城堡，以黑白两色为主基调，表面有银色浮雕，那尖尖的堡顶直冲云霄，整座巨大的城堡如同一个线条简洁锋锐的巨人，傲然俯视着地面上的其他建筑。 王城中外围是平民的居所与交易集市。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比其他地方的要过得滋润许多。每天，数不清的商人和货物从莱茵帝国其他地方汇聚到此，这里生活的居民大多以出租房屋作为商铺、收取租金为生，也有转卖商品牟取差价的。 中央监狱、白辉学院、南境图书馆等建筑，也坐落于此。 整个皇城十分庞大，抵得上三个黑龙领，其中王堡就占据了四分之一，大部分王室成员就居住于此。 离开王城，则是大大小小的贵族领地。 莱茵帝国的贵族分两种，一种为分封贵族，这种贵族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在领地内可达到一定程度上的自治，但除了边境的几个要领，其他领地的军事力量是由王室控制的。 另一种为中央贵族。这种贵族生活在王城，没有自己的领地，顶多有一些不太大的庄园。他们通常是被王室授予贵族名头的战士或者商人。这样的贵族固然比不上分封贵族，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土，但大多能在王城捞足油水，并且不太看得起王城以外的地方，特别是边境，认为这些地方是“穷乡僻壤”。 不过也的确，莱茵帝国是最靠南的帝国，虽称不上穷，但的确很偏僻。 从高空看下去，人来人往的城市，如同蚁群穿梭在一个个小方块之间；大片的农田上种植着勃勃生长的作物们，微风拂过，翻起绿色的麦浪，层层叠叠；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城堡，或巍峨或精巧，宛若莱茵帝国上的一座座地标，周围环绕着墨绿色的森林。 一切都犹如一幅望不到边际的风景画，有着深深浅浅的颜色，其中点缀着点点人类的色彩。 但据说，北方要比这里更为繁荣。一到虹草季，星星点点的花就霎时开放，花香四溢，犹如仙境；而在映月季，则是漫山遍野的橙红色，夜晚一到，在墨蓝色的夜空下、浅白色的月光中，更是铺上一层流转的光辉，冷色调天空与暖色调山林共同交织出落叶的美…… 白晓想的出神，林马们则对底下的风景无动于衷。它们安静地在空中飞翔，振动着宽大有力的双翅。它们飞过一座座深色森林与贵族们的领土，执着地向南方飞去。 只消一个上午的时间，林马们就载着三人接近了莱茵帝国边境。 戈恩吹出一声短促的哨音，林马们下降、降落、收翼，动作如同士兵一般整齐划一。 以前从没骑过会飞的动物——特别还是维特林马这种有价无市的物种。没想到成为犯人被流放以后，反而享受了这一待遇。白晓觉得颇有几分荒唐。 “快到中午了，我们补充一下马的体力，顺带吃个午餐。”戈恩跳下马，向白晓解释道。 维斯卡拿出一个小袋子，看起来与旅者们挂在腰间的储物袋无异。他打开袋子，手放进其中轻轻一拿，竟带出大堆新鲜的……草。 是空间储物巫器？白晓目光注视着欢快地嚼着草的林马。 对于一个两环以上的正式顶级职业者来说，这类巫器可以说是人手一个。原本黑鳞巫师也留了好几个这样的巫器。白晓身上原本也有一个，不过在被押到王城之前就被拿走了。 接着维斯卡又如法炮制拿出了一个袋子。 没错，袋子里还有袋子…… 从袋子中他拿出好几片面包一样的食物，递给白晓一片。 “接下来的路程长着呢，你最好适应吃这种食物。”维斯卡半眯着眼，目光毫无目的性地扫向远处。 白晓接过面包咬了一口，毫无味道。 这是什么制作而成的？他有点好奇。精神力扫过，他发觉这其中含有多种营养元素。 大概是和行军干粮一样的食物，不过味道要好很多——毫无味道已经比又干又涩要好多了。 林马吃完了自己的食物，三人又牵着它们悠闲地散步了一阵，让马儿的体力与精神得到恢复。 “半天走不过凛冬森林，不如明天再出发。这附近就是原先的黑龙领了——你要不要去看看？”维斯卡总是一副悠闲的样子，随着手指的动作，一簇火苗在空中燃烧着，随即忽的消失，空中又出现一小片氤氲的云雾，变幻着多种形状。 “……”白晓沉默了一会儿，“不，就在边境看看就好了。” “好吧。”维斯卡手指一晃，雾气好似翻滚的迷你版巨浪，无声地咆哮，“不过不知道黑龙领现在被划到哪里去了？” “如今的黑龙领被分为两半，分别划给了红磷和幽影花——这两个领还顺便吞并了周围的一些小贵族。”戈恩说道，关于南方边境的资料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包括机械之心领——” “机械之心？那可不是一个小贵族。”维斯卡插话道，“那不是一个中立领么？” 白晓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 机械之心领也被吞并了？不应该啊……那么萨怎么样了？ “亲王应该是想整合边境的贵族，他要除掉一切非己方的贵族——包括中立的——机械之心领是坚定的中立领。”戈恩望向远方墨绿色的森林，开口道，“况且吞并了它，可是能增强不少自己的实力。” 机械之心领最为出名的、同样使它能够成为龙巢级领的，就是它的机械技术。那是机械之心领的第一代领主，在偶然机会下得到一部有关于精密机械和战争机械的书籍之后，经过自己的研究、改良，创造出的技术。用于日常生活的机械和用于战斗的战争机械，让机械之心领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 想来幽影花和红磷已经觊觎机械之心很久了吧…… 白晓想着，脚步不停，三人慢悠悠地走在偏僻的小道上，仿佛是在散步…… 突然，他的眼角瞥见一个人影。 管家？ 维斯卡朝那个方向撇撇嘴：“找你的？” 白晓停下脚步，目光注视着管家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几天未见，管家比以前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脸上皱纹密布，衣着也不像以前那样整齐，有了不少破洞，还有泥泞和深色的血痕。 之前抓到的那个无察者，说管家是幽影花的人，因此他和父亲在那之后十分防范管家。但在幽影花和红磷进攻之后，他就失踪了。 白晓看着眼前这个从年轻时代开始就一直为黑龙领工作的老人，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他到底是不是间谍？ 不过是不是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少爷。”管家走上前，似乎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皱纹层层舒展，露出微微的惊喜神情。他蠕动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道： “我……不，我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 白晓盯着他，正想问他些问题。 “我……已经背叛了黑龙领，我无权再说些什么了。”他张开手掌，露出手心中一颗小小的金属，“我唯一带出来的就是这个东西，希望少爷……能够收下他，算是对黑龙领最后的纪念吧……” 在维斯卡和戈恩探究的目光下，白晓迅速接过这一粒小小金属。 “……谢谢。” 白晓道了谢，管家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又遇寒狼 凛冬森林深处，一棵棵雪松笔直地矗立着，挺拔的修长树干上生着墨绿色的树叶，似是一名名深沉的长者。冰龙树将枝条伸向四面八方，绿叶如盖，树叶上还垂下些许正在融化的冰棱。 夜晚将至，月与太阳共同挂在空中，一个刚刚散发出一点清冷的光芒，另一个垂在西边，不甘地放射出灿烂的橙色光辉。 一丛明亮的火焰“腾”地升起，三个人类围坐在火边，几匹相貌怪异的马儿安静地站在一旁。 注视着跳动的火光，白晓把手中的金属条掰成一个圆圈，在心中思索着。 管家那时真的是偶然碰到他的吗？他指的背叛到底是哪种背叛？他给自己的这一小颗金属，真的只是随手拿出来的吗？ 管家能够接触到的东西，想来应该是杂物中拿出来的。 白晓捏了一会儿这个金属，又把它搓成一个小小的圆环，用作发绳扎在自己微长的白发上。 目前他只发现这个金属拥有极好的延展性和可塑性，温度稍微高一点，小小的一点金属就可以被改变成许多形状。 夜晚的凛冬森林十分静谧。周围只有干柴噼啪燃烧的声音。维斯卡依旧半眯着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戈恩侧过身抚摸着林马的头部。 他们已经连续行进了好几天，来到了凛冬森林的深处，离走出森林大约还有三四天的行程。 越往南，月升起的时间就越早，白天越短。不消一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被月光驱逐出了视野。墨蓝色浸染天空，月掩映在一丝丝云雾中，仿佛一位身着半透明纱裙的姑娘。 维斯卡闭上眼，开始精神力的冥想。戈恩与马进行了一会儿无声的交谈，便闭上眼，大概是睡着了。 说起来，戈恩好像是一位爱马人士呢……白晓往火里加了点枯枝，坐在一段倒下的树干上，毫无目的地打量着周围。 在冥想过程中，虽然三环巫师的感知依旧在，但却有大部分集中在冥想上，因此弱了不少。维斯卡知道白晓的感知能力异常优秀，所以便让他守上半夜。 远处传来一声鸟儿的啾鸣，清脆而飘渺。他无聊地拨弄着火焰中燃烧着的枯枝，脑中开始回忆学过的种种知识。 一小团火焰忽的从火堆中分裂出来，漂浮在空中，时而像飘动的绸带，时而如翩翩起舞的小人。 维斯卡经常用这种方法锻炼自己的精确掌控能力。白晓认为这是一个好习惯，即不消耗许多精神力又锻炼了各项能力，决定学习一下。 月毫不吝啬地泼洒月光，但却被树木层层阻碍，只留下些许落在地上，映出一个个白色的清亮光点。 这个夜晚，如同之前的许许多多个夜晚一样，并不平静。 时间在月的缓步轻挪中流逝。白晓却没有感到困倦，他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丝变化，越发警惕起来。 有情况。 他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刚想开口提醒，一个身影如同一道疾电从林间冲出，扑向他。 凭借自己的动态视力，白晓捕捉到了这个身影。 这是一头寒狼，银灰色的皮毛在风中抖动，身形瘦削却显得高大而健壮，一块块肌肉恰到好处，一双眼角上吊的狼眸是浅浅的蓝色，使得中心的瞳孔显得格外尖锐。 白晓的大脑已经反应了过来，但身体却跟不上寒狼的速度。 危险感在思维中如同火花一般迸溅开来，他心中警铃大作，寒毛竖起。一瞬间那极致的危机感充斥了全身。 这头寒狼至少是两环！ 对于人类以外生物的等级，人们以顶级职业者作为对应，分为一环、两环等相同的划分。而在一环之下，则以其他职业者的低、中、高阶划分。 两环寒狼，就相当于一名两环巫师。 白晓思绪急转，心下焦虑非常。下一刻寒狼已经近在眼前—— 就在此时，维斯卡紧闭的眼睛瞬间睁开，与此同时手指微微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架在了寒狼面前，拖拽着它向后倒去。 “呜……”寒狼从喉中发出低低的吼声，身体后退几步，脚爪紧紧抵在土地上，抵御着这股力量，寒冰一般的眸子望向维斯卡。 “看来我们有一点麻烦了。”维斯卡站起身，“这是一头两环级别的寒狼。” “狼群要来了。”戈恩也迅速起身，把手放在林马的额头上，后者咴咴嘶鸣了几声，用蹄子刨着地面。 “嗷——呜——” 寒狼连连向后退去，嘴里发出高昂的狼嚎。 一双双眼睛，在树木之间亮起，如同星星点点的月光，却多了几分冰的寒冷。 一股悍然的精神力席卷而来，白晓瞬间觉得危机感又重了几分。那精神力只是虚虚地扫过就收了回去，但这短短一刻他已觉得被精神力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哦？三环的狼王么？”维斯卡感受到这股精神力，那半眯的眼睛猛地完全睁开，其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有点意思。” 一头头寒狼从森林中现身。它们拥有健壮而有力的身躯，全身覆盖着油光发亮的短毛，一双双狼吻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和猩红的牙龈。 “一头三环，三头两环，八头一环，还有十头高阶。”维斯卡扫过一眼，迅速做出决定，“那头三环的就是我的猎物了。” 说着，他从长袍中抽出一根长棍，微微一甩，长棍中弹出一片宽大的刃，迅速变成了一把斧子。 近战巫师？白晓只看了一眼，维斯卡就已经冲了出去。 “嗷……”树林中传出一声有力的低吼，接着几个身影在林间跳动起来。 三环的头狼，两头两环的寒狼，呈三面包围式，向维斯卡发起了进攻。 其余的寒狼，则齐齐把脑袋转向了白晓与戈恩两人。 “果然又是这样。”戈恩微微摇头，回头看了林马们一眼，随即抽出两把怪异的武器。 这两把武器有着弯曲的刃，柄部以锁链连在一起，通体黑色，在月光下微微反射冷光。 “你注意自保，有我们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向白晓嘱咐了一句，就架起双刀似的武器，迎向几头一环和两环寒狼。 白晓有些无奈地看着眈眈相向的几头寒狼。 那你倒是给一些让自己活命的东西啊…… 林马们发出沉闷的嘶鸣声，紧紧靠在一起刨着蹄子，无形的风跟随它们的指挥冲向几头逐渐靠近的寒狼，在躲闪不及的狼躯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连马都比自己厉害…… 白晓这样想着，还是振作精神，目光投向眼前的寒狼们。 章节目录 第四章 据说 越是强大的寒狼群，就越喜欢攻击与自己实力相当甚至更加强大的敌人。这固然有一定风险，但它们知道，只有在惊险的战斗中自身才能够得到磨砺，才能够保持着霸主地位。如若杀死了强大的猎物，尸体中蕴含的能量对它们而言也是莫大的好处。 有句老话说：“大地是狼群的，天空是新龙的。” 作为三大著名龙脉生物之一，狼群拥有着卓越的力量。以数十头狼组成的狼群在地面上是一支势不可挡的军队。 此时这些寒狼在林间奔跑跳跃，互相合作又分成一个个小组，分别负责对付三人和三匹马。这些小组之间紧密合作，互相援助，形成分分合合的形势。 以头狼为首的三头实力最强的寒狼，在维斯卡身边游荡着，从三个方向牵制着他的力量。这匹头狼只是刚刚步入三环，而维斯卡已经是三环巫师中的佼佼者。但凭借三头狼的配合，竟是与他打了个平手。 头狼鬼魅一般的身影从树木的掩映中跃出，急速扑向维斯卡。另外一头两环寒狼则从侧面袭来。 维斯卡一挥斧头，砍向冲来的两狼，同时向另一侧退去。银灰色的斧刃似是劈开了空气，悄无声息地化作一道银芒，砍向头狼。后者脚爪一蹬，一个转向重新躲进树木之中。 突然，一头寒狼从维斯卡身后冲出，银白色的身影化作迅捷的闪电，利爪张开，眼角上吊瞪着他，从背后袭向他。 维斯卡不慌不忙，一双一直微眯的眼睛睁开，锐利地扫过四周。他一个转身，挥动的斧头顺势向身后的寒狼砍去。 此时原本与头狼一起进攻的寒狼一个矮身，从斧刃下冲过，与另一头寒狼一前一后夹击维斯卡。 一个护盾忽的出现，挡在这头寒狼面前。护盾的形状像是几个三角形有一部分重叠在一起，颜色则是纯粹的黑色，只看一眼，就觉得所有的光都要被这黑色吸了进去。 寒狼察觉到危险，硬生生停住脚步，一个灵活的转向向一旁跃去。 一个个护盾紧接着浮现，那一个个三角形组成了一些看似零碎的图案，把维斯卡保护在内。 寒狼停在了护盾外面，绕着护盾不停慢慢移动着，浅色的狼眸紧盯着这一个个三角形，狼吻紧闭，似乎流露出警惕的神态。 这些三角形不断移动着，离离合合，在某一瞬间似乎拼接成一个复杂的图案。这图案繁杂而神秘，像是缓缓流淌的黑色狂潮，下一刻又成为一只巨眼，一道细长的瞳孔望向天空。 寒狼从喉咙中发出忌惮的轻吼。 下一刻，一道银芒突然从三角形护盾中冲出！ 血液飞溅，紧接着传来寒狼的厉吼： “嗷——” 一道鬼魅一般的灰色身影从林间冲出。 白晓不禁朝传来狼嗥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到一些三角形的东西时隐时现，几道银灰色身影灵活地跃动着。 一头高阶寒狼从侧面狂奔而出，在距离白晓不远的地方一个蹬腿跳跃而起，凌空扑向他。 白晓一个侧身滑过寒狼的腹部，手中寒光乍现，一柄稍长的匕首斜斜地刺破寒狼柔软的肚腹。一道血线被划开，一滴滴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向后飞溅开来。 寒狼一个扭身落到地上，它被划出的口子不深，一个蹬脚重新扑向他。与此同时另一头寒狼从另一边冲来，脚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很明显，之前的只是吸引注意力的佯攻。寒狼算好路线，只受了点轻伤。在这么短短的片刻之内，几头寒狼已经围了过来，虎视眈眈。两头寒狼率先向白晓发起攻击。 白晓暗叫糟糕，他感知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与另外两人被分割开来，陷入了寒狼群中。 狼的个体力量没有另一大著名龙脉生物——新龙，来得强横。但狼一向是群体行动，它们分工合作，运用简单的战略就能够解决强大的猎物。 高阶寒狼们锋锐的利爪如同一把把小刀，尖锐的牙齿宛若一个个尖锥。寒冷的气息萦绕在它们周围，凛冬森林里充足的凛夜寒气被它们调动起来，周围的气温一再降低。 白晓觉得那无孔不入的寒冷简直要把他的关节都冻起来了。 一个巫术飞快释放，慢慢驱逐着如跗骨之蛆的寒冷。下一刻打头的两头寒狼已经近在咫尺，一左一右夹击。 白晓又施放一个巫术，风在匕首上聚集，以匕首为柄，形成一条无形的长鞭。通过精细的控制，一小团一小团的微小旋风组合起来，向外旋转着利刃一般的边缘。 他一挥这无形之鞭，抽在一头寒狼的脸上，随即挥向其他寒狼。鲜血从狼脑袋上一滴滴留下。 另一把匕首出现在左手，他一手握鞭，另一手反手刺向左边的寒狼。 寒狼们的身影如同疾电向四周闪去。它们的皮毛相互摩擦、与金属武器摩擦。它们不断跑动着，不断冲上前来又退了回去。 一头高阶寒狼从身后袭来，白晓转身刺去，另几头寒狼又蠢蠢欲动地冲了上来，嘴里发出低吼。 要是当初的寒狼之息有这个等级的狼群，黑龙领的边界可不一定能够守得住，必须要请求南方联盟驻守帝国的巫师援助。 但如今凛冬森林强大的狼群已经安分了不少。据说在一百年以前，森林深处还有大量四环寒狼组成的狼群，曾经对人类居住地发起过争夺领土的惨烈战争。南方联盟不得不派出两位五环巫师，才把这些四环狼群都杀了个精光。 凛冬森林的寒狼群因此元气大伤，据探查，至今都没有再出现过四环寒狼。 白晓面对数头高阶寒狼的围攻，显得有些疲于应对。他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银灰白相间的海洋，其中闪烁着点点浅蓝色的光，宛若海面上的浮冰。 他急急地向一旁闪去，一挥风组成的长鞭，那风在空中变化为一根绳索，捆住一头寒狼。锋锐的边缘深深地勒入狼躯，一滴滴血渗了出来。这头寒狼痛吼一声。 其他寒狼发出高昂的狼嗥，摩肩擦踵地想要冲上来。 白晓决定速战速决，决不能让它们再找到围攻的机会。于是他一边控制着风组成的绳索越捆越紧，一边构建着一个较为复杂的巫术模型。 一个小小的火球忽的出现，向外散发着炽热的温度。这个火球迅速分裂成一个个更为微小的火球，但气势不减，急速飞向周围的寒狼。 此时虽然是虹草季，已经渐渐升温，但凛冬森林深处依然十分寒冷，这火球的温度因此更显炙热。寒狼们忌惮地轻吼着。 巫术形成的火球自然不像普通的火焰，其威力足以使喜爱寒冷的寒狼们感到恐惧。 地上被风捆住的狼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缓缓从狼躯内流淌而出。 白晓感觉精神力在逐渐消耗。他控制着火焰，灼烧着寒狼们。 火球落在它们的皮毛上，熊熊燃烧起来。寒狼痛嚎着，在地上打着滚，召来凛夜寒气与风互相扑灭着火焰。 但火焰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白晓环顾四周，几头躲过了火球的高阶寒狼此时也不敢向前，在周围打着转。 高阶寒狼与他的实力相差不大，凭借巫术，还是可以压制一二的。 但一环寒狼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白晓敏锐的感知告诉他，一只一环寒狼，脱离了对戈恩的进攻小组，化作一道迅影，冲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如今越级挑战已经不是稀罕事了，然而 一股寒风随着这头寒狼而至，扑灭了肆虐的火焰。高阶寒狼们站起身，抖抖身子，大量焦黑的毛发或“簌簌”落下，或化为一堆黑灰。这些狼大多被火焰烧伤了表皮，身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散发出一股子微臭的烤肉味道。 它们痛苦地“呜呜”低吼着，围着白晓在原地踱步。一双双狼眸不停地打量着他。 一环的寒狼没有停顿，脚一点地，空中便浮现密密麻麻的风刃，无色透明，犹如悬在空中的无形刀刃。 下一刻，这些风环环接合，“咻”地飞出，形成一张铺天的巨网，从四面八方盖向白晓。 白晓心下一凛。 一上来就用这种招数，真是不给人留条活路啊…… 一环寒狼使出的风网，自然是一环级别的。如果真挨了这一下，他就该被切成一条条碎片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身上的巫术装备，抗下这一击自然没有问题，杀死这头寒狼也有很大的把握。 黑鳞巫师留下的遗产，虽有一些因为经常的使用而威力大减，例如黑龙堡的防御护罩。但许多一次性的刻印卷轴、以及便于携带的巫术装备，都保存着原来的威力。这些东西如若使用的好，对付数个二环顶级职业者不成问题。 因此在进攻黑龙堡的时候，不仅有狄伦和伊莱两名一环职业者，还有一名三环巫师压阵。 当然，黑龙堡的、包括白晓身上的所有巫术装备都被搜刮了去，连手上的两把匕首，都是戈恩给他的。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躲避风网。 零环巫术·隐隙！ 空气一阵波动，如同涟漪一般一圈圈扩散开来。白晓的身影瞬间消失。 “轰——轰——轰——” 风刃组成的风网猛然砸在地上，锋锐的边缘切割着地面，泥土飞溅。 一环寒狼愣了一下。它疑惑地抽动了一下鼻子，左右摇了摇狼脑袋。周围的高阶寒狼们也迷惑地在它身边走来走去，狼爪在坚硬的地面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一环寒狼犹豫着走到被风网切割过的地面上，低头嗅了嗅。突然，它抬起头，一双浅色狼眸睁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白晓的身影又忽的出现在原地，正巧在这头寒狼的右侧。他举起匕首，刀刃上出现一道长长的黑色雾气，迅速凝实成一段黑色的刃。 这道黑刃对着寒狼的腰部刺去，锋锐的刃边雾气缭绕，宛若一个渴望鲜血的元素生灵。 寒狼迅速做出反应，它身体向前一跃，右腿往一侧蹬地，向右急转，躲过黑刃，冲向白晓。 它的四肢急速迈动着，一股寒风呼啸着围绕在它周围，空中的水分聚集、凝结，形成浅色微蓝的冰盾，一如它的狼眸。 “嗷——” 它的嘴中发出急促的狼嚎，根根狼爪如同锋锐的短刀，袭向白晓。 白晓决定故技重施。 空气又是一阵波动，他消失了。 一环寒狼没有片刻停顿，冲过他消失的地方，脚爪一曲又是一个急转，以一个弧度往回跑去。 白晓找准时机现出身形，匕首上萦绕着的黑色雾气，把它变成了一把长剑。那些翻滚的黑雾似是活物，翻腾着冲向寒狼。 但后者似乎早有准备，一个精准的闪避躲过剑刃，黑色的雾气则与冰盾碰撞，两者渐渐抵消、溶解。 身旁的高阶狼群忽的跃起，一片灰色的海洋冲向白晓。 白晓也预料到一环寒狼会有所准备，手腕一抖，化剑为鞭，带着席卷而去的火焰与风刃以及黑色雾气，一股脑儿地挥向周围的高阶狼群。 狼群又忽的退去，脚爪摩擦着地面。一环寒狼矮身躲过鞭子，靠着冰盾保护，顶着火焰靠近了白晓，一枚枚冰棱霎时形成，以雷霆之速，化作一道道白色绸带飞向他。 那冰棱的速度堪称恐怖，以白晓反应不及的速度刺向了他。那尖锐的一端轻易地刺破他的皮肤。 一滴滴鲜血从身体表面渗出，他终于完成了巫术的释放，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没入了空间缝隙之中。 一环寒狼没有惊慌，只是嗅了嗅地上留下的鲜血，安稳地待在原地，一双狼眸朝周围望去，喉咙中连续发出一声声轻吼。 白晓几乎凭借本能在空间缝隙中穿梭，感觉无数股大力从各个方向传来，要把他撕成碎片。 下一刻，他无法继续待在空间缝隙中，一下子“跳”了出来，出现在高阶狼群的包围之外。 一环寒狼似乎并不惊讶于他的位置移动，低吼几声，高阶狼群跃动着向他冲去。 下一个巫术已经构建完毕，白晓施放了这个巫术，随即又竖起几面纸片状的盾牌。 一大片黑色雾气悄无声息地聚集起来，笼罩在寒狼群之中。这片浓郁的黑色遮盖了狼群的形体，只有偶尔出现一小片灰色皮毛。 这些高阶寒狼似乎有些慌乱，在雾中移动着，把雾气搅成不均匀的色彩与不断变换的形状。它们发出一声声急促的狼嚎，脚步声凌乱，似乎都东歪西倒，愣是走不出这片雾气。 一环寒狼的攻击此时已经到了。一枚枚锋锐的风刃和冰棱，夹带着风雪，呼啸着以狂暴的姿态冲向白晓。 风雪呼啸，冰棱闪闪反光，天地似乎都为之变色，铺天盖地地冲来。 白晓面前纸片状的盾牌猛地展开挡在这攻击之前。那些狂暴的风与冰冲到其上，就犹如一只狂暴的野兽被套进了一个袋子。这面盾牌极具弹性，把攻击一股脑儿地兜了进去。 白晓没有再管这面盾牌，向一侧跑去，一环寒狼随即跟上，脚爪如风，化作一道迅影追向他，一个眨眼就近在咫尺。 “轰——” 此时，这面盾牌承受不住攻击的猛烈，猛然炸裂，那些风刃和冰棱打在树上、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大树倒塌，泥土飞溅。 白晓面上沉着，心中焦急不已。他的精神力几近枯竭，再躲入空间缝隙很可能会被碎尸万段。 一环寒狼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寒冰般的眸子紧盯着他，冰棱和风刃似乎无穷无尽地冲了过来。 白晓知道它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和高阶狼群的配合、战略能力。 锻炼结束，它冲了上来，银灰色皮毛闪动着死亡的光泽，准备收割猎物的性命。 黑雾忽的被驱散，高阶寒狼们不带喘息地围了上来。 白晓叹息一声。 果然目前的他面对一环的敌人还是显得有些弱小了。 许多优秀的人才的确可以在见习阶段，凭借高超的手段和计谋杀死一环顶级职业者，但面对一群高阶寒狼和一头一环寒狼的配合，至少他是没有能力去面对的。 风刃率先到达，那轻薄锋锐的边缘贴近了白晓的脖颈。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退去 白晓感觉一股大力从衣领上传来，把他拉到了一边。锋锐的无形风刃浅浅地割破了他的皮肤之后就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笔直地飞了一段就渐渐消失。 他踉跄地后退几步，还未站定，一个黑色的东西在空中飞速闪过，这道幽灵般的身影笔直而精确地打在一环寒狼的脸上。 “呜——” 寒狼痛嗥一声，停下脚步，摇着脑袋，一道长长的伤痕从它的鼻子延伸到额头，皮开肉绽，鲜血慢慢渗出。 这只是皮肉伤，所以它只是迷茫了一瞬，就振作起精神。它微微俯下身子，张开狼吻，嘴唇上翻露出犬齿，一条尾巴僵硬地垂在地上。 戈恩面对着寒狼，收回他的武器。两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柄处用锁链连在了一起，黑色的金属在微弱的月光下几乎隐去了身形。 他不发一语，先寒狼一步冲了出去。他的手中拿着自己的武器，那弯曲的刀刃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小段弧度。 寒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全身银灰色短毛竖起。它低下头，整个身体从肩胛骨到尾部都显示出紧张绷直的状态，一双浅色狼眸狠狠盯着戈恩。 风雪开始狂暴地飞舞，形成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绸带围绕住它，同时咆哮着向戈恩涌来。戈恩神色淡然而沉静，似乎天底下没有事情能让他感到惊慌。 他提着双刀，一刻不停地冲进了风暴中。 白晓瞪大眼睛，透过风雪隐约看见无形的攻击在他身上割裂出无数伤口，有鲜血飞溅而出，随着旋转的风暴盘旋。 他不在乎受伤吗？ 白晓猜想他可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便张大了眼仔细看去。但不等他看清，就觉得眼前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刺痛感隐隐从意识传出，一只无形的蜈蚣似乎游走进了他的脑袋，盘踞在他的意识上，张开大颚狠狠咬了一口，那些数不清的步足移动着，形成一片翻腾的海浪。 缺失了眼球的右眼眶又开始隐隐作痛，随着心跳的一起一伏把痛苦传递到意识深处。 意识深处的痛楚起初很微弱，但随即渐渐变得强烈，仿佛意识被割开一个伤口。 他捂住自己的脑袋，感觉意识深处似乎有一个缺口在向外潺潺流血，感受到了思维被撕裂一般的痛苦，并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越来越强烈。 以前精神力快要耗尽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感觉…… 白晓把身体靠在一棵树上，在痛苦而混沌一片的思维中勉强挤出一丝清明，思考着。 随即，一股风从右侧吹来，似乎有一个轻盈的生物咆哮着向他扑来。 是一头寒狼！他恍然惊觉。 要是在平常，他早就感知到了。 这头高阶寒狼把他扑倒在地上。寒冷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寒狼的狼吻大张，已经准备好咬断猎物的喉管，置他于死地。 下一刻，一把刀刃弯成半圆的弯刀带着锁链飞来，把它掀翻在地。戈恩大步走上前，刀起刀落间，寒狼喉咙就被割断，一半的血肉与身体分离。它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最终没了声息。 戈恩收回刀。那头一环的寒狼倒在地上，已然成了一具尸体，它的喉咙上有着相同的伤口。 在不远处的地方，有着另外几头一环寒狼交错的尸体。 “呜……” 高阶寒狼呜咽着，警惕地盯着他，身子渐渐后退。而戈恩只是看了它们一眼。 突然，一个身影从树木间窜出。那是一头两环寒狼，身上有多处潺潺流血的伤口，半边的脑袋变得血肉模糊，鲜血从它的皮毛之间涌出，把原本漂亮的银色皮毛染成斑驳的色彩。 它的身形极快地冲出，同时嘴中发出一声嘹亮的狼嚎。 “嗷——呜——” “嗷呜——” “嗷——” 高阶寒狼如释重负，纷纷嚎叫着呼应，转身以极快的速度跟随它离开了。一头一环寒狼同样从林间窜出，它是仅剩的一环寒狼。 一股波动的精神力从领头的寒狼身上传出。 紧接着维斯卡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就是它们的新狼王？”戈恩语气平淡地问道，好似不是在问一个问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维斯卡没有回话——他知道这没有必要。他甩了甩手上的斧子，鲜血顺着斧面滚落，斧头再次干净如新。 他们望着狼群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追击。 他们只是过路人，不需要赶尽杀绝。那可能会影响森林的平衡，他们和狼群有这样一种默契。 白晓此时觉得意识中的痛楚渐渐消退，随着精神力的逐渐恢复，清晰的思维重新回到他的大脑。 维斯卡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枚精神力结晶补充着自己的精神力。戈恩的身上有着大量伤痕，乍一看简直就是一个血人。但他丝毫不在意，那些伤口以惊人的速度迅速闭合、恢复，连破损的衣服也开始自动增长，血迹被吸收，粘合成干净整洁的样子。 厉害啊……白晓在心中啧啧称奇，这是什么职业？ 怪不得戈恩压根不在意寒狼的攻击…… 精神力快速恢复着，强大的意识导致白晓恢复精神力的速度要比同样级别的人快上两三倍。在有意地想要锻炼意识之后，他的意识似乎稀里糊涂地得到了增强，精神力恢复速度自然也水涨船高。 戈恩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后，快步走到林马旁边，与它们对视着，似乎又开始了无声的交流。 面对一头一环寒狼以及两头高阶寒狼的攻击，这几头马也是一点都不虚，全程站在原地，并控制元素进行了犀利的反击，还留下了两头高阶寒狼的性命。 所以说自己还比不上马……白晓不想多说什么，只能说维特林马不愧为顶级职业者所钟爱的坐骑。 维斯卡走上前，拍了拍马的脑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其中反射出月凌厉的光芒。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又有生物来了，果然凛冬森林还是有几分危险的。” 话音未落，一股响亮的风声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庞大的身影迅速逼近。 强大的风把周围的树都压弯了下去。前来的生物背生巨大双翼，一枚枚鳞片完美地贴合在皮肤表面，在月光下形成一片粼粼波光。 白晓抬头望着这个庞大的身影。即使感受不到精神力波动，它巨大的体型和身份都给他莫大的压力。 这是……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空中 这是一头新龙。 灰白色的鳞片几乎隐匿在了夜空当中，只有反射出的月光映出它奇妙的色彩和轮廓。在利角峥嵘的头部，两颗灰色的眼珠深深地嵌在眼眶中，眉骨投下的小片阴影，让它的双眼更加暗沉，那一道尖锐的瞳孔就隐藏其中。 月光下的鳞片，显示出柔和的波浪花纹，在乳白色光晕的照耀中犹如一片闪光的云朵。 这是南方森林地区常见的云鳞龙。 “哦……”维斯卡微微眯起眼，“看来我们有一点小麻烦了。” “你把一头四环云鳞龙称为小麻烦。”戈恩翻身上马，语气古井无波，说的话却像是在打趣，“可以，这的确很符合你的性格。” 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个大麻烦，白晓心想。 林马低低地嘶鸣了一声，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地要跑动起来。它们跺着蹄子。很显然，面对一头新龙，它们也感受到了压力，但却还没到把它们压垮的地步。白晓猜想以前和主人做任务时，这些马儿一定遇到过类似的场面。 他心里思索着，但依旧以最快的速度骑上马。 下一刻，这头云鳞龙已经飞了过来。它全身的鳞片隐隐约约笼罩在阴影里，又被温和的月光映出云朵一般的花纹，这些云朵随着它的运动飘动着，如同高远飘渺的云层一样美丽。 它应当是循着血腥味和战斗声音传来，并准备把三人当做它的猎物。 维斯卡和戈恩应当是棘手的目标，谁胜谁负可说不准——这点龙想必是清楚的，寒狼群也是。但这是一条无声的法则：要想变强大，就需要挑战强大的敌人。 无论是什么生物，龙脉生物也好，人类也罢，实际上都遵循着这一法则。只是非人生物把这点挑明了，而人类总是把这条法则用光鲜亮丽的装饰掩盖住。 新龙猛地收拢双翼，以一个优美而迅猛的弧度冲下。它向前探出前肢，一双利爪张开，锋锐得就像数把优质的匕首。 戈恩轻喝一声：“走！” 坐下的林马们迈开四肢，在一瞬间从静转变为动。它们身上流畅而优美的肌肉绷紧，支持着它们在林间快速地奔跑着。 新龙实际上就是他们不让林马飞翔的原因。凛冬森林的天空不比地面安全。在空中可能会同时吸引天上地上的捕食者注意，但在林中要稍稍安全一些，也更灵活——凛冬森林繁茂的树木便于他们的躲避，也可以阻碍空中捕食者的攻击。 林马们不需要人类指挥，就训练有素地向两侧散开。它们蹬着有力的后腿，前腿紧接着跟上，在树木间跃动着。 云鳞龙庞大的身躯冲入树木之中，锋利的爪子扑了个空。它在接近地面时再次展开双翼，猛烈的风呼啸开去。它振了几下翅膀，飞得高了些。 它不发一语，显然是个沉默的猎手——毕竟它没有伙伴需要交流。 三人骑着林马分散了开来，龙毫不在意。它深沉的龙眸转了转，似乎在挑选目标。 它一拍双翼，那一双强健有力的翅膀带着它迅速升空，鳞片在月光下美丽得宛若一轮新月。接着它垂下头，目光投向三人，从这个角度看，后者分开得不是很远。 龙的目标锁定了维斯卡，似乎它认为他是最强的，也是最美味的。 它一个侧身，身体斜斜地向维斯卡的方向飞去。它的身体在空中伸展成一条优美的直线，一双同样覆有云纹鳞片的膜翼展平，气流在四周盘旋着。 它张开嘴，一团明亮的光芒在口中跳动。那是一团冰蓝色的龙焰，化作浅色飘带，带着凌厉的弧线冲向维斯卡。 新龙之所以能被冠上“龙”的名号，就说明它们体内奔涌着最多、最纯正的龙血。它们是远古龙王直系的血裔，继承了远古龙出类拔萃的力量、技巧和能力，龙焰只是其中之一——当然有一些血脉高度觉醒的龙脉生物也能够喷吐龙焰。 新龙几乎没有与其他生物杂交的记录，但它们舍弃了一部分传承自血脉的力量，选择了繁衍更多的子嗣。所以如今的新龙虽没有远古龙单体力量强大，但它们遍布世界各地，数量可不算少数，并成为了众所周知的著名龙脉生物。 新龙的血统之纯正是学者们从未在其他生物上看到过的。在远古时期，龙脉、昼行、夜行动物互不干扰，渐渐进化出不同物种，形成生态链的不同阶层。 但在如今，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有杂交记录。它们的体内奔腾着不同的血脉，科研者们只得用其中最明显的血脉和比例为他们划分种类——只有新龙，这是一个特例。 而眼前的这头云鳞龙，虽然出身于这片区域最常见的龙种，但却充满力量以及自信。它是一头四环的龙，它有信心捕捉三环的猎物。 龙连连喷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不同角度喷吐出数道龙焰。这些浅蓝色绸带熊熊燃烧着，却仿佛冻结了空气。它们几乎封锁了维斯卡的所有道路。 维斯卡毫不惊慌。 “一头……”他轻声自语道，似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极轻的不屑的哼声，明亮的眼睛瞥向空中的巨大云朵，“刚到达四环的云鳞龙罢了。我可不是寻常的三环巫师。” 那些黑色的三角形又浮现出来，在空中组合、排列，组成一个炫目的阴沉图案。那些凌厉的龙焰冲撞在三角形上，溃散成一些小火花，消散在空气中。 龙轻轻歪了歪脑袋，深邃的龙眸打量着地上的这名人类。林马们正奋力奔跑，它们漂亮的黑色眼眸沉稳地看向前方，一心帮助主人赶路。 即使是三环巫师，通常也不会有比林马更快的奔跑速度，术士倒是可以。 龙意识到了这个目标的棘手。它决定再尝试一次。 它一振双翼，膜翼内侧似乎有一个玄奥的图案在闪烁。它缓缓挥了一下翅膀，霎时间，一排排冰棱带着月的乳白色光辉，四周围绕着飘渺的白色雾气，从翼下出现。 是龙鳞法纹……白晓注视着那些冰棱飞速冲向维斯卡，铺天盖地地朝他打去。 法纹与咒语、精神力模型类似，都是可以引导元素或精神力的方法。但法纹的发现比后两者晚了一些，所以人类对它的了解程度还不如咒语和模型那样成熟和深入。 黑色三角形们急速旋转着，转动间似乎有一层流光浮转。冰棱们带着白色雾气，犹如带着一条长长的飘带尾巴，冲击在三角形上。后者成功地挡下了每一道攻击，但都微微颤动着。冰棱和白雾的某种力量跟随尖锐的棱尖传递到三角形上。 下一刻，三角形猛地化作黑色雾气，包拢住冰棱。它们之间似乎进行了一场短暂的较量，随后一同消散。 云鳞龙在射出冰棱之后，又毫不停顿地一拢双翼，向维斯卡俯冲而去。它似乎算好了冰棱消散的时间，随即而至，化作一支笔直的利箭袭向维斯卡。 维斯卡嘴角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他也早有准备，手腕微微一抖，一把利斧出现，脚下一踢马肚。 林马喘着气，左蹄一个急停，一个蹬腿，急速转向，在地上踢起点点潮湿的泥土。 维斯卡举起斧子，斧面在月光下闪动着与龙鳞不同的光芒。他斜斜地一劈，锋锐巨大的斧刃在林马的配合下，从龙的一侧脸颊劈过，并重重地划过它的脖子。 霎时间，鳞片碎裂，血液飞溅。云鳞龙一扬脑袋，低低地吼了一声，一个转向再次面对维斯卡，扬起爪子向他拍去。 维斯卡轻笑了一声，俯下身子，林马默契地向龙腹疾冲而去。他手中的斧子猛地一转，带着巨大的动能和某种神秘的力量砍向较为柔弱的肚腹。 云鳞龙又是一声恼怒的咆哮，鼓动双翼一个转弯，同时向上升去。斧刃擦着它的肚皮划过，与鳞片发出摩擦的声响。 它升空，一些血珠从脑袋一侧和肚腹处落下。 龙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它没料到维斯卡比它更快。 它升到高空，忌惮地看了三环巫师一眼。它准备从其他目标上下手，毕竟它不想和一个经验丰富的近战巫师肉搏，这有点得不偿失。 于是，原本在观战的白晓发现，这头巨大而美丽的龙朝他冲来了。 …… 他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 章节目录 第八章 续航不足 云鳞龙流光溢彩的鳞片在空中闪动，这一头仿佛是云彩组成的新龙优雅地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攫向白晓。 后者抬起头，龙庞大的身躯映入他的蓝色眼睛，宛若蓝天空中漂浮的云朵。 要完，白晓略带惊惧地心想着。 下一刻，龙已带着呼呼风声而至，深藏在眼窝中的灰色龙眸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林马已经转向了，但还不够快。白晓看到追随而至的新龙，条件反射地一蹬腿，朝反方向从林马背上跳了下来。 “飒飒——” 野草被他压倒，发出一阵阵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响声。他以前可没学过怎样从疾奔的马上稳稳地跳下。 龙歪头看向从马上跳下的目标，似乎已经了解到他的躲避彰显着他的弱小。它一个振翅，身体急转，上下拍动的左翼差点扇飞了林马。 它以与庞大身形不相符的灵活速度转身，又急速追上了白晓。 用“追上”似乎也不是特别恰当，因为白晓才刚刚从地上站起身。 他还没有做出反应，就觉得一股风从背后吹来，他已经感知到数根锋锐的利爪即将刺入他的脊背。 实际上已经刺入了。那尖锐的爪尖刺破了人类的皮肤，那有力的巨爪已经准备将猎物拍飞。 但就在这一刻，一把弯刀悄然而至，刀柄上连着一条锁链，在空中飞动如同一条怪异的游蛇。 龙感受到了来自刀刃的威胁，它猛地抬头，身体一侧，双翼一翻，企图躲避弯刀的攻击。 但同时，一把巨斧从它的身后劈来。龙甚至没有时间发出愤怒的咆哮，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斧子一下。 “铮——” 鳞片只与斧刃对抗了极短的时间，就开始片片碎裂。龙向上急速飞去，斧刃便在它的背部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龙血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有一些溅在了白晓脸上。他摸了摸，龙血是温热的。 这把斧子能够突破四环新龙的防御——虽然云鳞龙并不以防御力著称，看来不简单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刻他便看到一把弯刀飞出，趁着龙还没飞得很高，精准地砍在它的翅膀上。 ……好吧，这两人的武器都很锋锐啊。 龙哀嚎了一声，振动双翼的动作开始变得混乱。 龙血从左翼根部缓缓流出，它无力地挥了几下，随即落到了地上。 白晓赶紧退到一边，摸了摸背上被龙爪划出的伤口，默默地看戈恩和维斯卡两人怎么对付它。 龙似乎并不惊慌。它低低地吼了一声，稳稳地落到地上。它收拢右翼，而左翼则无力地耷拉在一边。 它又高吟一声，从伤口渗出的龙血如同飞舞的旋风，在它面前聚拢起来。 “龙血法术。”戈恩低声说道，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过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显得有点凝重。 “难道如今的新龙，都需要用龙血法术来战斗吗？”维斯卡半眯着眼哼笑了一声，眼睛在熠熠反光。 黑色三角形在空中再次浮现，他握紧了手中的巨斧，一股淡淡的黑色雾气缓缓流动在斧刃上。 “吼……”龙低低地吼着，那龙吟中似乎有繁杂优美的音节。 龙血在龙的一声声低吼之后，似乎获得了神秘的力量，颤抖着分为一个个小血珠，随后被拉长，变形。 紧密排列的鳞片层层浮现，尖锐的利角出现在头部，牙齿和利爪开始飞速增长。 月光投下，鳞片上的花纹形成一片又一片的云朵波浪。 数头云鳞龙渐渐出现在面前。 白晓紧盯着眼前的一幕，不禁想起黑鳞巫师的黑龙，和那枚能够召唤假黑龙的戒指。 是一样的法术啊。 “有点麻烦。”维斯卡“啧”了一声，但看起来却是兴致勃勃。他拎起斧头，不等这些假云鳞龙完全成形，就冲了上去。 他敏捷的身形躲过向他飞来的假云鳞龙们，斧刃在空中划过干净利落的弧线，砍向真正的云鳞龙。 后者咆哮一声，一个敏捷的侧身向一旁闪去。庞大的身躯在拥挤的林间移动着，压倒了许多树木。 维斯卡顺势一个转身，脚步微移，再次向它砍去。龙没有躲避，一个有力的蹬腿向他扑去。 维斯卡立即收回斧头，犹如一只敏捷的夜鹰从它身侧穿梭而去。 龙突然撑开右翼，一侧的气流带着它迅速转身，前肢向目标挥去。维斯卡举起巨斧，斧刃与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敲击声。 戈恩只是稍稍看了眼维斯卡的战斗，就转过头。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结果这些还是要我来对付。”他喃喃自语了一声，目光毫无波动地望向假云鳞龙们，没有回头地对白晓说道，“这么多我不一定应付的过来，你得帮一下忙。” 什么？我吗？白晓惊愕地望向他，一句“我怎么帮”还未说出口，戈恩已经杀入了云鳞龙中，两把漆黑的弯刀舞得虎虎生威。 然而，实际上即使白晓不刻意去帮忙，也有一头云鳞龙向他飞了过来。 经过之前的短暂交手，云鳞龙已经知道了三人的大致实力，白晓自然是最弱的。于是它只派了一头龙血凝聚成的云鳞龙对付他。 白晓想起黑龙的龙血分身。 黑鳞巫师的伙伴——黑龙也是四环新龙，它留下的龙血分身一开始有两环实力…… 不过眼前这头只是普通龙血凝聚而成的，所以实力推测在一环左右。 寒冬在上，又是比自己高上一个级别的对手。能不能直接派个强力的一爪子拍死他算了。白晓在心中默默诽谤着。 假云鳞龙一个振翅，疾冲过来，爪子闪动着寒光，似乎准备速战速决。 不过还好，龙血分身的实力是会随着使用越来越弱的。 白晓面不改色，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果断使用了隐隙。 空气一阵波动。看着空中如水面一般的波澜和突然消失的目标，云鳞龙停了下来，从鼻孔中喷出一股热气，疑惑地四下张望着。 白晓熟练地在空间缝隙中移动了一小段，随即进入正常世界，在云鳞龙上空现出身形，手中握着匕首一跃而下，落在云鳞龙头上。 锋锐的匕首闪着幽幽寒光。他一手抓住龙的利角，一手拿着匕首，狠狠地向龙眸刺去。 “吼——” 云鳞龙痛苦地嘶吼一声，疯狂地甩着脑袋。 一滴滴龙血从眼窝中飞溅而出，落在地上，缓缓渗进泥土里。 它准备在地上打滚，于是白晓快速地用精神力勾勒了一个简单的模型，召来元素附在匕首上，准备捣入龙的脑袋。 龙血分身实际上是没有大脑这个弱点的，但任何攻击都能够造成伤害。龙眸是龙躯上最脆弱的部位，没有能力破开鳞片的白晓只得选择这里。 但在这一刻，一股刺痛从意识深处传来。 白晓的手一抖，元素还未聚拢就已散去。 疼痛从意识传来，似乎是意识不堪重负的痛吼。这股痛楚与失去眼球的右眼眶相呼应，又随着血液传递到他的心脏和四肢百骸。 龙又怒吼一声，把他从脑袋上摔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再次来到 白晓滚落到地上，眯起眼，眼前是一片灰白色，在月光下翻腾着。 思维略微运转了片刻，他猜测意识的疼痛是因为右眼的原因。 不再使用精神力，意识深处的痛楚就隐退了，似乎那道伤口卷曲起来，只留下一道疤痕。 不能使用精神力，就代表着大部分手段无法使用，那么应该怎么办呢？他思索着。 云鳞龙的龙血分身不给他留下思考的原地，轻吼一声，被刺伤的眼珠飞快愈合，只是身躯缩小了一点点，几乎微不可查。 它没有片刻停顿，直冲上来。白晓向一侧躲避，同时头脑中思考着龙下一步的动作。 果不其然，龙脑袋一转，做出要转向追去的模样。他将计就计再一次向一侧躲去。龙深灰色的眼珠闪动着得逞的光芒。 它的身躯来不及再次转向，但它一个转圈，猛地一挥尾巴，像是挥舞着一条鞭子，上面布满了尖刺。 白晓早有准备，此时身体一矮，从尾巴底下滑过。那些灰白色鳞片在头顶一闪而过，尖锐的刺呼啸着划过他的头发。 龙同时展翼，身体划过一个完美的圆，有力的膜翅张开，上下扇动几下，它轻盈地升空。 是在比谁的速度快吗？ 白晓一跃而起，右手抠着龙背上的鳞片。这些灰白色的鳞片很光滑，云纹在月光的照耀下流转，浮现出柔和的光来。他几乎要掉下来了。 龙一振双翼，头朝上，尾朝下对着地面，飞速冲上云霄。 风急速地迎面扑在他的脸上，白晓伸长左手，费力地抓住上下扇动的龙翼。下一刻他感觉到手里的膜翼一个扇动，他借这股力，脚踩在龙背上，一个蹬腿，松开鳞片的右手抓住了龙角。 龙迎着风，摇着脑袋，想把他甩下去。但白晓用两只手抓住它锋锐峥嵘的利角，紧紧扒在龙身上。 就在他准备故技重施，找龙的眼珠下手的时候，龙一个掉头，身体在空中反转，双翼服帖地收拢，头朝下，向着地面自由落体而去。 白晓抓住龙头，气流把他的身体托起，他觉得自己像是在飞一样，但是在朝地面飞。 风轻柔而坚定，一点点把他的手从龙角上移开。他眯起眼，眼前是扑面而来的风，耳边呼呼作响的也是风。 龙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似乎察觉到背上的人类正在渐渐松开它的角。它保持着头朝下的姿态，但双翼却猛然张开了。 “嗵——” 耳边传来空气沉闷的声响。龙的身躯在一瞬间定在了原地。但白晓却因为具有惯性继续向下运动着。 龙角冰冷的触感在指尖渐渐消散。下一刻，他看到自己空空的手，以及龙眼中嘲弄般的神色。 必须要动用精神力了么？ 他看到龙扇动着双翼，俯冲而来，龙爪抓向他。 空中的画面在视野中急速闪过，月的身影在视线中被分割成无数道月光，破碎地洒在墨蓝色的夜空中。 他的眼角瞥到几个熟悉的东西。 或许……可以这样，试试吧。 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下一刻，白晓费力地在空中微微转了方向，一只手向一旁抓去。 这是一只少年人的手，看起来苍白而瘦弱。此时这只手向前伸展开去，五根修长的手指尽力地探向前方。 那指尖穿越空间的迷雾，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手的周围跳动着。 随即，他碰到了一个光滑的东西。 碰到了！ 意识中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潺潺流血，但白晓尽力屏蔽掉伤口带来的痛感，右手向一侧伸去，抓住了一根细长的触须。 漂浮在空中的橄榄形生物散发着莹莹光亮，似乎在邀请他前去另一个空间。它的一根触须因为白晓的接触而迅速收回，带着他向上升去。 龙愤怒地咆哮一声，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猎物消失在空气中。 白晓用手抓住橄榄形生物的身体，后者微微抖了抖。周围的蜻蜓状生物被这个不速之客惊扰，向四周散去。 他两手抓着橄榄形生物的背部——大概是背部的位置，两脚抵在它的身侧。好在这种生物的身躯十分柔软，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沙发中。 白晓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周围望去。 这是一片墨蓝色的世界，他仿佛身处夜空之中，但只有纯粹的“夜”，没有大地和森林。白色的光点在墨蓝色中闪烁着，似是月光被分成了无数个小点。 龙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可那带有血腥味的呼气似乎仍在周身萦绕。 是这个地方吗？他注视着映入眼帘的场景。那些闪烁的光点与深沉的墨蓝色彼此泾渭分明，但却和谐地交融在同一场景里。 他不禁回想起在万声兽巢穴里，他和踱光、萨进入的那个世界。那个由眼睛、嘴巴、畸形肢体和肉块组成的生物，说那里是“垃圾场”。 后来又出现了黑色的虫群，白晓认为那应该是奇异生物的一份子。 所以现在他就在“垃圾场”吗？不像啊…… 他稍稍有些疑惑，但随即思考起该如何脱身。 龙肯定还在正常世界守候着，频繁地使用精神力会让他感到头痛，所以他肯定是打不过龙的。 或许他应该等戈恩或维斯卡来处理场面。 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出去，这是个大问题。 白晓能够进来，纯粹是依靠本能。在平日里，他已经把这些奇异生物当成了正常生活的一部分，通过精神力的不自觉流露——或许有意识的参与，他能够接触到这些生物。 在刚刚，他就按照平常的方法，抓住了橄榄形生物的触手，并让它带着自己进入这一片空间。 但出去应该用什么方法呢？ 那条能穿梭空间的挂坠被收走了，他可没法仅凭自己的能力，破开空间壁并安全地回去。 白晓将目光投向远方。在无穷无尽的墨蓝色和白色闪光中，一个个橄榄形生物散发着荧光，蜻蜓状的生物在其间飞舞，就像月光下翩翩起舞的精灵。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章节目录 第十章 跳跃 或许可以逆向思考，用进来的方法出去…… 白晓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闪烁着光点的世界，映入眼帘的是许许多多橄榄形生物。它们的作息似乎与正常世界有着关联，在夜晚，这些生物就会散发美丽的荧光，开始捕猎。 蜻蜓模样的生物似乎无穷无尽，它们在橄榄形生物的触手间飞舞，被光映成蓝色的薄翼飞速地上下扇动。它们轻盈地游移在触手与触手之间，不发出一点声响。 实际上，在这片区域，白晓听不到任何声音。 耳朵接收不到声音的感觉很奇怪，空荡一片，就像聋了似的。即使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也石沉大海一般，不见踪影。 聋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白晓心想着，这个地方太怪异了。 无论是朝下还是朝上望，都只能看见闪烁着光点的墨蓝色，这张深沉的画卷无限地铺排开去，橄榄形生物错落有致地漂浮着，“蜻蜓”灵敏地飞舞在其中。 如果跳下去会怎么样……他将自己的身躯靠在橄榄形生物柔软的身躯上，一只手向前伸出。 几只“蜻蜓”被他的手惊动，向四周散开。 为什么……从正常世界是能够看到这个地方的，但到了这里后，却看不到正常世界呢？ 上一次，从“垃圾场”离开时，他也是靠打破空间壁离开的。 似乎从正常世界到达这里很轻松，而离开却需要使用常规方法了。 白晓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探查了一下，无形的精神力在此显得有几分滞涩，巫术也不能使用。 但他无法打破这里的空间壁…… 就像进来时一样，借助某种生物把自己送出去怎么样？他问自己，随即想到那些黑色的虫子…… 恐惧感悄无声息地漫过他的肩头，在耳边轻声呓语，随即缓缓游走进他的大脑——意识中，发出不怀好意的嘶嘶声。 白晓颤栗了一下。那种恐惧感又回来了。 虫群不会就在附近吧…… 他警惕起来，四下张望着。 气氛瞬间变得不同起来。橄榄形生物的触手开始不安地舞动，“蜻蜓”们慌乱地撞在一起，随即消失在触手下面。 一团黑色的浓雾，从不远处忽的出现，翻滚着飞来。 原本单调重复的、散发着荧光的场景似乎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世界又瞬间充满了声音。 惊恐的叫喊似乎就在耳畔炸开，这些声音就像数种古怪的声音被糅合在一起。接近黑虫的橄榄形生物，纷纷舞动着所有的触手，似乎想要抵御黑虫。它们没有选择躲避或逃跑，被浓雾般的虫群一一吞噬。 只望了一眼黑虫腹部的巨大眼珠，白晓就觉得头皮发麻。恐惧感犹如它们背上的利刃，在脑内摩擦。 为什么会这么巧？ 他认为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原因。他觉得自己必须要逃了。 怎么逃？逃到哪里去？ 恐惧感像一头沉重的野兽压迫着他，白晓不禁有一点慌乱。 黑虫们已经追过来了。它们黑色的瞳孔坚定地望向前方的人类。黑色的浓雾组成一条条锁链，在墨蓝色中舞动着，时而又拼接成一张巨网，迅速解决着一路上的橄榄形生物。 看到虫群追过来了，白晓看了看身下颤动着的橄榄形生物，咬了咬牙，只得一蹬脚，跃到了空中—— 前方的橄榄形生物离他有点远了，感受到身体的下落，他心中一沉，目光投向下方的莹莹光亮。 他迅速向下坠落着，擦过一只橄榄形生物的触手，但还未来得及抓住，就继续往下落去。 墨蓝色的世界仿佛没有地面，他一直向下落着，虫群也改变方向，一边分出几队黑虫解决经过的一切生物，一边飞速向他追去。 抓到了！ 白晓一个转身，够着了一只橄榄形生物的躯体。他拽住它柔软的身躯。虫群就在身后，紧追不舍。 必须移动！ 他尽全力跃起，向前跳去。橄榄形生物的躯体不是很大，也太柔软了，不能助跑，也不适合跳跃，但他别无选择。 这一次，白晓跳到了前方的一只橄榄形生物上。他俯下身，抓住它的躯体以稳定身形。 如毒蛇一般滑溜的恐惧感又追了上来，催促着他继续向前跳去。 一个起跳，他的手却只够得到前方橄榄形生物的触手尖，他再次向下坠去。 那有一只。 他向一侧看去，发现一只惊惶不安的橄榄形生物。 白晓在空中调整身形，精准地落在了这只生物身上。但他没有时间喘息，虫群迅速追来，头上的利刃刺破了一切挡路的生物，有力的口器不断开合着，时而拼接、时而分开，形成不同模样的怪异兵器。 白晓不得不不断地向前跃去，使出浑身解数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追上。 一道瘦削的身影，在橄榄形生物之间穿梭着，在这个充满荧光的世界飞跃而起，随即向下坠落，接着找到下一个落脚点，继续跳跃。 他的精神力不断搜索着周围，企图找到一点离开的机会。 虫群执着地追在身后，一个个黑色的瞳孔齐刷刷地看向他。它们黑色的身形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这片空间当中，永不疲倦地追逐着自己的猎物。 但白晓却有力竭的时候。 一个不稳，他晃了晃，差点从橄榄形生物上掉下去，他条件反射地俯下身体稳了稳，下一刻，虫群的口器和刀刃已经蜂拥而至！ 他一惊，一个翻滚从橄榄形生物上掉了下去。 身体在空中不断坠落着，虫群紧紧跟在他上空。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珠似乎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不断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恐惧如海啸般咆哮而来，白晓觉得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狂风骤雨中摇曳，在浪花间翻腾。 他随即意识到虫群已经很近了，急忙抓住一只橄榄形生物，来不及稳定身形就再次向前方跃去。 他简直要化作一道白色的迅影，在这片空间中漫无方向地飞跃，黑色的虫群在身后紧追不舍。 闪烁的白色光点遍布墨蓝色空间，看上去触手可及，但实际上却触碰不到。它们尽情散发着光芒，冷漠地观看着虫群对人类的追杀。 在不断的逃亡中，白晓渐渐调整着动作。他发现在这个望不到尽头的无底洞，下落没有什么危险，顶多让他头脑发晕。 于是他不再跳跃了，任由自己向下坠落着。 坠落着…… 墨蓝色的场景在视野中快速闪过，随即出现的还是墨蓝色。他看着紧追不舍的虫群，感觉脑袋发晕，似乎有千千万万个声音在耳中响起，视线开始模糊。 他掉落在一只橄榄形生物上。停止了下落，他感觉好了些，又向前跃去。 他的身影在这片空间中化作微不可查的一点。无限的光点在周身闪耀着，永远没有尽头。 渐渐地，白晓感觉腿脚酸痛，恐惧和无休止的逃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地方没有尽头吗？ 冷静……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逃出去的……他对自己说道，一边不断跳跃、坠落着。 ……什么时候，他也要用这种无用的话语来激励自己了？随即他疑惑地心道。 我受够了！ 白晓突然转过身，略带愤怒地心想。他的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只有一点思维在催促着他。 他停了下来，面对着即将追上来的虫群，茫然了片刻。随即他纵身一跃—— 这道瘦削的身影，直直地扑向了庞大的虫群。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苦战 当白晓冲入了虫群之中后，他就有点后悔了。 虫子们张开嘴，就像在因为猎物的自投罗网而无声地欢呼。它们在白晓身边飞行着、变换着方向，把背部对准了他。 修长锋锐的利刃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一片冰冷的外骨骼潮水，呼啸着刺进他的皮肉里。 他瞪大眼睛，看着刀刃没入自己的身体，又从另一侧刺出。 父亲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白晓大概是感受到了…… 没有血流出来，但似乎有另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那是恐惧化成的毒蛇，优雅地张开蛇吻，那些致命的毒液就轻易地流进人类的血脉里。 这些外骨骼制成的利刃把白晓支起，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没入血肉，把他架在空中。黑色的虫群围拢他，犹如一组抽象的雕塑。 过了有一会儿，白晓才反应过来疼痛不是从伤口传来的，而是思维的痛楚。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珠，发现周围有一只只巨大的眼珠在凝视着他。 眼珠的颜色是比寒狼狼眸还要古老的冰川，亘古不变地漂浮在寂寥的、空与海的界限上。但在瞳孔深处，似乎闪烁着阳光与火花，忽的在空中点起熊熊巨火。 凝视着这些眼珠，那些古老的意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传递到白晓的脑海里，如同一块在缓缓燃烧的冰块。 那是冷漠与热情并存的扭曲情感。 白晓觉得有些呼吸困难，那些锐利的刀刃把自己搅成了一个痛苦的漩涡，随着某种神秘的歌谣缓缓流动，痛楚就这么传递到四肢百骸。 仿佛过去了整整一个纪元，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秒—— 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 清新的森林与泥土的气息充斥了鼻腔，清冷的月光映出一片闪动的云朵。 “轰——” 急速飞行带来的气流发出响亮而沉闷的爆破音。下一刻，云鳞龙的龙血分身张开了利爪，扑了上来。 白晓还没有缓过劲来，迟钝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身影。 一根尖锐的爪子率先划过他的脖子，他感觉到一片死亡的阴云笼罩在了上空。白晓终于反应了过来，抬起匕首向龙的脸颊刺去。 鲜血一滴滴地从伤口缓缓流出。 龙抬起身子，侧了侧头，躲避着匕首的进攻。但下一刻，匕首被狂暴的风包裹，化作一道锁链捆住了它的脑袋。 “呜——” 它剧烈地摇晃着脑袋，嘴巴因为被捆住而无法张开，只能从喉咙中滚出愤怒的低吼。 白晓深深地吸了口气，痛感还在他的意识中回荡，吸进的空气似乎都带有血腥味，口腔里也有一股子铁锈味儿。 他伸出空闲的左手，一抹跳动的火光出现在掌心。这朵火光忽的脱离了手掌，飞向了龙的肚腹。龙连连低吼，挣扎着想要躲避，但风组成的坚韧锁链暂时阻碍了它的行动。 突然，风消散了。同时，那抹火光在龙腹猛地炸开，发出响亮的咆哮，把龙掀翻了出去。一时间鳞片碎裂，鲜血四溅。 龙侧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吼声。一双龙眸微眯，望向白晓。腹部的伤口迅速恢复着，但白晓毫不担心。因为龙血分身只要修复身体的破损，就会失去一些力量。 白晓一手撑地，缓缓站起了身。与此同时，涌动的黑色雾气聚拢在周围，翻腾着围绕住还未起身的云鳞龙分身。 意识在向他哀诉，痛苦犹如水面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白晓感觉自己失去眼珠的右眼眶、以及所有之前被虫群的刀刃刺伤的地方，都在剧烈作痛。痛楚灼烧着他的精力，但他还是咬牙调动精神力，开始建立精神力模型。 云鳞龙咆哮着起身，扇动着双翼冲入云霄，想要躲避黑雾。但后者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它。黑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蜿蜒流入龙的口鼻。 “嗷——” 龙在空中痛苦地翻腾着，它愤怒地看向地面上的人类，向他俯冲而去。尖锐的瞳孔闪动着嗜血的光泽。 黑雾，在风中慢慢消散。 白晓一个侧身，匕首上延伸出由某种元素制成的刀刃，顺着龙的动作划去。紧接着，他化刀为鞭，一把扯住龙的尾巴。 “呼——轰——” 龙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黑色的土块飞溅而开。它不管仍被捆住的尾巴和受伤的脖颈，一个转身又咆哮着扑了上来，尖锐的利爪闪动着寒光。 白晓不躲不闪，一把抱住伸过来的龙头，紧紧揪住龙角。一些火花在手掌与龙鳞间迸溅，灼痛了龙。它一声痛呼，脖子弯曲起来。 白晓趁机一翻手掌，暴涨数段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龙下颚最柔软的部位。 按理说，龙血分身是可以调整形态，完全舍去龙身上的薄弱部位的。但云鳞龙潜意识里的本能，让它制造出了与本体一模一样的龙血分身，给了白晓可乘之机。 一击得手，他松开匕首，就这么让它插在龙喉处，趁着龙痛苦摇晃脑袋的时候，从龙腹下滑了出去。 但下一刻，一头龙分身从背后呼啸而来。因为痛楚而变得迟钝的感知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双锋利的龙爪就在他的背上划出了深深的伤痕。 白晓向前一个踉跄。他随即反应过来，向一旁闪去。龙在空中如影随形，又从高空俯冲而下，龙爪早已做好攻击的准备，在月光下闪闪反光。 他狼狈地往一侧滚去，风组成的锁链在空中忽的出现，挥向袭来的龙分身。无色透明的风在空中舞动着，宛若一条灵活的游蛇捆住了龙。 它的身形一滞，快速扇动着双翼，一双前肢向前挥动，剧烈挣扎着。 眼看锁链就要崩溃，白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的那头龙血分身已经飞扑而来。 维斯卡和戈恩还没结束战斗吗？ 他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白晓的面前出现一个透明的护盾，但仅仅挡了龙一下就被冲破。但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迅速起身向一旁退去。龙愤怒地低吼着，冲了上来，有力的龙翼带着它在低空急速飞行。 精神力耗尽了…… 白晓看着近在咫尺的龙，那双深邃的灰色龙眸闪动着熊熊怒火，龙吻里喷出冰冷的气息。力竭感充满了全身，他已经无力抵抗了。 下一刻，一把巨斧把这头龙拍飞了出去。不远处，一把弯刀带着尾巴一般的锁链，钩住了空中的另一头龙分身。 两头龙血分身怒吼着，不甘地消散，化作洋洋洒洒的龙血。这些猩红的液体在空中旋转、聚集成血块，被维斯卡收集了起来。 所以你们每次都只在最后关头出现是吗…… 白晓在心中暗自诽谤着。 维斯卡一把把他拎起来，甩了甩斧头上的血液，打量了他一眼。 “你没事吧？”戈恩吹了一声口哨召来林马们，随即对着白晓说道，“你看起来像是被数百把刀刃碎尸万段了似的。” 你猜对了。白晓心想道，他松了一口气。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岚风山脉 太阳向外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和滚滚热量，模糊了其本身的形状。郁郁葱葱的树木林立在小路两旁，为行人投下一片阴影。 三匹模样怪异的马走在路上，蹄子在泥土上留下浅浅的印子。它们身上的褐色斑纹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显得十分不起眼。 白晓骑在马背上，在阳光下半眯着眼，观察着从未来到过的地方。维斯卡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戈恩则拿出了一张地图仔细查看着。 他们已经离开凛冬森林三天了，但白晓背上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 在森林中，他们先后怼了寒狼群和云鳞龙。维斯卡和戈恩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然而白晓作为一个战五渣，差点被敌人一爪子拍死了，最后还是另外两人救了他。 三匹林马在主人离开后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袭击，依靠着不弱于两环巫师的能力，它们成功打退了数头寒狼和云鳞龙的龙血分身。不过有一头林马受了重伤，当戈恩找到它时已经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了。作为马的狂热爱好者，戈恩自然是怒了，在用一支药剂迅速治好马的伤势后，他对云鳞龙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鞭尸…… 当然药剂的结果就是那匹林马只花了一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白晓摸了摸背上的绷带，伤口应该已经结痂了。两场战斗过后，他受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擦伤、划伤之类的，其中就属背上这几道龙血分身抓出的伤最为严重。 他突然觉得自己过着连马都不如的生活，至少马还有特效药剂……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只不过是一名在流放途中的犯人而已，肯定有人巴不得他在路上死掉。维斯卡和戈恩作为有责任意识的优秀狱吏……至少已经保证了他还活着。 不过在与龙血分身的战斗中，白晓也发现了关于那些奇异生物的一些事情。 找到了进入那片空间的方法，就意味着他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也有更多的机会去了解那些生物。 就是离开的方法有点……他又回想起被数百把刀刃切割、就像是死了一样的感觉，那股亘古长存的恐惧感似乎又蜿蜒着爬上他的肩头。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进入另外一个空间的一幕，白晓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两人，他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趁机逃跑的样子。不过以这两人的实力，估计也不用担心这点。 林马疾步沿着小路向前走去。随着行进，眼前的景色渐渐开阔起来。凛冬森林中那些阴沉厚重的树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嫩绿的树木。在树与树之间的空地上，生长着许多小草与灌木。阳光毫不吝啬地挥洒在植物身上，后者绿色的身影泛起了一圈金光。 与此同时，地面也渐渐变得高了起来。林马们黑沉沉的眼眸望向前方，不安地打了一个响鼻。 眼前出现一片连绵的群山。高耸的山峰直入云霄，山与山之间有着凌厉的线条，整组群山犹如一座棱角分明的雕刻品。 白晓知道，这就是岚风山脉。 作为与凛冬森林齐名、甚至更加凶险的地方，岚风山脉的确有凶名显赫的资本。 在三千多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广袤的森林，与凛冬森林连成一片，无边无际。但在那时候，四种顶级职业者混战不休。一名术士和一名魔法师在这里大打出手。 据历史典籍记载：“魔法师一个挥手，无数的魔法就漫山遍野地飞来，遮蔽了天空，引得生灵瑟瑟发抖。当这遮天蔽日的攻击扫过天上地上的一切生命，向着术士呼啸而去的时候，后者化作一只比山岳还庞大的巨兽，以鳞作盾，抵御这些魔法。当它的后肢紧抵着地面的时候，土地被拱起，形成一道高高的土堆，石块和树木从土堆上簌簌落下。” 这道土堆就是岚风山脉的雏形。之后这里又爆发过几次战斗，加之地质的变迁，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岚风山脉。 曾有一名巫师在这里做过实验，又有一名术士堕落于此。所以这里不仅自身产出大量奇异的生物，术士的遗骸还吸引了许多强大的生物。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一片比凛冬森林更为诡异的凶地。 但这岚风山脉同样绵延不绝、宽广无比，如果不想多花费至少一个月的时间绕路，想去阿斯琉斯就必须经过这里。 眼前的小道渐渐变窄，最后只剩下茂盛生长的野草。林马有力的蹄子踏入了岚风山脉的一座山中。 一走进山里，景色就变得不一样起来。入目的皆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各色各样的树木蓬勃生长，青苔爬上深褐色的树干，似有一层薄雾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为山铺上一层朦胧的姿色。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维斯卡半眯的眼微睁，打量着周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不知道这次会碰到什么东西。”戈恩低声说道，手指拂过刀鞘。 “只要不是六环级别的，一切都好说。”维斯卡伸出一根手指搅动着薄雾，漫不经心地说道。浅白色的雾气犹如有生命的某种游蛇，在空中旋转起来。 白晓骑着林马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谈话。林马的身体构造很适宜在林间、山间活动，它们稳稳地驮着背上的人类，轻盈地前进着，在树木间化作一道道褐色身影。 他们之前也来过岚风山脉吗？是有人曾被流放到这里，还是荆棘荒原？ 不过看这两人的样子，应该过岚风山脉是没有问题的。希望不要来什么麻烦，白晓心想道。他的伤还没好呢，他可不想死在路上。 但即便活着到了阿斯琉斯，他又能做什么呢？阿斯琉斯才是真正的极南之地，更是邪神居所，什么凛冬森林、岚风山脉在它面前只是开胃小菜。 白晓感觉有一丝迷茫。 最后估计还是活不了的吧。 浅白色的薄雾翻滚着，层层缭绕在树枝上。似乎有一道黑影，从枝头游走而过。在灌木深处，似有一双双眼睛注视着闯入者。 一股冰冷的气息，擦着白晓的脸颊拂过。他转头向四周看去，那些注视、黑影全都消失不见，似乎从未存在过。 薄薄的雾气在他身边飘动着，化作一双双玉手，蒙住了他的五官。白晓觉得自己的感知被雾气挡住了。 虹草季温暖的阳光照下，但在这个地方，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南方特有的寒冷依旧包裹着整条山脉。 ps：晚上有事，就发的早了些。过渡章真的好难写啊……（水个字数）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正午 岚风山脉，是比较年轻的山脉，但因为其特殊的形成方式和历史，导致其凶名显赫，直接甩南方其他山脉好几条街。 在历史上，这里曾被巫师当成实验基地；一名术士和奥术师在此战斗然后同归于尽；一名巫师听闻这里的名声前来探索，结果与这里的一只强大生物大战一场，其死前的一道巫术与强大生物的攻击相撞，导致整个岚风山脉至今还笼罩在白雾中。 加之据说山脉的缔造者——那名术士，身上有几枚鳞片掉落在了此处，鳞片散发出的强烈辐射导致了山脉内生物血脉发生了改变。如今的岚风山脉，已经成为一个与世隔绝、栖息着大量独有生物的地方了。 浅色的雾气因为三人的闯入，在上下翻腾着，拉成一丝丝一缕缕的白色飘带，在空中轻柔地飘动。 白晓不断打量着四周。感知被雾气限制，他试着用精神力探查，却仿佛没入没有尽头的深渊，黑暗的感觉充斥了思维，什么都探查不到。 这里安静的可怕。 不是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的安静，而是隐于不可见之中的、诡异的安静。 薄雾安详地飘荡在空中，温柔地缭绕住每一棵树木、每一丛灌木。如被洗刷过一般的绿意就这么静静地潜藏在浅白色中，雾为干净得逼人的绿色笼上一层薄纱，欲隐欲现。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林马的蹄子踩过野草时轻微的“沙沙”声。周围的树木寂静地矗立着，那翻腾的雾气似乎吞走了它们的呐喊，徒留对闯入者的安静注视。 现在仍是白天。薄雾放任阳光肆意地从林间洒入，经过雾气的光看起来如云般飘渺神圣。 白晓对如今的状况深感不安。失去了感知和精神力的探查，他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要知道，在之前的战斗中，如果不是精确的探查，他无法做到准确的闪避与出击。 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维斯卡和戈恩。他们看起来也有几分凝重。戈恩把双刀拿在手里严阵以待，维斯卡也没了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睛不停地四下大量着，不知是在警惕还是在期待着对手。 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呢？白晓有几分好奇，但他没有问出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阳光依旧普照着所有的地方，只是这山中的阳光，因为薄雾的原因，多了几分居无定所、悠然徘徊的意味儿。 林马们甩了甩尾巴，轻盈地向前走去。他们选择的路径是山与山之间最平缓的地带，走起来比较轻松，也能够省不少路程。 马匹们看起来也有些焦虑。或许它们也感觉到了，那些隐藏在树木与薄雾之中，悄然观察的目光。 维斯卡随意地搓出一小点火苗，看着火焰在空中舞动，随后消散。随即他的嘴角显露笑意，双眼微眯。 “呦，是老朋友嘛。”他慢悠悠地对着右侧的空气说道。 “是它吗？”戈恩挑眉，手上漆黑的双刀流转着冷光。 那些不怀好意的探查默默隐去。 下一刻，一个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右侧。 林马们停下脚步，纯净的眼眸紧盯着这只生物，从鼻子里喷出不安的响声。 这个显露身影的生物是一只身形健壮的大猫。它的体型修长，巨大的脚掌踩在地面上毫无声息。它圆圆的脑袋上竖立着两只短而圆的耳朵，两颗尖锐的犬齿微微伸出口腔，有点泛黄，但依旧锋利。 最为醒目的，还是它一身耀眼的皮毛，是阳光一般金灿灿的颜色，让人联想到田里熟透的稻子，金黄的麦穗在微风下层层摇动。 白晓心道果然不可能这么平静。 他一眼认出这应该是午光猞猁，昼行生物，一种优秀的捕食者。 但眼前这只明显有些许不一样。普通的午光猞猁，皮毛是金黄色，腹部是鹅黄色、米白色至白色不等。这只猞猁的皮毛上，则分布着黑色的斑纹和斑点。这些黑色均匀分布着，在金色的底色中似乎形成了一个个复杂的美丽图案。 金色与黑色的皮毛相互映衬，金色更加耀眼夺目，黑色更加纯粹深邃。 午光猞猁和它的近亲们一样，喜欢隐蔽起来接近猎物，然后一击必杀。然而它们金黄的皮毛与森林格格不入，它们的伪装依靠的是阳光。它们把身形隐藏在正午强烈的光照里，在猎物被晒得昏昏欲睡时，就是它们出击的时候。 午光猞猁只是中型猛兽，比一头寒狼还要小上不少。但眼前这只猞猁琥珀色眼眸中流转着层层金光，似有无限杀机从中浮现。 它龇牙，全身毛发竖起，背拱成一条弧线，锋锐的爪子从厚厚的皮毛中弹出。 “是准备报仇么？”维斯卡浅笑着拿出自己的武器，戈恩下马，默默地举起双刀，“来吧。” 话音未落，猞猁便化作一道金色的迅影，向维斯卡扑去。 巨大的斧刃横着劈过，猞猁一个蹬脚，一跃而起，身体微侧，双脚精准地踩在斧刃上。随即又一个跳跃，它高高跃起，前爪探出，目露凶光，向维斯卡袭去。 “有进步。” 维斯卡顺势收回斧头，一个腾跃闪到一边，与此同时斧子顺着原来的轨迹画了一个圆，劈砍向猞猁的腹部。 大猫似乎是十分沉默的猎手。眼看着闪动寒光的斧刃将要接触到较为柔弱的腹部，它在空中一个扭身，迅速转向，斧刃擦着皮毛而过，它蹬着斧面落地。 一道黑色的刀刃忽的从一旁飞出。猞猁似乎早有察觉，一个昂首、接着后退躲过飞来的刀刃。但后者不依不饶，锁链带动着刀刃一个回转，又劈向它。 猞猁一个腾挪躲去，维斯卡趁机挥动斧头砍向它的后背。猞猁再次一扭身体，柔韧的身躯向一侧弯去，从刀刃和斧头的空隙中滑走。 但两人岂会留下漏洞。连接着刀刃的锁链一阵抖动，另一道刀刃从猞猁面前飞来，第一把刀也向它飞去，漆黑的刀刃前后夹击，如同剪刀将要剪断花枝一般。 猞猁原地向上跃去，刀刃只来得及砍在它厚厚的皮毛上。但这时戈恩已经近在咫尺，手上锁链一拉，双刀迅速飞来，接着手腕一抖，刀刃又再次劈向猞猁。 大猫不躲不闪，在空中迅速调整身形。它低下脑袋，硬吃了双刀的攻击。鲜血从伤口中流出，但它不管不顾，四肢刚一点地，又立即腾跃起身，一个前空翻躲过从身后挥来的斧头，跳到了戈恩身后。 它的战斗节奏很快，脚刚沾地，又抓紧机会挥爪袭向戈恩的后背。 “很不错，动作比以前要好很多了。”维斯卡收回斧子，微一点头。 戈恩的后背被爪子抓破，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头，抓住猞猁的前肢，一个过肩摔把它甩倒在地上。背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白晓在一旁观战着，看到这一幕仍旧啧啧称奇。这样的伤势换做他至少要五天才能恢复，如今他背上的伤则需要十五天左右，而对于戈恩来说，仅仅是一个呼吸间的事。 猞猁摔倒在地上，爪尖还残余有些许肉丝。这一下可不轻，它侧躺在地上愣了一下。下一刻，一道凌厉的红色光芒飞来。 炽热的火焰凝聚一道利刃，熊熊燃烧着，空气扭曲起来。猞猁察觉到危险，迅速起身，然后一蹬腿向一旁跃去—— 轰！ 火焰呲呲燃烧着空气，火舌贪婪地涌上金色的皮毛。黑色的斑纹淹没在红色的火焰中。 结束了……吗？ 白晓在一旁看着，紧紧盯着淹没在火焰中的身影。 当然没有。 金色的身影从冲出，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有无形的熊熊怒火从中激射而出。 脚爪与草地摩擦着，火焰在空中旋转着想要再次冲向它。 阳光的轨迹在太阳的移动中不断变化着。此时，一束束耀眼的金色阳光似乎冲破了雾气的束缚，变得凌厉起来。 猞猁上前一步，整个身躯笼罩在了温暖而刺眼的夺目光辉中。它的金黄色身影似乎与金色阳光交融在一起，看不真切了。 正午，到了。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日落 正午的阳光肆意地洒落，整片地区似乎有一瞬全部笼罩在了金色的光晕下。 悄无声息地，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从光中缓缓踱步而出。金黄如麦穗一般的皮毛在风中泛起层层波纹，一道道美丽的黑色纹路从额间延伸到尾部。 大猫优雅地踱着猫步，突起的肩胛骨随着步子抽动。灿烂的光点漂浮在它周围、点缀在它的皮毛上，一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微微散发金光，厚实而耀眼的皮毛让它看起来威风凛凛。 虽然没有龙脉生物无视昼夜交替的能力，没有它们那般天生强横的肉体力量和优秀的施法能力；虽然不如龙脉生物那样站在食物链顶层，但无论是昼行、还是夜行生物，却有另一个得天独厚的能力——吸收阳光或月光的能力！ 昼行生物在白天，夜行生物在夜晚，这两个不同的时段分别是它们的主场！ 虽然相对龙脉生物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姿态，许多昼、夜行生物都充当着生态链中低层的角色，但不乏许多优秀的生物，能够傲然站在最高层，与龙脉生物一同竞争！ 午光猞猁中就有这样优秀的个体。大部分午光猞猁都是优秀的捕食者，天敌只有龙脉生物和几种昼、夜行生物。对午光猞猁效果最好的阳光，便是正午时最强烈的阳光。 眼前的这只显然就是午光猞猁中的佼佼者。 大猫肌肉紧绷，宽厚的脚掌上弹出根根锋利的爪子，一双琥珀色眼眸微眯，严阵以待地看向面前的两名人类。 至于白晓……他知道这种战斗自己是挨不上边的，于是躲到旁边，尽量收缩自己的存在感，同时警惕着周围。 强烈的阳光暂时驱散了薄雾，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猞猁的肉体力量正在节节攀升，精神力也如同洪水一般呼啸着。 维斯卡拎着斧子，迎着阳光眯着眼看着猞猁缓缓逼近的身影。 “好吧。”他说，“终于可以认真一点了。” 此时，猞猁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走近。它走得极慢，也极凝重，但琥珀色的眼中射出金光，犹如化为实质的杀意。 阳光一束一束地打在它的身上，斑驳的光影在皮毛上流动着。阳光中的力量温顺地被它尽数吸收，滋润着它的身体。 最终，它的等级稳定在了四到五环左右。 突然，猞猁动了。 一道金黄色的身影，忽的冲出，犹如脱兔，快得在空中留下虚影。 如果说云鳞龙靠的是法术能力，强横的肉体力量、以及飞空能力，这只猞猁靠的就是速度和技巧。 维斯卡一个侧身闪过，戈恩同时挥出一把刀，封住大猫的去路，维斯卡随即一个反手将斧头劈向猞猁。 后者先是一个蹬腿，人立而起，堪堪在刀刃面前停下，随后跳到空中，向后跃去，皮毛擦着斧面而过。 锁链在空中无声地抖动，漆黑的双刀一个转向，凌厉地砍向猞猁。大猫不躲不闪，张开嘴，一团耀眼的金光在空中绽放。黑色的双刀被震得向后退去。 戈恩挑挑眉，脸上仍是平静淡然的样子。他望了一眼维斯卡。 “它是我的猎物。”维斯卡向他喊道，嘴角微微上翘，“它想向我报仇呢。” 他一挑斧尖向猞猁刺去，后者借着金光的反作用力在空中躲避，但长长的巨斧此时在维斯卡犹如灵活的长鞭和长剑，手腕一抖，斧头在空中安静地以一个奇异的弧度砍向猞猁。 戈恩了然的点点头，一拉锁链收回长刀，只在一旁做一些牵制的攻击。 猞猁的身影几乎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影，那些黑色的斑纹似乎淡化了，金黄色的厚实皮毛却愈发耀眼起来。 它被维斯卡的斧头砍中，横飞出去。但它一个灵活的转身，稳稳落地。脚掌刚一接触到地面，又立即冲了出去。 维斯卡微笑着挥出斧头。斧头在他手中是一个怪异的矛盾体，明明沉重而势不可挡，却挥舞出了如游蛇一般灵巧而轻盈的感觉。 猞猁金色的身影跃动在他的斧头间。这一刻还在地面上，下一刻已然跃到空中，再一眨眼，它脚蹬斧面一个用力，从维斯卡头顶翻过。 金属冷光与温暖阳光游动之间，竟有一种奇异的融合，金属变得厚重又跃动，阳光变得凌厉，洋洋洒洒地如针般洒落在大地上。 白晓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场战斗。双方都没有多余、繁复的动作，却快到几乎捕捉不到。战斗本身的魅力在这一刻尽数散发，优美到让人不自觉地集中精神、认真关注这一场战斗。 这场战斗看起来似乎没有怎么使出什么法术之类的手段，但白晓从细微的动作上发现，战斗远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在他几乎无法探查到的地方，双方都使上了各自的奇异手段。 四环之间的战斗，可不是像他这样的人轻易能够看到的。之前与寒狼和云鳞龙的战斗中，白晓都忙于应付自己的敌人，这次终于可以观摩一下大佬的战斗了。 这场战斗之间的奥秘，很多是他看不懂的。但一些比较简单的东西，也让他受益匪浅。这让白晓不自觉地集中了精神，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突然，一股让他寒毛竖起的气息从右边袭来。白晓瞳孔微缩。右眼失去后他的视野缩小了一些，从右侧盲区袭来的捕食者让一时大意的他完全没有察觉！ 一股腥臭的温热气息已经近在咫尺。庞大的力量已经接触到了他。 来不及了，白晓甚至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戈恩手一抖，一把漆黑的刀无声无息地飞来。白晓感到一股鲜血从右侧喷溅过来。一个身躯无力地倒在了他身侧。 “小心。”戈恩一拉锁链收回刀，随即向后一挥，刀刃牵制住猞猁的去路，维斯卡凶猛的巨斧随即而至。 白晓向尸体看去，是一只尚且年幼的光斑豹。他松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眼前的战斗，却绷紧了精神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四环的战斗对他一个小小的见习来说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竟让他在之前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 明明雾已经散了许多了，真是大意了，他暗忖道。 一大片金光投射在地上，却不像寻常阳光一般轻柔，而是如一片针雨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坑洞，一股热气散发了出去。 维斯卡站在被光针袭击过的土地上。一个个黑色的三角形在他周围游动着，化作一个个巨大的繁杂图案。他安然无恙地站着，斧头垂在身侧，一滴滴鲜血从斧面上滚落。 猞猁没有借着光针的掩护接近，相反，它微微后退一步。它的一条后腿蜷曲起来，肚腹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缓缓流出。 维斯卡也没有追击。他抬头望了望天。 白晓顺着他的眼光向上看去，不禁愣了一下。 已经……黄昏了？ 太阳缓缓沉入西方，只露出小半个身躯，却依旧带有无穷无尽的威严。橘红色的阳光几乎是肆意地喷涌而出，如同喷发的火山，把半个天空浸染成艳红色。 原本灿烂的金黄阳光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妖异的橘红色光芒。 越靠近南北两极，白天就越短。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这小半个太阳也开始渐渐沉没。 猞猁喘息片刻，阳光在它身边翩翩舞动，修复着它的伤口。它又扑了上来，金黄色的身躯在空中划过几个诡异的弧度，向维斯卡冲去。后者挥舞着巨斧应对。 时间在快节奏的战斗中飞速流逝。 太阳，沉没了。 月势不可挡地直冲上天空。开始尽情地挥洒月光。 夜晚到来，午光猞猁的实力应该会减弱吧，白晓心想着。 至少理论上，是的。 然而眼前的可不是一般猞猁。 黑色的斑纹似乎在缓缓流动着，金色的皮毛随风抖动，衬得黑斑愈加深沉。 月光洒了下来，化作银白光点被黑色的皮毛吸收。猞猁伸出爪子，在地面上犁出几条深深的沟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阴影中显得晦涩起来。 维斯卡似乎早有预料，此时只是微微咧了咧嘴角。他挥了挥斧头，巨斧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圆。 “你到底……”他轻声说道，“想干什么呢……” 太阳的余晖已经退散，月俨然成为了空中的霸主，肆意泼洒月光。笼罩在阴影中的岚风山脉，在月光中流转着清冷而阴沉的光辉。 大猫的伤快速恢复着。它站在原地，静静地与人类对峙。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引蛇 猞猁华丽的长毛在风中飘动，黑色的纹路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在缓缓流动。金色的皮毛在月光和阴影下显得晦暗，黑斑却隐隐散发着月的光芒。 竟然可以吸收月光……白晓顿时对猞猁来了兴趣，但还没有感兴趣到跑出去找死的地步。 午光猞猁本应是昼行生物，吸收阳光，而眼前这只却连月光也可以吸收——所以说背上与众不同的黑纹果然不是白长的。 是被改造了？还是自行进化？ 白晓认为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嗵——” 在他思考之际，猞猁已经恢复成满状态，全身肌肉绷紧，一个蹬腿向维斯卡冲了过去，脚掌与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戈恩手一挥，双刀稳稳地落入手中。他静静站在原地，注视着猞猁从眼前如飞一般冲过。 维斯卡微微笑了笑。看到猞猁已近在咫尺，他似乎没有什么危机感，甚至似乎故意慢了一拍，举起了巨斧—— 斧刃在空气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接着化作一只银色猛兽，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凶猛地咬向大猫的身侧。 后者身体一抖，月光从皮毛中释放而出，跃动着顺着它的身体向地面激射而去，它借力在空中一个二段跳，斧头从身下扫过。它紧接着在空中一个转身，张开嘴巴。 金灿灿的光和白色的光化作一个不停旋转的光团，其中带着清冷又狂暴的力量，轰向维斯卡。 接着它在空中完成三百六十度转身，又恢复了原来的方向，化作带着银光的金影冲入了茂密的树木间。 维斯卡依旧面带笑意，拎着斧头一个侧身，光团被斧面微微拍开，飞向了几棵树，炸开，变成星星点点的光，在月光中消弭。 戈恩已经先他一步追向了猞猁。维斯卡收回斧头，看了白晓一眼。 “追上。”他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就急速没入了郁郁葱葱的树木间。 白晓愣了一下。 猞猁逃掉了？他们去追了？ 林马们在两人消失的最初打了几个响鼻，刨了刨蹄子，随即就淡定下来，慢悠悠地向他们追去的方向走去，风在它们四周流转为它们提供保护，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白晓原本想要赶快追上去，但看到林马们悠哉悠哉的样子，随即也慢了下来，跟着林马走，一边心中思索着。 猞猁能够吸收月光，阳光的强化肯定还有残留，它未必打不过维斯卡。仅仅是因为忌惮留手的戈恩，它就逃了吗？ 再说戈恩和维斯卡两人的表现，最后猞猁出击的时候他们似乎早有预料，知道猞猁要离开。干脆放了水，不然以之前在战斗中的反应速度，他们绝对可以拦下猞猁的。 看来猞猁应该还有别的打算，而维斯卡和戈恩打算将计就计。 白晓一边想着，一边和林马们沿着两人追去的方向走去。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战斗和残留气息，一路上没有生物袭击他们。 “唰——” 走了没多久，一团金光就在眼前闪过。 “簌簌……”草地被碾过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轰——” 突然，一棵树被拦腰折断，树叶抖动着发出哀鸣，正好向白晓倒去。 被波及了？ 白晓急忙向一边闪去。一些小枯枝和叶子从空中飘落，噼里啪啦地打在身边的地面上。 林马们望了一眼前面的战场，果断退到一边。 “轰——” 树木倒下，激起阵阵尘土。白晓把脚从树枝间拔出来，才有空看向面前的战场。 “嘶嘶……” 轻微的声音响起。一个蜿蜒的生物盘在地上，脑袋不断左右摆动。在它的身前和身侧，分别站着维斯卡和戈恩。 金色的猞猁轻盈地站在树杈上。一双晦暗的琥珀色眸子注视着战场，锐利的爪子弹出，短短的尾巴平平地横着，背上毛发耸立，似乎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嘶嘶——” 地上长长的生物不断吐着信子，银灰色的眸子望了一眼树上的猞猁，随即忽的探出三分之一个身躯，吻部大大地张开，两排锐利的牙齿突显，上排两颗长长的牙齿最为醒目。 是半月毒蟒，白晓心道果然如此。 蛇的身躯庞大无比，有一个成年人粗细，灰色的鳞片紧密排列，月光在其上流转，微微散发清冷的银光。 戈恩在一旁挥出一把刀，割向蛇的眼睛。后者微微一偏头，便被维斯卡一斧子拍了回去。 半月毒蟒顺势收回蛇脑袋，身体舒展开来，在地上游走。银灰色身躯在地面上蜿蜒曲折成诡异的曲线。 维斯卡举起巨斧，向蛇身砍去。“锵”的一声过后，蛇鳞上只有一道淡淡的凹痕，在月光下迅速恢复。 蛇一扭脑袋向他咬去，维斯卡一个后退加横跳轻松躲过。蛇在同时一挥尾巴扫向戈恩，后者与维斯卡对视一眼，随即轻盈地一跃，握着双刀跳到了树上。 半月毒蟒体型要比午光猞猁大很多，不如后者那般灵活，但防御力和力量似乎大很多。 戈恩在树上一个飞跃，砍向了站在树上的猞猁。 这是白晓第一次看到他不抛出双刀，而选择近战，于是分了三分之一的心思，关注着他的战斗。 只见戈恩手握双刀，在树上如履平地，一把刀率先劈出。在有限的空间内，猞猁没有选择，只能向一个方向躲去。戈恩算好它的走位，另一把刀砍出。 在大猫忙于应对之际，戈恩右手上的刀在空中翻出一个弧线，刀尖一挑，便把猞猁挑下了树。 “嘶嘶……” 半月毒蟒看见猞猁跳下来，毫不犹豫地探出前半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咬向它。 “嗷——” 猞猁对着蛇发出一声低沉的号叫。月光在脚掌上聚集，它在空中一跃，躲过了蛇吻，落到地面上。 一团银白色光芒化作一根长矛，刺向银灰色的蛇。 “嘶嘶！” 蛇吞吐着信子，细长的蛇瞳瞪着猞猁，身体盘起，前半身高高立起，月光组成的护盾中和了攻击。 猞猁半张着嘴看了蛇半晌，随即从它的身侧冲了过去，锐利的爪子抓向维斯卡。 戈恩随即追来，蛇一个探身咬向它，身体猛地伸展开，同时挥动尾巴攻击向身后。 戈恩双手拿着双刀，展开锁链，精准地把它卡在蛇吻里，随即跳到蛇头上，一个翻身改变方向，向后拉紧锁链，让蛇头被迫高高昂起，就像马的马嚼子一样限制住它。 果然……白晓躲在一边，观察着战局。 猞猁逃跑的目的，是要引出这条蛇，然后借它的力量对付两人，顺便削弱蛇。 金色、银色的身影在被力量硬生生开辟出的空地上闪烁。维斯卡和戈恩一个手持巨斧，一个手握双刀，脸上不见慌乱神色，从容迎战着。 ps：那啥，期末考要来了……所以19、20、21号都不更新，本人要奔向文理的彼岸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人质 这条半月毒蟒也是五级生物吧…… 白晓不太确定，因为准确的级别测量是需要专门的设备辅助的，毕竟级别是比较全面的东西，不是光看精神力或肉体力量就能够以偏概全的。 如果是级别比较低的，他凭借观测还能够猜得准一些，但级别相差高了，他只能猜个大概。 目前的战局有些混乱。毒蟒虽然蛇头被戈恩的锁链限制住，但身躯依旧在地上碾压着；猞猁似乎不想战斗，只想坐看人类毒蟒两败俱伤，于是打得很水，找机会就往隐蔽的树上窜，然后时不时抽冷子，不过一会就会被戈恩打下来。 戈恩负责猞猁，维斯卡对付半月毒蟒，此时轻松地占了上风。但他们似乎也奈何不了速度极快的猞猁和防御力高的毒蟒。 不……只需要一些巫术，应该可以重创它们。 看来两人可能只是在磨炼一下战斗技巧而已。 毒蟒高昂着头颅，鳞片在月光下有几分朦胧，但银色却依旧耀眼。戈恩两脚抵在蛇的脑袋上，手臂上的肌肉紧绷，把蛇头牢牢限制住。 但毒蟒怎肯轻易就范，毒牙微微调整了方向，对准嘴中锁链射出毒液。 黑色的液体顺着锁链滴在口腔里和外部的鳞片上，却没有丝毫伤害。几滴毒液滴落在地上，草木凋零，泥土上出现数个坑洞。 锁链依旧完好，漆黑如新。 毒液刚刚射出的同时，跃动在鳞片上的月光凝聚成光球般的物体飞向戈恩，在他的脚底下，几根白色的触须，在蛇鳞上凝聚而出，拉拽着他。 光球在戈恩身上炸开，把他的身体炸得血肉模糊，肉的碎片飞溅开来，血液潺潺流出。触须从皮肤钻入，如突起的血管般在皮肤下游走。 白晓在一旁看着，觉得看着都痛。 但戈恩纹丝不动。 可怖的伤口仅用了几秒时间便完全愈合，连道疤痕都找不到。皮肤和肌肉一阵蠕动，触须从里面被逼了出来。 毒蟒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怪异的叫声。它伸展开身躯，在地面上滚动起来。 挥舞的尾巴横扫过树木，后者大片大片地倒下。庞大的身躯在地上蠕动着，留下深深的印痕。 戈恩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在蛇头剧烈挣扎的时候悠然收回锁链，跳下了蛇头。随即朝着一个方向一扔黑刀。 午光猞猁擦着蛇躯冲过，金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有些暗淡，但黑色的斑纹却熠熠生辉，吞吐着月光。 它伸出一只前掌，利爪弹出，更有银白色光华流转，与迎面飞来的黑刃微微蹭了一下，同时身体一转，稍稍偏离轨道的刀刃从身侧的皮毛上划过。 刀刃无声无息地被锁链收回。戈恩将双刀拿在手里，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大猫窜到了树上，他似乎也不作理会。 “嘶嘶——” 蛇信吞吐的轻微声音连绵不绝。在摆脱了锁链的束缚之后，它将身体盘起，前半身立起，蛇眸转动着，打量着两名人类，随后看着猞猁消失在树叶之间。 阳光散了，雾气又翻腾着涌来。月光悠然地照入，变成朦胧的浮光，星星点点地笼罩在了蛇躯上。但雾气阻挡了视线，蛇头慢慢隐没在了浅白色之中，看不真切。 忽然，巨大的蛇头冲破薄雾伸出，周围的雾气打着旋，蛇头化作一道银色迅影，咬向了维斯卡。 维斯卡嘴角自始至终噙着淡淡的笑意。他一个侧身闪避，同时斧头劈出，向大张的蛇吻劈去。 蛇收嘴，一个转向，鳞片顺着斧面划过。与此同时银色的尾尖忽的刺出，抽向身后的戈恩。 维斯卡的斧头顺着蛇头画了个弧，再次砍向毒蟒，同时他的脚步渐渐逼近。 戈恩架出长刀，手腕一抖，顺着蛇尾卸了力。但蛇尾毫不停歇，又挥向树上，点点月光爆发，把金黑相间的猞猁从树上扫了下来。 戈恩一个蹬脚，在破空声中越过再次挥来的蛇尾。月光的攻击微微波及到了他，但伤口几乎是一眨眼就修复了。 他手握双刀，从天而降，身体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以猞猁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脚踢在了它的侧身上。 “呜……”大猫痛呼一声。这一脚力量非常大，把它踢到了空中，向巨蛇飞去。 “哗——啪——” 毒蟒也不忘落井下石，尾巴一挥，又把大猫拍了回去。 月光在黑色的斑纹中浮现，空中的一束月光此时也穿越了薄雾的束缚，清晰地打下来，照在空中的猞猁身上。 它身体一扭，月光托着它在空中漂浮起来。但不等它做出其他反应，戈恩一挥手，右手上的弯刀挥出，弯曲的漆黑刀刃轻易地割开大猫的皮肤。 大猫吃痛，月光托着它在空中转向，向树上飞去。戈恩如鬼魅般在短短片刻间追上，堵住了它的去路，左手的弯刀砍出。 猞猁伸出数厘米长的爪子，莹莹月光浮现，企图招架住弯刀。但弯曲的刀刃一滑，顺着刃的弧度轻易地卸掉了利爪的力量。 但下一刻，空中月光乍现，光芒逼人，凝聚、旋转，成为一抹抹月光刃，密密麻麻地在空中浮现。 大猫似乎是真的怒了，不再使用细致入微的月光能力，而是选择化为外在攻击。 毒蟒的蛇眸一瞥，也注意到了这一声势浩大的攻击。它蛇吻一张，两道月光激射而出，像两根长矛，一根对准猞猁，另一根对准戈恩。 两根月光长矛与月光刃一同发动，化作漫天飞光，淹没了戈恩的身影。 毒蟒只看了一眼，就转回脑袋，蛇头精准出击。见维斯卡一个闪避，它庞大的身躯一转，以与身形不相符的灵巧改变姿态，强有力的蛇尾撞向维斯卡。它紧绷的肌肉中，蕴藏着庞大的月光能量。 铺天盖地的月光激射而出，清冷的光芒盖过了薄雾、盖过了树林、盖过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在视网膜中，似乎只剩下了光——漫天的白光。 “轰！轰！轰——” 土地被炸开，树木成片倒下，岩石被切割成碎片，再脆弱一点的物质甚至化为了尘埃，在空中漂浮。 躲在一旁的白晓也被波及到，几道处于边缘的月光刃冲入他附近的土地，带起微型的爆炸。一道月光刃直接以他身体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切割过他的左小腿，随后爆炸，把腿炸得血肉模糊。 围个观也能被波及…… 白晓立马后退数步，鲜血顺着腿潺潺流下，但好在最后关头他用巫术挡了一下，所以没有伤得很厉害，走路不成问题。 受伤的痛楚让他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连后退。又一波月光刃飞了过来，打在面前的泥土上，激起阵阵尘土。 白晓把精神力集中在受伤的部位，指挥血小板止血。血腥味是会引来捕食者的，虽说这里惊天动地的战斗可能会让很多生物不敢接近，但…… 眼前不就有现成的捕食者么。 一个身影从漫天的薄雾中冲出，带有黑色条纹的灿烂皮毛在月光下显得威风凛凛。它的身上有几团血污，一路奔来，还有鲜血不断飞溅。 但它不管不顾，在白晓惊愕的眼神中，直冲上前，一掌把他按倒在地上。 大猫全身的毛发竖立，龇牙咧嘴，利爪弹出，爪子放在白晓的脖子上，却没有割下去，意思很明了了。 白晓思绪一转，瞬间了解到现在的处境，略有些无语。 自己是被……当人质了。 ps:考完试来更新了，求各种票啊之类的，感觉有点没动力啊……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倾盆大雨 晃眼的阳光尽数敛去，这一场暴雨来得又快又急。乌云滚滚，把白天浸染成深沉的灰色。磅礴的雨劈头盖脸地坠下，把所有的事物浇了个干净。 林马们在泥泞的土地上行进着，它们神态安然，在屏障的庇护下悠然前进。 雨依旧在咆哮着。突然，天地间有一道白光劈开了乌云，忽的展开，又瞬时离去，席卷了视野。 一会儿，沉闷的雷声就在耳边炸开了。那隆隆声像是巨兽从喉头滚落的怒吼、巨人出生时的一声婴啼，从天上落下来，堕在生物的思绪里。 狂风和暴雨搅动着感官，利芒般的闪电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天空，雷鸣滚滚而来笼罩了整个世界。 白晓不自觉地眯起眼，看向被暴雨袭击的岚风山脉。薄雾已经消失不见，树木在风中不停颤抖，没有动物的踪迹。雷鸣声因为屏障的缘故显得有些遥远失真，风和雨打在面前，却打湿不了一片衣角。 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这场雨太大了，大到天地变色，那扑面而来的湿气似乎浸到了白晓的骨子里，让他腿上和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想起几天前的事情—— 猞猁毛发倒竖，脊背弓起，犀利的琥珀色眸子扫过全场。鲜血顺着它纠结的毛发滴落，一滴滴落到地上，被泥土吸收。 它的毛发显得暗淡，月光不再跃动，呼吸也十分急促，显然伤的不轻。 “嗵——” 与此同时，毒蟒庞大的身躯倒下来。它的头颅歪歪地落到地上，瞪大的蛇眸无神地望向远方。 戈恩平静地看了蛇尸一眼。他的身上有众多可怖的伤口，此时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愈合。 他向猞猁走去，衣服也渐渐变得干净如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之前刚刚进行过激烈战斗的人。 白晓的脖子上架着大猫的利爪，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觉得惊慌，他还是相信维斯卡和戈恩的人品的。 不过他也不会去想趁机杀死猞猁。他们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即使猞猁受了伤，也不是他可以应付的。 别看之前它与维斯卡、戈恩的战斗看起来并无太大的声势、也没有强横的波动，但四、五环的实力是实打实的，他们之间的战斗很精准。在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将能力使用在爪尖、刀尖，精密而高效。 “如果我说你可以随意处置他的话——”维斯卡抖了抖斧子，鲜血一滴滴从斧面上滚落，他以随意的姿态站着，“你大概也不会信。” 猞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那声音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而有些颤抖。 戈恩吹了一声口哨，三匹林马甩着尾巴小跑过来。他挨个抚摸过它们的鬃毛，仔细检查着它们身上有没有伤口。 “好孩子。”他的嘴角出现淡淡的笑容。林马们发出嘶鸣声，湿漉漉的黑色眼眸望向他，似乎也在表达着轻松和喜悦。 白晓看到这一幕，彻底放了心。 果不其然，下一刻，猞猁的头颅就从脑袋上滑落下来，骨碌碌滚落在地面上，鲜血从整齐的切口喷涌而出。 回忆完毕。 白晓总结了一下这十几天来的经历： 过程很惊险，结果…… 果然维斯卡和戈恩的人品还是靠得住的。 一路往南，路上的危险只会升级。他只能靠这两位了。 雨毫不停歇地下着，那黑沉沉的乌云似乎永远不会消散，压在头顶。风急促地刮走了一切，雨水疯狂地打在树叶上、地面上，像是破烂的锣声，乒乒乓乓地炸响在耳畔。 风太大了，以至于眼前的事物都混乱成一片。乌云和暴雨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一切都看不分明，但林马依旧执着地前进着。 以前的虹草季哪里有这么大的暴雨？ 看不清眼前的路，雷雨又限制了他的感知，白晓干脆不去看了。他曲起受伤的腿，把被血污弄脏的绷带换下，敷药，然后换新的绷带。 当然，维斯卡和戈恩表示不提供药品，所以药是他根据记忆中书本上的内容，在山里采的药草。 效果还是有的。白晓感觉这么几天过去，自己也算是半个野外疗伤专家了。 距离与猞猁、毒蟒的战斗已经过去四天，但岚风山脉本就绵延庞大，加之暴风雨，所以他们还没离开山脉。 雨下个不停，把山间的植物和泥土都洗刷了不止一遍。这里早已是水流成河，遍地泥泞，林马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深深的蹄印，但一会儿就被雨水给冲刷干净。 白晓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他们，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你感觉到不对劲了吗？”在轰鸣的雷声间，他听见戈恩开口了。 “虹草季哪来这样大的雨。”维斯卡的回答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依旧清晰可辨，“黑土季的雨水也就这样罢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戈恩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 知道了什么？白晓好奇地集中精神，想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但两人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言。 雨似乎还在越下越大。树被风压得弯成一条弧线，所有的树叶都朝一个方向倒去，翻出浅绿色的叶底。雨肆意地降落在这个世界，地面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小溪流和水洼，水流的潺潺声微弱却坚定。 被注视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白晓觉得自己被强烈的恶意锁定了。一个生物，躲在暴雨里，正暗搓搓地准备着什么。那注视中带着狠毒而高傲的气质，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三人。 那是一个什么生物？是人？还是别的？ 白晓心道又来了一位大佬。 “又有得烦了。”过了良久，就在白晓以为他们将要迷失在茫茫雨水中时，维斯卡慢悠悠地叹道。 “你准备怎么做？”戈恩问道。 雨水落到他们面前，在屏障上停顿了一下，缓缓沿着透明的屏障流下。 “就这样呗。”维斯卡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与戈恩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达成了什么计划。 戈恩弯下腰，拍了拍马的脑袋，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在与林马交流。后者从鼻孔中喷出一股热气，眼睛眨了几下，眼睫毛忽闪忽闪。 “这种麻烦事也被我们碰上。”维斯卡跳下马，“走了，去看看。” 戈恩点点头。 “我们去解决麻烦。”他回头对白晓说道，“你就待在原地，解决完了我们会回来找你的。” 说罢，他们转过身，消失在了雨幕中。 林马们对着他们的背影嘶鸣一声。白晓感觉坐下的马动了动，他刚跳下，林马们便冲入树林中，不见了。 “哗——” 白晓站在原地，大雨一股脑倒在他的身上。 “……”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南北 维斯卡和戈恩一走，那窥视感就消失了，似乎悄然离开，前去追踪两人了。 这就是他们要解决的麻烦？ 两人走了，屏障自然消失了。暴雨立刻倾盆而下，把白晓浇了一个透心凉。 “哗啦啦——” 像是取走了隔音板，哗哗的雨声变得清晰起来，漫山的绿意如带有雨水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白晓叹了一口气，空气一阵流动，一个半圆的罩子迅速出现，把雨水挡在了外面。紧接着，他身上的雨水脱离了衣物，穿过屏障落在了外面。 他抬头望天。 所以他只要等在这里喽？ 乌云挤在空中，黑沉沉的云朵不断游动，变幻莫测。一道闪电亮起，乌云的边缘透出一抹瓷白，把云彩搅动，仿若一条条游蛇在其中穿梭。 白晓总觉得不对劲。 在过去的历史记录里，虹草季向来是一个温暖、干燥的季节，从未有过这样大的暴雨，而且不停歇地下了四天，许多地势低的地方都该被淹了。 这样的情况，应该会被帝国定为异常情况，然后上报南方联盟。随后联盟会下派人员进行调查，如果真的有异常因素，会立即进行解决。 不怪人们太胆小、太谨慎，而是这次的暴雨实在是太大了，简直不像雨，而像是有人拿着一缸水站在天空上直接倒下来，雨点贴着雨点，连成密密麻麻的一片。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劈下，耳边是嗡嗡的雷声。白晓看到远处被闪电击中着了火，又迅速被大雨扑灭。 相比这次的雷雨，以前黑土季的那些暴雨连毛毛雨也算不上，就是轻风拂面、小雨几点。 莫不是……白晓挑了挑眉。 维斯卡和戈恩就是南方联盟下派调查暴雨的人员？ 他觉得很合理。 本来他们就是联盟在莱茵帝国的常驻人员，负责处理危险工作——包括流放到险地的囚犯押送、北方联盟间谍的甄别和处理、清理入境的二环及以上生物等等。 可能联盟用某种通讯方式联系了他们，并派发了任务。而两人正好发现了什么，就直接离开去调查了。 “呼——呼——” 暴雨依旧在下着。风愈刮愈大，地上的野草被压倒在地。灿烂的野花几天前还在尽情舒展身姿，颜色比虹草季的阳光还要绚丽、比冰眠季的白雪还要纯粹；而如今，斑斓的花瓣落了一地，艳丽的颜色不复，徒留遍地糜烂的残花败叶。 泥土吸饱了水，吸收的速度跟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浑浊的泥水随意地从四面八方流下。整条山脉——以及远处绵延的森林，都浸泡在了雨水中。 这样的天气，连最凶猛无畏的捕食者都窝在自己的巢穴里不会出来，所以他等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 白晓在心中“呵呵”一笑。 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有人来了。 “轰——！” 一道雷声划破天际，紧接着隆隆雷声滚滚不绝，电蛇狂舞，把厚重的乌云层照出一大片骇人的色彩。 接连不断连成一片的雨点声盖过了此人来时的脚步声。 又沉又急的雨幕向两旁分开去，开辟出了一个通道，像是仆人在恭迎主人的到来。 “哗啦——” 漫天大雨发出响亮的呼声。白晓撤掉了屏障，自己周围已经不下雨了。 “正如他们不相信我会这么轻易地暴露行踪——”来人优雅地缓步而来，暴雨依旧在喧嚣，但他身周没有一滴雨，“我也不相信他们真的被支走了。” 被雨幕压弯的草木此时终于挺起枝干，有了喘息的机会。地上的积水随着他的脚步渐渐退散，露出薄薄的贫瘠泥土。青苔爬上树木苍劲的树干，鲜嫩植物从每一个缝隙长出，褐色和绿色完美地融合，宛若仙境。 目测是个魔法师，白晓暗忖道。 “哎，你说，他们会藏在哪里呢？”这人停下脚步，动了动手指，一道刺目的闪电长蛇滑落天际。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都不见我一面，南方联盟的人，不愧是一群胆小的老鼠。” 白晓不语。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又是大佬。 “小家伙，你是他们看押的囚犯吗？”到来的人自顾自地说着，“果然如情报上所说，这两人——不，那名巫师，非常喜欢冒险，会借助流放犯人的机会到凶险的地方磨砺。” “连阿斯琉斯这种地方，他们也敢去——你们南方也太偏僻了，这些地方连个人烟都没有，森林和山都这么丑，建筑毫无美感。”他慢悠悠地说着。 “真不知道上头为什么派我到这种地方来，简直荒凉的可以。”他曲起一根手指，大风忽的转变了方向。 “咯啦啦——” 一棵大树不堪重负，被风雨刮倒，树干歪斜，发出刺耳的尖叫，伏在地上，郁郁葱葱的树叶抖动着。 “没有花海，没有草原，没有漂亮舒适的楼房，这里连普通人都那么固执，一点也不温顺，跟这片土地一样。”他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 “这样的地方……”他瞥了一眼白晓，“也只有那群战败者才愿意接收了。” 那场战争明明是平局。白晓心想着，却没有说出来。的确，当时的术士-巫师联盟还很弱小，最后不得不让步，只得到了南方的土地。 有两句俗语道： “南方一国，不如北方一屋。” “千金难买北方一米，南方一地难卖千金。” 从中得以体现南方与北方的极大差异。 南方土地贫瘠，植物生长要依靠生物残骸分解成的有机物；天气寒冷，即使在最炎热的黑土季，气温也只和北方的虹草季伊始差不多；人烟稀少，每年死在肆虐的疾病、天灾、兽潮中的人不计其数；物资匮乏，矿石的产出极少，而且只有少数几种农作物可以正常生长。 反观北方，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北方土地富饶，气候分明，动植物物种丰富，各种资源数之不尽、取之不竭。据说最北的地方，随便扔一截枯木都能长出新芽，即使是最没用最废物的人都能过着富裕而安详的生活。 北方的富饶是每个南方人津津乐道、期待神往、甚至羡慕嫉妒的地方。几乎每一个南方的孩子——包括白晓，都是听着北方的美好故事和南方的恐怖传说长大的。 “哦，等等。”此时，眼前的男子已经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多，大多都在抱怨南方的恶劣环境。他眯了眯眼。 “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呢？像你这样的，还是直接杀了，不然怎么把目标引出来呢？”他说着，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哎，可怜你年纪轻轻的，就因为可笑的理由做了被流放的犯人，现在又要因为可笑的斗争而丧命，真是可悲啊。” 他依旧笑着，似乎只是将一副带着笑容的面具随意地挂在了脸上。他动了动手指。乌云翻腾着，闪电跃动着，天空咆哮着。 他微微昂起头，茶色的眼睛俯视着白晓。 那眼珠子里自然而然地涌出高傲的神情。仿佛这种高傲是与生俱来的，是揉进了骨子里、融于血中随着血脉奔腾的。它深深地渗入他的思维，刻入他的骨髓，无可奈何又理所当然，叫人看了一眼就觉得双目刺痛。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电雨 在男子还在说话的时候，白晓就已经在思考脱身的方法了。 在一名至少四环的魔法师前用隐隙仿佛是在开玩笑——毕竟即使不是专精空间的，四环的顶级职业者也能够轻松地把他从空间缝隙中揪出来。 故技重施躲到另一个空间里？他自忖自己的意识大约和二环巫师相当，自己能看到那片奇异的空间，四环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可能还是会把他揪出来…… 硬怼自然是不可行的，直接逃跑……他还没把面前这位当成瞎子。 不过按常理来说，维斯卡和戈恩此时应该藏在附近才对。这个男子之前也说过自己杀白晓是想引出两人。也就是说，他应该是“诱饵”一样的角色。 维斯卡和戈恩大概会出手相助的……但保不齐他们出手太慢。 之前白晓有危险的时候他们都是掐着时间救他的，他猜测这是对他的一种磨练。所以这次……说不定他们会放手不管。 想来想去，白晓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眼前的魔法师面带微笑，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他该怎么办？ 逃？还是拼一把？或者什么都不做，等待两人的救援？ 天空中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咆哮。乌云又一次被照亮了，露出苍白的色彩。一道刺目的亮光充斥了整个天空，随即冲下，仿若天空甩下的一条鞭子，浑身闪烁着暴虐的电光。 闪电的速度很快。白晓的思维已经做出反应，但身体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当闪亮的电弧跃动着接近时，白晓从那暴烈的能量中感受到了足以杀死自己的力量。顿时，一股死亡的阴云漫上肩头，莫大的、阴冷的恐惧感笼罩住了他。 这无关一个人的性格，而是生命在近距离面对死亡时，几乎都会有的恐惧感。 死亡并非不可名状，却不可触摸、不可目视，死亡剥夺了生命生活的权利。 无法呼吸、进食、享乐、探究、思考，当一个人在门前窥见死亡的一小片剪影时，那恐惧感就如同柔弱无骨的毒蛇，悄然滑进思维里。 白晓的思维有一瞬间的颤栗，但随即冷静下来。那些黑色的虫群，给予他的恐惧感与死亡相当，甚至更为浩荡、渺远、神秘。 如果说死亡是大地，厚重、沉实，欲要用荒凉而沉重的泥土将人拖入窒息的沼泽，那么虫群带来的恐惧感就像天空，无边无际，高傲神秘，却触及每个人的心灵，当天空发怒时，整个世界都为之变色。 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晓思维急转，却想不到可以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 能拖一秒是一秒！ 白晓咬咬牙。他的身体依旧僵硬，没有时间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但精神力却疯狂运转，犹如一个超负荷机器，以炫目的速度建造巫术模型。 闪电已经近在咫尺了。白晓觉得身体已经开始发麻。 “嗡——！” 耳边响起轰鸣，白晓不清楚这是什么的声音。在空气泛起波澜之后，他的身影消失了。 刺目的闪电没入土地。 “咦？”魔法师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抵抗了呢。小家伙还是有一些手段的嘛。” 暴雨依旧在咆哮。青黑色的天空无边无际地向四周伸展，黑色的乌云翻腾着，一道道电蛇狂舞，天空的颜色从白至青至黑再至白，不断变幻，配合着云朵的翻滚，诡谲莫测。 “不过……”他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平缓，“也只能为你争取短短的片刻时间而已。” 白晓躲在空间缝隙中。闪电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击中他，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用了隐隙，他如今怕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但电弧依旧稍稍影响到了他。白晓动了动手臂，感觉有轻微的麻痹感。 “他们还不出来？”魔法师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倒是和维斯卡有几分相像，只是话更多，“是还想在等等吗？” 他往白晓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诶……但是——”他的语调突然变得欢快起来，尾音微微上扬。 “我可不想等了。” “轰隆——！” 雷声如密集的鼓点般接连不断，震耳欲聋。雷声之下，是掩盖不住的雨声，雨点如瀑布般垂下。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天空赫然变成了苍白色，从中透出死亡的不详意味。 “就让我来揪出你们吧。”他轻声自语着。 一个浑身闪着电光的电球从空中落下，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准确地向白晓所在的位置飞去。 球状闪电浑身散发着炫目的光亮，橙色电光暴烈地闪耀着。只消一次眨眼的时间，它就直接穿过空间，来到白晓面前。 然而白晓早有应对，一个侧身进入奇异生物所在的空间。 “轰——！” 球状闪电爆炸了，刺眼的光亮在那一刻闪耀到极致，电弧疯狂跳动。下一刻，空气似乎爆炸了一般，空中出现一个扭曲的漩涡，随即猛然扩大。周围的草木纷纷湮灭，泥土炸开。 “呵，竟然逃到附空间去了。”魔法师喃喃了一句，“我在他的年龄可还不能做到这样的事。” 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劈下，在这片区域中狂舞。树木倒塌，残枝败叶飘零一地，泥水飞溅，一片狼藉。 “他是一个优秀的天才。”戈恩淡然的声音从林间传出，“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一名强大的巫师和优异的学者。”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魔法师回答道，咧开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紧接着他猛地一个转身，身形急速后退。 一道银光闪过，长柄的巨斧从他的鼻尖挥过，带下一串红玛瑙似的血珠。 维斯卡悠然地走了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与魔法师对视。 “好久不见啊，戴里克。”他点头致意，语气温和，似乎是在与一个朋友打招呼。但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动了起来。 下一秒，巨大的斧头高悬在魔法师戴里克的头顶，被精心打磨的锋利斧刃正对着他的脑袋。 “轰隆——” 雷声忽的炸响。一道比之前的所有更为闪亮的闪电游走着，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白色。视线被一大片刺目的亮光覆盖。 闪电来的快去的也快。亮光如潮水般退去。戴里克的身影出现在了离斧头几米远的地方。 黑色三角形忽的浮现，不断游移、变幻在维斯卡周围。暴烈的闪电劈下，却在与三角形接触的一瞬间消失。 戈恩的身影出现在戴里克背后，两把弯刀似漆黑的毒蛇，弯曲的蛇身咬向戴里克的后背。 “唰——” 一道雨幕从空中垂下，挡在弯刀前。进入雨幕之中的刀刃，被轻柔的水托着。不能够再向前一丝一毫。 但维斯卡的斧头同时而至，巨大的斧头以与其极不相称的灵活身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劈向戴里克。 后者一个蹬脚，便后退了数十米。 但就在此时，戴里克脚步一滞，闷哼一声。 戈恩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在他身边，两把弯刀忽的刺出，漆黑的刀刃仿佛吸尽了光辉，显得幽深无比。 右手的刀快一拍刺出，在碰到自动弹出的屏障之后顿了一顿，屏障瞬间消散。戈恩的另一把刀已经送出。 戴里克急忙向一侧闪避，同时闪电冲来，大雨滂沱，泥土从地上升起，形成一堵泥泞的土墙，层层屏障试图挡住戈恩的弯刀。 但晚了。左手的刀被挡住，但原本就快一步送出的右手上的弯刀已经接触到了戴里克的身体，弯曲的刀刃割出了一道伤痕。 “只限于此了！” 戴里克一个跳跃，停在了空中，茶色的眼睛显得狭长，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霎时间，雷声轰鸣，闪电乱舞，乌云翻腾，大雨倾盆而下，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形成雨幕的洪流，咆哮着冲击向维斯卡和戈恩。 维斯卡的手动了动，却最终把斧子放了下去。他与戈恩快速地对视一眼，随即淡然地站在原地，任由狂暴的洪流吞没他们的身影。 一只黑色的虫子，从空中突兀地出现。那一只墨蓝色的硕大眼珠疯狂转动着，口器开开合合，背上一根由外骨骼组成的刀刃闪动着寒光，对准了空中的戴里克。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虫群的正确使用方式 墨蓝色的幕布上，闪烁着无数的光点，有些十分明亮，但也有一些十分黯淡的光点。它们毫无规律地分布着，在深色画布上连成瑰丽的图案。 星……空？ 白晓的思维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语。这是一个陌生的意义，当他想到这个词时，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墨蓝色的天空像一大片皮毛，上面点缀有大量的白色光点，和眼前的景象十分相像。 任何他学过的语言里都没有“星空”这个含义的词语，但他就是想到了这样一个东西。 白晓有些疑惑，但随即没有时间深入思考了。黑色的虫群突兀地出现，旋转着如一团黑雾，无声无息地飞向他。 恐惧感像飞鸟一般掠过，在头顶盘旋，悠长悲怆的鸣叫让心灵为之颤栗。 果然，只要自己出现在这个空间，这些虫群也会随之出现么？ 不是巧合就好，这算是白晓唯一知道的离开方式。 他后退一步，娴熟地在“星空”中腾跃起来。他还暂时不想回去。虽然在这个空间也有被揪出来的可能，但在正常世界，那个魔法师指不定在和维斯卡、戈恩进行战斗。 魔法师战斗的场景白晓在书中读到过多次。作为以操纵元素为主要手段的职业，那打起架来可是天翻地覆，各种由正、负元素组成的物质飞来飞去，要不干脆就是一大团元素糊对方脸上…… 如果他出去，正巧落在了一个魔法的前面——不，仅仅是一些战斗余波，就够他死上千百回了。 假如那个魔法师不管白晓的话，他准备在这个空间多待一会儿，估摸着战斗差不多结束了再出去，顺便想想这个空间还可以怎么利用、有什么特性。 心中思考着，白晓顺手抓了一只蜻蜓状的生物。与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生物在手中奋力挣扎，一种刺啦作响的噪音在耳边响起。它的几对翅翼上下扇动着，企图逃脱手掌的束缚。 就那么一只小生物，自然是不可能带他飞起来的。 白晓用另一只手捏着它的翅膀，扯了扯。几片晶莹剔透的翅膀被轻易地扯了下来。他把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往后一扔。那微小的身影没入了黑色的虫群之中。 似乎名为“星空”的幕布在四面八方展开，“星”在沉得发黑的墨蓝色中静静地发光。密密麻麻的星铺展开来，让人眼花缭乱，仿佛瀑布般缓缓流动。。 白晓掐准了时间一个跳跃，跳到了另一个橄榄形生物身上。趁着虫群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他拿出匕首割下了一段触手，准备试试能不能把本土生物的一部分从这个空间拿到正常世界去。 下一刻，虫群的利刃插入了橄榄形生物柔软的身躯。一颗颗狰狞的眼球紧紧盯着白晓的背影，与此同时刀刃下的生物渐渐消失。 白晓在空中顺便又抓了一只蜻蜓状生物，扯掉翅膀捏在手里。紧接着身体一放松，向下坠去。 他很好奇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地面？如果一直坠落下去，会不会看到其他的生物？ 精神力触角缓缓探出。在这个地方，跃出体外的精神力仿佛陷入了泥沼。他感到有一股滞涩感阻碍着精神力，因此探查起来十分吃力。但白晓还是集中精神，一边任由身体往下坠落，一边摸索着这个空间的结构。 作为一名见习巫师——或者说因为他意识的特殊性，单纯地用“巫师”来概括并不是很准确——他实际上还没有到接触空间的层次，仅仅因为强大的意识而提前对此有了浅薄的了解而已。 失去了祖上留给他的那个空间巫器，想研究这里的空间结构可没有那么简单，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似乎有许许多多玄奥繁杂的现象纷乱地闪过，白晓努力地试图从中研究出什么，但最终只是精神力大量消耗却一无所获。 这不是我这个层次可以学习的啊……白晓在内心轻叹一声。 战胜高出数个级别的对手是可能的——历史上许多被津津乐道的事例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但知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没有相应器械、有关知识储备和达标的精神力的情况下，学习一门知识、研究某种规律之类是很困难的。 白晓把观察到的现象记在心里，就算如今研究不出来，今后也有时间去思考。 ……如果他没死的话。 虫群阴魂不散地追在身后，口器开合间，头尾相连成不同的形状，不断变化，如同一片被打散、被搅动的黑雾，变化万千。 那恐惧感也如跗骨之蛆般缠绕着他。这已经成为黑虫出现的标志。虽然之前也体会过这种恐惧感，但白晓依旧感觉骨头发冷。一种生死之外、自远方滚滚而来的浩荡感萦绕在上空，睁开一只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他。 时间差不多了吧？ 在这片空间待了一会儿，也没有人来抓他。白晓的时间感还是不错的，按照之前几次战斗的时间来说，正常世界的三人应该已经结束战斗了。 不过这次的敌人是魔法师，变成持久战也说不定。 但他逃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已经很疲累，精神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 离开吧。 白晓心想着，回过头。 面对他的，是一群庞大的虫群。 与星空颜色相仿的墨蓝色虹膜中央，一个黑色的瞳孔紧盯着他。边缘的一圈红色折射着诡异的光。 这样渗人的眼珠，密密麻麻地聚拢在一起。虫子黑色的外表混为一团，看不清每一只的轮廓，只看见突出的巨大眼珠，以及高高立起的一根根刀刃。 看着虫群，白晓心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他能不能带一只虫子离开这里？ 虫群一拥而上，沿途的生物纷纷被它们吞噬殆尽。 黑色的雾气涌动着、变幻着，那些狰狞的口器张开了。 恐惧感如蟒蛇般缠绕住白晓，强有力的身躯扼住他的脖子。一种濒死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但他只是淡定地站着，正对着虫群。 黑色的虫子飞了过来。它们调整方向，锋利的刀刃向各个方向伸去，犹如一团黑色的荆棘，把其中的人类紧紧缠绕住。 白晓感觉到皮肤被切割开来，内脏被搅动、破裂成零散的碎片。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切割成了数不清的小块。 思维在极端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之间飘摇，如同狂风中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但白晓的神色很平静，痛苦反而让他的精神更加集中。 他的目光往前看去，与正前方的一只墨蓝眼珠对视。纯白的巩膜与深沉的虹膜配在一起，显得刺目。那一圈红色，平添了几分冷漠和狂热并存的情感。 他的计算能力、感知能力、精神力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限，思维疯狂运转。 虫群的刀刃把他高高架起，在那一瞬间，白晓捕捉到了微小隐蔽的空间波动。 就是现在！ 他闪电般伸出右手，抠入眼前的一只眼球。入手的是一片冰冷，以及某种东西在手底下跳动的感觉。 “嗤——！” 被抓住眼球的虫子张开口器，发出一声高昂而刺耳的声音。白晓睁大眼睛，看着这只虫子先自己一步消失不见。 紧接着，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星空之下。 虫群调转方向，忽的散开，隐没在墨蓝色的背景之中。 “轰——！” 黑沉沉的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闪电一级级落到地面上，耀眼的火花闪耀。 戴里克猛地一个转身，空气转动着、扭曲着，凝聚成一道墙挡在面前。 “什么……”看清了袭来的生物，他惊愕地瞪大眼，喃喃自语了一声。 黑色的虫子碰撞到空气壁，顿了一顿，那只硕大的眼珠向外淌着红色的血液，血丝密布在白色的巩膜上。 “轰隆——！”又是一声响雷。 各种元素疯狂地聚集着，抵挡着这只虫子。 突然，戴里克似乎感应到什么，一个侧身向一旁躲去。 可是太迟了。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戴里克的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缓缓地，一个人头滑落，跌到被闪电劈过的泥土上。脸上还维持着几分惊叹几分释然的表情。 一把巨大的斧子划过天空。一只漆黑的虫子落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最后一站 乌云已经退散，地面上依然残留着大量的积水。浑浊的泥水映出天空的倒影。 天晴了，太阳炽热的身影高悬在空中，几缕薄云若有若无地飘在周围，为橙色的阳光笼上一层浅白的薄纱。 白晓骑在林马上，这种优秀的坐骑此时展开双翼，在空中急速飞行着。 向两侧望去，高低起伏的翠绿山峦绵延至地平线。身下是一片又一片的山林。 “呼——呼——” 风在耳边啸叫着。 往前看去，在视线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片深色，并随着林马的前进迅速扩大。太阳在上空缓缓移动，时间渐渐流逝，地面上的深色区域也从一个小点变成了一大片荒原。 荆棘荒原，也是因为人为破坏而产生的区域。在岚风山脉以南，与山脉之间仅仅相隔一片森林。这片荒原广袤无比，西接寒风林，在其东面岚风山脉拐了一个弯，微微把它包拢起来。 这是最后一站了。 荆棘荒原再以南，就是大片的雪原。雪原覆盖的地方，已经算得上是最南的极地，阿斯琉斯，就是那片区域的名称。 在戴里克——那个魔法师死后，维斯卡和戈恩似乎发现了什么，要回到南方联盟总部一趟。所以他们加快了速度，直接让林马载着他们飞了几天，一路上弱小的生物直接精神力震慑，比较强大的直接让林马提速略过。 这也印证了白晓的猜想：即使天空中也很危险，但林马的速度也会大大增加，按理说是不会有太大麻烦的。这两人之所以选择在地面上多花费时间行进，大概就是为了找比较强大的对手战斗吧…… 这样的好处就是，维斯卡如今已经是五环巫师了。连带着白晓觉得自己的战斗和野外生存能力都提高了不少…… 浓郁的气体笼罩了前方的天空，其中翻腾着滚滚沙尘。林马们没有能力再往上飞躲避气体了，于是它们身形一变，双翼一挥、一展、一收，提前落到了地面上。 林马们打了几个响鼻，刨了刨蹄子，甩甩脑袋，看了看眼前的荒原，踏了进去。 在靠近地面的地方，这种气体还算稀薄，一丝丝一缕缕挂在长满棘刺的植物上。一股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空中的气体带着大量沙土，诡异地显得干燥无比。 但地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泥沼遍布，粘稠的沼泽中涌动着褐色的泥水。一团团矮草分布在沼泽中，干枯的枝条下长着深绿色的苔藓。零星的树木笔直地站立着，挑着几根纤细挺直的枝条。一丛丛灌木凌乱地生长着，一片片深色的叶片与泥沼十分相衬，细而长的刺从老干长出，密集地伸展向四面八方。 再远一些的地方沼泽要少很多，但依旧荆棘密布，短短的小草布满这些区域，泛着枯黄的色彩。 棕色雾气遮挡住了阳光，荒原被笼罩在沉郁的昏暗中。一股阴冷中带着潮湿的气息从泥沼中扑面而来。 如果说凛冬森林只是比较冷，岚风山脉只是上山比较难走，荆棘荒原的环境就要恶劣得多。 空中是毒沙瘴气，地上有一大片沼泽——不过没有人给这片沼泽取名字，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这里的沼泽比寻常的还要粘稠，一陷进去基本上就出不来了。 这里还生长有大量混生的荆、棘变种，层层叠叠的托刺从中伸出。 泥沼中突然翻起几个气泡，如泥般浑浊。一种褐色的小鱼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在泥水下游动着。在隐藏得更深的地方，或许还有一些鳄鱼静静地潜伏着、等待着猎物。 这里的植物很单调，资源匮乏，相应的，动物也很少。但这里依旧有完整的生态链。 但在荆棘荒原的行程中，生物应该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食物链中的各个阶级的动植物种类很少，竞争反而没有那么激烈。每个生物种群个体数量少，因此它们都会以自身安全为第一前提，攻击性不大。 成为荆棘荒原这段行程主要问题的，还是恶劣的地形和气候。 为了躲避能够轻易杀死五环生物的瘴气，林马们不得不落到了地上。但略微稀薄的瘴气依旧能对它们造成身体损害。暴露在瘴气中不出两天，它们就会死亡。 按理说，瘴气存在于湿热的地方。而荆棘荒原靠近南极点，气候阴冷，是不该产生瘴气的。然而世界就是如此奇妙。 戈恩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皱皱眉。他翻身下马，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看到林马们安静地围拢过来，他用手一一拂过它们的额头，林马们就一头接一头消失了。 “林马不适合这种地形。我们走路。”戈恩随即向白晓解释道。 维斯卡抬了抬眼，释放了一个屏障来保护他们免于瘴气的伤害。即使面对眼前泛着恶臭的泥沼和远处一望无际的荒原，他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白晓点点头。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脚边是深褐色的泥沼，不时翻腾着气泡，偶尔还有鳄鱼的一小片脊背掠过沼面。抬眼望去，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沼泽遍布，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淡黄色的荒芜平原。 荆棘荒原不愧于它的名字，十分荒凉，枯草遍地，只有一些青苔还顽强地保持着绿色，偶尔出现的一两棵树，也是树叶干枯飘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而要等到这些植物焕发生机，估计要到黑土季的时候了。 白晓瞅瞅眼前两人，他们正如履平地一般在沼泽和荆棘间穿行。他思考了片刻，放出一些精神力扫过前方的枯草，确保是坚实的陆地之后，才放心地踩了上去。 虽然他没去过沼泽，但书本告诉他，有时看起来像陆地的地方也可能是泥沼，因此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到那时守候在一旁的荒沼鳄鱼就会一拥而上把他撕扯成碎片，荆棘巨鹭也会来分一杯羹。 “沙沙——” 脚踏在一小片一小片的草地上，鞋子与干枯脆弱的茎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白晓用精神力持续地扫过前方，然后加快速度前进着。如果走得慢，他就会脱离维斯卡的屏障保护范围。有现成的屏障，他可不会自己消耗精神力自己制造一个。 维斯卡是五环巫师，精神力庞大，制作、维持这样一个屏障是很轻松的。但白晓可没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在这种恶劣的地方，精神力自然是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连探查前方的道路，用的精神力也很少。 大多数情况下，他选择循着前方两人走过的地方走，用精神力更多的是探查周围有没有其他威胁。 虽说这里的生物攻击性不强，但也难保有些动物饿极了来攻击他。 此时已经是虹草季了，但荆棘荒原依旧寒冷得像冰眠季，食物也很少。只有到了黑土季中旬，这种情况才会好转。到那时，植物开始复苏，食物链底层动物的食物来源恢复，因而带动整个荒原开始恢复活力。 现在的食物少得很，而白晓看起来又很弱小，指不定有饥饿的动物为了活命，会企图捕食他。 越深入荒原，荆棘就越多。白晓的眼前出现层层叠叠的一大片荆棘。几丛同样长有刺的高大灌木从荆棘间伸出，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围栏，挡住了他的去路。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荆棘 怎么穿过荆棘墙？ 如果只是用火烧的话，就太天真了。 白晓盯着眼前的一簇火苗渐渐消逝，而缠绕在一起的荆棘依旧冷漠地矗立着。充满棘刺的枝干上有着细细的纹路，修长的枝条分出许许多多的枝杈，完全看不出被火烧过的痕迹。 “……”他陷入了沉默。 时间回溯到三十秒前。 大量的荆棘密集地生长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围墙。刺从各个方向伸出，挡住了去路。如果硬闯过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后，维斯卡第一个走进了荆棘丛。一种无形的元素覆盖在他的体表，接近的棘刺纷纷被弹开。 戈恩第二个进去。他完全不进行任何防护，就这么硬生生地走了进去。酸枣树的刺在他身上切割出数不清的伤口，随即这些伤口飞快地愈合了。新的伤口出现，然后愈合，就这样在反反复复中，戈恩一脸淡然地消失在了白晓的视野里。 很明显戈恩的方法根本不适合他……于是白晓试了一下维斯卡的办法，不需要做得像他那样精细，只要弄个防护罩就可以了。 然而荆棘根本不吃白晓这套。这些尖锐的棘刺含有大量负元素，其含量之大是白晓从未见到过的。负元素快速侵蚀着入侵的正元素，于是白晓不得不退了出来。 荆棘中竟然含有负元素！ 这个世界由元素和能量组成。而元素又分为三大类，分别是正元素、负元素，以及诸神带来的神元素。 大部分物质都是由正元素组成的，因此对于正元素的研究和理解也是最为透彻的。 相对于已经被发现数百个种类的正元素，负元素要神秘的多。负元素与正元素有着天然的对立性，有些负元素会与正元素相互吸引、爆炸、同归于尽，也有些会侵蚀正元素。 据说在上古时代，负元素远要比如今多得多，因此世界很不稳定。而如今，负元素通常只隐匿于地下和界外的一些角落。 白晓没有想到，他竟在这里发现了如此多的负元素。而且这些元素经由荆棘的管辖，安分地聚拢在一起，与外界正元素完全不发生冲突，因而之前他并没有发现这个充满负元素的地带。 谁说南方是个一无所有的地方呢？很多奇观，都只存在于南方的凶险之地，因为很少有人问津而鲜为人知。 比起资源，这些奇特的现象才是更大的财富。 但当然，这对如今的白晓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有麻烦。 维斯卡留了一个屏障笼罩着他，但却是专门用来防御毒沙瘴气的。意思很明显：瘴气太危险，我帮你挡着，但荆棘丛你就自己过吧。 白晓看着眼前的荆棘丛，陷入了沉思…… 还是绕路吧。维斯卡和戈恩应该不介意等他一会儿的……吧？ 他们貌似有要事在身急着赶到南方联盟总部的来着…… 他沿着荆棘丛向左走去。 “啪——” 身旁的沼泽中突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道带着鳞甲的脊背从泥中显露。一条褐色的鱼惊慌失措地从沼泽中一跃而起，在空中躲避了一瞬，随即重重地落了回去。鱼尾巴拍打着沼面。 白晓瞥了一眼，淡定地向前走去。他用精神力不断扫描着前方，每一步都准确地落在地面上。 “呼——” 一道庞大的黑影从头顶掠过。那是一只鸟。它的喙里叼着几根长长的荆棘，细长的腿伸直了，爪上抓着数根灌木长长的枝条。 这些也是长有刺的灌木。枝条从空中垂落下来，顶端还挑着几片深绿色的叶片。 大鸟急速飞过，那细长柔韧的枝条像带着倒钩的鞭子一般，从空中挥来。如果不是白晓闪得快，那带刺的枝条就得呼他脸上了。 用充满负元素的植物做窝？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白晓可不想尝试一下。 沿着荆棘丛边缘走了一阵，眼前的荆棘终于稀疏了一点。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的棘刺之间有一个并不宽大的空隙，地上的杂草秃了一块。 这应该是某种动物为了通过荆棘丛而开辟出来的。 白晓用这个荆棘丛中的洞估计了一下这只动物的大小，应该是某种小型动物。 大概对他构不成威胁。 于是他比划了一下空隙大小，又看了看周围，钻了进去。 负元素只聚集在棘刺周围，空隙中的含量要少很多，他撑起了一个简陋的正元素屏障。 在他看过的书中，只是有一两本简单地阐述了一下负元素，并没有控制负元素的方法，不然通过这里要方便的多。 “沙沙——” 荆棘因为闯入者而晃动着。 这个空隙对白晓来说，还是有些小了。大量的棘刺从四面八方涌来，负元素十分活跃，不断释放着特有的负能量，不一会就把正元素屏障侵蚀了大半。 身处在充斥着负元素的环境中，正元素十分稀薄。白晓尽力填补着屏障的漏洞，但负元素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再次把屏障侵蚀得千疮百孔。 白晓干脆放弃了。他俯下身，艰难地在荆棘中前行着。 荆，是一种没有刺的植物，但却像一个个元素释放机，不断地从叶中放出负元素。棘，即酸枣，生长出密密麻麻的尖刺。荆释放出的负元素，通通围拢在了棘刺周围。 白晓猜测荆释放的负元素是从地下汲取来的。 棘刺从身上刮过，留下一道道血痕。残留在伤口周围的负元素释放出负能量，侵蚀着他的皮肤。 毕竟人体也是由正元素组成的。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皮肤上的伤口传来。只消片刻，他的皮肤就已鲜血淋漓。 但白晓没有在意。他奋力推开挡路的荆棘，终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荆棘丛。 一离开荆棘丛，正元素就争先恐后地出现了。 他飞快地引来正元素，消除了伤口上的负元素。 蚀骨的疼痛像一条条小虫，从伤口钻入思维。 迅速控制血小板止了血，白晓抬头望去，维斯卡和戈恩的身影出现在远处。 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随即急忙地向前赶去。 “啪！” 不幸的是，因为太急，他没有仔细用精神力扫描地面，一脚踩进了泥水里。 “……” 白晓试着抬了抬腿，感觉到一股吸力从脚上传来。 还好这是一个小泥潭，他用力地抬起腿，把腿从泥中拔了出来。 霎时间，泥水四溅。一只小鳄鱼慌乱地从泥潭中爬了出来。 冷静……白晓懊恼于自己的急躁。他瞥了一眼只比自己的脚长一点的幼鳄，抬腿向前追去。 维斯卡和戈恩的背影几乎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了。 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泥沼遍布在地面上，向远方望去，沼泽由多变少，逐渐变为一大片荒凉的平原。 经过边缘的沼泽，远处才是真正的荒原——荆棘荒原。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到达 泛黄的瘴气已经渐渐退散。周围的小沼泽里不时冒着泥水组成的气泡。 这里的毒沙瘴气是从前的一场战争的遗留物。数不清的顶级职业者的尸体沉入泥沼，腐烂之后成为了一种厌热的瘴气——或许还有某些法术的影响。 而沼泽中的泡泡——其中蕴含的沼气，那完全是另一种概念了。作为有机物质经过微生物发酵作用而形成的气体，虽然其中的某些元素有毒性，但无色无味、可再生，是很好的能源。 如果不是这里太偏僻了、也过于靠近南极点了，南方联盟一定会派人驻扎在这里，充分利用这里的资源——即使巫师和术士不需要，普通人的国度一定需要——而普通人是顶级职业者的基础。 白晓稍稍的为此可惜了一下，不过这情有可原。 南极点，这是一个连高环巫师都闭口不谈的禁忌领域。 用最短的路径穿越沼泽之后——不过并不是最简单最轻松的路径——白晓终于在太阳沉没之时追上了维斯卡和戈恩。 昏黄的阳光完全湮灭，徒留最宁静的夜色守望着大地。 “我们只要走直线，穿过这片荒原——”戈恩用手掸了掸地图，又指了指前方，“就能到阿斯琉斯了。” 哦，这真是太好了。白晓心想，我马上就可以去死了。 虽说在一路上最大的威胁也只不过是五环的生物，但那仅仅是因为高环的生物看不上他们，再说如果是孤身一人，就是遇到两环存在他也就完结了。 “呃……”维斯卡眯了眯眼，看向远方，从脚底下到地平线，都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原。 “由于时间比较紧——好吧，戈恩，你的宝贝‘孩子们’呢？” “在这儿。”戈恩平平地挥了挥右手，三匹林马凭空出现。 “走吧。”维斯卡骑上马，拍了拍马的脖子。后者温顺地低下头，双翼一展，轻盈地腾空而起。 戈恩摸了摸马的鬃毛，随即也骑着马飞到了空中。 白晓抓住林马的鬃毛，后者重重地打了一个响鼻，踢了踢后蹄，随后才扇动双翼起飞。 好吧，这头林马似乎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白晓紧紧抱住马脖子，以免被在空中乱晃的林马甩下去。 他不禁怀念起自己的那匹马。虽然它看起来其貌不扬，不如别马那样有光鲜亮丽的鬃毛和强有力的马蹄，但却从小陪伴他成长。那匹马只比他小一个月，在没有玩伴的幼年时期，它就是白晓最好的朋友。 可惜它死了。 一想到詹娜——那匹马，白晓不禁回忆起在黑龙领的日子。 从出生起，他在黑龙堡住了十四年。虽然没有很多朋友没有母亲没有娱乐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童年回忆，至少那里没有刺人的负元素荆棘、没有随随便便一抓就是四五环的生物。充满书籍的生活还是很愉快的。 如果他的父亲不是黑龙领的领主而只是一个普通平民，而他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少年，如今的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 但那不是白晓想要的生活。 安于平凡的人只会归于表面，那样的人是不会去探究、去学习、去寻找真正的乐趣的。 “呼——刺啦——” 风呼啸而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撕破了空气，从身边划过。白晓回头看去，是一只大鸟。它悠然地在空中飞行着，喙里、爪上抓着一团团一条条的荆棘，浑身灰褐色的羽翼在黑夜中如同一个泥点。 他目视着大鸟急速下落，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 夜色中的荆棘荒原显得无比平静。一团团的枯草卧倒在地上，几棵细弱的树无言地矗立着。但在这平静之下，涌动着活力与生机。 草原荆菊竖起了直直的草茎，作为荒原恢复生机的先锋，它们已经早早长出了第一朵花苞，一朵朵颜色娇嫩的小花欲开未开。 田鼠从地洞中出现。它们小巧的身影不断穿梭在枯草间，挖掘着残存或刚刚长出的鲜嫩植物。 此外，还有披着厚厚皮毛的牛羊、寻找着冻僵尸体的大鸟，以及蛰伏在温暖洞穴中的捕食者。 虽然荒原上的动植物要比寻常草原少很多，但依旧充满生机，并不是传言中那样的荒芜之地，寸草不生。 人类尚未征服这片区域，但有些生物可以。 不过，林马显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它们不断挥动着翅膀，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它们蠕动着嘴唇，从喉中发出嘶鸣。 戈恩安慰似的摸摸坐骑的额头。维斯卡夸张地叹了口气，动动手指，林马被一个温暖的护罩所笼罩。 深沉的墨蓝色天空盖住大地，月在远处安静地散发光辉，星星点点微弱的月光投下。 南方的夜很漫长，特别是靠近南极点的地方，太阳在虹草季每天只会露脸一小时，而到了黑土季中旬，则会有短暂的极昼时间，然后就是无尽的黑夜。 凛冽的寒风阵阵吹来，林马们依托着气流快速滑行着，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幻。从一开始的土黄色，逐渐转变为白色。 一片片细小的白色物体慢慢飘落。 ……雪？白晓抬头望天。 又是雪。 雪原逐渐接替荆棘荒原的位置，一股比凛夜寒气更为寒冷的气息充斥了空气，让人从脚趾一直颤栗到发尖。 林马们发出响亮的马鸣声，落到了雪地上。它们呼出的热气在空中成为一团团白雾。 “好啦，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维斯卡打了个哈欠，哈出一口氤氲的热气。 “这里太冷了，我们没法再深入了，不然成为冻僵的尸体只是时间问题。”戈恩补充道。 白晓默默地下马，看向纯白的雪原，打量着这个被冰雪覆盖的地方。 “当然，实际上——”维斯卡歪了歪头，指向身后，“如果你想回去，谁也拦不了你——我们要走了。” 如果往回走，即使没有死在荆棘荒原，也绝对会死在岚风山脉——甚至在路上。白晓暗自诽谤道，这完全是一句废话。 “走吧，林马们没法在这儿多待。”戈恩吹了一声口哨，坐下的林马飞到空中。 “好的。”维斯卡耸耸肩。马儿有力的翅膀扇动起来。 “哦，差点忘记了。”林马已经飞了一段距离，他突然折返回来。 维斯卡半眯着眼睛，瞳仁中映出雪的颜色。 “如果你活了下来——一切皆有可能——并且达到二环的境界，你就可以摆脱放逐令。”他轻声说道，“到那时候，离开这里，加入南方联盟吧。” “你将会是一名很优秀的巫师，联盟需要人才。” 林马再次腾飞而起。白晓拂掉脸上的雪花，抬头目送着维斯卡和戈恩远去。 一句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这是我们费心培养你的原因。” 那就撤销我的放逐令直接带我去南方联盟啊。 白晓搓了搓手，心想道。 不过……南方联盟的确是个他所向往的组织。 他的确很想加入联盟。 前提是活下来的话。 白晓转过身，抬起脚，没入了飘扬的风雪之中。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在雪中死去吧 冷到身体可以承受的极点之后，冷与热的感觉之间就没有界限、没有区别了。 或者说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 风呼啸着在任何地方肆虐，雪在脚底下蠕动，一股股冷意从四面飘来。它们冻结任何可以冻结的物质，像一条巨大的蠕虫舔舐过白晓的五脏六肺。 他艰难地迈出一步，冷意渗入骨髓，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几近麻木，似乎总有寒冷的气息绕过身体，一点点地沁入思维。 哦，我这么做是在找死。他心想。 但比起往回走或苟延残喘在荆棘荒原，白晓觉得自己还是进雪原看看比较好，虽然结局很可能是死亡，但能在死前看到南极点的景观，也是很不错的。 在荆棘荒原，即使撑到了黑土季、万物复苏的季节，也会死在某只动物的爪下。不要以为荒原的生物因为生活在贫瘠的地方就好欺负，要知道，在那里随随便便找一只田鼠，也至少是三环生物，六环生物也比比皆是。 “呼——” 白晓的耳边只有不间断的风声。这似乎是茫茫雪原中唯一的声响，雪被脚翻动的声音被埋没在了回转起伏的风声中。 雪，一眼望去，看见的只有雪。白色，无边无际的白色，天空与大地的界限模糊不清，浑然一体，白色从脚底到天际一直上升到看不见的天空，雪花随着风的脚步在空中飞舞，飘飘扬扬地如羽毛般模糊了白晓的视线。 忽的，一抹深沉的颜色，从天空的边际洒出，白晓眯着眼向上看去，在飞舞的雪花背后，他看清了真正的天空——夜的墨蓝色。 月呢？那个奇妙的三十六面体躲到了北方，只有些许微弱到看不清的光亮，预示着它依旧存在。 白晓从雪地中拔出自己的一条腿，微微往前放一点，然后转移重心，把另一条腿也拔了出来，随即又再次深陷于柔软的新雪中。 风突然转了向，从背后吹来。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在雪地里——实际上，深陷于雪中的双腿使他并不能做到“摔倒”这个动作。 他眯着眼，脸被风刮得生疼。他双手撑地，重新站了起来。 脚底下的雪厚到探不到底，他只觉得自己踩在厚重的冰川上。 摊开已经有些僵硬的手，零碎的雪从手心里“簌簌”掉落。 白晓对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透过青色的血管，他仿佛看见冰霜在血管壁内聚集，血液不再流淌，而是缓缓结成了冰。 寒意宛若一把雕刻刀，从天上、地上一起灌注，用凛冽的寒风把他雕刻成一座苍白色的雕塑…… 白晓微微摇了摇头，驱逐掉这些幻想。 他运用精神力，尽可能的驱逐着寒风，制造保温层。但这里可不是一般的雪原，南极点的可怖寒风与极低的温度飞速消耗着他的精神力。 与阿斯琉斯的雪原相比，黑龙领的万籁雪原简直是一片温暖的乐园。在这里，有着这个世界——从地心到天空，最冷的气温，如果没有精神力为白晓阻挡一二，他早在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冻成一块人形冰块了。 但他所剩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寒冷将侵蚀他的身体，冻结他的血液，在他的体表结霜。最终，漫天飞雪落下，他冻僵的尸体将会被掩埋在一片纯白之下，因为寒冷而保存数千年、甚至上万年。 死而不腐，听起来似乎还可以啊……白晓用快要冻僵的思维艰难地想着。 那些奇异的生物都退散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眼里只剩下白色的雪，以及深沉的夜空。 视线扫过，在雪地上找不到一个落点。这个地方把一切都吞噬，所有异色的东西都消失在了白雪之下。 白晓感觉眼睛有些许刺痛，天空的墨蓝色似乎渐渐扩大，侵入到他的视野上方，变成一块翻滚的模糊黑色。 寒冷侵入了所有器官，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许久没有进食的胃有没有向他发出饥饿的信号，或许饥饿感与寒冷混淆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种极致的痛苦。 “呼——” 丁点热气被喷出，被风吹散成寒冷空气的一份子。 白晓坐到了雪地上，麻木的身体表面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了。 精神力已经消耗到临界点了。 就这样去死吧。 他心想。 白晓躺在地上，目光涣散地扫向天空，雪花飘落在脸上。他慢慢闭上眼。 再试一次……集中思维…… 什么！ 突然，意识传来一阵悸动。冻僵的思维重新有了一丝活力。一幅画面飞速闪过。 被黑夜笼罩的建筑屹立着，干涸的血迹星星点点地洒遍了地面。在没有月的天空下，一盏昏黄的灯静静地照耀在路的尽头。 柔和而暗沉的黄色光晕，映出了—— 一只不可名状的可怖巨兽。 肢体上长着它的嘴，一圈圈浊黄的牙齿嵌在臃肿的脑袋上，两排细小的眼睛缓缓开阖，细瘦的身躯静静矗立在高耸的神殿上。 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信息扭曲成它的模样，充斥了白晓的意识。 他迅速睁开眼，一骨碌起身，在雪地上跌跌撞撞地前行着。 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那团奇异的物体一直在视线与思维的阴影里飘动着，向外放射着极致的恐惧。 这种恐惧感甚至超过了死亡的恐惧，让白晓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但这恐惧感似乎刺激到了他的身体和思维，他觉得自己重新有了力量，血液开始奔腾，肌肉恢复活力。白晓再次有了走下去的力量。 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召唤着他。 向前，向前走下去…… 你会发现它……你会到达那里…… 大雪落下，白得刺眼的雪原上，一个同样被雪覆盖的渺小人类在奋力前进着。 寒风像是无情的处刑人，手握寒光闪闪的利刃，一点点切割着白晓的肉。但他不在乎。 仅剩的眼睛睁大，用力地望向前方。一股奇异的痛觉随着恐惧感，从失去眼珠的右眼眶传入意识深处。一只无形的、冰冷又炽热的大手从身后推着他，促使他向前奔去。 “簌簌——” 积雪被这个不速之客翻动，地面上留下一连串深深的脚印。但雪很快蜂拥而至，填补了这些印痕。一阵阵寒风刮过，雪地再次变得平整。 白晓在深不见底的积雪中奋力前行了一会儿，几乎赶得上奔跑的速度。 在茫茫雪地中，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即使是时间感极好的他，在全心全意地赶路中，也忘却过了多少时间。 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白晓望向远方，依旧只能看见飞扬的雪与深沉的夜。 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自己坚持到了现在。但如今，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身体到达了极限，他很累。恐惧、痛楚、眩晕、困乏一股脑儿地冲进他的思维。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开始根根断裂，所有的细胞开始溶解。 不不不不不，继续…… 白晓挣扎着走了几步。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平日里充满活力的感觉重新出现。 身后的雪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他抬头，雪花被风吹进他的眼睛，却浑然不觉。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抹黑色——与夜空、雪地均不同的颜色，出现在地平线。 在那里…… “扑通——！” 白晓跪倒在地上，身体缓缓倒下。 好困啊…… 黑色从视野上方弥漫到整个视线，强烈的困意涌来。 他瞪大眼，看了一眼远方的那个黑点，随即慢慢闭上了眼。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欢迎 “派克！我想他醒啦啦啦啦啦啦啦！” 白晓觉得他是被高昂的嚎叫声——其实也没有这么夸张——吵醒的。 当他发现自己没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惊讶。 ……就好像本该如此。 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条浅棕色的马尾辫“啪”地甩到他的脸上。 “……” 白晓撑起身，一张大脸忽的凑近。他甚至能看到这张白皙的脸上有多少点雀斑，以及那双睁得很大的浅蓝色眼睛。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苏娜，让开。”一位满面皱纹的老人走了过来，靴子与地面敲击着。 他那双灰色的眼珠上下打量着白晓。 “下次不要这么大喊大叫。”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你是想引来那些家伙还是怎的？” “哈！找到一个外边来的人可没有下次了！”少女一挥手，随后眯起眼睛，咧起嘴角，“你想和我打赌吗？派克？打赌他是从外边来的？” “这怎么可能！”派克哼笑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口痰卡在喉咙里，有点沙哑，“没有人来过这里！数千年！他看起来就是这里的人！” “那你就是猜错了，派克，又老又可怜的家伙！我充满睿智的眼睛告诉我，他来自外面的世界。”苏娜转动眼珠看着白晓，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她用手肘碰了碰白晓。 “嘿！你是从哪儿来的？” 老人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也看向他。 “……”白晓有点懵，“这里是阿斯琉斯？” “哈！看！”苏娜一拍墙壁，“他甚至不确定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阿斯琉斯。”老派克说道，“我在大雪原捡到了你。你从哪里来？” “还有我！我和他一起找到你的！”苏娜补充道，“呃，埋在雪中的你。” “我……”白晓的思维有一点混乱，一些来不及看清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还没来得及深思，他就说出了自己的来历，“我来自阿斯琉斯之外，莱茵帝国黑龙领。” “你真的来自外面？”老人瞪着灰色的眼珠。 “什么什么领？好奇怪啊。”苏娜挠挠脑袋，“你的一些词我听不懂。”紧接着她露出笑容，双眼眯起，喃喃道：“不过这才是‘外面来的’的调调嘛……” 你的一些词我也听不懂啊，白晓在心中叹气。这两人说的话，像是索恩语、古南方语结合之后的变种，加上奇怪的口音，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派克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苏娜，别吵！”他呵斥道，“现在，出去干活！”。 “你拐杖的声音明明更响……”少女耸了耸肩，转身走了出去。 “好了，孩子。苏娜走了，我们来谈谈。”老人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灰色的眼珠折射着锐利的火光，“你叫什么名字？你应该听得懂我们的语言——大部分。” “我叫白晓。”说完白晓就后悔了，因为他说出了真名——真正的名字，真正的发音，不是为了防范诅咒而使用的有些偏差的名字。 这是怎么了？他从小训练关于真假名的事，不应该向一个陌生人脱口而出真名的。 一幅画面再次闪过。画中的怪异生物将数不清的细瘦肢体抓在神殿的屋檐上，巨大的脑袋微微转向他。 ……邪神？ “白晓？这个名字有一点怪……”派克眯起眼想了片刻，“不过你来自外面，所以你的名字不是在《神典》中选取的，是吗？” “我从没听说过《神典》。”白晓答道。 他也没听说过阿斯琉斯竟然有人居住。 “你说什么？”老人又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似乎在尽力理解另一种语言。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确来自外面，是么？”他微微从椅子上直起身，盯着白晓，“没撒谎？” 白晓摇头。 “很好。在这里说谎话可不容易，但难免会出现疏漏。”老人重新靠在椅背上，木制椅子发出“吱呀”一声。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被流放了，流放到这里。”白晓再一次不自觉地说出事实。 “流放？哦……这是一个新词。”老人慢吞吞地说道，“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被驱逐出自己的国家，然后有人押着我，带我到这里，因为放逐令的缘故，我不能回自己的国家，只能在阿斯琉斯生活。”白晓尽力解释道，虽然他不清楚眼前的老人能不能完全听懂。 “哦，所以你只能待在这儿？”派克了然地点点头，目光落到地面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白晓刚准备开口，他用沙哑的嗓音说话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方向，“我在阿斯琉斯外围的大雪原发现了你。那时候你的大部分身体已经埋在了雪里，并且昏迷不醒。” “大雪原这么冷，我本以为你已经被冻死了，但苏娜——那个走出去的烦人小女孩，发现你还有那么一点点呼吸——不过我只发现你的身体比冰块还冷——她把你带了回来。” 白晓从零散的词汇中拼凑出了老人完整的意思。 这听起来像是三流小说中的情节，他默默诽谤着，濒死的主角被美丽的少女救回，然后在一位苍老的、避世不出的高手的指导下，学习某种很厉害的技能，然后崛起回归，向当初害过他的反派复仇，并且收获大量的爱情…… 这听起来太奇怪了。 “所以……我猜……”老人敲了敲玻璃窗，“接下来我要给你讲讲这是哪儿了。” “简单来说，这里是阿斯琉斯……的中心。”老人看了一眼白晓的表情，“或许对外面的人来说在冰雪覆盖的南极点有人烟是很不可思议的——特别是在中心。” “祖先的记录已经模糊，我只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起源于——” “‘它’。” “我不能说出它的名字，不过我想你大概理解了。”派克摩挲着他厚厚的棕色胡须，继续打量着白晓的表情。 “我们在阿斯琉斯建立了这座城镇——当然，没有名字，我们这儿就是阿斯琉斯——这个词是你和我们的语言共用的，对吗？” 没等白晓点头，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数万年来，阿斯琉斯一直与世隔离，因此发展出了与众不同的文化习俗——这是上一个外来者说的，四千年前。” “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据那位外来者所言，阿斯琉斯最不同的地方——” “就是它们——‘它’的仆从和被感染者。” 派克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白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积灰的玻璃窗，能看见一片深沉的墨蓝色天空，沉得几乎如同无尽的黑暗。 星星点点的光亮，在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上亮起，照亮了山谷、峭壁，以及鳞次栉比的暗色调房屋。 “总之，孩子，欢迎来到阿斯琉斯。”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被夜空的昏暗所覆盖，那双灰色的眼睛望向白晓。 “你看起来没有恶意，我们会乐意收留你的。” “在这里领略不同的风光吧。永远的夜，昏暗的世界，温暖的火焰与破旧的房屋。” “以及最深的恐惧……” “好好休息吧。” 说罢，派克转过身，拄着拐杖向门外走去。 “等等！”白晓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那么你是——” “我从前是一名猎神者，如今在阿斯琉斯外围打猎混个温饱。”派克头也不回地答道，顺便拎起在门外偷窥的少女的衣领子。 “这是苏娜，我的妻子。” ……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来到 “如你所见。这里有一个‘苏’，以及……以及这里有个‘娜’，合起来就是我的名字‘苏娜’。”少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开一本厚厚的书籍，把泛着霉味的书页凑到白晓面前，晃了晃。 “看见没？这就是《神典》的用处。”苏娜快速地翻着书，“哦，派克的名字在这里，是一对双胞胎神的名字开头。” “我听说在从前，《神典》是很神圣的书籍。不过嘛，你知道的，时代在变化。”她甩了甩手，“自从诸神纪元结束后，阿斯琉斯只剩下‘它’和被污染的仆从们，《神典》也就成为了人们给新生儿取名字的书了——恕我直言，这听起来实用多了。” “当然，现在，我发现了《神典》的新用处——”苏娜“啪”地合上书，塞到白晓手里，“那就是给你识字！” “……” 白晓低头看了一眼，翻开泛黄发霉的书页，其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蝇头小字。这些文字看起来像是索恩语和神语的变种，可能还加上了一些南方语的语法什么的。 “嘿！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苏娜玩弄着自己的一撮浅棕色头发，困惑地抬眼看着白晓。 “哦，让我猜猜——”她转了转眼珠，“是不是派克和你说了什么？” “不要在意那个家伙，我敢确定他只是不喜欢我的性格。可怜的派克，自从他受到‘它’的诅咒之后，他的心随着他的外表一起变老了。” “等等。”白晓放下书，“他是因为诅咒才看起来……这么老的吗？” “当然！”苏娜瞥了一眼门外，“他才三十岁！却已经退休在家了。他的身体已经腐朽，不能再担任猎神者了。” “哦，我以为……”白晓重新翻开《神典》。 “好吧，我知道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我可没有嫁给一位老头子——虽然他看起来就是！”苏娜耸耸肩，“我差点忘了你是外来人。在阿斯琉斯，所有人都知道派克的情况。” “苏娜！你这丫头跑哪里去了！快来帮忙！今天要去检查有没有猎物落入陷阱！”粗嘎的声音从屋子外传来。 “哦！雪原！猎物！”苏娜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一把从白晓手里抽出书，嘴里大喊着，“呃……不了！派克！我今天要带新来的熟悉一下阿斯琉斯！” 说罢，她拽起白晓，向门外跑去。 “什么！”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吼声，“你不能这样！苏娜！苏娜！快回来！我一个人没法去大雪原！苏娜！” “我听不见！谁在说话！没有人在说话！”苏娜尖叫着，一把拉开自家的门，飞奔了出去。 “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白晓被拽着跑，他感到有某种生物一直在注视着他，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钻入脑中，一幅幅画面闪过。 “跑就行了！别废话！”苏娜目视前方，“去又冷又荒凉的雪原打猎可是个无聊的活！说不定还得跟雪原人打交道！” 她拉着白晓跑了一阵，然后左右看看，停了下来。 “好了，是时候了。”她浅蓝色的眼睛状似严肃地眯起，“我们的语言你学得非常快——至少会说就没问题了。” “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美丽的阿斯琉斯，以及富有魅力的景点和热情的人们。”她勾住白晓的肩膀，“我确信你会喜欢上这个地方的。” “南极点！——咳咳，这有一片树叶还是怎的？” “是谁在外面嚷嚷？我就知道是你，苏娜，只有你——”一名老人打开窗户，向外不满地喊道。 苏娜脸上立马堆起笑容。 “夜安！克里雅迪斯安太太。” 克里雅迪斯安？谁会取这样长的名字？白晓挑了挑眉。 “我很庆幸你还记得问候的礼仪，苏娜。”老妇人哼道，“不过在我这里，你还不足以让我称呼你的姓氏！” 姓氏？白晓环顾四周，有许多人从屋内探出身子观望着。 没想到南极点还保留着姓氏的传统，他本以为姓氏已经从南方消失了呢。 “哦！别这么刻薄嘛。”苏娜尴尬地笑笑，把白晓推到前面，“看！我是来介绍新来的！他可是从外面来的——” “外面？”老妇人坐回她的藤椅上，织着毛衣，“雪原的人？” “不不不！”苏娜摆摆手，“虽然他的发色是有点像雪原人啦……但，听着，他是从阿斯琉斯之外来的！他来自另一个地方！” “什么！？”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 “什么？” “外面来的？” “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阿斯琉斯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外来者了！” 围观群众迅速出现。他们点亮灯，透过窗子、打开屋门看来，有些人走到路上，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向白晓投以探究和怀疑的目光。 “哼！你在开玩笑吗，苏娜？”老妇人轻咳一声，“看看他的发色，和雪原人一模一样！” “嘿！不要不信我！”苏娜嚷道，“我以自己的姓氏发誓，他是从阿斯琉斯之外来的！” 随即她低下头，小声问白晓道：“呃，你真的是从阿斯琉斯之外来的，是吗？” 白晓环顾四周，人们好奇的目光纷纷投来，几个小孩子趴在窗边，对他指指点点。 “呃，就这样说出来是不是有些……”他能感到老妇人严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过于着急了？” “相信我！派克在雪原上捡到了他！”苏娜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她拍拍胸脯，“哪会有雪原人冻僵在雪原上呢？” “好吧，姑且相信你——在这里说谎话还是很困难的。”老妇人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那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处置？不不不，不要用这个词。”苏娜笑着摆摆手，“他没法回去了，所以他会住在这里，他将成为阿斯琉斯的新成员！” “不敢相信！这么多年……” “邪神的呢喃！一个新成员？” “前所未有！” “真的吗？”看到苏娜用力的点头，老妇人把头转向白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晓。”他果断报出真名。他发现自己很难在这里说出任何假话。 呃，邪神的力量？或许。 “很好。”老妇人眯起眼，“如果你诚心想要住在阿斯琉斯，我们都会欢迎你的。” “前提是——你能够忍受这里的生活！” “那么，再见啦，克里雅迪斯安太太！”苏娜脸上堆着笑容，急匆匆地拽着白晓走了。 “不要听她胡说，这里没有那么糟糕！”她低声对白晓说道。 白晓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周围人的议论犹如繁杂的力场，把他所吞噬。在往常，他能够灵敏地区分每一个人的声音。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大大削弱了他的感知。现在他的耳边嘈杂一片。 “好了好了！”苏娜大叫着，分开人群，“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认识他！”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深沉的夜、阴森的峭壁以及浓郁的黑暗。 “好吧。”她低下头，压低了嗓门说道。 “阿斯琉斯绝对、绝对，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危险！” “呃，让我们先去武器铺看看。” ps：写对话水一章先。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阿斯琉斯 在没有白昼的阿斯琉斯，肃穆的夜色永立，月光从远方照来，却还不及家家户户的灯光耀眼。 “罗德一家经营着阿斯琉斯唯一的武器铺——当然，没有名字，因为已经是唯一一家了。”苏娜说道，“他们一家人——全体成员，都为此工作。从打猎用的长矛、小刀、陷阱，到猎神者的武器，甚至是削水果的水果刀和剁肉刀等等，只要能造成伤害或者用来战斗的，这里都有卖。” 白晓跟随她走进敞开的门户。灰色的屋子里，墙上挂着、桌上放着的都是冷冰冰的兵器。武器锋锐的刃口朝向各个方向，刃面反着冷光。四角的灯火燃烧着，暖色的光照亮了一排排一列列的金属。 “随便看吧。”苏娜拍拍挂在墙上的一把刀，金属与手指敲击发出“呯呯”的声音，“在这里，可是人手一把武器的。在你的家乡，应该没有这样的场景吧？” “这里不仅有比较大众化的刀、剑、斧等，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武器。你看，这是我的。”她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状的武器，手一敲，一节节刀刃翻出来，形成一把长刀，手再一拨，刀柄另一端跳出锯齿状的刃。 “如果你对这里现有的武器样式不满意，也可以定制适合自己的。”她继续说道，“花费的钱也多不到哪里去，毕竟武器在这里是很重要的。” 总觉得阿斯琉斯明明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啊，家家户户都有武器。白晓暗自诽谤苏娜对于阿斯琉斯危险程度的拙劣掩饰。 他缓步走到武器间。 各色各样的金属武器把他所包围，一眼望去，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利刃与寒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屋内徘徊，即使是橙黄色的灯光，也不能将其驱逐。 这样多的武器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在黑龙堡的武器库内，就存放有数千件长刀、长剑、匕首与战斧，还有许多长矛、十几门弩箭等等，有巫术加持的也有几十件。 但那些制式武器品种单一，完全不能跟这个武器铺的比。从熟悉的长短刀剑、战斧、长斧、短柄斧、长矛、弓箭、弩箭、长鞭，到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武器，在充分发挥想象力的同时，有着武器独有的金属美学：精简、实用。 虽然平日里白晓对武器不感冒，但此时见到这样多、这样凌厉的武器，他也不禁有点心潮澎湃。无他，这是对力量的本能追求。 “这边还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用来放置盾牌。”苏娜指指右边一间小一点的房间。 从敞开的门走进，白晓看见一排排盾牌整齐地挂在墙上，房间中央摆有一张长桌，其上同样放有盾牌。在这里，似乎是轻便的盾牌更多些。他猜测这与战斗方式有关。 “盾牌并不是必备品，但总有人钟情于它。”苏娜介绍着，“呃，那边是生活用品区，咱们就不去看了，都是些低档的货色和切肉用的。” “而这个房间——”她手一指，“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摆放武器图纸的区域。” “所有人的奇思妙想，都有可能出现在那里。其中大部分都是没有现货的。”她说道，“如果你想的话，罗德一家会帮你制作的。” 白晓点了点头，安静地走进房间。为了防止图纸被烧坏，这里放的不是煤油灯，而是一块块荧光石。比起油灯，石头的光要微弱很多，所以足足在墙壁上嵌了八块。 荧光石明亮的色彩，清晰地映出每一张图纸。一把把或精妙、或粗糙的武器跃然纸上，在泛黄的纸面上，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 白晓仔细看去，不得不为其中一些图纸的设计叹服。那些精密的结构，紧凑而不失美感的设计，以及实用性，都是他前所未见的。 “嗯……这里又多了些新的图纸嘛……”苏娜挠着下巴，浅蓝色的眼眸专注地审视着每一张图纸，“这张不错啊……是风铃花的风格……那个小丫头有所进步嘛。” “嘿！我已经十五了！可不是什么小丫头，你也只比我大几岁而已！”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娜背后，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知道啦！小丫头！”苏娜“噗”了一声，一把勾住少女的肩膀，“风铃花，你爸呢？” “都说了不要叫我——算了。”风铃花把手伸到后肩，一把将苏娜的手甩下来，“你找他干什么？你想换把武器？还是再买一把？” “不不不。”苏娜笑嘻嘻地收回手，“不是给自己买武器啦，是给罗德介绍一下新来的。” “哈？”风铃花满面迷茫地望向白晓。 苏娜揉揉她的脑袋，说道：“他是从阿斯琉斯之外来的。” “哈！”风铃草瞪大眼睛，“真的吗？我可从没见过外面来的人耶。” “好了，带我们去找你爸。”苏娜笑道，“他以后也会来买武器的。” 风铃草点点头，灰绿色的眼睛依旧瞪得老大，似乎还在震惊之中。 白晓随着拥有某位掌管风铃草名字也叫风铃草的神的名字的少女，走进深处的一个房间。 打开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充斥金属冷光的安静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烧成液态的通红的铁，与呼呼作响的火炉。锤子抬起又落下，敲击着金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数名赤裸上身的男子正在火焰与金属之间忙碌着。在乒乒乓乓的响声之中，一把把武器的雏形渐渐显现，随后被加工、打磨成真正的武器。 “嘿！伙计们！”苏娜抬起手，大声说道，“这位是新来的，来自阿斯琉斯之外！” 于是白晓再次感受到了被强势围观的感觉。 不过似乎是因为在这里说谎很困难的缘故，大家都很快相信并接受了他这个外来者。 “我爸在那里。”风铃草指指一个小房间，“他一定又在思考新的武器了。” “很好！谢谢啦，小丫头！”苏娜拽着白晓风风火火地走去，“咱们走！” 白晓在旺盛的火焰之间走过。炽热的火舌贪婪地向四处伸去，为这个寒冷的地方带来一丝暖意——虽然依旧很冷。连绵不绝的金属敲击声混合在一起，此起彼伏。 即使天气寒冷，但制作武器的人们依旧满头大汗，一股混合着空气的阴冷、火焰的温暖、人们的汗味的气息飘荡在空中，体现出这个地方与其他房间的不同。 就在苏娜哼着歌，手接触到门把手的那一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躲到这里来了啊，苏娜。” 少女和白晓转身，满脸皱纹的派克站在面前，眼角耷拉下来的灰色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他低咳一声，不满地说道： “现在，你们能陪我去打猎了吗？” ps：请将25、26、27章章节名连起来食用。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发现 “在雪原居住的人，不会来到这片区域，他们居住在东边。这里是我们的地方。”派克从白色的雪中拽起一个同样是白色的陷阱。他把开口打开，抓出一只仍然活着的兔子。 雪白皮毛的小动物抖着脚，纯黑色的眼珠看起来十分无辜。 “为了温饱而来雪原真是糟透了。”苏娜戴着厚厚的手套，把手伸进积雪中，拽出一个同样的陷阱，“这做起来没什么难度，只要记得陷阱放在哪儿就好，我们会用标记——例如一截树枝什么的。” “要牢靠的标记。”派克从喉咙中发出浑浊的声音。 白晓接过猎物，一手抓住它的脑袋，手一扭。手中的生命抽动着四肢，渐渐没了声息。 风在这个空旷的地方不停歇地吹着，雪随着风向在空中舞蹈，晶莹而细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肩头。 寒意在雪原上弥漫开来。即使穿上了厚实的衣服，白晓依旧觉得很冷，不过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布置和收取陷阱是老家伙的活儿。”苏娜揉了揉手中活像一个毛团的动物尸体，然后把它扔给了派克，“走吧，白晓。咱去狩猎或者找点好玩的。” “苏娜！”派克低沉地咆哮道，“你叫我什么？” 苏娜转转眼珠，耸了耸肩。她背起背包，用眼神示意白晓跟着她。 白晓回头看了派克一眼。这个因为受诅咒而衰老的可怜人在雪中慢吞吞地前行着，把猎物的尸体小心地串好，放到背上的背篓里。 他迈开步子跟上苏娜。靴子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不断有白雪落下，为地面上的积雪提升高度。据苏娜所言，只有到黑土季，温度稍稍提升，雪才会停歇。 新雪还很松软，脚踩在上面就像陷入了棉花里。走路在这里都形成了一个大问题。但在这里的捕猎也并不靠速度，所以走得慢一点没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吗？”苏娜蹲下身，从背包里翻找着什么。 “阿斯琉斯有许多人认为在雪原中隐藏着某种怪物，迷失在雪原上的人的意识会被怪物拐走，制成雪花。在这里，空中落下的每一片雪花，都代表着过去迷失在这里的人。” “所以大家都说：‘不要在大雪原走的太快，否则你会迷失在白雪之中，化作空中的白色。’” “我一直都不相信。怎么会有像雪一样多的人迷失在这里呢？去年，我们只有一个人在雪原失踪。” 她从包中拿出一根棍子。她把银色的棍子插在雪中，然后把一只耳朵贴在棍子露在空气中的一端。 她蹲伏在地上，侧着头，认真聆听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仔细感应着什么。 白晓猜测那是一个感应雪下动静的方法。 雪，依旧下着，风，依旧吹着。 在一瞬间，苏娜突然拔出了刀，猛然直起身，然后重重地把刀掷下。 “嗵——！”积雪四溅，刀狠狠地没入了雪中。 渐渐地，红色的血迹在雪中弥漫开来。 “哈！有血的狩猎才称得上真正的狩猎！”她提起刀，一只不停挣扎的鸟儿，被刀刃穿透。其雪白的羽毛染上了血液的红色，几支羽毛翩然飘落在地上。 她拔出刀，晃了晃还未死透的鸟儿，拔下了几根尾羽。“这几根羽毛不错，可以做个头饰，风铃花会喜欢的。” “现在，你来试一下。”她把鸟儿拎在手中，把直插在雪地中的金属棍拔了出来。 “我有自己的方法。”白晓答道。苏娜点点头。 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探出，无色无味、无形无状仿若不属于这个世界。 灵敏的感知配合着精神力，扫过雪地，不需要十分精细的探查，只需要搜索雪地下的动静即可。 茫茫雪原看起来似乎了无生机。的确，这里的生命迹象要比许多地方少很多，但仍旧有生物居住。为了躲避风雪，它们大多生活于雪下或地下。在积雪的天然庇护下，它们能免去寒风的侵扰。 精神力渗入每一片雪花、每一寸泥土，如果白晓愿意，他能够“看”清楚每一片雪花的形状。作为一种神奇的自然造物，每一片雪花都有着与众不同的形状。 很快，他就找到了生命活动的迹象。 那是一只雪原兔，纯白的皮毛使得它与周围的雪浑然融为一体。它正在雪里刨着，似乎是在觅食。 简单的精神力模型快速构建，一根细小而尖锐的冰棱飞快形成，直直地戳入猎物的心脏部位。兔子抽动了几下后腿，不动了。 白晓走上前，从雪中刨出死去的兔子。那根细小的冰棱快速地消融，化作一小滩冰水，只留下一小截，堵在伤口处，防止血液流出。 “这是……什么？”苏娜快步走上前，“你怎么做到的？” “巫术。”白晓简短地答道，把兔子的尸体递给她。 “巫……术？”苏娜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哦，我记起来了，在古书中有记载这种法术。我记得……是以精神力作为核心的……” 白晓点点头。 “以精神力为核心……这很奇怪……”苏娜歪了歪脑袋，“这样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本末倒置？ 什么是本？ 白晓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急促地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啊……”苏娜迷惑地挠挠脑袋，浅棕色的头发被搅得一团乱。 “因为……那个……意识才是核心，精神力只是延伸……如果过分地壮大精神力，不就是……呃，发育畸形了吗？” 意识？ 白晓在这一刻体会到了鲜来拜访的惊喜若狂。 似乎……找对了地方？ “你是说——”他急忙问道，但却被苏娜打断了。 “如果你还想问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她努努嘴，指向身后的城镇，“我不是猎神者，所以知道的不是很多。你要去问猎神者——可以去问派克。” 猎神者是以意识为主要核心的职业吗？白晓思考着。 他才来几天，对于“猎神者”这一存在，只从派克家的书中读到过。然而书中的描述十分模糊：“对抗邪神，挥舞着武器斩碎被污染者和仆从的人。” 而他所知晓的猎神者——或者说是前猎神者，只有派克一个——一个暴躁的、受诅咒而快速衰老的人。 据苏娜所言看来，似乎要高端多了。 “不过啊，白晓。”苏娜见到他发呆，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随即低下头边串起猎物边说道，“我觉得你既然会巫术，对于这方面一定有些了解。说不定你可以成为一个猎神者呢。” “想不想去试试？” 当然！这是一个了解更多知识的好机会！ 也是……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的机会。 白晓刚想点头，便看到派克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串各色各样的猎物，灰色的眼珠微眯，似乎有骇人的光从中射出。 “猎神者？”他嗓音粗嘎地说道，“他不能当一个猎神者……阿斯琉斯的猎神者已经够多了！” “开什么玩笑！”苏娜不满地叉起腰，“猎神者永远也不嫌多！” “你不允许我去尝试，但白晓不一样！我敢确信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他应该去试试！他自己也想！”她大声说道。 “你知道猎神者的死亡率有多高！”派克也抬高了音量，浑浊的嗓音像是含了一口水在说话，随即他的声音柔和下来，“我以为你不会想让他去冒险的呢，你一直想要有个弟弟，不是吗？” 苏娜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她说道，“但……我们无权干涉他人的选择。” “白晓？你想怎样？”派克转过头，低沉地询问道。 “我……”白晓思考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这使你充满了决心 “这么说，你决定了？”派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他细长的灰色眼珠注视着白晓。 “嗯。”白晓点点头。 向派克询问到了更详细的信息之后，他大致了解了猎神者这个职业。 结果不出他所料，但仍旧让他感到十分欣喜。 无他……这个职业，太适合他了！ 适合到……不像是一个巧合，而是一个精心的安排。 首先，在白晓之前，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被放逐到阿斯琉斯过。恐怖的流放之地有很多，一般来说，提到“流放”，是没有人会想到阿斯琉斯这个地方的。实际上，就是“阿斯琉斯”这个名称，也被常人所避忌，很少提及。 他居然被流放到这个基本不会有人想到的地方，是一件有几分蹊跷的事。 其次，到了阿斯琉斯之后，一种本能的渴望呼唤着白晓继续前进，而且他还没有冻死在大雪原上，而是被阿斯琉斯的人救了回去。就这样，他就接触到了一种十分适合自己的职业。 如此种种，就像是一个精心的安排与礼物，专门为白晓准备。如同一盘菜肴，已经被精心烹制，只等人前来品尝。 白晓不太相信巧合一说，他更倾向于……这是人为安排——或者说，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所有棋子推到应有的地方，一步步引领着他来到阿斯琉斯。 至于是谁、什么原因，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只等证据来验证。 不过如果真如他想的那样，那么应该是没有恶意的。白晓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猜测，就放弃眼前这个追寻属于自己道路的机会。 “哎……”外表年迈的派克发出一声叹息，极轻、却又极其沉重。 “这条路真的很危险，看看我的模样你就知道了。但我无法阻拦你。”他说，“然而……” “你人是我和苏娜救回来的，这几天也是我们在照顾你，给你一个住处，帮助你融入这个地方。” “我们收养了你，就会尽我们所能。”他微微眯起眼睛，“但是，身在这个家中，自然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我已经……做不动活了，而苏娜……她性子跳脱爱惹祸。”说到这里，派克老迈的脸上浮现一丝温情，但随即严肃起来，“所以我叫你帮我忙，可不能推脱！” “好。”白晓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派克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拿来拐杖，颤巍巍地站起。 “走吧，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就带你去神殿成为猎神者。” 去神殿成为猎神者？这听起来就像是在别人家里公然说自己要杀了他，白晓暗自嘲讽了一下。 夜色从古至今都笼罩在阿斯琉斯。数十亿年来，生物在进化、人类的国度逐渐建立、世界的奥秘在众生面前缓缓揭开，唯有这一抹深沉的夜色，永远地漫延在阿斯琉斯的天空。 这里的日夜，全靠月来判断。当北方亮起微弱的白光时，就是月升起的夜晚；当那抹白月光渐渐消逝在地平线的时候，就是白昼的到来。 但这里的作息与外界完全相反。夜晚有月光，所以更明亮，是工作的时间；白天月消失，而太阳又照不到这里，环境更显黑暗，所以是休息睡觉的时间。 月的清冷光亮在北方露出一个小角，意味着现在是“早夜”，概念上相当于外界的早晨。 老人模样的派克在前面领着路，虽然身体已经衰老，走路都需要拐杖来支撑，但他的步伐却不慢。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激动。 白晓一直觉得，虽然他因为诅咒而退休，嘴上说着也似乎是不喜、或惧怕猎神者这个职业的话，但派克的心里依旧留有对这个职业——也可能是某种精神的热忱。当白晓向他问起关于猎神者的信息时，他的语气里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激情、向往与自豪。 口是心非…… 猎神者的职业，对于阿斯琉斯的人来说，是有着非凡意义的。 派克没有带他从人聚居的地带走过，而是找了一条偏僻的小径。 地面上有一条被脚踩过的痕迹，上面没有长草，且相对比较平整。很明显，这条小路经常有人走过。 白晓跟着派克身后，一边走路，一边环顾四周，记忆着路线。 墨蓝色的夜，与昏暗的地面浑然融为一体。即使没有阳光，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依旧进化出了适应无光环境的能力，在阿斯琉斯蓬勃生长着。据派克所言，这里的植物，都是真正意义上不需要光的植物。 也就是说，它们并不进行光合作用，可能是用其他东西代替了。在其他地方，可见不到这样的植物——除去人为栽培的。 实际上，阿斯琉斯的大部分生物，都因为与世隔绝的生活与南极点的环境，进化出了独属于这个地方的能力。有些动植物，已经和外界的近亲们，长得大相径庭。 这也是白晓为之惊叹的一部分。即使这里永夜笼罩，气温常年低于零下三十朗格，环境恶劣，生命在这里的进化却令人震惊。这是独属于自然的美，是世界规则的魅力所在。 也正是这样的种种，从微不可查的变化，到堪称奇迹的进化，都让无数学者沉溺于中。所有的顶级职业者，无一例外，都是对世界的狂热研究者——这也是最初“法师”这个始祖职业出现的原因。 就在白晓感叹于这里独有的魅力时，他也注意到脚下的路，渐渐陡了起来。 向前看去，嶙峋的岩石组成一条巨蛇，蜿蜒向上爬去，在尽头，尖锐的岩石向前延伸，像鹰尖锐而凌厉的头部线条。 这是一座悬崖。 “那里……”派克停在悬崖尽头，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就是被废弃的城镇——神之镇。” “诸神纪元时期，那里是最为热闹和繁华的城镇，那里的居民对神有着狂热的崇拜——因为一位神灵就居住在那里。” “但诸神纪元结束之时，邪之种的泄露，导致那位神灵被污染，堕落成了邪神。它的仆从也被污染，邪之种的力量从神之镇开始，疯狂肆虐。被它所污染的生命，都被转化为邪种生物。” “我们称被污染的仆从为‘邪仆’，被污染的其他生物为‘被感染者’——不过通常我们将两者统称为‘感染者’。而那位堕落的邪神，它依旧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我们不能说出它的名字。” “感染者的肆虐，传播到阿斯琉斯的各个地方。即使我们另建居住地，并把所有人全副武装起来，都无法抵挡这污浊心灵的力量。” 在对邪之种的研究中，有人发现了意识的力量。于是渐渐地，猎神者这一职业就诞生了。 猎神者，即狩猎邪神的人。这也是所有猎神者的终极目标。邪神是邪之种的传播源，只有杀了它，邪之种的传播才会中断。不然的话，即使杀了再多的感染者，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生物被感染。 这些是白晓所知道的。 “神殿，就在神之镇里面。虽然那边是感染者的大本营，当猎神者也开辟了相对安全的通道，可以直接去往神殿。”派克说完，拄着拐杖继续向前走去，“走吧，要到对面只有这座桥可走。虽然它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但依旧结实。” 白晓向前望去。一座铁索桥跨越两座悬崖之间深深的沟壑，横亘于两条巨蛇之上。 他踏上桥，锁链因为人的走动而微微摇晃。脚下的木板颜色发暗，却没有腐烂的痕迹。 白晓小心翼翼地跨过桥上的一个缺口。在他前方，是一片昏暗的地带，房屋尖尖的屋顶隐约可见。 眼前的昏暗与恶意，如同腐烂的尸体、腥臭的大嘴，迎接着白晓的走入。 然而，对于猎神者这个职业的好奇和对于意识和新事物的探究精神，使他充满了决心。 ps:“朗格”是自创的、属于小说中这个世界的温标，所以请不要带入现实……至于具体的换算……还没想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神殿与猎神者 “吱——呜——” 老旧的铁索桥摇晃着，发出低沉的哀鸣。 “好了。”派克拄着拐杖走下桥，“这就是神之镇。” 白晓抬头望去。 高高的金属墙壁直入苍穹，在夜色下如静谧的黑暗，几个巨大的缺口隐约可见。在城墙底部，能看见一个应该是大门的地方，被金属板、木板、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堵住，上面还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虽然我们建起了高墙，堵住了大门，尽量地修补缺口，但针对心灵的力量依旧传播了开来，只有我们如今所居住的地区稍微好一点。”派克低沉地说道，“这只能防御一下弱小的被感染者。” 白晓走上前，摸了摸饱经沧桑的墙壁，细小的裂缝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所以摸上去有些粗糙。 “走这儿！”年迈而浑浊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看去，派克站在左侧。在他的脚边，地上有一个洞口。 白晓跟随他一起走下这个地下通道。 这里没有阴冷潮湿的气息，金属砌成了墙壁，两条金属管道从两侧向前蔓延，散发着莹莹光亮，明亮又柔和。 很明显，这里时常有人打扫，所以没有什么味道，四周也很干净。 “这条道一直通到神殿内，也是所有猎神者进入神之镇的通道。”派克加快了脚步，在金属通道内快步前行着，至于拐杖？仿佛只是一个摆设。 ……白晓还以为他需要拐杖来辅助走路的。 派克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接近奔跑的速度，但他的姿态依旧是走路的样子，背微驼，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假的，都是假的…… 派克的速度接近白晓急速奔跑的速度，所以他必须尽力奔跑，才能够追上。 这条地下通道造得很宽敞，至少能容纳四五个高大的成年人并排通过，所以跑起步来没有什么困难。 不过这条通道很长，一眼望去，只能看见金属色的通道墙壁一直延伸。 两双脚飞快地在通道地面上点过，却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白晓尽力追赶着，刚刚从雪原的寒冷中恢复的身体明显比不上派克。这个老人模样的人奔跑起来，似乎极其轻松和轻盈。 “嗵——” 终于，两人从地下通道钻了出来。在一声微小的声音后，通道渐渐合上了。 “呼——抱歉，好久没来了，忍不住放松了一下。”派克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随即又舒展开来，“越接近神之镇，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有力。” 他拄着拐杖，悠然地走了几步，抬头环顾四周，说道：“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话音刚落，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语气却略带打趣。 “当然没有变化！你才退休了两年。” 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男子走来。他的长相有些可怖，额上一道长长的伤疤，笔直地延伸到下巴，一路上经过鼻子和嘴巴，在面部中心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派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愉悦，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老一，好久不见。” “两年没见了，你竟然忍得住两年不来神之镇，看来是我低估你了。”被称为“老一”的男子嘴角扬起，微微牵动伤疤，显得有一分狰狞，但眼神里却流露出见到多年不碰面的老友的亲切，“你这两年来如何？不会就在家领救济金吧？” 派克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会？虽然除了猎神者的工作以外，我确实不想做其他工作，但也没有颓废到领取救济金的地步！” 老一笑着说道：“是啊，差点忘了，你可还有一个美丽顽皮的老婆等着你投喂呢！” 派克笑着摇摇头，神色随即严肃起来。“你可别再打趣我了，今天我来神殿是有正事的，这个孩子想要成为猎神者。” 男子眼睛一亮，打量了一下白晓。 “这个孩子的事我听说了。他是从阿斯琉斯之外来的，是吗？能够通过你的同意被推荐过来，想必应该是一个优秀的苗子。”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只是他学过巫术，我想他的天赋应该能够胜任猎神者而已。”派克拍拍白晓的肩膀，“老一，你先带他去成为猎神者，之后咱俩可得好好聊聊天。” 老一笑道：“当然。”随即的他的面色沉着下来，对白晓示意了一下，转身向前走去。 白晓安静地跟着他。 地下通道的出口似乎建在一个偏殿内，面积并不大。推开厚重的大门，走过一段布置简陋但干净的走廊，就进入了应该是主殿的地方。 在短短的一路上，老一也问了他一些问题。 “你是巫师？”语气却很肯定。 “……见习。” “精神力锻炼得怎样？” “不错。”白晓可是有特意克制精神力的锻炼，防止在还没有了解意识的增强方式之前，精神力已经过多地强大。 “你对意识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让白晓在心底犹豫了一瞬，“在一些家中的古籍中了解过一点。”这是真话，但他却没有说出全部的真话。 “……”之后老一陷入了沉思，一直到两人来到主殿。 高耸的半圆形屋顶，是由金属和石头拼接而成的阴冷灰色，一块块玻璃窗嵌在穹顶边缘，虽没有什么灰尘，但却因为岁月的洗礼而灰暗褪色。只有从隐约的一两块玻璃的颜色上，才能窥见过去这些玻璃窗瑰丽的色彩。 灰暗的殿堂中央，矗立着一座金属雕塑。那是一个人的模样，高度大概有两个成年人高，身上穿着简朴但样式古旧的服饰。雕塑的顶端正对着穹顶的中心，它的半个身体已经消失，只剩下另半个身体，诉说着这座雕塑曾经的精美辉煌。 数道管子从穹顶延伸而出，一直伸到地面。温和的浅黄色柔光从管子里散发出来，照亮了整个主殿，为硬冷的灰色风格带来一丝柔意。 在墙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浮雕。即使因为长久的时间而变得模糊不清，但仍旧能依稀辨别出这些浮雕的精美。 简朴、硬冷的整体线条，柔和的光亮，精细的雕塑，这些元素和谐地统一起来，使得这座被岁月侵蚀的神殿，依旧散发着雄伟的气势。 白晓稍稍惊叹于神殿金属与岩石融合的建造工艺，随即他的注意力被老一的招呼声吸引了过去。 “事实上，作为生命的核心，我们对意识仍旧是一知半解——即使已经进行了万年的研究。”老一示意他走近。 “最初的猎神者，是直接接触邪之种的力量的。但那太危险了，平均十个这样做的猎神者里面，有六个被污染，两个疯了，一个死了。”老一继续说道。 “因此现在，要成为猎神者，是由一位经验丰富的前辈，在意识上引领他，窥探邪之种，从而进行启蒙，成功率大大地提高。” 老一伸出一只手，伸到距白晓的脸很近的地方。他深棕色的双眼注视着白晓，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 “闭上眼，尽量封闭所有感官，我会引领你，进入你的深层世界……” 白晓顺从地把眼睛闭上。老一那双深色的眼睛，却依旧残留在他的思维里。那双深邃的瞳孔，黑的如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隐藏了无尽的岁月。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迷踪 大雪纷飞，寒冷的气流肆虐。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覆盖了整个世界。 这是冰眠季寻常的一天。 动物蛰伏了，树木寂静地矗立。 但孩子们的热情永不熄灭。 “哈！就是这里！” “看起来不错啊！希恩，你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 靴子踩在雪地上，在积雪上留下一串串脚印。松软的雪“簌簌”地塌陷。 “这里原本是几个贱民崽子玩耍的地方，然后，当然，我把他们都赶走了。”十岁左右年龄的男孩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缓缓说道。 他身着轻便而又保暖的皮衣，外面罩着雪白的裘皮大衣，一头被精心打理的浅棕色短发微微泛着金色，那孩子特有的灵动的双眼四处打量着。男孩的脸上挂着贵族特有的浅笑——高傲的浅笑。 紧跟着他的，是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 “希恩，还是你有办法！”其中一个男孩兴奋地说道，“这么大一片树林，又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简直完美！” 名叫希恩的领头男孩微微笑了笑。他环顾着四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如蛇鳞一般清澈而冰冷。 “那么……希恩……”一个女孩站在一旁，怯生生地问道，“我们……玩什么呢？” 希恩微微瞥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但似乎有狡诈和不屑在眼底闪过。 “这个嘛……”他慢慢转过身，“今天我们主要是带这位新朋友来玩的。” 希恩眯起眼。 “你觉得呢？” 一个稍显年幼的孩子站在林间，与其他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喂！希恩问你呢！回话！”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喊道， 他抬起头。 白得无一丝杂色的短发上落满了同样色彩的雪花，苍白的皮肤被不算很厚的衣物包裹。那双几乎发现不了瞳孔的眼睛，被蓝色充斥，从虹膜边缘的一圈蓝灰色，逐渐变成澄澈却不明亮的天蓝色，显得有几分黯淡，如雨前的天空。 “随意。”他回道。 “哦，那么如你所愿。”希恩眼中某种笑意一闪而过。 “那么，我们来玩一个传统的游戏——”他故作悬疑地停顿了一秒，淡淡地微笑着，“迷踪森林，怎么样？” 其他的孩子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他们纷纷点头，附和着： “迷踪森林？好啊。” “这个老游戏一直都很有魅力。” “同意。” 白发蓝眸的男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希恩脸上的笑意更浓，“就这样定了。” 他叫了一声男孩的名字，说道：“你是新来的，就当迷失者，而我们当树妖和噬人精灵，如何？” “好耶！” “我要当树妖！” “得了吧！你每次都当的是树妖！让给别人啊！” 未等白发的孩子开口表态，其他人就欢呼着，互相打趣着、推搡着，冲入了树林中。 希恩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他一番。 “玩得开心。”说罢，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嘲讽。 希恩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进入了树木的掩映之间。 走在最后的一个男孩刚把腿放入树林之中，突然又犹豫着退了回来。 这是一个金发的孩子，长得并不像希恩那样俊秀。他的眼睛有些狭长，白皙的脸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褐色雀斑，不算挺拔的鼻子有点发红。 “那个……”他欲言又止，刚要开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 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转身走进了树林中。 低着头的白发孩子此时抬起了头。他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在确认身边空无一人之后，缓缓走入了树林。 常青的树木笔直地矗立着，一簇簇深绿色的叶伸出，枝条顶端挑着青绿色的嫩叶。 一团团、一片片雪覆盖在树上，散落在枝头，一股寒冷的气息自天上而来，又从地底钻出。寒风灌入他的衣裳。 但男孩并不觉得很冷。他在树木间缓步行走着，左右观察着、张望着，蓝色的眸子扫过每一片树叶、每一条枝干，寻找着其他人的踪迹。 雪，纷乱地散落，模糊了视线。他的目光落到远处，似乎在观察着无名的生命。 时间慢慢地逝去，却一去不复返。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逐渐剥夺着声音，周围一片寂静。 “簌簌——” 靴子踩在雪地上，如同踩在一团棉花上。但如若再踩得稍稍用力些，便能感受到地面的厚重，仿佛踩上了一大片亘古不变的寒冰。 天地间，一切的生命都为此蛰息，灵动活泼的身影都失去了踪迹。世间仿佛只剩下静默的树、飘扬的雪，以及一个瘦小的孩童。 他，没有找到任何人。 也在树林中迷了路。 大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使得一切痕迹被覆盖，记忆也被雪花所笼罩，无法回忆起清晰的道路。 这个孩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漠得像任自己随风飘扬的雪花。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最终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人就是这样，即使知道这是一个谎言，也甘愿跳入，去追求那渺茫的机会。 他放弃了寻找他人，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树林中。 树木沉默地环抱着他，那些受伤而形成的树瘤子宛若一双双紧闭的双眼，不观察、不理会，只倾听自己的内心，对于外界的冷暖不予回应。 该怎么回去呢…… 他思索着。 雪花再一次落在他的肩头、落在白发上，但他似乎浑然不觉。 或许待在原地等待，等待父亲派人来找他，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他的父亲会派人的话。 他耐心等待了许久。 时间渐渐流过。 雪花把他灌注成了一座苍白的雕塑。 最终，他动了动手臂，把一些雪花拂下去。 抬起腿，他再次走了起来。 寒风从林间吹过，让他微微感到一丝寒意。树木在风中微抖着身子，一些雪从叶间掉落，“哗”地一声落到地上。 他开始想念城堡中的壁炉，那火焰发出的柔光照亮了暗沉的墙壁。还有自己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未读完的书，以及笔记。 藏书室里的书很多，紧密地堆放着，犹如一个矿洞，等待着他去挖掘美丽的矿石。 就这样，他一边怀念着城堡中的事物，一边在雪中慢慢行走着。 “呼——” 雪花飞过，模糊了这道背影。 最终的最终，他怎样了呢？ ……好像是自己走出去了。 白晓微微回忆了一下。 说实话，看到自己的记忆是一种古怪的感受。 他注视着在雪中愈行愈远的自己，幼年时期的自己。 竟然能以这样的形式观察自己的记忆……白晓看着地面上的孩子在树林中游荡着。小孩那张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一种漠然的注视。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了一下，再次从头放起。一群年幼的贵族小孩，进入了这片树林。 白晓一边看着，一边思索着。 问题来了：老一说是会引领他，但现在他人呢？ 他有些犹豫。 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深入？ 但这点犹豫只持续了短短片刻，他便眨了眨眼，决定下来。 面前的记忆画面扭曲着消失不见。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混乱与秩序 我在哪里？ 白晓懵了一瞬。在短短的一个时刻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唯余空空的思想。他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无法准确地说出现在的感受。没有人固有的六种感觉，仿佛肉体的一切都被剥去，只剩下意识在思考。 哦，他记起来了，老一说过要引领自己去接触邪之种来着。 那么，他人呢？ 白晓不停思考着，越过记忆区之后，所有回忆已经模糊不清——或者说被压制了，思维的运转十分单纯，只有提出疑问、思考、计算、得出结论。 只有关于猎神者的事记得还算清楚，所以他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 就这样，似乎过了短短一秒，也有可能时间并没有流逝一分一毫，一股难言的吸力传来，他感到类似眩晕一样的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 用移动这个词，可能也不太贴切，但若硬要用能够理解的常规来解释的话，只有“移动”最为接近白晓如今的感受。 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洋，思维也变得纯白，没有任何思绪。也因此白晓没有感受到——或者说没有记住这一瞬间的感受。 下一刻，他感觉豁然开朗。似乎有东西在意识中炸开，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白晓又可以感受到其他事物了。 但与以往的感觉不同，这不属于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或者感知的任何一种，硬要说的话，和精神力扫描有点像。 用精神力探查物质世界，就像是一个奇异的拓展视野，一切的一切，都是微小的粒子堆积、接合而成，虽不能“看”到颜色，但扫描到的一切都会化作信息清晰地直接导入思维中。 而如今的感觉，在画面导入方面和精神力扫描十分相似，但此时“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奇异的东西。 白晓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它们在思维中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没有形状和颜色，但他就是能很清楚地了解到这一点。 这些东西堆叠在一起，从不同方向、不同维度冲来，他的意识被埋没在其中。大量的信息冲入，白晓的思维差点陷于这些无规则的混乱之中。 他运转起思维，疯狂地思考着，脱离了无状的混乱。 那种无言的吸力再次传来。随即一切再次改变。 这一次，事物变得更加易于理解，却也更加令人疯狂。 一种无形无状的东西出现在离白晓不远处。 那是难以名状的疯狂。 在那些蜷曲着的、同时又舒展着的东西当中，一颗种子样子的东西在缓缓转动着。 一开始这颗种子是一个平面的圆形，但随着它的缓缓转动，仿佛空间在一瞬间扭曲了一下，种子变成了一个三维的三角体，再一转，一个漩涡出现。 无限的虚无无限地延伸，混乱的呓语低低高高地涌动着。 深渊中的不安蠕动着，伸出从没有存在过的触手。 种种情感一闪而过：爱、憎恨、渴望、悲伤……这些情感以区别于正常情感表达方式的形式涌来，旋转、扭曲在一起，交织成绝对的理智。 随后理智如蠕虫般攀上白晓的意识。 一种恶心又糜烂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理智的内里，是不断挣扎、蠕动、扭曲、分裂、粘合的混乱。 完全的毫无规律可寻。 惶恐的感觉接着涌出。白晓的意识开始挣扎，企图挣脱这团无形无状的东西。 但紧接着，周遭的一切，如黑暗般深沉、又如天空的歌喉一般尖锐的疯狂摩肩擦踵地挤上来。 纷繁的景象充斥了思维。信息太多了，思维无法处理，只能被动地接受。 似乎传来一声悠扬的长鸣，一只生物从一旁飘过。它的无形的触须飘动着，一枚枚鳞甲出现又消失，变得坚硬随后又化为柔韧的皮甲。 这一次没有吸力了，而是一股温暖而柔和的东西轻轻靠拢，带着白晓，向前冲去。 似乎有“呼——”的风声传来，显得飘渺而又十分接近。隐隐约约的话语声出现，却似乎蒙在雾中，听不真切。 画面断断续续地出现。 白晓渐渐靠近那颗旋转着的种子。 无形的恐惧炸开，充斥了思维。 耳边传来老人浑浊不清的低语，他微微睁开的眼睛隐约看见派克布满皱纹的脸。 “醒来吧！” 突然，很清楚的声音传来。 白晓努力地让头脑保持清醒，却仍有一片混沌笼罩在意识上。他的肉体已经渐渐苏醒，但意识却被无形的触须拉扯着，沉湎在难以名状的世界里。 尖啸、痛苦、扭曲的快乐，绝对的理智与绝对的混乱，掌控着的未被掌控的事物，悖论，同时生和死的生命，微小粒子之间的纠缠…… 疯狂的混乱和有序的世界规则同时出现，在脑海中搅成一团乱麻。 他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了老一的脸，但下一刻他的面容开始扭曲。 嘴巴裂开，露出一圈一圈螺旋状的牙齿，一颗颗眼珠突破皮肤的束缚，转动着出现。脊椎骨上的棘突从皮肤中伸出体外，形成嶙峋的巨石般的结构。 皮肉外翻，黯淡的红色肉块中长出新的肢体，一个个浑浊的脓包逐渐充满了脑袋，五官被挤成了不对称的模样。 眼前的生物用漆黑的眼珠注视着白晓，后者感觉自己被定住了，浑身僵硬。 两者无言的对视着。 “醒来！白晓！” 强有力的呼唤接连不断的传来，但白晓的思绪却慢慢沉浸。 一幅世界的时间画卷缓缓展开。 时间无声地流动。 两个不断回转往复的漩涡出现。 一股无形的风从这头吹到那头，不停地旋转着。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部分的“无秩序”组合起来，变成了“有序”，它们继续组合、拼接，形成了“规则”。 但混乱中的有一些，因为规则的产生，而失去了拼接的对象，便一直是混乱。 然而，“世界”本身没有混乱和秩序之分。规则融入到了混乱之中，便成为了“疯狂”。 它就这样出现了。 超脱物外，不守规则，它既是“混乱”的杰出代表，又是“秩序”的产物。 诸神纪元，是侵略者的纪元。 来自其他位面的、自称为“神灵”的生物，统治了这个位面将近五百万年。 然后它们最终还是溃败了。 这就是诸神的黄昏。 它来到了这里。 改造只是无意间的事，只要接触到混乱，疯狂就这么产生了。 南极点的这个因神灵的繁荣而繁荣的小镇，最终也因神灵的堕落而堕落。 最后的最后，既是广义上的现在，也是狭义上的过去。 它再一次出现在了白晓面前，以更为清晰的姿态。 但那些肢体、五官却渐渐扭曲，变成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 混乱的尖啸声不断响起，此起彼伏。 白晓深吸了一口气。 一团如雾气一般的黑色物体闪过，一颗眼珠烙在了脑海中，悠远的恐惧感缓缓上升。 紧接着，老一和派克的脸清晰又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白晓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邪之种”是什么了。 那是混乱的传播者，秩序的代言者—— 污秽之种。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想不出标题了 “我还以为你被邪之种污染了呢，这样的情况是很少见的。”老一说道。 他脸上笔直的伤疤随着表情的改变而蠕动着，像一条长长的、深色的蠕虫。 “……什么情况？” 白晓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之前所“看”到的一切似乎还在脑袋里回荡，低沉的呓语在耳边嗡嗡作响。 “你潜入得太深了。”老一看了看手中的怀表，“你用了五秒钟——大部分花了这么多时间的人都失败了，他们都被污染了。” 五秒？才过去了五秒？ 白晓仍然觉得自己像是飘在空中一般，有种恍然的不真实感。他觉得自己在与那些奇妙的、不知所谓的东西的接触时不止过了五秒。 不不不，五秒太长了，这在思维里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白晓有些懵，在之前的经历过程中，他的时间感几乎已经全部丧失，时间似乎已然毫无意义。 老一蹲下身，仔细打量着他。“不过既然你成功地摆脱了，你就是成功了。” 他摩挲着下巴，说道：“这样说来，你的天赋很不错。我就说嘛，派克的眼光不会错的。” 身体已经衰老的派克微微耸肩。“我想，更多的是苏娜发现的。” “无论怎样，白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猎神者了。”他说。 这听起来有些随便……白晓暗忖道。 要知道，就拿巫师来说，成为一名见习巫师并不是很简单的。首先，你要有足够的资质——这点并不是很难，只要达到最低的限度就可以——据说古代的巫师很看中资质，并凭此把见习巫师分为三六九等，但事实证明资质充其量是个敲门砖，真正重要的还是智商。 其次，就是学习。在通过第一场考试之前，南方联盟学院的学生是不被允许成为见习巫师的，因为只有丰富的基础知识储备和耐心的培养，才能帮助学生更好地打下基础。 再次，在通过考试之后，学生就要开始初步的冥想，他们需要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冥想方式，这样形成的巫师才是最贴切自身、最水到渠成的。 这样的三步过程最快一周左右，最慢的苦于资质和思维能力的限制，可能会在最后一步上花上数年时间。 就是最基础的职业战士，一个人也需要辛勤锻炼半年左右才能达到初阶。 结果只需要五秒钟，他就是一个猎神者了？ 嗯，这很有趣。 “你的意识已经接受了初步改造，这就是成为猎神者的唯一要求。”老一也看出了白晓的疑惑，解释道。 “其他的方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向，比如注重肉体还是注重意识。我们只总结出了比较基础和大众化的东西，以及对抗不同感染者的经验。”老一严肃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实践。” “说这么多啰里吧嗦的干什么？”派克咳了一声，说道，浑浊的嗓音在喉头翻滚，“总之一句话——自己努力。” “……”白晓点点头，“……所以？” “今天先回去了解一下猎神者的能力。”派克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带你去试一下与感染者战斗，看看什么武器适合你。” 白晓又点头。 派克对老一微微点头。 “再会。” “再会。” 老一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地下通道里。 他脸上的疤痕微微蠕动了几下，轻声自语道： “这样一个外来者的出现，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比起来的时候，回去的时候派克看起来从容多了。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在通道中走着。金属墙壁从四面把两人环绕起来，泛着柔光的管子照亮了一整条如长蛇一般的通道。 白晓碰了碰发光的管子，觉得这应当是某种元素的作用。在黑龙领可看不到这些照明工具。 在普通人的国度里，任何超越普通人发展的物品是被禁止的，南方联盟希望这些国度自行发展，这样比较符合发展规律。 因此，莱茵帝国的照明工具只有油灯和荧光石。 不过对白晓来说，照明并不是什么困难事，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精神力模型。 然而，既然决定学习猎神者的道路，他决定要尽量少用巫术。 随着微不可查的声响，两人从地下通道里出来，开口迅速隐去。 派克拄着拐杖，眯了眯眼睛。 “临时起意。”他轻声说道，“先让你看看感染者都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附近有感染者？白晓猜测。 派克握紧了拐杖，压低身子，安静地沿着神之镇的高墙向左侧走去。白晓见状也尽量减轻走路的声音，跟着他走去。 拐了一个弯，派克用拐杖指指前方。 在夜色笼罩的杂草丛中，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不，不止一个。 白晓仔细看去，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数个佝偻的身影游荡着。昏沉的夜色使得它们的身影模糊不清，隐没在静谧的黑暗中。 “都是一些比较弱的货色。”派克轻声说道，“我引来一只给你看看。” 他随手捡起一个小土块，随即半眯起眼向前看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过了一秒，他把土块扔了出去。 土块飞了出去，落在了离最近的身影很近的地方。泥土飞溅，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个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动了动，转过了身。它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似乎在踌躇着。 很快，它又动了动脑袋，似乎察觉到了二人，走了过来。但它的速度并不快，似乎在试探。 它贴着草丛，尽量把自己的身体隐没在草的掩护中，一双黑色的眼珠紧盯着两人。 待它走近，白晓看清了它的模样。 暗沉的皮肤，狰狞的面容，一张巨嘴咧到耳根，一颗颗歪歪扭扭排列的锐利牙齿遍布其中，两只细小的眼睛嵌在皮肤的褶皱里。它的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手臂奇长，长长的爪子像一把把长刀。 看到只有两个人，这只样貌丑陋的怪物没有放松警惕，依旧试探着接近，大大的嘴巴张开，涎液从牙齿缝中流出。 看起来似乎智商不低的样子啊……白晓无意识地用一根手指无声地敲着高墙。 “如果它察觉到敌人的实力比它强，它就会发出声音召集援助，你看——”派克把声音压得极低，“它已经准备找援助了，但是——” 派克突然动作。 手一动，手中的拐杖迅速变幻，外壳的接合处分开，露出内里的结构。 一道隐没于黑暗之中的长蛇般的身影无声地划过空气，狠狠地抽在感染者的脸上。 这赫然是一条长鞭。 怪物愣了愣，随即面容变得更加狰狞。它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向派克急速冲了过来。 但还未接近，一道黑影闪过。它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黑色的粘稠液体从伤口缓缓渗出。 派克缓缓收回又接合成长刀模样的武器。 “但是它们很容易被激怒，一旦被激怒就会直接冲上来。如果计算好距离，它并非呼叫援助的嚎叫就不会传到其他感染者那里。”派克抬头望向远方，“数量不多啊……你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的身影就窜出了很远。 白晓蹲下来仔细观察着这只感染者。 它还是人形，但很多器官已经发生畸变。那些尖锐的牙齿，长长的爪子，都是战斗和捕猎的利器。 白晓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 也正是为了对抗在身体上有着天然优势的其他生物，人类发明出了武器。 很快地——白晓估测大概只有一分钟，派克就回来了。 “走吧。”他示意道，率先走向铁索桥。 白晓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却是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ps：咱去千岛湖玩了，后面三天都不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武器 寒风呼啸，干枯卷曲的叶子随风滚动，变得干脆的叶面与坚硬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夜色从空中倾盆而下，如泼墨一般涌动着深沉的色彩，几缕云朵慢悠悠地飘动，宛若几条灰白色的绸带。 白晓单独一人，走过横亘于深渊之上的铁索桥，通过地下通道来到神殿。 经过半天的摸索，他已经了解到了一些自己意识的改变。 今天，他要去神之镇试试水。 按照派克的说法，实践能够帮助他更快地了解自己的能力，并且在战斗中他才能选择出最适合自己的武器。 “实际上，在神之镇之外，也有不少感染者，但神之镇无疑是大本营，感染者的数量是最多的，去体验一下被围攻、命悬一线的感觉吧，那对你很有帮助。”派克这样说道。 地面发出细小的咔咔声，白晓从通道里钻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迅速合拢的出口，随即向前走去。按照之前的记忆，他走出这个偏殿、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主殿。 被派克称为“老一”的男人站在雕塑下，沉静地注视着白晓走过来，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跟着我。”他说着，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白晓跟着他，来到一个较小的、类似于暗室的房间。 光线照不进这个地方，只有莹莹的柔和光芒从四壁的管道中照出，照亮了这个略显灰暗的地方。这里的墙壁已经有些许破损，但整个地方却被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 一把把武器整齐地挂在墙上，还有一面墙壁挂着各色各样的盾牌，一些重型武器放在地上。 “这些都是给新手试用的武器。”老一解释道，“你可以在这里随便选用，直到你找到适合自己的武器类型为止，然后你就要去武器铺，让罗德一家给你打造独属于你自己的武器。” 接着，老一就没有再说话，安静地注视着白晓在各色武器中游走，脸上那条笔直的疤痕平静地顺着额头和鼻子而下。 白晓先是扫视了一眼所有武器。 刀、剑、弓箭、弩箭、矛、戟、长枪、鞭子、斧、锤、镰……都是常见的武器样式。 他思索了一下。 按自己如今的身板，较重的武器例如巨斧、锤子之类，拿自然是拿得起来，但挥舞起来很容易疲累、也不够灵活，所以首先排除。 白晓身高中等、又比较瘦削，在感知方面他有优势，因此灵活多变的武器应当是适合他的选择。 他的目光从每一件武器上扫过。 匕首？这是他曾经使用过的武器。 但它的长度太短了，只适合暗杀或者超近距离战斗，不过作为随身携带的备用近战武器倒是不错，小巧又轻便。 刀？这倒是不错的选择。 轻薄又有足够长的刃，有砍、削、刺等几种用法，还算灵活，以前白晓也学过一点刀的用法。 剑，同样是人们所钟爱的常见武器，甚至比刀和斧更受欢迎些，是许多军队的标配之一。比起刀，剑的两侧均有刃，左右皆可伤人，比起刀来更加灵活，进可攻退可守，用剑的方法也多，也不难怪会有这么多人钟爱这种武器。 对于剑白晓没什么感觉，大概是看多了有些审美疲劳。但作为很受欢迎的武器，自然也是十分好用的。 弓箭瞬间排除，毕竟只是远程武器，射箭也需要时间。小型弩箭倒是可以装备，它不需要弓箭那样搭弓射箭的过程，操作简便、杀伤力大，可以用作中远程武器，如果能够进行一些改装，也可以具备近战武器的功效。 矛也排除，攻击方式单调，单体对付大量敌人会显得无力。 而长枪、戟等的长柄也是白晓所不适应的，攻击的那头中握住的那头轻会使战斗缺乏灵活性，会随着武器具有的惯性走。 鞭子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杀伤范围广、也很灵活多变，就是杀伤力小了一些。但如果像派克的武器那样，在鞭子上加装杀伤力大的利刃之类，并且拥有鞭、刀几种形态，完全算得上是可牵制也可杀敌的武器。 至于镰刀……在白晓的印象里，镰刀通常是用来收割农作物用的。的确，用得好，镰刀与众不同的改造的确具备很好的灵活性，但很难掌控的好，远不及刀、剑等来的实用，是很冷门的兵器。 不过造型看起来很高端就是了…… 思考了一会儿——如果在现实中的话，只是短短一两秒而已，白晓用手指了指刀、剑、鞭、匕首以及弩箭。 “这些我都可以试吗？” “一切随你。”老一简短地答道。 他扫了一眼白晓指出的武器，接着道：“现在你可以选择一样或几样——要合理选择搭配和数量，然后出去试试。派克应该跟你说过关于不同感染者的大概特点吧？” 白晓点点头。 “那就去吧。”老一淡然地说道，“记住，外面很危险，不要逞强，神殿内部是安全的。” “但是，在死亡的刀尖上起舞才是迅速变强的方法，实践，一切唯有实践。理论固然重要，但实际战斗才能发挥出理论和本能的力量。” 说罢，老一率先走了出去。 白晓思索了一会儿，选了一把长剑，又带了把匕首挂在腰间，走了出去。 神殿的出口很好找。一扇高大的门，被各色各样的金属条、木条封了起来，细细密密的钉子把门封得很牢固。旁边有一个小门，似乎是后来才开辟的，边缘有些粗糙，比起大门要窄小得多。 他打开门上架着的金属门栓，用力推开厚重的门，走了出去。 白晓刚走出去，身后的门就迅速地、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 他回头看了一眼。 这门还打得开吗？ 他试了一下，因为里面没有锁起来，所以还是打得开的。 于是白晓转过头，面向前方。 神之镇房屋等结构没有遭到什么破坏，保存的还算完好。但从墙隙中长出的杂草、堆积在地上的破损砖头、木头，依旧体现出这个地方的荒凉与老旧。 神殿的外部依旧被维护得很好，但其他普通建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房屋外壁早已脱落，砖瓦木头纷纷落下，露出内里的金属结构。 夜色随着月的远去愈发深沉，墨蓝色的天空中透出诡异的猩红色，如同扭曲而怪异的血色残阳、落日余晖。 墨蓝色似乎隐去了，暗红色占据了主导地位，几朵云飘过，同样映出微微的红色。这在阿斯琉斯的其他地方白晓可没有见到过。 纵然有诸多好奇，白晓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集中精神。 影影倬倬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白晓的心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身体紧绷，所有感官全部调动起来，帮助他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白晓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首战 在被流放到阿斯琉斯的一路上，白晓也算是开了不少眼界，许多只在书本上读到过的生物纷纷出现。经历了数场战斗，从前学过的战斗技能已经渐渐用于实践之中，比起在黑龙领的时候，他的战斗技能已经提高了许多。 若要把现在的他放到黑龙堡面临战争的时候，他有一定把握重创狄伦、伊莱两人。 当然，放在现在的场面，白晓的能力弱上可不是一点点。 神之镇特有的血色天空铺满了苍穹，直到遥远的天际，那抹猩红色才慢慢淡下去。几朵云在寒风的推动下，化作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丝带，驶向远方。 白晓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隐约的怪味。 他手里握着一把样式普通的长剑，虽有些许老旧，但干净的剑身和被打磨得很锋利的刃口表明它受到了很好的保养。 数个身影在白晓周围晃悠，看起来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往远方望去，还有数不清的身影在徘徊。视线受到鳞次栉比的房屋的阻碍，因此看得不甚清楚，但白晓确信还有更多被污秽之种污染的生物，在建筑的阴影下游走，寻找着猎物。 他弯下腰，把身子隐藏在高高的杂草里。根据派克的说法，大部分被感染者的感官都没有经过太强的强化，因此更多的依靠视觉寻找目标。 但原本是神灵仆从的邪仆，则是另外一种概念了。它们数量不算多，但各个身怀诡谲莫化的能力，探查能力更是十分灵敏，在一定范围内，它们能感应到所有未被污染的意识，从而做到精准的定位。 当然，在被感染者——由普通人或生物转化而成的感染者中，也有特殊的个体。它们要么是神灵的狂信徒，要么是天赋异禀又怀有极强情绪残留的人。这些被感染者被称为“堕落者”，能力与邪仆一样强大。 白晓选定一个落单的目标，先是远远的观察了一下。 通过改变眼球处肌肉、以及精神力、感知的配合，远处那头被感染者的样貌清晰地传递到思维里。 身形与普通人相仿，背微微佝偻护住心脏，面色暗沉，面容狰狞，有一张咧得很大的嘴，嘴里布满不规则排列的尖牙，手臂较长，有长而尖锐的爪子。 这是最低级的被感染者。 “就你目前的水平，也就能应付一下最低级水平的被感染者。”派克曾这样说过，“所以，千万不要逞强，要挑选合适的目标。” 眼前这只，无论是身高、身形，还是利爪的长度，都在中下游。白晓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尽量隐蔽自己的身形，贴着长长的杂草丛和建筑的阴影，脚步放的极慢极轻，悄无声息地绕到这只被感染者身后。 怪物仍在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脑袋不时左右甩甩，似乎在寻找着一个目标。 白晓心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一步步慢慢地接近着它。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 距离怪物的后背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白晓举起了剑，但一声嚎叫，瞬间打乱了他的计划。 “嗬……吼——！” 要想安静地接近一只被感染者是很困难的事情，毕竟在近距离下，它们的感官还是很敏锐的。因此白晓十分全神贯注，以至于不自觉地减弱了对于周围环境的探查，将身形暴露在了空旷的地方。 不远处的几只低级被感染者都注意到了他，嘴里发出各色怪吼呼叫着同伴，一边迅速冲了过来。 听到吼声的一瞬间，白晓就知道情况变得不妙。但他没有收回动作，而是加快动作，在几乎同一时间暴起，手向前一伸，锋利的剑刃如银蛇般递出，想要刺入被感染者的胸腔。 但这只怪物的反应也是极快，在那一瞬间迅速转身，剑刺歪了方向，又被对方的动作打断，只在它的背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嘶——吼——” 这只被感染者发出怪异的吼声，像是在呼应同伴。它的一只手臂快速地挥出，细长而坚韧的爪子挥向白晓。 白晓一个侧身躲避。怪物的另一只手臂随即挥出，抓向他的脑袋。 眼看着距离太近躲不了，白晓身子一个后仰，左手撑地以免身体倒下去，右手持剑，以一个斜斜的角度擦着怪物的指甲、刺入它的手臂。 紧接着他一个转向，将脑袋朝向被感染者身躯所在的地方，随即左手用力一撑将他带起。 思维急转间，一种无形无状的东西沿着身体来到右手，如一条无形的绳子，与手臂肌肉一起使力，刺入被感染者手臂的剑一挥，把怪物的身躯带起，向一侧摔去。 “嗵——！” 怪物佝偻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白晓顺势收回剑。 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意识，紧张感像一条怪异的游蛇在皮肤下游动。一股疲累感涌上心头。 白晓轻轻呼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刹那，对方的爪子几乎要抓破白晓的脖子。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本能性地完成了一连串高难度动作，把被感染者摔了出去。 他没有停下，三步并两步冲过去。 “唰——” 爪子挥过的风声在背后响起。其他被感染者赶到了。 白晓的思维高度紧绷，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先解决眼前这一个。 他的力量有限，被感染者摔得不远。此时它已经慢慢地想要站起身。然而白晓及时赶到，把剑精准地插进它的心脏处。 还来不及把剑拔出，他往一旁一跃，险之又险地躲开身后一只被感染者的攻击。他绕着地上的怪物尸体跑了半圈，找准时机再次拔出了剑。 剑刚拿进手里，一只利爪就已来到眼前。白晓想也不想，一个矮身躲过，随后向前一窜，把面前的被感染者扑倒在地上，腰间的匕首迅速拔出，结果了它的生命。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白晓向一旁一滚。“唰”地一声，数根爪子插在了他原来所在的地方。 他迅速从地上起身。又有嘶吼声近在咫尺，前方还有一只。 慌乱和紧张感正慢慢吞噬他的思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力调动所有感官感觉着周遭的敌人。 身后还有一个，它的爪子已经到来，嘴巴大张，准备在抓住目标后再接上一个啃咬。 面前的也近在咫尺，身侧的再次攻来。 白晓一个矮身先是躲过身后身前的攻击，随后向空挡处退去。但三只怪物迅速改变方向，呈三角包围式堵住他。 它们挥出长长的手臂，五根带有尖锐指甲的爪子伸出，从各个方向连番攻击向他，不给他留下躲避的余地。 距离太近了，几乎没办法防御！ 白晓的内心早已翻起惊涛骇浪，身体因为高度的紧张而紧绷。 必须突破它们的包围！ 他管不上背后袭来的爪子，剑一拍防住眼前的攻击，高举长剑，依靠精确的精神力探知刺入一只怪物的胸膛。 死了一只，暂时出现一个缺口，白晓向前冲去。 爪子在背上留下伤口，火辣辣的疼，他能够感觉到血液一滴滴流了下来。 白晓迅速转身，长剑先是打掉一只爪子，然后又是一挑、一挥，化解数道攻击。手向前一送，一只被感染者无力地倒下。 虽然被污染之后，这些怪物有了更强的力量、速度以及身体结构，但要害基本与被污染前一样。 白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汗毛倒竖的恐惧感又再次来临。他一个侧身躲避。 他快速地环顾四周。 情况不妙啊……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退回（求票啊求票） 密密麻麻的被感染者，以极快的速度聚拢。它们多是最低级的种类，但一双尖锐的爪子和比成年男子略高一筹的肉体力量依旧不能够小觑。 白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的意识足够强，就能够直接在意识上进行攻击，效率很高，也不可能出现现在的场面。 在实力弱小的情况下，他还是不够谨慎啊…… 敌人太多了，没有可能单靠肉体力量周旋，除非利用地形之类。 白晓快速地环顾四周，很可惜，他没有发现什么有利的地形。 到头来，还是要用一下其他的方法…… 白晓先是一个隐隙，最先到来的被感染者们扑了一个空，然后在空间缝隙中一个短距离的移动，出现在包围圈外。 略微思考了一下，他选择了一个简便而适合这里环境的巫术，迅速在思维中构建精神力模型。 “呼——”在精确的掌控下，空气被压缩成一道道薄而小的刀刃，随即纷纷向四周飞去。 “咻——咻——咻——” 最老套的攻击纷纷刺进了被感染者的胸膛。 白晓又试了几次风刃，稍稍试验了一下自己的精确掌控能力，觉得还算满意。 精神力模型变幻，另几种元素受到调动。空中水汽集结、水分子间空隙变小，迅速结成冰块。 冰块忽的延伸，如一把长刀从一头斩出，被感染者的脑袋如同割麦子一般整齐地掉落。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包围过来的被感染者基本都倒在了地上，成为了僵硬的尸体，一滴滴粘稠的黑色液体缓缓流出，发出比普通血液还要腥臭的味道。 感觉精神力还算充裕，但白晓还是放弃了继续使用巫术的打算。 背上几道被爪子抓出的伤痕慢慢愈合着。 这些最低级的被感染者，白晓就是近战也能解决一两个，用简单的巫术更是一扫一大片，本就是不足为道的生物。 如果是本土的不会其他能力的新手，面对这样的包围会怎么做呢？白晓认为拼着受重伤的危险还是可以逃出来的，但反杀基本没有可能。 或许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刻，老一会出手帮忙吧。 白晓掂了掂手里的长剑，又手一挥把匕首收回来。 试用了一下，他已经大概确定自己需要的武器了。 长剑的招式算是很灵活的了，但其本身的样式还是限制了许多更有效的攻击方式。很显然，复合型的武器才是他所需要的。 说起来，最近几天在阿斯琉斯，他发现很多人使用的都是复合型武器，即多种不同武器造型的混合体。这样一来，在不同的情况下，就能够转换造型进行使用，更为高效。 当然也有许多人钟情于形状比较单一的武器。 复合型武器的优点是运用灵活，不同武器的组合在很多情况下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杀伤力，但缺点是转换需要时间，运用起来也比较复杂和困难。 单一型武器虽然用法没有复合型那么多，但更容易上手和习惯，用得好也是很强力的。 白晓不太在意使用起来容不容易上手、难不难的问题。配合敏锐的感官，他相信自己能够很快熟练地运用这种武器。 但复合型武器同样牵扯到一个主体的问题。通常来说，这种武器在不进行变换的情况下，大致的样式应以平日习惯并善于使用的武器为主。 说实话，白晓在过去的十几年内，没有怎么使用过任何武器。在大部分时间内，他都待在黑龙堡中读书，或者做些小实验之类的。 一个个设想从脑海中闪过，白晓甩了甩这把长剑，决定继续用一会儿。 他已经有些许设想了。 想了很多，在现实中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呜……嗬……”远处的数只被感染者，看到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稍稍犹豫了一下，发出几声低低的吼声，慢慢地走了过来。 白晓一一看去。这些个被感染者身形高大，暗沉的皮肤上有许多奇异的器官伸出。它们的脸部大部分地方被一张巨嘴占领，一圈圈牙齿排列在圆圆的嘴里，一层层的牙龈似乎在蠕动着，数对长长的肢体从两侧长出，肢体上长着数根利爪。 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些不是低级的货色。 “在普通的被感染者中，长得越丑，就越强大——除非你的审美观比较奇特。”派克曾这样说过，“我知道你的巫术，对付对付最低级的还是很有效的，但在更高级的面前就比较勉强了，所以不要以为会一点小把戏就无敌了。” 派克了解白晓巫术的最高实力，所以他的话应该比较准确。 白晓不敢托大，面对迎面而来的几只怪物，脚步极轻地向一侧跑去，不让它们在同一时间接近。 跑向一边，几只被感染者前后追来。 趁着暂时还没有追上他，白晓尝试着给了最近这只一道风刃，接着又试了几种常见的攻击巫术。 无论是烂大街的风刃、冰刃等巫术锋利的刃，还是腐蚀性的巫术，以及熊熊燃烧的小型火球，都收效甚微，只留下浅浅的伤痕，并且迅速恢复了。 “咯——”最近的被感染者发出怪异的吼声，嘴巴一张，十几条触须伸出，如黑色的洪流一般冲向白晓。 他赶紧躲避，一个急转拐进房屋间的一条小道。 触须贴着墙壁擦过，无功而返。那只被感染者同样一个急转弯，几条肢体一齐伸出，从不同方向向白晓抓去。 白晓正想躲避，就感知到身后的危险。 “呼——” 他一矮身，就地滚了一圈，才躲过身后袭来的怪物。 空气组成的屏障一展开就如同纸片一般层层破碎，几根爪子瞬间洞穿了他的肩膀与左手臂。 痛感铺天盖地地从受伤处涌来，他不甚在意。 “嗵——！” 一把巨斧砍在了地上，又被迅速收回，一只瘦削高大的被感染者举起斧子，再次砍来。 真是中奖了，白晓心想。 在杀死那些低级被感染者之后，出现的都是战力不俗的货色，一个个几乎无视巫术的力量不说，这还来了一个带武器的。 没错，在感染者——无论是邪仆还是被感染者中，有武器的不算少数，它们都是智商比较高的。 一把武器，看起来没有普通被感染者身上那些肢体那样复杂，也没有几十根利爪，但如果配合较高的智慧和意识力量的运用，绝对比没有武器的同等级同类要强上许多。 这已经完全超过白晓能够应付的范围。 新来的被感染者手执巨斧，没有发出一声吼叫，安静地再次砍来。 白晓尽力挣扎，利爪在身上拉扯出几个血洞，终于及时挣脱，向一侧躲去，同时长剑挥去。 剑刃贴着斧面擦过。仅仅是擦边而过，他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剑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看来是真没戏了，这远远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值得庆幸的是，白晓还有脱身的办法。 一个隐隙让所有被感染者的攻击落空，窄小的小道里，它们的肢体和武器交织在一起。 趁它们乱作一团的时候，白晓在空间缝隙中费力地移动一段距离，出现在旁边房屋的外墙上。 他利用最后的体力，扒住墙壁的破损处，迅速爬到屋顶，然后从另一边跳下来，绕过闻声而来的几只被感染者，拼尽全力，在那几只比较强大的被感染者追过来之前，来到神殿门口。 开门，冲进神殿，关门，放上门栓，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白晓在门边屏气凝神地等待了一会儿，确保没有什么响动之后，他终于呼了一口气。 可以，够刺激。 他靠着门休息了一会，站起身，提着剑向前走去。 ps:其实这章是昨天码的，忘记传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毒素的祛除 第二天早夜，白晓捋起袖子，看着自己的左手臂，面无表情。 昨天，他在神之镇遇到了几只自己对付不了的被感染者，左臂和左侧肩膀受了伤。 背上被最低级的被感染者抓伤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中，但更强大的被感染者造成的伤口却开始恶化。 尽管他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消毒和简单的治疗，并控制体内细胞进行伤口愈合，在回来之后也用了药，但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的趋势。 乍一看，这几个伤口还有些恐怖：血肉被完全洞穿，四个硬币大小的孔洞分布在手臂和肩膀上。 一圈淡淡的黑色浮现在伤口周围。从伤口望进去，血肉组织微微蠕动着，尽力想要愈合，但一抹比血液更为鲜艳的浓郁猩红色，蔓延在细胞与细胞之间，阻止着愈合的过程。 一股古怪的刺痛沿着伤口传递，就像是有数以万计的细小长针，在神经末梢上一下一下地扎着。 白晓面不改色。在那个奇异的空间里，他曾忍受过被数百把刀刃穿透身体的痛苦；在阴暗的监狱里，也曾忍受过失去右眼后意识深处的撕裂。 对于痛感他表示冷漠，但伤口的异状却是要严肃对待的。 派克也曾说过这种情况。 “它们的身上携带着各色各样的奇异毒素，因为邪之种的能量导致这些毒素都有着不确定性，每一只怪物身上的毒素都不同，并且随时会发生诡异的变化。” “但受伤总是不可避免的，每年都有许多逃出了感染者的包围、却死于从伤口蔓延到全身的毒素的例子。当然，这么多年的研究、尝试下来，我们也总结出了几种方法，可以去除大部分类型的毒素……” 白晓眸光微闪，一丝精神力小心地接触身上的一个伤口。 “唰——”仿佛巨大的浪潮来袭，一股疯狂的能量顺着这丝精神力攀援而上，意欲搅乱白晓的意识。 他迅速断开这丝精神力与意识的联结，疯狂的能量无处可去，只能滞留在这丝精神力上。 “嘶嘶……” 似乎有漏风的声音传来，白晓眼前突然出现一条漆黑色的丝线。 这条丝线蠕动着、扭曲着，颜色不断变换，从漆黑、赤红、银蓝至一种迷幻的色彩，不断变换，让人无法理解，只消看一眼就觉得天旋地转。 下一刻，丝线猛地膨胀，两头细，中间宽，犹如空气中的一条裂隙。 一抹白色渐渐浮现在“裂隙”中间，随后如同一个圆球一般一翻，一只眼睛悄然出现。 这颗眼球渐渐变大，逐渐填充裂隙，最后裂隙完全转变为一只凭空漂浮的眼球。 数个细小的瞳孔连成一线，漠然地注视着白晓，赤色的虹膜深沉无比。 白晓与它对视着，略显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一刻，时间仿佛也为此禁止。一瞬间，似乎有大量信息涌入他的意识。 这颗眼珠只在空中漂浮了几秒，就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白晓伸出几根精神力丝线，却什么也探查不到。似乎这颗眼珠从来没有出现过，毫无痕迹。 真是强大的能量啊……污秽之种……他暗忖道，能够将一丝虽属于能量范畴却又与众不同的精神力转化成一种奇异的形态，并且在不反射光和发光的情况下，被肉眼所观察到。 这绝对已经超脱世界规则的范畴了。 果然是混乱与秩序的联合造物，仅仅是残存在低级生物毒素中的一点剂量，就能够做到堪称不可思议的规则扭曲。 对于这样的能量——不，可能不能用能量来形容，更像是概念的聚合体，但又有所不同的东西，他可是很感兴趣呢。 当然，白晓也知道这不是如今的自己可以去探究的。眼下，还是尽快治疗自己的伤势为好。 他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伤口上。 在昨天回来之后，伤口一直在慢慢愈合，完全没有显现出中毒的迹象，用各种手段检测，也探查不出什么。 但今天，毒素猛然爆发，原本在渐渐愈合的伤口，不仅停止了愈合，还逐渐退回到刚刚受伤时的状态，并且伤口还在逐渐扩大着。 在消散了一部分充满疯狂和混乱的能量——暂且称呼它为“能量”之后，伤口边缘的黑色淡化了一些，但血肉中的那抹猩红色依旧肆虐着。 面对毒素的侵袭，他早有心理准备。这些充满不确定性的毒素，只有在显现之后才能进行治疗。 白晓已经用精神力试探了一下这种毒素。 混乱和疯狂的气息很严重，在破坏力方面也很强大，他暗忖着，一边注视着伤口不断扩大，异常的猩红色渐渐蔓延。 这样的毒素，在低级的被感染者之中很少见，他可谓是中了大奖。 几乎不用怎么回忆，几种常见的祛除毒素的方法一一浮现。 切除已经中毒的部位；用纯粹的肉体力量逼出毒素；通过强化过的解毒器官消除；饮用并在伤口涂抹净化液；使用灵术或衍术进行祛除；引入高等生物血脉进行全面身体强化与污渍祛除；使用神元素进行净化。 他所知晓的历史上运用过的方法，也就这些了。 无论是高等生物的血脉，还是几乎已经绝迹的净化液和神元素，要找到其中任何一样都比孤身面对数以万计的高级被感染者还要困难。 而祛除毒素所要求的肉体和内在器官的程度，也是现在的白晓远远不能企及的。 灵术和衍术都是最为常见的方法，也是最为接近如今他的程度的方法。 但是，作为猎神者意识法术的两种术法、猎神者的独门技法、探索意识的技能，是非常难以掌握的。许多战斗能力极为纯熟的资深猎神者，也依旧无法学会“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这两个作为灵术与衍术基础的能力。 据白晓估计，要学会这两个能力，如今的他还有一段路要走。现今，他也只不过是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能够本能地运用意识进行一些辅助的小手段而已。 当然，比起其他的猎神者新人，他对意识的运用已经算得上是惊为天人了。 虽说常见的几种方法白晓无法独自实施，普通的新手碰到这种情况都是拜托学会灵术和衍术的资深前辈帮忙，但白晓想试一下巫师的方法。 他观察了一下毒素的扩散程度，随即飞快地施展了几个巫术。 低级毒素抑制！低级毒素祛除！低级净化术！低级异种能量排除！低级愈合加速！ 五个零环巫术一个接一个施放，一阵阵波动传来，但伤口上的毒素不为所动。 再试一下一环巫术好了，白晓迅速决定。 充能术！细胞活性增强术！邪能侦测！污秽祛除！毒素抑制！心灵操控！厄尼尔诅咒！活力焕发！ 精神力以恐怖的速度勾勒模型，一大堆一环巫术肆意流泻。精神力也因此迅速见底。 白晓眯起眼，思索着，脸上有着精神力快速消耗导致的苍白，但他毫不在意。 虽然他的巫师等级还停留在见习巫师的程度，但他依旧有办法施展一环巫术——只不过是增大了意识流出的精神力数量和质量而已。这种不太涉及意识核心的技巧，他在几天前刚刚研究出来。 身上的毒素，也因为其中几个巫术，产生了一些变化。 污秽祛除使得伤口边缘的黑色淡化了一些；一环程度的毒素抑制也对猩红色的蔓延起到了些许抑制效果；心灵操控引来了一股疯狂的能量，其中还混杂有一丝无比微弱的意识。 最后，在伤口抑制和发作时间上有着相同之处的厄尼尔诅咒，使得弥漫在血肉中的异常鲜红色黯淡不少。 本质是毒素、污染能量和疯狂意识的混合么？并且与厄尼尔诅咒有异曲同工之处。 伤口边缘的应该是偏向于污秽与疯狂的意识力量，而猩红色则是毒素与污染混合产生的效果，类似于诅咒。 对于这个结论，白晓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会有些偏差，但应该也与真实情况差不离了。 接下来就好办许多了。 选择出有效果的几个巫术，白晓脑中闪过一串串数据、精神力模型与理论知识，精神力也在同时缓缓恢复着。 再进行了几次实验，得到更多更精细的结论之后，他抽出四个巫术中起作用的一部分，将精神力模型进行剔除、修改。 一阵微弱的波动传播开来，手臂上一个伤口的黑色边缘迅速淡化、猩红色如潮水般退去，逐渐消失不见。 他以同样的方法祛除了其他三处伤口的毒素，又用最后的一点精神力施展了一个零环巫：低级愈合加速。 待精神力恢复了一点，白晓又施放了一个心灵操控和污秽祛除，没有任何效果。他满意地微微点头。 效果很不错，就是精神力的消耗着实恐怖。 现在的白晓，面色惨白，眼下有一圈青黑，眼前已经出现一片黑色的模糊，脑袋一阵阵发痛，嘈杂的嗡嗡声萦绕在耳边。 一股股困意如浪潮般涌来。 麻烦事处理完了，先补个觉再说。 白晓看了一眼桌上被卷起的武器设计图，倒在床上，顺从困意和疲惫闭上了眼。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罗德 当白晓醒来的时候，月已经不见踪影，整个阿斯琉斯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火光传递着温暖与光亮。 睡了一个晚上么？ 连续使用了数个零环巫术和一环巫术，精神力的消耗对他来说是极其恐怖的。但经过数个小时的深层睡眠，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白晓精神抖擞地起身。他捋起袖子看了看，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他拿起桌上的武器设计图走了出去。 房子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苏娜和派克应该还在大雪原…… 白晓随手拿起一块面包和几块肉干应付了一下晚餐，然后看了看天色。 天空犹如一片浓郁的墨蓝色，流动、扭曲着，几抹浅色的云遮蔽了一大片天空，一直延伸到远方。 看天色，应该是月刚刚隐没的早晨，而罗德的武器铺一直到正午都开张，因此现在去还不晚。 白晓打开门走了出去，随后关上门——在白天，月沉没之时，聚居地附近也会出现些许被感染者，因此在白天必须要关门以防万一。 聚居地的道路铺得很平坦，但却很狭窄。实际上，整个聚居地面积很小，所有的房屋必须紧密排列，而道路则修得窄而多，一条条小径纵横交错，形成交通网络。 此时应当是早餐时间，大部分阿斯琉斯居民都待在家中，因此路上寂寥无人。 石砖整齐地排在地上，组成道路。杂草顽强地从缝隙中长出。微风拂过，杂草“飒飒”地摇动，露出一片一片的斑驳血迹。 家家户户挂在屋檐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辉，照亮了阴冷暗沉的小径，细小的灰尘在灯光下起舞。 白晓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进着，在拐了几个弯之后，一座灰色调的房屋屹立在眼前。 比起普通的居住房，需要铸造武器、放置武器的房间的武器铺要庞大许多。 昏黄的灯光下，灰黑色的金属一路从墙角蔓延到屋檐，在正前方的屋顶上形成一个简约的花纹。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排排一列列的兵器，泛着寒光的刃口仿佛渴望着敌人的鲜血。 之前见过一面的少女——风铃花听到门开的声响，从另一间房间出来了。 她看了白晓一眼，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恭喜你，外来者。”她语气轻快地说道，“猎神者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羡慕。 她接过白晓递来的图纸，大略地看了一下，接着说道：“画得不错嘛……细节也很到位……跟我来。” 白晓点点头，跟着她走进锻造室。 喧哗声一下子传来。有熊熊火焰着的火炉散发着滚滚热浪，烧得通红的金属被不断敲击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即使阿斯琉斯的寒意依旧顽强地钻了进来，但却盖不过满屋的热浪。温暖的空气混杂着人们的汗水扑面而来。 一位约莫有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穿行于各个火炉之间，背着手，炯炯有神的双目不断巡视着。他不时开口，点出其他人锻造武器中出现的瑕疵和错误。 这位老人就是罗德了。 据派克所言，罗德曾经也是资深的猎神者，战斗手段极其娴熟，死在他手上的被感染者数都数不清，在数场著名的邪仆围剿战役中，他也担当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同时，他对武器的设计和制造有着浓厚的兴趣，同样也是一位武器锻造大师。 在两百多年年前，原本的武器锻造世家覆灭在了一场著名的感染者围攻中。罗德在这缺少精良武器的危急关头挑起大梁，抛去了一切猎神者的任务，专心锻造武器，扶植起了新的武器锻造家族。 由于他原本就是一位猎神者，对于战斗和武器运用有着深刻的理解，因此制造出的武器精良、实用，很快就广受好评，受到了猎神者们的认可和尊敬。 “罗德爷爷！”风铃花唤了一声。 老人抬起头，望过来，脸上透露出平静的神色。皱纹深深地镌刻在他的面庞上，灰白的头发被理得一丝不苟。他的面容已经衰老，一举一动透露出深不见底的从容和威严。 因为在承担起锻造武器的责任之后，他就一门心思研究武器、没有再参与关于猎神者的战斗，所以罗德一直活到了现在。 别看罗德看起来只有六十岁左右，但他的实际年龄已经有四百多岁了。 即使专练意识力量，猎神者这个职业对于体质的增幅也是很大的。一个拥有“意识视野”能够增强意识的猎神者，自然寿命最低也有两百年。 但大部分猎神者都活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强大诡异的敌人和艰险的战斗注定了猎神者的高死亡率。 像罗德这样活到四百多岁的猎神者，至少在明面上不超过十位。 如果有着庞大的民众基础，白晓确信猎神者能够成长为能媲美巫师、术士、魔法师以及奥术师的第五大顶级职业。 并且，如今的四大顶级职业都是在上古职业——法师之上分化、衍生出来的，但猎神者因为地域原因，受到法师的影响很小，是一代代阿斯琉斯人在与邪神和污秽之种作斗争的过程中，直接从生命的本源入手，创造出来的职业。 法师的源头是对其他生物的模仿，而猎神者则是另一方面的拓荒——脱离物质世界，开拓另一个奇诡的世界。 风铃花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崇敬的神色，她把图纸递给罗德，说道：“新的猎神者需要武器。” 罗德平静地看了白晓一眼。 一种厚重的感觉如泰山压顶一般笼罩住了白晓，似乎有一股沧桑的气息从他的意识上盘旋而过。 罗德打开图纸扫了一眼，随即微微颔首，道：“设计图画的很不错，只是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有一些瑕疵。” “这张图纸不需要过多的说明了，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对于你的武器，你还有什么要特别提出的吗？” 白晓摇摇头。 他自认为自己的图纸已经画得很清晰了，他也相信这样的大佬能够制造出让自己满意的武器。 罗德收好图纸，继续在各个正在工作的青壮年中游走，审视他们的工艺。 “费用在过来领取武器的时候收取。”风铃花在罗德转身后说道，从语气中能听出她已经说了很多遍同样的话，“费用是二十枚金龙。” “谢谢。”白晓为她的带路道谢之后，走了出去。 二十枚金龙……他思索着。 在古代，人们把金银铜铸造成圆形作为货币，并按照翱翔天际的新龙的模样在硬币上雕刻龙形花纹，这就是较早期的货币：金龙、银龙、铜龙。 但是，在出现更轻便的货币之后，这三种硬币就被淘汰了，只有阿斯琉斯这样与世隔绝多年的地方，还存有金-银-铜龙的货币体系。 白晓关上武器铺的门，无论是冷冰冰的武器、还是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都被隔绝在了门的另一边。 他回头，走进静谧的黑暗中。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制成 在阿斯琉斯，铜龙和银龙都是比较普遍的交易货币，而二十枚金龙值得上二百枚银龙、两千枚铜龙。而阿斯琉斯的货币其实不太常用，食物方面很多人家都靠种田和打猎自给自足，只是有时用货币来买些日用品和家具，以及武器。以物易物也是十分常见的。 所以，二十枚金龙，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当然，这点家底每位阿斯琉斯人也是有的。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武器，而且我们家很穷的。”派克在武器送来后这样说道，“所以先帮你垫付一下，以后要记得还回来。” 啧，苏娜还说定制武器不会很贵，果然是假的，白晓在心中吐槽道。 不过猎神者的武器与普通的武器也不一样。为了确保武器在高强度战斗的情况下依旧锋利完好，猎神者的武器是由黯淡之钢和少许陨月石作为材料制成的，根据每位猎神者不同的要求还可能加入其他材料，例如白晓就要求在武器中加入元素引导性很优秀的幽灵合金、柔韧的扭曲之金和高等筋绳。 阿斯琉斯有一条较大的金属矿脉，如果只是普通的金属，自然是源源不断，价格十分低廉。 但黯淡之钢是十分珍惜的铁碳合金，而陨月石更是稀少，是需要大量月光和特定环境才能形成的矿物，在月光微弱的阿斯琉斯很难形成。更不要说幽灵合金，这种合金的配方已经在阿斯琉斯失传，只有些许库存，用一点少一点。只有扭曲之金和高等筋绳，还算是比较常见的金属 因此，二十枚金龙可以说是十分低廉的价格了。在外界，这样制作工艺精细、由稀有材料制成的武器，是顶级职业者的武器，至少价值几千枚精神力结晶。 精神力结晶，是独属于顶级职业者的货币，是即使花上亿的普通货币都买不到的。 当然，即使只是二十枚金龙，对于白晓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赚得到的。 猎神者，每年除了睡眠与钻研灵术、衍术，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与感染者战斗，自然是没有时间做诸如种田、打猎或者其他工作这类活的。 那么他们日常生活的花销从哪儿来呢？ 阿斯琉斯人自然注意到这个问题，并成立了猎神者公会。猎神者的食物和水，都是由其他阿斯琉斯人免费提供的。而如果有货币或者其他需求，就可以在公会接任务，通常都是其他猎神者或者罗德一家发布出的搜集一些特殊物体的任务，这样的任务奖励通常是一些物品以及杀死后感染者后被保存下来的意识。 也有猎神者想要卖掉一些材料、物品，也会在位于神之镇的猎神者公会摆摊或者发布交易。 实际上，猎神者公会就位于神殿内。只不过因为神之镇的危险性而设置在了地下。并且还设有屏蔽意识及意识衍生体探知的屏障，因此白晓上次在神殿，完全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关于猎神者公会的事，还是派克告诉他的。实际上，只有拥有“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的猎神者，才能够加入公会。所以维吉尔德并没有跟白晓说过关于公会的事。 即使白晓现在知道了，但规矩就是规矩，他还是无法进入猎神者公会。 不过……白晓自认为也快了。在封闭六感、集中精神的情况下，他已经能够进入“超脱之镜”，随着不断练习，很快就能完全掌握。 而“意识视野”，倒是个难关。他只在成为猎神者的时候体会过一次，接下来就没有什么进展了。 不过白晓有自信在一个季度之内掌握“意识视野”，他所需要的是更多的接触污秽之种的力量。 在之前，神之镇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就是经常被清理的神殿门口，也有能够一爪击破他防御的被感染者，这还只是最低层的货色。 不过，有了比较趁手的武器，他还是有一点底气的。 白晓把目光聚集在桌上的武器上。 这把武器乍一看似乎是一把长刀，刀刃微微弯曲成一个流畅的弧度，外弧度的刀刃锋利无比，能够轻松斩断坚硬的砖瓦。内侧则是细细密密的锯齿，犹如择人而噬的深海巨怪那密密麻麻的鲨齿。 手在刀身上轻微地一拨，机关层层转动，从刀柄末端伸出一段长柄，刀刃内侧有锯齿的一段向外一弹，形成似斧非斧、似镰非镰、似戟非戟的武器，有着长柄，顶端是与长柄成120度角的利刃，末端如鹰喙，具有钩啄的功能，而鹰喙的正面也有一道竖直的刃，能够进行劈砍。 而利刃的上端，依旧是锋利的刃，内侧则是锯齿。 这算是白晓在多种武器之上加以融合的武器，具备多种使用方式。 再以不同的方式一拨，武器的样式再次变幻。 无声无息地，武器的刃与柄一节节分开，露出内里的结构，一段段细细的金属条连接着各节。这些金属条，如皮筋一般柔韧，把一小段一小段的金属连接在一起，形成一条金属鞭。 金属鞭末端是一个金属钩，能够远距离牵制敌人。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副武器。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两把形态各异的匕首。一把是单刃，另一把是双刃。双刃匕首精巧短小，单刃匕首略长一些，略显厚重。 单刃匕首的柄上缠有高等筋绳，这种由一种特殊植物、加之繁琐的加工制成的绳子，不仅是一种很有韧性的绳子，也是弓箭、弩箭上最高端的弓弦之一，只需一个微小的弧度，那细细的弦中就能积累庞大的弹性势能。 拨了拨匕首，匕首迅速变形成为小型弩箭的模样，把绳子往上一钩，就是一架完整的弩箭。这架弩箭虽然有点小，却由优良的材料制成，配上金属箭，就是杀伤力强大又轻便的远程武器。 没错，这一套武器，除了双刃匕首，都是复合型武器。 这种武器变幻万千，在不同情况下能够利用不同的形态攻击，能够很好地应对云谲波诡的战斗。 这样的武器，制作起来也很复杂，不仅需要精密而牢固的机关，更是用了某种保密的技术，能够使各形态武器飞速变换，并且把大量的结构隐藏在武器内部。 白晓的武器乍一看有些夸张，有着三种形态和各异的刃，但在猎神者中不算是很复杂的。有些猎神者的武器，甚至有十几种形态，一眨眼就变个样。 当然，也有很多猎神者钟情于单一型武器。这样的武器容易上手、操作简便、没有变换形态的时间间隔，也是能够发挥出巨大杀伤力的武器。 白晓引来一些元素，注入武器中。 武器微微颤动，水汽从武器上弥漫开来。 他满意地微微点头。 装备有了，是时候再去一次神之镇了。 武器再次变换为最初的弯刀模样。 刀刃上连贯而复杂的花纹从尖锐的刀尖起，如一丝丝血液般延伸，犹如纵横交错的小径，通向晦暗一片的尽头。 云层交叠着投下初升的月光，在外表狰狞的武器上留下半道微光，纹路如蠕虫在月光下蔓延。 由黯淡之钢为主体的弯刀，丝毫没有被清冷而柔和的月光浸染，固执地灰暗着，与地平线上的半轮月遥望，宛若光与影的交互。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血脉与空白 白晓稍微熟悉了一下新武器，才来到神之镇。 此时已是午夜，相当于正午。 月光渐渐变得明亮，一束束月光像刀的利刃那般犀利，清晰得宛若一捧淙淙而下的冰泉。薄云与露出半个脸的月交相辉映。墨色从空中褪去，光在一栋栋低矮的房屋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这已经是阿斯琉斯一天中相当明亮的时候了。 寒意永无止境地在这个地方蔓延，覆盖了每个角角落落；在建筑的背面，是漆黑的被拉长的影。 寒冷与阴影共同编织成阿斯琉斯的主旋律，起起伏伏的风声是最好的伴奏，阴影如鬼魅般扭曲地狂舞。 外来者到了这种地方，大概是会觉得极度不适应的。 常年零下一百度以下，以及稀缺的光亮，贫瘠的环境，恐怖的敌人。普通人初来乍到，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但白晓不同。他原本就生活在靠近南端的地域，气候同样寒冷，土地同样贫瘠——不过比起阿斯琉斯还是好了不少。 在刚到阿斯琉斯的时候，他也差点冻死在大雪原上。但是如今，白晓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低温，至于缺光之类的问题，对于他来说不成问题。 为了适应阿斯琉斯的极低温，这里的人们是在经过了成千上万年淘汰和进化之后，才发展出适应低温的能力。白晓作为一个没来几天的人，按理说是不会这么快适应的。 这就要说到他的体质了。 在南方联盟中，很多巫师都会在自己身体内引入其他生物的血脉——也就是术士的道路，而术士中，也有很多会学习巫术。甚至研究北方的魔法和奥术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是主修副修的区别而已。 而白晓的祖上黑鳞巫师，除了有一头黑龙伙伴之外，同样移植了一种生物的血脉。 ——寒衣龙。 听名字，就能猜到这是一种生活在寒冷地区的龙脉生物。 在诸多龙脉生物中，这也是一种很强大的生物。寒衣龙喜寒耐寒，它们的身体会随着周围的温度而进行调节，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适应骤然降低的温度。 当然它们的能力可不止这一种，还有龙脉生物基本上都有的吐息、龙脉法术等等，战力也是很强的。 黑鳞巫师就是在移植了寒衣龙的血脉之后，才去制服了黑龙，让其成为了他的契约生物。 不过，黑鳞巫师到死也只是四环巫师，寒衣龙的血脉移植不够完全，在一代代传下来的途中，这种血脉慢慢变得稀薄。到了白晓这里，除了耐寒，其他能力至今也没有显现。 不过血脉稀薄了可以后天补充，而且如今的耐寒能力已经让白晓很满意了，这在寒冷的南方是一个很实用的能力。 现在，白晓身穿轻质的猎人服饰，迅速地走出了地下通道。 神殿里一片寂静，没有维吉尔德或者其他猎神者的身影。 阿斯琉斯的猎神者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污秽之种的力量，所以阿斯琉斯人虽然前赴后继地成为猎神者，这一职业的人数仍然十分稀少，白晓也没见到过几位。 白晓出了神殿门，发现周围都没有任何感染者的身影，只有地上一些零零散散的深色血迹，证明了这些怪物曾经存在过。 这应当是被其他猎神者清理过了。 活着的感染者之间通常保持了合作的良好关系，只有一些特殊的种类会以同类为食。但当它们死去，失去了价值，同类们就会一拥而上，把所有的血肉连同骨骼一同吞吃下去。 现场这么干净，白晓推测离猎神者的清理已经至少过去一个小时了。 但他不敢大意。感染者的数量是源源不断的，它们同样会繁殖，而每一个死在这里的猎神者也会被污染。 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可能有感染者来到这片空白区域。 白晓集中六感——特别是比较突出的感知。 在古代，超感官知觉的概念，只是一个猜测。 有时，人会对将来的事做出预感，这便是最初超感官知觉的概念。之后，人们渐渐把所有不属于五感的任何奇异感觉都称作超感官知觉。 在法术高速发展的途中，超感官知觉也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渐渐被明晰，便被人们划分为正式的“第六感”，然后又把超感官知觉精简了一下，称为“感知”。 根据现在的研究认为，感知与精神力一样是意识的衍生体，它们甚至具备某些相似的功能。但不同的是，精神力可是说是一种相当高端的衍生体，只有少部分具有资质的人才能够掌握和运用，而感知却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的，所有人都能被动甚至主动地运用感知，只不过有强有弱，并且感知的存在方式也与精神力有所不同。 不过，关于为什么会有精神力和感知这对“兄弟”，真正的原因还不得而知，在学术界中只有种种假说。 精神力可以进行攻击和防御，而又会有消耗，所以尽量少用。而感知虽然不比精神力扫描清晰，却基本不消耗什么，所以白晓自然运用起了这一第六感，只是有时也会放出一缕精神力进行更精细的探查，以确保没有隐藏得很好的敌人。 那位猎神者的路径很明确。白晓沿路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见到感染者。很明显，这位猎神者一边走一边大范围清理，才留下了如此明显而又庞大的空白地带。 白晓就循着空白区域的边缘走着。这样一来，周围的感染者不至于没有，也不会出现太多。即使遇到突发情况，也可以往空白区域躲上一躲。 “嘶——”仿佛蛇吐信子、却又更为粗嘎的声音传来，一只被感染者突然冲出，身形如风，嘴部裂开一个大大的口子，一颗颗长牙突出，咬向白晓。 白晓察觉到它，一个侧身闪过，令对方扑了个空。他随即一刀劈去，锋利的刀刃重重地落下，斩下一颗头颅。 这只是最低级的被感染者，对于有了强力武器又拥有较强探查能力的他来说，一两只不在话下。 接着又有零零散散的几只被感染者冲出，前前后后抓或咬向他。但因为太过零散，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这个地方的感染者少到不对劲……白晓很快就察觉到。 感染者数量众多，如果出现了一片空白区域，片刻之间就会被新的感染者所占领。但向前望去，一条清晰的道路浮现出来，一只感染者都没有，干净得诡异。 只有在空白区域的边缘地带，才偶有一两只最低级的被感染者出没。 就好像……感染者在畏惧、在躲避。 白晓皱了皱眉，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继续向前时，在感知中一闪而过的身影，给了他方向。 他向那个身影走去。 ps:所以这个感知和现实世界的感知不是同一个意思。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外围者联盟 一个身材健壮但面容青涩的少年轻喝一声，手臂上的肌肉鼓起，一柄沉重的斧子“呼”地划过，砍下面前一只被感染者的脑袋。 但他面对的不止是一只被感染者，面临几只怪物的围攻。他面色沉稳，手中的斧子舞得虎虎生风，一圈抡过去，把几只被感染者逼得无法前进，身上出现一道道伤痕。 但这些丑陋的怪物不畏伤口的痛苦，互相合作着进攻，在斧子逼近时再退开，企图消耗少年的体力。 少年自然察觉到了它们的用意。他一个前冲，一挥斧子拍开一只最为瘦弱、反应最慢的被感染者，制造出一个缺口，向前冲去，脚下发出“噔噔”的声音。 他的残影未褪。数根爪子交叉出现在残影中，却没碰到少年的一片衣角。 “嘶……” “嗬……” 几只被感染者立即追击，嘴里发出阵阵嘶吼，似乎在交流。 少年在被感染者的追逐下，左转右闪，以与强壮身材不符的轻盈步伐，渐渐把追兵甩在了后面。 他转头望了望，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但随即被严肃和凝重所取代。 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音。 “咕——”像是胃里发出的咕噜声，接着是喉咙中发出的怪异声响。 少年暗道不妙，左右查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来不及向后退了。 少年心中警铃大作，却来不及反应。一股死亡逼近的恐惧笼罩了他。 咕噜声结束了。 “砰——！” 这时，又传来一声金属敲击肉体的声音，接着一团泛着酸味的液体从天而降，险险地擦着少年的一缕头发，落到了他身侧的地面上。 “呲呲——” 液体在地面上滚动，迅速腐蚀着泥土，气泡从液体中接连冒出。 少年看着就不寒而栗。这样的强酸要是落到了他脸上，至少得脱层皮。趁着这时候，附近的被感染者就会一拥而上…… 白晓站在屋顶上，砍下了这只被感染者的头颅，遗憾于自己还是没有阻止强酸的喷出，只是稍微改变了喷射方向。 他顺手把武器上的酸液擦到旁边的杂草上。稀疏的草丛迅速被腐蚀着。他检查了一下武器，完好如故。 白晓向下俯视，看到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向他挥手致意。他跳了下来。 “谢谢，如果不是你这一刀，我可就要毁容了。”少年微笑着说道。 当然不止是毁容。面容可以再造，但在阿斯琉斯，一瞬间的失神，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从白晓的角度能看出，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几只普通的被感染者把少年赶到这个死胡同，然后这只会喷吐强酸的被感染者躲在屋顶，在他慌神的瞬间吐出决定性的一口强酸。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计划，这几乎算不上是被感染者的智慧所想到的，而是在长时间战斗中进行模仿、调试，加以战斗本能，而形成的计划。 白晓点点头，简短地道：“不谢。” “白晓，你好，我叫凯。”少年笑了笑，接着自我介绍道。 看来他这个外来者的名字传播得还是很广的，白晓暗忖道，同时他回忆起了凯这个人。 凯这个名字他不止听说过一遍了，只是如今才把人和名字对应上。 凯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天才。他从小具有怪力，三岁的时候就能徒手打碎一块石头——虽然手也破了。五岁起他开始接受战士的训练——战士作为历史比法师还要悠久的职业，在阿斯琉斯也有传承，十一岁时他就成为了高阶战士，如今离巅峰只有半步距离。 除了身体，凯的意识在同龄人中也相当强大。许多资深猎神者认为，他有望成为一位同时注重意识和身体锻炼的猎神者，只要不死，假以时日就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猎神者，甚至能够在围剿邪仆的战役中获得一个位置。 难怪上次见到凯，他看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想来也是在恭维话中泡大的，白晓猜测。 不过作为一名阿斯琉斯人，最基础的谨慎和认真肯定是不会忘的，这是这里的生存信条。 而现在，经过了神之镇的磨砺，凯已经褪去了几天前的那种轻浮，变得更加稳重。当然，在这里，这点进步还是不够看的。 白晓的目光扫过凯手上的武器。 那是一把斧子，柄长、斧面宽，是一把造型标准、没有过多结构的武器。斧子颜色灰暗，看得出有些许老旧。 白晓一眼看出，这是给新手准备的武器。 这样的武器虽然也是由黯淡之钢制成的，但终归有些老旧，又不一定趁手，自然没有量身定制的武器来的好用。 凯也注意到了白晓手中的刀。 “这把刀看起来真漂亮。”他略带羡慕地说道，“自己定制的武器肯定比新手武器好多了。” “不过……”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斧子，“我这次回去也能找罗德制作武器了。” 白晓应和了几句，随后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重点： “你知道……这片空白区域是谁清理出来的吗？” 这样的区域，据白晓推测，有三种情况。一是有强大的猎神者在清理，他的意识或者别的什么的残留导致周围的感染者不敢接近；二是有邪仆或者变种被感染者经过；三是前两者的综合，是猎神者和感染者之间的追逐和战斗造成了空白区域。 凯在他之前来到神之镇，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哦，这个啊，你不用担心。”凯很爽快地说出了白晓希望知道的信息，“这是维吉尔德叔叔在前面清理呢。” 维吉尔德……这是最好的情况了，白晓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他太胆小，如果真是什么邪仆的陷阱——它们的智商甚至高过普通人类，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过去，可能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维吉尔德叔叔是一位优秀的猎神者，有他在，我们不需要担心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凯耸耸肩，“除非是他也处理不了的情况。” “像我们这样的菜鸟，就在边缘砍砍最低级的被感染者就好了。”凯继续说道，“我们一起行动如何？我们的实力在神之镇还是太弱小了，要是两个人就能大大增加生存率。” 凯说的的确有道理，但白晓有自己的想法。 “抱歉。”他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试试新武器，有另一个人在我怕控制不好误伤。” 白晓还想更加深入神之镇一些。但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维吉尔德在前面开路，大大降低了危险性。 白晓感觉自己离意识视野只差临门一脚，但这一脚，需要深入神之镇去获得。 “哦。”凯了然地点点头。 “那你小心一点。”他说完，又生硬地加上一句，“外围者联盟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再见。”白晓简单地道别，随后选了个方向离开了。 外围者联盟……走在路上，他堪堪躲掉两只被感染者的夹击，然后绕个圈绕到背后先解决一只，接着侧身闪掉攻击解决另一只。 又一只被感染者飞奔上来，他举起刀，爪子在刀刃上划过，摩擦带起些许火星。 外围者联盟，是没有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的猎神者组成的松散联盟。 拥有了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就能学习灵术、衍术，意识也能不断得到增强，是一位猎神者能否被称得上是“战力”的标准线。 只有这样的猎神者，才能批准进入猎神者公会。 但达不到标准的猎神者，很容易有死伤，因此也只能抱团取暖，学着猎神者公会组建了外围者联盟。 外围者，从这个词，就能了解到不会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的猎神者的地位。 外围者联盟较之猎神者公会，猎神者之间的关系要更紧密一些，以便互相帮助。相互之间不仅交流情报和战斗技巧，也经常组队在神之镇战斗。 可以说，这个联盟，大大提高了新手猎神者的生存率。 但这样的外围者，大多都是新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是一直无法学会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的老猎神者。新手总会脱离外围者的身份，成为正式的猎神者，因此外围者联盟的人口流动性很大。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个联盟的确十分有用，对于新手很友好。因此大多数新手都会选择加入。 阿斯琉斯的猎神者为数不多，但这不代表着正式的猎神者会特别照顾外围者。阿斯琉斯的危险太多、也太大了，这里不需要温室中成长起来的花朵，需要的是在血战中崛起的精英。 但是，正式猎神者们也不介意顺手帮上一把，对于外围者联盟的建立也抱有支持的态度。因为合作也是猎神者需要学习的一课，在不被细心保护着的情况下，以小队的形式肯定是最好的，既能锻炼团体合作，也不会减少锻炼自身的效果。 趁着白晓思考的短暂空档，三只被感染者一拥而上。 他收回思绪，专心对付起眼前的麻烦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撤退 三只被感染者同时进攻，其中两只的四只爪子，往人身上的要害抓去，十几厘米长的利爪，如一把把短刀，闪着寒光袭来。 另一只被感染者，长得比较瘦小。它看着白晓躲避另两只怪物的进攻，冷不丁出手。 它的嘴巴咧开，一条长长的舌头忽的伸出，像条鲜红的绸带，上面还长有细密的倒刺。舌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抽向白晓。 白晓没有觉得惊慌。被感染者的每个个体之间都有些许不同，攻击方式自然也不一样。 种种思路在脑中飞快构建，他迅速想出接下来的动作路线。 他弯下腰躲开前方袭来的利爪，同时转变身形，手中的刀斜斜地砍向舌头，但却没有用力，而是把舌头拨到了一旁。 刀顺势劈向身后被感染者的爪子，后者受了伤，立马收手。 白晓一个侧闪离开三只被感染者的包围圈。 眼前的形势，正好试试武器的其他形态，他暗忖道。 手指飞快地一动，手中的武器开始变形。 趁着这短短的时间间隔，一只被感染者嘴巴一张，舌头再一次伸出，如鞭子般抽向白晓。另两只怪物也趁机行动，紧跟着舌头之后出爪。 白晓侧身躲闪，但仍被舌头抽到了，衣服被撕开，但没有在皮肤上留下什么印子。 这时，武器微微震动，颤动传递到白晓手心，随即是沉稳的感觉。 他用力向前一挥，有着与长柄呈一百二十度角的利刃的怪异武器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锋利的刃准确地划过两只被感染者的脖子。 这个模样的武器，柄像斧子，刃有斧子的宽阔，也有比镰刀还尖锐的勾角，从一侧看去，就像一颗昂扬的鹰头，鹰喙呈九十度角向下弯曲，尖锐无比，而内侧的锯齿，就像鹰脖上被风吹起波澜的羽毛。 白晓把武器的这种形态称为“鹰首斧”，相比普通的斧子，它要轻盈地多，重量适中，也是需要技巧的武器。 还有一只被感染者，他还想试试武器的另一种形态，手中又是一动。 见到自己的同伴被杀，这只以舌头为武器的怪物也停下了脚步，变得谨慎起来。但它虽然身体未近，但口中一吐，那条鲜红的舌头再次伸出，如一条长鞭在空中发出啸声，舌上倒刺根根竖起，飞向白晓。 正好，他的武器的形态变换完成了。 白晓的手中握着的，赫然又成了一条金属长鞭。 倒要看看谁的鞭子比较给力。 他迅速回忆起儿时学过的课程，这其中不但有刀、剑、斧、弓，也有鞭子的用法。 剑是人类中最为常用的武器，因此学的多些、细些，但其他武器他只是略略地试过，在书上看过用法。 此时，书上的种种鞭子的用法，连同那些图片和画面，一同以回忆的形式呈现。虽没有用过鞭子，但它的用法已经在心中过了个遍，再拿起鞭子，就好像很熟悉一般。 白晓手一动，原本沉寂的金属鞭如一只惊鸟，在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中忽的飞起。 暗色的金属化作一条长蛇，质地硬冷的身躯在空中如活物般游动，狠狠地与被感染者伸出的舌头撞在一起。 被感染者的舌头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一时间瘫软了下来，被怪物自个儿收了回去。 金属鞭被反作用力震了一震，原本游蛇般的身躯在空中变得涣散。白晓手上立即一动，鞭子在空中重整身躯。 鞭身在空中灵活、柔韧无比，像一滩柔柔的水，扭动着飞去，而那末端的金属钩，在月光下更显黯淡，几乎化作一道黑影，只有顶端的尖钩时隐时现，带着凌厉之势，忽的冲向被感染者。 钩子和鞭身缠绕住怪物的身躯，白晓的手向后一拉，那怪物就如螺旋一般踉跄着转圈。 趁着被感染者重心不稳的空档，手中的武器变换为鹰首斧的模样，重重砍去，直接把一颗脑袋砍飞。 解决完三只被感染者，白晓又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嘶吼声。 他已经渐渐远离被清理出来的安全区域了。 不过也好，借机锻炼一下他自己的能力。 白晓的脑中一直在估算着自己与安全区域的距离，并模拟撤退路线，以确保自己能够安然撤退。 他抬眼望去。率先冲来的是最低级的被感染者，但在它们之后，隐约出现数个不成人样的身影。 保持着鹰首斧的模样，白晓先是给了第一只怪物一记，然后冲过去，手中武器同时变换成刀，在两只被感染者中间一个横劈，直接解决两只。 还剩下两只，几只更为强大的被感染者已经快到了。白晓一个箭步躲过身后袭来的爪子，同时把刀插进面前这只的心脏。 “嗖——嗖——” 几只箭破空而来，分别从背部、侧面射向他的各个要害，但白晓已经提前感知到了攻击。 手中武器向后一挥，带着身体转向。暗色的武器在空中变换成一条长鞭，“呼”地打落了三支箭。同时他从腰间拔出双刃匕首，在最后一只被感染者反应过来前把匕首送入它的心脏。 但仍有漏网之鱼。一支利箭旋转着，金属的箭头直指白晓的心口。 尖锐的箭头闪着寒光，已然是近在咫尺，躲不了了。 无形的空气突然流动起来，在他的面前凝聚成无色的盾。 利箭像是陷入了泥沼中，速度明显放缓了。 趁着这点时间，白晓先是离开了利箭的攻击范围，然后为了防止这箭还能变向，他用武器把它打落了下来。 但攻击可不止这一波，一阵嗖嗖声之中，数根闪着寒光的箭先后从一个方向飞来。 与此同时，几只更强大的被感染者也接近了。 它们的身上或是长有触须、或是有数对肢体。最为抢人眼球的是一只身材高大健硕的被感染者，身高两米多，身上肌肉虬结，两只手上各拿着一把斧子，极富有爆炸性的肌肉感。 这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了，白晓暗暗估计着。如果只来了一只，他还有些把握能够杀死对方，但七只这种程度的怪物——前方三只，右侧左侧各一只，身后一只，远处还有一只负责射箭，他只能撤退了。 思维快速运转，最佳的行动方案迅速被得出。 空气、水汽迅速凝结，在千钧一发之际拦住了射来的利箭。 白晓一挥手中的鹰首斧，用力地砍向身侧的一只怪物，后者稍稍趔趄了一下。他趁机冲出包围，但手臂上、背上还是硬吃了几记攻击。 “吼——！” 最健壮的那只被感染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无形的声波一圈圈扩散开，白晓顿觉一阵头晕眼花，耳边有“嗡嗡”的耳鸣声。 但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滞，在途中绕过几只低级的被感染者，向安全区域跑去。 “咻——！” 一根触手一样的物体弹射而出，尖端如矛头一般坚硬，而其他部分又十分柔软，在空中左右扭动增加冲劲。 白晓一个侧闪避开。但紧接着又有数对肢体抓来，末端的根根利爪如长刀一般，想要切开猎物的身体。 白晓一个跳跃，抓在一侧的墙壁上，然后三两下爬上屋顶。 利爪纷纷抓入地面，坚实的路砖像豆腐一样被切开。 白晓稍稍稳定身形。几只利箭穿越空气而来。他在高低不平的屋顶上一阵狂奔，箭如雨幕般落下，紧紧追着他的踪迹。 “嗵——！” 约莫有两米五高的被感染者，口中发出一阵阵如惊雷般的吼声，手臂上肌肉暴起，两把巨大的斧头大开大合地挥动着，硬生生砍毁了眼前的建筑。 近了。 几只身材较为瘦削的被感染者一跃，来到屋顶上，腿脚迈动之间，迅速追上白晓。小巨人般的被感染者从另一侧道路追赶而来。 白晓望向前方，一片十分显眼的区域显现出来。那片区域的道路上没有一只怪物。 很近了。 他一个冲刺外加几个急转弯，甩掉了大部分被感染者，只剩一只最轻盈的，紧紧追着它。 “呼——” 一大团强酸喷出，白晓急忙躲避，但仍有几滴溅到了小腿上。一阵灼痛传来，但他不能有丝毫停歇。 紧接着身后的被感染者一个飞扑，一双尖锐的爪子抓来。 与此同时，似有隆隆雷声响起，一把巨斧抡起阵阵强风，从侧面砍来。 竟是那个巨人般的被感染者从另一侧包抄过来了。 身后、身侧都有攻击袭来，但白晓丝毫不惧。 一颗心脏因为剧烈运动而快速地跳动着，他的内心却唯余一片冷静。 白晓一跃，跨过了无形的边界线，来到了被清理过的区域。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继续探索 身后纤瘦的身影硬生生止住动作，原本气势汹汹劈来的巨斧，也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停了下来。 “嘶嘶……” “吼——！” 几只怪物停了下来，不断地发出声音，互相交流着。 “嗬——吼——” 最为巨大的被感染者咆哮一声，声波一圈圈扩散开，如天空中的隆隆雷声。 怪物们沉默下来，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一大片寂静的区域，转身慢慢离开了。 白晓松了口气。 据他推测，这些被感染者，也只是中下的水平，而维吉尔德作为神殿的常驻猎神者，实力自然强悍，威慑这几个怪物绰绰有余。 麻烦就这样解决了。 白晓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 这次受的伤，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只有一些抓痕，不深，只有二三厘米深。对于猎神者来说，受伤是家常便饭，什么没了一条手臂啊、半边脸毁了之类，都是很有可能的。这么点皮外伤，只是毛毛雨。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光正盛，清冷的白光如万匹白绸、又似刀尖寒光，万丈光芒一齐洒下，为阴暗的大地披上一层朦胧的浮光。 原本暗红色的天空，此时也尽显柔和之色，如正在被雨洗刷的森林一样，迷迷蒙蒙，呈现浅浅的淡红色，一块块、一朵朵、一片片、一丝丝的云若有若无地飘动着。 而一束束月光，宛若清晰的刀锋，斜斜地刺入这片天空。 时候还早，此时正是阿斯琉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 吃了点东西补充了一下体力之后，白晓拿起刀，继续往前走。 他已经在渐渐深入神之镇了。 神之镇的外围只有一些低级的被感染者，但随着渐渐深入，刚才那种实力的被感染者也只能沦落为炮灰，各种强大的怪物层出不穷。 眼前依旧寂寥无人，也没有怪物，很明显，维吉尔德的震慑依旧有效果。 白晓就这样在安全区域中向前走着。他看似漫无目的，但实际上只奔着一个目标而去。 那就是邪神盘踞之地，污秽之种的力量最为强盛的地方。 之前他以为邪神盘踞在神之镇的神殿，但后来想想猎神者也不可能把自己进出的地方安排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吧。 现在越是深入神之镇，白晓就感应得越是清晰—— 一股混乱、疯狂、而又诡异的力量，盘旋在神之镇深处的一个地方，不断旋转、扭曲着。 而在这扭曲尖叫着的力量之下，一只样貌怪异的生物，伸展着自己的干瘦肢体，盘踞在一栋建筑之上。 至于那栋建筑是什么，白晓就感应不到了。 这样的感应，是隐隐约约的，但却清晰地给他指明了一条路。 “嗵……嗵……” 白晓越是前进，越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仿佛自己十分渴望着来到那个邪神盘踞之地。 不管是出于内心的渴望，还是对于增强实力的迫切心情，抑或是对于邪神和污秽之种的好奇与探究，都催促着他继续前进，去找到那个地方。 白晓心里有着感觉，如果能够接近污秽之种，他绝对能够迅速掌握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而有了这两个能力作为基础，猎神者的灵术和衍术也能够进行学习了。 这两种术法，都是世世代代的猎神者们，直接在意识的基础上，加以探究、开拓而创造出来的，既是强大的技能，对于白晓来说，也是研究意识的素材。 他从小生活在祖上是巫师的家族里，又喜爱看书，自然也有大部分顶级职业者的通病——对于任何事物都有强烈探究精神——尤其是未知的事物。 对于在书中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的污秽之种、以及它的衍生物们，他可是有极大的兴趣的。 再者，白晓不是阿斯琉斯的人，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等到实力够了，他还是要离开的。在外界，他还有关于黑龙领的事情没有解决，也不想一直待在阿斯琉斯——虽然这里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奇妙的地方。 为了尽早增强实力，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他必须深入神之镇，去接触污秽之种的力量。 最重要的，也是最为幸运的，就是今天维吉尔德在前面清理，这样一来，就给了他深入神之镇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决定今天就去探一探，再怎么不济，也要走到维吉尔德清理过的区域的尽头。 月色正好，即使是阴暗恐怖的神之镇，也褪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变得清丽温和起来。 一栋栋或高或低、鳞次栉比的房屋屹立着，它们的边角已经破旧损毁，有些甚至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但绿草从裂开的缝隙中长出，青苔悄然爬上砖瓦，金属框架在月光下粼粼反光，竟显现出几分清幽的气氛来。 但白晓知道，就在这一片美丽的景色周围，大量的怪物正在踱步。 它们虽因为维吉尔德的威慑没有来到这片区域，但却在阴影里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爪牙蠢蠢欲动，杀死所有异类的情绪在思绪中如浪潮般翻腾。 因此白晓决定加快速度。 心中隐约的感觉引领着他前进。那种感觉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抹暖阳，虽然被层层风雪覆盖，但仍然能感受到暖意。 “沙沙——” 鞋子与草丛摩擦，发出细小的声音。 月光一束束打下，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一堆散乱的砖瓦，从一侧的房屋废墟上倾泻而下，挡住了去路。 白晓两三下爬上砖瓦堆，然后翻了过去。 神之镇的道路错综复杂，维吉尔德清理出的安全区域却是有限的，而对于污秽之种的感应自始至终来自同一个方向。 他既要朝邪神盘踞之地的方向走，又要注意不离开安全区域，还要记忆宛若迷宫一般的路线以便以后再来，与此同时也要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说不定有生物不怕维吉尔德的威慑呢。 一时间，他思绪急转，精神集中，身体紧绷，步伐轻盈，如一道黑影一般在神之镇中走着，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但若是俯瞰，就能发现他正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月光变得黯淡起来，道路变得狭窄，紧密排列的房屋寂静地矗立在两侧。 靠近神殿的地方，作为祈祷和神灵常踞之处，建筑自然要稀疏一些，而现在，白晓已经进入神之镇的居住区。 这里的房屋修得不高，但却很密，道路狭小潮湿，月光照不进大量的边边角角，狭小的道路和紧密的房屋也阻碍了光的照入，因此这里要显得阴暗许多。 聚居地的风格与这里很像，但聚居地有灯光，这里却只有微弱的月光照明，周围黑沉沉的房屋仿佛即将要倒塌，整片区域透露出阴暗危险的氛围。 但这里还是安全区域，所以白晓没有太过担心，继续在纵横交错的小路中走着。 但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嘶——吼——！” 恐怖的吼声在耳边此起彼伏。数只样貌诡异的怪物在白晓的周围蠢蠢欲动，但却仿佛碰上了无形的屏障，没有再往前一步。 安全区域变窄了。 白晓的目光向前看去。 地面上是一个不规则形状的洞口，一个铁盖子扣在上面。 看来，维吉尔德进了地下。 ps：只要灵感来了，咱也是能日更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地下暗河 神之镇的底下，是一片庞大的地下暗河区域。在诸神纪元，还有居民生活在神之镇的时候，阿斯琉斯人就早早发现了这片暗河区域，并加以人工修筑，形成集排水、输水、战略通道、疏散通道、贸易通道、居住区为一体的地下体系。 诸神纪元结束之后，污秽之种占领了这里，地下体系自然也就荒废了。 但早期的猎神者们发现了地下河的便捷之处，就加以修缮，并加上防御体系，把地下空间改造成了他们的快捷通道。 在神之镇外，有地下通道直接通到神殿内部，而猎神者改造之后的地下河区域，也起着差不多的功能。 神之镇的地表危险众多，若有急事要赶路，速度自然会很慢。地下河区域的建设就是为了弥补这一缺陷。 为了方便排水、交通，当初的神之镇居民在地表开辟了大量出入口，因此可以从地下河，走到神之镇的任何一个区域。 而设有防御设施的地下河，很少有地表的感染者可以进入，因此也要安全很多。只有地下河的原住民——大量的鱼、老鼠以及一些毒虫和蛇类，依旧生活在那里。除此之外，地下河还有一只实力强大的特殊被感染者，但它性情温和、不喜争斗，除非进入它的领地，否则它不会主动出击。 污秽之种的污染是全方位的，地下河的生物自然也受到污染。但这里时常有人清理，只要不作死，安全系数比地表要高好几倍。 白晓思考了片刻，拿出了一串钥匙。 这串钥匙，小巧玲珑，浑身漆黑，外形如一个个由金属丝弯成不同形状的饰品，在一头嵌有一小片异色金属，不同的金属种类代表用来开不同门的钥匙。 这是每一位猎神者都有的，可以用来进入地下河等特殊区域，但也有几把钥匙的用途，他没有被告知过，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吼——！” 白晓正要开启地下河的入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吼声，似乎声音的主人就在耳边似的。 但感知骗不了他。他淡定地微微偏头，发现那只高大如巨人般的被感染者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它双手拎着巨斧，一双眼睛瞪如铜铃，表情狰狞，嘴里连连吼叫。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它的脚，却没有动一步，看来对维吉尔德留下的威慑也是颇为忌惮。 再见。 白晓用一把钥匙打开地面上的金属盖，回头无声地用嘴型对这只怪物说了一句，随即进入了通道。 在内部锁上通道入口，他顺着梯子爬下。 “咚——！” 脚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白晓跳下梯子，环顾周围的环境。 阴暗、潮湿，这是对地下河区域的第一个印象。 一条细细的涓流从身侧流淌而过，途中与林立的岩石撞击，水流旋转，水花四溅，发出连绵不绝的水流声。 头顶有数不清的钟乳石垂下，如一根根利刃悬在上头。 靠近河边的地方同样也是怪石嶙峋，各色各样的地下景观潜藏在阴影里，层出不穷，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让人叹为观止。 但在远离河流的地方，地面上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平整的岩石地面，开辟出一条小径。 两条散发着光亮的管道，分别嵌在两侧的石壁，它们散发的莹莹光亮，为前来的猎神者照亮了道路。 但即使有光亮，地下河依旧暗流涌动，河水的表面反着光，但仔细看去，却能看见反光底下的幽深，一股阴冷的气息不断涌出，令人毛骨悚然。 “哗——” 时不时地，河面上划开一道涟漪，露出些许长有鳞片的生物脊背。 这些都是地下暗河的原住民之一，一种视觉退化的鱼类——苍鳞鱼。在遭受污秽之种的污染之后，它们体型变大，鳞片变得更坚硬，视觉完全消失，其他感官的能力却大大增强。一口锋利的牙齿，强有力的尾巴，足够让它们在水中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猎食者。 强大的苍鳞鱼个体，甚至能够离开水生存一段时间，在陆地上追击猎物。 不过只要不下水，苍鳞鱼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它们的寻常食谱是各种尸体，以及小型鱼类。 白晓沿着小径走着，心里琢磨着以后要抓几条苍鳞鱼研究一下。 “嘀——嗒——” 水沿着顶部的钟乳石滴下，有的落入河水中，有的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地面的凹陷处积成一个个小水洼。 最为轻微的声音，都在这里被扩大，回声层层叠叠，使得声音更显得清幽，如飘渺的天空中那一滴滴雨水，清脆而空灵。 这里的河只是一条小小的支流，因此水量很小。白晓走了一阵，便听见隐隐约约的水声从前方传来。 他的脚步在岔路口停下了。 这里的地下暗河错综复杂，加上阿斯琉斯人的人为开辟，使得整个地下区域宛若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稍有不慎就会走错。只有走过成百上千回的资深猎神者才会对这里了如指掌。 这里没有大量的感染者，因此他也不能靠肉眼就分辨出维吉尔德走了哪条路。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这里，白晓能够清晰分辨出一丝属于维吉尔德的“气息”。 这不是气味，而是精神力的残留痕迹。这缕痕迹虽然微小，却很清晰，只要是猎神者，都能够察觉到。 白晓不相信维吉尔德会这么粗心。那么很明显这是他故意的了。 从之前凯的表现来看，新手跟随资深猎神者的痕迹深入神之镇是很普遍的事情，维吉尔德留下自己的精神力痕迹，应该是为了指引新手。 至于白晓为什么这么确定这是维吉尔德的痕迹，是因为之前维吉尔德也流露出精神力过，被他记住了。 想来这也是故意的了。 想到此处，白晓便不再犹豫，跟随维吉尔德留下的精神力痕迹，选择正中间的一条路走去。 “哗——哗——哗——” 水声随着前进渐渐大了起来。 很快，白晓的面前豁然开朗起来。 柔和的浅黄色光照亮了这个地方，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一条庞大的地下暗河横亘在面前，水流呼啸而过，不时有巨大的苍鳞鱼抬起头颅，带起阵阵涟漪。 河对面，空间一下子开阔起来，人为制造的金属架清晰可见。 维吉尔德的痕迹，越过暗河，去到了对面。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鼠群 白晓注视着眼前的地下暗河，思考片刻。 对污秽之种的感应遥遥地位于前方，竟是与维吉尔德留下的精神力痕迹的方位重合了。 看来，维吉尔德很有可能就是奔着那个方向去的。 想到此处，白晓不再犹豫，开始思索过河的方法。 这条地下暗河应当是主河之一，约莫有十米宽，水流湍急，各色鱼类在水面下涌动，其中最为恐怖的猎食者就是苍鳞鱼。 如果落入水中，这些无眼的鱼一定不会介意多一顿大餐。一群苍鳞鱼蜂拥而上，那一张张长有细密利齿的大嘴，足以把数个成年人吞噬殆尽。 被污秽之种污染之后，这种鱼更加强悍。即使是资深猎神者，也不愿意和苍鳞鱼打交道。 像维吉尔德这种程度的猎神者，即使不注重肉体，身体也会强悍无比，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越过这条河。但白晓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样一条河，也暗含维吉尔德对追随他的痕迹而来的人的警告：如果连这条河都过不了，还是歇了继续深入神之镇的心思吧。 对白晓来说，过河的方法有很多。心中种种方案闪过，他迅速选择了一个比较常规的方法。 空中水汽凝结，分子间空隙变小，一座冰桥在几秒之内出现。晶莹剔透的冰块，微微透着浅蓝色，如一双寒狼的冰冷狼眸。 “哗啦——”似乎是感受到了头顶的变动，苍鳞鱼纷纷跃出水面，嘴巴一张一合，露出锋利的细齿。 不过，这也是它们的一时好奇而已。暗河仅仅是沸腾了一会儿，就重归原样。 水流与岩石碰撞着涌动，苍鳞鱼在意识到水面之上的猎物对它们来说不是那么容易捕获之后，重新潜入水中，追击水下的猎物，只是偶尔露出一小截苍白的脊背。 白晓踏上冰桥，肉眼不可见的元素涌动着，帮助他稳稳地走在桥上。 十米的距离并不是太长，他很快就来到了对岸。 冰桥失去控制，“轰”地分开，变成水汽散到空中。 渡过地下暗河，空间变得开阔起来，钟乳石等地下奇观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人工建筑。 两侧各有两条发光的管道延伸到远处，人工搭建的金属架架在两侧石壁上，上面的通道可供三个成年人并肩走过。 架子底下的阴暗处，有数个管道口，周围的石壁上，还有战斗的痕迹。 “悉悉索索——” 似乎察觉到人类的来临，管道之中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声响。 这就是地下暗河区域的另一个居民——老鼠。 在阿斯琉斯人没有发现地下暗河之前，老鼠是生活在地面上的。它们与人类混居，生活在肮脏阴暗的角落里，咬坏人类的东西，偷人类的食物。 当然，一些小巧可爱的鼠，也被圈养起来，当做宠物。 地下暗河区域开辟之后，人的流动带动老鼠进入地下。很明显，地下的生活很适合它们的口味，它们便大量繁殖起来。 老鼠的行为，在阿斯琉斯的居民看来，实在可恶。但它们这么做是生存所需，无可厚非。虽然古往今来人们一直在与老鼠作斗争，但终归没有把它们当做极大的祸患，毕竟它们很少伤人，威胁不大。 但是，污秽之种席卷阿斯琉斯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些老鼠与苍鳞鱼一样，体型变大，却更加灵活，性格凶残狡诈，那一对对尖利的门牙，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类的鲜血。 不过近年来猎神者们一直在尽力发展地下暗河的区域，对于老鼠的打压力度很大。这些智力不低于人类的生物们也纷纷收敛自己的行为。 虽说语言不通，但长久的时间下来，地下暗河的老鼠与猎神者们也有了无形的约定。 在老鼠的所有栖息地上，如果人类脚踩地面，就会受到攻击；但如果双脚均离开岩石地面，它们就不能再追击。 猎神者的意识和血肉，对于被污秽之种污染的生物来说，是极大的美味。只要人的脚还有一点踩在岩石地面上，这些老鼠就会蜂拥而上。 知道这一点的白晓不再停留，飞快地向金属梯走去。 “吱吱吱——！” 灰褐色的皮毛如潮水般涌动，浩浩荡荡的老鼠大军从管道中冲出，它们之间皮毛相擦，紧密排成一条条队伍，似乎无穷无尽。 领头的几只老鼠，看上去很是不凡，或是体型庞大如小狗大小，或是浑身皮毛树立如根根钢针。 一只体型玲珑小巧的老鼠忽的冲出，以白晓的目力，完全看不清它的踪迹。 下一刻，这只老鼠已经近在咫尺。它高高跃起，嘴巴张开，上下颚几乎在一个平面上。一对硕大尖利的门牙，如一对锋利坚硬的凿子，随着嘴巴的张开微微向外弹出，意图狠狠地咬白晓一口。 但白晓也不是普通人。他的视力虽只是比常人好上一点，但感知无比敏锐，这只老鼠带起的风和运动的轨迹，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与老鼠们遵守的约定一样。在地面上，猎神者们可以随意处置老鼠，离开地面，就不可以了。 现在白晓离梯子也只有半步之遥，只需轻轻一个抬脚，他就能腾空，而这些老鼠，就会碍于约定而停下来。 他不信这些老鼠会违背约定。因为这种约定一旦打破，打破方就会迎来强烈的反扑。 留下这些老鼠，猎神者们也多有磨砺新手的意思，不然的话，凭借阿斯琉斯这么多资深猎神者，灭不了地表那些强大的邪仆，还干不掉这些老鼠吗？ 污秽之种力量的强化是有限的。老鼠在被污染之前，碍于体型的差距，力量就大不如人类，被污染之后，也就体质、速度和灵敏方面还上得了台面，其他方面，地表那些实力中下的人型被感染者，完爆这些啮齿动物。 所以，白晓也不急着上梯子。他也想试试，面对老鼠大军的围攻，自己的表现如何。 面对这只老鼠凶猛的扑击，白晓手中的武器已经准备就绪。 “叮——！” 弯刀的利刃，准确地挡住了老鼠的门牙，两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股大力，从武器上传递来。白晓觉得虎口略微发麻，心道老鼠中的精锐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实力的。 他用力一挥，老鼠小巧的身影倒飞出去，发出破空的声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这只体型较小的老鼠虽然被打飞，却给其他老鼠争取了片刻时间。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几只体型硕大的老鼠，已经带领着其他老鼠冲了上来。 而那只小巧玲珑的老鼠，在空中打了一个转，鞭子般的尾巴在石壁上一抽，竟是改变方向，再次冲了过来。 充当其冲的几只大老鼠，已经近在咫尺。而身后的老鼠，如洪流般源源不断地涌来。 白晓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几只领头老鼠鼻尖绷得笔直的胡须、一对泛黄的门牙、强壮有力带有利爪的前肢，以及那一双双浑圆如黑玛瑙一般的鼠目。 “唰——” 一只鼠脑袋猛然伸出，咬向白晓。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弯刀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向前一送，卡在老鼠的嘴巴里。他一掀，把老鼠掀翻在地。 但一只老鼠倒下了，还有千万只老鼠冲了过来。 手中的弯刀变换成金属鞭，“唰”地飞出，扫倒一片老鼠。接着白晓侧身躲过几只老鼠精锐的攻击，武器又变成鹰首斧，“呼”地砍出去。 暗色的武器表面，隐隐浮动着一层元素。利刃遇到一只大老鼠的腹部，老鼠的皮肉立刻被腐蚀，在“呲呲”的腐蚀声和老鼠的惨叫声中，这只老鼠被拦腰斩断。 紧接着，鹰首斧气势不减，又挥向几只领头老鼠。 有了伙伴的遭遇作为警告，它们都向后退去，不敢轻举妄动。 “吱吱吱！” “吱吱——！” 它们从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鼠群纷纷应和着，一时间“吱吱”声此起彼伏。 鼠群像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冲了过来，乍一看，宛如一只巨大的灰褐色凶兽，叫声高昂而尖锐。 单看这阵仗，就能让普通人心生恐惧。 白晓自然不惧。 他看着气势汹汹冲来的鼠群静默了半秒。 随即，他轻轻一跃，爬上了梯子。 这些老鼠难道真的以为，他会跟它们拼命吗？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岔道中的怪物 “吱吱吱——” 鼠群的动作瞬间停住，随即如潮水般退去了。 看这果断的样子，白晓相信这样的场面肯定不是一两次了，所以他也不怕这些老鼠会记恨他。反正无论是谁来，它们都会蜂拥而上，这样戏耍它们的人肯定很多。 他爬上楼梯，走上走道。 在两侧的石壁上，坚硬的金属插入岩石当中，支撑起一条长长的金属走道。在走道底部，还有一根根交错成三角形的金属棍支撑着。 走道上面的钟乳石，已经被全部清除，以免伤人。 走道一侧的围栏，是由发光的管道制成的，在昏暗一片的地下区域，为经过这里的猎神者照明。 制成这走道的金属也很特殊，白晓的脚落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哗啦啦——” 隐隐约约的水声，如野兽的怒吼，虽不响却狂野，把这点轻微的脚步声盖了过去。 白晓一路走着。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地下暗河从走道底下流过。有些地方，地下空间低矮无比，金属走道几乎要碰到地面，白晓不得不弯着腰走。 这地下区域，不止有水流开辟出的广大区域，还有阿斯琉斯人开辟的地区，几乎等于整个神之镇的大小。也就是说，神之镇的地面之下，都是地下暗河区域。 这里虽然更加阴暗潮湿，却很安全，赶路起来也是极快，难怪被猎神者们精心修缮，将这里改造成了快捷通道。 但地下区域不仅面积庞大，其中的岔路更是数都数不清。一路上，白晓已经经过了二十几个岔路口，其中有许多都窄小幽暗，似乎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这样的岔路白晓自然是不会选的。 即使岔路再多，他的行进速度依旧很快。这是因为维吉尔德留下的精神力痕迹，如一缕丝线，清晰地在迷宫般的地下为他指明一条道路。 白晓就像一只猎犬，追寻着维吉尔德留下的痕迹，再加上污秽之种的力量遥遥悬在前方指明大略的方向，他在交错相通的地下迅速前行。 时间，在不断的前进中飞速流逝。 看看时间，他已经在地下前进了两个小时左右。 白晓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他在地下前行，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又有精神力痕迹作为指路标，没有走过错路。这两个小时，他走过的路程已经很长了。但在白晓冥冥之中的感觉里，污秽之种的所在地，还远着呢。 但维吉尔德的精神力痕迹，却越发清晰起来。 看来，这座神之镇，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白晓暗忖道，而维吉尔德，也没有去到邪神盘踞之处。 不过，即使没有到那个地方，这次神之镇之行，他试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又记住了一条地下路线，已经很值了。 这般想着，白晓的脚步不停，沿着精神力痕迹飞快行走着。 阴暗的地下，水声阵阵，一条条地下暗河呼啸着流动，一条条苍鳞鱼在水底下涌动，鼠群通过排污水通道，在各处游走着。 钟乳石自顶部垂下，自底部向上，如一张怪物的巨嘴，根根利齿流转着寒光。 高高的走道之上，一个人影，如鬼魅般快速走过。 鞋子与金属板敲击，却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白晓的脚步停下了。 他站定，极力感知着。 “咚——咚——” 轻微的声音，从前方的一条岔道中传了出来。似乎有什么生物，在缓缓踱步。 这是维吉尔德的精神力痕迹进入的那条岔道，如果白晓还想继续走下去，就必须走这一条道。 但现在很明显，一只怪物挡住了他的路。 白晓不太甘心止步于此。 他放慢脚步，使得脚步声变得更轻。白晓一点点走进这条岔道，与此同时感知放出，探测着前方的怪物。 很快，这只怪物的大致模样便传进他的脑海里。 人身，身形瘦削，四肢着地，细密的鳞片覆盖了皮肤，脊背上还有短短的鬃毛。这只怪物的头部已经彻底看不出人的模样，像是牛、狼的混合。 它的长吻不断开阖着，露出上下各两排细密的牙齿。 随着走动，怪物露出身后的尾巴，像狮尾，长有长毛。 白晓心中暗道不妙，看这长相，应该是一只中等实力的被感染者。 至于地下暗河的那只特殊被感染者？白晓不认为那样恐怖的怪物不会感觉到他的靠近。 比起地表的那些被感染者，这只怪物四肢着地，能够更好地保护要害，那细密的鳞片防御、尖锐的两排牙齿、如长刀般的爪子，都预示着这只怪物的难以对付。 但如果要继续前进，就必须杀死它或让它离开。 白晓估算了一下，觉得这只怪物的一爪子自己也敌不过。 就此放弃，退回去，等到以后再来，是很明智的选择。 想到此处，白晓慢慢后退。他向来是一个理智的人，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优先的，在没有七成把握的情况下，他不会冒险。 在后退的同时，他也在思考其他对策。 有没有可能，把这只怪物引诱出来，引到其他地方去，自己就可以进去了。 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弄出声响，吸引怪物的注意。但是被感染者也不是智障，它们也有不俗的智力。要用这么老套的方法引出它，还得确保自己不被发现，很难。 还有一法，就是把地下区域的其他生物——例如鼠群，引过来，或者把这只怪物引过去，让它们展开战斗，在混战中，白晓就可以进入岔道。 但是，这个办法也不能确保他自身的安全性。 想来想去，想的还是引诱怪物出来的办法。白晓心中，对于就此退回，还是很不甘心的。 心中思绪急转，脚下动作也不停，他慢慢地退了出来。 他咬咬牙，还是决定搏一把，看看能不能引走怪物。他感知很敏锐，动作反应也还算灵活，应该可以安全进入岔道。 已经走了这么久，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有时候，他虽然理智，却也很固执。 想好对策。白晓沿着原路向后走去，前去准备引诱怪物需要的道具。 但有时候，事情会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就在白晓思索着对策，感知稍有放松的那一刻—— “嗖——” 一道漆黑的身影，化作一道道残影，从岔道中冲出！ 一双黝黑的眸子，锁定了它的猎物。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逃与情绪 它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靠近！ 这句话飞快地从白晓的脑海中闪过。 五根细长的利爪，呈铺天盖地之势从天而降。怪物的那颗头颅，嘴微张，露出一颗颗细密的牙齿。鬃毛飞动之间，它黝黑的眼眸里是一片深邃的冷漠。 它的速度太快了，又是在白晓措不及防之时。一时之间，他竟来不及躲避。 “嗤——”利爪洞穿了血肉。 这只几乎脱离人形的被感染者毫不停歇，一张巨嘴随即而至，细密的牙齿渴求着未被污染者的鲜血。 “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刀架住了逼近的巨嘴，金属般坚硬的利齿与刀身碰撞，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递过来，白晓只坚持了一秒，刀就被弹开，怪物的利齿迅速逼近。 但这点时间足够了。 “嘶啦——” 这是衣服和血肉被撕扯的声音。 利爪插入金属走道的地面，而白晓的半个肩膀与手臂都被这利爪洞穿。他用力一扯，利爪硬生生地从血肉中脱离，鲜血和碎肉四溅。 白晓迅速起身。 可怜这边的手臂了，之前的伤还没完全愈合，现在又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在心中调侃道。 现在他的样子的确有些凄惨：半边的肩膀和一条手臂已经血肉模糊，猩红的血肉中露出森白的骨头，血潺潺地流出。 不过只要没有伤到重要的地方例如动脉什么的，给白晓一点时间，这点伤会愈合的。 但现在可不是疗伤的好时候。 怪物的反应十分之快，几乎就在白晓起身的同时，它那瘦削却庞大的身躯已经近在咫尺。它的兽面上看不出人的感情，似乎有一种猎手的冰冷，把所有的情绪波动都覆盖了。 它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逼近，爪子已经准备好扑击，长吻张开，准备给猎物致命一击。它的动作毫不拖沓，直指要害。 这是一位优秀的猎手。 这样一只怪物的攻击，不是白晓可以直接挡下来的，因此他要用巧劲。 白晓冷静地计算好怪物扑击的各种数据，然后一手抓住怪物的一根爪子。 传递来的巨大动能几乎要把他击飞，他咬紧牙关克服这股动能，随后手一用力，借着怪物自己的动能把它扔了出去。 “咚！” 怪物长满鳞片的身躯重重地撞在一侧的石壁上，它反应极快，迅速调整方向，腿一蹬又扑了过来。 它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白晓，随后微微眯起。 “嗡——嗡——”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闪电般袭击了白晓，嗡嗡声从内心深处传来。 他的身体在颤抖，意识似乎在咆哮一般，发出凄厉的叫声。 似乎有一把刀，带着凌厉的攻势，把他的意识千刀万剐。阴冷的气息钻入伤口，思维忽而奔逸、忽而散漫、忽而破裂成一片一片的玻璃碎片。 各种想法和画面在意识中炸开，意识似乎被无形的力重重地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一道道裂缝遍布。 白晓的理性思维犹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在洪流中翻腾旋转，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浪花，就能把思维摧毁。 怪物从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喷气声，它跑动起来，袭向愣在原地的白晓。 思维的碎片和意识的伤口一同卷入漩涡，一根根利齿蠢蠢欲动准备把一切撕碎。 白晓的意识危在旦夕。 怪物的爪子已经很近了。 危险！ 就在此时，一个词语突然从混乱的思维海洋中浮现，如一道烙印深深刻在昏暗的思维天空中。一片片思维碎片被吸引，组合成完整的思路。 这股微弱的思维顽强地穿破重重云层，如一束阳光重新唤醒了白晓。 如猛然惊醒一般，他忽的睁开眼，与此同时一挥早已完成变换的武器，长鞭破空而出，尖端的钩子钩住了对面的走道栏杆。他纵身一跃。 “呲——！” 怪物的利爪抓了个空，与金属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声响。 白晓抓紧长鞭，从走道荡到了对面的石壁上。 鞭子毕竟不是钩爪，没有伸缩的功能，不能带着他来到对面的走道上。 怪物紧盯着猎物，从嘴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吼声。它俯下身，肌肉绷紧，然后用力一跃。这道灰黑色的身影轻松地跃到空中，它的头颅，准确地对准了白晓。 白晓知道逃跑是这时候最为明智的选择了。于是他一蹬石壁、一收鞭子，向来的方向逃窜而去。 如果换个方向走入怪物原来所在的岔道，说不定可以碰到维吉尔德，请求他的援助。但白晓那一瞬间的位置、方向、以及情况的紧急，都代表了他只来得及往来的方向逃。 落在岩石地面上的时候他趔趄了一下，头晕和意识上的痛苦一股脑儿传递过来。 白晓不敢有所停顿，稳了稳身形，就向前飞奔而去。 思维依旧很混乱，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他的意识。但他不能停，因为身后的怪物正在逐渐逼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它冰冷的鼻息。 他一个急转弯，脚下细碎的岩石飞溅，稍微把怪物甩开了一点距离。但只是片刻的时间，阴魂不散的怪物又追了上来。 白晓按照记忆中来的路线，左躲右闪，在迷宫般的地下狂奔，不时越过一条条河流，往出口逃去。 “哗啦啦——” 水花四溅，苍鳞鱼受惊从水中拍动着尾巴跃到空中。怪物跨过又一条河流，紧紧追逐着它的猎物。 “吱吱吱……” 老鼠的声音显得十分微弱，它们谨慎地聚在角落里，黑珠子般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这只身形庞大却灵巧无比的怪物追逐着一个人类而过。它们发出吱声互相交流着，却不敢上前。 怪物看也不看它们一眼，只是沉默地奔过，继续它的狩猎。 白晓一个狼狈的翻滚，但身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痕。怪物大步上前，头猛地探出。他堪堪躲过，来不及喘口气就再度起身，向前奔去。 鲜血潺潺流下，半边受伤的身体已经麻木，细微的痛楚传来，随即是巨浪一般的虚弱感和疲惫感。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白晓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一直跑下去。 前面有好几条比较大的地下暗河，想要过河，他必须使用除了一跃而过以外的别的方法，这无疑会花费一些时间。而怪物只需要短短的一两秒，就能追上来，结果他的性命。 “呼啦啦——” 怪物微微抬起前半身，细长的前肢一挥而过，差一点就划破了白晓的脊背。它的利爪轻易地切碎了一侧的岩石，碎石“哗哗”掉落。 白晓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十之八九会死。 他的性命，就要这样消逝在一头怪物的嘴里么？ 混乱的思维在渐渐被理清，但一种尘封已久的情感突然显现出来。 愤怒。 沸腾一般的血液涌上脑袋。这种混乱的、感性的情绪如巨龙般挣脱层层枷锁，从思维的大海深处起身，发出撼天动地的嘶吼。 愤怒就像一点火星，点燃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一种燃烧般的感觉沿着血脉蔓延开来。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攫住了白晓的心脏。 战斗。 当无法躲避的时候，就转过身，战斗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火焰 从亘古一代代遗传下来的本能在血液中流淌，它既是潜藏在细胞中的细小密码，也是心理上的熊熊火焰。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南方的贫瘠如一头巨兽横亘在人们的心头。为了对抗这头巨兽，求生、战斗、分析的能力代代遗传，无论是普通的南方人、还是阿斯琉斯人，都是如此。他们天生就有着战斗与策划计谋的本能。 而现在，白晓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思维中燃烧。 当无路可退的时候，或许战斗会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暗忖道。 白晓猛地转过身。 几乎脱离人形的被感染者因为这突然的一转身愣了一愣。但随即这只怪物反应过来它的猎物企图反抗自己，它发出沙哑的低吼声，如一只迅捷的猎豹飞扑上来。 白晓一个矮身滑入怪物身下。 手中暗色调的长刀忽的燃起熊熊火焰，在阴冷的地下明亮地燃烧起来，火舌晃动着，把武器染成一把炽热的弯刀。火光映出了怪物灰黑色的鳞片。 似乎有隐约的话语让白晓这样做。他来不及细想，手一挥，锋利的刀刃带着熊熊火焰切割开了怪物的腹部。 火舌迅速沿着伤口渗透进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怪物的血肉在燃烧。怪物粘稠的黑色血液被烧成细碎的粉末，掉落在地上。 周围寒冷的空气似乎被扭曲了，温暖开始绽放。 “啊——！” 怪物一下子跳跃起来，它痛苦地扭动着身体，鬃毛直直地竖立，头颅高高昂起，发出如女人尖叫一般的声音。 它的弱点是火吗？ 白晓趁机来到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怪物腹部伤口上的火焰渐渐熄灭。 这里潮湿而寒冷，所以火焰熄灭得很快。 “呼——！” 武器变换成鹰首斧，火焰再一次出现在锋利的刃上。 “嘶……呼……” 怪物已经缓过来了，它重新站起身，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嘶吼和呼吸声。它用黝黑的眸子注视着白晓和他手中的武器。它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它看起来谨慎了许多，并没有直接扑上来，而是绕着白晓打转。 白晓举着武器，火焰熊熊燃烧着，把周围的岩石映成浅橘色，搅乱了原本寒冷的空气。 他一边警惕地注视着怪物，一边思考着怪物的弱点。 毫无疑问，它的弱点是火焰。火能够给它的血肉带来比较大的伤害和痛苦。但根据之前的那一击，白晓发现怪物的鳞片能够很好地防御火焰，也相当坚硬。即使是黯淡之钢制成的武器，让白晓全力挥出，也只能在防御最薄弱的腹部划开一个小口子。 即使知道了怪物的弱点，还是很难办。 怪物依旧在白晓身边打转，爪牙蠢蠢欲动，似乎不准备放过他。 白晓轻啧一声。他知道怪物在寻找时机。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他突然冲出，一个轻盈的跳跃来到怪物头顶，手中的鹰首斧随即向下劈去，火焰在空中带起长长的赤色尾巴。 怪物一直注意着他，所以反应很快。它身形一扭，悄无声息地躲开火焰和利刃，同时张开巨嘴，一口咬向白晓。 白晓一转鹰首斧，用力拍向怪物的巨嘴，并借着反作用力跳到一旁。 他没有进攻，而是飞快向远处跑去。 怪物发出低低的吼声，像离弦之箭那般追了上来。 白晓一刻不停地向前跑去。他并不是要逃跑，这样的结果很可能是死亡。他正在准备一个巫术。 一个一环巫术，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能够媲美弱等二环巫术的一环巫术，威力强大，精神力模型虽不复杂但精神力消耗量却极大，准备起来要花费点时间。 如涓流一般的精神力费力地流动着，渐渐形成一个模型，每建立一点，都要有大量的精神力被固定在模型中。 白晓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他本已十分疲劳，现在精神力又消耗严重，更是雪上加霜。 希望这是值得的，他想。 几个呼吸之间，怪物与他的距离已经拉近了许多，那双黝黑的眸子毫无感情波动，它的脚步越发得快了。 精神力慢慢地构筑成一个模型。 就是现在！ 白晓向前一扑，与怪物拉开些许距离，随即释放了这个一环巫术。 寒冷的空气中，似乎隐隐发生了某种改变。空气扭曲起来，犹如幻影，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怪物的鬃毛竖起，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它的黑色的眼睛眯起，速度顿时加快，向他冲来。 但是太晚了。 “轰——！” 空中猛地炸开一朵浅黄色的火焰，如一朵花苞舒展开来，火舌组成的花瓣向各个方向延伸而去，一颗颗炽热的火球带着长长的尾焰四散开来，犹如一树繁花飘飘扬扬地飞散。 但相比花，火焰明显更为危险。 “啊——！” 怪物再次发出如女人尖叫般的声音。它看起来十分慌乱，并且向前窜去，企图远离火焰袭击的范围。 白晓感觉一股接一股的热浪袭来，一瞬间他周围的温度达到了普通人所不能忍受的地步，这还只是远离火焰的地方的温度。 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掉落。周围的温度很高，高到他觉得自己已经燃烧起来了，但他的面色却很苍白。 白晓极力控制着火焰的范围和火球落下的方向。 “咻——咻——咻——” 所有的浅黄色火球犹如受到了指引，纷纷改变方向，带着炽热的温度，飞向了正在逃窜的怪物。 碎石纷纷下落。 “吼！” 怪物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左躲右闪想要躲避火球。 但在白晓的控制下，所有的火球都准确地落向它。 “轰——！” 如满树繁花尽数飘落，一阵耀眼的闪光忽的绽放，炽热的气焰一圈圈扩散出去。浅黄色的火光把怪物埋了起来。 白晓连连后退，星星点点的微小火星不时溅到他的身上，在衣服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皮肤上出现可怖的烧伤。他迅速扑灭身上的火焰，然后向前定睛看去。 怪物灰黑色的身影已经被浅黄色的火焰覆盖。它发出痛苦的长嗥，在一片碎石中打滚，火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浅黄色的火焰不仅温度比白晓直接创造的火焰高，持续的时间也长。怪物浑身着了火，自然是痛苦非常。一股隐隐约约的烧焦味道，飘了过来。 怪物在地上翻滚挣扎着，庞大的身躯把周围石壁上的岩石都纷纷打了下来。它那燃着火焰的尾巴一扫，顿时碎石四溅。霎时间粉尘飞舞，岩石隆隆掉落，热浪连绵不绝地向四周传递，怪物的哀鸣声在地下激起层层回音，凄厉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渐渐地，怪物的叫声变得微弱了。 过了一会儿，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哀鸣声也没了。 白晓早在之前就已经离开，继续追寻着维吉尔德的精神力痕迹前进。 死了？ 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或许吧。 他迈开步子，继续赶路。 白晓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他的手臂和肩膀受了伤，体力和精神力都消耗严重。 立马让伤口愈合他做不到，不过他有迅速恢复体力和精神力的方法。 白晓拿出一块像小石头一样的东西，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几分钟过后，他感觉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体里，甚至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接着白晓一边赶路，一边拿出一块精神力结晶吸收着。不消片刻，他的体力和精神力已经恢复了许多。 这块精神力结晶，还是他在派克家里发现的。作为顶级职业者的货币和回复精神力的良药，他每天都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地下重归宁静。地下河不急不缓地流淌着，水滴从钟乳石上落下，敲击水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管道中有幽幽柔光显现，映出棕色的岩石。 白晓追寻着精神力痕迹，在宛若迷宫的地下快步走着。 但这平静没有持续多久。 一道漆黑的身影一闪而过。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幽邃。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锥子 果然还没死！ 白晓迅速意识到怪物的逼近，但它的速度比之前又快了许多，他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已经迅猛地冲了上来。 极大的速度带来巨大的动能，加上寒光闪闪的利爪和牙齿，这一击，如果白晓实打实地挨上，绝对能够至自己于死地。 身体反应不过来，但精神力可以。所以白晓的精神力迅速流动，构筑成模型。 “砰砰砰！” 怪物的利爪，似乎穿破了层层无形的屏障，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么多层屏障，虽然几乎不堪一击，但终归阻挡了怪物片刻。无形的空气在白晓的控制下，运用巧力，卸去了怪物的不少力道。 这同样也给白晓争取了时间。他用尽全力向一侧躲去。 “嗖——！” 怪物的利爪重重地挥过，带起一丝丝一片片的碎肉，殷红的血液飞溅。白晓的身上多出了数道深深的伤痕。 这下，他看清了怪物现在的模样。 原本威风凛凛的鬃毛已经被完全烧毁，原本富有光泽的鳞片也变成了灰蒙蒙一片。防御薄弱的地方，例如腹部的伤口附近和眼睛附近，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鳞片已经脱落，露出被烧得焦黑的皮肉。 “嘶……” 怪物嘶叫了一声。它的头颅也不复之前的凶猛狰狞，火焰烧毁了面部细小的鳞片，一只眼珠子已经被烧得几乎不剩下什么，另一只也变成了灰色。 它的口腔内利齿依旧，但舌头几乎烧毁，似乎喉咙也有了损伤，发出来的叫声断断续续，刺耳得像是深海巨妖的尖嚎。 即使外表可怖，但它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区区一个一环巫术弄出的火焰，还伤不了它的根本。能够阻碍它一二，白晓已经很满意了。 一击不成，怪物调转方向，再一次看向白晓。它那被烧伤的眼睛中似乎浮现一抹黝黑，深邃的冷漠在黑色中流转。 即使是受了火焰焚烧之苦，它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它的冷漠，似乎是深深刻入血脉和骨髓里的。 它再一次出击了。 怪物的动作迅猛、果断，有着捕食者特有的无情和敏捷。它几个利落的转向、跳跃，用脚一蹬岩壁，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它这样几个转向，白晓就无法摸清它的动作轨迹，这样一来，就很难躲闪。这也是捕食者的技巧之一，需要极快的速度、灵巧的动作和适合的环境。 白晓看不清它的动作，精神力探出，却犹如碰到了无形的屏障，无法接近。他知道，这只怪物不像地表上那些中低级的被感染者，意识不强。这只怪物，智慧很高，能够运用意识进行攻击和防御。 但被污秽之种污染之后，它的思想总是要僵硬一些，没有便捷的意识运用方法。 不能够使用精神力探查，只能够用感知了。 白晓尽力张开感知，极力感知着怪物的动向。 感知的探查终归要比精神力模糊许多。但也让他感知到了模糊不清的身影。 它来了！ 白晓基本感知到了它的动向，所以早有准备。他一个侧身，精神力模型迅速构筑，在身边设下重重无形屏障。 怪物的利爪一接触到屏障，就知道了猎物的把戏。它一个蹬腿偏离原先路线，跃到空中。它一甩尾巴，尾巴如鞭子般抽去，抽破层层屏障。 怪物顺势一转身，又从白晓的身侧袭来。 这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短短三四秒间。 怪物的全身是灰黑色的，而地下又十分阴暗，因此它很好地隐蔽在了暗处。而白晓在地下就很显眼。敌暗我明，就导致怪物的攻击有着天然的优势。 白晓艰难地招架住怪物的进攻。身上的伤口还在渗出血液，制造一层层的屏障不断地消耗着他的精神力。 这场战斗，白晓处于劣势。 但他不准备退出。 首先，就怪物这个不死不休的架势，他压根没有机会逃跑。其次…… 怪物能够借着体色隐藏在环境之中，白晓自然也能够利用地下的环境。 人类的脑子，终归比受到了污染只知道杀戮的脑子好用些。 白晓已经有计划了。 面前的怪物一次又一次凶猛地进攻，速度节节攀升，几乎在空中形成一个个残影。它的利爪和利牙，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攻势，向眼前的人类袭来。 面对凌厉的攻击，白晓不敢硬抗。他边打边游走，运用空气偏移或卸掉怪物的攻击。 肉眼不可见的分子旋转、移动，怪物的利爪发生了微小的偏转。白晓一个矮身、仰面，躲过又一次的攻击。 怪物眼花缭乱的攻击几乎连成一片。白晓感觉自己似乎在利刃组成的海洋中飘摇。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躲避攻击。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战斗能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自己学过的所有手段，此刻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 远远看去，就只能看到一大片灰黑色的残影、闪动的寒光，武器三种形态之间的不断变换，以及一个被困在灰黑色的人类少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晓感觉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在渐渐下降，几乎要接近危险值。而反观怪物，依旧是精神抖擞，甚至越战越勇，速度越来越快。 这样下去可不行，白晓暗忖道，他必须突破怪物的攻击圈。 所有的感官被全力调动起来，思维迅速运转着，计算着怪物的攻击。 “铮——！” 弯刀猛地劈到怪物的利齿上。 怪物的脑袋微微一偏。 此时的它，利齿龇出，肌肉暴起，灰蒙蒙的眼珠中浮现浓重的黑色。 这个状态，应该可以了。 白晓果断决定下来。他趁着怪物被打偏了头的机会，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嘶……吼！” 果不其然，怪物吼叫着追了上来。 就是再冷静的猎手，在被污秽之种污染之后，总会产生暴虐的情绪。即使自制力再好，情绪总有一天会失控。 白晓等的就是这个情绪失控的机会。暴怒中的野兽，比冷静的更容易上套。 他向来的方向拔腿狂奔。身后的怪物熟门熟路地追了上来。 “嗡——！” 耳边又忽的听见飘渺的声音。白晓的意识好似被重重锤了一下，一时间晕头转向，头痛欲裂。 他强压下意识传来的痛苦，继续向前跑去。 怪物两三下就追上了他，冰冷的呼吸很近了。 快点……再快点！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血脉中熊熊燃烧，释放出冰冷而又温暖的力量。白晓感觉自己的潜能仿佛被压榨殆尽，速度像是磕了药一般节节攀升，竟是把怪物远远甩在了身后。 在急速奔跑中，白晓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了，疲劳接连不断地传递过来，宛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他费力地抬眼看了一下。 一大片钟乳石遍布岩顶。 污秽之种席卷阿斯琉斯之时，不仅污染了生物，还污染了一些无生命的东西，例如水。 地下河中奔腾的水和空中降下的雨水，都有着奇异的能力。 被水溶解的钙质重新变为固体，在特定的地质条件和漫长的时间中成为了钟乳石。 在水被污染之后，再次洗刷钟乳石，那水中的奇异力量便转移到钟乳石中。 而顶端的钟乳石，好似把水中所有的力量汇聚到最尖锐的一点，形成了其他地方与寻常钟乳石一样、但尖端却尖锐异常的奇特钟乳石。 这样的钟乳石尖端，能够与资深猎神者放在身边长久使用和辐射的武器媲美，能够轻易刺穿中低等的被感染者的防御。 这些钟乳石，被猎神者们称为“死神的锥子”。 地下区域需要了解的东西很多，白晓之前竟是没有想起来这种方法。 以后得注意，他自我反省道。 白晓一个飞扑倒在地上，离开了头顶有钟乳石的区域。 他回头看了一眼怪物。它已经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爪牙蠢蠢欲动。 时机刚好。 这些钟乳石，虽然尖端锐利并坚硬无比，但其余地方都和寻常钟乳石一样。这就给了白晓操作的机会。 无形的风刃迅速聚集，如一把迅猛的镰刀“呼”地割过洞顶的钟乳石。一圈完整的缝隙，出现在了钟乳石的根部。 下一刻，犹如被割的麦子一般，钟乳石纷纷下落。 “哗啦啦——！” 如洪流般的巨响响起。 钟乳石犹如最为尖锐的利箭，化作层层箭雨落了下来！ 面前一阵巨响，仿佛是整个地下区域开始发怒。 “啊——！” 怪物大吼一声，它已经提前察觉到了不对，却来不及退回了。下一刻它的身影就被数不清的钟乳石所覆盖。 它的怒吼，沙哑而刺耳，在地下空间久久回荡。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另一座神殿 林立的钟乳石一齐掉落，那闪动着寒光的尖端纷纷刺进怪物的身体里。钟乳石的尖锐和所携带的能量，直接把怪物刺了个对穿。 黑色的血液缓缓从怪物身下流了出来，沿着地面的凹陷处流向四面八方。怪物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很大，似乎在死前还不敢置信、极力嘶吼着。 它的四肢和尾巴还在抽动，利爪不时在地上划出浅浅的抓痕。 加上一堆火，就可以做烧烤了。 白晓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等到怪物毫无动静之后。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加上一个生命模拟术，扔到了怪物身上。 “叮——！” 石头碰到鳞片发出脆响，弹了开来。 怪物毫无声息。 白晓仍不放心。他伸出一丝精神力接触怪物，没有丝毫阻力和屏障。 应当是死透了，他暗忖道。 它被这么多根“死神的锥子”穿过身体，几乎看不到怪物原本的身体。这样还不死，白晓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慢慢靠近，碰了碰怪物的鳞片。 见到怪物依旧毫无动静，他拿出一把匕首，试着切割了一下怪物的爪子部分。 刃砍在鳞片上，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白晓在匕首上覆上火焰，并把火焰控制成细细的一条线，再次尝试切割鳞片。 已经被烧得灰蒙蒙的鳞片受到火焰加利刃的双重切割，终于不堪重负，开始破碎。 就这样，白晓切下来了怪物的爪子、牙齿、眼珠，以及尾巴上残存的一点鬃毛。 他把能解剖的地方切了个遍，来查看被污染的生物的身体内部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特殊器官。 让他失望的是，怪物的内脏看起来都很普通，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都是灰黑色的。 搜刮了一遍，白晓把他觉得可能有价值的地方通通切下来带上，然后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原地恢复了一些体力。接着他绕过怪物的尸体，继续向前走。 一边走，他往身上抹了一种粉末。这种粉末能够帮助他消除身上怪物的气味。 维吉尔德的精神力痕迹依然清晰，因此他可以继续前进。 一路上，地下区域的景观不断重复：淙淙流动的地下暗河、角落里成堆聚集的老鼠、在河流中追逐猎物的苍鳞鱼、林立的钟乳石。 偶有几个出入口在头顶出现。这些出入口有些被盖得严严实实，有些却只盖了一层铁丝网，月光透过网被分割成格子状，温柔地洒下，照在潮湿的空地上，照亮奇形怪状的岩石。 畸形的怪物在铁丝网上走来走去，把金属网踩得“哐哐”直响。 就这样，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维吉尔德的精神力痕迹出现变动。 白晓沿着痕迹爬上梯子，用钥匙打开一个出入口来到地表。 “呼——” 相比地下的风，地表的风要干燥许多，寒冷得像是用刀子来来回回刮着他的脸。 白晓没有在意风，他向前几步，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眼前是一座高塔。 这座塔比他之前在神之镇所见到的任何建筑物都要宏伟壮观。一圈圈的金属纹样有力地镶嵌在塔身上，灰白色的塔身十分简朴，用最简洁利落的线条勾勒出高塔的凌厉与庞大。 高耸的塔尖如一根针似的刺入云霄。一个个小窗有规律地分布，窗玻璃透露出深沉却不黯淡的灰色。 它比之前所有的建筑都要高，一些意义不明的装置依附在塔身上，却没有让高塔显得臃肿，反而更显美观。 维吉尔德的精神力痕迹，进入了高塔，一路向上。 白晓走近打量高塔的门。门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小块金属。他拿出钥匙找了找，找出镶嵌着同样金属片的那把钥匙。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白晓走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映入眼帘的是呈螺旋形上升的阶梯，如一条巨蛇盘旋着向上。 白晓走上楼梯。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外面很多细小的声音：风声，感染者的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远处一块砖头掉下来的声音，草被压倒的声音…… 高塔里面很宁静，也很安全，没有干涸的血迹，没有感染者的咆哮。这里干净得就像是污秽之种从来没有降临到阿斯琉斯。 白色的墙壁映衬出银色的阶梯扶手，一阶阶密密麻麻的楼梯以及平和的气氛让这里像是伫立于街角的图书馆。 安静地走到阶梯的尽头，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延伸到外面的瞭望台。 维吉尔德沉默地站在平台上，望向远方。 白晓走过去。 迎面吹来一股风。他迎着风睁大眼，惊讶地眺望着远方。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略微凹陷下去的峡谷。 在峡谷里，形形色色的建筑林立着。美观大气的外表，鳞次栉比的屋檐，都说明了这个地方过去是多么的热闹。 广场、居民房、商店、图书馆……一座城市该有的建筑，这里都有。这些建筑都很漂亮，是金属与砖瓦混搭的阿斯琉斯风格，但比白晓见到过的都更为精美大气。灰色和白色是峡谷里建筑的主基调，这让整片区域看起来干净整洁。 目光再往远一些的地方看去，在对面，即峡谷的另一边，一座高大的建筑居高临下地矗立着。 特有的金属纹案，半圆形的穹顶，庄严的灰白色，以及屋檐上镶嵌的银边，都说明着这座建筑是一座神殿。 大大小小的建筑有规律地分布在神殿两侧，它们都有着与神殿一样的风格，简单利落的线条勾勒出它们的大气恢弘。 整个建筑群就像一座皇冠，神殿是其中最为硕大和光辉夺目的宝石。 另一座神殿？白晓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这不妨碍他感到无比的震撼。 从这里眺望到的景色，远远比之前他所见到的神之镇要辉煌漂亮得多，仿佛以这座高塔作为界限，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维吉尔德看到白晓，脸上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 “诸神纪元时期，统治阿斯琉斯的是一个小神系：——寒夜神系。”就如白晓所预料的，维吉尔德缓缓讲解起来。 “这个神系只有两位神。主神是一位评定等级为八的高等神。它的性格平和闲散，所以即使实力强大，却只建立了一个很小的神系。” “另一位神，是主神的独子。它继承了父亲的性格，不喜争斗。两位神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小神系，统治着没有其他神愿意占领的阿斯琉斯。” “它们都是很善良的神灵，尽全力改善着阿斯琉斯的环境和阿斯琉斯人的生活质量——它们是少有的善神。” “接下来的发展很俗套，无非是善良的神灵被邪恶的力量所污染，随即波及到了整个阿斯琉斯。” “主神最先被污染。以处于神之镇最高点的主神神殿为中心，污染迅速蔓延开来。因此，这座峡谷里的居民是最先被污染的。” “值得庆幸的是，另一位神在邪之种肆虐之前就已经前去前线战场，最终被人类的起义军所杀，死在了远离阿斯琉斯的战场上，因此避免了出现两位邪神的糟糕局面。” “这位神的信徒大多生活在神之镇的外围区域，因此邪之种的力量没有第一时间污染到他们。为了远离不断弥漫的污染，这些幸存者不断向外搬迁。” “原先那位死去神灵的神殿已经被摧毁，但幸存者中有许多是那位神灵的忠实信徒，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神已经死去，在远离神之镇中心的地方又建了一座神殿。后来这座神殿被我们改造成猎神者在神之镇外围的基地和联通神之镇内外的通道。” “这就是外围那座神殿的来历了。至于这座——”维吉尔德望向远处高高矗立的神殿，“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这是主神的神殿。比起外围那座匆忙建成的神殿，这座神殿拥有完整的建筑群，是神之镇最高大的建筑了。” “‘它’就盘踞在那里。” 邪神啊…… 白晓向神殿望去。 邪神，是在诸神终结之战时期，少部分神灵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或是一不小心，受到污秽之种的污染而形成的“污染者”。 污秽之种是秩序与混乱的结合体，是不能用常识来解释的东西。它的力量遍布泛世界，经常能够在界膜与世界的缝隙中发现。 污染者，是接受了污秽之种全方位改造、比之“感染者”更为强大的被污染生命。即使是一只最弱小的蝼蚁成为了污染者，也能够分分钟成长到吊打本土世界强者的境界，更何况是原本就强大的神。 神的信仰道路与污秽之种的力量结合，又发生了某种神秘的变化。被污染的神，实力可能不是污染者里最强大的，却是最为贴近污秽之种、最为诡异的。这样由神转变成的污染者，得到了一个名称——“邪神”。 邪神的秘密，是学者中的重要课题，从古至今，研究成果却很少。破解邪神在转变过程中发生的神秘变化、再进一步探寻污秽之种，是无数学者的梦想。 白晓也对邪神相当地感兴趣。 他当即走上前来，走到平台的栏杆前，聚精会神地看向神殿的位置。 那股隐隐约约的指引，此时也清晰起来，像一条透明的丝线，清清楚楚地连向气势恢宏的神殿。 意识微微一颤，无数的信息和画面涌了过来…… 维吉尔德默默地看着白晓像是愣神似的望向神殿，带有伤疤的脸上神色莫名。 “前所未有的天赋、不受‘它’的诅咒影响、以及流淌在血管中的另一种强大血脉……”他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白晓听。 “也只有你这样的‘外来者’，才有希望真正的去猎神吧。” 那道笔直的疤痕平静地竖立在面部中央，维吉尔德轻轻叹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意识视野 白晓感觉自己越来越轻盈、飘渺，无形的东西从肉体中挣脱，一下子跨越一个峡谷的距离，接触上一个怪异至极的东西。 那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一颗种子，混乱是它的种皮，秩序是它的胚，意识是它的胚乳。混乱的外壳让它时时刻刻不断变换，扭曲至极的触角不断向外扭动，难以理解的图形出现又隐没在它的表面。 探知方式渐渐发生变化：六感开始被渐渐剥离，意识跃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出现。白晓感觉自己正隔着一层无形的膜，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着这个世界，但似乎有一个隐约的投影，出现在物质世界中。 粒子的运动和碰撞，细胞的生长与死亡，一切都直接传递到意识中，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出现。 随即，污秽之种连接上了白晓的意识。 似乎有隐隐的声音波动着，物质和能量渐渐隐去，意识像是在上升一样，忽的突破一层无形的屏障，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许许多多的东西出现在意识的感应里。白晓的自主思维仿佛被剥夺一样无法思考，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些东西与“自己”属于同一类，但又有细微的不同。 污秽之种的核心猛地向四周延展开来，混乱肆虐，犹如一大团灰雾般的物质，但如果想要仔细观察，却会陷入云里雾里之中，不明所以。 一根细小的扭动着的丝线猛地缠绕上白晓的意识。 似乎有些许东西被传递了过来，但随即无影无踪。 下一刻，污秽之种收缩身体，忽的消失了。 意识中发出隐约的巨响，就好像在倒退一般，迅速没入白晓的身体。 他回过了神，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连带着身上的伤口仿佛也不是那么痛了。 白晓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清明了不少。 先不说这些，他感觉自己好像……能够自如使用“超脱之镜”了。 下一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回归，六感消失，意识感受着世界的一切，就像是……看向镜子里一样，意识的虚像出现在物质世界里，但很微弱。 不愧被称为“超脱之镜”啊……白晓暗忖着，还想试一试“意识视野”。 意识的探知开始波动，渐渐模糊，一些奇妙的东西隐约浮现，但感应得不是很清楚。些许没有完全消失的物质世界的东西，如一团团污渍挡住了感应的“视线”。 还需要继续练习啊……虽然白晓这样想着，但实际上他还是很满意的。 “超脱之镜”和“意识视野”，分别是衍术与灵术的前置条件。其中，前者比较容易掌握，但如果没有增强过意识，凭借一个普通人程度的意识，压根不能使用衍术，等于是毫无用处。 如果要增强意识，则需要以后者为前置条件的灵术。但掌握意识视野的困难是出了名的，近半数的猎神者究其一生都无法完全学会。根据学者研究，意识视野的掌握是需要一定的意识资质的，其要求的资质比成为猎神者所需要的资质还要高。 在短短二十天左右的时间里，意识视野能够到略显模糊的程度，已经是天才的范畴了。 白晓稍微试了一下两种能力，整理了一下之前接触污秽之种的记忆。做完这一切，他视线微移，看向维吉尔德。 他很明显是在等白晓。看到他转过身，维吉尔德微微点头，说道：“回去吧，你已经走得太远了——不过很明显你从邪之种那里得到了好处。” 说罢，他转过身，率先走下高塔。白晓随即跟上。 沿着一阶阶的楼梯向下走去，维吉尔德再次开口说道： “那座峡谷，比外围凶险得多，十分诡异，不是你这样的新手可以去的。要进峡谷，你至少要能够轻松斩杀外围最强大的怪物，灵术的运用也要很纯熟。” 白晓“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是不会去作死的。 走进地下通道，维吉尔德似乎是有目标的直奔怪物的尸体处。他打量了一下被白晓利用环境杀死的怪物，目光在刺穿怪物身体的钟乳石上停顿了片刻，随即看向怪物的爪牙部分。 “这是你受伤的原因？”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十分肯定，“能够利用环境干掉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怪物，不错，不过还有可改进的地方，如果是我，实力与你一样，面对这只怪物，不可能受这种程度的伤。” “还记得地下有一只特殊的被感染者吗？这是它的后代。”维吉尔德向白晓解释了一下，随即喃喃自语道，“看来最近的清扫力度不够大啊……回去要组织一次大清扫了……出入口也要修缮一下。” 说罢，维吉尔德不再停顿，跨过尸体继续前进。 一路上，经过一个个岔路口，维吉尔德都要解说一番。 “像这样一片漆黑的通道，都是没开发的，里面存在有较大的危险。” “这条可以通向一片补给与休息的区域，区域内设有小屋、武器、药品等生活及战斗工具。” “走进这条路，沿着最宽的河流走，可以到神之镇外围的最西端。” “这条……” 白晓安静地聆听着，偶尔应和一声。 他知道，维吉尔德给他的信息，很可能在以后发挥巨大的作用。 从中也可看见维吉尔德对他的重视程度。这样得到资深猎神者讲解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大部分新手猎神者，都是靠着自己的摸索，渐渐探索地下区域的。这说明白晓的进步速度，让维吉尔德把他归类为了重点培养对象。 一个老辣的猎神者，又是神殿的常驻人员，眼光自然很好。只消短短时间内的表现，维吉尔德就能推断一个人是否是可教之才。 白晓怎会让这样的机会白白流失。他专注地听着维吉尔德的讲解，一副庞大的地下地图，渐渐被描绘出来，被牢牢地记在心里。 回到地表，再走上十分钟左右，两人就来到了神殿前。 维吉尔德一出现，周围连一只感染者的影子都没有，全都早早的逃走了。这不得不让白晓感叹资深猎神者的强大。 推开神殿的门，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人被吓一跳的神情。 白晓微愣了一下。 四个少年少女，靠在墙壁上处理着伤口。其中有一人，整只右手臂都没了，伤口看起来像是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还有一人，面部的皮肤几乎全部被腐蚀了，露出猩红的血肉，全身都在流血，躺在地上气息奄奄。 还有一位少女，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手臂上被抓掉了一小块肉。 最后一位，白晓倒是认得，正是凯。他与同伴一样浑身是血，身侧有一道抓痕。 四人看到有生物进来，先是惊吓，随即是警惕，纷纷抓紧手中的武器。在看到是人类之后，他们又放松下来。 猎神者这个职业真危险，白晓打量着几人的伤势，不得不感叹道，比起来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他选择性忘记了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以及之前中奖感染了一种强力毒素的经历。 对白晓来说，死亡以外的痛苦，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承受了。 白晓与凯对视了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 “……”维吉尔德淡定地扫视一眼受伤的四人，随即对白晓说道，“回去吧，把意识视野练好再来神之镇。” 白晓点点头，径直向地下通道走去，并没有注意到当维吉尔德说出“意识视野”四个字时，受伤的四人震惊的眼神。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维吉尔德慢悠悠地对四人说道，“不过四个人抱团行动还能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们得好好思考一下，应该是有莽撞的原因。” 凯默默点了点头，蹲下来继续帮伙伴处理伤口。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他尽力让自己的面部不因为疼痛而扭曲。 他把绷带一圈圈地缠绕上伙伴受伤严重的头部，随即思绪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白晓离开的方向。 他是怎么做到受了伤还是如此淡定自若，更重要的是，这么快的学会意识视野…… 凯心中思绪万千，想了又想。 这个外来者不简单啊……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回来 当白晓回到聚居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月光远遁，天空黯淡。今天看不见云，只有一大片完整的灰黑色天空，微微的深蓝色隐约可见，如一副看似单调实则充满变化的画卷。 一盏盏灯挂在每家每户的屋檐，发出淡淡的浅黄色光。在黑沉沉的天空的压迫下，这点光亮微弱的可怜。 灰尘在光中飞舞，黄光同时映出了地面上潮湿破旧的小路。被水浸润的石板在光下反着光，粼粼波光晃着人眼，一眼看去，明明灭灭，莫名地让人觉得诡异。 月光褪去的阿斯琉斯，总是无端地给予人们恐惧感和孤独感。 白晓快步向一条小路的尽头走去。一路上除了他外寂寥无人，只有一栋栋房屋静默地陪伴着他。原本从家家户户窗口透出的光，此时也熄灭了。 油灯的光，无疑是非常微弱的。但阿斯琉斯的另一种照明方式——发光的管道，要大规模制造也很困难，所以只在神之镇等重要的地方设置了。再说了，长期生活在只有些许月光照耀的地方，阿斯琉斯的生物都十分适应黑暗中的生活，包括这里的人类。 走到派克家门口，拿钥匙开了门，白晓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灯都熄灭了。一侧的钟已经走到了午夜——或者说其实是中午的时刻。 这个时候，除了猎神者和一些需要黑暗中工作的职业，其他人都已经睡了。 所以白晓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吵醒苏娜和派克两人。他步履轻盈地穿过主厅，迅速走到自己的房门前，轻轻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就在这时，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身后伸出，一把抓住了白晓的肩膀！ “……” 白晓淡定地回头，苏娜站在身后。 “你今天回来的真晚。”她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从声音中能听见笑意，“我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呢。” “去神之镇当一名猎神者，每天浴血奋战……可是我的梦想呢。”苏娜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不，应该是每一个阿斯琉斯人的梦想。” 下一刻，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怨念起来。 “你说，你怎么这么好运……明明是外来者……刚来阿斯琉斯就成为了猎神者。而我，可是努力了十年都没有被选上呢……”她幽幽的声音在白晓的耳畔回荡。 “……成为猎神者是需要先天资质的。”白晓觉得苏娜定是有话要说，便直接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哎……我知道要资质的呀……但人是要有梦想的嘛……”苏娜轻声抱怨说了几句，随即话题一转，说道，“下一次，你带我去神之镇吧？” 好嘛，终于表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思了。白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行。神之镇只有猎神者才能去，这是规定。” “规定制定了就是给人违反的嘛。”苏娜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种思想很危险啊。 接着她的口气软了下来：“我就在神殿附近看看，不需要你照顾什么的，只要偷偷地带我进去、再带我出来就可以了。” “神之镇的危险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白晓仍是一口回绝。 苏娜不屑地“啧”了一声。 “我是个土生土长的阿斯琉斯人，还不知道神之镇有多危险？”她说道，“你就别唬我了。神之镇是很危险不错，像我这样的人过去了基本只有一个‘死’字。但神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猎神者汇集的场所，周围的怪物会被定时清理，它们也不敢过于靠近神殿。我只在神殿门口观望一会儿，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这番话苏娜说的不错，但白晓还是无情地回绝道： “我没法做到偷偷地带你进去，因为有猎神者常驻在神殿。如果你进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说罢，他发现苏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赶紧打开房门，一溜烟进去了 “喂！白晓！我还没说完呢！”苏娜看见白晓进去，瞬间急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听得出其中的焦急。 但随着房门被关闭，苏娜的话就被隔绝在了门外，听不清楚了。 处理完这个好奇热血少女的事情，白晓第一时间拿来绷带、消毒水和药，处理起伤口来。 动作娴熟地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均匀地淋上消毒水，一股股刺痛传来。白晓眼睛一眨也不眨敷上药，在外面用绷带绑了几圈，把伤口处理好了。 目前没有腐烂、中毒、感染、腐蚀的迹象，但明天一觉起来还得再观察一次。 把几乎半个上半身都用绷带绑了起来之后，白晓摸了摸自己微长的头发，把一簇揪到眼前看看。 嗯，头发上沾了不少血渍，有点脏了，还有点长了。 其实岂止是有点脏，原本白色的发丝，现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变得灰蒙蒙的，一团团结在一起，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白晓不在意这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把包里的战利品拿了出来。 地下那头怪物的二十根爪子、四十八颗牙齿、一颗还算完好的眼珠、尾巴上有烧焦痕迹的鬃毛，身上残存的一些鳞片、几根较为轻盈细小的骨骼，以及已经被冰冻起来的心脏和些许血液。 白晓把那头怪物从头到尾搜刮了个遍，才拿回来这些他觉得有价值的部位。 这些东西中，看起来最具有攻击力的就是爪子和牙齿了。 怪物身形庞大，口中的利齿也有四五厘米长，犬齿更是有十厘米长，看起来就像是锋利的利剑。 二十根爪子更是细长，约莫有十五厘米，如最为原始但阴狠的匕首，只是想想被这些爪子刺中，就让人不寒而栗。 白晓庆幸自己反应和速度比较快，没有怎么被怪物的爪子抓中，只是在最初受了伤。不然的话，他现在估计已经是一副尸体了。 白晓想了一想，把这些东西清洗了一下，随后分别冰冻了起来，放在一侧的架子上。 他只是觉得爪子、牙齿和骨骼可以制成武器，其他的东西怎么利用他毫无头绪，不如明天问一问派克。毕竟他也当过十几年的猎神者，经验比白晓丰富多了。 做完这一切，时间又过去了许多，天色愈加黑沉。白晓躺上床，闭上眼。 种种反思、计划在思维中闪过，他渐渐睡去。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灵衍全书 一瞬间，白晓的六感被剥夺，只留下最纯粹的意识，隔着无形的屏障“看向”世界。一个清晰的、难以名状的东西，从意识投射到世界中。 无声地，周遭的世界也开始迅速消失，如潮水般退去。意识的探知中，出现了密密麻麻、重重叠叠、不断变化、难以理解的东西。 连思维，都转化成为了某种更为高级的展现方式，逻辑、需求……这些东西都被剥离，只留下最纯粹的思考，就像是一块美玉洗尽尘埃，露出最为纯朴精髓的温润外表。 这些感觉，都是很难用语言去描述的。 白晓仔细地观察着，只是觉得隐隐有着同类的感觉，这些东西的玄奥，远远不是他能够触及的。 下一刻，他思绪一动，仿佛意识被塞进了肉体里，六感回归，生命的感觉重新涌现。 从神之镇回来后，白晓花了整整三十五天的时间，才终于基本掌握了“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无论是意识投影的清晰程度，还是意识视野的完整程度，都已经达到了基本要求。 不，不仅仅是达到了基本要求。 在一年之内能够学会这两个能力的人，在阿斯琉斯已经能算的上是天才的范畴了。 白晓对自己的猜测不错。他天生具有强大的意识，短短五十几天内就能够学会两个能力，虽然不能与历史上那些一天、一个小时、甚至在几秒内就掌握的惊才艳艳的天才相比，但在学会“超脱之镜”的平均时间是一年、学会“意识视野”的平均时间是六年的阿斯琉斯，五十几天也算是相当好的成绩了。 当然，这个平均时间中，也有不少苦练十几年、几十年都不得寸进的猎神者拖了后腿。 不管怎样，白晓对自己还算满意。他的“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的清晰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基准线。 两个基础条件已经完备，接下来，就是白晓最为期待与好奇的环节了。 ——灵术与衍术的学习。 阿斯琉斯人主张身体力行，资深猎神者不会过多地指导新手，而是希望他们在实践战斗中寻找到自己的路子。 因此，对于战斗技巧的书籍，阿斯琉斯不是没有，却都很基础。更高层次的技巧，都需要猎神者们自己去摸索，这样才能找到最适应自己的技巧和战斗方式。 对于这样的学习方式，见识的不多的白晓不好说是好是坏。但这样的学习方式已经深入每一个阿斯琉斯人的思想，也就导致很难在这里找到关于战斗、力量运用的书籍。 但有两本书，却是每一个猎神者的必备书籍。 ——《灵之术法》与《衍生之物》，两者被并称为《灵衍全书》！ 没错，这两本书，讲的就是灵术与衍术。 在灵术与衍术被创造之始，早期猎神者们就察觉到了这两种术法的重要之处。他们孜孜不倦地钻研这两种术法，并把所有的内容都记录下来，以便为后人所学习。 后来，《灵衍全书》又经过数次改编，前人们不断修改、排序、编撰，终于形成了如今内容详尽完善、编写由浅入深、教学系统简便的《灵衍全书》。 至今，这本书也在被不断地修改着。每一位猎神者钻研出的新技巧、新感悟，都会增加进新出版的书里，同时，一切过时的、错误的内容，都会被修改。 可以说，这两本书，汇聚着古今人的智慧与努力！ 白晓从书架上拿下这两本书。 两本书都是最新版的。书的外皮是普通的皮革，内里的纸张也是最常见的，乍一看，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纸张、外皮的普通，是因为《灵衍全书》的精髓，本就不在纸页上。 为了让新手们更切实、更直观地感受到灵术与衍术的运用，制书的猎神者开创了一种技术，能够把人的记忆刻印到纸张上，只需要特定的精神力频率，记忆就可以映射到精神力主人的脑中。 这个技术在发明之后就得到了广泛的运用，《灵衍全书》也在那时得到了升级。之后这个技术又不断改良，使得《灵衍全书》拥有了画面投影、语音播放、记忆映射、意识刻录等众多功能。 这个技术也衍生出了其他用处，被运用于许多地方。算是阿斯琉斯历史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发明之一了。 灵衍全书，也因为后续的技术发展，而避免了每修改一点就要重新出版的局面。任何更新的内容，都会通过中枢传送到每一本书上，更新消息也会出现在首页上。 对这个技术，白晓没有感到十分惊叹。在外界，类似的技术早早就已发明，在两大联盟之中随处可见。当然，普通人的世界是没有的。 不过阿斯琉斯有一个外界没有的技术，那就是意识刻录。 这个技术，白晓还无法接触到，但仅凭流露出的一点信息，他断定这样的技术是阿斯琉斯所独有的。 毕竟因为邪神与污秽之种的存在，其他地方先不说，在意识领域的研究，阿斯琉斯绝对是超过两大联盟很长一段的。 在外界，对于意识，顶级职业者们还在摸索当中呢。 不再去想太多，白晓翻开《灵衍全书》的上册《灵之术法》，开始阅读起来。 白晓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从小时候起，就爱看书——或者说是汲取知识，不论途径。知识汲取到之后，他还会进行整理和思考，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实验。 可以说，白晓的爱好就是典型的学者模板。因此，此时他看这本《灵之术法》，不仅看的很快，所有的知识，也被他牢牢记忆储存了起来。 《灵之术法》这本书十分厚重，其中详尽地记载了灵术的运用，由易至难、由浅入深，从入门开始讲起，讲到相当复杂的运用，是足够一位猎神者一辈子都去翻阅的书籍。 白晓自然不可能一次性全部看完。只要看完入门篇，一位猎神者新手就可以尝试灵术了。 白晓也不强求自己把后面更加高深的知识也一下子全部理解，他只是按部就班地看完了入门篇。 窗外，天色已黑，明月隐去，光芒不显，只有一大团一大团翻滚着的厚重云层，浓墨重彩地铺满了深蓝色的天空，层层灰白、灰黑、银灰、深蓝、浅红，在云中流转。 白晓放下书，在脑中梳理了一下灵术的内容。 对于灵术的运用，基本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意识的增强，也就是白晓梦寐以求的东西。 意识增强需要以意识视野为基础，通过探查到其他的意识，进行吞噬，从而壮大自己。 简单来说，意识的增强就像是吃东西。 这乍一听很简单，但想要完成“吞噬”这个动作，是有点困难的。这就牵扯到了第二部分。 ——意识的运动。 意识的运动有着与物质世界不同的规则，但大体上，其实就是把意识当做一个小人，让他完成“吃”、“跑”、“打”等动作。 通常情况下，意识是不会做出这些动作的，所以，即使是最基础的“吃”，也是相当困难的。 在书中，也细致地提到了意识运动的诀窍与要领。白晓仔细地看过一遍，随即准备尝试一下。 让意识完成“吃”这个动作，是意识增强的前提。而为了能够吃到猎物，则需要其他动作的支持。总体而言，灵术的入门篇，就是需要意识完成一整套动作。 有相当多的猎神者，在跨过“超脱之镜”、“意识视野”这两个坎儿之后，倒在了这道障碍上。 但白晓丝毫不惧。 他有信心。 ps：异界的网络小说出现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移”与“游” 让意识动作么…… 白晓回顾了一下要领，再一次进入“意识视野”。 经过三十几天的练习，他已经能够做到随时随地进入“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的状态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了过来，肉体的一切都好像被剥离似的，只留下最为本质的意识。连精神力，都已经返回意识内。 感应中出现许许多多的奇异物体，白晓知道这是其他的意识。 虽然对此也感到好奇，但如今他的思绪中只有一个念头——尝试最基础的灵术“移”。 情感似乎只是大脑的造物，在唯余意识的情况下，很多不必要的念头已经消失，只留下最纯粹的思维。 若有人在正常情况下也是如此的状况，恐怕会被说成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怪物吧。 但白晓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极度的冷静、理智…… 当然，有一种情绪保留了下来，或许它不仅仅是大脑的产物，而是深深烙印在意识深处的。 ——好奇，抑或说是进化的渴望。 或许正是由这种情绪，促使着生命不断进步吧。 白晓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感应中的其他意识，不断回忆着在《灵之术法》中阅读过的事项。 即使是最为基础的灵术“移”，即意识的移动，对于人类来说也是相当困难的。阿斯琉斯人的意识接触过污秽之种，甚至接受了初步的改造，但要学会“移”，大部分猎神者也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每天反复练习，才能学会。 有时候，因为操作不当或者其他的意外，人可能在练习灵术的过程中，可能因为小小的错误而意识崩溃，轻则发疯瘫痪，重则意识死亡，从根本上成为了死人。 因此，白晓十分谨慎。 确保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已经牢牢记住，白晓心中一片平静。 按照书中所写，他开始渐渐感受自己的意识。 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一个人在没有经过训练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对身体了如指掌。从表皮上一根汗毛的细微颤抖，到内里一个小小的红细胞携带氧气或二氧化碳在血管中移动，都是普通人难以感受到的。甚至只是一次生病，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够清晰准确地说出自己的不适症状。 但一个人不需要了解的那么深刻，就可以控制身体运动。 然而意识更加苛刻，只有细致地掌握“自己”，意识才能够移动。 白晓就是在尝试这一步。 他的意识正在逐步感受着自己本身。 一种奇特的感受，一点点传来。 白晓的思绪里几乎一片空白，平静如镜。 在时间无法管制到的地方，一个微弱的意识，开始发生变化。 因为没有时间的概念，白晓自然不知道这花了多久。他没有去想任何其他的事，只是一心一意地感受着自我。 似乎有一种全新的感受，一点点注入，对于“自我”这个概念，他越加清晰起来。 隐约间，似乎有一些令人困惑的、模糊不清的东西缠绕在周围。这些东西让人感受到郁闷、悲伤、快乐等多种情感，自我也被蒙蔽在了之后，感受不真切。 白晓毫不在意。他思绪微微一动，这些若有若无的东西就彻底消散。 ……成了！ 仿佛心头一片豁达，自我的感觉无限地清晰起来。白晓没有过多地思考，自然而然的一动。 如果其他人用意识视野来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白晓的意识突然消失，接着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意识旁——事实上，两个意识已经重叠在了一起。 在意识上，是没有正常的空间的。所谓的“移动”，不如说是“跳跃”或是“瞬移”。意识的移动，对于初学者来说，因为不好控制，基本上就是与另一个意识重叠。 在流畅地完成了“移”之后，白晓立即感受到了与自己重叠的那一个意识传来的微弱动作。 他并不慌，意识重叠是几乎必然的，书中提到过接下来的步骤。 白晓没有在意另一个意识的微弱动作，只是很顺畅地进行了下一个灵术。 ——“探”。 自己的意识与另一个意识接驳，一股信息迅速被汲取了过来。 ……只是一个普通的阿斯琉斯人。 于是他没有接着做出“吞”的动作，心思移动，就离开了这一个意识。 经过这一次移动，他已经有了些许经验。 意识微微一动，在意识视野中不断移动起来，犹如一尾鱼儿，只需甩甩尾，就能驾轻就熟地游动。 一种全然不同的规则，在不断的移动中，渐渐熟悉了起来…… 下一刻，时间的感觉重新涌现。 白晓动了动身体，眼睛看向钟表。 时间没有过去一丝一毫。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有些许的疲惫。若要细说这种疲惫，就是“心累”。 光是移动，而不进食不休息的话，意识也是会“饿”和“累”的。 白晓没有再进入意识视野，而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刚刚的体会。 首先，时间在意识层面似乎是不存在的。 其次，意识视野中，不是没有空间，而是变了个样，或许只是和空间相近的某种东西。意识在意识视野里，就像是层层联合在一起的庞大物体。无数的意识组成了一片海洋，不能够移动的意识，是海洋中的基本粒子，而会移动的意识，就像是游鱼一般。 但如果控制不好的话，就不是“游”了，只是在不同的意识间移动，就像是一个粒子从这个点瞬移到另一点上，实际上还是组成海的部分，就像是白晓第一次的尝试那样。 而像是游鱼那样在意识海中游动的技巧，并不是灵术中的“移”，而是更高级的技巧“游”。 在了解到自己刚刚在意识海中“游”了几个来回之后，白晓不禁有些惊讶。 “游”……可是普通猎神者要练习数月到数年才能习得的灵术啊！ 虽然还是在基础灵术的范围内，但“游”也是基础题中的提高题、新手中的尖子生，是一个坎儿，是许多猎神者心中的天堑。 也因为“游”的高难度，它被称为“新手噩梦”之一！ 白晓在一阵惊愕之后，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同时还有些许欣喜。 没想到，这第一个“新手噩梦”，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闯过去了！ 他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亏得自己之前还这么谨慎，认真反复思考了许久。 不管怎么说，最近的第一个目标算是完成了一半，还是超额完成。 白晓把《灵衍全书》放到一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学习灵术的计划原本只是学会“移”和“吞”，如今却已经学会了“游”，也算是天生资质带给他的惊喜了。 虽然在顶级职业者中，对于资质并不是很在意，越到后面，资质发挥的作用就越少。但有时候，这资质的确会带来很大的便利。 这就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差异！一个智商极高的孩子，可以轻轻松松地学习完海量的知识，这是一个智商低的孩子可能尽其一生都无法全部学会的。 对此，白晓没有什么想法。 世界本就是优胜劣汰的。 接下来，就是“吞”的学习了。 白晓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清脆声音。 他自然不可能对一个普通人的意识进行练习。要学会“吞”，他还是得到神之镇去。 他看向窗外，天色已黑，灰云如猛禽一般压了下来。 明天，白晓在心中做好决定，明天他就去神之镇一趟。 实力的提升，在稳固的基础上，怎么快都不为过。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增强 几十天的时间，对于神之镇来说，与几秒钟是没什么区别的。 像过去数不清的年月一样，猎神者们在各区域扫荡，尽可能清理着遇见的感染者，但更多的怪物源源不断地出现——他们之中有大部分是通过生殖繁育出来的，也有猎神者的尸体转化而成的。 强大的猎神者像割草一般收割着感染者的生命，而怪物们就像野草那样一茬接一茬地生长出来。 感染者的数量一直居高不下，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如果大规模突破神之镇，那将是整个阿斯琉斯的灾难。 这还只是神之镇外围的部分，在被称为“神性峡谷”的中心地区，才是怪物的大本营。大部分邪仆都盘踞在那个地方，拥有奇异能力、实力不输于邪仆的特殊感染者也大多聚集在那儿。 对于中低等实力的猎神者来说，神性峡谷是整个阿斯琉斯最为恐怖的地方。 不过，神性峡谷的一切，对白晓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这一次来到神之镇，他只是为了试一下“吞”这个灵术。 在很快地学会“游”这个进阶基础灵术之后，白晓相当有信心能够一次掌握“吞”。 或许是因为天资的原因，他控制自己的意识，就像是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自如。 寻常人因为从小对于意识的忽视，导致了虽然意识是生命本源之一，却无法很好控制的情况。但在白晓这里，却似乎完全不存在这样的状况。 他从地下通道里走出，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主殿。 神殿里像上次那样没有一个人，偌大的主殿里，只剩下半个身体的高大雕塑寂静地矗立在殿堂中央。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阿斯琉斯的猎神者不是很多，最高峰的时候每天都在减员，能保持如今近千人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 猎神者们的生活可谓是极其单调的：傍晚时分来到神之镇，一直战斗到约莫正午的时候，在外界就等于从清晨战斗到午夜。 即使猎神者们不来神之镇战斗，也是在研习灵术与衍术。即使是常驻神殿的资深猎神者维吉尔德，也经常从神之镇外围一直扫荡到神性峡谷。 由此可见，神殿半天不见一个人影是很正常的。 白晓是在试了几次灵术之后才来的，到达神之镇的时候已经过了猎神者们前来的时候了，自然看不到一个人。 他并不在意。 在扫视了一圈之后，白晓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在这里，他已经能轻松地感应到感染者的意识了。 是时候试一下“吞”了。 奇异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白晓熟门熟路地进入意识视野。 由无数的意识组成的意识海出现在了感应里。 理论上，在意识海里，意识的数量是泛世界所有生命的数量，并且只要一个念头，白晓的意识就可以直接瞬移到想要去的位置。 但任何动作都是要消耗意识的体力的，如果让现在的他在阿斯琉斯人的聚居地瞬移到神之镇的感染者意识旁，他大概会因为意识体力耗尽而发疯、甚至死亡。 再说，意识瞬移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与基础灵术“移”不同，“瞬闪”可以移动到任何地方，是比“游”还要高级的灵术。 这个灵术，还不是白晓可以接触的。 现在，他只要全力去掌握“吞”就可以了。 白晓的意识感应过周围的每一个意识。 在感应中，感染者的意识与人的意识是不同的，所以很好辨别。 谨慎起见，白晓挑选了一个周围最弱的意识。 意识的强弱，也是意识可以感应到的。白晓选择的这一个意识，连外防御网都没有，一感应就知道是被感染者中最低等的货色。 白晓的意识迅速地“游”了过去。与此同时，他逐渐感受着自我，开始呼唤另一种动作。 那种感觉……已经呼之欲出了。 被定为目标的意识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微微动作起来。 白晓的意识如锁定猎物的巨鲨般迅猛地游了过来，这个意识的动作，就犹如被吓傻了的猎物在瑟瑟发抖一般，显得毫无意义。 吞！ 如两股水流交汇一般，白晓的意识与另外一个意识“融合”了。 属于感染者的意识迅速消散，那属于感染者的特有的感应渐渐消失。白晓的意识就像一条澎湃的河流，带着庞大的动能直接冲过小小的溪流，贪婪地吞噬着属于溪流的一切。 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充满了整个意识。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吃到美食的感觉，令人精神一振。 在意识视野的状态下，白晓是不会有“喜悦”的感情的，所以他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这种感觉，再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动作，他的意识就像一尾巨鲨那般尾巴一转，悄无声息地游向另一个猎物。 靠近，然后……吞。 对于白晓来说，这毫无技术难度。 他一连吞了几个意识，才停了下来。 光“吞”可不行，还得消化。 这就需要与“吞”配套的灵术——也是最为重要的基础灵术之一——“炼”。 白晓的意识停止下来，静静地待在原地。他稍稍回忆了一下书上的细节，然后开始动作。 意识微微颤抖了一下，意识内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来自其他意识的东西开始被逐渐转化，意识似乎兼职了消化液的作用，一点点把其他意识转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渐渐地，白晓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强大了一些。 意识是没有“大小”的观念的，但却可以通过直接的感应了解意识的强弱程度。 白晓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顿营养丰盛的大餐，还是能够迅速消化的那种。 但他却没有“饱”的感觉，意识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想要源源不断地吞噬食物。 可白晓没有再去“吞”了。他准备练习一下自己的灵术。 意识再一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游”了，而是最基础的“移”。 白晓的意识，在意识海中快速地跳跃着，从一个意识重叠到另一个意识上，就像是在林间跳跃的轻盈猎手。 一点一点地，意识跳动的范围逐渐扩大。 在“移”的过程中，白晓不断尝试把“游”融合进去。 实际上，他在尝试“瞬闪”这个灵术。 不过没有太大的成效就是了。 直到意识的大部分体力被消耗一空，意识的动作才慢了下来。 意识一个优雅轻盈的游移，吞下了一个弱小的感染者意识，补充着消耗。 看来，如今的意识，还无法使出“瞬闪”这个灵术啊……白晓暗忖着。 灵术的施展不仅需要使用者对于意识有着很好的控制能力，也是有硬性实力的要求的。 现在白晓的意识还太过弱小，支持不了“瞬闪”这个级别的灵术。 白晓没有感到遗憾，在稍作停歇之后，继续练习起“吞”来。 他的意识像是海中霸主一般，肆意吞噬着周边的小鱼儿。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充满力量起来。 但这时，他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意识。 ——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强大的被感染者意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攻击 在感觉到白晓意识的靠近之后，这个意识开始动作起来。 在感应里，这个意识明显比之前吞噬的那些要强大不少，还布置了一圈外防御网。 这外防御网是意识上的一种防御手段，是通过结构转变，制造精密、复杂并能有效防御攻击的屏障，就相当于在身上套了一层盔甲。 此时，这个意识飞快运动起来，开始发生变化，一种充满凌厉攻击姿势的感觉，传递到了白晓的意识上。 他知道，这是这个意识要攻击了。 白晓的意识灵活地一转，向一旁退去，那个意识无法攻击到这么远，扑了个空。 但它没有善罢甘休，迅速动作，也以“游”的姿势，追了上来。 白晓在意识海中游动着，不时一个“移”，瞬移到其他地方。 那个意识反应也不慢，几个飞速的冲撞、转向追了上来。它很明显是经过大量练习的意识，在基础的移动方面熟练无比，反应也是极快，在意识海中连续跳跃、游移。 白晓感应到，那个意识凌厉的攻击，几乎已经能够接触到自己了。 一大段回忆闪过，他准备试一下另一个基础灵术。 意识一个移动，直接重叠到了追着他不放的那个意识上。 基础灵术——“抓”。 “抓”、“咬”、“撞”、“打”，这四个基础攻击灵术，取的都是人攻击中的意蕴，把其贯通到意识上，对意识分别有着不同的伤害。 此时，一种尖利又有力的攻击从白晓的意识传递开来，狠狠地攻击在另外一个意识上。 那个意识抖了抖，立即想要反击。 但白晓怎会让它得逞，一个移动又退出了攻击范围。 它立马追了上来。这一次它认真起来，一股攻击忽的延长，扫了过来。 这攻击速度极快，那股凌厉的气势，让白晓相信如果被攻击到，自己的意识会被切成两半。 但来不及躲了。 他一个突进，从侧面，忍住被攻击擦到的奇异感觉，灵术“打”飞快地使用出来，紧接着又退到了一边。 对面的意识剧烈地动作起来，显然伤的不轻。它疯狂地攻击着，凌厉的攻势连绵不绝。 白晓没有远程攻击的灵术——那是高级基础灵术，他现在的意识还没法学，所以他只能选择意识贴意识的对战。 他按照书上所说，迅速构建出一个外防御网，但那是比较复杂的灵术，这个外防御网十分粗糙简陋。 白晓根据数个防御巫术，对这个简陋版的外防御网进行了修改，随后同样使出攻击灵术，一个瞬移接近了那个意识。 脆弱的外防御网迅速被击破了，但他的攻击已经狠狠打在了那个意识上。 意识抖了一抖。白晓感应到，它已经变得相当虚弱了。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先是灵术“咬”，接着是灵术“吞”，把这个意识吃了下去。 一股吃饱了的感觉涌现。 看来这个意识给自己提供了很多养分啊。 接下来，白晓的意识静静地待在原地，消化着吞噬的意识。 迅速地，他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壮大起来。 下一刻，白晓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退出意识视野之后，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看了看时间。 过去了……三秒。 所以说，还是有时间流逝的吗？白晓猜测道。 不，也有可能这三秒钟，是强大之后的意识重新和身体互相适应所花费的时间。 在《灵衍全书》中，所有的灵术、衍术，以及各种技巧都解释得很详尽，但关于意识方面的规则、规律，除非是必要的，不然都不会写出。 如果把所有的知识都详尽地写出来，猎神者们就很可能只会死读书。只有自己在运用灵术、衍术的过程中，自行领悟其中的奥妙，才能记忆得更为深刻、运用得更为流畅。 这也算是猎神者这个职业一个特殊的地方了。外界的四大顶级职业者，那是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记忆都塞进书里，以供后辈学习，夯实他们的基础。 孰优孰劣，白晓不好说，只能说是不同的情况、不同的习俗有不同的学习方法。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头脑有一阵轻微的眩晕感。 在意识视野中，时间似有若无、空间诡秘而重重叠叠，一切都像是明确的、清晰的，又像是诡异的、扭曲的、完全不存在的，让人不禁感到困惑。 白晓知道，这是自己还没有适应意识视野的状态。 这样的情况，只有多练习，才能适应、甚至在意识世界中自如行动。 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白晓活动了一下身体，等到眩晕感消散之后，他推开大门走出了神殿。 外面，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好几只被感染者。 这是白晓在意识层面上吞噬的几只怪物。 他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在一栋倒了一半的楼的阴影下，看到了一具怪物的尸体。 它在死之前似乎有过挣扎，周围的土石都被打飞，建筑上有数道深深的抓痕。 它是一个约莫中等偏下实力的被感染者，身高比低等被感染者高了一半，全身覆盖有漆黑的鳞片，脊背上长有几只长长的手臂，十几厘米长的爪子显得尖锐无比。 这是白晓之前吞噬的那个较为强大的意识。 若是在物质世界，他怕也要苦战一番，才能击杀这只怪物。 白晓猜测这只怪物的主要攻击方式应该是爪子的挥击和抓取，或许它的手臂还能够在一定限度内伸长。 意识的攻击方式，与物质世界这个生物的攻击方式是息息相关的。在意识世界中它的攻击凌厉，在物质世界中它又有数对长有利爪的手臂，两者结合，能够很轻松地得出它的攻击方式。 白晓想了想，拿出一把匕首，把这只怪物的一根爪子切了下来，准备拿回去和地下那只被他杀死的怪物的爪子比较一下。 收起爪子，他手里握着黑色的弯刀，继续往前走去。 不久，他心中一动。 一阵隐约的厮杀声，传了过来。 或许可以过去看看。 白晓暗忖着，手中的弯刀忽的砍出，招架住一只低等被感染者的攻击，随即一个晃身接近怪物，利索地用一刀解决了它。 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包围与突围 按照正常人的审美来说，神之镇应当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地方。 即使建筑已经在风吹雨打中销蚀、在战斗中倒塌，即使杂草已经遍布，即使面貌狰狞的怪物在这里游荡，神之镇依旧有着上万年沉淀出来的独有的美。 清冷的月光透过浅红色的云落下，血液一般的天空隐隐地透出一丝丝一缕缕的白芒来。大片大片灰色调的建筑被笼罩上一层清浅的光晕。 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在欣赏美景。 “咻——” 破空的呼啸声由远而近。 “铮——！” 金属刀刃一阵颤抖，发出沉闷的嗡鸣，挡下了像尖刀一般的利爪。 一只怪物收回长长的长有利爪的手臂，与其他被感染者一起，把几个人类包围起来。 ——这就是白晓刚刚看到的场景。 被怪物包围的是他眼熟的人：凯，和上次见到的几位他的同伴。 上次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大多受了重伤，这次遇到他们…… 巧了，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已经受了伤，并且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嘶……吼——” “嘶嘶——” “呜……” 怪物们不断发出或高或低的叫声，似乎在交流着。它们的身形比低等被感染者要大上一圈，长得奇形怪状。 “嗷！” 一只身形强壮、肌肉虬结的怪物怪叫一声，伸出一根强壮的手臂，向前挥去，率先发起了攻击。 凯的脸上满是血污，但仍旧看得出凝重的神情。他们已经被包围起来，无法躲避这次攻击了。 他轻喝一声，用力抡起巨斧，对着挥来的手臂拍去。 微不可查的技巧使出，他运用巧劲，吃力地化解了这次攻击的绝大多数力量。 但这只怪物显然不准备只是挥挥拳头。它脚一蹬，以与身形不符的速度跃到空中，一个灵活的转身，身后一条同样强壮的尾巴像一根沉重的原木，扫向几人。 “嗵——” 地面因为反作用力而龟裂。巨尾在空中发出响亮的呼啸，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扫了过来。 几人的脸色变了。这是他们几乎无法抵挡的力量。 “你们退开！” 凯似乎是几人之中领头的。他大喝一声，似乎使用了某种技法，身上的肌肉霎时鼓胀起来，额上青筋暴突。 凯举起手中的巨斧，迎着巨尾挥去。 “砰——！” 沉闷的巨响传来。 凯手上的肌肉紧绷，脸涨得通红，吃力地架住了巨尾。他的脚深深地踩在泥土里，渐渐向后划去，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 一道强烈的风随着巨尾吹来。 怪物落了地，发出“嗵”的响声。 “嘶……”旁边围观的一只怪物发出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这只怪物的攻击没有打到目标。 “吼！”肌肉虬扎的怪物低吼一声，收回了尾巴。 但几人还未松口气，一大团酸液就飞射了过来。 “嗷——！” “嘶嘶——！” 怪物们的声音变得高昂起来。第一只怪物的攻击就像一根导火索，被感染者们纷纷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各种触手、手臂、酸液、利爪、飞刺，纷纷飞出，霎时间场面一片混乱，仿佛群魔乱舞。 “大家聚拢起来！挡住攻击！” 此时被包围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凯只好大吼一声道。 几个人纷纷动作起来，手中暗色调的武器挥动，阻挡住抓来的爪子、或是脱离身上飞出的尖刺。 凯也没有休息，一把巨斧舞得虎虎生威，把攻击都阻挡在外。他的面色是不寻常的红色，身上大汗淋漓，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紧咬牙关，吃力地继续挥动斧头。 但怪物的攻击似乎永无止境，在数只被感染者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下，几人的格挡渐渐吃力起来。 “滋滋——” 一团团拳头大小的酸液飞了过来，小部分落在地上，把泥土腐蚀得滋滋作响，而大部分酸液，都向几人落去。 “啊——！” 一个女孩发出压抑的惨叫，握住了自己的一根手臂。 在被惨叫分神的这一刻，另两人一个不留神，一个被酸液腐蚀了面部，一个被利爪在胸口划出了数道深深的伤痕。 面对攻击的阻挡中一下子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大堆攻击一起飞来，几人一下子陷入了绝对的危险局面。 凯用力拍开一只怪物。队友们都受了伤，他一个人已无法阻挡全部的攻击。 他咬咬牙。 “大家随我一起！突破包围圈！”他大喊道，“我还有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变强的方法！” 接着他大喝一声，身形在一瞬间变大了一圈，身上的肌肉暴涨，手中的巨斧，开始有规律地震动起来。 他疯狂地挥舞起巨斧，一瞬间竟是一人把所有攻击挡住了。 “铮铮铮——！” 利爪与斧刃相碰，不断地发出响亮的声音。 凯又一次发力，斧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几只怪物倒飞出去。 其他的怪物发出各异的叫声。它们对视一眼，以最为高大强壮、皮糙肉厚的怪物为前锋，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但凯已经为几人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们在这一刻振奋精神，不顾身上的伤痛，尽全力向被凯打出来的缺口狂奔着。 凯一挥斧子挡住面前的攻击，随即又一个转身打飞一根利爪。他落在后面，为队友们挡住攻击，争取让他们逃离包围圈的时间。 实际上，他现在的内心其实是很沉重的。 他的父母都是猎神者，因此他从小就耳渲目染了许多关于猎神者、感染者和神之镇的知识。 凯知道现在他正面对的是中等偏下实力的怪物，光从身体素质，这些怪物就强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短暂性爆发的技法不能持续太久。 但是……如果没有他留下来抵挡攻击，怪物很快就会追上他的伙伴！ 因此，即使拼着身体留下损伤的风险，他也要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凯迅速下定决心，一种名为斗志的东西，在他眼中熊熊燃烧。 他怒喝一声，脚一蹬，一跃而去，一斧头砍死正在喷吐酸液的一只被感染者。紧接着锋利的斧刃砍瓜切菜一般砍下了另一只怪物的头颅。 “嘶嘶……” 剩余的怪物对视一眼，有些忌惮地后退一步。 它们也是有智慧的生物。比起一个疯狂的、能对它们造成伤亡的敌人，它们还不如去追击那些逃掉的猎物。 别走啊！ 凯在心中大喝一声，向怪物飞奔而去。那速度之快，让他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还要争取一点时间！ 看着有一颗怪物的头颅飞起，凯的心中涌现出一丝希望。 但下一刻，希望瞬间破灭。 一道模糊的黑影，突然从墙角转了出来。一对锋利的爪子，带着一丝丝一缕缕黑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凯的旁边！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黑雾 凯心中大喊不妙。这只黑雾般的怪物简直毫无声息，悄然间就靠近了他，让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他的心中翻腾起一阵不甘。 自己的生命……难道就要这样终结在这里了么？ 那怪物的爪子与自己只有一张纸厚度的距离。 就在这时，怪物的身形突然颤动了一下，手上动作一下子出现了停滞。 好机会！ 凯觉得自己发挥出了平生以来最大的爆发力。他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与黑雾怪物拉开了距离。 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白晓微眯起眼。 这只怪物……不好对付啊…… 白晓在之前一直在观察凯和他的队友的战斗。凯使用的技法他并不陌生，是战士职业的一种技法，能够在短时间内燃烧体内的能量迅速提升身体各方面素质，是一个爆发性的技法。 凯自以为再支撑几秒他的身体就会受到伤害，其实不然。正所谓旁观者清，白晓凭借自己的观察力和计算力，算出凯至少可以再坚持几分钟，这点时间足以让他们逃脱了。 他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脱身，白晓自然没有帮忙的理由——这是写在猎神者守则里的。 但没想到就在他们快要脱身的时候，一只黑雾般的怪物横空杀出。 这只怪物全身散发着浓郁的黑色雾气，漂浮前进，只露出一对长长的利爪和时隐时现的灰黑色眼眸。很明显，它已经脱离了人形的范畴，也就是说，它不是低等的怪物。 怪物的隐匿技巧相当好，白晓都没有发现它。 它不是凯能够抵挡的怪物。所以白晓出手了。 他在意识视野中锁定这只怪物，然后趁它专注于狩猎，狠狠给了它一击。 不过它的意识也十分强大，外防御网精密复杂、层层叠叠，白晓的这一击，大概也只是对它造成了些许骚扰，顶多就是打了一巴掌的程度。 不过这一下的分神，足够让凯逃脱了。 “是你！” 凯一个箭步来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他看到白晓，似是惊讶又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白晓微微点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漂浮在低空的黑雾怪物。 实际上，他知道这只怪物的种类。 是黑雾猎手。 每一只感染者的外貌、能力都有区别，但依旧可以根据共有特征分成多个种类。面前的这种黑雾猎手，是意识等级在三十至六十五、身体等级在二十至五十五、综合评定为中等偏下至高等偏下的被感染者。 意识等级、身体等级，都是猎神者的评定标准，适用于猎神者和感染者。这个等级体系继承了猎神者性格中的简单粗暴，显得相当直观。 就以白晓自己为例，意识等级应当在二十五左右，身体等级在十五左右，综合评定应当是低等偏上。 这只黑雾猎手，综合评定应该在中等左右，意识等级至少有三十五。面对白晓意识上的进攻，它的反应极快，在挨了一击后一边修复外防御网，一边迅速反击。 虽然白晓的反应也不慢，但依旧被怪物的攻击擦到了边，一种隐约的痛楚混合着眩晕感从受伤的地方传到了身体上。 白晓静静地站在残破的屋顶上，俯瞰着低空中的黑雾猎手。 这只黑色的怪物如今已经暴露在了月光下。它没有动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凯跑到队友旁边，他们受了伤，体力所剩无几。他关切地询问着他们的伤势如何。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向神殿的方向退去。 凯本想走，但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黑雾猎手，又望向白晓。 你准备怎么办？他无声地用口型询问道。 怎么办？ 白晓注视着黑雾猎手，眼中透露出一点热切。 实际上，他很想把这只怪物抓住，带回去研究研究。 它是怎么漂浮的？它身上散发出的黑雾是什么物质？它体内的器官是什么样的？ 比起低等怪物，这只中等怪物单从长相上就更让白晓好奇，恨不得现在就拐回去切片研究。 ……但很可惜，这是不现实的。 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没法活捉中等实力的怪物。 现在他紧张的，是这只怪物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白晓不敢轻举妄动，耐心等待了一分钟。 那只黑雾猎手在原地摇晃了几下，把爪子收到了黑雾里，慢悠悠地飘走了。 白晓注视着这个漆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阴影里，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 黑雾猎手是隐匿在阴影中潜伏狩猎的怪物，不喜欢暴露在月光下。如果被猎物发现，这种似乎是完美主义的怪物经常会放弃狩猎，转而去埋伏其他猎物。 白晓跳下了屋顶，对凯说道：“走吧。” 他此趟前来神之镇只是试一下自己的灵术的，犯不着继续深入冒险——特别是在周围有一只黑雾猎手的情况下。 凯再次瞥了一眼黑雾猎手消失的方向，随即转头感激地对白晓说道：“这次多亏你了。”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就是白晓帮他阻碍了一下黑雾猎手的攻击。 白晓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谢意。他望向前方走路一瘸一拐的几人。 “他们都是外围者联盟的人？” “对。”凯点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沉重，“他们都是我的队友。” 这次行动，他们又是十分倒霉。只过了几分钟，他们就遇到了一大群中等偏下实力的被感染者，受伤情况相当严重，他自己也不得不动用了战士的技法。现在凯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他心中十分担忧。 他虽然惊才艳艳，在肉体上的确有很大的强化。但他的意识毕竟是要在成为猎神者之后才开始进行锻炼的，意识等级完全比不上白晓，更别提对自身的检查与掌控了。 这样短时间内爆发的技法凯以前没有用过，掌握不好程度和持续时间，也难怪他心中惴惴不安了。 白晓扫了他一眼，精神力稍微扫描了一下凯。和他预计的差不多，除了能量消耗大、以及短时间能恢复的损伤以外，凯没留下什么暗伤。 “你的身体强度至少能够支持六分钟的爆发，而且不留下隐患。”他对凯说道，“所以你不需要担心留下暗伤。” 凯的脚步微微停顿，脸上泛起一丝讶异。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是……衍术的效果吗？” 白晓略微想了想。“算是吧。”精神力在阿斯琉斯也算是衍术的运用。 “这真是……”凯欲言又止，眼里有着极大的向往。 “不过……”白晓又加了一句，“如果能够学习巫术并且练习观察力、计算力和掌控力的话，不需要‘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也可以做到。” 凯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苏娜 “……”白晓沉默了一会儿，“那也是需要资质的。学了衍术也是一样的，这应该是最适合阿斯琉斯人的术法。” “……说句实话吧，我并没有学会意识视野的信心。”凯叹了口气道，“那太难了，我至今也没有入门——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们说超脱之镜的练习对意识视野是有帮助的，我也的确在尽力去体会……体会那种感觉。”他继续说道，“但依旧毫无所获。” “据说越靠近神性峡谷，越容易学会意识视野——你肯定去过望谷塔了吧？我曾尝试从地下通道过去，都失败了——要么是该死的鼠群——有一次它们把我围住，我差点就要死在那里了——还有一次倒是比较顺利，但却感觉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实在是走不到望谷塔了——我的意识强度不够。” 凯看起来有些激动，一股脑儿全部说了出来。 作为一个不善于言辞的人，白晓听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从望谷塔——也就是那座高塔回来之后，他也了解到那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的。越靠近神性峡谷，离邪神越近，意识上的压迫就越强烈。意识强度没有达到要求的人，如果硬顶着压迫走到望谷塔，绝对会变成一个疯子。 望谷塔周边地区的意识要求，是意识等级至少要在一百以上。 白晓得知这个要求之后，不免有些迷惑和震惊。他不清楚那时意识等级只有十五左右的自己，是怎么毫无感觉地顺利来到望谷塔的。 或许这也是“天赋”？ 白晓只能作出这样的猜测。 “学会意识视野本就是很困难的事。”白晓最终说道，“或许有时候不刻意去寻找感觉，更可能进入状态。” 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短短五十几天就已经掌握了意识视野……可能没法理解我们这些人的心情吧。”他说道，耸了耸肩，“不管怎样，谢谢你的建议，或许放松下来更可能抓住转瞬即逝的灵感吧。” 他的神色看起来依旧有些忧虑。 作为一个拥有极佳天赋的阿斯琉斯人来说，成为猎神者、为了保卫家园而奋斗是命中注定的事。比起那些资质比较平庸的猎神者，凯身上背负的担子，无疑更为沉重。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无形的重压让他感到十分焦虑。或许他的潜意识里，认为如果自己不能够迅速学会意识视野、开始灵术和衍术的学习，就对不起自己的身份吧。 白晓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些焦虑。他的日常是学习、学习以及学习。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基于学习和探索的基础上的，这是他的兴趣所在。 所以他只能沉默下来，一路走回了神殿。 凯和他的队友们鱼贯而入。鲜血一路沿着他们的身体流到了地面上。 于是和白晓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极为相似的场景出现了：他们靠在墙边，鲜血从伤口中潺潺流下。 白晓默默地看着他们帮助对方处理着伤口，眼睛一扫，很快地判断出他们都受了什么伤。 实际上，这几人看起来伤得很严重，但也都是皮外伤，依靠阿斯琉斯人强悍的体质和伤药，三十天左右就能恢复如初。 他进入意识视野补充了一下意识的“体力”，稍微休息一下便准备离开。 白晓最后看了一眼凯等几人。 自己以后和外围者大概是没有什么交集了，等他学会了衍术，那就是真正成为一名猎神者并且加入猎神者公会的时刻。 白晓来到偏殿，迎面竟是走来一个人，手里还揪着另一个。 维吉尔德手里揪着一个人的衣领子，走了过来。 白晓看到他手中抓着的人，不觉无语。 是苏娜。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偷偷溜进来了。 “嘿！放开我！”她此时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在维吉尔德手里不断挣扎着，长长的棕色辫子甩来甩去。 她一抬头看见白晓，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大喊起来： “哇！白晓！救我！” “……”维吉尔德松开了揪住少女的衣领子，后者一个趔趄，差点一个平地摔，“你把她带回去吧。” “好。”白晓点点头，走到苏娜旁边拍了拍她，“走吧，苏娜。” “这、这……”苏娜看起来还不死心，“我就在这里看看嘛，不出神殿又没有什么危险。” “规则就是规则。”维吉尔德冷漠地说道，“苏娜，赶紧离开这里。” 白晓在心中暗自诽谤苏娜的大胆，见她还不想走，只得拽着她走进地下通道。 “我我我我我、你你你——”苏娜着急地还想说什么，但白晓把她半拖半拉地带进了地下通道，那半句话也就这么吞进了肚子里。 “等等。” 白晓刚准备走进地下通道，听到维吉尔德的声音他微微侧头，发现苏娜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往前走，可见心中还有些不爽。 只有他听见了？ 他回过头，维吉尔德正注视着他。 突然，白晓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危机悄然而至，气势汹汹地向他的意识袭来。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进入意识视野，但因为太过仓促，意识视野显得很朦胧，就像是脑中有两个视野，一个是物质世界的视野，一个是意识海的视野。 但他依旧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凌厉至极的攻击。 这股攻击的气势相当恐怖，强度高到无法想象，几乎让白晓感到头皮发麻。 这是他完全无法抵挡的攻击。 那攻击之凌厉，让白晓感觉自己的意识脆弱得就像一张纸，触之即碎。 白晓没有感到慌乱——他压根来不及感到慌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构建防御。 层层叠叠的防御展开，繁复而精密的纹路一层层流转。这一刻，白晓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把所有能够使用的知识都用了上去，以此来抵挡这道攻击一二。 但这道攻击的强度简直无可匹敌，他的所有防御一触即溃。 白晓甚至没有时间做出其他动作，那道攻击的锋芒已经接触到了自己的意识。 普通人在此时肯定会感到慌乱，但白晓却意外地冷静下来。 一半是物质视野，一半是意识视野的状态被他渐渐稳定下来，那道攻击，他却没有再去理会，只是专心感受着此时的奇妙视野。 如他所料，这道凌厉至极的攻击，无端地消失了。 维吉尔德对白晓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白晓松了口气，心道自己所料果然不差。 这只是维吉尔德的一个试探而已，试探白晓如今在意识方面的运用如何。 他大概是满意的。 “白晓！赶紧走啊！”苏娜劲头十足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她已经不再为没有看见神之镇的景色而郁闷了。 白晓最后看了一眼神殿，转过身进入了地下通道。71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登记 白晓一走进神之镇，迎面便遇见了维吉尔德。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学会衍术了吗？” “会……基础的……”白晓答道，视线在主殿扫视了一圈。 意识本不是物质世界的东西，但既然它在某种程度上与物质世界的生命体相连，就必然与物质世界有着联系。这个联系被阿斯琉斯人成为“意识投影”，是意识在物质世界的衍生体。 例如，精神力就是广泛存在于大部分生命体中的意识衍生体。 衍术，便是对衍生体的运用和创造。 衍术的基础部分，包括精神力运用和低级衍生体的创造。 猎神者对于精神力的理解与外界的顶级职业者不一样。作为直接建立在意识上的职业，他们对于精神力有着独到的见解，在运用方面是直来直去和变化多端两者兼并，然而比起倾向于稳定的模型构建以及诡异诅咒的巫师，猎神者对精神力的运用还是欠缺一些，但胜在如鱼得水般流畅的操纵。 关于精神力的部分白晓自然是相当熟练，只不过在一些与巫术不同的运用方面琢磨了一下。而第二部分的创造则是难点。 衍生体的创造自然不会简单，这需要对于物质规律的熟知和运用，当然，还需要大量的脑洞。 这个方面的内容是急不来的，所以白晓也不着急练习。 他这次来神之镇，是为了…… “既然都会了，就说明你的超脱之镜和意识视野已经掌握得很不错了。”维吉尔德微微点头，说道，“那么，就跟我去猎神者公会吧，登记一下你就是正式的猎神者了。” 说罢，他转身向前走去，给白晓带路。 然而白晓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件事的。 “等等，我——” 一边诽谤猎神者公会这个名字的老套，他追了上去，正准备开口。 “先登记了再说。”维吉尔德的回答打断了他，紧接着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真正融入阿斯琉斯，就需要这个身份——用外面的话来说，去登记了，你的‘国籍’就是阿斯琉斯了——虽然也没有外界人的承认罢了。” 白晓沉默下来。 阿斯琉斯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比外界人都要淳朴友善，面对来自污秽之种的侵扰，他们才没有闲心思内斗，可以说是非常的团结，什么小偷小摸、尔虞我诈都是不存在的。 即使是对待白晓这个身份可疑的外来者，他们依旧抱有十二分的善意——其中不乏当初白晓还太过弱小无法抵抗这里残留的神之领域、而会无意识说出真话的缘故。 在他表露出希望成为猎神者的意愿之后，阿斯琉斯人也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知识都告诉了他。 或许，这些意识强大、精神敏锐的猎神者们，知道白晓只是单纯的好奇，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新生力量，就这么接纳了他。 抑或是猎神者的特殊性，在杀死第一只被感染者之后，邪神就已经关注到了白晓，他已经和阿斯琉斯人站在一条线上了，因此他们才会毫无保留。 他跟着维吉尔德走进一座偏殿。白晓看到这里的布置，挑挑眉。 这里在过去应当是餐厅之类的地方，地面上摆放了数条长桌长椅，几幅斑驳褪色的画挂在墙壁上。画中的神灵模糊到只剩下一双眼睛，那眼睛是深邃的黑，浓郁到几近妖异，让这幅几乎变形的画忽的变得富有生命力起来。 维吉尔德伸出一根手指，在画中人的眼眸处抹了抹。 画面开始波动起来，维吉尔德的手指好像拥有改变空间的能力，只是轻轻一抹，就像是滑开了一道无形的门，画面被一个空洞取代，波涛般澎湃的波动传来，一些隐约的画面渐渐出现。 维吉尔德放下手指，走进了这个画中通道。 白晓没急着进去。他好奇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凭空出现的通道。 他用手指碰了一下通道，在镜面一般的通道上带起些许波澜，手感凉凉的，好像什么也没碰到。 画面渐渐清晰起来，能看见对面是一个很宽阔的空间，有三三两两的人交谈着。 凭现在的自己，白晓还理解不了这个通道的原理。所以他只是稍作停留，便一脚跨了进去。 一股清风扑面的感觉袭来，他就好像穿过了虚妄的幻想一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灰色调的地板，紧接着是简约的装横。面前似乎是一个大厅之类的地方。摆放着十几张圆桌和椅子，中央是柜台，柜台后面的柜子上摆放着瓶瓶罐罐，里面装了各色液体。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圆桌前，还有一个人与柜台后一位调酒师装束的人交谈着。 白晓的到来让这里的人稍稍注意了他一下，随即又转过头纷纷专注于自己的事上了。 白晓愣了愣。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酒吧啊！ 还是北方风格的那种。 维吉尔德似乎看出了白晓的疑惑，语气平淡地解释道：“猎神者也是需要放松娱乐的。” 白晓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之中回过神来，听到此话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维吉尔德带着他来到吧台前。 “弗里，给他登记一下，再给他一把‘钥匙’。”他对吧台另一侧的那个调酒师模样的人说道。 那个人对另一人聊了几句，然后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老一。”他笑着说，“神殿驻守的工作好做吗？” 维吉尔德脸上神色平淡。 “很忙。”他简短地回道，“赶紧的。” 弗里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又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那可辛苦你了。”他嘴上说着，一边拿出一本书，“哗啦啦”翻到很后面，看了一眼白晓，在纸上写了起来。 “你的‘钥匙’。”写完之后，他又拿出一块轻薄的金属片递给白晓，“六十天就学会了么……今年的天才很多呀。” “好事。”维吉尔德的回应依旧很简短。 “哎，你和我说说。”弗里把厚厚的书收了起来，换了个手肘撑在吧台上，一副八卦的样子，“最近几个天赋好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花鸟很冷静，有决策力，但喜欢单独行动，应当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独行者。”维吉尔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 “那个绿眼睛的小姑娘？她很沉默啊，一看就是个独行侠。” “凯的意识资质比起花鸟要差一些，目前还没有学会意识视野，但他很努力，是个很有担当的孩子，目前已经是一个小团体的领导者。” “那些外围者联盟的孩子？可惜了……以凯的资质，不久也应该来了，很快就会和他的队友们说再见了。” “泷是性格最活泼的，资质很好，却有些懒惰，不喜欢战斗。” “哦哦，三天前来的那个，昨天我还跟他聊了几句。没想到这么活泼的一个家伙竟然不喜欢战斗……” “然后是西西弗里娜，你的妹妹你应该清楚是个什么样子。” “呃，她啊……”弗里挠了挠脑袋，一副头疼的样子，“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养法为什么我和她的性格差距那么大……” “最后就是白晓……以后他也不算是外来者了吧。”维吉尔德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很看好他——说起来，你原先准备来干什么的？” 白晓心道你终于问了。 “我……是来借本书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谈论 “书？”弗里转了转眼珠，挠了挠下巴，“书可是稀缺货。怎么？你准备成为一个——那怎么说来着——学者吗？” “什么书？”相比之下，维吉尔德的反应就要平静多了。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般场景，简单直接地问道，却没有询问借书的原因。 “劳德的研究笔记。”白晓回道，末了加上一句，“派克说在你这里。” “……”维吉尔德眯了眯眼，似是在回忆，抑或是在揣摩白晓借这本书的用途，“的确在我那里。” 说罢，他伸出右手，在空中微微张开。 “啪！” 一本书凭空出现，掉落在他手里。 “给。”他把书递给白晓。 弗里在一旁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去。 “劳德？那个几年前死掉的学者？”他看了一眼书的封面，说道，“我记得他好像做了很多实验，天天拿自己做研究素材来着。” 白晓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书。这本书看起来就像是纸张被匆忙钉起来制成的，里面横七竖八地夹着许多尺寸不一的泛黄纸张，封面就是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只在右下角有一行飘逸的小字：劳德著。 他稍微翻了翻，大略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便知道这是他所想要的书。 对于维吉尔德凭空取物的本领，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在外界，五环及以上以上的顶级职业者大多能做到凭空取物，不过原理多有不同罢了。 白晓道了声谢，便准备推开门离开。 从神殿进入这里，是从一幅画进来的。但如果要出去，只要推开大厅中的门就可以了——就好像只是离开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屋子一样。 得到了想要的书，他想尽快回去吸收里面的知识，然后完善自己的一个设想。 或许猎神者公会还有其他功能，但对于一个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人来说，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看着白晓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头，弗里收回了视线。 “学者……”他自语道，“阿斯琉斯又要出现一位学者了吗？” “那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西西弗里尔。”维吉尔德淡淡地说道，“但就我认为……” “他的确会成为一名杰出的学者，或许他可以剖析邪之种的真正本质……” 弗里——或者应该称他的全名西西弗里尔，耸了耸肩，说道：“那真是很高的评价呢。” 此时，空间一阵扭曲，几人的身影渐渐出现。 “呦，今天你们几个怎么一起来了？”西西弗里尔笑道，“今天我倒是把所有的新生力量中的佼佼者都见了个遍。” 刚出现的几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红发红眸的女孩，那容貌与西西弗里尔有六分相似，但如红宝石般晶莹的眼眸中却透露出浓浓的叛逆感。 “我与谁来，需要你多讲么？”她“哼”了一声，语调高昂地说道，但脸上却没有多大不满。 旁边一位有着深蓝色眼睛和棕色头发的少年笑着打圆场，说道，“我们都是碰巧遇见的。正好凯要来登记，我们就领他来了。” 凯站在一边，似乎比以前要沉默了一些，只是点了点头。 站在最后面的少女剃了干爽利落的黑色短发，绿莹莹的眸子看起来有几分妖异。她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观察着一切。 西西弗里尔听了妹妹的话也没有生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脸上依旧扬着灿烂的微笑，听罢蓝眸少年的解释便翻开那本厚厚的登记册，唰唰写了起来。 “登记好了。”他把金属片一抛，“接着，小子。” “谢谢。”凯手一伸，接住了金属片。 “里娜，你们准备带凯在这里逛逛吗？上次你们都离开得匆忙。”西西弗里尔把登记册收了下去，一边问道。 “关你什么事？”他的妹妹翻了个白眼，随即一个人转身，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似乎走这么一回只是来看一眼似的。 “……”维吉尔德默默地看了一眼红发女孩离去的背影，“我也走了。” “哎，麻烦你了，照顾这些小家伙的工作交给你了，里娜我可是全权托付给你指导啦。”西西弗里尔笑着，没有在意妹妹的举动，笑容里透露出十二分的幸灾乐祸，“我会带醒龙饮去看你的。” “……里娜就这么走了？”蓝眸的少年泷回头看了看，随即撇了撇嘴，“明明是她拉我来的啊……我才懒得来这里呢。” 听到这话，西西弗里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们这一批的小家伙，真不让人省心。”他叹了口气。 泷转了转眼珠，一屁股坐上吧台边的高脚凳，凑到西西弗里尔身边。 “哎，弗里。”他一脸好奇地问道，“那外面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我都没见过。” 西西弗里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翻看着一本册子，似乎是关于猎神者公会的事务。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泷抓了抓头发，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无力，浑身上下透露出半是慵懒半是颓废的气质，但蓝眸中透露出灵动。“我只听凯说过，他的意识天赋和我差不多，并不是一个很开朗的人。” “哦对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听说他会外界的一种术法，与衍术有点像……” “巫术。”西西弗里尔的视线聚焦在手中的册子上，不时用笔写些什么，“是巫师的术法，是以精神力为根本的职业。” “精神力？”旁听的凯插嘴道，“那不是意识的衍生体吗？” “不要以为巫师是本末倒置的职业。阿斯琉斯人能从意识入手开创职业是一种巧合、是运气。”西西弗里尔淡淡地说道，在谈到正经事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逐渐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表情，又仿佛是刻意要营造一种气氛似的。 “他们的诅咒诡谲莫测，他们那被称为‘冥想’的提升方式同样能够使精神力发挥出恐怖的力量。” “他们是精神世界的探索者，通过对于精神力的不断发掘，巫师的生命本质已经悄然发生变化，与我们多有不同了。” “巫师中的佼佼者，亦可移山填海、呼风唤雨，当然，他们最为出名的，就是无形的诅咒与精神力量——那令敌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力量。” 泷的表情有些迷惑和震撼。“这……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他抓了抓头发，慢慢地说道。 “诅咒不是‘它’的能力么？”一旁沉默的绿眸少女也起了兴趣，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很低沉，音色宛转、略带磁性，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不一样。”西西弗里尔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白晓肯定学过巫术，你们去问他好了。” “外界来的人肯定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吧？”泷已经被西西弗里尔描述中的巫术引起了兴趣，微微直起身问道，似乎准备立即冲出去找白晓问个明白，“下次见到他一定要问问。” 花鸟和凯对此也颇感兴趣。作为阿斯琉斯人，阿斯琉斯既是地处偏僻无人问津，又有无形的屏障阻挡着他们离开。所以对于外界的事，阿斯琉斯人是一概不知的。今天听西西弗里尔这么一描述，对外界的好奇又被勾了起来。 西西弗里尔耸耸肩，随即摆摆手道：“好了，问题问完了，自个儿去玩吧，我还有公会的事务要处理。” 几位少年少女识趣地走到一旁，热火朝天地聊开了。 但他们所谈论的对象，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几个好奇心过剩的阿斯琉斯人盯上了。 白晓拿了书，几乎是狂奔地赶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啪”地关上门，桌前一坐，书一打开——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白发的少年，翻动着书页，让时间从书脊间流逝。 他心中有一个设想，在看完这本书后，也差不多该试一下了。 ps:这章对话比较多哈。 pps：昨天才发现有一章被封了，无语。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融合 白晓的阅读速度有多快？ 看他翻页的速度就知道。 “沙沙沙——” 白晓一手撑桌，一手翻书，眼睛从上往下一扫，一行行文字就印刻到脑中，在比闪电还迅疾的思维运作下，这些文字被飞快消化。接着他便翻过一页，重复这套动作。 在很久以前，他看书还没有现在这么快，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但随着他的不断的阅读练习、精神力水平的提高、大脑的成长和近期意识的增强，他的阅读速度已经超越常人、堪比低级的电子智脑，什么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在话下，比得上普通的四环巫师。 不过比起那些六、七、八环的大佬，自然还是比不过的。那种层次的人，只需扫一眼，一个图书馆的书的内容便可熟记于心。 对于白晓来说，那些能力还是遥远的梦想。 “啪——” 白晓合上书，厚厚的书页沉重地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本近一千页的书籍，他在半天内就阅读完毕。 心念一动，读到的所有文字一行行在记忆中浮现。白晓又花了近四个小时，把整本书的内容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遍。 月正在逐渐消失，那清冷的莹白月光早已没有了初现时遍洒千里、浮光流转的气势，变得黯淡而萎靡起来。月一点点地退下，那月光就如它的长裙，被它拽着也一点点的消失了。 等白晓真正地消化完整本书，天色已黑。朝窗外望去，那天色阴沉得犹如浓墨重彩的暗色调画卷。 桌上是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的纸。他呼出一口气，把凌乱的笔记归拢到一边。 然后，便是实践的时候了。 白晓的设想，就是要把巫师和猎神者的道路相结合。 要说到巫师，这种职业的特色是什么？ 普通人会说是“诅咒”，但顶级职业者们则会认为是“冥想法”和“精神力”。 实际上，每一种顶级职业的特点，都可以用两个词来概括。 巫师——“冥想法”与“精神力”；术士——“锻炼法”与“血脉”；魔法师——“淬炼法”与“元素”；奥术师——“概念法”与“物质规则”。 每一种顶级职业，都有自己的方向和相应的方法。 巫师的方法就是冥想法。也正是因为冥想法，才衍生出了“诅咒”、“冥能”与“精神之声”这三种巫师独有的术法。 其中，诅咒的凶名因为其诡异和防不胜防在大众中广为流传，以至于很多普通人一提到“巫师”，便会联想到“诅咒”这个词来。 白晓自然也对诅咒有过研究，但今天，他研究的是诅咒的来源——冥想法。 冥想法，是通过观想特定的事物或概念，从而引起精神力共鸣，进而提高精神力的掌控度、精神力的数量和质量的方法。 其中提高数量和质量的本质，就是向意识发送信息让其主动制造更多更好的精神力。精神力使用必有消耗，对意识来说就像是在物质世界的眼睛坏了、手脚残了，意识自然会调动力量去修补。冥想法的一种功能就是向意识发送信号，让意识以为精神力需要补充。于是，精神力就此增强。 但意识用以补充精神力的能量是从哪儿来的呢？至少在这个过程中，意识没有吞噬其他意识来增加“体力”。 于是白晓便作出猜测：意识有其他的增强渠道，只不过被隐藏或者被忽视了，只会本能性地在需要的时候运行。 而冥想法的另三种功用，就更加奇妙。 冥想法是古人在研究其他生物的本领时，巧合之下创造的，基于冥想法之上，巫师这种职业才逐渐形成，并从法师中脱离成独立的职业。精神力在冥想的状态下，性质会发生改变，进而影响到意识的改变。 巫师们在不断的研究和实践中发现，发生变化的精神力能够对其他精神力和物质产生奇特的影响，在加以完善之后，便出现了“诅咒”。 几乎在同一时期，巫师们发现冥想过程中观想的事物也能发挥力量。例如，如果一位巫师观想的是一种凶兽并且已经能驾轻就熟地观想，那么通过一心二用，一边观想一边进攻，精神力中就会带上凶兽的特质。继续完善这种能力，就是“冥能”。 在发现冥能一百年前，一位巫师在研究声波的过程中突发奇想，将精神力以声波形式传播。因为冥想法的修炼，巫师的精神力凝实而容易操控，这种设想竟是很容易地成功了。后来又发展出更多的运用，便是“精神之声”。 量变质变、物质影响、观想特质、增强掌握，便是冥想法的四大用途。 白晓要做的，便是将这作用于精神力上的冥想法，转移到意识上，再加上猎神者的“吞噬法”、“超脱之镜”和“意识视野”，那就是把两种道路相结合了。在白晓的推测中，道路融合后的效果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他又理了一遍思路，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排除外界杂音，沉浸入自己的思维里。 一篇冥想法的全部内容，从一环至八环，依次浮现。 只有正式冥想法才有后三种功效，见习巫师的基础冥想法只有量变的用途。 运转了正式冥想法，精神力会发生转变，到那时候，就很难改变精神力的性质了。白晓觉得自己的道路不在精神力这里，所以即使早早到了能够成为一环巫师的时候，他也没有换上正式冥想法。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到了阿斯琉斯，他便发现了更适合自己的方法。如今，他便是要让这“适合”成为“属于”。 随着思维的运转，冥想法的内容从记忆中调了出来。白晓的精神力一动，思维开始慢慢运转起冥想法。 这篇冥想法的名字一闪而过—— 寒衣之悼。 当然，这个听起来有几分神秘几分忧伤的名字，和冥想法除了寒衣龙外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为了有点逼格而取的。 冥想法的取名都是这样的套路，怎么神秘怎么好听怎么高大上怎么取，能凑四个字就凑四个字。这点白晓已经不知道吐槽过多少遍了。 白晓有祖上传下来的寒衣龙血脉，冥想法自然也是和血脉契合的，在锻炼精神力的同时，对血脉也有开发能力，不过肯定比不上术士的锻炼法。 此时，他排除一切杂念，专心冥想起来。 一个轮廓，逐渐在想象中出现。 从瘦削精悍的身形、有力的长尾、狰狞的面部，到飘逸的鬃毛、修长的利爪、密集尖锐的利齿，一头栩栩如生的寒衣龙出现在脑海里。它全身纯白色，却隐隐透着金属光泽。 “呼……” 忽然，这头想象中的生物活动起来，像是被人从画上拉了出来，变成了活物一般，伸伸爪子、摆摆脑袋，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热气。 与此同时，精神力已经蠢蠢欲动，随着寒衣龙的动作频率，也要动作起来。 白晓屏气凝神，让注意力全部集中于一点，慢慢让想象中的寒衣龙奔跑起来。 “嗵——嗵——” 它的脚步轻盈有力，精神力随着跑步的频率颤动起来。 “呼——” 在寒衣龙流畅的奔跑之中，精神力缓缓流动起来，如一股无形的力量，向着寒衣龙流去。 寒衣龙的速度越来越快，精神力也加快了动作，直直地涌向它。 就是现在。 白晓的心头一片冷静。 寒衣龙一个飞扑，利爪伸出，扑倒了不可见的猎物，风雪在它身周弥漫开来，无形的鲜血从无形的猎物脖颈上汩汩流下。 就在这时，精神力的动作突然止住，就像是白晓给它套上了缰绳。 他把这缰绳一拉，精神力飞速后退。 “呼呼——” 寒衣龙的鼻息忽而出现在耳边了，但那毛发分明的形象，却开始发生变化。 “咚——” 似是心脏跳动了一下，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精神力似是化作一张网，又像是逸散到了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一种熟悉的感觉，巨鸟展翅一般舒张开了。 “呼——！” 寒衣龙迅捷的身影闪动起来，它的双眸变得更加灵动，全身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伴随着似乎不存在的一声碎裂声，意识视野猛地出现。 ps:昨天忘记发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对话 之后发生的东西，几乎超出了白晓的理解范围，因此他唯一了解到的一点，就是自己成功了。 最后的步骤，似乎是意识本能完成的。 现在，白晓觉得自己的意识发生了某种变化，至少从感觉上，多了一股凛冽的感觉，而且似乎还有一些数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探出一股精神力，随意地选择了一张白纸施展了一个巫术。 空气间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但下一刻，白纸上出现一条条红色脉络，如同活物一般蠕动起来，像蠕虫般爬满白纸，随后脉络破裂，有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像是血管被割破一般。 短短一秒之内，整张白纸全部化为血液般的液体，沸腾一般冒着泡，沿着桌角蜿蜒而下。 这是一个诅咒，只不过它的适用对象大多是生物而不是一张纸。 这样奇特的变化，被善用元素的魔法师们称为是“生命给予自然的奇观”。 白晓体会了一下使用诅咒时的感觉，十分顺畅，而且消耗的精神力要比正常情况少一些。 心念一动，又有数个一环和二环巫术被施展了出来。 空中不断地发生变化，有时被热浪扭曲，有时又有雪花簌簌下落，但更多的是无形的巫术。 冥能和精神之声目前白晓还没有适合的实施对象，但他已经想到了绝佳的实验地点。 那就是神之镇。 白晓望了望窗外，月光正在一点点洒遍大地。 巫师和猎神者道路的融合花费了他一个白天——或者说是黑天。 正好。 他把自己记的笔记整理整理，放到书架上，然后走出了房门。 至于白晓借来的书，他暂时不打算还，准备再琢磨琢磨。 一出门，他就听见派克和苏娜交谈的声音——或者说是争吵更为合适。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把神之镇……弄成一个像是你们的私宅一样的地方？难道我们这些普通人也了解的机会都没有吗？” “咳咳……”派克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说道，“每个人都了解神之镇，不是么？那个地方太危险了，不止是你去了有生命危险，而且还有带出邪之种的传染的风险。” “那你们就没有风险了么……” “至少比普通人强！邪之种的污染是存在于意识之中的，我们这些猎神者本就带有邪之种的一丝力量……所以在一定限度内，猎神者不存在传播污染的可能性。” “……”苏娜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觉得派克的话有道理，她换了个方面道，“那你说每个人都了解神之镇，这不对吧？神性峡谷这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神性峡谷的？”派克听到这个字眼，立马打断了她，语气中带上几分焦急几分严肃。 “……我就是知道啊。”苏娜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她似乎想表现得很自然，但那弱了几分的语气依旧体现出她的心虚，“我不记得哪里听说的了，只是隐约记得有神性峡谷这个地方，它位于神之镇中心，是最危险和诡异的地方……” “……”派克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时，他的语气变得异常的冷静，“苏娜，告诉我，你从哪儿知道的？” 白晓灵敏的听觉听到，苏娜动了动脚，咽了口唾沫。 “我真的不记得啦……”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应该说出来的话，便没有再继续纠缠于去神之镇这件事上，“走吧，我不记得了，你问了也是白问。今天我们不是要去打猎吗？” 派克一言不发。他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皮靴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苏娜轻轻地呼了口气，小跑着跟上了派克。 待他们都走后，白晓才走了出来，他正在琢磨他们的对话。 苏娜肯定在隐瞒什么……虽然她的语气在普通人听来已经很正常了，但身体素质超于常人的人就能很轻易地听出她的不安。 对这件事，白晓有点上心了，因为他觉得苏娜知道神性峡谷的这件事，似乎不仅仅是有猎神者偷偷告诉她这么简单。 不过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惊天计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没有用处的；反之，如果你就是个战五渣，知道的再多也很难做些什么。 所以白晓的当务之急，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出门的时候，天空中开始飘雪，晶莹的白雪轻飘飘地飞落，寒风吹过，一大片纷飞的白雪在空中飘忽盘旋。 当他走过晃荡的铁索桥，来到地下通道旁的时候，积雪已经堆了起来，靴子踏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泥和雪混合成污浊的斑点。 白晓顺手解决了在高墙外游荡的几只被感染者。 这些怪物不是从神之镇内出来的，而是污秽之种的污染扩散到墙外产生的。虽然猎神者们已经极力阻止污秽之种污染范围的扩张，但它的力量依旧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此时刚入夜，月只在天空的一角露出一小片莹白，正是猎神者们来到神之镇的时候。 从地下通道出来的时候，白晓看见了十几位年轻的男女。他们都是新一代的猎神者们。 资历较老、实力已经基本成形的猎神者们大多长年累月地居住在神之镇，所以很少能在神殿看到他们。通过猎神者公会的近千扇门，他们能够直接进入神之镇的不同地点。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中年人模样，十分熟络地游走于众位新手之间，身上穿着半新半旧的皮衣，背上背着的武器，一看就是使用过许久的模样。那样子叫不明白情况的人看了，就像是资历颇丰的老手。 但实际上，他们是久久未能掌握“意识视野”或“超脱之镜”的猎神者，没能成为正式猎神者的他们，既不能加入猎神者公会享有种种便捷功能，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像资深猎神者那样自如狩猎。他们是外围者联盟的骨干，经常以老手的身份加入新手的队伍，既能增大自身的存活率，也可教给新手许多实用的技巧。 这样的人，给明白人的印象无疑是投机倒把、圆滑世故，但他们对新手的重要性是不可否认的。他们教给新手许多技巧和经验，也是他们前期在心目中作为“长辈”和“老手”的精神寄托。 对此，白晓不好作评价，他压根没有与这种人接触过。他更习惯于独自行动。 但有些人不那么想。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数量 其实白晓一出现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他了，毕竟在茫茫的棕发、黑发、金发之中，一个白头发还是很显眼的。 对此白晓已经习惯了。天生缺乏黑色素他也很无奈啊。 阿斯琉斯的人并不多，几乎集中在阿斯琉斯中心的唯一一个聚居地。所以白晓这个外来者，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他眼睛一扫，看见了凯，身边还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位红发红眸的少女，姣好的面容上透露出飞扬的不羁，另一位是棕发蓝眸的少年，正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知道他们就是新一代猎神者中的佼佼者了。 随后白晓的目光落到近处，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过来。 这位女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轻便贴身的皮甲，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她脸上没有化妆，但皮肤很是细腻，眼角有一颗痣，衬得那双狭长丹凤眼更显妩媚，但顾盼生辉之间，红棕色发丝流泻，又流露出一丝纯真的气质来。 她脸上带笑，开口对白晓说道，那语气平和而不失热情：“想必你就是那位外来者吧。大家都很少见到你呢。你好，我是依丝缇娜。” “你好。”白晓礼貌性地点点头。 “你今天来神之镇，想必是来磨砺一番的吧。”依丝缇娜笑着继续说道，“但这神之镇就算是外围，也凶险无比，这一点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所以大部分经验比较少的猎神者，即使已经加入猎神者公会，也会组队……” 她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她见白晓是一个人来的，便希望他与自己组队，毕竟多一个人就是多了一丝生存的几率。 白晓果断打断了她。 “抱歉，我喜欢独自行动。”他摇摇头说了句，紧接着就向外走去。 依丝缇娜也没有生气，她站在原地望着白晓的背影。 “呵，又是一个独行者。”她轻笑道，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人群里。 白晓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出神殿，外面半边是无垠的猩红色，半边是清冷月光流转。 四周有几只零星的被感染者游荡，想来再过一会儿，等大部分猎神者出发后，这神殿周围的怪物都会被清扫干净。 但白晓不介意提前清理一下。 “嘶吼……” 周围的怪物注意到了他，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咆哮，便像是把钠扔进水里面一般，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漏气一般，同时身体开始迅速溶解。 “嗵！” “嗵！” 几条巨型蚯蚓似的的生物轰然倒地，在地上挣扎蠕动了一小段后，逐渐化为血水散开了。 这是一个一环诅咒：血蚯蚓，其作用就是把肉体溶解变成蚯蚓样子的血肉聚合体，最后化为血水。这奇异的变化过程先不提，受诅咒者会在变成巨型蚯蚓状的过程中感受到极大的痛苦。他们会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边被溶解，一边被搅乱、挤压成条状，直至化为血水死亡。 白晓觉得这创造诅咒的人真是恶趣味，能够一下子杀死的事情，非要增加这样一个古怪的过程。不过这正是普通人对诅咒感到恐惧的一点：诡异，痛苦。 接着他进入意识视野探查了一下，发现这几只怪物的意识正在以飞速消散，一下子便消逝了。 他也不在意这点意识。再把冥想法移到意识上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能够像精神力那样通过冥想增长了。 白晓随便挑了条道，朝着神之镇的中央走去。 神之镇虽说名字上只是一个“镇”，但实际范围可不小。若从高空俯瞰，便能发现代表神之镇边缘的高墙，把几乎整个阿斯琉斯中央地带圈了起来，里面是无言的废墟和旧楼，中央是一道凹陷下去的峡谷，像是一道深深的伤疤。峡谷边有一座高大辉煌的建筑，即使已经过去了近万年，其上依旧有银光流转，仿佛还存在于过去那个辉煌的神灵时代。 即使是从地下走到神性峡谷，也需要半天的时间。 但白晓的目标也不是神性峡谷，他只是来好好观察一下神之镇外围的情况的。 “嘶吼——” “嗷——！”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怪物嚎叫声。暗色调的身影充斥满了视野。 白晓拿出自己的弯刀，利索地砍下最近一只怪物的头颅，皱了皱眉。 怪物的数量……真的很多啊。 前几次他来神之镇，都是在大部分猎神者已经进入神之镇之后，外围已经被清扫过了，怪物数量自然没有今天看到的那么多。 不过等到神殿内的猎神者都出发了，怪物的数量应该会急剧减少。 但到了第二天，怪物就又源源不断地出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怪物的繁殖能力很强，在外围，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新生怪物出生，它们在人类的血肉和混乱力量的滋润下迅速成长，只消七天左右便可参加战斗。 再加之死去的人类也会被转化成被感染者，这些怪物总是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如今怪物的数量已经算少的了。根据派克的说法，在他刚刚成为猎神者的时候，被感染者的数量时常多到堆到一起能够越过高墙的程度。 周围的怪物越来越多了。白晓环顾一圈，发现都是低等的被感染者。 如今的他根本不惧这些实力与见习巫师相当的怪物，直接进入意识视野，纷纷把这些怪物的意识吞噬。 但不惧不代表不在意，对于被感染者这种怪物，白晓还是有相当的好奇的。 它们的生活作息到底是怎样的？ 他一路前进，遇到的怪物也渐渐强悍了起来。 “唰——” 面对几只中等被感染者的围攻，他再次提起了弯刀，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过，带起一片森然的冷光，与怪物的利爪相碰。 身侧的怪物张开嘴，上下颚极致地张大，露出里面螺旋状排列的细密利齿。它的巨嘴突然向前伸出两三米的距离，向白晓的脑袋咬去。 “嗡——” 但还没接近，一个像是月的剖面图模样的盾牌在空中浮现，巨嘴咬在盾牌上，一圈圈银色波纹扩散开去，抵消了巨嘴带来的动能。 正式巫术的威力，是零环巫术所不能比拟的。 无声地，白晓手中的武器模样迅速切换成鹰首斧，呼啸着劈去，从正中间劈开了这只怪物的脑袋。 身后的怪物又冲了上来。 白晓手中武器一个回转，与巨爪拍击在一起，与此同时周围的一只怪物忽的爆裂开来变成碎片，另一只悄无声息地倒下。 面对数只中等偏下的被感染者的围攻，他已经显得游刃有余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细嘴兽 “呼——！” 一道迅影以凶猛迅疾的攻势从头顶飞过，重重地拍在墙上，脆弱的建筑被从中一分为二。 “啊——！”这只四肢着地，身形近四米的巨大怪物发出高昂的尖叫，一根比白晓脑袋还要大的利爪抓在他原来所在的地方，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白晓看了一眼暴怒中的怪物，轻盈地向后一跃，离开了它的领地。 他已经走得太远了，这里出现的怪物超出了他能够对付的极限。 就拿眼前这只来说吧。它的庞大身形阻碍了活动，因此白晓要逃还是没问题的。但这怪物皮糙肉厚，就是让他站在这里打它一天，也不一定能造成多少伤害。如果一个不小心，这怪物的随意一击就能夺走白晓的性命。 所以他决定往回退一点，保持在自己能够应付的范围内就行了。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月光正盛，白光从废墟上一阶一阶跌落，阴影与华光交织在一起，显得美轮美奂。 “沙沙——” 有细小的声音在墙角响起。白晓停住脚步，侧耳聆听着，眼睛望向发出响动的地方。 “兹啦——”这是一块瓦片被顶到一边的声音。 一只身材细长、四肢短小的动物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洞里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细嘴兽。 这只小兽刚开始只冒出了一个脑袋，它先是四处环顾了一下，标志性的细长吻部抽动了一下，才把两只前爪伸了出来，扒着洞口一个用力，爬了出来。 白晓藏在转角处的阴影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只小动物。 这只细嘴兽迈动短小的四肢，长嘴巴紧紧贴着地面，顶端的鼻子不时耸动着。它正在觅食。 突然，它身形一顿，像是找到了心爱的食物。它细长的身体一扭，半个身体钻入一处废墟中，长嘴蠕动起来，似乎在吃着什么。那身油亮的灰褐色皮毛，在高高的杂草间摩擦着。 它津津有味地埋头进食着，但对周围的警惕从未放下过。它的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通过声音收集着周遭的信息。 阿斯琉斯的细嘴兽，因为气温极低的缘故，耳朵要小很多，显得圆润而厚实，能够减少散热，加上厚实的皮毛和皮肤下的脂肪层，它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持体温。 关于细嘴兽的从属，研究界依旧有着争议。按照血液中各血脉含量，它应当属于龙脉生物。但龙脉生物一个个都是强横无比，哪像细嘴兽那样处于食物链底端，每天小心翼翼地过活？并且按照细嘴兽那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来说，它也应当被分为夜行生物。 按白晓的看法，血脉是判断血脉生物种类的重要标准，所以细嘴兽自然是应被划入龙脉生物的。至于习性方面的问题，只要在龙脉生物下面再加一个专门的分类把细嘴兽划进去不就行了？ 当然，白晓所属的黑鳞巫师一脉一直脱离南方联盟发展，所以现在细嘴兽的分类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说不定它早就被划分好了。 “擦啦——”细嘴兽动了动身子，把一旁的砖块顶开，几乎大半个身体都伸进了废墟里进食着。 过了一会儿，它退了出来，长长的舌头在嘴边甩了一圈，然后摆了摆脑袋把头顶的灰甩了下来。 细嘴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鼻子不停耸动嗅闻着。它抬起一只前爪，停在空中，向前伸了几次，又缩了回来，一副想走而有些犹豫的模样。 它又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终于迈开步子。它的头重新垂了下来，贴在地上使劲闻着。 白晓仔细地观察着它。 像大部分种类的细嘴兽一样，它的皮毛是灰褐色的，眼睛周围、脸颊、头顶、脊背和身体两侧有深色的斑纹，嘴尖和四肢下端都是偏深棕色的。 但与众不同的是，它的身形要更为健壮一些，尾巴比其他地方的同类要长一倍，甩动间体现出尾巴的有力。它的利爪也很长，像是一根根小匕首。 它不时开口，伸出长而滑腻的舌头，舔舐着地表的一些食物。那条舌头上不时立起一根根倒刺，把地里的草根、泥中的昆虫抓起，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没错，即使在神之镇，在这个被污秽之种席卷的地方，也是有由小动物和植物组成的生态系统的。不过这些动物，也被污染，成为了最低级的被感染者的一员。 白晓稍微移动了一下，警惕的细嘴兽立马注意到了他。 只见这只小动物忽的一下窜起，迈动小短腿几下奔到了出来的洞口旁边，随后转向面对着白晓，龇着牙，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俯下身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白晓打量着它的站位。它的周围是高低起伏的建筑，直接封住了敌人三个方位的退路。而脚边则是它的洞口，只要发现自己敌不过对方，就可以瞬间钻入洞口，逃之夭夭。 就凭它在瞬间做出的反应，它的智慧就比那些人型怪物要高得多了。 污秽之种的力量，不是所有生物都能承受得住的。大部分被感染者受到力量的侵袭，智商直线下降，应当是与眼前的细嘴兽差不多的。 但细嘴兽本就是野生动物，平日里就练得一身逃命、捕食的生存本领，因此在被污染之后，它面对危险能够做出迅速的反应。 而人类通常是不会像细嘴兽那样，有着一身生存本领的。因此人型被感染者的反应大多比较迟钝，在攻击方面比较单调，只要掌握技巧，就能很容易地对付它们。 但细嘴兽比之人型被感染者再聪明，也碍于体型的限制而实力低微。 “嗬——”它咧着嘴，露出细密的牙齿，不断发出声音恐吓着对手。 经验丰富的它，已经看出白晓不是好对付的敌人。 在白晓又接近了一米后，它动作了。 灰褐色的身影像是一支利箭。它一跃而起，前肢做好扑击的动作，长嘴张开一条长舌飞出。白晓身体一侧，躲开细嘴兽的飞扑。后者落了地，就势向他的脚咬去。 “嗡——” 但它一头撞在了突然显现的屏障上，长嘴被撞变了形。 细嘴兽“呜”了一声，后退了一步，眼珠子一转，发觉自己不是对手，立马一个后退迅疾地向洞口扑去。 但它的身形被定住了，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攫住了它。 “嘶嗬！”细嘴兽拼命有四肢挣扎着，但毫无用处。 白晓走上前，揪着它后颈处的皮毛把它拎了起来，放到面前仔细打量着。 它不断发出嘶叫声，后腿乱蹬，尾巴甩来甩去，一双乌黑的眼珠瞪着面前的人类。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决定 一　　“嘶嘶——” 细嘴兽在白晓的手里晃荡着，它从嘴里发出嘶叫声，张开嘴巴，一条密布倒刺的舌头扫向抓住自己的手。 但白晓自然不会让它得逞。无形的力量拉住了小动物的舌头，然后打了个结。 “嘶……嗬……”舌头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结垂在外面，细嘴兽感觉很不舒服，不停地甩着舌头。 白晓拎着这只小动物，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堪比精密仪器的眼睛一扫，这只细嘴兽的身体数据浮现在脑海中。 身长六十七厘米，其中尾长十厘米，肩高二十一厘米，体重六千克，较其在其他地方的同类毛色要更深些，耳朵更小、身材更胖。可能是因为被污染的缘故，它更具攻击性，爪子的长度是同类的两倍，牙齿也更加细长尖锐，舌上倒刺是同类的一点五倍长，并且更加坚硬。 白晓伸手掰开它的嘴巴，这只小动物哼哼了几声。 它的牙缝之间还残存有一些食物碎屑，其中有昆虫的残骸、草根和泥土，最重要的，还有大量一丝丝的鲜红的肉丝。 很明显，这只细嘴兽的食谱已经更新换代，血食已经正式进入了食谱。 白晓拎着它来到之前它寻食的废墟前，扒开砖头一看，果不其然，一具残缺大半的人类尸体被压在重重废墟之下，尸体的一只手臂上有新鲜的被啃咬痕迹。 他看了一眼废墟的模样，心中想象出一个场景。 一名猎神者与一只怪物展开激战，怪物打塌了一栋建筑，体力无多的猎神者被埋在了砖头和金属组成的洪流中，死了。 细嘴兽已经放弃了抵抗，安分地被他拎在手中晃荡着，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尸体。 外界的细嘴兽，食谱是昆虫和植物的根茎果实，偶尔也会捕食一些小动物，例如鼠类、蜥蜴和小型鸟类。 但这只细嘴兽已经更上一层楼，人类也列入了它的食谱——不过以它的体型，可能只限于“人类的尸体”。 白晓终究没有下死手杀了这只小动物。对他来说这只是片刻的事情，但细嘴兽对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危害。 但他也没把它放走。 白晓随手一个巫术，把细嘴兽禁锢在原地，站在那儿思考起来。 这只细嘴兽的出现，提醒了他，提醒他这里虽然是阿斯琉斯，但依旧有其生态系统，并非完全崩坏的地方。 由这只动物，他联想到了很多。 神之镇的生态系统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那些怪物们在这个系统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些奇特的器官和肢体是怎么发育而成的？神之镇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白晓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要长期居住在这里，探究这里的一切。 猎神者住在神之镇？这倒不是一件不寻常的事。许多有了一定实力的猎神者都会长期居住在这里，根据主要目的的不同，他们或是在地表找一栋建筑居住，或是住在地下，或是住在猎神者公会里。 但像白晓这个年龄的猎神者，却很少有居住在神之镇的。 一是实力不够，经验不足；二是这个年龄的人，大多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也对自己肩负的责任缺少认识，他们更愿意和同龄人调侃玩耍，或是在聚居地享受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其乐融融。 这也很正常，少年人么，还不允许玩玩了？ 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感受到阿斯琉斯面临的严峻局面后，他们自然会明白过来。 但白晓不一样，对他来说，学习和研究才是最大的乐趣。再说，了解神之镇的生态也能帮助他了解阿斯琉斯。 他总觉得，在被污秽之种笼罩、被邪神占据的阿斯琉斯，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隐秘，甚至可能与自己有关。 如果那个假设成立的话…… 做好长期居住的决定之后，白晓先是在周围晃了一圈，把细嘴兽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把它禁锢在了一定范围内，随后给它留了一些食物。 这种动物居住于地下，行动敏捷，很难抓获，所以他不准备放了这只细嘴兽。 紧接着，白晓抬头望了望月色。 月光正盛，如轻纱般的朦胧光芒轻抚过大地，提醒着他时间还有剩余。 于是白晓决定在周围转转，仔细探查一下周围的怪物分布情况以及种类。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只怪物的影像。它浑身笼罩在翻腾的黑雾之中，悄无声息地漂浮前进，只露出一双利爪。 黑雾猎手，中等级别的被感染者，是中低级怪物中，少有的脱离人形的存在。 所以白晓对它尤为感兴趣。 不过这种怪物也很少见，要找到它可能要碰运气。 白晓走了一段路，迎面便碰上了几只被感染者。 “吼！” 领头的怪物看到白晓，低吼一声，身后的几只怪物互相交流了几声，慢慢散开，呈扇形包围式地向白晓走去。 “呼啦啦——” 白晓向后一跃，一排尖刺“呼”地刺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 “呼——” “呼——” “刺啦——” 又是两排尖刺从不同方向飞来，其中还夹杂一个酸液球。 这点攻击还不够看，白晓很轻松地躲过了。 “嘶嘶……吼——”身形最高大的怪物低吼几声，抬起爪子抓住了呼啸而来的金属鞭的鞭尾，尖锐的钩尾刺进了它的手掌心，几滴浑浊的血液流下。 白晓趁机接近，手腕一发力，将鞭子从怪物手中抽出，挥向另一只怪物将它钩来，挡住面前怪物的利爪。 “嘶啦——” 空气中响起血肉被撕裂的声音，被抓过来当盾牌的怪物被一爪抓死，临死之前，它那张狰狞的面容上还满是迷惘的表情，似乎没有明白为什么队友会对自己下死手。 高大的怪物把爪子从对手身上拔了出来，它看起来十分愤怒，灰黑色的面庞上，那张巨嘴大张，嘴唇上翻露出里面根根分明的利齿，如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眉毛和头发的头上起了一条条褶皱。 “吼——！” 它高高地抬起蒲扇一般大小的巨爪，向白晓拍来。 白晓一个侧身闪避，接近另一只怪物，手中变换完毕的长刀直逼怪物的喉咙，一刀斩断了半个脖子。 “嗵——” 这只怪物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但最高大的怪物也不是只会蛮干，见白晓轻松躲过自己的攻击还顺便又杀死了一个队友，它高亢地大吼一声，随手拎起死去队友的武器——一柄巨斧，砍了过来。 这样大开大合的攻击，对于行动灵活敏捷的白晓来说很容易躲过。但怪物也料到了这点，顺着巨斧攻击的势向前一冲，身体一个旋转，身后一条细长的尾巴抬起。 一排排尖刺如利箭般飞了出去，从空中刺向白晓，颇有铺天盖地之势。 白晓几个躲闪躲过前面几批，见最后的尖刺躲不过了，他精神力一动。 一个三十六边形的盾牌浮现，尖刺打在上面，发出“嗡嗡”的闷响，盾牌如水波般扩散开一层层涟漪。 趁着这点功夫，白晓来到另一只怪物身后，手中的武器切换成鹰首斧，呼啸着划过空气砍向怪物的脑袋。 这只怪物身上长有厚厚的铠甲，隐隐泛着金属光泽。斧刃砍在上面，竟是被铠甲阻碍住了。 白晓面无表情，心中一动，一种元素蜂拥着涌进手上的武器里，在斧刃处隐隐形成尖锐的无形利刃。 他一用力，一颗头颅飞起。 “吼——！” 看见自己的队友被斩尽杀绝，最高大的领头怪物又是怒吼一声，铜铃大的眼珠瞪向白晓。 意识上，传来攻击的信号。 白晓眯了眯眼。 很好，就等着你来这一招呢。 这样一来，他就能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刀痕 一　　神之镇的景色如旧：奇异的红色天空、灰暗的建筑群、游荡在阴影下的怪物。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栋不起眼的建筑。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居民楼了：灰暗的色调，金属结构在墙面上勾勒出凌厉的纹路。 但在这栋建筑内，已经大变样了。 内墙上布满了加固的痕迹，所有无用的东西被整理得一干二净。原本的居住区域被分割成了不同的实验室，该有的物件和实验装备一应俱全。书桌上整整齐齐地堆满了笔记，书桌旁的毯子上，躺着一道灰黑色的身影。 这只小动物慵懒地趴在软和的毯子上，脑袋微微抬起，露出长长的细嘴巴，黑乎乎的眼珠子盯着桌前的身影，嘴巴不时蠕动着，似乎在嚼着什么，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椅子被向后推动发出轻微的响声，细嘴兽猛地站起身，看着这个人类离开了座位。 它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个飞跃扑向了他，热情地伸出舌头，舔他的脸。 白晓摸了摸细嘴兽的脑袋，那一身短毛十分柔顺。 相比一百天之前，这只细嘴兽明显壮实了不少，皮毛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吃得很好。 被白晓抓住后，除了一些观察实验，它几乎是被当宠物养的，每天吃好喝好，也不需要在为一点点食物疲于奔命的同时提心吊胆警惕周围的情况，生活过得滋润极了。 白晓任细嘴兽舔了会儿他的脸，随后把它放了下来。 这细嘴兽毕竟是神之镇的物种，是被感染者的一员，对于没有被污染的生命，有着天生的想要捕食的欲望。刚被白晓抓住那几天，它这条舌头上的倒刺，可是根根直立、随时准备在主人身上卷下一块肉来的。 不过经过白晓的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训练，如今它已经安分了许多，完全接受了如今米虫一般的生活，生活习惯逐渐向家养宠物靠近。 细嘴兽轻盈地跃到地上，抬着头看着主人离开了房间，轻叫了一声，转过身，灰色的皮毛在空中带起一道黑影。它钻进了墙角的一个专门为它准备的洞口，消失不见。 白晓离开书房，先是打开了另一道门。 “嗵——！” 就在打开门的一刹那，一道庞大的身影气势汹汹地撞了过来。 空气中忽的出现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身影撞在屏障上，激起水波一般的涟漪。屏障依旧坚固如一，笔直地竖立着。 “啊嗷！”身影怪叫一声，像是触了电似的跳了开来。 它是一只身高近四米的怪物。 一身厚实的黑色皮毛覆盖了全身，但依旧看得出它虬结的肌肉。它的背上长有铁丝一般根根竖起的鬃毛，随着它的走动反射着金属般的光芒。 这只怪物身体直立，用略短的后肢支撑身体，它的前肢长而健壮，肌肉高高地鼓起，手指尖伸出数十厘米长的利爪，像镰刀一般在空中挥动着。 “呼呼——” 屏障好似给了它莫大的伤害似的。怪物在小范围内踱着步，不断喘着粗气，绿油油的眼珠子中透露出几分萎靡和虚弱，但依旧怒视着面前的人类。 白晓漠然地和它对视一眼。 倒还挺精神的。 他打量了一下怪物脑袋上的一道伤疤。这道伤痕长而狰狞，以一条优美的线条从它的后脑勺延伸到前额，更显得它面容可怖。 看着这道三天前他亲手划开的伤痕，白晓不禁惊叹这只怪物恢复力之强。 要知道，三天前，他可是刨开了这只怪物的半个脑袋的。 白晓检查了一下屏障的稳固性，然后把电流强度调高了一个等级，随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吼——！” 在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怪物的吼声随着门的轻轻的“砰”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白晓又检查了每一间房间。 里面有被解剖得七零八碎的肢体碎片，有被切割得不成样子却仍然咆哮不止的怪物，也有冰冷而精密的实验器材，一些颜色暗淡的器官被泡在玻璃罐内…… 他一一仔细地检查而过，确保这栋楼的安全系统没有出故障，一切都安好，他才走出了楼。 “呼——呼——” 寒风从高处俯冲下来，一圈圈地吹过每一栋建筑，高高的灰绿色的杂草倒向一边，低低地俯在地上。 白晓环视一圈，周围的状况了然于胸。 与一百天前只是单纯的看见景色不一样，经过这么多天的探索，日日夜夜追踪观察着怪物们的生活之后，他现在看周围的状况，已经能很轻松地判断出来过什么怪物、附近怪物的生活状况和细小的变动。 白晓走到一道墙边，仔细观察着墙上的数十道深深的痕迹。 这几十道刻痕，共有五十一道，两头窄中间宽，长一米。大量刻痕纵横交错着，转角之间显出凌厉的气势。根据痕迹周围的样子，可以推断出这是三天内刻出的痕迹。 看到这样有特色的刻痕，白晓心中了然。 看来那只怪物仍旧在这片地区游荡，并且对着这道无辜的墙练了一会儿刀。 说到这只怪物，最早还是五十三天前的事儿了。 那天白晓正在追踪一群寻尸犬的踪迹，忽然看见一只怪物举着长刀对着墙，正在不断地劈砍着。 没错，它在练习刀技。 白晓当时就震惊了。 他在神之镇观察了这么多天，高等怪物的区域也不是没有去过，却没有见到过一只怪物会像它一样练习自己的技艺的。 于是他起了兴趣，在一旁观察着。 那只怪物走动之间轻盈得像股风，挥刀之间却有着迅疾而凌厉的气势。它对着墙，不断劈砍着，不时变换着走位，似乎把墙当作了一位敌人，正与它进行激烈的缠斗。 而它的周围，已经躺下了好几具尸体。白晓粗略看了一下，有人类的，也有它的同类的。 白晓很快意识到这只怪物不简单。光看那挥刀之间的技巧，就知道它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但好奇心驱使他继续观察着。 过了一会儿，那怪物突然放下了刀，头微微抬起。 当时白晓心里就是一个激灵，想要离开。但那只怪物的速度更快，如鬼魅一般在瞬息追上了他，只是一刀，便轻轻松松地在白晓背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这还是在他尽力阻挡的情况下。 后来白晓手段尽出，终于逃走了。 光是一道伤口，附在其上的奇异力量就让他花费了数十天恢复。 如今，白晓已经苦练了一番，至少遇到那只怪物逃应该没问题。于是好奇心大起的他决定去寻找那只怪物。 一阵寒风吹过，把周围的气味带到白晓面前。 空气很清新，看来那只怪物依旧行动得毫无痕迹。 但绵延到远处的带有刀痕的墙，已经暴露了它的行迹。 白晓一路走去。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陪练 “簌簌……” 一阵寒风吹过，树叶在风中抖动着，像是树在舒展它的身体。风从叶片的间隙间流过，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 这棵老树，已经在神之镇生长了很久了。 它生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周围是凌乱的砖瓦和堆积在一起的巨石。它那柔韧而坚硬的树干就是从石隙中长出来的。 恶劣的环境、贫瘠的泥土都无法阻止它的成长。年复一年，它的主干在月光的照耀下一点点拔高，层层叠叠的枝叶伸展出去，抛下浓郁的树荫。 神之镇的变故没有摧毁它，只是在那苍灰的树干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疤痕；滚落的山石、倒塌的建筑没有摧毁它，新的灰绿色的树叶从碎石中灰头土脸地长出，抖抖身子，迎风招展着。 那扭曲而苍劲的树干，突破层层阻碍向天空伸去，旋转而上的枝条，伸出层层绿叶像是布满鳞甲的巨翼。顶上挑着的几条新枝，像狰狞的不服输的利爪，欲要将那云彩抓下来。 或许，这棵古朴的苍龙树还会在神之镇的角落里继续生长很久……很久…… “嗵！” 但凡事都是有意外的，神之镇可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地方。 白晓一个空间跳跃来到远处，回过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几十天未见，它的速度又快了些。 这只怪物是人类模样，从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还依稀可辨过去人类时的英俊模样。它的体态高而瘦，左手执一把长刀。 “呼啦啦——” 老树被拦腰截断，全身树叶悲鸣着倒在地上，代表着几千年的心血毁为一旦。 白晓在一旁看着，暗自心惊。 这棵老树，是一棵至少有千年树龄的苍龙树。 苍龙树本就是树干极其坚硬的树种，因其如巨龙展翅般的姿态、顽强的生命力和坚不可摧的枝干，而被誉为“植物界的龙脉生物”。 这样一棵苍龙树，经过数千年的积累，坚硬程度可见一斑。 就算是一位资深的猎神者，若不是以力量作为发展方向，可能也很难凭借自身力量砍倒这样一棵古树。 但眼前的怪物做到了。 它在攻击白晓未果之后，并未作出停顿，刀锋一转，又追了上来。 它的脚下步履如风，却又悄无声息。它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直接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白晓只看得见一道长长的黑影如烟般映入视网膜，紧接着是响亮的破空声。 与此同时，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刀刃，已经悄然架在了面前。 但白晓的实力也今非昔比。他已早早做好预料，在怪物近身的一刹那他身形一晃，消失在怪物面前。 发觉猎物不见了，它依旧面无表情，猛地一个转身，用刀架住一把幽暗的匕首。 但另一把匕首趁机如毒蛇般伸出，在怪物的身上剐下一块肉来。 怪物的身影顺势而上，刀光一闪而过，一阵血雾喷出。 受了点小伤，白晓毫不在意。他手一翻，把从怪物身上割下的肉收了起来。目标已经达成，他见好就收，身形一闪向远处撤退。 但怪物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看到目标向远处离去，它毫不犹豫地追击，如风的步伐掀起一阵尘土。 一个眨眼，它便追了上来。 白晓无奈，抽出了自己的长刀。 “铮——” 灰色的刀背与银色的刀刃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 庞大的力道传来，让白晓的手腕一阵阵发痛。他抖了抖手，卸掉了力。 怪物沉默着。它连连挥刀，连带着脚下步伐不断变幻。 白晓吃力地应对着如雨点般迅疾的攻势。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能不能把它当作陪练，提升自己的战斗技巧？ 这只怪物的战斗技巧很高，能够把武器与走位结合，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进行战斗。短短的几秒交手时间，白晓已经学到了很多。 这只怪物虽然战斗起来很厉害，但单论灵活性，白晓还是可以与它比一比的。况且虽然这只怪物的速度很快，但似乎缺少其他手段，只是单纯地依靠肉体力量。白晓靠着层出不穷的巫师和猎神者手段，是可以逃脱的。 在判断了一下利弊之后，白晓暂时放弃了撤退的想法，架起手中的长刀，与怪物对峙起来。 那怪物在一番试探之后，也意识到白晓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至少应变能力与自己不相上下。 它抬眼看了白晓一眼，深灰色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冷漠。 长而锋利的刀，在空中划过银白色的优美残影，带起风声呼啸。 白晓也再一次举起了自己的武器防御住攻击。 灰黑色的刀身一阵颤动。金属摩擦发出的清鸣，像是弯刀跃跃欲试的呼啸。 黑月，是这把武器的名字。 那如一泓清泉般的月光倾泻在暗色的刀身上，武器俞显幽暗，与黑暗几乎浑然一体，偶然转动间露出的刀刃，露出凌厉的锋芒。 “刺啦——” 刀身像是舒展开来一般层层分开，露出节节金属结构。鞭子尾端的尖钩精准地咬住了怪物的身体，狠狠地钩下一块肉来。 怪物的面部微动，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来，似乎惊奇于自己的再一次受伤——虽然伤口已经在几秒内愈合。 它手中的刀不停，大开大合地从正面攻来，在接近白晓时又是一转，忽的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白晓。 白晓自然不会让它得逞，一个轻盈的跳跃，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砰！砰！” 一团团炽热的火焰炸开，滚滚热浪向四周传递。 怪物后退几步。火焰的高温可不是它这种常年生活于低温地区的生物所喜爱的。 如今白晓的巫术也有很大进步。制造出来的火焰不仅温度更高，而且加入了其他巫术模型，破坏力大了数十倍。 紧接着白晓毫不停歇地突然出现在怪物背后，手中的黑月已是鹰首斧的模样，尖端锋利的刃口已经对准了怪物—— 就在此时，它却猛地转过身，以白晓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逼近，冷漠的眼眸默默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结束了。 它突然发力，身形在空中带起一连串残影。 在一瞬间，它所爆发出来的速度完全超过了之前所展示出的速度。 “呼——” 怪物带起的风吹起了地上的尘土。 一个瞬间的工夫，白晓已经能感受到怪物那看似纤瘦的身体中所蕴含的力量。 结束了吗？ 当然不。 白晓默默地与怪物对视一眼，然后消失在原地。 银白色的刀，重重地砍到了墙上。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实验 “嗵——！” 一道银色寒光闪过，又是一道无辜的墙被一分为二，轰然崩解。 两道迅疾的身影一前一后，在高高低低的楼房间追逐移动着，像两个闪烁的光点。一点凌厉的银光不时闪烁着。 “呼呼——”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两边景物向后飞速倒退着。身影闪过的地方，带起的风吹歪了一米高的灰绿色杂草。 不时地，两个身影手握锋利的武器对撞在一起，金属的轻鸣声连绵不绝。叮叮当当之间，寒光闪动。 突然，后面的一个身影停下来了。 人型的怪物面色阴冷地停在原地，手中长刀微微提起，眼珠子随着白晓的身影转动。 看到这明显是在酝酿某种威力庞大的招式的样子，白晓自然不会傻到站在原地当靶子。 他转了转脖子，高强度的战斗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看到怪物举起刀，他在心里说了声再见，随即启动了传送阵。 “嗵——轰隆——” 一刹那间，刀锋间一道明亮至极的白光以光速飞出，在空中分散成一片片光刃，在夜空下闪耀，似是光组成的花瓣雨。 炽热的温度扭曲了空气。 光刃向四面八方飞去，大量的建筑瞬时倒塌，一时间尘土飞扬，金属与瓦片敲击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而在废墟的中央，那个被集火最多的地方，早已没有了白晓的身影。 怪物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是深不见底的冰冷。 良久，它呼出一口气，空气中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冰晶。它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白晓已经安然回到了自己在神之镇的居住地。 “呜呜——” 豢养的细嘴兽看到主人的归来，发出欢快的呜声，卧在地上露出半边肚皮，讨好地咧开嘴巴。 白晓看了它一眼，眼皮跳了一下。 他一向是不管束这只宠物的外出的。所以在有一次外出归来后，这只细嘴兽，它怀孕了。 没错，它是一只母细嘴兽。 想到几十天后屋子里会多出好几只动物幼崽，白晓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或许可以试着把细嘴兽培育成类似猫、狗的宠物，他心想。 细嘴兽这种动物，长相算不上可爱、也不凶猛，但很讨喜，皮毛不长却很顺滑。如果能加以培育，说不定真的能培育出一种受欢迎的宠物来。 白晓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他随手给宠物喂了点食物，然后进入一间实验室。 在实验室的一个巨型培养皿中，有一团巨大的肉块正在蠕动着。仔细一看，猩红的肉块表面，已经有隐隐的四肢和五官雏形出现。 旁边还分别隔离放置着数个同样的培养皿。培养皿中均有微微蠕动的肉块，在颜色上略有深浅的差异，大小也不一。 白晓挨个走到各个培养皿前，添加了一些培养液，并且在每一个培养皿中加入不同的液体。 最后，他来到个头最大颜色最鲜艳的肉块前，上下打量着。 这些都是从被感染者身上割下的肉培养而成的。而眼前这块，是由那只使刀的怪物身上的肉培育而成。 白晓把那只怪物当训练对象也有几十天了。这些天来不仅他的战斗技艺得到很大的提升，他还在研究这只怪物的特殊性从何而来。 根据一系列实验，白晓发现它身上的普通肌肉组织与寻常被感染者相差不大，只是活性和恢复力更强。 而这只怪物的意识强度，他也试探过了。比自己要强上一些，但强得有限，对意识的运用也很粗浅。 仅仅从这些来看，这只怪物似乎只是一只比较优秀的中等被感染者而已。 然而，就它会有意识地磨炼自己的技艺这一点来说，它就有点不同了。 这只怪物和黑雾猎手，是白晓最为感兴趣、也是力所能及的研究对象。 他给肉块注射了一些强效营养液。看到肉块正在逐渐变大，而一些他希望出现的器官也在渐渐成型，他满意地点点头。 白晓希望通过特定的刺激，将这些肉块培养成不同的怪物，并为自己所用。 目前，这个实验项目进展良好。在肉块发育的过程中，他也能从另一个角度观察怪物的生理活动。 紧接着，他来到另一间实验室。 “吼……” 墙角里坐着的是几十天前还生龙活虎的一只怪物。现在这只身高四米、凶猛强壮的怪物，虽然依旧肌肉虬结，但却像失去了精神一般，蔫蔫地靠在阴暗的角落里，原本厚实油亮的黑色毛发，长了十厘米多。原本两脚着地前行的姿态也在渐渐改变。 它的脊背看起来有些佝偻，后肢变得更加长而健壮，与前肢形成很好的平衡。 原本类似人脸的面部，已经变成了兽脸的模样，嘴巴突出，双眼向两侧移去，几根歪歪扭扭的獠牙，从嘴里伸出。 看到白晓的身影，它那双浑浊无神的绿眼睛猛地瞪大，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它的脖子一缩，尽力地把自己蜷曲在角落里，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白晓先后在这只怪物身上试验了形态转变、脊椎改造、外来血脉注入等多种实验，结果就是原本人形的怪物变成了兽形。 可以说，他在这只怪物身上实施的大部分实验都是成功的。现今的怪物，战力比刚抓来的时候提高了数倍。但因为日复一日的身体改造带来的痛苦，让这只智力不低的怪物的精神彻底被瓦解，已经丧失了攻击性，对于白晓这个给自己带来莫大痛苦的人类，更是惧怕无比。 不过没有关系，白晓准备在最近完善一下这只怪物，然后来一个精神控制，就能驱使这只怪物为自己所用了。 但在这之前，白晓已经找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就在一天前，他在周围找到了一只黑雾猎手留下的踪迹，于是他准备把这只怪物捕捉回来。 黑雾猎手的黑雾和凭空漂浮，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但那是在有意识地运用术法的情况下。在自然中，这样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白晓比较好奇黑雾猎手的进化史，也对它体内的器官构造很感兴趣。 污秽之种的力量给了怪物们无限可能。所以黑雾猎手的出现也有可能是吸收了大量污秽之力的结果。这样一来，对黑雾猎手的研究也有可能发现一些在普通被感染者身上发现不了的东西。 他又转身来到另一间屋子。 在阴暗无光的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怪异的物品。 白晓上前将它拿起，离开了房子。 他环视一样四周，敏锐的眼力很快发现了黑雾猎手的踪迹。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意外与捕捉 沿着黑雾猎手留下的痕迹，白晓一路寻去，但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铮——滋——” 数根长匕首般的利爪与金属武器相碰，一路向下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滋滋——” 黑雾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弥漫着，在慢慢腐蚀物体的同时，将怪物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但有几个人，毫不畏惧翻腾的黑雾，在雾间露出影影倬倬的身影，不时有一道黑影闪过，与怪物的利爪相碰。 白晓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是几位猎神者在围攻一只黑雾猎手。 紧接着，他从时隐时现的几人中认出了熟悉的脸庞。 他站在黑雾的边缘，注意到几人的动作一滞，想必是看到了自己。 于是白晓开口了。 “能不能把它让给我，我可以补偿同等级甚至更好的意识体。” 此话一出，他明显地发现几人的动作慢了下来，有几声窃窃私语在黑雾中响起。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黑雾猎手抓住了他们分神的机会，身体猛地收缩地极小，从一个空隙中突破几人的包围圈，以鬼魅般的速度向外逃离。 “嗡——” 但好景不长，它一头撞在了突然出现的屏障上。空气中泛起一阵水波一般的涟漪。 紧接着几道半透明的屏障如瀑布般流泻而下，把黑雾猎手笼罩起来。 黑雾失去控制，散了，露出几人的身形来。 白晓眼睛一扫，是几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不用说，能在这个年龄围困中等被感染者的，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还有一位他见过一次面的，那个还没有成为正式猎神者的女人——依丝缇娜。 “你真的有同等级的意识体？”凯略带怀疑地问道。 他们围困这只黑雾猎手，无非就是要吞噬它的意识以壮大自身。但怪物的意识在死亡后会很快消散，难以保存，所以猎神者们大多采用一边在物质世界进行攻击，一边在意识上进行削弱，最后在怪物死前吞掉它的意识。 “我抓了几头。”白晓答道。 “……”凯与同伴们对视了几眼，然后回道，“好。” “谢了。” 白晓拿出自己制作的仪器。 这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金属小球，但表面有许多拼合的痕迹，从外至内渐渐变得透明，露出中心一团银蓝色的物质。 他把这个小球扔到空中，以一个简单的巫术作为引子，小球忽的释放出如闪电般的蓝色能量，从各个方向，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黑雾猎手。 在同时白晓撤回了巫术屏障。 黑雾猎手发现阻碍没了，正想离开，闪烁着美丽银光的电束般的能量迅速击中了它，像锁链一般在它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嘶——！” 怪物发出漏气一般的嘶叫，身形剧烈地颤抖起来，周身的黑雾不断翻腾扭曲着，但却被银蓝色“锁链”牢牢阻挡，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力场束缚住了它。 紧接着，空中的小球自身也开始了变形。一层又一层地金属薄膜张开，最终变成透明的屏障，自上而下掉落，一下子把黑雾猎手罩入，随后自下面合拢，形成一个透明球体将怪物笼罩住。 “嘶嘶——！” 怪物不断嘶叫着、挣扎着，却毫无用处。银蓝色锁链不断变换闪烁着，犹如一道道闪电缠绕在黑雾上。 紧接着透明球体开始变小，金属色再次显露，不断地把黑雾猎手的黑雾压缩、压缩再压缩，直至变成一个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半透明球体，才停止了缩小。 此时的黑雾猎手，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威风和阴森感。它一身的黑雾被浓缩成了近乎液态的状态，并且有大部分被迫收进了体内。它的身体已经隐约显露，占了球内空间近二分之一的一对利爪，被挤得贴到了了球壁上。 无数次地，它挣扎着想要逃脱，利爪在球壁上刮擦着，试图割破这一层半透明的屏障。但在银蓝色能量的束缚下，它的攻击显得十分无力，像是猎物最后的垂死挣扎。 但白晓知道，这只怪物在几十天内应该是不会死的。 这个装置是他根据黑雾猎手留下的痕迹进行分析，从而制造出来的，专门是为了束缚黑雾猎手而造的。 实际上用巫术也能达到这个效果，但巫术需要持续的精神力消耗，而这个装置不用。 白晓在设计这个装置时，继承了顶级职业者创造仪器的理念：耗能少、可循环、环保无污染。 这个装置装备了微型能源炉，外表覆有吸能装置，能够吸收转化光能、风能、动能、电能等多种能量，并转化为用以束缚怪物的能量和供给它活着的能量。 而通过转化，怪物留下的残渣以及它运动时产生的能量，也能够转化为其他能源，做到充分利用。 总体来说，这个装置消耗的能源来源广泛，并且能够最大限度节约能源，算是一个比较成功的作品。 见到束缚仪器正常运转，怪物如自己所预料的被牢牢地束缚住，白晓暗自点了点头。 旁观的几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抓捕束缚方式，此时都有些惊奇。 “起初我还不相信你有同等级的意识体，看到这样的装置，我倒是有些信了。”凯身边一位红发红眸的少女嘴里“啧啧”有声，双手抱臂看着。 白晓不语。隔空用精神力给装置输送了一个指令，一阵波动之后，金属球消失不见。 “你这是把它弄到哪里去了？”那位少女好奇地问道。 “传送到我在神之镇的实验室了。”白晓指指远处的一个方向，言简意赅地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去，选一个同等级的意识体。” “好啊好啊。”不等其他人发现，红发少女迅速拍板，“走吧，赶紧。” 凯和其他几个伙伴无奈地对视一眼，跟上了。 白晓多看了一眼这位少女，随即认出这是西西弗里娜，出自阿斯琉斯一个著名的猎神者家族。 她的家族有一个很奇怪的传统，那就是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有叠音，这也算是他们家的特色了。 白晓听闻过这位少女的事迹。 她无疑是一位天才，无论是战斗才情，还是意识资质，都可以排的上上等。成为猎神者不过短短半年左右的时间，她已经接连创下了不俗的战绩，在外围猎神者——即只在神之镇外围活动的猎神者中，已经排的上名次了。 最值得说道的是西西弗里娜的性格。她的性格比起她哥哥的温和幽默，要更显得尖锐叛逆一些。她说话毫无顾忌，直来直去，战斗风格凌厉粗暴，因此被私底下称为“红发女王”。 不过不管这些天才事迹如何辉煌、短短半年就有多大的名气，都不是白晓所在意的。只要他们不打扰自己的实验就行。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参观 几人面前有三个笼子。 说它是笼子，似乎也不是很准确。它们看起来更像是由跳动着电弧的光幕围成的长方体，泛着白色电光的屏障分别把三只怪物囚禁起来。 “嗷——” 最右边的怪物是狼的模样，身形庞大，身上的肌肉给人臃肿的感觉，皮毛则已经斑驳脱落，看起来有些丑陋。它不断地撞击着电光屏障，一道道电流窜到它身上，引起它的痛嗥。但只是稍作休息，它又撞击起来，屏障水波一般地抖动着，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第二只怪物也是兽形，但身形更为高大。它的前肢细而长，把身体高高地撑起。它不断地踱着步，在窄小的空间内转圈，前肢上长长的弯爪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道又一道重叠的痕迹。 左边的怪物长有一颗狰狞的头颅，两颗獠牙从嘴里伸出，高高地向上扬起，一对浊黄的眼珠子下面，还裂开两条缝隙，能隐隐看到小小的眼珠在转动。它头顶三对形状不一的犄角，层层分叉开，形成一套夸张的角冠。头颅晃动间，獠牙和犄角跟着晃来晃去，似是准备在屏障上撞出一个大洞。 三只怪物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但似乎都蠢蠢欲动着准备撞击屏障，让人心惊胆战。 西西弗里娜一看到这三只怪物，就皱起了眉头。 “我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怪物，看起来有些……”她斟酌了一会儿，说道，“有些过于丑陋了。” “这三只都是身体改造的失败品。”白晓说道，“但意识强度仍旧与这只黑雾猎手相当，甚至超过。” 其他人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盯着三只怪物看。 “嗷！” 这时，狼型怪物突然暴起，它高高跃起扑向西西弗里娜，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举起了自己的武器。 “兹啦——” 亮白色的电流在它身上疯狂跳跃起来，怪物一瞬间僵在原地，紧接着倒在了地上，肌肉不断抽搐着，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嚎叫。 西西弗里娜轻“啧”了一声。其他人也缓过神来，相互对视了一眼。 “我们讨论一下。”凯说道。 紧接着白晓感受到几道细微的精神力痕迹，他知道这是他们在用精神力进行隐秘的交流。 依丝缇娜不会使用精神力，她并没有参与讨论。 她好奇地打量着三只怪物，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一人抢先说道： “这些怪物看起来很有趣。”泷说道，“能不能都让我们带走？我们会给出相应的补偿。” “喂，怎么就成我们了？我可对这个不感兴趣。”西西弗里娜“哼”了一声说道，“可别把我加进去。” 白晓看了一眼这个棕发蓝眸的少年。 要说资质，这几个人中应当是泷的资质最为优秀。他的领悟性很强，天生对于意识的驾驭感很好，是最新一代猎神者中，第一个掌握意识视野的人。 但此人对于战斗并不是很热衷，所以即使天资卓越，在猎神者中却没有西西弗里娜那么出名。 念及这三只都是失败品，所以白晓很快地回道：“可以。” 此时凯也做好了决定。 “我们选这只。”他指向中间的怪物。 白晓点点头。 下一秒，中间怪物身周的屏障突然消失。它仰天长啸了一声，发出尖利刺耳的鸣叫，把几人吓了一跳。 “这——”西西弗里娜率先举起武器，作势想要进攻。 “兹啦——” 空中又忽的出现闪耀着白光的电流，从四面八方流向怪物。后者不断地跳跃、转圈、奔突着，长长的前肢向空中挥击，似乎在与看不见的敌人做战斗。 电流不断变换着方位，将怪物死死控制住。火星和电弧在空中不断跳动。 渐渐地，怪物的动作慢了下来，身体开始摇晃。 “是时候了。”白晓提醒了一句。 凯点点头。随后只见几人似乎是愣了短短的片刻时间。 “嗵——” 怪物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大睁着，但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 而释放电流的东西也显露出身影，是一个悬浮着的金属小球。 白晓摊开手掌，小球飞到了掌心里。 “这两只你们准备怎么带走？”他问道。 “我带了一个移动传送阵，等会直接把它们传走就好。”泷说着，转着眼珠打量着周围的布置，“不过在那之前，我能不能参观一下这里？” “我也想参观。”西西弗里娜补充道，另外两人附和着点头。 “随意。”白晓回道，“但不能去房门上画有红叉的地方。我要去处理那只黑雾猎手了，你们自己逛吧。” “好好好。”西西弗里娜对白晓改造过的居住地似乎也有很大的好奇心，率先出了屋子，沿着走廊走去，“走啊。” 接下来他们参观了哪里白晓就不知道了。 等到他把黑雾猎手关押好，并且收集了一些基础数据、进行了几个小实验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于是几人顺理成章地表示希望在这里住一晚，到明天月升起时再离开——虽然白晓认为他们是故意等到这么晚的，但他仍旧同意了。 一团明亮的光在屋内升起，悬在天花板上照亮了整个房间。 细嘴兽窝在角落里，它对新的来访者不怎么适应。此时它正舔着鼻子，在角落里清理着自己。 几人坐在沙发上，围坐成一圈。白晓扫视一眼，就知道他们有所企图。 一开始，这几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时谈论一下白晓的宠物，仿佛是最正常的饭后闲聊。 白晓自然没有加入。 “对了，你对神灵有什么样的看法？” 突然，一个温柔而带着几分磁性的女声响起。 依丝缇娜状似不经意地由几人的话题，向白晓抛出这个问题。 白晓觉得这话问的有点古怪，似乎依丝缇娜还隐藏了更深的目的，而不是单纯地随意问个问题。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某个潜伏在阿斯琉斯深处的东西。 似乎有一些事情被串联起来，模糊地指向阿斯琉斯的一个秘密。但白晓无法说出那是什么。 他思考了一下，实话说道：“我对神灵很好奇。”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对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 “哦？你是想研究它们么？它们可是已经消亡了的。”依丝缇娜笑道，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能吧。” 神灵的时代已经过去，但不代表神灵已经灭绝。阿斯琉斯不就还有一只么？虽然它已经被污染成为了邪神。 “外面的世界还有神灵么？”泷适时地发问道。 突然，交谈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白晓。 白晓早已料到他们想问外界的事，如实回答道：“至少就表面来看，外界的神灵已经灭亡了。” “那是谁在掌控世界？” “巫师吗？” 几人纷纷发问。 “并不完全是……” 白晓看着几人好奇的眼神，缓缓讲述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讲述 “诸神纪元结束之后，是短暂的法师纪元，持续了一百二十一年，是人类在大战之后进行休整的时期。” “接着，顶级职业者们因为理念的不和——当然这是官话，私底下还有着利益分配、个人仇恨等等原因——发动了战争。以本身作为力量源泉的术士和巫师结盟，崇尚运用自然力量的魔法师与奥术师结盟，顶级职业者之间展开了一场持续了近千年的战争。这场战争以其导火索的发生地取名为‘龙泉战争’。” “战争的最终结果是平局——按历史书来说，但实际上应当是魔法师与奥术师联盟的险胜。发展较晚的巫师和术士最终还是敌不过底蕴深厚的魔法师和奥术师。” “两方在长期战争中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于是他们最终还是停火，签订了协议划分了地盘。巫师与术士组成的南方联盟占据南半球，魔法师和奥术师组成的北方联盟占据北半球，以云岭山脉、龙脉大裂谷、衔尾蛇之河作为天然的边界线。”白晓在纸上简易地画了个圆形，然后中间偏上的地方画了条线，把圆分割成两个部分。 “从战争开始至结束，为龙泉纪元。而在联盟签订协议分划领土之后，则是南北纪元。今年是南北纪元4545年。” 这时，西西弗里娜打断了他，道：“这样看来，南方联盟所占据的领地还要多一些，为什么说是他们败了呢。” “南方贫瘠，北方富庶。”白晓解释道，“同样面积的地域，北方大部分资源的产量都是南方的五六倍左右。南方唯二值得称道的资源，一是丰富的物种与生态；二是奇异山脉出场的矿石。前者常常为人类国度带来灾害，后者则被掌握在联盟手里，作为南方特殊矿石的主要出产源。” “听起来，南方人的生活肯定比北方人艰苦啊。”凯轻声自语道。 阿斯琉斯人也是南方人啊，而且还是生活在南极点的南方人，白晓在心中默默回道。 “南方的总人口是北方的四分之一，意味着南方联盟比北方联盟少了四分之三的人口资源，光是这一点，南方联盟就比北方落后了一大截，毕竟人口基数越大，拥有顶级职业者资质的人就越多，潜在的顶级职业者就越多。” “虽然南北分配不平衡，在早期两个联盟之间也有大大小小的摩擦，但如今两个联盟之间的局面已经缓和下来，进入和平发展期——但一些小动作还是不可少的。” “总而言之，如今外界的局面，就是南方联盟控制南半球，北方联盟控制北半球，以四大顶级职业者作为最高统治者。”白晓总结道。 说罢，空气中有片刻的宁静，场面冷寂下来，几个人默默地看着白晓。 “就这么点？”泷盯着他，开口问道。 白晓动了动，换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西西弗里娜抢先在泷前面回道：“各种事情啊，巫师、其他顶级职业者、奇闻异事什么的。” 白晓扫视了他们一眼，几人脸上或多或少地显示出好奇来。 差点忘了，这些阿斯琉斯人已经几千年没和外界接触了，对外界的好奇心自然是极高的。他暗忖道。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于历史上著名的故事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但那些东西未免有些枯燥。这些人更想听的，应该是比较有趣的故事。 很可惜的是，白晓几乎没有阅读过这类书籍。让他说一些学术性的东西还可以，讲故事就不是他的长项了。 但这不代表他没话可讲，面对四人期待的眼神，白晓开口了。 “巫师这种职业在最初只是一个意外的产物。” “那个时候，魔法师的理念是主导，术士刚刚萌芽，奥术师还没有出现，顶级职业者还没有分化成为四个职业，而是被统称为‘法师’。” “一个探究元素与精神力转化的实验，无意间导致了精神力的变异，就此拉开了巫师的序幕。” “在反复的实验、不断的探究过程中，巫师这种职业逐渐丰满起来。渐渐地，由巫师冥想法带来的特殊变化，形成了三种巫术独有的能力：诅咒、冥能和精神之声。” “而邪神也拥有诅咒的能力——”白晓微微拉长了语调，几人不自觉地身体前倾，凝神倾听着。 很明显，把外界的知识与自己所熟知的事物结合，更能引起几人的好奇心。 “这就要说到邪神的起源了。所谓邪神，就是神灵被污秽之种——被你们叫做邪之种的生物污染而形成的生物。” “污秽之种？”泷低声重复道。 “原本的神灵，掌握法则、收集信仰与祝福的能力。它们的祝福，其实是反向反馈信徒的信仰之力，从而达到疗伤、恢复精神力等功效，理论上来说，也是可以作为攻击手段的。” “邪神的诅咒，其实就是祝福。但它们不是通过信仰之力、而是通过污秽之力反馈。整片阿斯琉斯都笼罩有污秽之力，因此邪神能够轻松地对阿斯琉斯的生灵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压迫，如果意识上或体内的污秽之力较多，邪神甚至能对生物体进行改造……” 说到这里，白晓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但看到众人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把心里的想法放到一边，继续讲述起来。 “而巫师的诅咒，源于精神力的异变。异变后的精神力，已经脱离了正常意识衍生体的范畴。这样的精神力能够对物质世界进行一定的篡改，就像是规则中的漏洞一般。而因为是违背规则的，这样使用精神力造成的效果通常十分诡异，因此得名‘诅咒’。”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和邪神的诅咒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呢。”泷摩挲着下巴自语道。 西西弗里娜则似乎对这样偏学术性的东西不感兴趣，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还有什么？我之前听你说邪之种在外界被称为污秽之种吧？你给我们讲讲它在外界的事迹吧，讲的生动一点。” 白晓有点无奈。他又不是游吟诗人，也不是小说家，怎么把污秽之种说的很生动？ “关于污秽之种，外界了解得也不太多。但根据目前的研究来看，污秽之种应当是混乱与规则的结合产物。” “对于污秽之种的产生，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认为它是某种强大的高等生物试图利用混乱的力量，但反而被混乱反侵的产物；有些人认为它是世界初始混乱之中形成规则时诞生的产物；有些人认为它是思维集合体；有些人认为它是梦境之兽，把梦中种种怪诞重现于世间……” “也有人认为，污秽之种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说道最后一种猜测，白晓的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一层朦胧的纱笼罩在心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喃喃着什么。 “——它来自这个世界之外，来自更广阔的空间。” 这里白晓所说的世界自然不是指自己所处的这个球形世界，而是包含了数不清的世界的泛世界。 泛世界之外是什么？这几乎是每一个顶级职业者追求的终极问题之一，但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生物能给出解释。而污秽之种的奇异性，让一部分学者看到了突破口。 在之前白晓对污秽之种没有太深的了解，但来了阿斯琉斯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对这一方面做了些研究，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看到众人略显惊讶的神情，白晓继续说道： “而我个人最支持最后一种猜测。” “污秽之种，是来自界外的生物！”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想法与解剖 要说污秽之种是界外生物，也不是很准确。白晓认为，有界外的力量干预了泛世界的运作，从而创造出了污秽之种。 至于做出这种猜测的原因，有一小部分是源于目前白晓对污秽之种的了解，但大部分，却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是的，直觉。白晓一直认为直觉是基于知识、本能、经验、记忆、细节等等之上潜意识对某种事物的反馈，但对于污秽之种来历的直觉，则不一样。 就像是……理所当然的。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了，但白晓却本能地想去相信。 这样的感觉曾经也有过，他不认为这是普遍现象，而可能是自身独有的……某种东西。 白晓对这种现象感到有点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些知识被烙印在意识中一样。但至少目前，他找不到有这种奇异直觉的原因。 “界外生物？”西西弗里娜看起来很感兴趣，“这么厉害？邪之种的来头这么大？”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白晓回道。 “界外……”泷沉吟片刻，说道，“根据我们目前对邪之种的理解，似乎真的有这个可能。你把这个猜测和别人说过吗？” “没。”白晓摇摇头，紧接着飞快地说道，“我突然有了一个灵感，要去实验一下，你们聊吧。”随即他不等几人说些什么，飞也似的离开了。 刚刚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泷闭上了嘴，几人对视一眼，苦笑了一下。 白晓走进实验室，黑雾猎手正在蓝色能量构筑成的牢笼中挣扎着。 突然有了灵感，这其实是白晓找的借口，想要借此离开罢了，他可不适应刚才的环境。 不过，他的确有一些想法。 刚才在讲解邪神的诅咒原理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从前被忽略的问题。 猎神者依靠什么感受到自己的意识？ 靠污秽之种的启蒙。 污秽之种的力量能够作用于意识上。一点点的污秽之力，能够激活意识的防御机制，就像是在一汪平静湖水中投入一颗小石子，意识泛起了涟漪，人就能更轻易地感受到它。 但借此，污秽之种也能够在自己与猎神者的意识之间架起连接的桥梁。 而为了增强意识，猎神者又需要吞噬怪物的意识，这又给了污秽之力趁机而入的可能。 也就是说，污秽之力能够更轻易地侵入猎神者体内，并进行改造和攻击！ 就好像是一团混乱的线团被理清了，白晓想起那些很少被提到、并且在被避忌的同时被容忍的存在—— 那些所谓的“特殊的被感染者”，是否就有一部分是猎神者变成的？ 如果意识和身体中含有的污秽之力过多，就等于与被感染者一样被污染了，这样的话，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似乎也是很可能的事。 作出这样的猜测之后，白晓又想到自己的意识内，也应该含有一些污秽之力。 不过在尝试把冥想法移到意识上后，白晓就不再使用吞噬法了，而是依靠冥想逐步提高意识，所以他意识内的污秽之种，应该比其他人要少。 然而，虽然确信自己的意识中含有污秽之力，但白晓从未感受到过。目前他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还不能够找到污秽之力这种谜一般的力量。 因此，白晓虽想到了这事，却束手无策。于是他不再纠结，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怪物上来。 “嘶嘶……”感受到白晓的目光，黑雾猎手嘶叫起来。它的声音像是许久没有开过嗓子，而显得细而沙哑。 现在的它，显得瘦小而畸形，被挤在金属球内，看起来颇有些凄惨和狼狈。 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阴影猎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可能它自己也没有想到吧。 白晓用精神力激活束缚装置内的程序。 “开启实验模式。目前功率：百分之七十五。目前能量不足，检测到开放的能量接口，连接中——连接成功。第二能源炉开启。装置已稳定。”一道道讯息通过精神力传递过来。 与此同时，半透明的金属外壁忽的展开，随后在怪物上空收缩成一个小球，笔直地飞进天花板的一个凹槽内。 “嘶……”黑雾猎手顿觉身体一轻，被束缚的感觉没有了。但它仍然谨慎着，在小范围内转了一圈，然后转向白晓的方向。 “呼——”黑雾再次弥漫开来，怪物鬼魅般地划过空气，一双利爪袭向白晓。 “嗡——！” 这时，实验室的墙壁突然亮了起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整个房间活了起来，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黑雾猎手面对这样的变故，似乎被唬到了，愣在原地。 嵌在天花板中的金属球蓝光一闪，黑雾猎手哀嚎了一声。 空气被扭曲了，几道无形的能量的锁链，紧紧抓住了怪物，把它拉回了房间中央。 房间内的空气紊乱起来，狂风阵阵，仿佛有什么生物在尖叫着、扭动着。 金属球一阵闪烁，一个力场无声降下，束缚住了它。 紧接着，墙壁再次黯淡下来，金属球不再闪光，安安静静地嵌在天花板上。几道不起眼的微微凸起的管道，从四面八方伸向金属球，源源不断地传递着能量。 原本一片混乱的实验室，也重归宁静。金属球释放的能量和力场已经微不可查，但黑雾猎手依旧被牢牢束缚在房间中央。 比起之前被死死压缩的样子，它的身形变成了正常的大小，一团翻腾的黑雾在周身弥漫着，隐藏起了那一双利爪以及灰黑色的眼眸。 它看着白晓逐渐走近，嘴里不再嘶叫，而是用幽深的眼眸看着他。 它在想什么呢？ 白晓的脑海里突然跳出这个疑问。 他的生命是以自己为主体的第一人称视角，这就意味着，他知道自己所想、自己所做、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世界上大部分生命都是如此。 但白晓有时却觉得这样的第一人称显得怪异，就好像世界为自己而诞生、为自己而转动一般。 他晃晃脑袋，驱除了这些想法。 白晓一步步走上前，在靠近怪物之后，原本萦绕在周围的黑雾，在装置控制下散开，特意为他开辟出了空地。 “辅助作业开启。”他用精神力向房间中的某处发出指令。 “辅助作业已开启。”装置机械地回应道。 黑雾散开了。 伴随着悄然的幽光，似鲨鱼般凌厉的匕首划过了黑雾猎手的身体。 金属冷光一闪，悬浮的机械工具飘了过来。 “开始收集数据。” 伴随着一阵血肉被划开的声音，匕首在白晓手中翻飞着，特制的武器，在此时化作最为适宜的手术刀，剖开怪物的血肉，探究着其内在的一切……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依丝缇娜 “沙沙——” 一具浑身长有怪异肢体、脖子上连着两个脑袋的怪物尸体倒在了杂草丛中。半人高的灰绿色草丛抖动着，细而锋利的叶片层层叠叠，隐藏了无数的血腥。 白晓走进大片大片的草丛中，环顾一眼，满眼的灰绿色中隐约可见暗沉的红色。 草“哗啦哗啦”摇动着，一股草的清香味和血的腥味混合着扑面而来。 “噗啦噗啦——” 一个长着翅膀的眼珠扑扇着双翼飞了出来，落到白晓的手心里。 白晓用精神力连接上这个小家伙，后者的瞳孔一阵抖动，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小洞，一个小珠子被它“吐”了出来。 白晓拿起珠子，一挥手。小小的眼珠模样的生物拍着翅膀飞进了茂密的草丛中，安静地立在一株草的茎叶上。 只见那黑白分明的眼珠突然一动，色彩的波浪从中心圆圆的瞳孔开始扩散，很快席卷整个虹膜。虹膜变成了与周围环境相近的灰绿色，周围的白色巩膜一翻，像是整个掀了起来似的，灰绿色的皮膜覆盖了巩膜。 很快，眼珠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瞳孔与灰绿色不同，看起来就像是草丛中的一块黑斑。 这是一种巫术生物“观测之眼”，是用来进行侦查、观察、拍摄的造物。 白晓拿起小珠子，用精神力大略扫视了一下里面的内容，然后放进了口袋里。 口袋里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一路走来，他已经收集了许多这种珠子了。这是最后一颗。 收集完所有的珠子，白晓抬起头。 “呜——呜——” “嗷——” “嗤啦——”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从各个方向传来，有的微弱有的清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周围，风吹过，各种各样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巨型怪物沉重的鼻息，不时如雷鸣般响起，伴随着一阵阵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和庞大生物倒地的声响，在耳畔不断隆隆作响。 这里已经是神之镇外围的深处了。在这里生活的怪物，至少有中等的水平，高等级的怪物也层出不穷。比起低等的怪物，它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有各自的领地，而且攻击性极强，智慧与人类无异。 白晓擦了擦手中的武器黑月，警惕地环顾一圈，决定回去仔细看看“观测之眼”记录下的内容。 “呼……” 但就在此时，一股微风吹来，带来了一股熟悉的气味，他停下了脚步。 白晓虽然不是侧重于身体强度的猎神者，但也没有落下锻炼。随着意识的增强、战斗中的磨炼和血脉的开发，他的身体素质比之两年前已有了很大的进步，各方面感官大幅度增强，从空气中辨识气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是一股微弱到几乎没有的气味，像是花的芬芳和溪水清凉气味的混合。 白晓辨认出这是依丝缇娜的气味，其中似乎还夹杂有微不可查的其他的气味，但因为过于微弱，他分辨不出那是谁的气味，只知道这两种气味都十分新鲜，应该是在不久前留下的。 依丝缇娜至今也不能够进入意识视野，竟然来到如此深入的地方，怎么想都很可疑。 白晓与她并不是很熟，但这个女人却让他格外上心。从依丝缇娜的言行举止里，白晓总能感受到一丝诡异的蹊跷，似乎这个女人隐瞒了某些事情，并且怀揣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他迎风感受了一下气味的痕迹，然后迈过高高的杂草，循着气味继续向深处走去。 一路上，各类嚎叫声、尖啸声、呼气声此起彼伏，随处可见中等怪物影影倬倬的身影。高等级怪物庞大的影子投映在起伏的建筑上，像是一头潜伏在另一个世界的扭曲的凶兽。 白晓不想找麻烦。他矮下身，在草丛中前行着，尽量把自己隐蔽起来。 “吼——！” 路过一栋高大的建筑物时，建筑内响起一声低沉的吼声。透过迷蒙的月光，能隐约看见建筑内最高一层楼的窗边，有一个人形黑影矗立着。 白晓默默地构建精神力模型，一层光华流转之后，他的身影被一片黯淡的颜色覆盖。 那个黑影在窗边徘徊着，似是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它缓缓踱着步子，从窗边离开了。 白晓继续赶路。 接下来他又遇到了不少怪物，其中不乏可怖的高等级被感染者。但白晓对这片区域十分熟悉，他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它们，追寻着依丝缇娜留下的气味走去。 在月开始沉没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此时已经是在接近望谷塔的地方了，再走一点路就能看到神性峡谷。 周围是一片迷蒙的黑暗，月光无力地在灰尘中浮动。寒风吹过，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转圈起来，草丛摇动着发出“沙沙”声，在静谧的环境里尤其清晰。 令人意外地，周围看不到怪物们的身影了。这个点猎神者们已经清扫过低等怪物了，但高等怪物也都消失不见却有些奇怪。它们似乎是集体消失，又好像是躲在了暗处，静静打量着闯入者，挑选着自己的猎物。 依丝缇娜就这么大大咧咧、毫不掩饰地向前走着。贴身的皮衣勾勒出她诱人的身体轮廓，披散的红棕色发丝随着身体的走动摇摆着，皮靴踏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看着她找死一般的举动，白晓更加好奇了。 她这是要去……望谷塔？ 他注视着依丝缇娜不急不缓地走进望谷塔，思索了片刻，也追了上去。 望谷塔内和上一次白晓进去的时候一样，干净、平和、静谧，有图书馆一般的气氛，就像是污秽泥沼中的一方小小的净土。 依丝缇娜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缓缓地走上楼。白晓给自己加了几个潜行的巫术，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 看到依丝缇娜来到这里，白晓有些惊讶。 这个女人竟然承受得住望谷塔周围的意识压迫——要知道，她的意识没有经过增强，只是普通人的强度。 就在此时，毫无预兆地，依丝缇娜开始唱歌了。白晓条件反射地一惊，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然而依丝缇娜仅仅是在唱歌而已。那是一首悠扬的歌曲，没有歌词，许多音调之间并不连贯，像是破碎的镜子，让人无端地感觉悲伤起来。 依丝缇娜的女高音唱这首曲子，竟然没有丝毫违和。她的高音反而让这首曲调更加宛转悠扬。 白晓仔细聆听着，感受着声音的波动。声波在空气中传递开来。他很快意识到声波的频率已经超出了普通人人耳可以听到的范围。 这是超声波。 白晓分辨了一下。这段超声波的能量不是很强，但具有明确的方向性—— 神性峡谷的方向。 他心中很快做出猜测。 依丝缇娜边唱边上楼，很快走到了瞭望台上。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走到栏杆边。 微风吹起她的发丝，月光照亮了她姣好的面容，映透了她那一双狭长的、翡翠般的深绿色眼眸。依丝缇娜看着笼罩在静谧之中的神性峡谷，嘴里哼着的曲调越发悠扬起来。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 白晓眯起眼，事情不出他所料。 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住了整个瞭望台。 狂风吹乱了依丝缇娜的发丝。她抬手撩了撩头发，抬头平静地望向空中的身影。 那是一只巨鸟模样的怪物。它的头颅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脸上长了一张鸟喙，鸟喙中还长满了细长的利齿。它的身高近五米，一对长有锋利羽毛的翅膀不断上下扇动着，在地上投下翩飞的影子。 怪物除了翅膀以外全身无毛，皮肤上有丑陋的褶皱，全身呈现浅灰色。它的身形大致是鸟类的样子，但尾部像是细长的老鼠尾巴，胸前还有一对类似人的手臂的肢体，顶端长有畸形的手指。它的后肢像是人的腿与鸟腿的结合体，长而锐利的爪子在月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 紧接着，它的身后又飞来两只同样的怪物。这两只要小上一圈，但看起来更有攻击性：它们的脊背上有利刃般的倒刺，胸前、腹部等部位长有细密的鳞甲，肘关节部位长有尖刺，前肢上的利爪细而长，尖端像镰刀一般弯曲，尾巴长而有力，尾尖如刀刃般扁平和锋利。 依丝缇娜停止了歌唱，喃喃了几句话，是白晓听不懂的语言。她摸了摸最大的那只怪物的头颅，后者低下头，亲昵地用鸟喙碰了碰她的脸。 紧接着依丝缇娜揉揉另两只怪物的脑袋，一个翻身坐到了最大的怪物的脊背上。 怪物的后爪抓在扶手上，它微微挺起身子，昂起头，做出展翅欲飞的姿态。 白晓靠着墙壁，把自己藏在墙后，用一点余光观察着这一幕。 但突然，怪物的头猛地一转，那双猩红色的眼眸，看向白晓的方向。 白晓心中一惊。 三只怪物齐齐昂起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那是语言无法描述的声音，像是金属与金属之间的交错，似是指甲刺耳的摩擦，如混乱的洪水般铺天盖地的涌向白晓。 依丝缇娜发觉怪物们的不寻常举动，也警惕起来了。 “是谁？”她高喊了一声。 “呼呼——”最大的鸟型怪物抬起头，嘴里发出怪异的声响，似是在与依丝缇娜交流着。接着，它与一只稍小的怪物转身，径直飞走了。 但另一只怪物，却一拍翅膀，嘴里发出尖啸，向白晓飞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尖啸 怪物化作一道灰色迅影，猛地飞进塔内，然后一个灵活的转身，闪电般冲向白晓。 白晓来不及躲闪，怪物带着他向前冲去，在墙壁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它伸出那镰刀般的前爪死死扣住白晓的肩膀，把他抓了起来。紧接着它一个回转，从瞭望台冲了出去。 “呼呼——”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 白晓在空中调整方向，手中的黑月忽的变成鹰首斧的形态，带着风声劈向怪物的头颅。 “咚！” 锋利的斧刃没能劈开怪物的头颅。怪物头一偏，武器撞击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张嘴怪叫了一声，伸长脖子向白晓咬去。 白晓又是一斧子拍去，拍歪了它的脑袋。紧接着他用力一挣扎，随着接连的“嘶啦”声，肩膀上的肉被削掉一半，露出森森的白骨，同时他也挣脱了怪物的利爪。 他向下坠落着，怪物尖啸一声也俯冲下来，很快就来到了他身边。 白晓一斧子拍去，借力跃到怪物上空，躲过了它的利爪。 毫无停歇地，白晓一股脑儿释放数个巫术，在怪物身上造成大量的伤口。 “吼！”怪物低吼一声，展开双翼，它坠落的速度瞬间变慢下来，身上的伤口在数息之间完全愈合。 白晓皱了皱眉。 看来寻常的攻击已经起不到什么效果了。 这只怪物，应当是神性峡谷里的怪物。它那怪异的模样，即使在神之镇外围的最深处也是少见的。 白晓想通这一点，便不再硬拼。他脚尖一点，像是踩在了地面上一般在空中轻盈地走了几步。 怪物扑扇着翅膀，在瞬息之间接近。而白晓却在此时一个调转身姿，向大地直直地坠落而下。 看见这个人类少年再一次逃脱，怪物似乎也不恼怒，它收起翅膀，再一次自由落体，空气在它的身体表面急速流过，发出破空的呼啸。 “铮——！” 白晓把长刀架在面前，堪堪挡住镰刀般弯曲的利爪，刀刃上带起一连串的金属轻鸣。 但怪物的后爪猛地张开，根根分明如匕首般的利爪深深地刺进了人类的血肉里。紧接着它毫不停歇，脖子一伸，坚硬的鸟喙张开，细密如长针的利齿咬住了白晓的一条手臂。 它用力扑扇翅膀，耳畔尽是呼呼的风声。它向上攀升着。 怪物用猩红色的狭长双眼与白晓对视。 他想远离它，但它可不会让他如愿。 白晓冷静地举起武器，狠狠地在怪物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后者本能地松了松嘴。他趁机挣脱怪物的利齿，脚往它的肚腹上一蹬，借力离开怪物。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息之间，两者都在坠落。 “嗵——！” 白晓一个翻滚卸了力，落到了地上。 一个阴影自小而大笼罩住了他所在的位置。他来不及停歇，向一旁躲去。 “咚！” 两只利爪在离白晓的脸只有几厘米的位置伸出。接着，怪物的身体重重地降落到地上。 见一击不成，它迅速起身，来不及转向，它便一甩尾巴。 “呼——” 强劲有力的尾巴犹如一条坚韧的鞭子，在空中忽的变长，划过一个半圆向白晓扫来。 白晓堪堪躲开，怪物又尖啸一声飞了过来，在低空中划过一条浅灰色的痕迹。 “刺啦——！” 几道血痕在眨眼之间出现在身上。 白晓急速后退。他心知普通的物质世界的攻击对这只怪物效果不大，但要论意识强度他也没底。怪物会飞，速度又快，他想逃也逃不掉。 思绪急转之间，白晓做好决定。 只能拼一拼了。 白晓思绪一动，准备进入意识视野。 就在这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远远地，一声悠扬的尖啸传来。极具穿透性的声音一层层扩散，隐约可见远处的石块、砖瓦等脆弱的物体皆化为尘埃。 怪物的身形一滞，双翼一扇，在低空盘旋起来。 它晃着脑袋，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再看看白晓，最终张开嘴巴，发出一声高频率的尖啸，一个转身，渐渐升空向着神性峡谷的方向飞走了。 这么高昂的尖啸，没有人察觉到么…… 白晓看见怪物离开，脚步放缓，回复着体力。 他心中思忖着。 这个声音他能听得到，其他猎神者也应该听得到。在望谷塔附近有这样不寻常的声音，却没有猎神者过来查看。 这有点奇怪。 不过这整件事都很奇怪。 依丝缇娜竟然骑着从未见过的怪物飞进了神性峡谷……她是如何做到呼唤并指挥这些怪物的？她又为什么进入神性峡谷？ 白晓觉得这其中似乎扯出了一个盘亘于阿斯琉斯的庞大组织。 他开始回忆自己所见所闻的所有事件和细节，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有了。 他迅速回想起来，两年前，苏娜曾经为了进入神之镇与派克发生过争吵。那天，她暴露了自己知道神性峡谷这个地方的事实——要知道，神性峡谷的所有事情都是对外封锁的——为了避免引起恐慌。 那天苏娜支支吾吾，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看到今天发生的事，白晓便对苏娜知道神性峡谷的事有了新的猜测。 或许苏娜和依丝缇娜都属于某个组织。他们正在神之镇的深处——神性峡谷进行着某种计划。 苏娜那天或许是刚刚加入这个组织不久，年轻气盛好奇心旺盛、又单纯淳朴的她，的确是一个很好忽悠和拉拢的对象。或许组织给了她某个任务，或是给了她关于神性峡谷的资料，让她在与派克争论的过程中，不小心说漏了嘴。 紧接着白晓又想起空气中不属于依丝缇娜的另一丝气息…… 或许他最近要出神之镇一趟了。 不是白晓多管闲事，而是他觉得这其中应该牵扯到了许多阿斯琉斯的隐秘，也可能影响到自己，所以他决定去调查一番。 当然，这其中也有白晓的好奇心在作怪。 调查、了解、弄清原本所不知道的，也是他的兴趣之一。 当然，这样的调查还是要以隐蔽为第一前提的。目前他仍旧太过弱小，调查这些至多就是为了了解一些真相并确保自己的安全，他可不是那种热血的英雄，一言不合就要拯救世界。 但是，在做些调查之前，他还有麻烦要解决。 而这个麻烦就在面前。 “昂——！” 一声雄浑的嚎叫传来，朝着鸟型怪物飞走的方向传去。 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笼罩住了地面上渺小的人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霸主 庞大的身躯上覆有短短的灰白色毛发，胸腹部、关节处覆有大块大块的骨甲。前肢较细较长，长有一根根利爪，后肢粗壮长有蹄子。它的头顶向后伸出两支直直的利角，利角下还有一对弯曲的类似绵羊的角，一圈圈粗糙的螺纹有序地排列在角上。 鲜明的特征，让白晓一眼认出这是望谷塔附近的霸主级怪物之一。 它踏着步子缓缓自转角处走出，地面被它沉重的脚步踩得不断震动，几只外貌扭曲的鸟被惊得飞起，带起一阵扑打翅膀的声音。 它看似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庞大的身躯一横，堵住了白晓回去的路。 怪物用一双突出的眼球盯着人类。它的瞳孔与许多食草动物一样，是一条横线的模样，并时刻与地面保持平行。 拥有横瞳的动物大多是被捕食的动物。这些动物的眼睛大多长在头部两侧，而横瞳使前方和后方的图像更清晰。这使它们拥有清晰的横向全景视觉，以探测来自不同方向的捕食者，同时帮助它们在逃跑时也能够看清地形。 而眼前的怪物在被污染前就是典型的被捕食动物。在成为怪物之后，虽然攻击力大大增强，甚至能够作为一方霸主，但它的性格依旧比较温和，平常以几种特殊的植物为生，偶尔才吃点肉食。即使它在名义上占据了一块地盘，但其他怪物或猎神者只要不来到生长有自己的食物的核心区域，它通常是不会理睬的。 因此，这只怪物又被戏称为“巨大化绵羊”。 而此时，这只怪物看起来也是一副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的样子，它对着神性峡谷远去的方向大吼了几声，雄浑响亮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让白晓的耳朵嗡嗡直响。 它吼完之后，缓缓抬起前肢，走了几步，长长的前爪在地面上拖拽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白晓后退几步，环顾四周，打量着环境，制定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怪物十米的身高显得庞大无比，更衬出白晓这个人类的渺小。 随着它的到来，一股压力隐隐萦绕在白晓心头。 这只怪物虽说脾气很好，但也有人见识过它发怒或者认真起来的样子，那时它的战力和破坏力在望谷塔附近绝对排的上前三。 此刻，他还没有看出怪物有任何攻击的迹象。它站在了原地，甚至低头吃了几口草。它用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脸，慢吞吞地嚼了嚼草，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只是偶尔眨眨眼皮。 它看起来倒是一脸呆愣的样子，但白晓可不敢放松警惕，立在原地，精神紧绷，紧紧盯着怪物，警惕着它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霸主级怪物，他可没能力单独对付。 “呜咩……” 突然，怪物叫了一声，听起来与羊的叫声几乎无异，完全听不出之前那样雄浑的感觉。 白晓心中一惊，脚微微一动，但随即停止了动作。 果然，怪物叫了一声后，就安静下来，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不时甩甩尾巴。 就这样等待了几分钟。空气中安静得可怕，只有怪物吃草时“簌簌”的声音，和风在高高低低的建筑间流动的声音。 终于，怪物动作了。 突然地，它一个冲刺，身形一晃，几乎在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它那与白晓的弯刀差不多长的利爪已经铺天盖地的拍下。 白晓在同时也动了。 他的身形在爪子拍下的前一个瞬间离开原来所站的地方。 怪物的移动让出了一条路来。白晓在急速移动的过程中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中迅速制定好逃脱的行动路线。 只见他的身影飞速掠过怪物的侧身，翻过一栋低矮的建筑，向怪物身后奔去。 但怪物似乎早有预料。它身子一扭，身后长长的尾巴一甩。 由柔软的毛发组成的尾巴划过空气，发出细小的尖啸声。那原本柔软的尾巴在此时似乎成为了一把凶器，每一根毛发都像是钢丝一般反射着金属光泽。 白晓脚一蹬，像利箭般奔出躲开尾巴。然而怪物又在此时扬起蹄子，狠狠地向后踢去。 “嗵——” 空中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破音。白晓知道，如果被它的蹄子踢中，那必定是轻则粉身碎骨、重则变成肉酱的下场。 于是他身形一转，矮下身子，从蹄子下面堪堪滑过，蹄子带起的强风，吹乱了他缺少黑色素的白发。 但他总算是险险躲过。 怪物可不止有这两招。它一个迅猛的转身，同时张开嘴巴，寒冷的气流猛地被它吐出。 “呼呼——” 极为精纯的凛夜寒气——其中还夹杂有别的力量，一进入空气中，原本气态的空气开始迅速液化，比液化更快的，空气中的水汽开始迅速结成冰晶。 白晓感觉周围的环境霎时一冷，连自己都几乎被冻住了，冰霜在他身上迅速凝结。 紧接着，怪物抬起一条前肢，利爪根根弹出，向白晓扫去。 “喀啦喀啦——”一阵冰晶破碎的声音传来。 白晓猛地向前迈了一步，与自己的弯刀一样长的利爪在他头顶扫过。 此时怪物已接连不断地喷出了许多寒气，周围的温度已经急剧下降，冰晶“簌簌”掉落。 白晓不断移动着。他与怪物悬殊的体型差距在此时排上了用场。他的行动比怪物灵活很多，所以怪物的攻击大多会落空。 在不断的运动过程中，寒衣龙的血脉开始发挥作用，白晓逐渐适应了周围的极低温，他的行动愈加迅速起来。 但似乎对怪物来说，这些雕虫小技还是不够看。 它几乎一直立在原地，嘴里一边喷着寒气，前肢在地面上扫来扫去，后肢不断转圈移动着，转着向。 它的动作看似笨拙缓慢，几乎碰不到白晓。但它的每一次出击，都用利爪精准地挡住了他的退路，把他困在一定的范围内。 渐渐地，白晓感觉体力不支起来，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嗵！” 他猛地一个刹车，接着向后退了一步。一只利爪从他面前扫过，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陷。 “咩……” 怪物一边阻挡白晓，一边还有闲心叫了一声，凸出的眼珠子瞪着白晓，横向的瞳孔让人不能确定它到底看向哪里。 它咩叫着，似乎在对白晓说：放弃吧。 但是…… 一个隐约的精神力信号传到脑海中，白晓的身形一滞，行动路线突然发生变化，直直地向怪物冲去。 怪物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前肢继续向白晓扫去。 就在这时，趁着怪物移动的一刹那，一道黑影从怪物侧面冲出，狠狠地撞在它身上。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从这道黑影的嘴里传出。它用利爪抓住了怪物厚实的皮毛，一条尾巴像蝎尾般伸出，狠狠地刺进怪物的肉里。 “昂——！” 羊形的怪物感受到了威胁，也大吼一声，更为雄浑响亮的声音像是绝世凶兽的咆哮，远远传开。 白晓的身形此时则急速后退。 援手来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光海 来者也是一只怪物，它身高三米，全身覆盖了灰黑色短毛，几道狰狞的疤痕弯弯曲曲地显露在体表。 ?它的体型虽然不能和这只十米高的霸主级怪物比，但也极具爆炸性的美感。 它全身隆起的肌肉体现出强大的力量和爆发力。它的头颅类似于狼颅，向后弯曲的利齿细而锋利，像是倒刺，而突出唇外的獠牙像是四柄匕首，闪烁着寒光的边缘让它的一口利齿看起来像是由金属制成的。 ?只见这怪物用长有鹰爪般利爪的前肢抓住羊形怪物的一侧身体，尾巴翘起，针锥似的尾尖刺入血肉中。它的上下颌几乎张成了一百八十度，数不清的利齿刺入怪物体内。 ??这是白晓两年来最成功的实验品，经过了多种强化和改造，实力能够匹敌高等怪物中的佼佼者，还差一步就是霸主级的存在。 ?两年来，他利用手头的材料和科研成果，也制造出了不少这样的怪物，其中的大部分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了。而在剩余的实验体中，白晓选择出最强大的个体作为自己危机时刻的助力，而其他的个体则被释放到神之镇外围的不同区域，进行猎杀其他怪物的工作。 ?这样固然会有很大的风险。目前白晓是通过潜意识暗示、精神控制等多重方式控制这些怪物的，但它们体内和意识上大量的污秽之力依旧是一个隐患。 虽说通常情况下污秽之力是一种混乱的力量，但没准哪一天这种力量就会打破白晓的种种控制，给实验体们下达攻击人类的指令。 ?所以白晓只在自己时刻远程关注的情况下才会控制这些怪物进行活动，以确保在发生不受控制的情况时能第一时间引爆怪物体内的装置，直接置其于死地。 ?现在，在白晓的全力控制下，这个实验体怪物拼尽全力抵挡住羊形怪物的意识攻击。它强劲的身体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把怪物死死拖在了原地。 而白晓则趁机向远处逃遁而去。 ?不是他怂，而是霸主级的怪物实在不是他可以匹敌的。 ?以如今白晓的实力，一对一收拾一只普通的高等怪物没有问题，但霸主级怪物那是什么样的概念？ ?经过了时间的洗礼、战斗的磨炼，再加上污秽之力的青睐和天生的种族优势，才造就了这些可怕的怪物，可以说，它们是神之镇除神性峡谷以外区域当之无愧的最强怪物。 ?眼前这一只，长年生活在极其接近神性峡谷的区域，又吃着特殊的植物长大，实力更是可怖。 ?所以白晓一看到它，就清晰地了解到自己不是它的对手。这时候，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这只怪物岂会让他如愿。 ?看着人类远去的身影，它咆哮一声，终于认真起来。 ?它微微低下脑袋，头顶的一对直直的利角上扩散出无形的波纹。 ?“嗤……” ?随着轻微的声音，空气卷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凝结着。 ?白晓及时地止住脚步，寒光一闪，把武器挡在身前，极速后退着。 ?“呼——” ?紧接着传来极度刺耳的声音，像是风声，又似尖啸，铺天盖地的让人听不分明。 ?“砰！砰！砰！” ?地面上，建筑上，都被无形的利刃打出一个个切口。 ?手中的武器一阵摇晃，一层薄薄的元素附在其上，白晓勉力挡住了攻击。 ?但这只是开胃菜。 ?伴随着可怖的尖啸，空气开始震动起来，隐隐有一种隆隆的巨大声响，似有似无地响起。 ?眼前明明是清晰的视野，但一瞬间却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似有无形的水流，流动着翻腾着扭曲了光线。 ?下一刻，这“水流”涌来了。 ?白晓心中一惊，一种极度惊惧的感觉从发尖一直战栗到每一根寒毛。 ?这一刻犹如世界被颠覆，一切都翻了个身，巨大的咆哮不断在耳畔响起，一片无形的大海呼啸着扑了过来，顷刻间将整个世界拉入无底的深渊。 ?白晓只觉得自己像是汪洋中一只小虫，无奈地随着波浪翻滚。 一个浪头卷来，他便被扯进了无垠的刺眼的令人窒息的深海中，层层光的波纹洗涤着肺叶，黑暗与闪光在同一时间出现。 ?一种冰凉的感觉，从脑后蜿蜒而上。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在一种极其痛苦而充满波动的眩晕的窒息里了。 ?无形的海洋依旧澎湃，而在惊涛之下则是平静到渗人的安宁。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像是巨浪的怒吼，其中又有别种声音，在耳边轻声呢喃。 视野之中遍是波动的光，波澜明亮到极致，晃动着模糊了一切。 突然，“海洋”内又发生了变化，一股暗流涌现，化作无声而无形的气泡扑面而来，轻柔得像微风拂面。 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拂开了面纱，一种温暖的感觉随着光的照入漾开。有什么东西在波动着，但似乎被无形的扭曲的光束挡住了，看不真切。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笼罩在了无名的、透明的、阴晴不定的海洋之下，耳边是鲸鸣般的高昂呜咽。 渐渐地，白晓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流失，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但他的思维开始模糊不清，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他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时间的流逝似乎被肆意伸缩，他无法确定经过了多久。 但忽然，状况又是一转。 “呼——！” 有风一般的东西在呼啸，听起来又像是鲸的哀鸣。一股风，不大不小，直直地扑来，又忽 的消失了。 “刺啦啦——” 仿佛玻璃破碎一般，海洋片片破碎成斑驳的光影，温暖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接踵而至的 是狂风的呼啸与寒气的肆虐。 周围的世界变成一块一块，每一片碎片中都倒映着光怪陆离的画面，像是一个无声的怪异世界。 顷刻间这些碎片化为无形的利刃，铺天盖地的飞来，在碎片之后，是波动的模糊的画面。 狂风随着利刃呼啸着吹来，一股无形的风暴向四面八方展开而去，搅动着空气。 耳边是某种隆隆的雷声与兽类的咆哮，眼前的一切明明十分明了，但却让人觉得看不真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掩埋了。 时间感与空间感被扭曲了，白晓的视野中似乎出现了白烟一般升腾而起的光，一切都被笼罩在肆虐的波动下。 他的思维渐渐模糊。 他正在直面死亡的威胁。一道道似乎并不存在，却又被清晰分辨的利刃已经急速地向他冲来，仿若海洋深处的一股暗流。 但似乎正是因为最后的利刃的威胁，他的思维一个激灵，清明了一些。 与此同时，一点隐约的呼唤，顺着精神力传来。 下一刻，密密麻麻复杂的构造构筑在了意识表面，一只隐隐的巨兽的气势，化作利齿般的寒流咬断了丝线一般的攻击。 他猛地睁开眼。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周旋 “吼！” 长相狰狞的怪物怒吼一声，它呼着气站起，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像一只巨大绵羊一般的霸主怪物安然地站在原地。它甩了甩尾巴，身上的伤口在迅速愈合着。 忽然，它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远方的一个身影，嘴里发出低沉的怪异叫声。 白晓退出意识视野，感觉精神恍惚了一下。 一阵纷乱的光线在眼前闪过。 待他迅速适应过来，望向周围，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无形的光之海，全然没有踪影。 果然，那些只是意识受到攻击后产生的幻象。 他抬眼，实验体的信号不断地传来，它已经拖不住怪物了。 此时的它看起来狼狈得很，尾巴从中被切断，只留下一个平滑的切面。它的背上凹陷下一块，像是被重物砸过。它的爪子也断了几根，獠牙只剩下两根，血正从伤口上汩汩流出。 看来，霸主级怪物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同为高等级怪物，霸主级怪物与普通高等怪物之间的实力是天差地别的。 身形庞大的怪物感受到白晓挣脱了它的攻击，尾巴一甩，把实验体拍到一边，缓缓走了过来。 它走路的姿态让人感觉很平缓、很悠闲，就不知是猫戏老鼠的悠哉，还是性格上的温和。 随着它的走动，白晓的身后泛起一阵波澜，空气抖动了刹那，随即形成一个屏障，像一座高墙阻挡了白晓的退路。 白晓皱了皱眉，手指轻轻点到屏障上，一点充满破坏性的波动从指尖迅速扩散，一阵涟漪散开，屏障依旧巍然矗立着。 看来是必须要背水一战了。 种种可能性在心中闪过，周围环境的三维模型在脑海中构建。他不断思考着对策。 他身形忽然一个闪烁，离开了原地。怪物的爪子在下一刻慢悠悠地打在地上。 它甩着尾巴，安然地看着白晓，似乎并不着急攻击的样子。 白晓躲开攻击后，迅速思考着，思维运转间，种种方案被排除，新的方案不断竖立，一条条路线铺满了脑海中的地图，一行行数据飞快闪过。 终于，他想到了一个比较可行并且损失较小的方法。 不过，这个方法可能要牺牲自己最强的实验体了。 但在面对霸主级怪物的险境之下，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已经很好了。 思绪急转间，他已做下决定。 一个念头通过精神力连接发出，在一旁待机的怪物立马一骨碌站起身。 它身上的伤正在逐渐愈合，背上被重物砸出的凹陷慢慢恢复。獠牙和利齿虽然没有再一次长出，但剩余的爪牙却变得愈加尖锐。 它猛地飞扑起来。羊形怪物微微转过头，低下脑袋，用利角对着它的进攻。 “呼——！” 然而，它的背上突然间展开一对翼翅，虽然难以支撑它飞翔，但却让它滑翔了一阵，肚腹险险擦着怪物的利角而过。 它的双翼一折一展，身体一个转向，又灵活地转了个身。随后它的双翼收起，迅速而轻盈地着地，迅猛地滑向羊形怪物的肚腹处，伸出前肢狠狠划去。 “吼——！” 怪物发出雄浑响亮的吼声，它的后蹄猛地一蹬，想要踢走身侧的实验体怪物，但后者却极其灵巧地一扭身体躲过铁蹄，一个转身撤退而去，刚刚长出的新的尾尖还顺势在怪物肚腹的伤口上再划了一下。 光凭怪物的智商和战斗意识，是不可能做出如此灵巧的动作的。这一系列动作，自然是白晓用精神力操控的结果。 一边运用怪物的躯体不断对羊形怪物进行骚扰和阻拦，白晓自己也不闲着。他在屏障围起的场地中不断灵活地跑动着。 他的手一抖，细小的灰色粉末顺着手指流泻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到地面上。 他脚一蹬，跃到一栋建筑的顶上，怪物的一道吐息在下一刻凶猛地飞来，直接把建筑拦腰截断。 但白晓已经即时离开。敏锐的感知扩散开来，他化作一道黑影在场地中跑动着，灰色粉末洒下，隐约形成一个奇异的连贯的图案。 与此同时，白晓操控着实验体，让其扇动着翅膀，不时在被屏障围起的场地中跳跃、滑翔着。 它的力量此时被全数调动起来，让其能够连续不断而快速地在羊形怪物周围游走着。 “咩——” 霸主级怪物叫了一声，看着周围眼花缭乱的身影，似乎终于认真了起来。 它张开嘴，一道道浅蓝色的物质飞出。这些攻击就像是若隐若现的绸带，在空中如游蛇一般飘动着，看似飘渺轻盈，实则却以凌厉的攻势从各个方向朝实验体飞去。 通过怪物的感官感受到这些攻击之中潜藏的杀机，白晓却丝毫不担心，心头是一片冷静。 他就是要引怪物出击，只要它回应了进攻，自己就有机会把控它的节奏。 心念一动，实验体在空中一个旋转，以一个相当高难度的动作躲过身周的三条“绸带”。 面对近在咫尺的另一条浅蓝色攻击，实验体硬生生停了下来，翅膀一收，身体向后一仰，倒着落向地面，绸带擦着它的脖颈而过。 它一个灵活的转身稳稳落在地上，身旁突然显现一个黑色护盾，波动着挡住了最后一条绸带。 但羊形怪物的攻击不止这一波，它在吐出“绸带”之后迅速再次张嘴，另一种高能物质被喷出。 这一波攻击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燃着火焰的小球，但这些“火球”的颜色是蓝色的，中心闪烁着一团白光，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美丽的尾巴，并发出悠长的尖啸，显得妖异无比。 攻击近身之后，白晓便感觉到这些“火球”并不炽热，相反，一股森然冷意从中散发而出。 这一次的攻击十分密集。 实验体被控制着硬抗了几个小球的攻击，身形几个腾挪躲过剩余的。 它突然仰天长啸一声，一阵音波扩散开来，几个靠的近的小球轰然破碎成蓝色的“火星”，溅落在地上。 也有十几个小球向着白晓本人飞来。 他一侧脑袋，险险躲过一个小球，蓝色的“火焰”擦着脸颊飞过，一层薄薄的冰霜迅速在身上凝结着。 紧接着，几个袭来的小球凝立在了原地，像是有无形的力拉扯着它们。 白晓精神力一动，几个小球纷纷溃散，溅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实验体在他的控制下再次冲上前来，与羊形怪物展开周旋。 “嗵嗵嗵——！” “哗啦——！” 整个场地被两只怪物的战斗摧毁的不成样子，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响起。 但如果从空中俯瞰的话，就会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 体型较小的实验体不断牵制着怪物，引导着它转向，把它的行动束缚在了一定的区域内。 如果有很好的视力，便还可以看到，由灰色粉末留下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对称而精密的图案。 而羊形怪物，赫然立在这个图案的正中央。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解决 在被霸主级怪物用无形屏障围起的场地里，战况瞬息万变。白晓控制着实验体，仗着体型较小，爆发力又强，在羊形怪物身边周旋着。 它灰黑色的身形在空气中带起一圈圈残影，一阵阵响亮的破空声不断响起。 羊形怪物不断转着圈，口中喷吐着各种各样的吐息，后蹄和前爪不断扬起，试图攻击实验体。但后者像是一只恼人的苍蝇，在它身边灵活地移动着。 华美的淡蓝色“丝绸”打空了，苍蓝色“火球”无力地打在了地上。它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移动着，掀起阵阵尘土。 它的头颅不断转动着，想要跟上实验体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它磨了磨牙，发出了一声吼声。 “吼——！” 无形的声浪滚滚扩散开来。 实验体灰黑色的身躯硬生生停下了，僵硬地落到地面上。 它的模样终于清晰显现了出来：满身皮毛几乎全部掉落，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布满全身，头颅上一个巨大的豁口，从鼻尖延伸到后脑，途中两颗眼珠尽数爆掉，头盖骨也缺失一块，露出内部的脑组织。 即使靠着白晓的远程精细操作，它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即便恢复力强悍如它，面对身上如此严重的伤势也无能为力。 一股洪水般拥有雄浑力量的攻击沿着实验体脑内的精神力传来，瞬间切断白晓与其的联结，并迅猛地向他的意识冲来。 随着怪物的一声怒吼，掀起一阵风，铺在地上的灰色粉末，眼看着就要被吹飞了—— 但这正是时机。 白晓毫不在意脑中传来的剧痛，勉力调动起精神力。 这一点精神力，就像是一个引子、一点火星，引燃了导火索。 橙色亮光，沿着灰色粉末构成的线条亮了起来。 空气忽然扭动起来，一种难言的令人惊惧的东西，开始蔓延。 白晓紧接着迅速建立重重保护屏障，并且迅速后退着。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种高到恐怖的温度，在一刹那间升腾起来！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在同时沿着脊椎骨蔓延而上，一种叫嚣着的惊惧几欲冲破脑袋。 下一刻，火焰升腾而起。 “呼呼——！” 火犹如一只亘古的绝世凶兽，喷吐着炽热的鼻息，猛地腾空而起，身上千千万万的星火幻化成凶兽根根直立的棘刺。 似乎是一阵风吹过似的，这头火焰巨兽节节拔高，火焰的鬃毛飘动间，颜色不断变换，从赤红，至橙色、黄色，一直到青色才停下变换，在风中不停抖动着，像是妖异的青色绸带。 而在这头巨兽的中央，层层散发着滚滚热浪的火焰把霸主级怪物包围。 它在第一时间就感到了不妙，但火焰起的太快，一种奇异的力量又把它紧紧拉在原地。虽然它轻易地挣脱了这种力量，但为时已晚。 火焰已层层包围了它。火舌在皮毛上跳动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声。 “吼——！” 怪物张开嘴，顶着火焰怒吼一声，层层声浪传播开来。火焰为之一动，却依旧包裹着它。 它疯狂地上蹿下跳着，大地因为它的铁蹄而颤抖。 像它这样生活在严寒地区，又以寒冷作为力量的生物，通常很畏惧火焰。光是燃烧产生的高温，便足以让它感到极度的不舒服。 “呼——” 它的身影在层层青色火焰中隐约可见。时不时地，它那燃着火的尾巴从火中扫过，带起因为高温而变得沉闷的呼啸。 白晓站在远处的一栋楼顶上，远远眺望着。 他虽然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向远离火焰的地方跑去，但依旧被波及到。炽热的火焰烧伤了他的小半个身体。 不过这些皮外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花上几天便可痊愈。比这更严重的伤势，在这两年他已经受了无数次了。 听着怪物震耳欲聋的咆哮，看着它在火焰组成的巨兽中挣扎翻滚着，白晓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悦。 他知道，还没有结束。 “嗡嗡——” 果不其然，只是过了一分钟左右，一阵诡异的波动散开，火焰尽数溃散，成为星星点点的火花坠落到地上。 “呼！” 一股凛冽的寒流，以怪物为圆心，翻滚咆哮着扩散开来。寒流所到之处，冰霜在片刻间凝结。 怪物低吼了一声，甩了甩脑袋，缓缓走了出来。 “刺啦——” 溅落到地上的火星，被它的铁蹄狠狠踩在脚下。 它的横向的看起来有些滑稽的瞳孔，此刻却显得锐利起来。它呼着气，白雾蜿蜒而上。 怪物此时看起来略显狼狈，一身短毛尽数被烧毁，露出灰白色的皮肤来。但除此之外，它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里的生物不喜欢火焰，因此火焰上身后难免感到十分不舒服。但它毕竟是强悍的霸主级怪物，火焰对它的伤害，也就仅限于烧毁它的毛发这一点了。 从火焰带来的陌生和不适感中缓过神来之后，它迅速做出反应，气势汹汹的大火，随着它的一阵寒流就被如此轻易地扑灭。 更可怖的是，它那褪尽毛发的皮肤上，又有新物质开始生长。一种坚硬的东西凝聚在一起，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出了一层又一层。 仅仅十几秒过后，它的身体已经被数层鳞甲覆盖。 白晓知道，它已经迅速对陌生的高温做出反应，生长出了更坚硬、更能抵御火焰的保护层。接下来他想故技重施，是不可能的了。 怪物等待身上的鳞甲生长完毕后，又动作起来。 而白晓也无法利用它恢复的时间做些什么，逃离的道路，已经尽数被屏障封上，而另一边，是望谷塔，以及陡峭的悬崖。 怪物缓缓迈开步子。换上鳞甲的它，已经几乎褪去食草动物的温顺外表，显得可怖狰狞起来。 灰黑色的鳞甲、金属般的银色利爪、沉重而锋利的利角、庞大的身躯，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身披铠甲的战争巨兽。 它看起来终于真正的发怒了。 怪物头一低，向着白晓的方向冲锋而来，地面随着它的脚步而发出隆隆巨响。 白晓灵活地在楼房间穿梭的，但怪物庞大沉重的身躯此时却展现了不可思议的灵活性，几个转向轻松地追上。 就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身影，在一只巨兽的追逐下，在鳞次栉比的楼房间逃窜着。 “隆隆！” 地面发出响亮而沉闷的吼声，像是庞然大物的咆哮，充满剧烈燃烧的怒火。 白晓突然硬生生停了下来，几道坚固的无形的屏障，如牢笼般竖立在他周围。 怪物终于决定结束这一切，它冲刺着奔了过来，利爪和铁蹄踏得地面不断颤抖，似是要将面前渺小的人类踩成肉泥。 白晓面对这样的境遇，却只是沉静地看着它。 那一瞬间，怪物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那沉重的鼻息扑面而来，再有一步，他就会丧生于铁蹄之下。 而在他的身后，是一道陡峭而凌厉的悬崖！ 一团颜色奇异的物质在怪物身上炸开，猛地炸出一个缺口，一种奇异的能量疯狂沿着伤口灌入它的体内。 怪物低低地咆哮一声，身形稍稍顿了一顿。 一个几乎已经烧成焦尸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那一刻，它压榨干净了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量，以无可匹敌的速度向高大的怪物猛冲而去。 “嗵——！” 实验体的身体中猛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了怪物身上。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两只怪物失去平衡，齐齐落下悬崖，向着崖底——那密密麻麻的建筑坠落而去。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我想回去 白晓默默注视着两只怪物不断坠落的身影，直至发出轻微的“砰”声后，两只庞然大物消失在神性峡谷的建筑中。 他随即转身离去，没有片刻等待。但他的注意却时时刻刻放在身后。 他可不敢保证那只怪物已经死了。毕竟是霸主级怪物，生命力强悍。在坠入神性峡谷之前，它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势，只是在最后的时候，被白晓用一种特殊的巫术打伤，随即他又通过伤口施加了种种类型的术法，同时命令奄奄一息的实验体尽全力攻击至死。 这种程度的怪物，智商与人类无异，难免有保命的手段。这一回落入神性峡谷，很有可能没有死，而且可能因为吸收了更多的污秽之力，实力更上一层楼。 所以白晓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怪物已不知生死，那无形的屏障也已消失。 他在曲折破旧的道路间穿梭着，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两侧的景色正在飞速倒退，连贯成模糊的景象。 他的身影在空中几乎化成了一连串模糊的影子，脚步声轻到几乎不可闻，只有草丛迟滞的晃动，才显示出这里有人来过。 白晓一直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术法和近战都不能少，在术法方面根据自身的血脉、环境与用途倾向于关于寒冷、冰雪、高温、火焰以及诡谲莫测的术法，而近战方面根据自身身体条件偏向于敏捷与技巧型。 这两年来他在观测神之镇生态的同时，也没有落下锻炼。如今他的速度和反应力，虽然比不上那些拥有极具爆发力的躯体、占有天生优势的顶级怪物，但也不比普通的高等被感染者差了。 而在技巧方面的话，除了自身的摸索与创新，白晓也有一位极其优秀的老师—— 景物变化间，他很快来到了自己的居住地附近，而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冲出，手中闪烁着银光的刀刃，几乎在同一时间靠近了白晓。 “铮——！” 但这一击没有割下目标的头颅。白晓一个转身，手中黑色的弯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面前，稳稳地挡住了银色刀刃。 来者正是他的“老师”。 这只与众不同的会有意识地练习刀技的怪物，在两年前游荡到了白晓的居住地附近。发现这只怪物很适合做自己的陪练之后，白晓便常常外出寻找这只怪物，引它出手，以此磨炼和提升自己的技艺。 本来，这只怪物应该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一段时间后便会离开白晓所在的区域。但一名人类频频挑衅的举动和自己永远失败的击杀似乎刺激到了这只怪物，让它停留下来，常常潜伏在附近攻击白晓。 这便达到了白晓想要的效果。于是他欣然接受时不时的暗杀，并以此为契机磨炼自己。 两年来，两者都在不断进步，直至目前是平手的状态。不过白晓的进步要更大些。就他估计，一年以后就不需要这只怪物作为陪练了。 在抵御住怪物的第一道进攻后，白晓正计划着方案，想着如何进攻和防御接下来的攻击，却发现面前的人型怪物反常地停了下来。 “……” 它看起来有些疑惑，僵硬灰暗的面部露出些许犹豫而迷惑的神色。 于是白晓也停了下来，注视着它。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嘶……”终于，怪物开口了，它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气音，喉头滚动着，“嗬……” 白晓耐心等待着。 看起来这只怪物想要说些什么，他暗忖道。 他对此产生了好奇。 “嘶……咳……你——”渐渐地，它的嗓音不再嘶哑。 一字一句地，他从口中吐出一个个音节。 “你，去了，峡谷？” 听到完整的人类语言的那一刻，白晓对这只怪物的兴趣变得浓厚起来。 结合过去它的种种表现，他心中对怪物的来历有了一个猜测。 “我……”见白晓不说话，这只怪物又补充道，“在你身上，感受，到了，负载者，的，气息。” “我没有去神性峡谷。”白晓好奇地盯着它，慢慢回道，生怕这只怪物反应不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我的确接触了一只巨大的怪鸟。” “神性峡谷……”怪物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它说话变得流利了许多，“你们这样称呼那里……” 见到怪物暂时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白晓放下刀，靠着墙问道：“你是从神性峡谷来的？” 怪物略一迟疑，随即缓缓点头，道：“是的。” 白晓不语。它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我原本是……神性峡谷里的一名普通巡夜者。一次我所在的区域遭到几个人类的进攻，我被它们追着，逃出了峡谷——乘着负载者。” “来到峡谷外后，那些人类跟丢了我。” “我发现外面比峡谷内安全得多，于是便不想回去了。” 白晓打量了一眼怪物的表情。虽然因为长期的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僵硬，但他仍从表情中看出它内心的复杂心情。 恐惧、逃避、好奇、渴望，以及隐隐的期待…… “神性峡谷的污秽之力比这里浓郁的多。”白晓缓缓说道，“在那里对实力的提升更大。” 这是在委婉地告诉它，它已经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在了脸上——它虽然对神性峡谷有着畏惧与逃避的心理，但同时也有点想重返峡谷，继续吸收浓郁的污秽之力。 神之镇外围的污秽之力很稀薄，远远比不上神性峡谷。白晓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两年来怪物的身体素质几乎没有增长，变得更优秀的仅仅是它的技巧而已。 在神之镇外围，这名出生于神性峡谷的怪物，已经无法得到更大的提升了。 每一只生物，对变强都有发自内心的渴望，这是寻求生存和渴望进化的表现。而以战斗为生的怪物，更是如此。 听到白晓的话，它缄默了片刻，还是承认了。 “在这里我没有进步。”它说道，“我想回去。在那里，我只是巡夜者。” 它的话有些跳跃，但白晓还是听懂了。 巡夜者似乎是一种很低贱的职业，而它在神性峡谷只能算是一个低等炮灰。 但在外围，凭借自己的实力，它可以在高级区混的很好。 不用担惊受怕，每分每秒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但却对实力没有帮助。对于这样的日子，它半是留念半是不满。 今天它在外围感受到了神性峡谷中的怪物的气息，过去的回忆被勾起，它不禁开始怀念神性峡谷的生活。 “所以……”白晓看着它，问道，“你选择什么？” “……” 怪物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犹豫表情。 过了良久，它缓缓说道： “我想回去。” “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筑墙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我不知道如何回神性峡谷，直接跳下去对我来说是死路一条。” “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白晓很诚实地回答道，“接触到负载者只是一个意外，我并不能呼唤它们。” “意外……” 怪物愣住了，它喃喃了一句后，就这么呆愣在那里。 就在白晓以为它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它又开口了。 “即使你只是意外地接触了负载者，但这至少说明了你知道负载者来到过哪里……以及你见到它们总会有一个起因，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其他人类的气味。” 它说得有点慢，似乎把想法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对它来说有些困难。 “再者，峡谷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人类出现。它们只能是从外界进入的。你也是人类，应该弄得到进入峡谷的方法。” “……话虽如此。”白晓说道，“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回去呢？” 被污秽之力污染的怪物，即便再低级，也是天生的人类的敌人——或者说所有未被污染生物的敌人。 怪物不语，似乎又陷入思考之中。 良久，它才缓缓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神性峡谷的信息，以此作为你帮我回去的报酬。” “关于神性峡谷的资料，到我能够进去的时候，想必会有人专门讲解的。”白晓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况且你在那里的地位应该不高吧？你能够提供的信息只是基础层次的而已，我自己也可以调查。” 这一次，怪物的回复却很快。 “以我的角度看到的事物，与你们人类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它回道，“你想必会对此很感兴趣。” “比如，只在我们之间流传的阶级制度、社会结构，以及我们的想法，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各位霸主的情况、流传的传说、特殊的生态等。” 这些信息的确能够引起白晓的兴趣。 “如果你提供的资料比较充足的话，可以。”他斟酌了一下，回道，“但进入神性峡谷不是现在能够立即完成的。” “要多长时间？”怪物一听有望，立马问道。 “正常的话，一年左右，我就有能够进入峡谷的能力。但是——”白晓望向远方峡谷的方向，“如果幸运的话，我可以提前找到送你进去的方法。” “有一个人，可能涉及到进去的方法。” 白晓用术法在空中投影出一个女人的模样，正是依丝缇娜。 “我刚刚看到这个人乘着负载者进入了峡谷，或许她知道召唤负载者的方法——我身上的另一股气味就是她的。” 怪物点点头，僵硬的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 “另外——”空中的投影一变，形成一个少女的形象。 “这个人也可以关注一下。如果她来到神之镇，请告诉我。” “除此以外——”白晓突然不说话了，他微微侧头示意有人来了。 他把一个金属球扔到怪物手里。 “先预付一些报酬，把关于神性峡谷的基本情况注入金属球里，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精神力带着一道讯息传入怪物的脑海。后者见到外人来了，反应瞬间灵敏起来。 人形的怪物点了点头，脚悄无声息地点地，迅速退到阴影中，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下一秒，几个人出现在不远处。 白晓探查了一下，发现是一支普通的猎神者小队。 他并不想显出身形，于是用精神力发出一个指令。 一阵隐秘的波动过后，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 以在神之镇的居住地为圆心、两千米为半径的圆内，都覆盖有白晓亲手布置的阵法，其中包括传送、定位、隐身、保护、攻击、传讯等功能。 可以说，这一片区域，都是他的地盘。 白晓思索了一下最近的安排，见月仍高悬在北方，便决定出神之镇一趟。 他要去看看苏娜的情况。 如果他对气味的分辨没有出错，苏娜此时应该在神之镇，在聚居地看不到她。 白晓必须确认一下，如果晚了，苏娜可能已经返回。 悄无声息地，他以鬼魅般的速度，向出口走去。疾行间，新的血肉与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凝结在一起。他受的皮外伤正在迅速愈合着。 他的意识依旧有一些恍惚，精神也很疲惫。毕竟之前与霸主级怪物一战，他必须一心二用，一边控制实验体牵制怪物，一边自己也要在躲避攻击的同时布置巫术。 况且霸主级怪物可不是那么好戏耍的，高频率的意识攻击，也让白晓的意识受了不小的伤害。 但关于苏娜的事情，他必须尽快确定。 白晓匆匆赶路着，与那一队猎神者擦肩而过。 他们都是年轻人，面容还带有些许稚嫩，但神情动作间已有了默契的配合与杀伐果断的利索。 现在他们已经在高等怪物所在的区域了，但他们的神色还算轻松，一边擦拭着武器，一边轻声谈论着。 “墙那边有好多人啊。”其中一个女孩说道，“你说这次会牺牲多少人？” “我感觉不一定会有人牺牲。”一个男孩接话道，“这一次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周围的居民早就撤离了。就外围扩散的那些怪物，还不值一提。” 其他队员纷纷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这还不是重点。”女孩再一次开口了，她看起来十分担忧，蹙着眉头。 “墙可以扩高、可以扩大，但却不可以一直扩张下去。人们需要地方居住，但万一整个阿斯琉斯都被占领了怎么办？” “……” 其他人沉默了一会儿。 “唉……”女孩叹了一口气，“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紧张了。” “但，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呢？”另一人苦笑道，“就我们这样的人，只能在外围杀杀被感染者，这又有什么用呢？要等我们有了进入神性峡谷的实力，至少要再过十几年吧？到那时候，整个阿斯琉斯说不定早被邪之种占领了……” 白晓听到他们的谈话，驻足倾听了一会儿，直到他们开始唉声叹气地说些没营养的内容，他才继续出发。 看来，污秽之力又扩张了。他心中暗忖道。 当他通过地下通道走出来之后，如那队猎神者所言，墙边围满了人。 一队队的非正式猎神者，正在高墙边忙碌着。他们有的在墙边堆砌石头，有的推着独轮车在人流中走来走去。 他们在向外扩张高墙。 正式猎神者忙着清扫神之镇内的怪物，而因为污染的缘故，普通人不能接近这里。砌墙的任务，便自然而然落到了这群少年人身上。 白晓扫视一圈，看到的全是这样忙碌的景象。 人们沉默地堆砌着特殊的矿石，灰尘与泥水溅到他们身上也不在意，只是认真而严肃地做着自己的事。 还有一些人佩戴着武器游荡在周围，如果有一点怪物的响动，他们就会迅速围拢上去进行击杀。 近几年来，污秽之力的扩散越来越快。 白晓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验到事态的紧迫。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镇外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神之镇的墙有多高？ 那是外围最为高大的怪物也逾越不过的障碍。 神之镇的墙有多坚固？ 那是外围身披铠甲与尖刺的重甲巨兽也冲不破的屏障。 但防范怪物绝非筑这圈墙的本意。它平静而稳稳地矗立在这里，为的是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 请勿入内。 这是无声的警告，在污染与净土之间划出一道明确的界限，告诫并防范未被污染的普通生物的入内。 而每一次的扩建，都代表着污秽之力的扩散。 白晓静静地站在墙前感受了一下。平常的话，来到神之镇外能够明显感到周围的气压、温度都有微小的改变，环境带来的无形的压迫感在外面会小上许多。 但现在他站在镇外，依然能够感受到污秽之力带来的无形的令人作呕的压迫感。苍穹之上，那抹红色的阴云，此时也悄然蔓延到了高墙之外。 缓缓移动的云朵间，似乎有一只翻滚的眼珠在凝望着地面。 注意到白晓与众不同的显眼发色，有一部分在工作的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但如今污秽之力的扩散越发严重，大家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这些筑墙的人，更能深刻地体会到形势的严峻，于是对白晓的出现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又转过头干活儿去了。 ?白晓也体会到了时间的紧迫。 实际上，没有诅咒限制，可以自由进出阿斯琉斯的他，其实可以直接离开的。 普通人可能还看不出来，但身为猎神者的白晓能够很清晰地认识到一点：污秽之力近年来的扩散速度十分之快，隐隐有着要吞并整个阿斯琉斯的兆头。 可以说，污秽之种、或者是邪神，想要扩张领地了。 污秽之力的扩散，带来的不仅仅是大部分生物成为被感染者的下场，紧随而来的肯定是神性峡谷内污染者的扩张，这将带来的危险是无比巨大的。 如果阿斯琉斯真的沦落为了怪物横行的地方，届时所有未被污染的生物都将面临恐怖的灾难——前提是还有正常生物的话。 这种时期，白晓是可以选择离开阿斯琉斯的，但他心中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其一是白晓的意识上还残留有污秽之力，即使远离了阿斯琉斯，污秽之种和它麾下的仆从依旧能够追踪到他。 其二，在他快要死去的时候，是阿斯琉斯人提供了帮助。不管这其中是不是有白晓所猜测的某种奇异力量的安排，抛弃阿斯琉斯人离开是绝对不合情理的。 再者，同为人类，同为遵守一定秩序的生物，白晓的确是想帮一帮阿斯琉斯的生物的。 心中思索着关于苏娜、关于依丝缇娜的种种线索，他快速向苏娜和派克所居住的地方走去。 他们的居所十分靠近神之镇，因此早已搬迁。在原来那栋木屋矗立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半栋房屋，一侧的木板歪歪斜斜地裂开，在风中无力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显出一派荒凉与萧索。 但若有心要寻找他们的新住址，对白晓来说并不困难。 走进阿斯琉斯人的聚居地，映入眼帘的便是起伏的房屋。鳞次栉比的木屋有序排列着，金属与矿石构建的框架在屋顶上延伸出漂亮的花纹。 一盏盏灯挂在顶上，昏黄的灯光浮动着，照亮了长满杂草与青苔的羊肠小道。 派克与苏娜的新房看起来与原来的并无二样，只是更加整洁一点，没有老房子那么破旧。 房门一反常态地紧闭着，锁住了。 但这里终究是白晓在阿斯琉斯的家，他还是有钥匙的。 开了门，屋子内一片昏暗。白晓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生任何人。 派克不在家，那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他遭受诅咒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身体也无法经受神之镇的高强度战斗，但他的身体强度依旧有普通中年人的程度，寻常的打猎等活动还是可以进行的。 从神之镇提前退隐之后，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素质不会迅速降低，也为了家中的日常生活，派克几乎每天都会外出，要么去大雪原打猎，要么帮助猎神者做些墙外的清扫工作，时常不在家中。 而苏娜不在，在平常倒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作为一名精力过剩的少女，她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鬼点子去完成。 但在白晓于神之镇发现疑似她的气味的前提下，她的不在家就很可疑了。 他快步在整栋屋子里逛了一遍。 当他推开自己的房门时，门发出“吱呀”的轻响。 看着房内与自己离开时无二的布置，白晓静默了一瞬。 紧接着他安静地退了出来，随即向苏娜的房间走去。 “咚咚——” 果不其然，里面没有人，门也锁着。 在整栋房子里，白晓似乎一无所获。但对他来说，有一条关键的线索已经找到，接下来就好办了。 一股气息萦绕在整栋房子内。这股气味闻起来像是风带来的海的味道，其中又夹杂有青草的青涩味道，比起海水的咸腥，这股气味又要淡很多，让人不觉联想到在暖阳下逐渐融化的冰雪。不可避免的，这股气味中多了寒风与低温的凛冽感觉，又有人独有的气味。 这股气味与记忆中那股稀薄到微不可查的气味重合在一起，很明显，这是一个人留下的。 白晓这下几乎能完全确定这是苏娜的气味。 循着这条无形的线索，白晓离开房子，向外走去。 在清冷的月光的照耀下，小道上泛起一阵银光。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大多数房屋内的火光也很晦暗，显出几分萧条与冷清。 他一个人的身影在路上拉起长长的影子，映到一旁的房屋上，扭曲的影子像是落寞的旅人，又像是某种隐藏在暗处的凶兽，默默地留下一个剪影。 “踏踏——” “簌簌——” 随着白晓的不断追寻，一股冰雪的气味扑面而来。 有趣。 白晓挑了挑眉。 苏娜的气味，并没有指向神之镇，而是延伸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阿斯琉斯的最外层，大雪原。 周围的房屋逐渐稀薄起来，雪也开始一寸寸占领地面。 远离了人类的聚居地与灯光，周围的温度似乎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大雪原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说实话，大雪原这个地方，白晓的了解不多。 这里是阿斯琉斯的边界，也是阿斯琉斯与外界的天然屏障，据说是在几万年前因为两头龙而产生的。 传说道，在巨龙咆哮于世、人类瑟缩于荒野之地的时代，两头远古冰龙的大战在世界的南极点展开。它们的尸体双双没入大地，成为冬天的养料，它们的血和鳞片则化作漫天飞雪，在被巨尾横扫为平地的荒原上飞舞。 虽然传说不一定可信，但阿斯琉斯人大多认为大雪原并不是地质变迁等地理因素的造物，它的产生是另有原因的。 白晓一心扑在神之镇的观测上，对这片区域并没有予以太大的关注。现在想来，这片区域也有着诸多疑点。 为什么阿斯琉斯人坚定地相信大雪原的产生另有原因，却对这个原因含糊其辞、语焉不详。而生活在雪原上的“雪原人”，又到底是什么人？ 苏娜来这里或许只是帮派克打猎，但因为在神之镇发现了她的气味，所以也有可能是大雪原中隐藏了什么东西。 “簌簌——” 靴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微微朝下塌陷，每走一步，都有雪被搅动，发出细响。 雪原上飘忽不定的寒风把苏娜的气味吹散了，只留下新鲜而冰凉的雪的感觉。 而苏娜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气味之外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让白晓很难搜寻到她。 但除了寻常手段之外，他还有独属于施法者的方法。 无论是精神力搜寻，还是派出巫术生物或者使用巫术，都是比较便利的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耗费精神力。 但白晓倒也不心疼这些精神力，找到苏娜查清阿斯琉斯暗地里的秘密是他目前的重点。 倒不是出于某些英雄式的想法，只是为了查明真相并且挖掘阿斯琉斯的秘密而已。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爱好。 况且，是苏娜曾经救了他一命，他可不想看着她落到某种不知名并且可能会很危险的阴谋里。 想着，一圈无形的精神力以白晓为圆心，向外扩散出去。 以目前白晓的精神力强度，搜索几十千米还是没有问题的。 几秒之后，周围的雪原已经被滴水不漏地搜索了一遍——除了地下。他没有找到苏娜，只发现了几个普通的阿斯琉斯人和一些动物。 但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在精神力搜索范围的边缘处，有一块不起眼的“阴影”。 它就像视网膜边缘的一小块暗斑，很小很不起眼，很容易被忽略过去。但出现在精神力扫描上，这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这块区域屏蔽了他的精神力。 白晓尝试着把精神力集中起来，向这片区域延伸而去。 这块区域就像是一个圆滑的泡泡，感觉十分脆弱，但却“滑”开了精神力，安稳地立在原地。 除此之外，他就探测不到任何东西了。 白晓知道，这块区域即使与苏娜没有联系，也绝对关联到大雪原的一些隐秘。 见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他在厚厚的积雪中迈开步子，保持着精神力的探测，向那片区域走去。 “呼——呼——” 大雪原上的寒风似乎永不停息，不间断地吹着，带动轻盈洁白的雪花在空中舞蹈。 入目的尽是漫天的飞雪，天地上下是连成一片的雪白，犹如一个清冷又跃动着的世界。 这样的景色乍一看十分有震撼力，但满目的白色却很容易让人得雪盲症。而且这里的温度也不是一般的冷，比起阿斯琉斯人的聚居地和神之镇都要冷上一倍，只要稍稍停顿一秒，身体就像被完全冻住了一样。 初来乍到时，白晓的血脉开发比较微弱，提供的温度适应性有限，加上流放途中受的伤和疲惫，差点冻死在雪原上。 但如今他已经能泰然自若地行走于雪上，大雪原的低温对他来说，只是稍稍感到有些冷意而已。 大雪纷飞，飘飘扬扬的雪飞絮似的，不一会他的身上就落满了雪花。 “悉悉索索——”他能敏锐地听见雪下传来的细微响动。 虽然大雪原看起来荒凉，连树都没几棵。但顽强的生命总能适应并生存下来。 这里生活着野兔、雪鼠、白翼鸟、雷鸟、平原雪狼等多种中小型动物，生态虽然比较单一，却依旧完整而充满生机。 它们大多生活在雪下。厚厚的积雪是天然的棉被。 不要以为这里没有植物，其实有许多独有的适应了大雪原极端环境的植物，在雪中蓬勃生长，同时也有一些节肢类动物生活。 平原雪狼和雪狐是大雪原唯二的两种捕食者，平日大多寻找岩洞为居所或居住在大雪原的边界处。 种种资料在心底浮现，虽然都是基础的资料，但也基本概括了大雪原的情况。 白晓原本没时间关注这里，现在仔细一想，加之发现的特殊区域，倒也对大雪原起了兴趣。 看来这里也不简单呢，他暗忖着。 以后或许可以花点时间来观测一下。 但现在，他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簌簌！” 雪翻飞着，白晓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却很快被风雪掩盖。 ——到了。 入目的是与其他地方无异的雪原，白色的纯净的一片，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如此接近的距离，即使白晓的目力不是很好，也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的隐约的轮廓，在雪中浮动着。 他抬头望了望，天与地几乎一色，分不出轮廓来，但靠着月他很快分辨出自己的方位。 这里已经超出寻常阿斯琉斯人的狩猎区了。 这片区域，应当是雪原人居住的地方。 白晓心中了然。 有了明确的目标，他仔细分辨，果然在雪地中看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那是几个浑身雪白的人类。 没错，真的是浑身雪白。 他们的头发是雪白的——不同于白晓那微微泛金的发色，他们的皮肤是雪白的，连他们的眼睛颜色也很淡，灰白色的虹膜几乎与白色巩膜混在一起，轮廓模糊不清，就连瞳孔都是浅灰色的。 他们身着雪白的衣裳，看起来像是动物皮毛和羽毛制成的，浑身上下的颜色连成一片，近乎完美地隐藏在了雪原之中。 他们在雪中缓慢移动着，不时用一种陌生的语言交流几句，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白晓耳力好，根本听不见。 这就是雪原人了。 白晓没有惊扰他们，把自己隐藏在雪中，安静地向他们靠近。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天魄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白晓安静地注视着雪原人在雪中移动着，雪原人也安静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他们在雪原中弯腰搜寻了一阵，不时把蹲下身子让耳朵紧贴雪地。 过了片刻，他们似乎找到了适合的地点，停下步伐，手举一种外貌古怪的工具，开始挖起雪来。 ——是的，他们在挖雪。 这些通体雪白的雪原人们，不时轻声交流着，一边用手中的工具挖雪。大块大块的积雪被挖起，扔到一边。 这时，白晓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旁。他的身形在雪中也不是很显眼，但不比雪原人隐蔽，一眼看过去还是可以看到的。但在场的几个雪原人，却完全没有发现他。 不一会儿，雪原人已经挖出了一个大洞。他们的手法熟练至极，手中的工具似乎也是为了挖雪而造，挖起厚厚的积雪轻松无比。 越往下，积雪越硬。这些雪都是陈年积雪，在重压之下，十分紧密，而雪原人挖雪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 白晓耐心等待着。 他不断放出精神力探测着周围，但毫无例外，他的精神力一离体就受到了屏蔽。形象来说，他就像是被蒙上了双眼，精神力几乎什么也探测不到，就仿佛周围是一片虚无。 但白晓依旧找到了些许端倪。他将冥想法转换到意识上，给精神力带来的好处是很大的。要说敏锐度，怕是许多五环的巫师都比不上他。 尽管有着屏蔽，这屏蔽也不是面面俱到的，总会有一些漏洞。就比如之前，他探测到了些许古怪的波动。 而这阵波动的源头，就是眼前的雪原人。 白晓眯起眼，大股的风雪从面前席卷而过。 他就知道这些雪原人并不简单。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挖掘的雪原人轻声说了些什么，其他几人纷纷接着开口。 随即，他们几人合力，把手中的工具用力插入雪中，紧接着又拿出几种稀奇古怪的工具，跳进了挖出的坑里。 白晓走上前，便看到他们以极其迅速而默契的手法，切割下了坑中的一大团物质。 这块物质呈半透明状，通体流转着浅蓝色光华，点点雪花状的白色纹样遍布内部。在月光的照射下，这块物质中有隐隐的蓝色光芒亮起，映亮了似雪花又似柳絮的花纹，仿佛倒映着一片蓝天的澄澈水面。 如此鲜明的特征，使白晓瞬间认出了这块物质的名字。 ——天魄石。 是天魄石中的“雪云”种类。 天魄石是一种特殊的物质，是某些特定矿物长期被渗透入“天空”以及“天气”的力量，加上“月”或者“太阳”的力量作为辅助，与矿物内原本物质发生反应而诞生的物质。 天魄石的作用有很多，最简单的是作为能量来源，或者感悟天空、各种天气与日月中的规则。除此之外，运用天魄石中的力量还可以稳定或改变天气，是特殊情况下控制天气或进行研究的工具。 除此之外，因其美丽的外表，天魄石同样是一种顶级职业者的饰品原料。 不过天魄石形成过程十分苛刻，因而非常稀有，是一种有市无价的物质，是顶级的材料。 光是天魄石中蕴含的恐怖的力量，就足以受到狂热的追捧。加之一些种类的天魄石蕴含极难寻到踪迹的规则力量，这种物质在顶级职业者市场中的价值，就更高了。 而如今，一块极其珍惜的“雪云”天魄石，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被雪原人挖了出来。他们拿一块雪白的兽皮把天魄石包好，拖着它在雪地上前进着。 而原本的坑，也被他们快速地填上了。 白晓看了一眼被填上的坑，精神力被屏蔽的他无法探测到地底下的情况，但他猜测，就在厚厚的积雪之下，还存在有大量的天魄石。 毕竟如果珍贵的话，这些雪原人也不会这么随意地拖着天魄石走了。 白晓对天魄石有些兴趣，但仅限于它的形成原因和其中蕴含的力量，至于它的珍惜性，他并不在意。 就他来看，阿斯琉斯并不完全如外界所言是“整个世界最贫瘠的地方”，这里一些特殊矿石和物质的产量，远比外界任何一个地方要高得多。这里奇妙的生态，同样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探查不到天魄石，白晓便不再执着，安静地跟随在雪原人身后。 几个雪原人不时交谈着，声音低到几乎被簌簌的雪声掩盖，但白晓还是轻松听清了他们所言。 即使并不是学过的语言，但学习过这片世界上大部分语言的他，还是勉强能够听懂几个词的。 雪原人的语言，无非是改编自神语、南方语等多种已知语系，有许多语法和发音规则相同，甚至有些词的发音几乎一样。白晓一路认真听着，也渐渐学会了一些。 “这次……好。”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雪原人开口了。 “是。” “我……冰块……” “你……你……我……回。”其他几人纷纷开口。 白晓通过听得懂的几个词，勉强理解了他们的对话。 大概就是领头的说这次收获不错，其他人表示赞同并讨论处理收获的方式。再具体点的内容，白晓就听不懂了。 无论是从语气还是表情看，这几个雪原人都没有表达出什么情绪。他们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面部动作几乎没有，只是偶尔眨下眼，嘴唇蠕动着说话。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五官与普通人有些不同。他们的耳朵很小，隐藏在白色的毛发里，眼睛很小很细，像是两条细缝，嘴巴小而圆，嘴唇开阖间，能看到隐藏在口中的螺旋排列的利齿。 若不是整体上是人型，脸型也勉勉强强是人类的样子，这些“雪原人”可能就要被阿斯琉斯人改名为“雪原兽”之类的了。 “呼呼——” 寒风永不停息地吹着，雪原人的白色长发在风中微微抖动。他们的脊背上也长有毛发，长毛盖不到的地方，被几层雪白的毛皮衣服覆盖。 白晓一路跟随他们向雪原深处进发，足足在雪中前进了有一个小时，几个模样怪异的人类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出现的，正是雪原人的营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雪原人的领地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这有几颗灰色的巨石，石块边屹立着一颗高大的枯木。枯木的每一根枝条已经干枯干瘪，在风中不断颤抖着，看似十分脆弱，但却没有哪怕一小根细枝段落。 几块巨石零散地分布在周围，中间则是三块围拢在一起的巨石，灰色的色泽在月光下反射着晦涩的光，千万年的风雪在它们表面留下粗糙的痕迹。 三块巨石围在一起，中间露出一个不大的空隙——恰好能容得下一人。 雪原人发出轻微的叹息声，他们一个接一个爬上巨石，然后跳进了中间的空隙，一个个消失不见。 最后一个原本是领头的雪原人，弯腰对缝隙内说了什么，然后把装有天魄石的毛皮包裹扔了下去。 他站在巨石上环视了一下周围。他那纯白的身影终于在巨石上堪堪显出痕迹，让白晓分辨清了。 雪原人的视力与白晓一样不太好，但他们似乎也并不是主要依靠视力的生物。 他只是站在石头上，身体左右转动着，声音便能被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哪怕是雪下深处细微的响动，在他耳中也如呼啸的风声一般清晰。 但这样的探测仅仅能听到宏观上正在动作的生物，还远远不能探测到刻意隐藏身形的白晓。 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雪原人低声咕哝了什么，转身跳进了缝隙里。 白晓随即跟上。 他走上前，爬上巨石，抬眼望去，巨石围着一个洞口，黑黢黢的，通往地下。 他没有着急下去，而是观察着这几块巨石。 周围零散分布的几块巨石，一眼望去，压根看不出什么规律，完全是无规则的放置。 精神力尝试着散发出去，依旧被屏蔽。 这种时候，精神力就体现出它的局限性来。 对于非猎神者的生命来说，精神力是意识作用于物质世界最主要的衍生体，拥有探测、传递信息、移动和改变物质的能力，相当于意识在物质世界的手和眼睛，同时也能够对其他精神力造成伤害。 对于巫师来说，通过冥想法的转化，精神力的作用远不止于此。 巫师的精神力，单从精神层面的杀伤来说，效果就大了好几倍，对于物质世界的影响，不仅仅是改变元素排列、凝聚元素等这么简单，还可以扭曲物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已经是独属于巫师的一种规则了。 但说来说去，精神力也不过在它应有的应用范围内打转，其本身就有局限性。加之精神力是一种较为容易开发的能力，因此被许多生命所防范和警惕，要建设防止精神力探查的屏障，方法太多了。 简单来说，就是精神力容易被针对、被防御。 所以白晓需要新的探测方式。 这一点，就要从衍术上入手了。 成为正式猎神者之后，他专门花大量的时间钻研过衍术，但得出的结果是：这不是目前的他能够学会的。 要说意识视野是猎神者道路上的第一道坎的话，第二道坎，那就是神性峡谷与衍术的双双来临。 要学会衍术，实力至少要有能够进入神性峡谷的水准才可以。 这也是这两道难关被挂钩在一起的原因。 创造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意识衍生体，也是进入神性峡谷的要求之一。 这对白晓来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目标。 ——哪怕他天赋异禀，花两年的时间便实现了寻常人二十年都不一定能达成的目标。 思维散发的有些远了。白晓只是短暂地思考了片刻，便将注意力收回到眼前的事上来。 观察附近零散分布的巨石，完全没有收获。这些石头完全看不出被人为移动的痕迹。 大雪原上偶然出现的石块，大多是过去地形的残存。 但这围在一起的三块巨石，一眼便知是人为移动到一起的。 白晓蹲下来，仔细观察着身下的巨石。以他的视力，完全看不出什么，但用手触摸，便能感受到些许异样的痕迹。 苍白色的手指摩挲着石块表面浅浅的刻痕，向大脑传递着信号。 白晓很快辨认出，这应当是雪原人的文字。 这是几个简单的符号，在一些地方与阿斯琉斯语相近，但因为笔画太简单了，反而认不出这是什么字。 他猜测这是这块聚居地的名字，抑或是部族的称号，也可能是特定出入口的意思。 他眯起了眼，风裹挟着细雪呼啸而过。他把三块巨石摸索了一遍，只发现了这一处地方有人为的刻痕。 在这种天气里，即使是目力十分敏锐的人，也不一定看得清周围的环境，也难怪雪原人主要以听觉为主、而放弃视觉了。 白晓的视力一向不好，在缺失了一只眼睛后，似乎更为严重了。 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他的眼部缺少黑色素。不过对于一个拥有各种术法手段的职业者来说，视力问题并不是很大的麻烦。这些年随着血脉的开发与自身能力的提高，他的视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不过精神力一路上都被屏蔽，终归是有些麻烦的。问题就在于他不能使用作用于外界的巫术对整个跟踪过程进行记录。 这些雪原人的精神力屏蔽，不仅范围大，而且也断绝了精神力与除自身以外的物质世界的联系，许多实用的术法都不能使用。 但白晓仍有其他的手段，于是他在粗略探查了一遍周围之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巨石中心的洞中。 他的身形，在空气中悄然隐去。 短暂的坠落感之后，他稳稳落在了平地上。 周围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些矿石散发的莹莹光亮，照亮了一些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雪原人低低的窃窃私语。 地下的温度比外面要暖和一些，雪原人在并不宽敞的空间内走动着，与白晓擦身而过。他们的呼吸喷出了微热的气流。 刚刚进来的几个雪原人仍在附近，白晓从嗓音中辨认出了他们。 对于普通人来讲，雪原人的声音就如动物的吼叫一般，个体间分辨不出什么差别。但白晓经常观测神之镇的怪物，对于异类的语言也算是有所了解，不至于分辨不出雪原人的嗓音——他甚至懂得一点被感染者的语言，并且能靠音色分辨每一只怪物。 他听见他们在轻声细语地交谈着，数个雪原人围拢在他们身边，随即是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声。 白晓侧耳聆听着。他们应当是在打开毛皮包裹。 “咚——” 一声轻微的落地声。 天魄石被拿出来了。 短暂的交谈。 翻看石头的声音。 紧接着是天魄石被放回去的声响，随着轻微的拖拽声，几个雪原人向通道的深处走去。 白晓随即跟上。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追踪与发现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雪原人居住的地下，开辟得并不宽敞，宽度至多仅容五人并肩而行，也不高，只有两米左右。但对于身材瘦小的雪原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们把居住地建得很复杂，活脱脱一个放大版的地下动物巢穴，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岔路。 地下的环境并不比地表上暖和多少，比神之镇还冷上一点，但或许对于雪原人来说，这样的温度才是最舒适的吧。 白晓安静地跟随着几个拖着天魄石前进的雪原人。在昏暗的地下，他几乎完全依靠感知前进。 一种模糊的感觉，即感知，出现在脑海中，虽不清晰，却准确地让他追随着自己的目标。 雪原人越来越多了，几乎相同的气味混在一起，加上个体的雪原人发出的响动实在是微乎其微，现在连听觉和嗅觉都靠不住了。 靠着感知，白晓还是顺利地跟着几个雪原人来到了一处较宽阔的地方。 感知有点像精神力，但其源头有本质不同：精神力来自意识，而感知则是物质世界的肉体的能力，所以在此时精神力不能使用的情况下，感知成为了最有效的追踪工具。 一股凉爽的风扑面而来，裹挟着来自地表的新鲜空气。 空间一下子开阔起来，但仍旧黑暗。 白晓感知到大量的雪原人在这个可以被称之为广场的地方来来往往。 轻轻的交谈声中混杂了稍响一些的喧闹，似乎是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踏踏踏——！” 轻盈的脚步声从白晓身边响过，一阵风被带起，黑暗之中，几个矮小的年幼雪原人擦肩而过。 几个雪原人叫嚷了一声——但响度对于正常人来说还是很轻。他们把天魄石拿了出来，年幼的孩子们立刻呼喊着围了上去。 旁边缓缓走过来几个成年雪原人，他们的手里拿着某种工具。白晓听见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时，那工具锋利的边缘在空气中发出的呼啸。 这时，一股熟悉的气味儿再次出现。 白晓微微偏头，一个雪原人单独一人走过。他的身上残留有些许少女的味道，在众多几乎一致的气味中显得尤其突兀。 虽然很想看看雪原人怎么处理那块天魄石，他还是果断转身，跟踪起这个雪原人。 很明显，苏娜来过这里。 身上有苏娜气味的雪原人行色匆匆，他在广场的角落里站定，背靠岩石墙壁，周围没有任何光源，完全笼罩在黑暗下。 白晓感知到另一个雪原人匆匆赶来了。 这个雪原人的身形干瘦，身上披着由皮毛与羽毛制成的披肩，头顶戴着一圈枯枝架成的头冠，一头长长的白发与身形一样干枯，直直地垂了下来。 两个人轻声交谈着，他们的声音比寻常雪原人还轻，似乎并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过白晓还是勉力听到了些许词汇。 其余的词他听不懂，但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带着奇特口音、却明显与其他字发音不同的词—— 苏娜。 白晓知道自己找对了目标。 两人简短地交谈了片刻，旋即分离开来。 穿着打扮与常人不同的雪原人穿过人群，向另一个雪原人走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其他雪原人看到了他，就好像他只是一团空气一般，挤着他走过。 这个雪原人被挤来挤去，似乎也不气恼，只是低声自语了几句。 白晓悄无声息地跟着他。 周围的雪原人渐渐稀少了起来。 离开宽阔的广场，狭长的地下通道内是一片空洞的黑暗，从地表的出入口灌进的寒风在岩石的缝隙间奏鸣着。 雪原人的脚步孤独地在地下回荡着。偶有小孩子的玩笑声，通过层层带孔的岩石扩大传递到这里，像是微不可查的低语。 白晓跟着他的脚步，在地下前行着。这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模糊的感知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过许多雪原人居住地中的有趣事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条长长的通道中除了他们以外别无一人，黑暗与寂静笼罩着这个地方。 白晓的追踪最终还是没有白费。 一个清脆的、充满活力的少女的声音传递到了他的耳畔。 是苏娜的声音。 随即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比起广场的熙熙攘攘，这里更像是一个清冷的洞穴。 苏娜正站在这里，用雪原人的语言和一个人交谈着。她的声音为了交谈压得很低，但仍有几丝清脆的气音在空中回荡。 白晓跟踪的那个雪原人此时身上发生一阵诡异的波动。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在一瞬间被扭曲了，精神力探出，便发现在一片沉闷的屏蔽中，出现了片刻的弯曲。 交谈声终止了。 带着枯木头冠的雪原人缓步走入空阔的空间里，以平淡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您……来……”苏娜看起来对于这个雪原人十分敬重，她用平稳而熟练的雪原人语对他说了一句。白晓只认出两个字的意思。 之前与苏娜交谈的雪原人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身形出现在白晓的感知内。 高大，魁梧，头顶的利角，由荆棘制成的王冠，带着血腥味儿的鼻息。 这些信息组成了他对这个雪原人的印象。 很显然，这两个雪原人的身份都不一般。 但苏娜显得落落大方，以熟练的雪原人语再次与两人展开交谈。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白晓听出了苏娜语气中的自信与平静。 似乎她经常与这些人接触。 在白晓的印象中，苏娜是一位大胆、充满活力、甚至有些活泼过了头的姑娘，有点鲁莽，没有什么城府。 眼前的她，显得老练、平静、胸有成竹，用流畅的异族语言，与两位雪原人交谈着。从语气中，还能隐隐听出两个雪原人对她的敬重。 这完全颠覆了白晓对她的印象。 但仔细想来，苏娜变成这样也并非没有道理的。她可能在一年多前就接受了某种任务，不断与雪原人接触。 如今她或许也了解了不少阿斯琉斯的隐秘，也完成了不少任务，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活泼热情的女孩了。 白晓认真倾听着三人的交谈，虽然几乎听不懂，但他试图从语气中听出些许内容。 三人交谈了许久，似乎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最终，苏娜对两人点了点头，手一翻，一个木盒忽的出现在手中。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话，盯着她手中的木盒。 苏娜轻声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纤长的手指翻动，木盒被缓缓打开。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木盒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在两个雪原人热切的注视下，木盒子被打开了。 “呲呲——” 盒子中发出漏气一般的声音，一团肉块一样的东西，挥舞着细小的触须想要爬出来。 但肉块的触须一碰到盒子的外壁，就迅速干枯萎缩下去。 肉块闪电般收回了触须，但中心的一大团肉不断舒张收缩着，细小的触须在体表不断晃动，像是海底随着水流飘动的水草，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两个雪原人发出像是惊叹的声音，苏娜只是微笑不语。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行。”那个高大的雪原人缓缓回答道，这个字白晓听懂了。 接着他又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似乎在提什么要求。苏娜则是全程淡笑着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是谈妥了。 身材魁梧的雪原人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一根枯枝一般的东西，大约三十厘米长，弯弯曲曲，干枯而表皮龟裂。 苏娜收下了这根枯枝，把黑色的肉块带着外面的木盒给了两位雪原人。 另一位身材佝偻瘦小的雪原人始终不发一语。他在这时闪电般出手收下了木盒，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他用干枯苍白的手掌摩挲着木盒，一寸寸地**过镶边的金属，随后用尖利的手指甲抠下一点肉块，放到面前，似乎在仔细观察着。 脱离本体的一小团肉块化作一根细细的触须模样，在手指上不断扭动着。 “……好……”这个瘦削的雪原人把弄了片刻手指上的触须，良久才说道。 他举起木盒，用指甲抓起盒中的黑色肉块，嘴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本舞动触须极力扭曲身体想要逃离的肉块，在接触到喷出的气体后，竟然停止了动作。它呆滞了几秒，然后缓缓地蠕动着身体，包裹住了雪原人的整个手掌，不再动弹了。 高大的雪原人对苏娜点了点头，用郑重的语气说了些什么，带有棘刺的王冠在空中晃动着，两侧的三对利角向外侧伸出。 苏娜笑了笑，行了个简单的礼节，然后回过头向出口走去。 枯瘦的雪原人把手缩回袍子中，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苏娜，似乎是要为她送行。 两人的身影经过白晓。苏娜的步伐轻盈而稳健，雪原人的步伐很轻，像是一片枯叶飘过。 他们都没有发现他。 白晓安静地跟上。 他的精神力不断向外探测着，大多数情况下就像是遇到了一个平滑的屏障，被滑开了，但有时屏障也会漏洞，就好像幕布上的缺口，让白晓探测到这个地下世界的片刻剪影。 但他没法从漏洞上入手破开屏障，这不仅需要大量的精神力，而且可能会被雪原人发现。 因为精神力无法进行有效的探测，白晓也一直在尝试其他手段。 例如意识。 他在一路上尝试了许多方法，例如进入意识视野和超脱之镜的状态观察，或者使用探测型灵术，抑或是使用一些特殊的衍术。 虽然他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创造新的衍生体的程度，但衍术可不止于这点。 对于精神力的挖掘，阿斯琉斯人也从未懈怠过。他们的精神力因为没有冥想法而不会产生异变，但这不妨碍他们深入了解和运用这种普遍存在于生命中的意识衍生体。 阿斯琉斯人对于精神力的运用，和巫师在某些方面是大相径庭的，所以白晓也有认真钻研过，并且基于自己的能力的基础上，进行了创新。 就比如现在他在使用的衍术。 意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寒冷、凌厉，像是一头凶兽，浑身上下都是流动的黑暗结成的尖刺，金属般的利爪搅动着纷乱的记忆洪流。 意识组成的凶兽无声地咆哮一声，吐出一口寒气。无声的力量自上而下，似乎从一个世界席卷到另一个世界，层层精密的结构不断变换，像是海中往复游动的鱼群。 模型一环套着一环，复杂的结构连接在一起，但这远比单纯的模型更美丽——它是流动的，是变幻的，是奔腾不息的水流，是跃动的野兽，而不是浮于纸面的图案。 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四面八方睁开了，一阵波动散发开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寒冷，但在接触到物质世界后，又温顺地与寒冷的环境贴合了。 白晓不断探测着，终于发现了一个较大的漏洞。 周围事物的反馈如起伏的波浪般层层传来。 一瞬间，大量的信息涌来，大至雄伟的地下结构，小至空中飞舞的尘土，通通涌进思维当中。 对此白晓已经能处理的得心应手。他的大脑飞快地运作起来，剔除着芜杂信息，在信息海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内容。 每一个雪原人的外形，通过奇异的波动传来，被转译成立体图像，身体的每一个数据，都一览无遗。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白晓最关心的，还是关于精神力被屏蔽的原因和其他特殊的地方。 就在白晓抓住短暂的漏洞尽力分析的时候，苏娜和身旁的老者沉默地走到了一个出口处。 这个出口与其他出口看起来别无二样。 苏娜转过身，微笑着与雪原人道了别，微微弯腰致意。 随后她登上一旁的石级，一个轻盈地跳跃，来到了地表。 雪原人始终一言不发。他微微抬头望了苏娜一样，转过身，走入来往的雪原人中。 白晓迟疑了片刻，最终跟上了苏娜。 思维快速运转着，信息已经全部被解析完毕。庞大的雪原人世界的冰山一角，展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果真分析到了一些特殊信息。 雪原人其他地方与常人不同的生理结构先不说，他终于在他们的脑中发现了几分端倪。 他们的大脑，与普通人类截然不同，各个区域的功能与常人不一样，甚至有一些不清楚功能的、额外的区域。 白晓猜测这与精神力屏蔽有关。 与此同时，他还探测到了一小段一个雪原人散发出的奇异波动。目前，他正一边跟着苏娜，一边解析着这段波动，同时还在思索着之前感知到的一幕幕。 苏娜来到地表，先是左右看了看，脸上的表情随即放松下来，露出轻松、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一边走，一边踢着雪，一边哼着歌。手中把那截枯树枝一样的东西收好，她跳跃着在雪地中欢快地走着，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的穿着并不十分暖和，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在空中左右摇摆着。但她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在雪中走路如履平地。 就凭这一点，苏娜已经表现得和普通阿斯琉斯人不同了。 大雪原的温度，就是习惯于寒冷的阿斯琉斯人，在进入前也要掂量一番。 白晓暗暗观察着苏娜的表现，那段奇特的波动也慢慢被解析了出来。 结合之前感知到的一幕幕，他得出了一个让自己有些许不平静的结果。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猜想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雪原人和神之镇有着某种关联。 解析出的波动有着无规律的频率，而苏娜给他们的木盒中的那团肉块，同样是白晓熟悉的东西。 他曾经抓了一只黑雾猎手，对这种怪物进行研究。他发现黑雾猎手的雾气不仅由一种腐蚀性物质组成，还无时无刻释放着一种辐射，并由黑雾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这种辐射，其实就是污秽之力的外散。黑雾猎手的身体很特殊，它的体内有一个特殊的结构，不断通过微粒的碰撞释放出其中蕴含的污秽之力，然后向外散发。 白晓由此了解到污秽之力已经深入神之镇的每一个微粒中，也模仿黑雾猎手的结构制造出了污秽辐射仪。 利用这个装置，他不仅强化了手头的怪物实验体，还详尽地探究了怪物的生成过程，对于污秽之力、神之镇的研究，也一举取得突破。 白晓曾经集中辐射培养皿中从怪物身上割下来的肉块，大部分肉块都因此快速生长成为怪物，只有一团肉块不一样。 它的颜色变得漆黑如墨，生长速度缓慢，智能也很低级。但它身上的污秽之力浓度，比其他肉块高出数十倍。在有浓郁污秽之力的环境下，它的污秽之力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每天，白晓都能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从黑色肉块中散发出去，他的思维也受到了影响，似乎有力量试图让他的思维变得混乱。 他意识到这块肉团在接受污秽之力的辐射之后变得不凡，便立即把它销毁，但无论是关于它的各项数据，还是它的模样与气息，都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记忆里。 这团肉块，是白晓从那个用银刀的人形怪物身上割下来的。 那是来自神性峡谷的血肉。 而之前苏娜给雪原人的肉块，就与白晓曾经制造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光凭这一点，雪原人与邪神、抑或是污秽之种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 就算不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雪原人肯定也与污秽的力量有很大的交集。根据白晓接收到的那段混乱的波动，雪原人有极大可能会运用污秽之力。 根据探查到的雪原人的身体结构，他们的身体更接近于怪物的身体而不是人类，虽然污秽之力无法直接探查到，但他们脑中的奇特器官、特殊的身体结构，都是白晓很熟悉的。解剖了无数怪物的他，一眼便知道这些器官都是作何用途的。 而给出黑色肉团的苏娜，很显然也不寻常。 能够在没有巨厚无比的衣物的包裹下忍受大雪原的低温，这已经是职业者才能做到的了。 苏娜绝对进行过强化。 她的城府行为比两年前似乎也要沉稳成熟上很多。 显然，苏娜在这两年里经历了许多事。 她有很大几率是来自神性峡谷的诡异肉块，又有专门克制肉块的木盒，而且与使用污秽之力的雪原人谈笑风生，在去往了神性峡谷的依丝缇娜身上又有她的气味……种种线索都指明了她与神性峡谷有关联。她甚至可能是某种比较重要的人物。 但白晓不太相信苏娜是站在邪神那一边的。阿斯琉斯人与污秽的矛盾可谓是血海深仇，对于污秽之种与邪神的敌视是代代相传、根深蒂固的。 每一个阿斯琉斯的孩子，最远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猎神者，在与被感染者、污染者、污秽者甚至是污秽之种的战斗中献身。 无论怎样，苏娜此行的目标，很明显是手中的那根枯枝般的物品。 现在她看起来心情很好，之前的什么沉稳、平静统统被扔到一边。她像个小女孩一般哼着歌，在雪中蹦跳着走路。 不时地，她把那根“枯枝”拿出来，反复地看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东西，脸上晕开一抹傻笑。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在人前人模狗样的，没人的时候就放飞自我，像个二傻子。 看到这一幕，白晓的心中毫无波动。 他早就习惯了。以前的苏娜，可是人前人后都是这个样子的。 他现在只是好奇这根枯枝到底有什么用，苏娜又隶属于什么组织？ 别看苏娜现在又蹦又跳的样子，她的行进速度却很快，而且一直前进着毫不停歇，跑了几千米都不带喘的。 当她回到神之镇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露面的时间随着温度的降低越来越少。低沉的黑暗像是沉闷到听不见的号角声，响彻整个阿斯琉斯。 一路上，白晓都隐藏的很好。 苏娜到了有人烟的地方，立马收敛了那幅傻笑的样子，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纤长的手指微微在空中一划。 一阵古怪的波动传播开去，空中的元素开始震动。 白晓感到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术法开始溃散。 他冷静地运作起精神力，如咆哮的寒冷组成的巨兽般的精神力迅速稳定了一个个巫术模型。 苏娜收回手指，把手缩回袖口里。 她继续前行，走进阿斯琉斯人的聚居地。 她走过高矮不平的小道，经过鳞次栉比的房屋。一盏盏灯的灯光依次照在她的身上，那棕色的头发似乎在闪闪发光。 最终，她在一栋楼房前停下了脚步。 这栋楼房坐落在聚居地的一个普通的地域，既不太偏远，也不靠近中心，既不是很起眼，也不在小角落里，既不高大，也不低矮。 平庸，是对这栋房子最好的评价。 白晓认得这栋房子。它的主人是克里雅迪斯安太太，一位拥有冗长姓名的老妇人。她的丈夫与一个儿子都是猎神者，死在了一场讨伐邪仆的战役中，另外的一儿一女也先后因疾病与意外去世，如今就只剩下她孤家寡人一个，独守着这栋房子。 在白晓的印象中，这名老妇人待人比较严厉，注重礼节，但心地却很善良，周围的邻居都对她敬重有加，小孩子和少年们也都很喜爱她——即使有时她对一些细节苛刻过了头。 苏娜更是她的常客，经常过来缠着她讲故事。 但白晓不相信苏娜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听故事那么简单的。 苏娜走到门前，脸上已经换上一副平静沉稳的表情。 她敲了敲门。 “谁啊？”过了良久，门后才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我，苏娜。” “吱——嘎——” 老旧的木门被打开了。 里面很暗，只有一点昏黄的光晕隐约可见。 苏娜微微笑了笑，抬脚迈进黑暗之中。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黑暗中的怪物们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随着破旧木门缓缓闭合的声音，苏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白晓的视野里。 透过擦得透亮的窗，他只能看见半遮的窗帘、一把藤椅，以及屋子内摇曳的火光。 苏娜进入老妇人的房子之后，白晓再听不到任何声响。两个人仿佛消失在了呼啸作响的寒风中。 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探查下去了。 不过苏娜这边的线索断了，他还有另外一条线索。 依丝缇娜是猎神者，必定要前往神之镇。在白晓所熟悉的地域，追踪一个人还是很轻松的。 更何况，依丝缇娜可能会牵扯到他与那个人形怪物的约定。 怪物提供关于神性峡谷的资料，并且关注依丝缇娜和苏娜，而白晓要把它送进神性峡谷。 神性峡谷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即使那只怪物原来就是神性峡谷的生物。 原先白晓的要求只是一些资料和对两人的注意，但如今他要考虑加点条件了。 调查出现了新进展，他决定找怪物打听一下信息。 他不怕怪物不答应，毕竟他应该是整个神之镇外围唯一一个会帮助它的生物了。 同类们没有进入神性峡谷的实力和资格，人类又是死敌，怪物所能寻找的，也就白晓一个人了。 虽然白晓在阵营上与它是敌对的，但一些没有什么太大危害的交易也是未尝不可的。 不过进入神性峡谷之后，白晓会不会一刀斩了怪物，又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已经无法再继续追踪苏娜了，他也不准备等待下去，而是直接转身回了神之镇。 现在正是外界的白天，阿斯琉斯的黑夜，即使有一盏盏灯的照耀，路上依旧十分灰暗，只有铺在地面上的雪在光下反着刺眼的光。 神之镇更是黑暗。这里没有灯光，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与雪原人的地下居所也没什么差别。 耳边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草丛晃动的声音，白晓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声吼声，或悠长似狼嗥，或短促如鸟鸣，也有似人声的尖叫。 如果说月光洒遍大地的时候是怪物狩猎的时期，夜晚则是同类之间的时间。这个时候，不需要睡眠的怪物们开始了独属于被感染者的社交活动。 虽说在人类看来，它们更像是没有理智的怪物，但它们仍旧是一种血肉生命，也有着与人类类似的社会结构与活动。 实际上，白晓对于怪物们在黑暗里活动的兴趣，要大于它们在狩猎时期的兴趣。 毕竟与其他猎神者不同，他最关心的不是如何有效地杀死怪物——虽然这也很重要，而是神之镇的生态和怪物的社会结构。 “呜——” “呜——！” “嗷——！” 两边的建筑中，传来了狼嗥和呜咽一般的声音。几个黑影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嚎叫着，奔跑着。 “咚！咚！” “哒、哒！” 一个庞然大物慢吞吞地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脚步声在黑暗中显得沉闷。地面在颤抖着，几声轻巧的脚步声雨点般落下，轻盈地跃动着。 白晓继续走着。 一阵凄厉的吼叫由远而近而至。 空气中爆发出几声低吼，还有尖利的吸气声与无规则的“嗬嗬”声。空气中弥漫开诡异的血腥味。 脚爪与皮毛撕扯发出的声音不时响起，周围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叫声。 突然，一团橙色的火焰在远处的空中炸开，明亮的火光绽放开来，在空中迸发出美轮美奂的星火。 火光照亮了地面上的一切，如同光的洪流席卷开来，掀开了黑暗的幕布，无数的怪物在光亮下现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街道。 怪物们的身形还停滞在之前一瞬的样子。 道路中央，两只似狗似猫的怪物战作一团，其中一只咬着另一只的脖颈，后者伸出前肢，利爪深入对方的血肉中。 周围站满了怪物。它们站在路边，抑或是站在楼里透过窗看着，注视着两只怪物的撕咬格斗。 庞然大物站在远处，它那狰狞的头部一般隐藏在黑暗中，另一半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出燃烧般的色彩，金属色的利角如融化的铁水那般闪耀着红光。 几只小巧的怪物在巨大的身影地下穿行着，它们半张着嘴，露出一嘴细针般的利齿。 空中飞舞着一群群身材臃肿的昆虫。它们硕大的复眼映着红光，灰黑相间的身躯上伸出细长的节肢，背上透明的薄翼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扇动着，在建筑间穿梭着。 下一刻，火光熄灭，黑暗瞬间占领了一切。 喧闹声重新响了起来。 “嗷呜——！” 随着血肉再一次被利爪撕开，对手呜咽着逃走了，最终胜利的怪物发出一声得意的长嗥，利爪在地面上摩擦着。 围观的怪物中发出一声尖细的笑声，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脚掌无声地踏在地面上，鬼魅般奔向了道路中央的怪物。 又一场战斗开始了。 白晓驻足围观了一会儿，即使看不见，但精神力和感知一齐用上，他“看”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战斗场景，每晚都会在神之镇发生。对于怪物来说，这既是一种放松，也是对战斗技巧的磨炼，更是同类之间感情的交流。 白晓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影，每一只在场的怪物都注意到了他，但没有一只攻击他。 怪物也是有属于自己的时间表的。 有光的时候是狩猎时间，无光的时候是娱乐时间。这种时候，怪物通常是不会在意人类。但大部分猎神者总是会直接对怪物发起进攻，这种时候，怪物自然不会站着等死，它们会一拥而上，撕碎这个人类。这就是猎神者们认为无光的时候更为危险的原因。 白晓是不会打扰它们的，他只是做一个看客。 这附近的怪物也大多认识他，了解他在这种时候不会攻击它们，所以不予理会。 因此白晓得以好好观察这时候的神之镇。 在影影绰绰的黑影环绕下，他淡定地穿过街道。 “踏、踏。” 鞋子踩在地面上，带起一阵血水。 怪物们腥臭的鼻息喷在冷冷的空气中，低吼在耳畔响起。 白晓用精神力扫过每一只怪物，把它们的身形特征同记忆中的对上号，他甚至知道其中一些怪物在同类中的名字——用大部分人类认为是无意义吼叫的声音来表示。 穿过漆黑一片的道路，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交谈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那个人型的怪物，安静地站在街角，混在一群熙熙攘攘的怪物中，显得很不起眼。 它看起来对于怪物们的娱乐活动并不感兴趣，只是随着怪物们走动着，像是随波逐流的小小船。 它注意到白晓的到来，面部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它的眼睛映着从身旁怪物口中喷吐出的发光白烟，显得有些渗人。 “峡谷内没有这样的活动。”它低声用人类的语言说道，“像巡夜者之类的低等者没有明确的休息时间，只是无规律地在一定范围内游走着。” 白晓很好奇它到底是喜欢过去的生活多一点，还是喜欢在外围的生活多一点。 但他没有问这点。 “你知道大雪原吗？”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知道。”怪物回答得很快，这是让白晓有点惊讶的。 “那个地方……”它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它的人类语言已经比之前说得流利了许多，“峡谷里的喀里亚都知道那里。” 它把怪物们称为“喀里亚”，一个发音短促的专有名词。 “那里与我们一直有联系。巡夜者中一直在流传大雪原也有喀里亚。每天都会有一部分的无序元素通过献祭传递到雪原，所以我们一直猜测那里有一种高等的喀里亚。” 意料之中。 怪物口中的无序元素即为污秽之力。通过献祭传递向大雪原，也是相当可行的方法。 白晓听说过献祭，是从诸神纪元传下来的一种传递力量的方式。这种方式很难寻找到踪迹，使用起来也很简单易行，却是诸神信徒独有的能力，需要借助神的帮助。 现在，雪原人和神性峡谷的关系已经基本确认了。 说雪原人是一种怪物，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使用污秽之力，必会受到污染。 白晓对怪物的猜测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你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在大雪原接受无序元素吗？” “一种类人型生物。”怪物回道，“我看到过画……不过比较抽象……很白。” 是雪原人无疑了。 “如果你还想问关于大雪原的内容的话——”它随即补充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毕竟我过去只是一个巡夜者……” 白晓微微点头。 这时，耳边又炸开一声尖利的啸声，伴随着刺耳的啸叫声和笑声，低低的怒吼徘徊在耳边，此起彼伏的声音混成一团，显得混乱而疯狂。 莹蓝色皮毛的怪物晃动着弯曲的利角，又从鼻腔里喷出一股白烟，冰冷冷地蜿蜒而上，在空气中散发着莹莹白光，映出怪物们的半边脸和地上森白的骨头。 眼前的场景笼罩在白烟的光芒下，怪物的皮毛互相摩擦着，利爪敲击发出金属般的清鸣，狰狞的面庞闪动着，咧开的嘴中，发出一声声咆哮。 一切都显得荒诞而疯狂。 一颗珠子般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到白晓手里。 “拿走吧。”怪物注视着白烟，白烟的主人安静地与它对视一眼，“我把所有自己所知道的都放在里面了。” “除此以外。”它补充道，“你提供给我的那两个人类的形象，今天我找到了其中一个，两次。” “一次是我亲眼看见它从悬崖附近往外走，还有一次是安告诉我，她在自己的领地里看到过它。” 它朝面前的怪物点头示意。 蓝色的怪物歪了歪脑袋，覆盖着短绒毛的脑袋晃动着，白烟跟着移动，在空中形成弯曲的痕迹。 “谁？” “那个高一点的，肉比较多的。” 怪物给出的描述足以让很多人类汗颜，但至少白晓听懂了。 依丝缇娜被发现，不足为奇，毕竟她在神之镇。 白晓现在思索的，是依丝缇娜现在还在不在神之镇。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的她？” 人形怪物对安示意，后者张开嘴，发出几声呜咽般的声音。 不需要怪物的翻译，白晓已经听懂了安的语言。 “月刚刚隐没时，阴霾之墟。” 他知道这个地方。他对神之镇外围的大部分地方都了如指掌，他对地名的了解，也大多来自怪物们。 阴霾之墟位于中间地带，既不靠近神性峡谷，也不在最边缘，因其常年弥漫的遮蔽月光的霾而得名。 白晓思索了一下，脑海中出现神之镇的三维地图，阴霾之墟被重点标记出来，一条条路线沿着道路从那里向外延伸。 “谢谢。”白晓对长有卷曲羊角的怪物点点头。安摇着脑袋，嘴角弯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睛微弯，像是在笑。 他收好储存有大量信息的珠子，向远处走去。 他决定去看一眼。 白晓已经模拟出几十种依丝缇娜可能的行动路线，并循着其中最可能的一条，逆着向阴霾之墟走去。 如果依丝缇娜还在神之镇，就再好不过了。 苏娜那边的线索断了，但依丝缇娜却从神性峡谷出来了，他又有了追寻的线索。 此时怪物们仍在狂欢着，咆哮声不绝于耳，怪异的身躯在黑暗中摇动着，血腥味儿弥漫开来，一场场街头格斗正在举行。 白晓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向阴霾之墟前进着，一路上不忘记观察着周围的事件。 有很多怪物都认出了他，它们有的对他视而不见，有的伸出利爪蠢蠢欲动地向他咆哮一声，也有一些向他发出友善的问候声。 白晓可谓是它们遇见过的最特立独行的人类了。相比其他猎神者，他不喜杀戮，更多时候只是默默地观察着。他甚至懂得喀里亚的语言。 虽然在月光洒落的时候，白晓会不可避免地与怪物站在对立面，但在大家默认的和平时间，它们与他总是能和谐相处。 怪物的思维中几乎不存在仇恨，它们更在乎单纯的战斗、或者娱乐，所以对白晓杀死过自己的同类没有太大意见。 于是白晓一路通畅，在正午时分来到了靠近阴霾之墟的位置。 正午，月完全隐去，又没有阳光，这里是完完全全的黑暗，浓郁得像一个巨大染缸，荡漾着漆黑的色彩。 这是大部分阿斯琉斯人休息的时候了，但白晓完全不觉得累，即使就在同一天内他经历了一场与霸主级怪物的战斗。 很幸运地，他很快在附近发现了依丝缇娜的新鲜气味。 有了气味作为线索，事情一下子好办了。 他很明确地跟着气味，靠着感知躲避着路上的障碍，在同时提升速度，飞快地追去。 依丝缇娜走得并不远，他很快发现了她。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安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周围是一片翻腾的白烟，散发着莹莹白光，照亮了依丝缇娜的红棕色发丝。 她静静地坐在一片废墟之上，目光盯着前方，就好像前面有个人一样。 白晓在不远处看着，思索着该如何套出她召唤怪物的方法。 依丝缇娜坐了良久，最后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她站了起来，手中已经握着一根枯枝般的物品。 这根“枯枝”就像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了她的手里，却又给人自然而然的感觉，白晓差点忽略了它。 这应当是苏娜从雪原人那里得到的那根枯枝，竟然出现在了依丝缇娜手上。 这让白晓进一步确定了依丝缇娜与苏娜的关系。但他对她们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依旧不知晓。 依丝缇娜的手中出现枯枝之后，她便起身，从废墟上轻盈地跳下，往远处走去。 白烟被人的走动而搅动，在空中翻腾着，但始终笼罩在周围广大的区域里。 白色的微光流水一般流动着，照应着地面上形状各异的废墟堆。 房屋以各种各样怪异的方式倒塌，砖瓦倾倒在地上，零碎的玻璃像罐中倒出的彩色珠子分散开，呈现流泻开来的姿态。 环境很安静，只有白烟无声飘动，如显了行迹的风，缓缓地流动而过，偶尔撞上一两根弯曲的金属支架就分散开来。 废墟犹如云海中的岛礁与小船，在微光的照映下显出冰山一角。 身旁突然有一个物体靠了上来，白晓听见了绒毛簌簌摩擦的声音。 他侧过头，看到这里的主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名为“安”的怪物安静地走了过来，琥珀色的清亮眼眸注视了白晓一会儿，然后转头朝向依丝缇娜的方位。 白晓伸手摩挲了一下怪物的蓝色绒毛。 安抬头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它抖了抖毛发，向前一步，看向四周。 “嗬……”白烟中很快传来了嘶哑的吼声。怪物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逐渐浮现。 依丝缇娜很快察觉到了动静。她微微侧过头，余光扫向四周。 “唰——” 长剑出鞘，划开了面前的白烟。 这是一把十分细长的剑，反着银灰色的光，几条刻痕沿着剑身蔓延到剑柄，最后形成简单的花纹。 这把武器看起来很朴素，但一出鞘白晓便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依丝缇娜出剑，一个利落的横劈，眼前怪物的脑袋滑落下来。 安动了动，抬眼注视着这个女性人类，似乎对于她那一剑的威力有些惊讶。 各个方位都传来了怪物的嘶吼，尖刺、酸液与冰棱铺天盖地地飞来。 依丝缇娜面无表情地环顾一眼，随即举起了剑。 “叮叮叮——” 尖刺与冰棱被弹开了，酸液都打空了。 依丝缇娜在一个呼吸间身形移动了十几次，仿佛加速的舞蹈。当她停下时，剑身仍在微微抖动。 下一刻，周围怪物的身体一层层分割开来，像是被无形的丝线一齐割开了身体。一层层肉块滑落在地上，头颅骨碌碌滚落。 安踢了踢地面，歪了歪脑袋，用琥珀色的眼眸盯着她，微光映入它的眼睛，显得亮晶晶的。 它似乎有些迷惑，有些好奇。 为什么一个甚至不是正式猎神者的人类能够有如此实力？ 白晓也挑了挑眉。 依丝缇娜有如此实力在意料之中，但真正展现时仍旧让他有些惊叹。 刚才出现的都是中等级别的怪物，虽然是在中等怪物中很平庸的一些，但一个非正式职业者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看来依丝缇娜经过某种强化或锻炼，抑或是有特殊的能力。 安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它向白晓看了一眼，随后从鼻中喷出一股浓郁的白烟。 下一秒，一个人影悄然浮现在白晓背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人形的怪物，外貌上看去是一位相貌普通的男性。它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把金属大弓。 它向前迈了一步，身形悄无声息地骤然飘忽到白晓的身侧。 灰白色的弓被抬起，一支白色的弓箭搭在了弓上。 怪物拉开了弓，冷漠地看着依丝缇娜。 毫无声息地，白色的利箭飞射出去，隐没在白烟之中。但就在怪物身旁的白晓，已经感觉到了这支箭的迅猛与其中蕴藏的浓浓杀机。 安静的白色利箭，用一种平和的姿态，优雅地飞向了依丝缇娜。 那白色矿石制成的箭头，在飞行过程中渐渐镀上银光。 最后，那利箭，闪烁着致命的银色光芒，逼近了依丝缇娜—— 她回过头，瞳孔骤然缩小，深绿色的虹膜在光下犹如某种猛兽的双眸。 “谁——！”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厉喝，利箭被长剑弹到了一边。 她站在原地，举着长剑，凌厉的眼神环顾着四周。 怪物的肉块整齐地堆放在四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缓缓散发开来。 “嗤。” 白晓分明听见了身旁怪物的嗤笑声。 安抿着嘴，眼角弯弯的。 场面就这样冷寂了一会儿。 没有人出现。 依丝缇娜缓缓地收回长剑，敏锐地环顾着四周。 又等待了几秒，她垂下手，向远处走去。 安晃了晃脑袋，慢悠悠地跟上，同时对着白晓轻轻叫了一声。 白晓轻轻拍了拍它毛绒绒的大脑袋。 安舔了舔他的手心，然后转头对持弓的怪物呼喊了一声。 他们跟上了依丝缇娜。 后者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仍旧被跟踪着。她快速地向前走着，不时挥挥手，拨散周围弥漫的白烟。 阴霾之墟是很大的一片区域。而现在她正处于阴霾之墟的最中心。这里的低空弥漫着散发白光的烟，在黑夜遮蔽月光，在白昼播撒光芒。 阴霾之墟是安的领地的一部分，同样是它的居所，这里的怪物都为它统御。 白晓对这片区域了解得并不多，过去与安也没什么交集。他仅仅所知晓的，也就是安温和的性格与阴霾之墟的奇异。 此时，依丝缇娜依旧赶着路，很明确地走向外围神殿的方向。 她看起来不算很放松，但姿态平稳，神情平静，一副沉稳的样子。 长剑被她拎在手里，一副寻常的猎神者赶路模样。 她的速度很快，现在已经要离开阴霾之墟的中心——这一大片弥漫着白烟的地方了。 这时，不用安示意，人形的怪物已经举起了弓箭。 这次，四根白色利箭被同时架在了弓弦上，尖锐的箭头安静地朝向依丝缇娜的方向。 安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几乎是在利箭发射的同时，依丝缇娜迅速转过了身—— 利箭已经逼近眼前，但她的脸上不见丝毫惊慌。 她的眼神凌厉，表情冷漠，狭长的绿色眼眸凝神看向利箭，纤长的手指握住剑柄，猛地一挥—— 四声金属碰撞的轻鸣同时响起，利箭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怪物面无表情地看着。安看了白晓一眼，晃了晃尾巴。 突然间，一团黑云突然生成，然后暴起，笼罩住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的依丝缇娜，空气中泛起奇异的波动。 下一刻，黑云散去，依丝缇娜倒在了地上。 白晓走上前。 他思索再三，觉得关于召唤神性峡谷内怪物以及背后的目的等种种疑惑—— 还是直接审问来得有效。 安呜咽了一声，歪了歪脑袋，微笑着注视着倒在地上、被无形力量笼罩住的人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呼唤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所以……”自称为“雅格尔”的那个人形怪物盯着眼前的小物件，“用这个真的能呼唤来负载者？” 它手中拿着的东西，大约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布满一个个不规则小孔，像是一块风化的灰色石头。 “或许。”一只长有巨大嘴巴和蝠翼的小生物飞到了白晓的肩上，他一边调出一段音频，一边回答道，“总得试试。” 依丝缇娜的思维似乎被封锁了，白晓无法通过梦境、催眠等方式探测，但他依旧有了发现。 从她的声带附近，他取出了这个小玩意儿。白晓猜测这就是依丝缇娜发出的声音能够呼唤负载者的原因。 她手里的枯枝，白晓没有拿走，毕竟他不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他扫描了一份详细的结构图储存着，以后可以试着自己制作和分析一下。 这一次，安帮了他很大的忙。 因为它的吸引注意力，白晓很轻松地释放了巫术使依丝缇娜昏睡过去。之后它又派遣怪物帮他完成了取出依丝缇娜声带旁物件的小手术，毕竟他可不敢确保依丝缇娜会不会还有着什么手段，能够在昏迷时记录取走那个物件的生物。 虽然安在最后要走了两个物件的结构图，但白晓依旧认为它只是一时兴起帮了他而已。 它们都是很纯粹的生物，没有人类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有单纯的情感。 现在，依丝缇娜依旧在沉睡。白晓不能确保自己的巫术能够让她昏睡多久，于是在取到那个小物件后就立即通知怪物，来到了望谷塔。 这时候仍是白天，黑暗正浓，怪物们在外面四处玩乐着，人类则大多在休息。 “……好吧。”怪物雅格尔看了一眼空中投影出来的结构图，然后把小物件塞进了自己的喉咙里，他的手指上伸出一小簇触须，卷着物件把它安放到相应的位置。 他们沿着望谷塔的楼梯一级级走上去，与此同时怪物按照白晓给自己的音频，张开嘴发出高频声音。 他发出的是完完全全的超声波，没有依丝缇娜那人声的宛转，听起来更像是高亢的鸣叫。 带着一阵阵的波动，悠扬的声波朝着神性峡谷传播开去。 白晓已经提前隐藏起来，他可不确定召唤来的负载者会不会认出自己而再次攻击。 这次他准备充足。 雅格尔快步走上瞭望台，随即一阵强风就吹了过来。怪物愣了片刻，随即僵硬的面部显出惊讶、喜悦混合着恐惧、不安的表情。 白晓隐藏在一边，定睛看去。 人脸上是金属色的鸟喙，裸露的皮肤上都是褶皱，老鼠般的细长尾巴，两只前肢扭曲在一起，后爪抓在栏杆上，长长的利爪接在一起。 没错，就是它，依旧是先前那只。 远方传来两声长啸，两只体型小些的怪物飞了过来，布满倒刺与鳞甲的身躯在空中划过发出呼啸。 三只怪物一齐站在栏杆上，弯着脖子注视着眼前的人形怪物。 雅格尔微微后退一步，手闪电般握住了刀柄。 明明十分警惕，但它的手依旧在握住武器之后又缓缓松了开来，尽量做出冷静、放松的姿态。 三只负载者晃动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它，然后抬起头颅，张开原本环抱在胸前的前肢，微微抽动了一下双翼，互相之间发出轻声鸣叫。 白晓在一旁观察着，他心中也微微有点紧张。 不过这次他隐藏的很好，三只怪物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疑惑地交流着，似乎在谈论眼前的生物到底是谁。 雅格尔面对三只庞大的负载者的打量，脸上丝毫不见惊慌的神色，在最初紧张了一下后，迅速冷静下来，站在原地，神色平稳地面对着它们。 最终，三只怪物商量了一会儿后，身形最为庞大的负载者抬起前身，张开双翼。 一大团阴影在面前展开，金属般的利爪如闪电般出击到雅格尔面前。 雅格尔感受到了寒意，但他依旧待在原地，神态自若。 怪物抬头长啸了几声，身旁的两只负载者在栏杆上跳动着，倒刺不断竖起又放平，发出“簌簌”的声响。 猛然间，它又收回了双翼。 注视了雅格尔半晌，它微微俯下了脖颈。 雅格尔暗地里松了口气。他微微回过头朝白晓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走上前，摸了摸负载者的脖子，翻身骑了上去。 负载者又是长啸一声，拍打着双翼起飞。但它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瞭望台周围徘徊着，脑袋一会儿转向望谷塔，一会儿转个一百八十度看向神性峡谷的方向。 两只小一些的负载者在它身旁上下飞舞着。它们像是在空中蹦窜一般毫无规律地乱飞，一会儿又受惊一般突然一抖身形，往上拔升一段。 它们张开鸟喙，露出细密的利齿，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其中又夹杂有尖利的啸声，十分怪异。 它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雅格尔有些不安。他手握着银色长刀的刀柄，一手拍了拍身下的怪物，尝试催促它飞回神性峡谷。 但负载者不吃这一套，它们自顾自地在空中混乱地飞舞着，像是刚刚破壳而出的幼鸟模样的身躯在寒风中飞动着。 白晓猜测它们是在寻找自己，也有可能让它们飞回还需要其他指令。 他不动声色，默默站在原地观察着。 过了良久，负载者们齐齐昂起头长啸一声，终于放弃了寻找，转过身，拍打着双翼，朝着远方那道裂缝一般的峡谷飞去。 雅格尔松了口气。它紧紧抓住负载者脊背上的一根尖刺，目光望向远方。 即使周围是浓厚的黑暗，它依旧观察到了峡谷的轮廓。 那有高低起伏的建筑物，交错相通的街道，成群结队提着油灯走过的巡夜者，高大巍峨的废墟群，峭壁之上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洞窟，一双双在黑暗中默默观察的双眼。 以及那座屹立于高山之上、如辉煌王座般俯瞰整个峡谷的神殿。 一幕幕画面从记忆中涌现，与眼前的景象交错在一起。 雅格尔感受着风从耳畔呼呼吹过，浓郁的污秽之力逐渐弥漫开来，它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起来。 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长刀，忽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 负载者就在他的身下，以飞快的速度向峡谷进发着。想着自己正操控着原本只能仰望的同类，它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渐渐愉悦起来。 目的地就在前方。 那个他的出生地，过去生活的地方、战斗的地方，自己真正的归宿。 很少有太大情绪波动的雅格尔，此时也不禁激动起来。 很快…… 但在那之前，它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雅格尔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他猛地转过身。 手中长刀出鞘。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击杀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白晓对他抱有杀心，雅格尔未尝不是没有同样的想法。 它早已料到那个人类不会放它回神性峡谷，自是早早做好了准备。 面对一道破空飞来的火光，它手中握着长刀往身后劈去，一道无形的气流随着刀刃的划过呼啸着飞出，火焰在空中溃散成星火。 但一道黑影随即打破了火光，如毒蛇般飞了过来。 尖端的钩子与长刀碰撞，发出轻响。 火焰散开了，照亮了白晓面无表情的脸。 负载者发出高昂的叫声，它们的速度慢了下来，周围的两只怪物上下飞舞着躲避火星。庞大的怪物啸叫一声，转过脑袋看向上空，似乎有些不解。 用特殊的金属制成的长鞭动了。比起普通的鞭子在印象中的柔软、灵活，这金属鞭要凌厉许多，更像是雨林中的蛇王，毫不掩饰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金属的身躯在空中发出啸声，鞭子转了个弯，钩子钩住了长刀，一阵晃动，巧妙地牵制住了这把武器。 雅格尔不着急于挣脱，它抬头看向前方，白晓和它对视着。 “呼——呼——” 巨龙模样的怪物扑打着双翼，狰狞的头颅随着身躯上下晃动着，头顶的十支利角在黑夜中发着赤色光芒，呈现半透明状，与漆黑的鳞片相衬映，更显得狰狞。 白晓稳稳地站在巨龙的背上，居高临下注视着怪物。 雅格尔的脸上显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它嘶吼着用怪物的语言说道： “我说那头外围唯一的龙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到了你手里。” 说罢，它一抖手腕挣脱长鞭，又对巨龙嘶叫几声，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冷漠与不屑。 “昂——！” 黑色的巨龙用咆哮回应了它，一阵星火在利角上跃动着。 与此同时，灰黑色的武器毫不停歇。一道黑影在空中呼啸而过，又缠上了雅格尔。 后者试图躲闪，但如今它在负载者的背上，不能灵活地行动，只能在小范围内移动躲闪着。 它猛地向外一挥银刀，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呼啸切割着，刀身轻轻抖动着，不断对抗着长鞭的攻击。 但黑色的鞭影像毒蛇一般从各个方向出击，在黑色的天空下像是群魔乱舞。 雅格尔冷笑一声，座下的负载者不听它差遣，但这不代表它就没招了。 几道黑色流影从它身侧呼啸而过，划破天空，带着凌厉的啸叫冲向白晓。 巨龙在空中一个灵活的翻腾，轻薄的双翼从它身边划过。 白晓的耳畔尽是呼呼的风声，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 “嗡嗡……” 翅翼疯狂拍打的声音从身旁呼啸而过。 那是几只昆虫。 它们的体型极小，大约只有一粒芝麻大小——相比其他被污染的昆虫来说，这的确是很小的了。 但它们的双翼很长、很宽，呈透明状，不易被察觉，只能听见嗡嗡的声响。但偶尔翅翼扇动间，却能感受到翼的边缘如刀刃般锋利。 几只昆虫在巨龙身边飞舞着，不断回转往复地飞行，并随着巨龙的移动而移动，渐渐缩小着包围圈。 白晓额外注意了它们一眼。 这是他没见过的种类，想来要不是平日里它们居住得很隐蔽，就是雅格尔自己催生出来的，抑或是从神性峡谷带出来的种类。 昆虫的翅翼碰到了巨龙，刀刃般切割着漆黑的鳞片，发出刺耳的声音。 巨龙低低地咆哮一声，拼命晃着脑袋、甩着尾巴想要甩掉这些恼人的小家伙。但它庞大的身躯使这些举动成为了徒劳。 白晓收回武器，与雅格尔对视一眼。 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此时负载者们已经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对于目前的状况有些不解。两只小负载者扑打着双翼停在一旁，左右摇动着脑袋，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 大的负载者看起来智慧更高一些。它看起来有点想帮忙，在空中挥舞着双翼，几次想要上前攻击巨龙，却因为骑在它背上的雅格尔的动作而停了下来。 它发出尖利的啸声，表达着自己的不爽。 雅格尔此刻只觉得它是个碍事的家伙。 它的手里紧紧握着长刀，武器的威力已经被它尽力发挥起来。 它面上看起来很是自信，实际上却紧张得很。 它隐瞒了一些底牌，白晓何尝没有隐藏他的实力。 银刀用力向前挥出，一道黑影从刀刃上蔓延开来，瞬时涨到几米长，劈向白晓。 此时，巨龙周围的几只昆虫扇动着近一米长的双翅，不断切割着巨龙的鳞片，把它围困住了。 白晓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刀刃，他在一瞬间接驳上巨龙的精神力，轻松地掌控了它的身躯。 只见那一瞬间，巨龙身子一扭，霎时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双翅一收，硬生生挣脱了昆虫的包围圈。 紧接着巨龙一展双翅，咆哮一声，一阵无形的波动传递开来，紧接着是一圈圈扩散开的火焰，热浪扫过，几只芝麻大小的昆虫无力地坠落下去。 雅格尔瞳孔一缩，脸上控制不住地出现凝重的表情。 毫不停歇地，金属长鞭在空中舒展身形，尖端的钩子划破了空气，在怪物身上钩下一块肉来。 雅格尔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挨了好几鞭。 金属制成的长鞭，不再单单是牵制的武器，比起有刀刃的武器伤害不高。那一节节的锯齿和尖端的钩子，都是杀伤利器。 雅格尔好不容易适应了白晓的攻击套路，却又听到一声轻响。 在它忙于防守之间，白晓已经操控着巨龙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负载者发出愤怒的啸叫声，胸前扭曲的前肢伸出，紧紧地掐住了巨龙的脖子，金属般的鸟喙张开，细密的利齿狠狠地嵌进巨龙的血肉里。 巨龙也不甘落后，巨嘴同样咬住了负载者的身体，霎时间血肉飞溅。 一道黑影笼罩在雅格尔头顶，它悚然抬头，只见一把似斧似镰的武器从天而降，发出悠长的呼啸。 下一刻，伴随着血肉被击中的闷响，肉被切割开，雅格尔身形不稳，几乎从负载者身上掉下去。 巨龙挣脱负载者的利齿，几个腾挪转移位置躲避攻击，随即白晓进攻，鹰首斧发出呼啸，不断砍向雅格尔。 比起其他斧子之类的武器，鹰首斧更加轻盈，因此攻击力稍显不足，但它的攻势更灵活、也更快速，配合元素引导性带来的附加伤害，这把样式独特的武器在白晓手里发挥了巨大的杀伤力。 在之前白晓大多用长刀与雅格尔对战，因此雅格尔并不熟悉另两种武器形态。 此时，它已陷入劣势，节节败退着。 白晓与它对视一眼，他从它的表情上读出了不甘与愤怒。 但情绪的波动在此刻是毫无意义的。 巨龙鬼魅般的身形无声无息地划过负载者。 怪物的头颅缓缓滑落。 白晓接住这个死不瞑目的脑袋，用匕首从它的喉咙中取出了那个石头般的物件。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告一段落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负载者在空中啸叫着，迷惘地转着圈飞行，它不时用鸟喙戳戳背上的尸体，似乎在疑惑它为什么一动不动。 周围的两只负载者蠢蠢欲动，想要攻击眼前的不速之客。 白晓收回对巨龙的细致控制，一声令下，黑色的巨龙喷出一股氤氲而上的白雾，调头，以比来更快的速度，飞离了神性峡谷。 几只负载者一开始没搞清楚状况，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间，如今它们尖叫着想要追击，最终也只是啄下几片鳞片而已。 黑龙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悬崖旁。 “嗵——！” 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它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白晓从它的背上跳下，看向正疲惫地喘气的巨龙。 这头怪物的原身是外围的一只新龙怪物。它的实力底子很好，但被白晓抓住后是作为交通工具而进行改造的，因此实力并不算强。比起之前在与霸主级怪物的战斗中牺牲的那个实验体，它的整体实力要差上一筹，也就飞行能力过得去。 此次使用它对雅格尔进行追击，几乎将它的潜力压榨到极限。在白晓的控制下，它爆发出了堪比负载者的飞行速度，攻击强度也高了不止一倍。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它受到了巨大的损伤。据白晓估计，可能要花费一年时间、配合大量药物进行治疗，巨龙受到的损伤才能痊愈。 然而，白晓压根没那个精力去帮它恢复。 他毕竟属于人类的阵营，对于黑龙也仅仅是抓来利用而已。 目前关于雅格尔的事情已经解决，他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同时也没有把雅格尔这个隐患放回神性峡谷。 关于依丝缇娜和苏娜的事，目前他也有了一些线索，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情。 但更深入的真相，就不是目前他的层次可以探查到的了。 或许一切的前因后果，还是得进神性峡谷才能知道。 所以接下来一切事情都告一段落，白晓会静下心来，全力冲击更高的阶段，进入神性峡谷。 给巨龙下了自己找个地方休养的命令后，白晓拿着那个石头一般的小物件，往回走去。 他的身后，巨龙俯下如小山般庞大的黑色身躯，在原地休息起来。 它已经太过疲惫了，以至于不能再载白晓一程了。 白晓没有在意，只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地。 月在北方露出一点点月光，一点点驱逐着天空中的黑暗。风很大，流云在空中急速翻腾移动着，像是匆匆的旅人。 屋子里有一丛火焰在壁炉中熊熊燃烧着，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寒冷与黑暗。一只细嘴兽慵懒地躺在厚厚的垫子内，惬意地半眯着眼。 看到主人的归来，它微微地抬起头，注视着他。 这只细嘴兽如今在神之镇可算是有点名气。它的名气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的后代。 当初白晓曾有过把细嘴兽培育成一个宠物品种的想法，但后来改变主意，将细嘴兽的后代朝另一个方向培育。如今，这只细嘴兽的所有后代，都在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 白晓看到屋子里的场景，环视一圈，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内的事。 依丝缇娜不见了。 按照他给依丝缇娜的昏睡术法的剂量，怎么说她也该昏睡上一天一夜，但如今，仅仅只过了四个小时，她已然消失不见。 可惜了。 白晓看看手中的小物件。 他原本还想把这个东西还给依丝缇娜的。 白晓弯下腰把细嘴兽提溜起来，晃了晃，算是惩罚它没有看好依丝缇娜。 小动物不明所以地叫了一声，然后晃动四肢奋力挣脱，溜走了。 不过，他实际上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毕竟就目前来说，依丝缇娜也没有做什么太过有违阵营的事。 白晓走到窗边，拉开玻璃窗。 “呼——”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把室内的温暖席卷一空。壁炉里的火被吹得矮了一头，火焰在空中颤动着。 细嘴兽发出不满的叫声，躲到了垫子底下。 白晓迎着寒风，眯着眼看向远方，许久没有打理的白发在空中飞动着。 下一刻，风向忽然一转，像是被操控着，朝完全相反的方向吹去。 他拿着石块一样的物件，轻轻一扔—— 石块像是一片树叶般在空中摇荡着，飞向了远方。 白晓不是不想留着这个物件，但它身上没准有留有什么追踪手段，还是扔掉了好。 扔掉了物件，他关上窗，屋内终归宁静与温暖。 他伸出双手，一股无形的能量从天花板上从天而降，洗涤着两只手掌。 一丝丝黑色的气体，慢慢地被剥离出来，在空中扭动着，似乎想要离开。 一束粒子被施放，并迅速放电，蓝色的电光不断闪过，黑色的气体被消除干净。 白晓拍了拍手，在确保没有术法残余之后，终于坐了下来。 靠在软和的沙发上，他挥挥手，一本厚厚的书飞了过来。 他翻开书，正准备翻阅一会儿，却看到书的第一页上有一行字闪着微光浮现。 是泷发来的讯息。 泷作为白晓这一批猎神者里资质最好的人之一，实力上升得很快，就在几十天前，他已经进入了神性峡谷。 白晓在各种研究上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实力的进步反而慢下去了。 但这不妨碍两人的交流。 在阿斯琉斯人里，泷是一个意外的很好学、热爱钻研的人，他不时向白晓请教和探讨关于神之镇的各种问题。 在阿斯琉斯的学术界，白晓已经算是母庸质疑的大佬了。在两年内，他先后发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其中包括神之镇外围生态、阿斯琉斯生态、污秽粒子的利用、辐射器官结构等的研究报告，对于阿斯琉斯学术界来说全都是陌生领域。 白晓甚至提出过利用改造怪物为人类进行服务的观点，但阿斯琉斯人对此褒贬不一。 如果说其他同一年龄段的天才们的荣誉都在战斗方面的话，白晓在猎神者中的名声几乎都来自自己发表的论文。因为他的观点、研究报告与平日里沉浸在观测探究之中的行为，他被猎神者们评价为“超脱于阵营之上的学者”。 泷对于白晓的理念和研究成果很感兴趣，他自己也对神之镇的生态进行过研究，两人经常利用远程讯息传输进行交流。泷算得上是白晓在阿斯琉斯唯一的朋友了。 书页上的一行字迅速变化展开成为一段文字。 白晓仔细阅读着。他沉吟片刻，用短短的几行字作为回应，发了过去。 他抬头望望窗外。 月光正在空中浮动着，显得美轮美奂。 白晓这一天都在奔波，但他一点都不感觉累。 接下来，他要做的—— 就是提升实力，真正地进入神性峡谷。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神性峡谷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当他再一次站在悬崖边时，白晓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没有人告诉他，其实所谓的进入神性峡谷，就是自己找办法下去啊！ 实际上，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是被允许的，例如骑着飞行生物飞下去，或者简单一点，直接跳下去。 别看峡谷与悬崖的垂直距离至少有两千米，要是普通人跳下去那妥妥的是粉身碎骨的结局。但能够被批准进入神性峡谷的那都是优秀的猎神者，这么点高度，只要方法得当，自然是不成问题。 白晓站在悬崖边，俯瞰向远处的峡谷。 神性峡谷就像是一条深而宽的恐怖疤痕，横亘在面前，犹如一把大刀，把大地干脆利落地一切为二，留下四面峭壁被风雨侵蚀，刻出一道道直直的纹路。 许久不露面的维吉尔德站在一旁。他面无表情，那道长长的疤痕依旧笔直地印在脸上。 “神性峡谷里和外围是截然不同的。”他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道，但不免有些严肃，“在那里没有秩序就是秩序，诡异的事情每分每秒都在发生。你要注意，不能以对待外围的态度对待峡谷。” 白晓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早已从雅格尔提供的资料中了解过峡谷，正如维吉尔德所说，峡谷内更加危险，浓郁的污秽之力导致诡异的事情层出不穷，有时连里面的怪物自己也搞不明白。 但要说完全没有秩序，白晓是不信的。根据雅格尔所言，其中的怪物中有着严明的阶级制度和不同的职责，这可是很“有序”的一点。 维吉尔德就这样简单地嘱咐了一句，就向前走去。 他的脚踏在空中，仿佛走上无形的阶梯，一级一级向下走去，很快消失在了白晓的视野里。 白晓的视线从峡谷一直扫视到对面巍峨耸立的神殿，心中有些感慨。 他原本的预计是在一年左右达到进入峡谷的资格，但实际上他却在得到神性峡谷的资料、杀死雅格尔之后花费了两年时间——一共加起来四年，才再次走到这里——悬崖边来。 在衍术上，他花的时间比预期多出了一倍不止，此外在灵术上，他也下了苦功钻研许久，除此之外又思考钻研了自己的道路，才申请进入神性峡谷。 在此期间，与他同一批成为猎神者的几名天才，已经在一年前陆陆续续进入了神性峡谷。 不过白晓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他一直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别人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并不关他的事。 望着深陷下去的峡谷，他转过头，对着眼前的莹蓝色身影轻声说了句： “走吧。” 安的脸上扬起灿烂的微笑。它展开羽翼。 “呼——” 层层叠叠的羽翼霎时间舒展开来，在空中卷起柔和的风。层层羽毛在风中微微抖动着，像是起伏的蓝色海洋，从莹蓝色，至湖蓝、孔雀蓝、银蓝，泛起波澜的羽毛在月光下荡漾着美轮美奂的色彩。 载着白晓，安向前一跃，四对长而华丽的翅翼上下扇动着，稳稳地在空中飞行，慢慢地向下飞去。 安在空中飞行的身姿很是优雅，脖颈微微向前伸，身体保持成一条直线，羽翼展开似八条绸带。它的嘴角带着一抹浑然天成的微笑，像一位舞者在空中舞蹈。 它的速度却不慢，风声呼啸间，便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环境猛地一暗。 月光好似被遮蔽了，一大团若有若无的阴云笼罩在天空上，一栋栋灰砖的房屋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屋檐上饰有银色的金属花纹。一些杂物堆放在屋子外面，一辆马车停放在路边。一切都纤尘不染，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好像人们刚刚撤去不久似的，只有路中央一堆散乱的灰白色骨头，透露出荒凉。 “谢谢。”白晓从怪物的背上跳了下来，对安说道。 安晃了晃脑袋，发出了呜咽一般的声音。几缕鬃毛垂到了眼前，它便向上吹气把鬃毛吹到耳后去。 安对白晓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扇动羽翼离开了。 白晓注视着它远去的莹蓝色身影。 安与他的关系是很不错的。白晓一直对这只怪物很好奇，根据他的观察，安有很不俗的实力，它的能力是超于外围所有怪物的——即使是霸主级怪物也要差上一筹。如果它想，纵使在神性峡谷，也能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位置。 但根据调查，安并不是来自峡谷内的怪物，它一直生活在外围。 所以安的存在是一件很令白晓惊奇的事情。 虽说他很好奇，但也没太多地去了解安。 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事情，也有一些似乎本不该出现在它出现位置的家伙，有时候即使是充满好奇心如白晓，也不会过多地去探求这其中的故事。这就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就好像阿斯琉斯的人们不详细追问白晓过去的经历一样。 直到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收回视线，环顾四周。 环境看起来有些诡异，这在意料之内。 这里的怪物的确比外围强上不止一个等级。 感知着迅速逼近的几个身影，白晓在心中评价道。 下一个瞬间，三只怪物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嘶嘶……” 一只怪物身上长有细密的鳞片，长有长长的蛇尾，如蜥蜴般匍匐前行。它吞吐着信子，沿着高低起伏的房屋的外壁，爬了过来，蛇尾在身后弯曲扭动着。 “呜——” 正前方的道路上则走来一只巨犬模样的怪物。它远看就是狗的模样，近距离观察却能发现它的身上长满大大小小的孔，向内凹陷，不时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孔中涌动。巨犬的脑后伸出密集的利角，头颅中央有一个深深凹陷的大孔，不时有几只眼珠浮现，无声滚动着。 “……” 最后的是一只沉默的怪物，呈人形，身材高大瘦削，不是很强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成年男性人类。但它的脖子上连接的不是人类的脑袋，而是一个圆球模样的东西，白底，正面有规则的黑色纹路，圆球的上端伸出很多小角。 “呲！” 长有鳞片的怪物率先进攻了。它后腿一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了面前的人类，蜥蜴的头颅上裂开一条条缝，那是一张张嘴，细密的尖牙在月光下闪耀着。 白晓站在原地，用长刀形态的黑月接下了它的攻击。 “铮——！” 利爪和鳞片与金属碰撞，一股庞大的力量传递过来。 白晓感受着它的力量，迅速将自己与它做了个比较。 然后——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谷内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刺啦——” 灰黑色的刀刃刺进了怪物的心脏，鳞片碎裂、迸溅开来。 怪物的蛇尾在地上翻腾扭动着，它高高地抬起头颅，蜥蜴般的脑袋朝向人类的方向，信子从嘴里伸出耷拉在嘴边。 它的心脏被洞穿，但仍没有死，不甘心地发出嘶叫声。 白晓与它猩红的眼眸对视一眼，然后迅速把刀拔出。 粘稠的血液四溅开来，怪物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发出最后一声嘶叫之后，就脑袋一歪，死了。 此时巨犬不过堪堪来到白晓面前，看到另一个同类一个照面就被杀死，它的脚步放缓，额上的凹陷内浮现几只浑浊的眼珠，挤在一起，齐齐看向白晓。 那只人形怪物最为缓慢。光从它的模样上，看不出它用什么探查周围的世界。 只见它不紧不慢地在巨犬之后走了过来。 巨犬微微回头，警惕地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朝旁边让了几步，让人形怪物先通过，它则站在原地，观望着。 白晓把长刀上的血珠抖掉，随即抬起头看向这个怪物。他打量着那个古怪的球形脑袋，心中隐隐警惕起来。 怎么看，这两只怪物模样更为诡异，能力也应该强上一些。 白晓刚才稍稍试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估摸着对付这里最低级的巡夜者不成问题，但再高等一点的，可能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随着人形怪物的走近，似乎有一些诡异的东西散发开来，若有若无，让白晓心生警惕。 巨犬踱着步子，低低地吼着，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看上去颇为忌惮的样子。 这只人形怪物看起来不简单，白晓思索片刻，决定绕过它。 第一天来到神性峡谷，他并不着急于测试自己的实力，而是想大致地观察一下峡谷内的情况，同时前往一个约定的地点。 于是他在人形怪物准备攻击前，随手扔了个火球糊它脸上，让它的动作延迟片刻，随即离开了。 发现自己的目标步履轻盈地逃走了，人形怪物迟缓地停下步子，顿了顿，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缓缓向前走去。 巨犬倒是焦急地低吼几声，但它之前退开了几步，与白晓拉开了距离，此时想要追上他，是不可能的了。 它低头嗅了嗅地面，迟疑地抬了抬爪子，走动几步，又抬头看看缓缓行走的另一只怪物，最终迅速奔到蜥蜴怪物的尸体旁，张开巨嘴大快朵颐起来。 白晓绕开人形怪物，也没有去往远处，脚步放缓下来，慢悠悠地沿着一条道路逛着。 神性峡谷的环境总是会让任何一个第一次从外围进来的人啧啧称奇。 干净的街道，完整的建筑，静谧的气氛，就像是一座陷入沉睡之中的城市，十分平和。 没有弥漫着血腥味的寒风，没有怪物尖利的嚎叫，若非这里空无一人且十分阴暗的环境、愈发猩红的天空以及偶尔出现的森白色骨架，这儿完全就像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市。 白晓用手指摩挲过身旁一栋小屋的墙面。 纤尘不染。 这个地方实在是干净得过分，没有灰尘，没有苔藓，没有蜘蛛网。 他仔细查看着角角落落，得出一个结论： 这里没有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小生物，没有蜘蛛，没有蚂蚁，没有飞蝇，没有蚯蚓——除了具备一定实力的怪物，除此以外，细菌和微生物也很少。 这是不是说明了，这里没有完整的生态链？ 这个结论在白晓的意料之中，但也让他感到些许沮丧。 在没有完整生态链的地方，研究起来永远会少一分乐趣。 不过，这里同样有着独特的地方。 其一，白晓已经有些许了解，即是怪物间的阶级制度。 按照实力和种类的混合划分，这里的怪物被分为巡夜者、提灯者、负载者、戍守者、尖峰利兽等等。 其中，负载者就特指一种怪物，即白晓曾见过两次的似鸟似人又似鼠的怪物，这种怪物专职运输。 而其他大部分称谓，没有专门的怪物种类，而是根据实力、形态、特有能力进行划分的、既指阶级又指职位的称呼。 在这一方面，猎神者研究得不深，他们知道怪物之间有阶级和职位划分，但不清楚怪物间流传的名称，只是拿自己的一套体系来称呼。 其二，就是怪物的等级方面。 被污秽之力污染的怪物，在阿斯琉斯被分为数个等级。 最低级的，就是被感染者。它们是正常生物被逸散的少许污秽之力污染后形成的。 再高一级是污染者，是被浓郁的污秽之力污染后的生物的称呼。 接着是污秽者和污秽之灵，污秽之灵是直接经受污秽之种污染的生物，例如邪神，污秽者是由污秽之灵污染的生物，常常担任污秽之灵的守卫者与仆从的职位，例如邪仆。 在神之镇的外围，污秽之力较为稀少，几乎没有被感染者等级以上的存在，但在神性峡谷就不同了，这里污秽之力浓郁，邪神亲自坐镇，即使最低级的怪物也都是污染者，污秽者也能经常看到。 所以这里的怪物比外围外貌更为诡异，能力也更强大。 这对白晓来说又是新的研究目标。 其三，是由污秽之力引发的奇异现象。 别看白晓目前经过的地方看起来很宁静、平和，但谁知道什么时候，污秽之力的纠缠就会突然引起一场空间扭曲或者塌陷，抑或是把人拉进记忆战场，与源源不断的扭曲怪物作战。 诡异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神性峡谷发生，这些随机事件的危险程度有时甚至超过了独自直面一只邪仆的危险性。 猎神者们都对此颇为忌惮，与此同时也积极研究着，企图发现其中的些许规律来减少灾难降临的次数。 不过他们的研究方式也很简单粗暴：直面危险，体悟危险。 这种研究的方式，白晓自认为是学不来的。 白晓在神性峡谷走了许久，路上也遇到了许多低等的巡夜者，他大多选择迎战，但遇到需要大量时间去解决的怪物，他会绕道而走。 “嘶……” 一只怪物的身体重重地落回地面上，它的身躯抽搐着，尾巴和脖子不甘地扭动一阵，最终无力地歪到一边。 周围还有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怪物，三只怪物的心口都有一道刀痕，皮毛被隔开，露出内里暗红色的肌肉组织。 一群麻雀模样的鸟儿在白晓的头顶盘旋着，几十对翅膀扑扇间发出凌乱而响亮的声音。 它们用黑玛瑙般的眼珠子打量了一会儿这个人类，忽上忽下犹豫了一阵，最终扑到三只怪物的尸体上，用锋利的喙啄食起来。 白晓慢悠悠地抖走长刀上的血珠，向着前方一栋高大的建筑前进着。 这栋建筑明显高出周围的建筑一大截，高耸的屋顶如一根银针般直入云霄，灰砖白墙上嵌有大量银白色金属花纹，屋檐下有一圈暗红色的波浪花纹，几十根细细的银线串编在一起，上面挂了各式各样的风铃，在无风的夜里安静地凝立着。 这是一座图书馆。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图书馆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神性峡谷里有很多座图书馆，或大或小，或坐落于曾经繁华的街头，或蜷缩于一条羊肠小道的尽头。 但无论是大是小，这里的图书馆都相当好辨认。它们总是比其他建筑高上一些，有着银针一般的屋顶形状，除此之外各有各的装饰风格，比起灰砖的居民楼和黑顶银纹的商铺，显得别具一格。 神性峡谷里有这么多图书馆，又把图书馆精心装饰起来……看起来从前的阿斯琉斯人很喜欢读书呢，白晓猜测道。 他推开厚重的木门走进这家图书馆，屋檐下被银线吊在空中的风铃晃动着，发出略显沉闷的响声。 入目的是一排排的书架，角落里有一个不大的柜台，墙上挂着一张纸，已经泛黄发卷，仿佛碰一下就会粉碎的样子，但字迹仍很清楚，语言与如今阿斯琉斯人使用的语言相似，白晓扫了一眼： 图书馆守则： 借书需公民证 借书需三十天内归还 续借需前来登记 图书馆内需保持安静，顶楼除外 欢迎捐书 欢迎无偿整理与清扫 最后还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相当简短，但白晓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公民证应当是过去的阿斯琉斯居民的身份证之类的证件，顶楼则很明显不是读书的地方，而是另有他用。 白晓一眼望去，图书馆内没有多余的装饰，有的只是一排排书架和整齐排列的书籍，像是无穷无尽的书的海洋。每隔几排书架，便摆放了一条长桌和十二把椅子，有些椅子被拉开了，有些椅子歪斜地放在一边，似乎上一瞬间，这里还坐着人似的。 白晓走上前去，这些长桌上大多还摆放有一些笔记本和手稿，应该是前来看书的人做的笔记。 几本书静静地躺在一边，被翻开朝上或朝下摆放着，书页上纤尘不染，与峡谷内的其他事物一样。 白晓很喜欢这里的环境。置身于书的海洋，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宝库。 他走过一排排书架，看向每一册书的书脊，工整的书名一列列映入眼帘。 泷在两年前就告诉了白晓关于这里的一些信息，并希望他来一趟。 白晓对他所说的内容也很感兴趣，于是刚刚熟悉了一下峡谷内的环境，就赶了过来。 位置已经在传过来的信息中标的很清楚了，外观也是一模一样，就是这里不会错了。 但白晓没有急着去找泷，而是慢慢走着，视线扫过每一本书的书名，有时碰到感兴趣的，还会拿下来翻看一下。 从人文至神秘学，这里的书包含了各个方面的内容。 《伊尔戈战役》、《寒流传记》、《元素猜想》、《外层空间之谜》、《月寒论与月光论》…… 这里的大多数对世界的猜想，都停留于很原始的地步，例如在《元素猜想》中，就把水元素和火元素列为元素的两种…… 当然，实际上水是由两种元素组成的微粒，而火也不能用单一的元素来概括。过去的学者把这两者列为相克的元素，一是精神力还没有发展到微观程度，二是他们看到水能灭掉生活中的许多火焰，便自然而然把水火放到一起。 除此之外，过去还有很多类似的观点，但随着精神力深入到微观程度，这样的观念都被迅速推翻了。 不过虽然有许多不再适用的理念，但白晓发现了许多过去的阿斯琉斯人提出的新颖观点，生活于极南之地的他们，观察事物的方式和思想有着相当特别的地方。 此外这里还有大量的人文书籍，白晓意识到这些书能够帮助他认识过去的阿斯琉斯。 但他还有正事要办，所以他暂时放下在图书馆泡上十几天的想法，走上了楼梯。 这里的楼梯并不是大气美观的螺旋式，可能是为了书籍节省地方。 二楼、三楼、四楼和五楼与一楼几乎是一样的布置，一眼望过去只有书和桌椅。 每一层楼都比较高，大约有四米五左右，因此显得高大宽敞。 相比之下，顶楼就显得狭小不少，因为屋顶的设计，顶楼空间狭窄呈三角形，倒不如说是一个大一点的阁楼。 这儿摆了好几张较小的木桌子和椅子，都毫无规则地摆放着，桌上凌乱地放了一堆堆书和笔记。 狭小的空间里还放了两个沙发，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拥挤。 不出意外地，泷正坐在一把木椅上，被如山般的书和笔记所包围，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什么。 白晓与泷大多是信息远程传递的联系，真正见面的次数不多，他略一打量，发现泷跟两年前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当然，并不是朝好的方面，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个颓废、邋里邋遢、眼神中透露着诡异的科研热情的青年……不过手上的薄茧、并不明显却遒劲的肌肉，还是显示出他并没有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个阁楼上。 用余光瞥见白晓来了，泷没有抬头，只道：“书在那张桌子上。” 白晓没有说话，目光随即落到一侧堆叠起来的书上。 这几本书的类别并不一致，但书页中都夹了一些笔记和书签。 白晓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也有浪费时间，迅速放到夹有笔记的页数。 几行字用笔圈划了出来，笔记上写满了疑问句。 他快速地翻看着这些被圈划出来的地方。 “沙沙……” 一时间，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虽然早已了解了一些，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些内容，白晓依旧有些赞叹，同时感到惊讶。 这些内容的伊始，仅仅是泷在探索这座图书馆时，长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中的一句话。泷敏锐地发觉了这句话背后潜藏的深意，随即在这座图书馆内开展了搜索，渐渐地在一些书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些文字的内容在引起了泷极大兴趣的同时，也意识到这可能牵扯到阿斯琉斯更深层次的东西。 光靠他一个人的探索实在是太缓慢、也过于弱小了，于是他想到了白晓。 他确信对方会对自己的发现感兴趣。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不仅仅是感兴趣，白晓从泷先前给予的资料中，也发现了许多自己正在探查的目标。 两个人的研究，原先一人在外围，一人在神性峡谷，内容似乎也完全不一样。但实际上，所有的信息如蜿蜒的溪流流入长河，汇聚到了一起，一同指向了阿斯琉斯那被隐藏起来的一面。 泷发现的第一句话，是一句诗。 “寒流打着旋儿吹向西方，用万古之灵谱写不朽乐章，永生永世地传唱。”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阿斯琉斯的西方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寒流是过去盘踞于此的寒夜神系主神的别称。 神灵的真名不可随意呼唤，于是人们便给这位孤独、强大又温和的神灵取了一个称号：寒流。 这位神灵的神职是寒冷、黑暗与月光，常常以一股寒风为化身在领土上巡视，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句诗中写道：寒流打着旋儿吹向西方，说明这位神灵曾前往西方。 按照神性峡谷的方位和“寒流”的领地来说，这里的西方应该是阿斯琉斯的西部。 诗中又言：用万古之灵谱写不朽乐章，永生永世地传唱。 按白晓的理解，应当是寒流在西部为自己设了一重保障，通过由信徒完成的特定仪式能够做到永生不朽，或者死而复生。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一是苏娜和依丝缇娜的诡异举动，二是自己会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三是……安，那只莹蓝色的与众不同的怪物。 白晓沉默不语，快速翻动着手中的书本，顺带把书中其他内容也大致看过一遍，以确保泷没有漏下什么信息。 这些被圈划出来的句子，无一例外的，都带有“寒流”、“西方”、“复生”、“永生”之类的字眼，抑或是一段对于某种仪式的隐晦描述。 白晓心中随着信息的完善逐渐明了起来，但新的疑问又一个接一个浮现。 “阿斯琉斯的西部是什么地方？”他问道。 “这正是令人惊讶的一点。”泷耸耸肩，“我也不清楚。” “我问过许多人，明明都是土生土长在阿斯琉斯的，连我们的西方有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是这块区域的信息被有意抹去了。” “没有人提到过那里，就像是忽略了一般，刻意让大部分人认为，大雪原、聚居地和神之镇已经是阿斯琉斯的全部。” “但最终我还是托一个朋友问到了一点资料。” 泷站起身，从一片狼藉的桌面上抽出一张泛黄破旧的羊皮纸来。 “这是一张从峡谷内某个图书馆里找到的地图。” 白晓接过羊皮纸。 纸面上的线条已经很模糊了，但一些熟悉的区域还是清晰可辨，旁边标有模糊不堪的小字。 从这张地图上来看，阿斯琉斯整体是一个圆形——但边缘不可能这么整齐就是了。在东部，雪白的大雪原如裘皮围巾般围住暗色调的一片区域，这是如今的聚居地，在过去只是一片荒地。 中心区域则用了明亮的银白色和明黄色，是一道如疤痕般的峡谷，一旁画着几座巍峨耸立的建筑——是峡谷对岸的神殿建筑群。 过去，这片区域是大部分人类居住的地方。 再往西方，神殿后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如今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荒地。 紧接着，地图上的颜色变换成了一种奇异的色彩，像是红色、浅绿色、明蓝色、米黄色组成的渐变色，并且画了一些抽象的线条，大致分辨得出来是生物的轮廓。 西部的边缘则是刀刻斧凿般的群山，夸张而凌厉的线条体现出这片区域是多么的难以攀登。 “喏，这就是过去的人们对西部的看法，说实话我看不太懂。”泷说道，一边转着手中的笔，“如今眺望那个方向，神殿后面只能看到一片荒凉，几乎寸草不生。” 白晓心中倒是隐隐有一个猜测。 “可能要前往实地看看。”他的目光仔细地扫过这些扭曲的线条，想要辨认出什么。 泷夸张地哀叹一口气，说道：“过不去啊。” “首先，我没有到峡谷另一端的能力。其次，那里的神殿可是‘它’的大本营，如果大大咧咧地跑到那里去，估计分分钟就发疯了。” “……我想我知道从哪里获得关于那里的信息。”白晓沉吟一会儿，说道，“——或许还能获得安全去往西方的途径。” “……”泷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笔，“依丝缇娜？”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怪物。”白晓回道。 他对于泷会说出依丝缇娜的名字并不奇怪，只要留心一点观察，就会发现这人的异样。 但猎神者们大多专注于战斗，留意依丝缇娜异常的人，很少。 “外围的？被感染者？”泷很感兴趣地停下转笔的动作。 “我想不是被感染者。”白晓的脑海中浮现那个优雅的莹蓝色身影，“我会去拜访它一趟的。” “那我有空再去找一下依丝缇娜，看看能不能套出些什么。”泷说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道，“不过这件事不急于一时。” “这些零散的信息，可能牵扯到阿斯琉斯背后的大事。”他继续道。 “我之前找那些资深的前辈，拐弯抹角儿地打听，他们要么一脸茫然，要么外表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实则话里话外都在警告我。” 泷叹道：“其实，许多资深的猎神者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事儿——有些迹象都已经如此明显了不是吗？” “但他们蒙骗所有人，自己也闭口不谈，似乎想将所有过去的事都遗忘……” “他们已经失去过去那种魄力了。” “……”白晓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泷似乎对资深猎神者们的态度很不满意。 白晓总是独来独往，很少与这些人接触，因此对这点不好发表意见。 等待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还有一个人，苏娜。她似乎与依丝缇娜是一伙儿的。” “哦……她？”泷思索了片刻，“她的确是一个对神之镇抱有好奇心的女孩……但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参与进这种事的人啊。” “这几年她改变了一些。”但内在似乎没有改变，“我想她早在四年前就开始参与其中了。” “此外——”白晓补充道，“我在大雪原发现过苏娜。她似乎与雪原人达成了某种交易。我怀疑依丝缇娜的能够召唤怪物带她进入峡谷的东西，也是从雪原人那里得来的。” 听到“大雪原”三个字，泷的脸色变了变。 “我听说，那里已经被污染了。”他惊疑不定地说道。 白晓点点头。 “这样说来，要调查的范围很大啊，又是大雪原，又是西部的，看来我们得把整个阿斯琉斯跑个遍儿了。”泷摇头叹道，但脸上却没有忧虑的神色，反而是充满斗志的样子。 “虽说是这样，但也不急于一时。”白晓一边在脑中整理着所有的线索，一边说道。 泷表示赞同。 “的确，目前还是要以提升自己的实力为主。”他顿了顿，说道，“说到这里，我推荐你一条路线。”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异象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白晓的手中是一张地图。 这是一张不大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路线和抽象的建筑，其中有许多建筑用红色的涂料表明了出来。 这是泷给他的地图。 实际上，泷推荐的路线，就是一条图书馆路线。 没错，就是从一座图书馆走向另一座图书馆，依次拜访个遍，沿路可以清理怪物锻炼自己，到了图书馆则翻阅资料，在了解过去的阿斯琉斯的同时，寻找更多有关西方和寒流的信息。 虽说路线简单了一些，但的确很符合白晓的目标。 于是他在拿到地图之后，花上一点时间设计了路线，把地图上每一个图书馆都囊括了进去，顺带还能经过数个他比较感兴趣的区域。 现在，他已经沿着路线走了几十天，时间不短，但只经过了两座图书馆。 神性峡谷内的图书馆数量是很大的，几乎每隔几个街区就会有一座。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过去阿斯琉斯人对读书的热爱。 但白晓每到一座图书馆，几乎要在馆中泡上十几天，最主要是寻找有关泷的发现的资料，其次是翻阅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几十天下来，虽然看似进展很慢，实则收获却不少。过去的理论许多在如今看来都是错误的，但也有不少值得借鉴的地方，对于完善白晓的知识体系方面有很大帮助，也给了他许多灵感。关于阿斯琉斯西部的信息，很少，但也被白晓找到了一些。 现在，他正在寻找着一个地方。 这是他在一本讲述历史的书中看到的，一座特殊的建筑物。 很快，他便找到了这座平平无奇的建筑。 这是一座灰砖银纹的建筑，与普通的居民楼相似，却有一个平平的屋顶，在屋顶的中央偏右的地方，又建上去一层楼，外面没有任何装饰性的花纹，光秃秃地矗立在那里，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建筑的屋檐却很是讲究。明明是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丑的样式，却刻有繁复精美的花纹，像是某种阵图的一角，又像是一副讲述故事的画卷。 在书本上偶然看到对这栋建筑的一两句描述，白晓瞬间对它起了兴趣。 他抬脚，刚想走近一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像是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坠落下来。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啸声响了起来，犹如风在石罅间的回荡，又似怪物或高昂或低沉的呜咽声。 一种恐惧感悄然沿着脊椎骨爬进脑袋里，发出混乱不清的呓语，悄悄诅咒着什么。 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似乎被什么扯动了一下，扭曲旋转起来，仿佛有什么蠢蠢欲动着，将要从无形无迹的空气中撕开一条裂缝爬出来。 白晓慢悠悠地停下脚步。 这样的感觉他不陌生，这一路走来也碰上过十几次了。 这是污秽之力纠缠凝结的表现，代表着被称为“污秽之异”的异常现象将要在此地发生。 但这一次…… 他挑了挑眉，看向眼前发生的景象。 一股红色的血肉盘旋而上，凝结在一起，聚集成一个人的模样，仿佛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骨碌碌……”血红色的怪物从喉管里发出诡异的声响，身上的血肉一阵抖动，发出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白晓打量了它一眼，随后环顾四周。 环境已然发生了变化。 阴云在头顶翻滚着，似乎近在咫尺。周围的建筑物都看不真切，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黑色烟气中。 地面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抖动着，几条突起的经脉，如长蛇般扭动着。 周围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似乎是一个小女孩拍着手大笑着。 白晓感觉自己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变得混乱起来，时而十分迟缓，时而高速运转，种种念头在同一时间出现，回忆不断地出现在视野中。 他没有在意，稍稍运转思维，受到有意控制的思维顷刻间正常了下来，只是偶尔还有些回忆的片段在眼前闪过。 污秽之力是混乱和秩序结合的表现，影响思维是正常现象。但不受控制的污秽之力，即使凝结纠缠在一起，威力也不会很大，对白晓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当然，这样的污秽之力一旦影响了普通人或者实力较弱的猎神者，发疯只是几秒间的事。 在“污秽之异”中，最危险的不是弥漫的污秽之力造成的影响，而是由污秽之力凝结而成的怪物或者奇异现象。 白晓刚刚控制住自己的思维运转，血肉怪物暗红色的身形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面前。 它又从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鲜血不断地从裂开的嘴角流出。 它慢吞吞地抬起了手臂，看起来细瘦的手臂挥向了白晓。 明明是缓慢的动作，白晓却觉得自己的行动有一种迟滞感，完全无法躲避。 他甚至来不及提起武器，只能堪堪将手臂挡在面前。 “嗤——” 一股诡异的力道随着怪物手臂的下落传递到白晓手上。这感觉既轻如鸿毛，又让人感觉重得喘不过气来。 “刺啦啦——” 整条手臂上的血肉尽数裂开，如无数花苞同时绽放。鲜红的血肉像是被无形的铁刷刷了一遍又一遍，绽开的血肉四溅。 紧接着，怪物又不紧不慢地将另一只手叠到与白晓接触的手上。 一股尖利的疼痛和沉闷的如山般的压迫感传来。白晓感觉自己的手骨上出现一丝丝裂缝，随即迅速连成一道完整的裂痕。 只这一击，就等于暂时废了他的一条手臂。 但白晓利用这点时间，也抬起了自己的武器黑月。 灰黑色的刀刃劈到怪物的身上，血肉凹陷下去，传来的感觉像是劈进一滩水洼。 怪物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过脑袋，看向被刀劈中的部位，又慢慢抬起一只手，碰向刀刃。 白晓趁机后退几步，与它拉开距离。 手上的伤势，如果放在平常，早就开始愈合了，但在污秽之力的阻碍下，伤口不仅没有缓和的趋势，反而逐渐溃烂，露出里面断裂的森白骨头。 这是正常现象，只要在自己化为一堆血肉之前解决面前的怪物，摆脱污秽之异，自然就会渐渐愈合。 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污秽之异催生出的怪物有着诡异的能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即使白晓使出浑身解数，估计也要花上一些时间。 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响亮了，在翻腾着黑烟的世界里回荡着。周围的建筑物已经完全隐去了身形，四周都是无限延伸出去的光秃秃的大地。 怪物扭了扭脖子，被刀劈出的凹陷重新复原。 它用半闭半睁的独眼看向白晓，嘴里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白晓动了动手，感觉动作还是很迟缓。但他大概摸清了一些原理，精神力放出在身周转了一圈，缠结成复杂的模型。 他瞬间觉得身体一轻，快步走上前，抬起长刀一刀砍下了怪物的脑袋。 “汩汩……” 怪物的脑袋很轻松地就被砍了下来，坠落到地上化作一滩血水，向四处流淌着。 它血红色的身形停在了原地。 头顶悬着的阴云翻腾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网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怪物缓缓化为一滩血水。 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地面的突起流动着，大地上血管般的突起跳动着，慢慢将这些血液吸收。 阴云在头顶不断翻腾着，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云间跳动。 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过了片刻又响了起来，大声、尖利得像风的呼啸。 白晓微微侧头，余光瞥见身后的动静。他当机立断转身，手中的长刀同时挥出。 又是没入水中的感觉。 血肉蜿蜒而上缠结成人型。怪物低头，用庞大的眼珠看了看胸口刺入的刀刃，然后缓缓抬头，抬起手臂拍了过来。 白晓的动作因为精神力的保护，已经迅速了许多。 他往右侧躲闪，轻松地避开怪物迟缓的攻击。 但随着怪物细瘦的手臂的下落，流动的空气突然一滞。 乌云停在了头顶上方几米处，黑色的烟像是发疯了一般，翻腾着向这片区域的中心流去。 黑烟旋转流动无声咆哮着，带起庞大的风浪。悉悉索索的细小声音随着固体小颗粒的摩擦不断响起。黑烟如流沙般向中心流泻。 顷刻间，白晓的视野被一大片黑烟所蒙蔽。 似乎有毒蛇一样的东西随着黑烟悄悄钻入他的体内，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发出带有嘶声的窃窃私语。 怪物身上的鲜红色，如黑色画面上一抹浓重的色彩。它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透过明黄色的半透明虹膜能看见它脑中不断跳动的结构。 白晓就知道污秽之异带来的麻烦不会很简单。 他站在原地，注视着怪物缓缓走近。 它的速度太慢了，但在周围黑烟的高速流转下，它的动作又无端地让人感觉极其迅速，猝不及防。 它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嘴角不断淌着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笔直的血痕。 怪物抬起手，又慢悠悠地挥了过来。 这一次，白晓只是稍稍躲闪了一下，任由那手臂在自己的肩膀上劈开，血肉尽数绽裂，鲜血汩汩留下，一丝丝的血肉被卷入黑烟的漩涡中不见踪影。 他凝神向怪物望去。后者大幅度地抬起另一只手臂，似乎在准备一个慢动作版的连击。 黑烟翻腾着聚集在伤口上，渗透进身体里。白晓感觉思维又开始混乱起来，一种钝痛从神经末梢传递进大脑里。 白晓冷静地注视着怪物的手臂再次落下，他象征性地抵挡了一下，然后任由攻击落在身上。 鲜血不断流淌着，落到地上沿着血管状的突起蔓延。 怪物眨了眨眼，眼珠子翻了翻，手握紧了，然后猛地松开。 “铮铮铮——！” 十根利爪从血肉中弹了出来，在黑烟的缭绕下忽隐忽现，那金属般的边缘闪烁着寒光。 它活动了一下手指，似乎适应自己的爪子。随即它张开利爪，向白晓抓来—— 阴云又急速翻腾起来，黑烟无规则地流动着。女孩的声音放肆大笑着，下一刻她的声音隐没，阴云之上一个漆黑的身影一闪而过。 白晓感觉眼前一花，在利爪的寒光闪烁间，一个瘦小的身影急速掠过。 他看清了它的样子：一张小女孩的脸，白肤、棕发，有一双翡翠般清澈的眼睛和漆黑的瞳孔，身着一袭黑色的繁复长裙，模样十分可爱。 它在瞬息之间移动到背后，悄无声息地靠近。 此时，猩红怪物的利爪也近在咫尺了。 正是时候。 就在这一刻，白晓那如沉眠巨兽般的意识像是苏醒了一般，一股冰冷的气息散发出来，自上而下，犹如打破了一面镜子，从镜像来到现实。 精神力与这股力量快速接合，在空中展开成网状。 血肉怪物的身形刹那间被切割成了碎片，零散的肉块掉落在地上。 血雾在空中飘荡着，想要重新凝聚成人型，但却被无形的东西紧紧压制住，只能化作零碎的肉块在地上缓慢蠕动着。 “砰！” 小女孩模样的生物倒飞了出去，掉落到地面上。 它立马一个翻身立起，背微微佝偻着，四肢着地，一根根紫色的筋络在手臂上突起。 它俯下身子，紧紧盯着白晓，裂开浅粉红色的嘴唇，尖利的犬齿外露，一双翡翠色的眸子如野兽的眼睛，中间的瞳孔缩成一道细缝。 白晓与它对视着，后者警惕地在他身边走动，不时发出响亮尖利的嚎叫，犹如小女孩在放声大笑。 这才是此处污秽之异产生的真正怪物，那个血肉怪物？不过是餐点小点罢了。 白晓特意示弱，终于将正主引了出来。 小女孩不断在他周围踱着步，它不时大叫几声，周围的黑烟随着它的叫声移动着。 白晓能感觉到周围的污秽之力也随之颤动着。 一部分缠结在一起的污秽之力，脱离出来，涌向地面上散落的肉块。 血肉不断颤抖着，想要凝结起来重新复活。 但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巨网，罩住了肉块，使得它们只能在小范围内移动。 白晓把精神力放出。原本就无形无迹的精神力似乎又多了些奇异的感觉。 精神力精准地来到缠结的污秽之力周围，原本看似平和的力量突然爆发，如凶兽般展开，原本紧紧凝结在一起的污秽之力此时有了松动的迹象，外部的污秽之力开始向外崩散。 小女孩的身形微微一滞，下一刻它发狂起来，仰起头长啸一声。 黑烟又再次凝结起来，巨浪般翻滚咆哮着冲向白晓。 他感觉到一股侵入人心的力量试图钻入他的脑海里，干扰他的思维。 但这股力量未接近他，就被无形的东西挡在了外面。 一层无形无迹的防御过滤网络，在白晓的身边建立起来。 这是白晓自己构造的意识衍生体——“网”。 如果说精神力是意识在物质世界的手、脚与眼睛，“网”就是工具，能够与精神力接合，做到对能量和污秽之力这类奇异力量的拦截、阻隔、过滤、捕获和切割。 在攻击方面，与“网”接合的精神力，在面对其他生命的精神力时，可以做到分散对手的精神力攻击，而将自己的攻击通过网传播开来，同时“网”也对精神力具有切割和粘合的功能。 这就是衍术的运用了。衍术最主要的，就是构造意识衍生体和运用衍生体。 让意识成功地在物质世界投射“网”，花费了白晓过去四年中近乎一半的时间。 小女孩模样的怪物见黑烟对白晓没有用处，愤怒地嗥叫几声后，又安静下来。它甩了甩脑袋，用舌头舔了舔犬齿，闭上了嘴巴，又恢复一副姣好的小女孩面容。 它走动了几步，对准了白晓，后腿一蹬，扑了过来。 手上的利爪弹出，紫色的青筋在皮肤下跳动着，它用野兽般的翡翠眸子，锁定了白晓。 意识层面上，散发着凛冬气息的意识完全苏醒了一般，露出了自己无形的爪牙，对向奔腾入这个层面的诡异力量。 白晓冷静注视着扑来的怪物。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博物馆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这个小女孩模样的怪物，是没有精神力的。它本质只是污秽之力的凝聚体。 但污秽是可以侵蚀意识的，当所有其他手段在白晓的“网”这里失去了作用以后，它自然而然选择了意识层面的进攻。 污秽之力如自下而上的旋风，轻松地进入白晓的意识视野中。 于此同时，小女孩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 当物质世界与意识世界一同动作，时间感被混淆，意识世界也就有了时间。 白晓认为真正的意识世界没有时间、空间、物质等概念，那是一个自己如今无法理解的样子，因此思想会把意识世界给予自己的感知改成自己能理解的模样。 由此，时间与空间便在自己的意识视野中诞生了。 但无论怎样，白晓依旧能在意识上与小女孩的污秽之力作战。 意识无声地咆哮着，污秽之力不断波动着，随着白晓意识的进攻被冻结。 “铮——” 利爪与长刀相碰，下一刻武器猛地延长成怪异的鹰首斧模样挥出，带着怪物打在地上。 小女孩的身体被切割成两半，却没有血流出——它的内里空空如也，整只怪物仿佛就是空气外套上一层皮囊。 它一跃而起，两半身体快速接合。黑烟在它周围转动着。 一只利爪忽然从身后伸出，大地颤抖着。 白晓回过身劈断这只利爪，怪物轻巧的身影此时已经跃到了他的上空。 外面的衣服和皮囊破裂开来，一团团不断变化的黑烟与一双翡翠色的眼眸组成了它现在的模样。 污秽之力如洪流般高高涌起，倾泻而下，其中夹杂着金属碎片般的风暴。 白晓的意识用外防御网抵御住切割和冲击，下一刻已冲入污秽之力的洪流之中。 无形无迹的寒风细雪在周围呼啸起来，把污秽之力一一粉碎。 黑烟之中裂开一张巨嘴，尖利的犬齿咬向白晓的头颅。 他一个偏头躲过，手上覆盖上一层“网”，抓住巨嘴，顺着它的力道向前扔去。 “砰——！” 怪物被砸在地上，化作一团黑烟，又翻腾着上升凝聚起来，如一大团浓郁的黑影般飞来。 缠结的污秽之力一层层解开，飞入它的体内，又涌升入意识世界。 白晓的意识扩散开来，如一团不定形的变形虫。它伸出无形的利爪和尾巴，带着寒冷的气息在污秽之力中横扫着，寒冷升腾而起，焚烧着污秽。 他的思维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眼前的世界几乎淹没在记忆的洪流里，思维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起来。 但这不妨碍他一次又一次把怪物打散，用精神力与“网”捕获逸散的力量，限制怪物的实力与行动。 缠结的污秽之力渐渐消失，黑烟变得稀薄起来，周围的建筑物隐约可见。 地面不断颤抖着，像是一位突发疾病的老人，突起的筋络快速跳动着。 怪物发出高昂的尖啸，周围的黑烟随着声波震动着。它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留给白晓的时间也同样不多了。他身上的伤口不断蔓延着，血肉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但他有把握在自己死亡之前解决这次的污秽之异。 下一刻他身形一个回转，手里庞大的武器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砍在了怪物的眼睛部位。 精神力与“网”的结合体展开，笼罩住被打散的黑烟。 意识之中，白晓的意识体喷吐出无形的气息，周围的污秽之力随之崩解，结束了这场战斗。 污秽之力的缠结崩解，重新成为逸散的力量。 黑烟消散，月光洒下，照亮了周围鳞次栉比的建筑，地面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 白晓却愣了愣。 最后一股污秽之力，悄无声息地钻入自己的意识，消失不见了。 他仔细搜寻着这漏网之鱼，却一无所获。 污秽之力也分等级的。他所能阻挡和粉碎的，只有最为低级的那种。 发现有污秽之力在意识或身体中消失不见并不是罕见的现象。似乎在神之镇，被污秽侵染是不可避免的。 这也坚定了白晓了解剖析污秽之力的决心，只有真正了解了，才能防范这种力量。 如果污秽之力对自己的污染严重了，他大概也会变成一只怪物吧。 思绪蔓延了一会儿，他收回心思，着眼到眼前。 污秽之异已经被解决，建筑物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这栋样式古怪略显丑陋的建筑，是他的目的地。 这是一座博物馆。 神性峡谷内的博物馆数量与图书馆同样庞大，但大多是艺术或生物博物馆，前者对白晓没什么吸引力，而生物博物馆内只剩下一堆堆标本和介绍，活体动物被污染之后都逃走了。 而眼前的建筑，是一座“信仰博物馆”，专门收藏和介绍阿斯琉斯过去信仰神灵时期，使用的祭祀物品和雕塑。 虽然藏品与众不同，这座博物馆却名声不显——这是一家私人博物馆，平常是不对外开放的。 根据书上所述，这座博物馆的主人只是一位泛信徒，对“寒流”的信仰并不深厚，但却热衷于神灵文化，因此建了这么一座古怪的建筑，用来放置自己的藏品。 神灵是上个纪元的主旋律，如今在这个世界已经濒临灭绝，不过据说在泛世界的一些角落里，一些逃亡出去的神灵仍在苟延残喘。 顶级职业者间甚至有许多人，相信神灵依旧惦记着富饶的重蓝——白晓所在的世界，它们联合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的侵略者——也就是它们失败的同行，以及其他一些觊觎这个世界的生命，谋划着再一次侵略的阴谋。 但这一切离白晓太远了，即使第五次侵略在此刻降临，以他的实力，也无能为力。 收回思绪，他抬脚走进了博物馆。 轻松地打开锁，推开有些破旧的木门，正对着他的是一座高大的雕塑。 这座雕塑很庞大，顶端几乎碰到屋顶。雕刻的是一个人的形状，身材有些瘦削，身着长袍，两只手只露出来一只，指甲长而锋利，不似人手。 雕塑脸的部位带着一副面具，半边是鸟脸，半边是龙脸，显得怪异、狰狞，线条却很简单、流畅，细节处理得很到位。 这个模样，白晓很熟悉，他在书本上看过无数次，神之镇外围那座神殿里的雕塑，原本也应是差不多的样子。 这是阿斯琉斯的神，寒流。 真名：寒月舞曲。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藏品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寒月舞曲在神灵原本的世界——神陆，于神灵侵略重蓝前三百七十六年出生。 它在原本一直名声不显，作为神陆顶尖的生灵之一，它在幼年和青年时期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但对于重蓝一些特别的地方很感兴趣。 它没有像其他大部分神灵一样，在重蓝占领一片土地，建立自己的神殿，让重蓝的生命信仰它。在最初的几百年内，它一直低调行事，在重蓝上周游旅行着。 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史册和传记上均没有记载，只言在神灵侵略重蓝第四百八十五年，它突然晋升，一跃成为八级的高等神灵，其他同类皆为之震惊，这才发觉它在这几百年内，悄然地稳步提升着。 神灵的力量来源当然不止于信仰，剑走偏锋的寒月舞曲最终在另一条路上攀登至八级的地步。 就当神灵们都认为它将要圈占领地、建造神国、大肆搜刮信仰而警戒起来的时候，它又做出了一个令神讶异的动作—— 它径直来到因为气候恶劣、土地贫瘠、生命稀少而没有神愿意统治的南极点——阿斯琉斯，带着自己那时刚刚出生的孩子安定下来，成为了阿斯琉斯的神。 它是一位善良温和的神灵，对阿斯琉斯的生命——尤其是人类，它不同于其他神灵，既不限制书本与知识，也不限制各种职业的发展，只有当领土上出现灾难、叛乱和迷惘，它才会现身进行指点、给予帮助。 这样的一位神灵，即使人们对它的信仰不够深，也不会产生什么不满。那时的阿斯琉斯，虽然自然条件贫瘠，但在它和人类统治者的治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人民生活富足、热衷探究与学习，曾一度有过属于自己的繁荣。 这是最好的时代，一切都欣欣向荣。 博物馆内关于历史的介绍在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幅画是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用大量的暖色调烘托出欢快的气氛，画中神性峡谷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容。几位农民打扮的人拉着装满粮食蔬菜的车走过，似乎在与他人愉快地交谈。旁边是一栋高高的图书馆，几个人站在屋顶，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露出微笑。 画中的背景是大片大片雪白的云朵，天空是渐变的蓝色，白色的月光洒落，每一件事物上都笼罩上一层浮动的微光。 神殿在远处，巍峨耸立着，银白色的花纹闪闪发光，灰白色的墙壁在月光下反射着朦胧的白光。 白晓仔细辨认，在神殿的背后，是大片大片的绿色，似乎是森林的样子。 看来过去的阿斯琉斯，神殿的后面的确是一片森林，不像如今，已成为一片黄褐色的荒原。 寒月舞曲这位神灵一直鲜为人知、名声不显，在外界，白晓甚至仅仅读到过它的名字一次，以及一点只言片语。但在阿斯琉斯，这位神灵的历史则常常被写成厚厚的传记，在各处的图书馆都能找到。 虽说其他地方用冗长的文字来讲述“寒流”的经历，在这家博物馆，馆主却用简单的文字与画结合，精简而生动地概括了这位神灵的主要经历。 说实话，其他的传记白晓也看过，用词啰嗦、篇幅冗长，总是把一个细节翻来覆去地描写，还常常加上一些可能是编造的事件，还有大量的琐事，无论是哪一个版本，都没有这家博物馆的精简。 在心中把这位神灵的事迹整理一遍，白晓微微地叹息一声。 一位善良、善待信徒的神灵——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最终却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不知道成为邪神的寒月舞曲，还有没有清明的思维…… 白晓的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疑问。 这个想法仅仅是一闪而过，就被他牢牢地抓住。 这个他偶然间想到的问题，似乎也可能关系到阿斯琉斯背后的隐秘啊…… 想到此处，却因为没有线索和证据无法深究。他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个疑问放在心底，继续欣赏博物馆里的藏品。 在简单地介绍了“寒流”和阿斯琉斯的经历之后，博物馆的展厅内便出现了一件又一件的藏品。 雕塑，有木刻的、石膏的、特殊金属的，也有浮雕、岩刻，等等；画，有油画、水彩画、壁画等等；除此以外还有各种祭祀、祈愿的服饰、用具。 所有的藏品并没有分门别类地放置，而是摆放在一起，但却放得很有艺术感，显得繁多却不杂乱，即使白晓是个外行人，但从布置上，也能看出博物馆的主人花了很多心思。 每件藏品下或旁边都放有牌子，简单地介绍了藏品的名字、用途和来历。 白晓一件件看过去，搜寻着自己感兴趣的目标。 这里没有比较寻常的物品，大多是有特殊用途的物件和大师的名作或孤品。 白晓很快便找到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物品。 灭绝铃铛，寒流赐给人类的抵御来自荆棘荒原的进攻的物件，外表就是一个普通的黄铜铃铛，但只要在外壁涂上对象的血液或其他身上的东西，再用力摇动，它便能发出某种神秘的响声，准确地传向每一个目标，在几秒内造成大面积伤亡，并且不断地进攻这种生物。 据说这个铃铛曾灭绝了荆棘荒原的一个恐怖物种，但相关的记载已模糊不清，白晓无法确切得知它灭绝的是什么生物。 守墓羽衣，这是一个疯子用一千只受过赐福的鸟儿的羽毛制成的衣服，上面还镶嵌了一颗颗细碎的钻石，其中承载有大量神元素。这件事惊动了神灵，它把这个疯子派至一座神秘的墓园，披上羽衣，永生守护着那里，当一名守墓人。 如今，这件羽衣中的神元素已经消失殆尽。白晓真正在意的，是这个“神秘的墓园”在哪里。 最后是一座雕塑——“亚丝娜的圆舞曲”。 雕塑刻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女，身着轻柔的长裙翩翩起舞着，一只细瘦光滑的手臂向外展开，另一只伸向前，做出搂住的姿态。 但少女的眼前没有舞伴，被搂在手臂里的，是她自己的脑袋。 那颗脑袋，面容精致，眼睛半闭半睁，鸦羽般浓郁的长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明明是静止的姿态，却让人觉得她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动着，栩栩如生。 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享受与自己跳舞的这一刻。 这座雕塑除了介绍了名字之外，只写道“来历未知，收购自一位神仆”。 这是这里几百件藏品里，唯一一件没有写明用途和来历的。 藏品旁还写上了收购来的日期和制造出来的大致年代。白晓发现这三件都是神性峡谷还有人居住、也就是史称的“银谷时期”的后期的作品。 白晓环视一圈，发现比较神秘和古怪的作品，大多来自后期。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端倪？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隐藏资料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白晓在博物馆里逛了很久，仔细查看了每一件藏品和每个角落。一件件样式精美、用途奇特的物品一一出现，令人啧啧称奇。 他找到了很多诡异的物品，要不是这是一座“信仰博物馆”，他还以为这里专收奇特物品呢。 白晓在每一件藏品按时间顺序在脑中排列了一下，发现不同时期的物件，各有各的特点。 在银谷时期前期，有关于“神”的物品，大多与天气、农作物有关，也有改变人情绪的物品，这一点与那段时间大力发展农业、人们向往过上富裕幸福的日子相符合。 在中期，这些物品的用途大多是治愈疾病和祝福，或是被赐过福的服饰、武器、盔甲等等。除此以外，用于大型典礼的物品也有很多。 在这个时期，阿斯琉斯的一切都蒸蒸日上，正是最繁荣的时期。但中期也爆发过一次瘟疫，危害遍及整个峡谷，死了很多人。 总而言之，银谷时期前期和中期出现的藏品，都符合当时的时代特征，显得很正常。 而到了后期，画风一转。 除了曾杀光一个物种的灭绝铃铛、守护神秘墓地的人身披的羽衣和与自己的头颅共舞的少女雕塑，还有很多古怪的物品，有些的介绍与其本身看起来甚至毫无关联，有些支离破碎。 这家博物馆收藏的物品，每一件与这里的神灵都有着关系，要不是神赐下的宝物，抑或是被赐福或用来祭祀的物品，还有神灵曾经提到过或作出安排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串连在一起，可以看出不同时期寒流的心理状况和社会情况。 很明显，在银谷时期后期，这位神灵已经出现了某种疯狂的前兆。 银谷时期从寒流统治阿斯琉斯第五十七年起，有开头，却没有结尾——在银谷时期后期的一天，猝不及防间，污秽之力席卷了极南点，和乐的生活被颠覆，疯狂的邪神把所有神仆污染成怪物，与此同时大量的普通生物也被污染，生活在峡谷边缘的幸存者们痛哭着远离自己的家，外围另一位神的信徒也惶惶不可终日。 虽说没有谁明确规定银谷时期的结束，但现今的阿斯琉斯人普遍把那一天当做银谷时期的结尾。 白晓所划分的前、中、后期，也是按那一天结尾来算的。 这样说来，在污秽爆发之前，寒流就已经出现了疯狂的迹象，不就表明，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寒流已经接触到了污秽之种？ 白晓一边思考着，一边翻找着资料。 他现在位于博物馆的第二层楼上。这里没有藏品，而是一个兼具资料室和生活室的地方。 泛黄破旧的羊皮纸被扎好，成捆成捆地放置在箱子里。 白晓找到了银谷时期后期的物品的资料，打开纤尘不染的卷册，仔细查看着。 ……似乎与楼下的介绍差不多的样子。 用途没有的还是没有写用途，介绍支离破碎的在这里也语焉不详，只是收购来的时间、地点、收购人和收购金额都写了上去，除此以外，如果某件藏品在某篇文章中被提到过，也会附录上去。 白晓知道这些资料不会给他太大的帮助了。但没有关系，他环视一圈，轻松地找到了一个暗室。 “哗啦啦——” 随着来访者的走进，空气被搅动，几堆摇摇欲坠的书堆塌了下来，书页碰撞、坠落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白晓随手翻阅了几本，都是普通的书籍。这些都是干扰物品。 他径直走到靠墙的一边，移开厚厚的纸堆，挪走地上的几块砖头，一册笔记映入眼帘。 拿出来翻开，上面都是手写的字，飘逸而漂亮。 虽然与如今的阿斯琉斯文有一点区别，但白晓还是基本看懂了。 不出他所料，这上面写的都是楼下一些神秘藏品的详细信息。 他早就有所怀疑。那些藏品中，有很多是孤品，还有用于重大典礼的重要用品，或是受神赐福的东西，能收集到它们，这个馆主的能力绝对很强。 能收购到类似于“神庆花环”这类神灵曾经携带过的物品的人，对于“守墓羽衣”、“亚丝娜的圆舞曲”这类的物品，不可能一点信息都不了解。 这些不适宜放在展厅里的资料，自然而然地被隐藏起来了。 白晓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很快就搜集到了关键的信息并记忆起来。 亚丝娜的圆舞曲依旧是其中最为神秘的一件，即使是这本册子上，也只道“银谷239年虹草季第1日，收购自神仆恩兰，据说是在神殿废物房中发现的，有些接触过它的人描述道‘心中的某个灰黑色的地方被触动了’、‘似乎能听到孤独的呢喃’、‘亚丝娜的头颅中埋藏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泥土’，但没有出现其他异常现象。” 关于灭绝铃铛，则有一段关于使用时场景的详细描述，和被灭绝的物种。 ——荆棘荒原曾经盛极一时的霸主，被称为“生态破坏者”的毒沼鹳。 关于这种生物的记忆迅速浮现。 根据这本册子中的描述，这应该是一种强大、恐怖、贪得无厌的物种，但在白晓的记忆里，对这种生物的描述只是偶尔出现在阿斯琉斯过去的书籍中，并且只有只言片语。 而在现在的阿斯琉斯，更是根本没有一个人、一本书提到过关于毒沼鹳的一丁点信息。 除此之外，所有白晓注意到的诡异物品的详细信息，这里都有提到。他快速把其中的信息与阿斯琉斯的地图结合起来，然后稍微改了改自己的路线。 白晓把小册子放了回去，把砖头盖了上去。 当他转过身向外走去的时候，他的身形突然顿住了。 白晓动了动手指，另一本小册子从一侧书架的角落里飞了出来。 他差点漏了这个。 馆主的日记。 暂借一下了。 他在心中对估计已经变成怪物或者死亡的馆主说了一声。 他翻看着册子出了这家博物馆。 接下来，白晓将继续沿着自己的路线行进。不过，他将路线修改了一些，在途中，他将经过一个特殊的地方—— 博物馆藏品“守墓羽衣”中提到的、在小册子中发现的，那个神秘的墓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日记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银谷238年冰眠季第1日阴天 去查看过了，毒沼鹳似乎真的消失了。在荆棘荒原上只看见了好几只荆棘巨鹫在盘旋——它们可以饱餐一顿了。鳄鱼们也出来活动了，泥沼中到处能看见它们棕褐色的身影。 那个铃铛看来真的有“灭绝”的效果的样子。 但恩兰摇了摇手中的黄铜铃铛，叹了口气。 “或许吧。”他告诉我们。 他拖着灰色的长袍走过散发着臭气的泥沼地。即使周围是一片泥泞，他的长袍依旧纤尘不染。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感叹神灵力量的神奇。 我跟在他的身后。周围走着的有几个神殿的士兵，远处能看见零零散散的人影晃动着。 这些自由民……荆棘荒原无论是边缘的泥沼还是中心的平原都很危险，他们为了好奇心和额外的一点收入来到这里，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快看！这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恩兰向士兵们示意，快步走了上去。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了。他们吵吵嚷嚷地交谈着，语气中夹杂着混乱的紧张、好奇与恐惧。 哦，我为什么要用“混乱”这个词……我感觉有些奇怪。 看到恩兰，他们让开了路。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庞大的尸体。 是一只毒沼鹳的尸体。 它很庞大，是一只成年的鸟儿了。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长长的后肢僵直地伸长，一只翅膀被压在身下——估计折断了，另一只翅膀还展开了竖立在空中，羽毛呈现很凌乱的样子。 它的鸟喙大大地张开到近乎撕裂的地步，口腔内是一片猩红色，都是凝结成块的血，靠近点能闻到很难闻的腥臭味。 周围到处都是它的羽毛，黑色的、褐色的、金色的、白色的，像丝绸一样混乱地分布着，乍一看还是很漂亮的——如若没有中央的那只僵硬的大鸟和它涂抹在地上的血迹的话。 “它死了。”旁边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声很肯定的低语。 恩兰皱起了眉头。 他摇了摇头，吩咐道：“把它处理了。” 士兵们开始行动了。 我听到几声鸟叫，抬头望了望天，几只灰褐色的大鸟在尸体上空盘旋着。它们似乎在观察我们。 这些鸟的眼神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胃里被塞了一团棘刺一样。 或许这是某种后遗症吧，自从看到巨大的鹳鸟铺天盖地地飞过来攻击我们的城市之后，我看到鸟类就像问到了毒沼鹳的血的气味——实在是腥臭无比。 恩兰没有注意头顶盘旋的巨鹫，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士兵们的动作。他们在大鸟的尸体上撒上灰色的赐福细砂，然后再用白布包裹住它，运回峡谷里集中处理。 我不知道神殿的人怎么处理死去的毒沼鹳。恩兰说我不会想知道的——每个人都不想。 回去的路上，他把那个黄铜铃铛给我了。 “拿去吧。我不需要它、也不想再看到它了。”他最近总是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所以，现在，这个铃铛在我的房子里了。 它真漂亮。 …… 银谷238年冰眠季第56日阴天 最近状态很不好，我总是感觉头昏脑涨的，似乎有一两条疯狂的小虫子在我的脑子里钻来钻去。 寒流在上，希望不是那场瘟疫又来了。阿斯琉斯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我向恩兰打听最近有什么值得收藏的玩意儿，或许这可以振奋一下我的精神。 “嗯……的确有一件。”恩兰回答道，“我们这儿找到了一件衣服，用鸟类羽毛编织而成的，充满了神的力量。” “哦？那不是那件羽衣么？”我好奇道，“它不是在那个疯子那里么？” “是啊，原来是。”恩兰头也不抬地在羊皮纸上书写着什么，一边回答道，“但现在它出现在了神殿里。” “我打赌，恩兰。”我觉得有点想笑，那个疯子，“一定是梧桐叶偷偷扔到你们这里来的。” “他的确就是个疯子，整天就知道添麻烦。”恩兰嘟囔了一句，然后答应道，“你把它拿走吧，我不想再处理这类物品了。” 我立即把这件羽衣搬回去了。 我把它放在一楼最显眼的地方——它值得这个好位子。 我用手摩挲着羽衣，羽毛的质地很柔软，但使用的初级飞羽摸上去有点硬，像是冰冷冷的石头雕塑。 羽衣上镶嵌的钻石太光彩夺目了，与艳丽的羽毛混在一起。 混乱的美。 我一整个下午都在欣赏我的新藏品。欣赏自己的藏品总是一剂灵药，我感觉嘴巴里那股腥臭味渐渐淡去了，脑袋也没有那么晕了。 …… 银谷239年虹草季第1日晴天 月亮终于露面了，前些日子还看到了伴月，多漂亮的二十八面体啊，散发着混乱波动的白光。 恩兰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期，我终于见到了他——他原来可是忙得很。 我去神殿找他。他看见我，急匆匆地先开口说道： “唔，你来得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件要处理的东西，我想你会对她感兴趣的。” 他很少主动开口——事实上，他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这样一来，我立马对他口中所说的“她”起了浓厚的兴趣。 “去看看。” 恩兰点点头，领我来到神殿的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 这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垃圾，比如说破旧的长袍啊、破损的长剑之类，在其中亚丝娜显眼无比。 “几个打扫卫生的仆人发现了她。”恩兰把手中的羊皮纸递给我，“这是他们看到她之后的感受。” 我看了一遍。 “很古怪。”我评价道，“但她的确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看到亚丝娜的第一眼，我就有点古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胸腔里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自己的脑袋和心知道。] “老样子，拿走吧。”恩兰疲惫地抹了抹脸。 “我再也不想和这些疯狂的物件打交道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自己也注意点，你可不是神殿的人。” “当然。”我向他作出保证，“我会小心的。” 我把亚丝娜带回自己家。 看着她不断地舞蹈，我心中有一点混乱的感觉。 她微笑着向我致意，向大家致意。 一股浓郁的腥味散发开来，那想要呕吐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我很高兴。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信息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白晓合上手中的笔记本，靠在木椅上思忖着。 这本日记应当是属于那位博物馆馆主的。在前面的大半部分，日记内容还是很正常的，无非就是琐碎的日常和收购藏品的经过，但到了日记的后半部分，语言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乍一看，依旧是很普通的日记，但细细品读其中的句子，却让人感觉诡异和不寒而栗。 看起来，寒流不仅在银谷时期后期就已经被污秽之种污染，而且还把这种疯狂的力量传给了带有自己力量的物品上。这位馆主长年累月与大量这样的物件接触，也免不了发疯的下场，这从最后几页日记上就可看出端倪。 白晓还注意到了另一个关键人物——神仆恩兰。 在日记中，经常能看见这位的名字，看来与日记主人是好友、熟识的关系。 在馆主还正常的时间里，这位恩兰有时会帮助他找来一些很难得到的物品，但大多数时候仅仅是在琐事日常中出现。但到了后面，馆主的藏品——也就是银谷时期后期——他们所处的时代的物品，几乎全部都是恩兰提供的。 根据日记中的叙述，恩兰似乎是专门处理一些诡异物品的神仆，当这些物品没有了利用价值、需要处理的时候，他就会把它们赠给自己热爱收藏的朋友。 除此之外，日记中还多处提到了“那个疯子”。 讲的似乎就是守墓羽衣的主人。 恩兰和日记主人似乎都认识他，并称他为“梧桐叶”。 这样的名字倒是少见呢。 “信仰博物馆？专门收藏与神灵有关物品的？私人的？”泷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在书中看到过，但没有实地考察过。那里有什么蹊跷吗？” “那里收藏了大量银谷时期后期的物品，用途和来历都十分诡异，并不是寻常的赐福物件。”白晓摊开日记本，说道，“这是馆主的日记，在最后几页，他的语言中已经明显透露出疯狂的征兆。” 泷走过来，迅速翻看日记本，纸页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哦，你是说——”他快速看完日记后几页，语气凝重地说道，“邪之种对‘它’的污染，早在银谷时期后期就开始了，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对。”白晓点点头，随即把话题转到自己感兴趣的方面，“你知道这其中所言的毒沼鹳的资料吗，还有这些物品的来历？” “……”泷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适应话题的突然跳跃。 “毒沼鹳的话，我知道。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他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东西应当都是‘它’在经受污染之后制造出来的产物。” 白晓点头表示赞同。 “毒沼鹳的资料在哪儿？”他继续追问道。 “……我就该知道的。你的性子……”泷一拍脑袋，面露无奈地说道。 “好吧，反正关于‘它’的调查也不急于一时，我把毒沼鹳的资料传给你。” 说罢，他随手拿起一颗无色透明的晶石。 晶石中渐渐出现雾状的白色物质，在透明无暇的晶石内部飘荡着，不一会儿又变成絮状，缓缓沉淀下来。 这是精神力结晶的一种用法，通过把以不同方式排列的精神力传导入其中，就会刺激结晶内部物质发生特定变化，把精神力传达的信息记录下来，供其他人解读。 “毒沼鹳的资料很多——但若直接在图书馆里找是找不到的——资料都被摧毁或收走了。”说到此处，泷脸上有几分困惑、也有些恼怒的样子，“不过有一天我无意间在我爷爷那里找到了许多关于毒沼鹳的书，我基本都记录了一遍。” “但这些书上大多也写得模糊不清，真正严谨的资料很少。”他耸耸肩，接着建议道，“你不是不受诅咒么？可以到荆棘荒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寒流在被污染之后，在阿斯琉斯周围设置了无形的屏障——抑或说是神灵的诅咒，阿斯琉斯人是走不出去的。 可白晓不同，他既然能从外界进来，自然也可以从阿斯琉斯出去。 但白晓这几年从未出去过，一是没有时间，二是外面太危险，自己的实力又太弱，即使出去了也走不远。 不过现在看来，他不得不出去一趟了。 从日记中的叙述来看，他觉得毒沼鹳是一个关键，无论是出于自己对未知生物的兴趣，还是出于调查阿斯琉斯背后秘密的目的，他都得去荆棘荒原一趟。 这样一来，他的目标又多了一个。 西部，神殿，荆棘荒原，大雪原，还有那个“神秘的墓地”…… 毒沼鹳、污秽之种、邪神、西部的生物、依丝缇娜和苏娜的目的、雪原人的能力来源、资深猎神者们隐藏的一切…… 白晓需要调查的地方很多，要探寻的目标也很多。但他相信一切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在提升自身实力、钻研自己的道路的同时，还要调查这么多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嗯。”最终，他回答了泷短短一个词。 精神力探入晶石中，信息被迅速地读取完毕。 随后白晓思考了一下，把自己目前为止调查所得整理好，刻入晶石中。 “这是我收集的资料。”他把晶石还给泷，又补充道，“没有什么很有用的信息，可能还是要去问问知情人，或是亲自去走一趟。” “唉……”泷摇摇头，道，“后一种方法很难！无论是那座神殿还是它背后的世界，都不是我们可以窥探的。还是前一种比较靠谱。不过，我最近留心依丝缇娜，却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会不会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白晓想了想。 如若依丝缇娜有点手段和头脑，的确应当察觉到有人注意到了自己，甚至已经知道是白晓了。 “有可能。”他回道，“不过没有大碍。” 如今线索多了，调查的途径也就丰富了，不必拘泥于一两个人身上。 既然依丝缇娜没有前来责问，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泷闻言，脸上的忧色却没有消退。他无奈地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在担忧目前污秽之力愈加猖狂的处境，还是在感叹资深猎神者们的毫无作为。 白晓对此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别人有什么举动不重要，只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足够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荒原的黑土季 风雪在身后呼啸着渐渐远离了，在旷野之中盘旋的风忽的吹过地面上丛生的荆棘，发出沙沙的细响，欢迎着难得一见的客人。 白晓抬头望了望天。 月光正盛，但如若想看到太阳，这里还偏了些。 横穿过荆棘荒原，来到荒原与岚风山脉交界的地方，就能在白天看到太阳了——虽然只出现短短一个小时。 如果让阿斯琉斯人来看看太阳，他们一定会欣喜若狂吧……抑或是感到陌生？ 白晓一边在荒原上慢慢走着，一边思忖。 实际上，他也有四年多没有晒到太阳了。不过他对阳光没什么渴求。甚至因为小时候强烈的阳光曾晒伤过他缺乏黑色素保护的皮肤，白晓对太阳的感官并不是很好。 至于阿斯琉斯人……这些人一代代都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区域，实际上他们的身体早已不需要阳光了——但对太阳的渴求依然在，这可能是深深刻入他们血脉里的遗憾。 “哇——” 头顶忽的传来一声粗嘎的叫声，打断了白晓的思绪。 一只灰褐色的大鸟展翼飞过，羽尖强劲的气流发出啸声。它那强有力的后爪里抓着一大团植物，尖利的托刺从爪间的缝隙透出。 白晓目送着这只荆棘巨鹫从上空掠过，飞向远处搭建在树上的鸟巢。 “……” 他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好像是荆棘巨鹫的繁殖期。 这只巨鸟的出现宛若一根导火索，突然之间，一大片纷纷攘攘的鸟叫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地出现在白晓耳畔。 不远处的高空中，两只巨鸟正在对峙，其中一只的爪子上还抓着一大团荆棘，另一只则奋力扑扇着翅膀，朝着对方发出刺耳的鸣叫，不断地出爪想要抢夺它爪上的荆棘。 再远一点，好几只巨鹫在空中盘旋着，不断发出刺耳的叫声，好似在嘲笑着下方将死的老迈牦牛。 还有很多荆棘巨鹫，两两成对，在空中转圈飞舞着，不时高叫一声，似乎在跳独属于它们的空中舞曲。 白晓此刻的心情有些无奈。 他对于这里的生物了解得并不多，平常又一直处在常年阴寒的神之镇，压根没发觉此时已到了黑土季，正是荆棘荒原食物充沛的季节，众多动物都进入了新一轮的活动和繁殖季节。 在这个季节，对于荆棘荒原来说是生机与死亡并存的时节。草木复苏带给动物们食物的同时，蛰伏的猎手们也蠢蠢欲动起来，打算在这个最佳的季节囤积能量为严寒的季节做准备。 看着荒原上难得一见的热闹场景，白晓默默地放出几只巫术生物开始记录。 泷希望他把外界的场景记录下来带回阿斯琉斯，这样一来，他们这些无法离开的阿斯琉斯人，也能再度看见外界的世界了。 微风在天地之间飘荡着，地面上墨绿色的植物微微摇动着，星星点点的花朵点缀其中，连成一片亮色花瓣的海洋。 “簌簌——” 草中不时有灰黑色的小小身影一闪而过，田鼠们从一个洞口窜入另一个洞口，为了贮藏食物而忙碌着。 白晓走进平原之中，耳边瞬间传来微弱的“嗡嗡”声，数只黄棕相间的蜜蜂在他身边摇摇摆摆地飞舞着。 一只蝴蝶被惊动，展开带有黑色条纹的翅翼，慢悠悠地飞走了。 灵敏地察觉到陌生的动静，不远处成群聚集的牛羊，都抬起了脑袋，一边嚼着草，一边警惕地望向白晓，黑色的眼眸中充满灵动的色彩。 这是在阿斯琉斯几乎看不到的生机勃勃。 白晓把这里的一切景象都记录了下来。 几只荆棘巨鹫不断在他的头顶盘旋，不时微微伸出脖子，降低一点，但又忽而拔高，一副好奇的样子。 这里荒无人烟，鲜少有人会来到这里，白晓估计，上一次这里出现人类，还是自己前往阿斯琉斯的时候。 这些动物看到一个模样陌生的生物，自然是心生好奇，纷纷朝白晓这里看来，似动非动的样子，警惕地观望着。 白晓突然觉得即使找不到毒沼鹳的踪迹，来荆棘荒原感受一下难得一见的场景，也已经不虚此行了。 但还是正事要紧。 自从得到毒沼鹳的资料之后，白晓又去过了神性峡谷许多座图书馆和博物馆，还托泷到处打听，收集了不少资料，才来到了荆棘荒原，为的就是发现关于毒沼鹳的些许踪迹。 虽然这种生物据说是已经灭绝了，但根据那位博物馆馆主的日记，其中的恩兰——那个神仆似乎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从之后找到的种种资料来看，白晓也认为毒沼鹳没有完全灭绝，在荆棘荒原还有残存。 于是在做好充分准备之后，他再度踏上了这片土地。 当然，除此之外，荆棘荒原还有一个现象是让他在意的。 ——那片充满负元素的荆棘墙。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值得白晓抽空来一趟了。 “哇！哇！” 头顶的荆棘巨鹫依旧在大叫着，扑扇着翅膀围绕着他。其中有一只，甚至拿来了一根酸枣枝条，用爪子抓着一端向白晓挥去，似乎在试探着他。随即鸟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 白晓原本不想理会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鸟的，但他心中突然涌现一个想法。 他一把抓住了在眼前晃悠的枝条，扯得大鸟一个不稳。白晓随即抓住大鸟的一只爪子，用力一拉，把它从空中拉了下来。 只听见“嗵”的一声，这只巨鸟摔在了地上。 鸟群安静了一秒。 牛羊转过身低下头，安静地去吃草了。田鼠忙不迭地跑回自己的地下巢穴。 未等鸟群反应过来，一股精神力分散着网状，精准地传递向每一只在场的荆棘巨鹫。 下一刻，鸟群混乱起来。 “哇——！” “嘎嘎！” 它们在空中四处乱飞着，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在地上投下一个个鸟型阴影。 混乱由中心层层传递向其他的巨鸟，荒原上的荆棘巨鹫全都疯了一般飞舞着，发出此起彼伏的杂乱叫声。 聚集起来的庞大鸟群，如一大团阴云，盖住了月光。 此刻没有动物能保持淡定。牛羊们惊慌失措地发出低沉的叫声，在荒原上漫无目的地小跑着，想要躲避头顶的阴影。 几头披着灰色毛皮的冻土狼对眼前铺天盖地的景象也有些不知所措，绕着圈跑动着，不时对鸟群发出一声短促的嗥叫。 尖啸的鸟群渐渐聚集，像是散发着无数呓语的阴云，笼罩在了头顶，黄色的鸟眸此时透露出几丝猩红，紧紧盯着地面上的人类。 白晓挑了挑眉。 他也没料想到鸟群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只不过是用精神力问了句： ——你们看到过毒沼鹳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浩劫 “哗啦啦——” 羽翼拍打的声音此起彼伏，密密地连成一片。双翼扇起的风吹得地面上长而细的野草匍匐在地上，动物们看到这一黑压压的场景，不由得惊慌失措地奔逃着。 荆棘巨鹫们虽声势浩大，但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只是一边乱飞一边大叫着，叽叽喳喳吵成一片，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白晓耐心地等待了一阵。 一片昏暗的地面忽而又出现了光亮。一束束月光投落，像是洒下的银沙在空气中满天飞舞。 巨鸟们收敛了双翼，慢慢盘旋着落到了各自的树上，或远或近，弯着脖子观望着。 空中只剩下最为庞大的一只荆棘巨鹫。 它的身形几乎是普通巨鹫的两倍大，双翼一展就像是遮天蔽日的幕布，灰褐色的羽毛间隐约闪烁着暗金色的光泽，比起普通的荆棘巨鹫，显得更为威武。 白晓与它对视着，那金黄色的鸟眸在月光下反射着清亮的光泽。 它在空中盘旋几圈，被它庞大的鸟型阴影笼罩的区域，地面上的动物无不惊慌奔逃。 最终，它落到了离白晓最近的一棵树上，刚刚吐出嫩芽的树枝被压得弯了下去，树叶摩挲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它扭了扭脖子，发出几声怪声，似是清了清喉咙。 接着，它往前倾了倾身子，伸长脖子凑向白晓，紧紧地盯着他。 “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四年前的事。你是这几百年来第一个两次来到这里的人类了。” 它的喉咙里发出人类的声音。 “四年前，你还是个瘦小的幼崽，弱的可怜。”它又转了转脖子，歪着脑袋看着白晓，“现在你却是强大了不少。看来南边对你来说是个好去处。” 或许吧。 白晓与近在咫尺的毛绒绒的脑袋对视。 “还要我重复一遍问题吗？”虽然这只荆棘巨鹫看起来气势惊人，是不好惹的角色，但他还是平静地问道。 “哦。”荆棘巨鹫回答了一个单字，然后从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 “你想要找毒沼鹳，你想要找毒沼鹳……”它重复了两遍，然后半眯起眼眸，一抹金黄色在月光下跳动着，“我可以告诉你，荆棘荒原的确仍有毒沼鹳。” “但你找毒沼鹳干什么？” 白晓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毒沼鹳是很重要的线索……” 当然也有他的好奇心的缘故。 “线索？”巨鸟歪了歪脑袋，沉思了一秒，然后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它放肆大笑着，发出似鹰似鹫的啸声，其中夹杂着咻咻的吸气声与拉长了的高鸣，像是喉咙在漏气。 它笑到羽毛发颤，笑到爪下的树枝簌簌抖动，笑到这片寒冷的平原之上到处回荡着它怪异的啸声。 周围的荆棘巨鹫应和着发出鸣叫，挥舞着长而宽的羽翼，风在它们周围呼呼作响。 随着最后一声啸叫向远处扩散开去直至衰落成轻声的耳语，巨鸟突然停止了笑。 它像是愣住了一般呆立了片刻，然后缩起了昂扬的脖子，将长有短绒毛的脑袋埋在厚厚的羽毛围脖里。 它微微俯下身子，半眯起眼睛，看着白晓说道： “幼崽，有些东西不是你该了解的。收起你的好奇心吧。安安分分地待在南边不好么？” 白晓面无表情地看着巨鸟，回道：“你知道毒沼鹳的下落吧？” “哦……”巨鸟咂咂嘴，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灰白色的枝干在它的重压下弯了下去，“看来你不想放弃啊。” “说实话。”它的鸟喙里漏出一声嘶声，“告诉你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最后倒霉的不是我们。” 说着，它又歪着脑袋，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但是呢……我就是不太想说啊……” “你看看，幼崽，你看看。”它弯下脑袋，用喙示意向四周，“这里多么的生机勃勃啊，食物们悠闲地吃着草，狼、狮子和狐狸也经常能够被看到了，我们能生活得很好。” “再看南边。”它又把喙指向阿斯琉斯的方向，“最近我也去过几次。说实话，虽然寒流变得疯狂了，但在你们的限制下，也并非不能接受嘛，大部分人类依旧安居乐业。” “但是，你知道吗？”它又把头转了回来，凑近了，“你知道毒沼鹳肆虐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吗？” 说到这里，巨鸟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展开双翼，扇起的狂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紧接着，它抬高了音量，尖啸着说道： “到处到处都是荒原一片，即使天气回暖了，零星可见的动物依旧骨瘦如柴！” “没有食物，它们吃掉了所有的食物；没有住处，它们掠夺了所有的栖息地；没有月光，它们的羽翼遮蔽了天空！” 它又低下头，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感叹着。 “毒沼鹳在那个时期无处不在，它们占据了整个荆棘荒原，所有其他的生灵都没有栖息之地。” “你知道吗？我是那个时期的亲历者，我在毒沼鹳肆虐的时代出生，我的整个幼崽时期都是在毒沼鹳的啸叫和它们的血液散发的恶臭中度过的。” “它们的狩猎几乎是疯狂的。它们铺天盖地的出动，羽翼扇起剧毒的腥风，爪子掀起粘稠的泥沼，用巨大的鸟喙撕裂猎物，用尖利的爪子撕碎所有在面前的生物。” “它们吃光所有种类的动物和植物，连草根和鳄鱼坚硬的鳞甲都疯狂地吞咽下去。除了必要的繁衍之外，它们一直在进食，会一直战斗和进食到撑死为止。” “它们也自相残杀。混乱的叫声、纷飞的羽毛、四溅的血液、坠落的身影，这样的场面可以持续好几天。” “它们的繁殖速度是几近不可思议的。短短三天内，它们的数量就能翻一番。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纷乱的羽毛和腥臭味挤满。” “沼泽中的鳄鱼曾集结起来攻击它们，但却被自己赖以生存的泥沼拖入深渊；平原上的狼和狮子曾合作驱赶过它们，最后全身血肉腐烂化为一堆白骨；我族勇士曾讨伐过它们，还未接近就失去了方位一般在空中乱飞，撞击在一起坠落到地上，浑身骨头都被折断！” 说到此处，它缓缓喷出一口气，羽翼慢慢收了回去，语气也平稳了下来。 “这还仅仅是荆棘荒原。毒沼鹳的繁殖太厉害，这里容纳不下它们，它们便飞向四方。它们在北边的山脉中大肆掠夺，又到南边打人类的主意。结果就是生灵涂炭，所有的生物都一败涂地，死亡者不计其数，幸存者们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个时期，人类也与我们一样遭遇了灭顶之灾，差点尽数杀光。”它的语气又变得不善起来，“最后还是那个家伙，那个神，给了人类那个铃铛，才把自己制造的麻烦给解决了。” “——而后果就是近百年的衰弱——所有的生物、所有的地区。” 巨鸟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它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所以，你去寻找毒沼鹳，那些家伙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威胁，但它们会沿着你的气息再度飞向南边——人类的国度。” “我不想再看到有生灵遭此浩劫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记忆 白晓愣了一下。 大鸟低头面对着他，但眼睛却虚虚地看向远方，没有聚焦，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渐渐隐没的月的光辉映到了它的眸子里，像是流动着的隐秘的哀伤，温暖的金光中透露出丝丝悲凉。 那一刻，澄澈的月光将巨鹫笼罩，金色的羽尖闪动着朦胧的光辉，浑身灰褐色的羽翼层层叠叠地投下半圆形阴影，它那锋利而有力的喙，似乎也柔和下来，任由月光洒下。 白晓感觉心中似乎有什么跳动了一下。 鸟兽未必没有面向所有生命的善意与关怀，人类却未必能将目光投向自身以外的世界。 巨鸟的情感是纯粹的——不知怎的白晓能够感觉到这一点。 他很少感受到这样善意的情感，况且还是从一只荆棘巨鹫身上传递来的、面向另一个种族的善意。 “……谢谢。”他沉默了片刻言道，感谢荆棘巨鹫为阿斯琉斯的人类着想的善意，然后又问道，“毒沼鹳……” 但他还没有问完，大鸟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它将目光从远方收回，低头注视着面前瘦削的人类，“毒沼鹳的能力很诡异，嗯……与神之镇峡谷里的那些怪东西差不多吧。” “一只毒沼鹳的战力，放到峡谷里，怎么说……”巨鸟眯起眼睛，一副对神之镇和峡谷很熟悉的样子，“也能捞个戍守者当当。” 戍守者？ 白晓虽然早有预估，但依旧被毒沼鹳的战力震惊了一下。 戍守者在神性峡谷中，是镇守一片区域的角色，相当于外围的霸主。 白晓目前也就能打打最低等的巡夜者和提灯者，碰到其中实力比较强的也要花费不少精力。 “况且毒沼鹳通常是成群行动的，如果在以前，一大群鹳鸟铺天盖地的飞过……”巨鸟咂咂嘴，“那恐怖的战力，放在现在，即便是寻常的尖峰利兽，也要暂避锋芒。” “现在它们大多被铃铛杀死了，只有几只还在蹦跶，但它们的实力仍旧是你不可匹敌的，幼崽。”它慢悠悠地说道。 “再说了，毒沼鹳奇奇怪怪的能力多了去了，你即使只是远远看它们一眼，人类的气息就会在它们脑内苏醒。然后它们就会进入……嗯，怎么说呢，应该是一种战斗状态，会追随目标的气息，屠杀这种生灵。虽然它们对人类中的强者构不成威胁，但它们一旦来到你们那里，所有的普通人类和弱小的猎神者——就像你这类，都得遭殃。” 白晓沉默不语。他知道这只大鸟说的十有八九是真话，所以他把寻找毒沼鹳的事儿暂时先放了下来。 大鸟说罢，十几秒内两者都没有再开口。 它看着白晓一动不动的身影，歪了歪脑袋。微风吹过，它脖子基部的绒毛颤动着。 “……好吧。”良久它才说道，“我知道了。幼崽，你还不甘心是不是？” “你很有好奇心嘛。即使不能亲眼看到，你仍旧很想知道毒沼鹳的资料是吗？”它从喉咙里发出粗嘎的低沉笑声。 “我会帮你的。毕竟一个人类幼崽，在这里是很少见的，再说你都来了两次了，作为这里的主人，我提供一点资料是应该的——我们荆棘巨鹫可是很好客的。” 巨鹫伸长了脖子，那闪烁着金属色泽的鸟喙与白晓之间距离不足一厘米。 “不过，我不是擅长整理纸面资料的鸟，跟你说一遍又比较麻烦。干脆把我的记忆传输给你好了。” 话音刚落，白晓还未做好准备，就感觉冰冷的鸟喙贴上了自己的额头，视线开始扭曲。 “哗哗——” “嘎啊——！” 乱糟糟的声音由远而近，慢慢降临在耳畔。 一种浮在云端的感觉缓缓涌了上来，视野在一瞬间变为黑暗一片，下一刻又亮了起来。 白晓感觉头有点疼，但下一秒他便发觉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实体了。 现在他不需要转头也可以观察到四周各个角度。他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棵矮小的树上，稀疏的叶片零零散散地挂在枝头。 突然，他的视线被无限拉长，像是被拽了出去，飞到了矮树旁边。 正前方是一只年轻的荆棘巨鹫。它正卧在荆棘筑成的巢内，眼睛闭着在睡觉。 下一刻白晓又被拽了回去，耳边似有泡沫破灭般的声音，紧接着是“嗡”的一声，他被拉扯进这只鸟的身体里。 白晓感觉自己的思维波动着，周遭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地浮现在眼前，月光朦朦胧胧地浮在头顶。 又是拉扯感涌现，不断牵拉着他不稳定的思绪，视角在第三和第一人称间不断变幻着。 白晓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巨鸟的记忆中。 就好像在梦境中一样，在没有自己的记忆中，许多事物和视角都是变幻的、模糊的。 他迅速反应过来，稳定自己的思绪，克服来自记忆的拉扯，与眼前这只巨鸟的身体逐渐融合。 “哗——！” 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头顶的树枝，发出一连串轻响。荆棘巨鹫的脑袋动了动，缓缓抬了起来。 它醒了。 白晓目前处于类似于附身的状态，只能感受，无法控制它，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给了他更多的便利，可以仔细全面地观察周围。 这是一只相当年轻的荆棘巨鹫，体型很小，初级飞羽才刚刚长出不久，总而言之，还很稚嫩。 它抬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傍晚的空气，一股子怪异的腥臭味霎时间被吸入。 但它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它微微动了动身体，矮小的树随着它的动作颤动起来，身下荆棘筑成的巢一阵松动，仿佛随时会崩塌的样子。 它停顿了一下，静止了几秒。然后忽然—— 它张开翅膀，用力地呼扇着跳出了鸟巢。 它的身体向地面坠落着。羽翼笨拙地扇动之间，它终于还是在触地之前飞了起来。 白晓感受到风吹打在它的面颊上，气流从羽毛间穿过。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荆棘巨鹫起飞的地方。这棵树并不高，周围也没有供它轻轻松松翱翔的热气流。它能飞起来，基本全凭翅膀的扇动。 荆棘巨鹫奋力挥动着双翼，缓慢地升入高空。 气流从羽尖划过，白晓的感受连接着它，便感到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每一根羽毛都在空气中舞蹈，鸟儿的体内传出进入天空怀抱的悸动。 但它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飞翔着，平稳地掠过荒凉的大地。 远远地，天边出现几个黑点—— 瞬间弥漫成一片阴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鹳鸟 年轻的荆棘巨鹫看到远方弥散开来的一大片阴影，依旧沉默着，也没有惊慌。 它展开双翼，在空中滑翔着，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漫天的细碎月光都映进了它的瞳孔里，与此同时映入的还有一片像腥风血雨一般的、闪烁着不同色彩的阴影。 白晓的感官与这只大鸟相连，他感受到了它并不快速的心跳，在此刻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他试图看清楚周围的事物，但由于这是大鸟的记忆，他只能看清大鸟看清的，感受到大鸟曾感受到的。 “呼——” 这时，年轻的鸟儿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仍由冰凉的空气裹挟着腥臭味儿袭入鼻腔，接着又从鼻孔喷了出来，在空中形成蜿蜒的白雾。 高空中冷冷的，仿佛有一大块冰块压在背上，每一根羽毛都在颤抖。 周围是呼呼的风声，却像是笼上了帷幕，听得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只感到有冰凉凉的刀子般的东西在来回切割自己的脑袋。 猛然间，这飘渺的寂静就被打破了，一阵喧哗声突然响了起来，像是从天而降的巨大星河，冲破了那徘徊于清醒与迷糊、勇敢与畏惧、果决与考量之间的灵魂帷幕。 ——势不可挡地把这个年幼的灵魂裹进深渊之中。 它们来了。 荆棘巨鹫的心在微微颤抖着。 “哗啦啦——” 翅膀扑扇的声音近了。 “嘎——！” 一只身形庞大的鸟类高叫一声，那是一只荆棘巨鹫。在它惊慌奔突的身影后，鸟群的轮廓已经很清晰了，像是一大团翻滚的乌云，向外散发着滚滚飓风。 此时，白晓终于看清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毒沼鹳长什么样子。 庞大的…… 这是他对它们的第一印象。 每一只毒沼鹳，个头都比寻常的荆棘巨鹫还要大上两圈，但又不是羽毛蓬松的那种大，而是实打实的、能看见肌肉轮廓的庞大。 它们的确长了一副鹳鸟的样貌，但骨架子没有那么纤细，显得很魁梧，鸟喙长而顶端弯曲，比大多数鹳鸟要长和宽，但又没有鲸头鹳那么夸张，很有一种远古的风范，让人看一眼就能感觉到滚滚而来的洪荒气息。 它们看起来倒也不太善飞，鸟群中不时有鸟撞到一起，跌跌撞撞地往下坠落，过了良久才堪堪飞了上来。 毒沼鹳的羽毛颜色倒很是美丽：以丝绸般的黑色为主体，飞羽和尾羽是层层叠叠的褐色、金色、银色与白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斑斓的光辉。 在鸟群前方的那只荆棘巨鹫，看得出来实在是在拼命飞的，即使这里有完美的气流，它依旧疯狂扇动着双翼。 但它也没想到要往下方、或者上方、抑或是转个向往其他地方飞躲避，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飞，与鸟群飞行的方向一模一样。 它大概是吓懵了，飞的很不利索，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毒沼鹳就像梦魇一般咯咯发声着追着它。 看到自己的同类，它不断从喉咙里发出粗嘎的叫声。 换到平常，白晓自然是听不懂它的叫声的，但现在附身在荆棘巨鹫上，也自然而然地无师自通了。 “快逃！危险！我！你！你！嘎——！” 这只健壮的成年巨鹫被吓得不轻，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末了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掠过眼前年轻的同类，仓皇地向远处逃去了。 白晓附身的这只呢，似乎胆子要大上很多。 它静静地在小范围内飞舞，用锐利的金黄色眼眸注视着却面前的鸟群，默默等待着它们的靠近。 此时毒沼鹳群已经近在眼前了，随之而来的是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大鸟铺天盖地飞来，挡住了月光，模糊了天与地的分界线。 虽然早早作下心理准备，但荆棘巨鹫的心里依旧打起了退堂鼓。 白晓能感受到它内心的纠结。 即使它下定了决心，在真正面临如此庞大的对手时，也不禁心生绝望。 自己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自己真的不是来送死的吗？ 这两个问题在脑中一闪而过，但紧接着它就无暇顾及这么多了。 它已经陷入了毒沼鹳的鸟群之中。 鹳是基本不发声的，所以这个鸟群略显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咕哝声和嘴巴敲击的声音。 但它仿佛进入了一团庞大的雷云之中，闪电在这里聚集，乌云在四处翻滚，头上头下、身前身后都是涌动的黑云，无言的沉寂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无数窜动的金光在眼前跳跃。 巨鹫喘着气。它知道自己已受到影响，恐惧抑制不住地升起，羽毛的海洋间好似有无数条阴暗的毒蛇，吐着信子斜眼看着它，眼里透露出恶毒的光芒。 无数想法在思维中快速闪过，一片朦朦胧胧的东西悄然覆上双眼，看不真切的薄雾慢慢地把思维笼罩，拧成一条湿漉漉的滴着水的毛巾。 千万条混沌的小虫争先恐后地钻入它的大脑，鸟喙一般的口器撕扯着血肉。 仅仅只陷入鸟群一个片刻，它的思维已经基本沦陷。 下一刻，迎面飞来的一只毒沼鹳前身向后仰，爪子向前，与鹳鸟不一样没有脚蹼的利爪已经准备就绪。 血管破裂的声音是微弱到极致的，但却在那一瞬间唤醒了它的意志。 它悚然一惊，浑身羽毛都是一抖，急急忙忙地升空，从这只毒沼鹳的头顶掠过。 鲜血哗啦啦地洒下，周围的毒沼鹳都已经注意到了它。 这一回它已经身陷囹圄，彻彻底底的没有回头路了。 但它再也不需要那种东西来慰藉自己的精神了。 如果要进入荆棘巨鹫的讨伐军，它必须活着从一个毒沼鹳鸟群出来才行，这是必须的考核。 又一只爪子拍来。这些毒沼鹳并不是很在意它，甚至没有动用其他手段，只是随意地用爪子拍上一拍而已。 这也怪不得它们不警惕。眼前这只贸然闯进来的荆棘巨鹫，只是一位少年，身形比起同龄鸟还要小上一点，羽毛黯淡、瘦骨嶙峋，全身上下透露出营养不良的迹象。 它一个侧移躲过了这一爪，随即收起翅膀缩紧身体，从两只毒沼鹳的缝隙中冲出，狠狠地撞向了它早就选定的目标——一只尚且年幼体型较小的毒沼鹳。 “砰——” 一声闷响，它觉得五脏六肺都被撞出来了似的，一股股钝痛从身体内部传来。 还没等它有所动作，周围已经探出好几只爪子，刺进了它的皮肉。 一股血腥味儿霎时弥漫开来。 “咔咔！” 被它撞到的毒沼鹳也身形不稳，连忙扑扇着翅膀寻找自己的平衡，鸟喙开合间发出碰撞声，似是在表达着不满。 年轻的荆棘巨鹫感觉到背上传来的剧痛，但它没有顾那么多，用两只佩戴有金属利爪的后肢抓住眼前年幼的毒沼鹳，脖子一伸，锋利的喙部疯狂地啄向对手。 它感觉到自己的羽毛被大把大把地扯了下来，自己的鲜血在空中挥洒。眼前的毒沼鹳吃痛，愤怒地发出“咔咔”声，用自己的鸟喙用力一撞，顿时把它撞得头晕眼花，感觉血液一个劲儿地往脑袋里涌。 它也发狠了，向前用力一挣，只听见嘶啦的声音，自己背上的血肉被撕下来了，同时也暂时脱离身后毒沼鹳的利爪。 它抓住机会，勇猛地扑了上去。 顿时它感觉力量倍增。用翅膀拍开想要前来支援，它先是掏出了眼前巨鸟的眼球，趁着它吃痛之时，双爪勾住对方的脑袋，使出全身力气—— “咔嚓。” 毒沼鹳的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只 年幼毒沼鹳的尸体一路下坠，在撞到好几只同类之后，终于落向了地面。 毒沼鹳们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但它们依旧恼火于一只瘦弱的荆棘巨鹫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同族，纷纷探来利爪。 荆棘巨鹫甩了甩脑袋，没有停顿地振翅，如一道闪电从庞然大物的缝隙间穿过，冲向下一个目标。 钢羽会的考核，通过的标准不仅仅是在毒沼鹳鸟群中逛上一圈，还有更细致的规定。例如鸟群的毒沼鹳数量必须在三十只以上，至少要杀死五只毒沼鹳，等等。 钢羽会的动物会在鸟群周围待命，记录时间和坠落下来的毒沼鹳尸体数量，以及进行最后的接应工作。 这项考核么，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带着钢羽会提供的金属爪、金属喙，对毒沼鹳造成杀伤并不难，但完成考核后鸟还活不活着，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在这只年轻的荆棘巨鹫之前，也有许多血气方刚的年轻巨鹫参加考核，真正通过的却寥寥无几。 但自己必须通过。 它一个侧身躲过利爪，两爪伸出紧紧抓住目标，脖子一伸，用锋利的喙紧紧咬住目标的喉咙，混沌地想到。 无数只利爪伸了过来，在它背上撕下一块块血肉，更有甚者，将鸟喙伸了过来，撕扯下一块肉，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它的心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烧，强烈的情绪波动像是喷发的火山，差点影响了附身在它身上的白晓。 它用力一偏脑袋，眼前毒沼鹳的喉咙被撕开大半，胸口有一个深深的伤口，甚至能看到其中跳动的心脏。 这只毒沼鹳活不成了。 于是它松开爪子，仍由鹳鸟的尸体掉落下去，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一个抬头啄瞎一个敌人的眼珠子，又奋力地挣扎着，像条鱼一样跳动着挣脱利爪，歪歪扭扭地飞向下一个目标。 复仇的种子在父母被杀时种下，在巢穴被毁时抽芽，在仅存的一颗蛋被吃时成长，终于在此时此刻，在愤怒的浇灌下长成参天大树。 它抓住对方的身体，利爪深深地嵌入皮肉内。这只毒沼鹳毫不逊色地用巨大的鸟喙予以回击，它被撞得晕头转向，血从身体各处汩汩流下，洒落在下方的鸟群上。 终于在它撕开第三只鹳鸟的胸膛后，周围试图阻挠的毒沼鹳动了真怒。 “咯咯咔咔——” 巨鹳们敲击着鸟喙，像是不怀好意的警告。 它心中一紧，但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毒沼鹳用力一挥双翼。 “唰——” “唰——” “唰——” 一片片锋利如刀刃的羽毛飞了出来，如从天而降的箭雨打在了荆棘巨鹫的身上，几乎完全没入了血肉里。 它爪下的毒沼鹳和周围的鹳鸟纷纷受到波及，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它们只是愤怒地发出咕哝声警告了一下那只鹳鸟，紧接着也纷纷动作起来。 就在那个瞬间，它正想不管不顾地想要折断对手的脖子，突然感觉精神一个恍惚。 世界在眼中天旋地转起来，摩肩擦踵的毒沼鹳的羽毛像是彩色的漩涡与黑色的阴云，在头顶旋转。 一股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爪子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夹杂了刺耳的啸叫与滋滋声。 它感觉背上好像爬上了一只毒蛇，在羽毛间游走着，滑腻腻的鳞片摩擦着绒羽，长长的猩红色信子触上了它的眼珠。 它奋力地扑扇了几下翅膀，浓浓的惊恐涌升上来。 ——它不会飞了。 往日那熟悉的感觉消失不见，气流变得陌生起来，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似乎都变成了长长的蜈蚣，在光秃秃的肉翅上爬动着。 “嗬——”它从喉咙里吐出一声不完全的低鸣。 这下它真的惊慌起来。 天空是大部分鸟类的家园，飞行是它们的本能，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本领，是它们的珍宝、它们的挚爱。 就像鱼离开了水不能活、人类紧紧守住自己的钱与权，飞鸟们把飞行看作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是深入骨髓、血液、气囊与嗉囊的灵魂分子。 年轻的荆棘巨鹫此刻不畏惧死亡，却因为失去了飞行能力而乱了阵脚，不知所措起来。 它知道毒沼鹳有这种本事，也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它还是控制不住地惊慌起来。 “嗵！嗵！” 它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厉害，全身血液只往头上涌，让它头晕目眩。 好在，它还紧紧扒着眼前这只毒沼鹳，不然它早已坠落到地面摔成一堆软肉。 周围的毒沼鹳看它还没有坠落下去，又半张着巨嘴疯狂扇动着双翼。 一股股腥臭的风从四处冲来，裹挟着凛冽的寒气侵入荆棘巨鹫的身体。 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冻住了，同时有一股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它听到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掉落的声音。 它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腐烂和脱落。 剧痛与寒冷让它从不能飞行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它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了，不然自己会在冲出鸟群之间变成一堆腐肉。 它吃腐肉，但可不会接受自己变成腐肉。 想到此处，它奋力扇动着双翼，企图在毒沼鹳的身上保持平衡，鸟喙在鹳鸟身上狠狠啄击着，撕扯下一块块碎肉。 最终身下的毒沼鹳血肉模糊地死去，它跟着尸体下坠。 “呼呼——” 它上下扑扇着双翼，疯狂并毫无章法，但好歹为它争取了一小会儿滞空时间，它一头撞在下一个目标上。 这是最后一个。 它不贪心，杀完这一个，它便抽身离开。 毒沼鹳群仿佛被它的顽强和狠劲震惊了一下，攻击停滞了一瞬。 它趁着这段时间疯狂攻击。 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它也不讲究什么招式了，只管爪子鸟喙通通招呼上去，不一会儿把对手撕了个皮开肉绽。 其他毒沼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它们这下动了真格，一只成年鹳鸟如利箭一般冲了上来，也不管被荆棘巨鹫抓住的同类，如一块沉重的巨石撞向了年轻的巨鹫。 这一下和巨鹫自己的撞击不是在一个重量级的。它只觉得五脏六肺都要被撞了出来，喉咙里、鼻腔里、眼前都是血，伴随着“喀啦啦”的响声，肋骨尽数断裂。 撞上来的毒沼鹳张开鸟喙，不需要佩戴金属喙，它的嘴巴就轻易地撕开羽毛和皮肉，在巨鹫的头骨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荆棘巨鹫没有管它，只是一味地攻击着被自己抓住的毒沼鹳。后者也奋力挣扎着，在它胸前咬下一大块肉，在它的脖子上划出很长一道豁口。 痛彻心扉的剧痛传来，但它仿佛没感觉到似的，只是疯狂地攻击着。 身下的鹳鸟脖子一软，成了一具尸体。 完成了。 它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想到。 它此时浑身是血，羽毛几乎没有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身体已经腐烂了一半。 但它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股力气，猛地挣脱毒沼鹳的利爪与鸟喙，向下坠落着，与正在飞行的毒沼鹳相撞，然后无力地继续向下滑落。 它动了动翅膀，飞行的感觉回来了。它想要飞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半边身体已经没了知觉。 就这样，它一路从鸟群中跌了出来，像具尸体一般往大地坠落。 它透过鲜血勉强看到了地面上的情景。 ——是大大小小的褐色泥沼。 它已经和鸟群飞到荆棘荒原的边缘地带了。 下一刻，它再也撑不住了，无力地合上眼睛。 周围传来气流爆破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过往 “快要落地的时候，钢羽会的鸟接住了我。” 耳边响起潮水般涌动的声音，眼前的画面快速后退，模糊成一个个虚影，嘈杂的响声逐渐变得扭曲，直至在“啪”的一声后消失。 白晓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感觉耳鸣声“嗡嗡”地响起。 头有点晕，但他从记忆中回来了。 “我接受了这里最好的医生——远心的治疗。他的医疗本事我是没话说的，但我依旧在泥沼旁躺了三四十天才痊愈。” “钢羽会的鸟通知我通过了考核，所以我进入了讨伐军，最后……”说到此处，大鸟闭上金黄色的眼睛。 “去的时候有一百三十六只鸟，回来的只有我一个了。” “是他们……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防护，硬生生把我推出来的，说我还小……” 它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该去的……这样一来，至少我就不会看到大家的死状……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迅速腐烂成尸块……最后去收尸的时候，我都难以分辨我的爱人——他们都堆在一起，是一堆碎肉……” 白晓看着它，大鸟的脸上明明白白地流露出厚重的、浓郁的忧伤来，其中似乎又有恨，像一道裂缝、一道深渊，漆黑而看不见底部，无言地横亘在它的心上。 白晓在表达感情上乏善可陈，但却能灵敏地感受到眼前这只荆棘巨鹫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刚刚跟随着大鸟幽灵般的记忆，经历了一遍它为了考核闯入毒沼鹳中的全过程，虽说肯定不如最后的讨伐战那么惨烈，但第一次与毒沼鹳对上的犹豫、被巨大的鹳鸟包围的恐惧、暂时性失去飞行能力的惊慌、对于仇敌的愤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像崖壁上的刻痕，鲜明深刻地映入他的思维中。 这样惨烈的时代和遭遇，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沉重。 与此同时，白晓自然也对一些细节很是好奇。 钢羽会、医生…… 过去的荆棘荒原，听起来也很有故事呢。 “簌啦啦——” 突然间，大鸟动了一下，换了根树枝站着，大树在风中颤抖着。 “好了，不说这些了。”它微微展开双翼舒展了一下自己，“刚才你应该感受到了与毒沼鹳面对面的感觉了吧？在战斗中，总是能更快速精确地了解到对手的信息的。” “毒沼鹳是寒流疯狂前期的第一个产物。”它把脑袋歪向一边，看向阿斯琉斯的方向，“所以还有一些理智尚存。但毫无疑问，它们是造成损失最大的造物。” “为了解决它们……”说到这里，它的语气似是有些不屑与怨忿，“疯狂的神灵制造了另一个疯狂的造物，就是那个铃铛，你应该知道。” 紧接着，它的语气又平静下来，说道：“毒沼鹳的出现如你所猜想，是有某种特殊意义的。” “它们和神之镇的怪物有几分相似，我猜测是寒流用疯狂力量制造的试验品。” “除此之外，它们又有点不一样……我说不准……是远心告诉我的——他不仅是个很好的医生，也是个研究狂。” 它俯下身子，凑到白晓面前。 “他说……” “毒沼鹳不仅是疯狂之力的先驱试验品，还与西边……有着联系。” 白晓眉头一挑。 疯狂之力，即为污秽之力。而西边……不言而喻，那个神秘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他低声说道。 大鸟缩回脖子，道：“我不知道，我从未去过那里。” “……远心去过。”顿了顿，它又继续说道，“但你估计找不到他。近一百年他总是神出鬼没的，这十几年他干脆失踪了，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 “……好吧。”白晓虽然有些遗憾又很好奇，但还是回道，“谢谢。” “不用谢，我只是尽地主之谊。”大鸟咧开嘴巴，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铜。” 很特别的名字。 不过在荆棘巨鹫中可能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白晓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抬脚准备走—— “哦对了。”铜突然又开口了。 “如果你对寒流、怪物、毒沼鹳、西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的话，不妨去峡谷寻找恩兰——一个神仆——他这个人、或者他的日记之类的。” 白晓的动作顿了顿。 恩兰？ 那不是他在日记上读到的人么？ “他在神殿可是个大人物。我以前与他是熟识。”铜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原先专门负责关于西边的事物，又对神灵祭祀之类很是了解。寒流发疯之后的初期，他受任处理神制造出来的疯狂造物。所以无论是西边，还是怪物之类，在他那里都可以得到些信息。” “虽然不知道他还活不活着，但我知道他有记日记的习惯，神殿也应该还有关于这些事物的档案。”铜向白晓眨眨眼，“你可以去找找。” “谢谢。”白晓再一次道谢，紧接着又低声问道，“那么……你知道恩兰有一个热爱收藏的朋友……” “知道知道。”大鸟爽快地点头，“布莱尔——恩兰为数不多的挚友之一，我跟他也打过几次照面。唔，你去过他的博物馆了？” 白晓默默地点头。 “恩兰后来估计也受到疯狂的影响，把寒流的造物都送给了这个热爱收藏的朋友，于是布莱尔最后也不可避免的发疯了。” “还有——”铜提到恩兰和布莱尔，忽然又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他们还有一个朋友叫梧桐叶。那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丧心病狂的家伙，揪了一大堆鸟儿的羽毛做了件衣服……最后只能被发配去看守墓地了。” 白晓刚想问一些关于梧桐叶的事儿，铜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这三个家伙的关系可复杂了……不过说来说去大概就是什么互相暗恋又爱又恨的戏码，梧桐叶织的那件羽衣，本来是要送给恩兰的。”它有点激动，砸了咂嘴，“三个男人……你说稀奇不？” “……”白晓的问题突然问不出来了。 “可惜可惜，岁月不饶人啊……”铜不胜唏嘘地说道，“这仨估计都成了一堆白骨了，最后还是我这个单身汉活到了现在。” “……” 白晓很想问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 “诶算了，跟你这个幼崽说了你也不懂啊。”铜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摇摇头又转回正题，“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于是白晓就被打发走了。 于是他关于那个墓地的位置、荆棘荒原过去的故事的问题还是没有问出口。 “如果你还想听故事……跟我这个老家伙聊聊天的话——”铜在身后用粗嘎的嗓音大喊道，“欢迎随时再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下工程 “……说实话。”泷揉了揉眉心，“你不需要把那只巨鹫……铜说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一遍的。看着你面无表情地复述不知几百年前的八卦，我感觉很惊悚的好不好。” “……总之铜就说了这些。”白晓选择性无视他的后半句话，“你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泷低下头看着巫术生物投射出的画面，翻来覆去地看着荆棘荒原的景象，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知道——我是说没有，没什么发现。” “……我还以为你很关心他们隐瞒的秘密呢。” “当然关心，这是我身为一个阿斯琉斯人的本分不是么？”泷的视线一直黏在荆棘荒原的景象上。 如白晓所料，没有一个阿斯琉斯人能抵挡外界的诱惑——即使只是一片算不上多么富饶的平原罢了。 他把记录下的景象整理打包放进特殊的矿石里，交给了泷。结果第二天，关于外界的景象就像瘟疫一样在阿斯琉斯人之间疯传了开去。 “我说的是实话。”随着“啪”的一声，巫术生物突然消失了，泷终于抬起头，用比较严肃的语气说道，“最近的氛围十分平和，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打怪的打怪，实在是找不出一点破绽。” “不是要找破绽。”白晓随手打开一本书翻阅着，一边说道，“到了时候，一切自然会浮出水面。” “哦。”泷挑了挑半边眉，“你是说如果我们的力量足够强大，想要知道的一切自然能得到。” 他的语气很肯定。 白晓不置可否。 “但这需要的时间也未必太长了一点吧？”泷抓了抓头发，作苦恼状，“要达到资深猎神者们的高度，容我算算……我至少还需要三十年呢！你呢，再天才再优秀也至少需要个二十几年吧！” “这点时间算长么？”白晓斜眼看他，眼神中透露出微妙的善意的鄙视，“你缺乏身为一名顶级职业者的素养。几十年时间……不过一个短期研究的时间罢了。” “……你厉害你赢了。”泷用虚情假意的敬佩的眼神看着他，随即正色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关于这些事情……他们隐瞒的东西……就这样放着不管了？” “差不多吧。”白晓含糊道，“现在哪一方都没有动作，我们也就没能力做些什么。还是积攒实力吧。等到能够前往西边、能随心所欲地进出峡谷的各个角落时，谜底自然会揭开的。” 泷叹了一口气，道：“想得很好，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它’的影响范围已经越来越大了……” 白晓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道讯息通过精神力结晶从远方传递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接收了，随即挑了挑眉。 “我有事要做了。”他站起身，“地底下的工程需要我。” “嚯！地底下的工程！”泷一手抵着下巴，说道，“说起来那件事在你的履历里可是……” 话还没说完，他感觉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掠过了他。 窗户大开着，令寒风呼啸着灌进这个杂乱的阁楼。狂暴的气流拍打着脆弱而老旧的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光辉灿烂的一笔。”泷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伸手把窗户关上，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地底通道的工程，是在白晓养的那只细嘴兽产仔之后提出的。 白晓的本意是：既然落到了自己手里，自然要好好的压榨压榨……咳咳是发挥一下身为穴居动物的优势，为伟大光荣的地底工程建设作出贡献。 地底通道被开辟出来怎么着也有两百多年了，可谓是经历了众多的风风雨雨。前前后后一共经历了十七次扩建，八次修补，七次改造，是两场历史上有名的战役的主战场。至今为止，还有一头特殊的被感染者生活在其中。 除此之外，地底通道内还有数不清的鼠类。虽然近年来它们很少再攻击人类了，但它们的活动对整个地底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破损的地方需要修复，许多支架和照明装置需要时时维护。虽然白晓很少利用地底通道，但许多外围、乃至峡谷内的猎神者都需要它作为一个快捷通道、逃难通道和临时居住所。 再加上那时候正巧碰上地底通道的一次大维修，于是白晓便打算把刚刚满一个月的几只幼崽改造改造，放进地底。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举动。细嘴兽毕竟是被污染的生物，天生与未被污染的人类对立，可能会对年轻的猎神者们造成麻烦。 所以这个提议便被驳回了。 但白晓没有放弃，让自家的细嘴兽繁殖了几代，通过种种技术，洗净了从母亲身上带来的污秽之力，成为了资深猎神者认可的正常生物。 可这样远远不够，污秽之力仍旧可以再一次污染它们。于是白晓又把自己的新技术在它们身上挨个儿试了一遍，套了一层又一层防护，进行了诸多改造，在它们的脑袋里植入微型炸药，又以污秽之力太过混乱基本没有可能控制细嘴兽作为最后一个砝码，把年幼无知的细嘴兽们送进地底，为工程建设勤勤恳恳地工作。 其实说到底，白晓不过是为了试验一下自己的各种想法和新技术而已。 结果还是很喜人的。 细嘴兽送进去几年了，已经繁殖成了一大群，严格遵守指令和本能，维护着地底通道，大大减少了人类的工作量。 不过，这当然仅仅是表面的目的，担不起什么称赞。更为重要的，是白晓利用它们，在地底下执行的任务。 现在这项任务出了问题，白晓自然不能不管不顾，动作迅速，五分钟之类进入了地底通道，中途还顺带解决了一只巡夜者。 神性峡谷里也有地下世界的蔓延。地下通道犹如千年古树盘根错节的根须，庞大、繁杂而寂静，盘亘于泥土之下，像是千万条无言沉眠的巨蛇。 白晓虽然很少去地下，但所有出入口所在的位置在看过一眼地图后就全部记住了。 此时他来到附近的入口前，将金属片模样的钥匙嵌进凹槽内。 无声无息地，这栋普通居民楼的地窖门打开了，细碎而柔和的微光散发出来，在木质地板上投射出一道狭长明亮的光带。 白晓利索地跳了下去，落地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是一条比较大的通道了，平均宽度有十五米。两侧岩壁上嵌着透明管道，从黑暗之中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远方，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一条地下暗河安静地流淌着。管道发出的光芒映在河面上，被温和的水流晕开成细碎的斑斓光斑，像是一条深蓝色绸带含着水流般粼粼的月光。 白晓的精神力游蛇般攀上晶石，确认着发送信息者的位置。随即他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条路线，依照它向前走着。 时而有一条讯息发送而来，催促他赶快到达。但白晓依旧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走着，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讯息中那含糊不清的“十万火急的问题”。 他回到神性峡谷后，花了一天时间整合信息和搜索资料，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今天原本的计划可是在图书馆里看上一天的书，好好地放松一下。 谁知出了这么一个事情，他只得把自己的计划全部抹掉，跑到地下来处理事情。 白晓不喜欢计划被打乱，但这当然仅仅是他不紧不慢的一小部分原因。 真正的原因嘛……自然是他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早有预料，因此压根不着急。 在走路的时候，他还可以顺便思考一下关于毒沼鹳的问题。 等到白晓终于慢悠悠地走到指定地点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两个熟悉的人如雕塑般凝立在这个岩石筑成的空间里，旁边还有几个人，或坐或立，百般聊赖地玩着纸牌游戏。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任务 许久不见的维吉尔德站在中央，上方层层叠叠不平的岩石如利齿般排列着，筑成半圆形的穹顶。 旁边站着的是红头发的女孩西西弗里娜。 他们俩一个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高大的雕塑，另一位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着，张扬的红色头发随着脑袋摆动。 旁边蹲着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着牌，不时因为输赢爆发出一阵笑声或是窃窃私语。 西西弗里娜不动声色地望去，红宝石般的眼睛时而瞟一眼身旁的维吉尔德，一副想去围观但又怕在前辈那里留下不好印象的样子。 几年过去，原本桀骜不驯的女孩也长大了。她的面容更加成熟，五官轮廓端正秀美，但微抿的薄唇与斜向上挑起的细眉让她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维吉尔德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那道疤痕一点也没有淡化，依旧狰狞地从额头经过鼻梁，笔直地来到下巴。 莹莹微光照亮了半边空间，但岩石又带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压了下来，这让他的半边脸被微光照亮，疤痕却浸没在黑暗里，像是脸被切成了两半。 当白晓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赶来的时候，最先说话的不是维吉尔德，而是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的西西弗里娜。 “哦！你终于来了！”她霎时间解放天性大喊了一声，引得一帮打牌的同伴回头注目。 她咳咳两声，急忙降低了音调，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实在是等的太无聊了。” “你可以去打牌。”白晓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格拉塔五个人也可以玩的。” 红发女孩的嘴角以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小弧度耷拉了下来，幽幽地说道：“我也想啊，不过……” 她的家族是猎神者家族，门路宽广，底蕴深厚，自然知道维吉尔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是资深猎神者中的资深者，能力的强大那是没话说的。在过去的一百年间，他是坐镇于神性峡谷中心的守护者，后来因为需要他慧眼识人的才能，才把他调到了外围的引导者岗位。 最近的一批新人热潮已经过去了，维吉尔德便解除了引导者的职务，继续忙活起神性峡谷级别的事情。 西西弗里娜一直以维吉尔德作为目标和偶像，一直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定哪一天还能得到几句教导。 但维吉尔德又是一个沉闷的人，与她的个性完全是相反的。于是她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旁，束缚自己不羁的天性，眼巴巴地看着旁边几个猎神者打牌。 旁边四位，都是年轻但优秀的猎神者，但资历比西西弗里娜老一些，可能当初也战战兢兢想在维吉尔德那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最后认清了维吉尔德的本质，所以不像她这样拘束。 西西弗里娜毕竟还年轻，在维吉尔德这种积威已久的人面前，还是很拘谨的。 白晓一边感应了一下那些细嘴兽的方位，一边对维吉尔德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实在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 “出了什么问题？”他语气平稳地问道，脸上丝毫看不出来焦急。 话一出口，西西弗里娜面色讪讪。 维吉尔德依旧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把别人骗过来的心虚，语气平平地说道：“这个计划本身没有问题，但提早了，提早到现在——你早料到了不是么。” “为什么？”白晓蹙眉，“现在可不是适合的时候——再说你为什么不直说，非要编一个理由把我叫来？” 他经历了一回铜的记忆，到现在脑袋还有些晕，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西西弗里娜在旁边听得有点愣。她与白晓不熟，大概是没有见到他有点不爽的样子，也没料到他会以平等的语气和维吉尔德对话。 “……”维吉尔德没有立即回话，沉默了一会儿。 “今天必须把她解决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低沉地回答道，“最近她造成了很多麻烦……我们控制不住她……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个理由还是很正常的。 白晓点点头表示理解，也算是答应了计划的提前。 “她在过去……”他开口问道。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维吉尔德直接打断他，道，“我一直认为她的前途不可估量……至少，会比我还强。” 一旁的西西弗里娜瞪大了眼睛，可见在之前她也没了解到详细的信息。 蹲在角落里打牌的几个人也站起来了，认真听着。 “但我们谁也没有发现……这件事是我的责任。”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顿了顿，脸上的疤痕随着主人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像是一条逐渐从冬眠中苏醒的蛇。 “她有两个人格。” 人格分裂？ 这样的病不是很常见，不过在各种小说和戏剧中经常会出现，总会给人一种很厉害的感觉，就好像比起精神分裂或者人格障碍什么的更容易接受一些。白晓偶尔也听到过只言片语，但对此并不感兴趣。 但无论是什么精神疾病或者障碍，总是会给患病者甚至身边的人带来苦难、麻烦与悲哀。 “主人格是我们平常所见的她，活泼善良，既有很好的组织领导能力，单兵作战又是好手，很难在她身上挑出什么缺点来。” “另一个人格……说实话我也不怎么了解。平常她从未提过，也没见着什么异常。直到那一天——”维吉尔德稍微顿了顿，有点沉重的呼吸声在地下阴暗的空间里回荡。 “她的另一个人格真的是疯了，竟然为了快速地获得力量，肆无忌惮地吞噬被污染得很严重的意识！” “我晚了一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了怪物。” “她是个多么热情的女孩，我那时也还年轻，不忍心……也同样是把她作为一个实验……嗯、观察对象，就把她约束在了地下深处。”维吉尔德的这番话说的很混乱。 “一开始还是好好的。虽然被污染，但她依旧保留了一些清醒的意识，能够约束自己的行为。”他微微眯起眼睛，“但最终，时光、精神疾病还是把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啊，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岂不是……”西西弗里娜听闻过人变成怪物的事儿，但没想到能力尚且稚嫩的自己也要对付这样的敌人，“岂不是要对付一个人类？我……可能没有准备好……我没有那个能力……” “的确。我们对大部分人谎报了她的等级。”维吉尔德偏头看向黑黢黢的通道，“以她的污染程度，她并非是被感染者，而是污染者。按道理来说，参加这次行动里娜你是不够格的。” 白晓注意到他没有把自己囊括进去。 “但我们在几年前就安排好了。”维吉尔德向白晓略一颔首，“白晓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白晓心想这下也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啦。”红发女孩轻哼了一声，“但这个计划提前了六年呀。第一准备肯定没有六年后充分，第二我们的实力肯定不如六年后的自己。这个任务怎么看都挺悬的。” 白晓很赞同西西弗里娜的观点。 六年后……他可能还有点底气，但现在——自己又不在最佳状态，在细嘴兽身上做下的布置也不充分…… 可看到维吉尔德的脸色，他和西西弗里娜都知道： 今天，现在，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计划 最终维吉尔德只用了一句话说服了两人。 “现在的准备已经足够了。” 既然大佬都这样说了，他们这些战五渣也只能无话可说。 不过的确，维吉尔德的实力很强大，有他作为保障，这一次的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唔……我们的计划是什么？”西西弗里娜看了看旁边几位年长一些的同伴，问道。 平日里虽然飞扬跋扈，但到了正经时候，她或许是最认真的那一位。 维吉尔德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一位深褐色头发的猎神者开口了。 “我们四个是物质世界的主力啦……维吉尔德负责意识层面的——就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他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嗯……你是……把它引诱出来。” “……”西西弗里娜微微瞪大眼睛，“这么说来我是诱饵喽？” “你和她的性格很相像……甚至外貌也有几分相似，她会对你感兴趣的。”维吉尔德突然开口解释道，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岩石通道内回荡。 “……行吧。”西西弗里娜爽快地接受了自己的任务，“那白晓呢？” “他是关键。”深褐色头发的猎神者继续说道，“他会用放下来的那些细嘴兽……嗯……你还是问他吧。” “……”白晓此时走在最后面，正专心沟通着地底的细嘴兽，他能感受到一团团微弱的波动，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出现在脑海里，像是灰暗世界中跳动着的蒙蒙火光。 听到两人的谈话，他分出一分心思，回答道:“我不会参与战斗，但会调动那些动物中的力量刻下一种……纹路，束缚且克制她的力量。到时候你们自然能感觉到。” 红发红眸的女孩点点头，也知道在白晓那里是问不到什么了。 旁边的猎神者们倒是对他很感兴趣。 所有人都知道猎神者中有一个白发蓝眸的外来者，但白晓总是独来独往，很少与其他人接触。 他即使看到了陌生的猎神者，也通常会选择绕开。 “嘿，兄弟！你是那个外来者对吗？”他稍稍放慢脚步，落到后面，低声问道。 白晓点头。 “我叫沐恩，前面三位从左往右是寒娅、凛风和埃维亚。” 一名身穿贴身皮衣的黑发女性，一位金棕色头发的高挑男性，和一位极其瘦削的棕发男性。 白晓一一看去。在记忆中，他见过他们几次，也听闻过他们的名字。 他们都是年轻一代中赫赫有名的杰出猎神者，年龄不超过五十岁，但已有不小的成就，参与过一些特殊的小型战役。 “你的右眼怎么没的？”只过了一小会儿，沐恩又忍不住问道。 “……你们认为呢？”白晓有点好奇其他猎神者对他的看法。 “现在占主流的传闻是，你的右眼是在荆棘荒原上被巨鹫啄掉的。” “……为什么？” “鬼知道。” “是一位巫师。我家过去的……邻居兼仇家。他挖掉的。”白晓平静地说道。 话虽如此，他对巫师伊莱没有太大的仇恨。他一直推测伊莱也是受害者——某种神秘的力量推动每一个人来到既定的位置，推动他来到阿斯琉斯。 但无论如何，伊莱依旧是当初领地与立场冲突上最为活跃的敌人，基本上是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果将来能找到他，他会亲手报仇的。 “哦……”沐恩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看上去还想问一些什么，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讪讪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你过去的事的。” “没事。” 白晓早就不对四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了。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西西弗里娜的呼唤。 “嘿！白晓！过来过来！”她插着腰，做出一副大声呼喊的样子，但实际上声音却压得很低，传到白晓这里只剩下微弱的声响。 白晓走上前去，其他几人让到一旁。 站在最前方的是维吉尔德。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莹莹光亮的照映下，那道疤痕却仍旧显得诡秘而狰狞。 他向白晓示意，后者会意地点头，上前一步。 白晓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他并不熟悉，从未来过，但是地底下的通道他背过，所以对于周围的岔路口和情况，不需要怎么回忆就出现在脑海中，仿佛是一个常来的人。 这片区域空间宽阔，原本的地下暗河已经干涸，只剩下不显眼的河床。这里也没有适宜老鼠栖息的地方，却怪石林立，在柔和亮光的照耀下，地面上突出的钟乳石如根根尖锥，一侧又伸出刀刃般的岩石，通通向上伸去，边缘闪动着白芒。 岩壁也不平滑，由不规则的岩石组成。 总而言之，是个适合躲藏、又适合战斗的地方。 白晓眼睛一扫，选定了自己等会儿要躲在哪个地方——他的任务可不是正面作战，但却很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见白晓对整个空间有了大概的了解，维吉尔德把众人聚集起来，开始细谈等会儿的作战计划。 他摊开一张泛黄的地图。地图上有很多褶皱与笔记，一看就使用了多年。 “等会儿里娜你从这个口进去，拐这条道，这里就是她的位置。”他用布满薄茧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几条道路，“再走这里把她引过来。务必在引起她注意的同时，不让她意识到你是在引诱她。” “好的。”西西弗里娜点点头，秀美的脸绷得紧紧的，细长的眉微蹙，似乎在思考。 “你们，在她到来之后，负责牵制她的动作。”维吉尔德又看向另外四人，“以你们的实力，这应该是最轻松的，但必须在牵制她的同时留有余力，如果让她感受到太大的威胁，接下来的情况会很糟糕。” “啊……是什么个糟糕法啊？”沐恩看起来是四人之后最爱说话的，话音刚落便忍不住问道。 “她会使出全力——那是很恐怖的。”维吉尔德微微低下头，将面部表情隐没在阴影之中，“届时，我不一定保得住你们。” 这句话足以说明她的力量一旦爆发，会有多么的恐怖。 四人的表情严肃起来，连连保证自己会把握好力度。 “至于白晓……你的任务非常重要，更容不得半点闪失。”维吉尔德眯起眼睛，“这一次任务的成败，你的任务的作用占了一半。” “具体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白晓不语，只是点点头，微微低头，思考着怪物的行动路线，模拟了场景。 微光照亮了他的白发，在光芒下微微泛着米黄色，面容却被阴影模糊，只留下一个柔和的轮廓。 当他微微低下头时，总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甚至掩盖了异于常人的白发带来的怪异感。 当然事实总是会有点差距的。 白晓正在思考的是如何快速高效地用植入细嘴兽体内的布置，对怪物造成最大的伤害，而把己方的损失降到最小。 战术已经固定了，要在这方面入手，不是他的强项。所以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争取做到最为准确、精细、快速的控制与布场。 这样的话……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已然陷入了在脑海中发生的模拟演练与编排中。 直到一声巨响传来。 “嗵——” 像是从大海深处传来的，沉闷的、带有层层回音的巨响，闷闷地回荡在岩石空间里，却仿佛带有不可见的神秘力量，让人的心脏随之跳动一下，一种抑制不住的恐慌感涌上心头。 “嗵——” 又是一声，仿佛整个岩洞变成了一头庞大的巨兽，这声闷响是那颗巨大心脏跳动发出的声音，悠长而令人不安。 白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西西弗里娜已经出发。 听那两声巨响，她应该已经成功吸引到了目标。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端 由于这次任务是提前了的，许多该交代的都是临场说的。但众人作为优秀的猎神者，仍旧把一切做的滴水不漏。 “嗵！” 第三声闷响更加清晰了，其中还夹杂着鼻息，像是无数寒风刮过岩壁产生的尖啸。 ——“她”近在咫尺了。 心脏快速跳动起来，一种惶恐的感觉不自觉地涌上心头，巨大的危机感如从天而降的巨爪，狠狠攫住了他。 但白晓已经能做到无视这种感觉。 在强烈的危险即将到来之际，他还有闲心感受了一下细嘴兽们的位置。 灰蒙蒙的、火焰般跳动的感觉，密密麻麻的，围绕在周围，与他仅仅相隔一道岩壁。 很好。 他不用眼睛看也能感知到怪物的临近，只需一个转弯，它就能来到这片区域。 耳边传来西西弗里娜极轻的脚步声和微弱的呼吸声。这个女孩急速转弯奔了回来，亮丽的红色发丝在空中甩开一个弧度，划过空气的微弱嘶嘶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白晓估算好位置，在这短短的零点几秒时间内设好标记，随即一个转身跃入林立的怪石之中，隐藏了起来。 维吉尔德后退一步，把全身隐藏入黑暗之中，存在感几乎降为零，仅仅一个眨眼，白晓已经感知不到他了。 四位青年猎神者站在不同方位，武器都已出鞘，有巨斧、长剑、双刀与重弩，在微光的照耀下显得却不显得注目，反而像一抹黑暗，为半明半暗的世界添上浓重森然的一笔。 红色的发丝掠过空气。西西弗里娜一个飞跃扑倒在地上，有一点狼狈地躲到嶙峋的岩石后面。 一切准备就绪。 “她”来了。 白晓扫视一眼周围，大部分视野被岩石挡住，其他地方也因为视力的关系看得并不清楚。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用听觉、触觉与感知感觉这个世界。 用精神力是断然不可的，很容易被发现。 “嗵——！”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这声巨响，没有之前沉闷了。 气流呼呼吹来，声波进入白晓的耳朵里，通过处理反馈出图像。 那是尾巴。 是一条长而有力的尾巴打在岩壁上的声音。 “啊——！” 怪物看到面前四个猎神者，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下了套，当即仰头长啸一声。 这叫声极其怪异，主体接近于女人的尖叫，但又夹杂了悠长的啸声和短促的口哨声，尾音则是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四位猎神者没有废话，在看到怪物的一瞬间立即开始动作。 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其中两个人就消失在原地，如鬼影般瞬移到怪物身侧，刀与剑的锋芒刺入怪物的体内。 怪物又咆哮一声，愤怒地喘着气，摇摇脑袋，一大片火焰忽的以它为圆心席卷开来，灼热的高温逼退了两位猎神者。 这只怪物身高两米有余——并不算高大，身形十分消瘦，背上和头部长有长长的黑色鬃毛，像是女人的头发，随着动作在空中翻飞着。 四位猎神者浑然不惧。 沐恩与女性猎神者寒娅手执长剑与双刀，步伐轻盈地在怪物身边跑动，只要怪物想往哪个方向移动，锋利的剑刃与刀刃就会不客气地招呼上去。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攻击，都藏有各自的手段，因此效果很好。 拿着重弩的那个高大猎神者站在一旁，样貌狰狞如巨蛇盘绕的沉重巨弩被他单手提着，看起来很是轻松。他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战场，寻找着机会。 怪物啸叫一声，被攻击激起了凶性，背上的鬃毛动了起来，如触手般扭动着，尖锐的发尖如钢针，密密麻麻地刺向面前的人类。 与此同时，它的身形一动，巨尾拍在岩壁上，一层层的岩石碎裂掉落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它的身形如鬼魅，又犹如一名优雅的舞者，消瘦的身体一扭，身体忽的跃起，尾尖一摆打掉灰黑色的长剑，前肢上利爪弹出，精准地抓向两名人类。 这时手持重弩的猎神者凛风看到了机会，几乎在同一时间抬手，扣动扳机，一根细长的箭眨眼间飞出，发出破空的声响。 金属箭头轻轻松松地刺入怪物的血肉里，刺入了十五厘米深，露在外面的箭尾微微颤动着。 “嗖——” “嗖——” “嗖——” 没等怪物反应过来，又有三根箭先后飞来，从不同角度刺入体内。 这是一架连发弩。 “啊——！” 怪物吃痛，尖叫一声，金属摩擦的嗡鸣声让人不寒而栗。 它的动作被迫中止。 只听见微小的“咔嚓”声过后，它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僵直。 刺入血肉中的金属箭头展开，成为钩爪一样的结构，牢牢地嵌在体内，箭的另一头连着一根微不可查的细线。 地面上突然出现几条微小的缝隙，细线没入缝隙中，就好像岩地化为了泥沼，把细线拽入其中。 这不是普通的箭，而是类似于钩爪一样的工具。 钩爪这种东西，在各种小说剧本中经常出现，仿佛攀墙上楼无所不能，但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实际上很少见、适用范围也并不广——可在猎神者这里，自然是很好用很普遍的工具。 怪物一下子被牵制住了。 旁边一直待机的猎神者终于有了机会，拎起斧头对着防御比较薄弱的地方一阵猛砍。 比起刀和剑，势大力沉的巨斧杀伤力更大，就是笨重了一些。 怪物呆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愤怒地尖啸一声，尖利的爪子上带有熊熊的蓝色火焰，拍向手持巨斧的猎神者。与此同时，它身体一动，火光忽的跃起。 跳动的火焰照亮了整个空间，张牙舞爪犹如无形的高温巨兽，炽热的爪牙伸向每一个角落。 “隆隆……” 地面开始震动，哀鸣声阵阵。连着箭与地面的细线被绷紧，在空中颤抖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了。 火光将怪物的身形放大，映在一侧的岩壁上。它的头颅扬起，嘴巴张开形成一个疯狂的角度，露出钢针般细长的牙齿。 白晓默默地往阴暗处躲了躲，随后睁开眼看向战斗的方向。 他视野的正中央，正巧是怪物的正脸。 有点人脸的轮廓，但细节处都类似于兽类，似羊似虎，一双眼睛眼尾高高吊起，漆黑的瞳仁中映入了幽蓝色的光芒，像是一簇暴虐的火焰在眼中跳动。 但在瞳孔深处，那一抹黑暗中，似乎又有如幽潭般深邃的东西，古井无波地存在着，一切情感都被吸入其中，在极致的冰寒与无底的幽深中，化为涌动的悲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突发情况 本站 ，最快更新白妖旅途最新章节！ 白晓还没来得及琢磨出怪物的心情，它已经转过头去，口中吐出一团燃烧着的物质。 “砰！砰！砰！” 火焰在地面上炸开，火光冲天而起，仿佛一场巨大的爆炸。四溅的火星甚至溅到了白晓附近。 几位猎神者不可避免地负伤了。 但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们毫不停留，直接冲进火焰之后，只见到影影绰绰的白光闪过，怪物身上多出了几道伤口。 它不断尖啸着，但动作开始犹豫起来，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花费精力去对付这四个难缠的家伙。 它现在身上受了伤，虽然不足以对它造成生命威胁，但也够疼了。 正思考着，它突然一愣。下一刻它身上的鬃毛全部炸了起来。 维吉尔德出手了。 意识层面的攻击如巨浪般咆哮而至，铺天盖地袭来，在没有天地界限的意识视野中化作密集的钢针，鬼魅般出现在怪物周围。 这攻击来的措手不及，又气势汹汹、难以对付，怪物急忙把重心放在意识这头，物质世界的动作不禁迟缓了许多。 四位猎神者抓住这一机会，又发射了更多利箭，把怪物的身体牢牢定在原地。 白晓也动作起来了。 与他只隔了一个岩壁的，是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的细嘴兽。 比起自然进化的那些种类，这些动物身材更小，前肢的爪子更长更锋利，倒有一点穿山甲的样子。 它们挤在一起，静静地站立着，看起来呆呆愣愣、一动不动。 它们活着的使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无声之中，这些动物的皮毛开始剥落，肌肉一丝丝散开来，体内的脏器软烂下来。 心脏发出最后一声砰响，像是无力的濒死哀鸣，最后也化了开来。 一滩滩肉酱，从毛皮内流出。白森森的骨架悄无声息间化作一堆骨灰，飘飘扬扬地落在一堆堆烂肉上。 一股微弱却古怪的腥味，散发开来。 怪物猛地抬起头，看向四周，狭长的野兽眸子瞪得极大。它察觉到了什么。 它察觉到了危险，死亡的威胁如丧钟在头顶敲响，如毒蛇吐着信子盘亘在脊背上，滑腻腻的让它不寒而栗。 它挣扎着，但一时之间脱离不了四位猎神者的控制。 维吉尔德的攻击更是恐怖，让它无法分心。 白晓将注意力集中起来，感觉之中霎时出现了灰蒙蒙的跳动着的东西。 这是他多年研究的成果，加上维吉尔德提供的资料而集合成的，对污秽之力效果显著，而且对面前的怪物有针对性的克制。 火焰般的东西肉眼难以看到，却能出现在感知里。 白晓的意识降下一股力量，化作衍生体“网”。“网”缠绕成一条巨蛇，猛地飞出，大嘴一张，吞吃掉所有火焰般的东西。 紧接着“网”开始变换，整个展开呈蜘蛛网状。一丝丝跃动的东西从中心蔓延开来，忽而弥漫至每个角落，使得整张无形无迹的网笼上一层诡异的物质。 这种东西算是“网”与物质结合产物的升级版，白晓自己也能制造，但质和量上都比不过沉淀了几年的。 准备就绪后，大网穿过岩壁，急速冲进了白晓设置好的标记里，像是一滴水掉入海洋之中，忽然消失不见了。 可怪物却愈发不安起来。它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威胁。 白晓的度把握得很好，既达到了足以重创和牵制怪物的程度，又不至于让它感受到强烈的危险而致使它施展出全部的实力。 场面静默了一秒。 下一刻，怪物剧烈挣扎起来！ 它一个转身，随着几声轻微的声响，空中的细线尽数绷断。它的周身有火焰腾空而起，愈发炽热的高温犹如实质，把三个身旁的人类抛到空中。 它紧接着一个利落的抬爪，空中霎时间有鲜血洒落。尾巴顺势一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扫飞持重驽的人类。 仅仅一秒钟时间，它已脱离四人的掌控。 与此同时，“网”以标记为中心弥漫开来，对面覆盖了整个空间，蛛网状的结构层层叠叠，竟化作蜂巢般的结构，甚至更加复杂精密，能够移动和变幻。 这张覆盖了火焰般物质的巨网，铺天盖地，同时从地面和洞顶伸展开来，向怪物笼罩而去。 怪物正想逃离，动作却一个趔趄。 维吉尔德也抓住了机会，重创了怪物的意识。 但他终究有些束手束脚。怪物的污秽之力太多也太强盛，已经远远超过了安全峰值，一不小心维吉尔德的意识也得被污染。 像他这种资深的猎神者，意识中不可避免地含有大量污秽之力，本就在变成怪物的边缘，所以更加小心。 白晓暂时没有这样的担忧，所以干脆而凌厉地操纵巨网，将怪物缠住。 周身的污秽之力被切割，导致怪物的力量被限制，熊熊的火焰一下子矮了下来，在巨网的余威中也被切割成一丝丝。 怪物一下子被牵制住了。 它此时强烈地感觉到了危险，但物质世界的力量被限制住，意识上又有维吉尔德牵制，一下子陷入了颓势。 它仰头尖啸一声，声波弥漫开来，岩石在滚滚音浪中颤动着。 它想要找到巨网的主人，但白晓把巨网设计得很复杂，又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怪物实在是有心无力。 但它不甘心，连连长啸着，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几位队友不受巨网牵制，稍稍处理伤口片刻，站在稍远的地方，各展其能，在怪物身上造成一道道可怖的伤口。 白晓遥遥望了一眼。怪物已陷入下风。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西西弗里娜慢慢挪动了过来。 她的呼吸有点急促。火光在一瞬间照亮了她的脸庞，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恐。 “……”她喃喃骂了句脏话。 “有东西在靠近。”她低声说道，“这玩意儿叫了帮手过来……该死，是它的孩子！小心！” 话音刚落，她一跃而起，顾不得隐蔽，“唰”地抽出刀来，那宽厚的刀身化作灰芒在空中一闪而过，眨眼间，一颗头颅咕噜噜滚落。 一双双绿油油或蓝莹莹的眸子瞬间亮起，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野兽的呼吸声与杂乱的尖啸。许许多多的怪物仿佛在一瞬间突然出现了。 白晓粗略数过，至少有二十只。 怪物育有一些后代——具体怎么繁殖的他们就不知道了。所以这些怪物会出现，在众人的预料之内，但会有那么多，明显与他们得到的情报不符。 它们都是兽型，头颅似羊又似狼，背上有长鬃毛，有些长有利角或鳞甲，有些则没有。 西西弗里娜迅速移动着，厚重的刀发出破空的呼啸，砍向下一个目标。 她的任务，一是引诱怪物，二就是对付这些家伙。 按照原本的情报，这样的怪物一共有六只，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绰绰有余。但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多只，单单她一个人就有一些力不从心了。 还好牵制母体这里的任务比较轻松，四位猎神者对视一眼，简单交流两句，随即就有两人脱离战斗，飞奔过来帮助西西弗里娜。 多了两名经验丰富的猎神者加入战局，西西弗里娜的负担一下子轻松起来。 她将那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灰黑色的刀刃仿佛将光吸收，几乎看不出痕迹。 虽然实力不算很厉害，但她的确担得起天才的称号，能够与其他两人很好地配合，将周围的怪物逼退。 可怪物太多了。它们犹如训练有素的狼群，从各个方位冒出，眼眸在黑暗中闪过莹莹光芒。它们从嘴里发出尖啸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不断小跑动作着，企图扰乱三人的配合与攻势。 它们感受到了母亲的危机，也知道眼前阻挡它们的三人并非最重要的人物。它们希望绕过他们，进入这片区域的中央寻找目标——至少要为母亲分担一点什么。 它们游走着，咆哮着，尖锐的竖瞳紧紧盯着人类们。 西西弗里娜几乎脚不点地，不断地应对着目标。她的速度很快，攻击很迅猛，每一次出击都大开大合，很好地发挥出了大刀的优势，与此同时放出精神力不断探查着周围，在心中快速思考着行动路线。 她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思细腻、善于谋划的人——至少在战斗方面。某种程度上与白晓也很相像了。 另外两人的表现更出色一些——毕竟年长。他们是多年配合的队友，即使面对被包围起来的境地，也游刃有余。 刀刃在空中发出尖利的呼啸，砍下怪物的头颅，或者刺穿它们的心脏。 可怪物也是有强有弱的。其中一些几乎是任人宰割，但也有不少十分强悍，哪怕三人联手，也只能阻挡。 这就给了怪物们可乘之机。它们徘徊许久，终于在付出十条性命以后，找到了机会。把三人的攻势破开一个缺口，一只只疯狂地往前窜。 其中一只恰好来到了白晓藏身之处周围。 此时白晓正专心地控制着巨网。 这张介于物质与意识之间的网络已经缓缓渗透进中央怪物的意识之中，瞬间引起了怪物狂暴的反击。但白晓以控制为主，灵活地避开攻击，把它的意识整个兜住。 一阵波动顺着蛛网弥散开来，霎时间，犹如烈阳下的积雪、汇入大海中的河流，网一下子消失不见。 怪物却一个趔趄，像是猎物被从天而降的巨网缠住一般，跌跌撞撞起来。 这时候，白晓感受到一阵腥风传来。 他感受到了，某种锋利尖锐的东西，将要刺入他的脑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发觉 这是白晓第二次接触这种怪物。 上一次遇见的时候他还是个弱小的十四岁少年，刚刚成为猎神者不久，就追随着维吉尔德留下的痕迹在地下一路追踪，很不幸地遇到这样的怪物——那只怪物的孩子，被追得颇有些狼狈，最后还是靠地形杀死了它。 现在遇到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怪物，他的心中稍稍有些感慨。 但眼前的这只，明显比以前碰到的要强不少。 远方传来西西弗里娜惊慌和懊恼的窃窃私语，她失职了。 怪物太多，三人最终还是没有阻挡住它们。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杀机，白晓不得不迎战了。 他就地一个翻滚，躲过这一击，随后抽出自己的武器，在抬起长刀的同时一个飞扑擦着扑过来的怪物跃过，刀刃划开怪物的肚腹。 怪物反应极快，一个扭身又挥爪攻了过来。 白晓就势被它扑倒，但他的刀快过了怪物的利爪。 耳边响起西西弗里娜掠过沿途的怪物急速赶来的声音，轻薄的刀刃如切豆腐般割开怪物的颈动脉，切断了怪物的脊椎，几乎把它大半个脖子一刀两半，只剩一层薄薄皮肉相连。 西西弗里娜的脚步停住了。 白晓抬眼望向中央那只怪物的位置。 后者转过头来，半张脸都被鲜血浸染，那双眼眸却明亮得很，散发出逼人的光芒来。 它与白晓对视了一眼。 白晓心道不好，他被发现了。 这是这次任务中不能犯的错误之一，但在错误情报和霉运的作用下，依旧发生了。 西西弗里娜等五人有零点零几秒的呆滞，但白晓在电光石火之间反应过来，在一脚踢开身上的尸体的同时，控制巨网在刹那间开展更为强有力的控制。 维吉尔德也迅速配合，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几乎让怪物无力招架，硬是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可怪物这次是真的怒了。它突然猛地一个转身，尾巴在岩壁上留下凌厉的痕迹。它的周身火焰大盛，身体开始膨胀、节节拔高。 “刺啦——” 尖刺突破皮毛与血肉伸出，不一会儿弥漫至整个背部，犹如巨龙棘刺狰狞的脊背，骨甲也迅速生长出来，覆盖了胸、腹部与各关节，眉骨上方伸出一对利角，似鹿角，尖端锋利闪烁着寒光，一看就是攻击的利器。 长长的鬃毛顺着面容垂下，遮住了那双冷冰冰的眼眸，只剩下几点荧光，从发隙间透出。 “呼……” 它吐出一口寒气，空气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冰碴，簌簌掉落，但身边熊熊的火焰却释放着恐怖的高温。炽热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远远看去，只能看见被扭曲的空气，感受不到热量。 下一刻，它动了。 它在眨眼间高高跃起，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嶙峋的岩石间穿行，留下数不清的残影。 它飘忽不定地移动着，不时踏在岩壁上，几乎不留下一点声响。 瞬息功夫间，西西弗里娜和其他四位围攻它的猎神者均犹如破布娃娃般被抛出，重重地落在地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缓缓裂开，猩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它没有攻击白晓。 但白晓不认为它放过了他。 看了一样其他几个人的惨状，他淡然地收回视线。 怪物绝对留手了。不然以它爆发出来的力量，这些人早就被切割成碎片。以猎神者顽强的生命力，五人的伤势并没有严重到致死的地步。 不知这是怪物心中残存的人性所致，还是维吉尔德对它的牵制，抑或是两者都有？ 下一刻白晓就没心思考虑这些了。 他感觉视野一阵扭曲，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世界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在一阵浓重的眩晕感和恶心感传来之后，他所有的思维全部进入意识视野。 在这里，一切物质世界的规律都是被推翻的。 在过去，白晓因为心理暗示，感受到的意识视野还有熟悉的规律可讲，可现在，他所感受到的世界完全不同了。 迥异的规则带来的是极大的不适应感。白晓感觉思维混沌，大量的未知信息一下子涌入思维上，让他晕头转向——虽然现在感受不到脑袋，也没有方向这一说。 不过很快，一股沉稳厚重的力量突然降临，不知做了什么，白晓感觉稍好了一些，勉强能够思考了。 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好，很快便初步适应，相应的知识瞬间从记忆中涌出。 这是真实的意识世界样貌，由于不同的规则，几乎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白晓对这个世界瞬间深感好奇。 可现在不是琢磨研究的时候。 隐约有一阵类似于波动的东西传来，可以勉强地理解成尖啸声，让白晓刚刚活动起来的思维差点又混乱了。 他迅速意识到怪物在向他攻击。 维吉尔德发送了讯息，直达他的意识。 “她把你拉了进来。抱歉，我无法阻止。她会把你拉入单独的——” 讯息还未传达完毕，维吉尔德的意识一下子消失了。 仿佛有巨大的拉扯感传来，各种混乱的感觉在白晓的意识周围一齐发出。 似乎有什么改变发生了。 “就是你吗？好吧……” 耳边隐隐约约有轻柔的声音飘荡。 等等，耳边？ 白晓活动了一下身体。物质世界的感官又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并不想，更像是在耳边的窃窃私语，但更清晰了。 声音在低吟着什么，白晓凝神听去，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但却莫名其妙地听得懂。 似乎是一首诗——或者有一点童谣的感觉。 “一，二，三 欢迎来到我的家 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你只需拿起你的武器 四，五，六 娜娜的刀在角落里咯咯笑 米菈的斧头缺了一个角 七、八、九 星子暗了，我要出动了 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数到十了” 随着轻柔声音的喃喃低语，白晓睁开了眼。 他看看自己，与之前的自己似乎并无差别。但环境的改变，揭示着他并不在原来所处位置的事实。 不，或者说，这也是意识的幻象？ 白晓无法确定。 周围是一片荒芜的旷野，黄土之上飘荡着一阵风，不冷也不暖，慢悠悠地吟唱着。 似曾相识的场景…… 白晓想起那个梦来，四年前，他在凛冬森林遇到的那个梦境。 在梦的结尾，他看到的就是同样的景象：无穷无尽的荒凉土地。 耳边仿佛有氤氲的热气，似乎有一个小女孩在对他窃窃私语。 “这是你内心的场景啊……无所谓了……” 那个柔和的女声又响起了。 这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犹如风般在荒野上回荡，低低的呢喃渐渐变成响亮的大喊。 “趁我还有理智……” “在我构造的‘游戏空间’内……趁这个空间仍为崩溃……” “杀了我！”她的声音愈发尖利，以至于到了可怖的境地。 “快点杀了我！” “你无法使用巫术、灵术与衍术……这是规则……”声音又逐渐转为平和，但语气愈发坚定，带有一种强有力的威严。 “提起你的武器，杀了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星河 眼前的状况有那么一点诡异，白晓不禁愣了愣。 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在远方，大地与天空的交界处，浓郁的深蓝色蔓延开来，覆盖了整片苍穹。 这是一种很纯净的蓝色，没有白昼蓝天的明朗，也不是一泓深潭的幽邃，显得很澄澈、很干净，不太过深沉也不过于明亮，疏朗的色彩均匀地泼洒开来，使得天空像是一条深蓝的绸子。 让白晓觉得古怪的是天空中的另一景象。 无数光点，或密集，或稀疏地分布在空中，有些暗淡得几乎只剩下一点点轮廓，有些散发着璀璨的白光，个体虽小却犹如钻石般耀眼。 星星。 这是星星。 白晓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星河在深蓝的夜空中铺开，像是蓝色绸带上镶嵌的华丽钻石，又犹如一道璀璨的河流，从无垠的大地延伸过来，闪烁着粼粼白光，一直奔腾向不见尽头的远方。 似乎还有一些细碎的词语在思维中隐隐约约浮现，像是河流中漂浮的树叶，在暴雨的冲刷下打着旋儿，被密密麻麻的雨点与泥泞覆盖，让白晓只捕捉到了零星几个词语。 星…… 银河…… 恒星…… 他微微皱着眉，这些讯息和眼前的场景给他带来的迷惘胜过了惊异。 偶尔他的确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对于某些不可捉摸的事情有坚定的看法，或者会在某些情况下想到一些古怪的词汇。 仿佛他的思维中还有另一个意识，又或者他的记忆有一部分被封存，只有偶然情况下才会记起一些。 白晓觉得，这其中似乎牵扯到很庞大的东西……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这其中的秘密比现在他面对的一切需要探究的事情都更为深奥庞大，却无法解释地让他觉得安心。 ……似乎这对自己并没有危害。 心中有疑惑和各种词汇一闪而过，但实际上只过去了短短一秒。白晓扫了一眼深蓝天空中的璀璨星河，随即收回了视线。 他运转了一下精神力，发现被压制了。 还压制得很彻底。 白晓的脸色还算镇定。根据之前那个女声的话，他对现在的状况已有心理准备。 无论是巫术、还是灵术，只要是和意识相关的，几乎都无法动用。 没有任何压迫感，仿佛有无形无状的力量剥夺了这一部分的能力，只消几秒钟的时间，白晓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关于意识及其衍生体的一切。 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关于意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即使在走在这方面最前沿的阿斯琉斯，也各有各的看法，对此总是争论不休，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但有一点倒是共识：意识，是驱动肉体的根本，它是生命之所以为生命的原因。 意识的存在，把生命与其他东西例如元素划分开来。 它与肉体是一体的存在，却又凌驾于另一个领域，有时候，白晓也搞不清意识与物质世界的身体到底是不是分割开来的。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古怪的空间做到了类似于“分割”或者“屏蔽”意识。 白晓一边思忖着可能的原因，一边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如果不能依靠神秘学的能力，那么就靠最为基础的力量吧。 况且，虽然巫术什么的都被禁止了，血脉中奔腾的力量却没有消散。 白晓原本的寒衣龙血脉，可以说是有一点稀薄的，但他也没有放弃这一方面，一直在开发着自己的血脉，加上战斗时的磨炼，虽然去掉了各种法术，战力还是有保证的。 就在他做好准备的同一时刻，天空猛地一暗。 白晓微微抬眼看去，只见原本明亮璀璨的星河，突然暗掉了十分之一左右。 星空中似乎有什么无影无形的东西在缓缓流淌着，带着极大的恶意缠绕上一颗颗星子，遮蔽了亮丽的星光。 白晓迅速联想到之前听到的歌谣。 在星子黯淡之后，大地也发生了变化。 荒凉无一物的黄土地上，慢慢地出现一个个色块，逐渐堆积，像是一幅画作在渐渐成型。 色块堆积成了一个个清晰的轮廓，随后在色彩的冲刷下显露出完整的模样来。 一大片不见尽头的建筑物出现了。 这些建筑都是由灰色的物质浇砌而成的，高高低低、参差不齐，有些高耸入天空之后，有些则比较低矮。共同点则是它们看起来都是废墟，窗上没有或者只有破碎的玻璃，一道道裂纹遍布表面，像是错综复杂的蛛网。 有些建筑物只剩下一个底部，一些则被斜着削去一半，各有各的残破之处。白晓仔细辨认，觉得这些废墟都是战斗造成的。 “呼呼——” 风声依旧慢慢地吟唱着，不冷不热的风在建筑物间盘旋回荡着，发出喃喃的低语。 一阵雾弥漫了开来，很薄，若有若无地笼罩在地面的上头，偶尔才缓缓地被搅动一下，无端得让人觉得有一些慢吞吞的悲伤。 一些或细长或厚重的身影在建筑物中忽的显眼起来，那是一把把武器，有些被丢在地上，有些则深深地嵌入建筑的墙内，在薄雾中像是一道道黑影，分布在各处，在清冷的星光下映出长长的孤单的影子。 一眨眼的时间，白晓已经陷入这片望不见尽头的废墟之中。 天空在这时又黯淡了一些，又有一些星子熄灭了。 白晓可以确定有某种黑暗的、深不可测的东西在星河间游动，长蛇般的躯体覆盖了一个个光点，全身上下散发出肆无忌惮的恶意，拧成一股子诡异的气息，直直地钻入他的大脑内。 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晓试探着走了几步，来到一栋高楼旁边。墙壁上嵌着一把长剑，大半个剑身都陷入墙内，向四周延伸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剑身。 金属的冰凉沿着神经传入大脑。上面没有灰尘，但这柄剑并不锋利明亮，色泽已经黯淡，像是一位老将军，曾经久经沙场，却敌不过时间的力量，垂垂老矣。 黑月就握在白晓的右手里，长刀传递过来同样的冰冷，灰黑色的刀身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是偶尔反射几抹锋芒，彰显着藏在暗处的锋利刀刃。 白晓缓步走着，查看了另外几把武器。 它们都已老旧，不复昨日光辉，后半生的使命，大抵就是永远地矗立在这里，在这片突然出现的废墟上了。 白晓推测它们的主人在过去也被拉入这个奇异的空间，他们在这里丢了性命，只留下一柄柄武器，显示着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头顶的光亮又黯淡了一分。 白晓微微抬头，他感觉到有气流从脸颊边划过。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没有法术的对战 白晓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一个矮身，向一侧滑去，同时将长刀架在了面前。 “嗵——！” 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响，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消瘦的身影。 “咕……” 它的身体似人似兽，四肢修长，极其瘦削，透过短毛能看到根根分明的肋骨形状。它半蹲在地上稳住身形，然后慢慢转过头，看向白晓。 这是一张近乎于人脸的面容，但鼻子与眼睛都接近于猛兽，它吐出一口白雾，缓缓咧开嘴，露出上下四根尖锐森白的獠牙，下颌绷得极紧，显露出整体的优美轮廓。 看得出来，在变成怪物前，她是个漂亮的姑娘。 白晓紧紧盯着它，握紧了刀柄。 现在他的依仗只有手中的武器和自己的身体素质，所以必须非常谨慎小心。 但怪物没有急着进攻，它缓缓移动着身体，每一步四肢都绷得极紧，看起来也十分紧张。它微微晃着脑袋，黑色的发丝根根垂落，从嘴里发出含糊的吼声。 白晓从中听出了痛苦。 它的皮毛下面，似乎有什么在蠕动着，很快便从脊背弥漫到全身，犹如万千只蠕虫钻进了它的身体里，就连全身的骨头，都在翻滚移动，咯吱作响。 它的面容也在不断扭曲变幻，一会儿变得完全如野兽般狰狞，一会儿又恢复成人的模样。 最终，变化停止了，怪物最终维持在了一开始出现时的模样。 它从喉咙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开始还不算难听，接着响度渐渐变大，变成了一种超高频率的叫声，如若是普通人听了，此时已经遭到超声波攻击而死亡了。 白晓眯了眯眼，这种声音在他来说也比较刺耳和难受，听起来就像是金属摩擦嗡鸣的声音，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声音的响度和频率都到了极致，怪物突然动作了。它俯下身子，后腿一蹬，以极快的速度化为迅影冲了过来。 白晓早已做好准备，紧绷的精神让他在瞬间做出应对。他微微一侧身子，手中长刀贴着怪物划过，使了个巧劲儿，与它擦肩而过。 “咚！” 怪物一击不成，反应也是迅猛至极，前肢刚刚落地，身体就以一个对人类来说几乎不可思议的方式一扭，瞬间扭转过来，前爪在地上划了个半圆，又挥了过来，巨大的匕首般的利爪，眨眼间碰到了白晓的鼻尖。 后者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后仰倒，堪堪躲过利爪。 感受着鼻子上被划出一道血痕，白晓往旁边一滚躲开眨眼而至的怪物，还来不及站起身。怪物的身影又消失不见，在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轰击在了他身上。 很快，力量很大。 白晓这样在心中评价道。 不好对付。 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抛到半空中，被拍到一堵墙上，霎时间，疼痛如潮水般从五脏六肺、骨头肌肉中传来。 怪物没有片刻停顿，又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他面前，那双竖瞳中只剩下漠然，而在漆黑的瞳仁深处，又生长出无垠的深渊。 它一抬爪，没有丝毫停顿，毫不留情地拍来。 如果命中，白晓知道，自己就死定了。 “铮——！” 金属的尖利轻鸣声传来，暗色的刀刃擦着利爪渐渐滑落，下一刻白晓如游蛇般从怪物身边的空隙中滑出，手中的武器迅速变幻，在手腕的微微使力下，化作一节节相连的金属，缠绕住怪物的一只爪子。 白晓一手撑地，另一手握着鞭子用力一扯，怪物的力量被卸掉，顺着他的意愿被一带，瞬间一个趔趄。 怪物发出一声高昂的咆哮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席卷开来，低空中弥漫的薄雾翻腾着向四周移动。它反手握住鞭子的末尾，向自己的方向一扯。 白晓被这庞大的力道往前带去。他顺势一跃，直直地朝怪物的脑袋扑来。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中悄然滑出一把匕首，比起普通的匕首更长更宽，两侧是有弧度的刀刃，带有一些锯齿，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 白晓的匕首通常是用来解剖的，毕竟这种武器除了近身战以外，很少能被用到。 但现在，他不得不使用它了。 匕首在他的手中，犹如一道寒光，是一条深海巨鲨，凌厉而准确地刺向怪物的一颗眼珠。 刀尖轻而易举地刺破眼珠，带着小部分刀刃刺了进去，感觉就好像刺进了一团黏乎乎的虫卵里。 “啊——！”怪物吃痛，发出尖利的咆哮，猛地甩头，整个身体因为大幅度动作而猛地活动起来，差点又把白晓拍飞出去。 趁着它吃痛放松了手上的力度，白晓把长鞭收回，又变幻成长刀的模样。 这下各缺一只眼睛，他想，挺公平的。 怪物很快从痛苦中恢复过来，被刺的那颗眼珠子往外滴滴答答地淌着暗红色的物质，不像血，也不是眼珠里应有的物质。可这不妨碍白晓判断，它的这只眼睛被他的匕首刺瞎了。 暗红色的液体流过怪物的半边脸，染红了它的五官，它的另一只眼珠子死死盯着白晓，在昏暗的环境下闪着幽蓝色的光芒。 白晓没有犹豫，急速朝怪物看不见的地方移动。怪物恼怒地不断调整方向，但白晓对它的视野范围把握得很到位，充分利用了它对瞎了一只眼睛的不适应，在它的视觉盲区里游走。 终于，怪物不耐烦了。它咧开嘴，露出一嘴巴尖利的牙齿，鲜红的牙龈更衬托出了牙齿的森白。 它一挥尾巴，来了一个半场挥扫，在用余光发现这个人类之后，立马扭身扑上，全身肌肉紧绷，明明看上去十分瘦削甚至有些病态的躯体，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在连白晓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致命的利爪已经带着巨大的动能到来。 白晓的身体被刺了个对穿，但他的武器也在同一时间变幻成鹰首斧的模样，斧刃划开了怪物的肚腹。 怪物也没有想到白晓的武器还有一种形态，即使看到了武器的变化也因为惯性一时停不下来，于是两者拼了个两败俱伤。 白晓感觉鲜血从自己和怪物的身体里汩汩流出，霎时间一股血腥味儿弥漫开来。受伤给他带来了眩晕感，视线中开始出现一块块阴影，模糊波动的黑色从视野上方开始覆盖了视线。 可他不是依靠视觉作战的人。白晓的思维中仍是一片清明，他握着鹰首斧，狠狠一划，一瞬间，怪物的肠子哗啦啦掉了出来。 但这还不够。怪物的作战本能也很强，在发现无法完全躲避白晓的鹰首斧后，它硬生生调整了身形，使得原本可以切开胸膛的斧子砍在了腹部，一时间不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 于是白晓用左手撑着地，硬生生抬起上半身，敏锐的感知让他听到了怪物不规律的心跳声。 他一刻不停，鹰首斧变成长刀，直接从怪物的肚腹间脱出，接着狠狠地刺入了它的胸膛。 与此同时，怪物的牙齿已经咬破了他脖子上的颈动脉。 在感受到自己的鲜血喷涌而出的同时，长刀的尖端划过了怪物跳动的心脏。 白晓低垂着眼帘，通过听觉、触觉和感知，默默感受着怪物的身体一滞，那颗心脏在最后一次跳动后，骤然静止。 他杀死它了吗？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影 看着眼前倒下的怪物身上散发出熠熠星光，然后在片刻之后尖啸一声重新站起来，白晓莫名觉得有点即视感。 仿佛在哪里看到过相同的操作似的。 不会要杀两次吧…… 或许是三次？ 鲜血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像是猩红色的雨点，伤口处有血肉在蠕动生长，慢慢愈合着。 他退后几步，感受着身上伤势的严重程度，默默地看着怪物在站起身后，只是微微甩了甩尾巴，一圈气流就以它为圆心扩散开来，狂暴的冷空气呼呼地割在白晓的身上，一种无形的力量随之弥漫开来。 怪物更加强大了。 它抬起了头，面容一阵扭曲，五官像是液体般在皮肤上流动，最后组成一个比之前更人类的模样，但安在兽类的身体上更显古怪了。 “嘶……”它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嘴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螺旋形排列的牙齿，尖锐的犬牙约莫有六厘米长，相比它两米多一点的身高和身形来说，很长了。 它微微俯下身子，后腿一蹬，眨眼间便跃上了一旁的高楼，从上方俯瞰着地面上的人类。 这不是一只光从身形上就给予人压迫感和威胁感的怪物，但与它较量过的白晓当然知道在这幅极度瘦削的身躯下，潜藏着多么大的爆发力。 怪物在死过一次重生后，看起来更有智慧了。它轻盈地在大楼间跃动着，不时俯卧在墙壁上，自上而下注视着白晓，目光在他正在逐渐愈合的伤口上游移，似乎在判断自己有没有把握与人类进行近战。 白晓在发觉跟不上怪物的移动速度后，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他淡定地在周围走动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甚至有闲心蹲下来研究了一下怪物留下的血迹。 对他来说，怪物的犹豫给了他恢复体力的机会。 但僵持没有维持多久，怪物也知道人类正在趁机恢复，它很快做出了决定。 它站在最高的大楼楼顶上，仰天长啸一声，高频的声波如狂暴的气流般扩散出去，建筑物们在声浪中不断颤抖，一些小一些的物件直接破碎成飞灰。 白晓没法施展防护措施，只能硬抗过了声波的攻击。所幸他站得比较远，声波传递的能量也不是很强大，他只是受了一些小损伤。 身体迅速开展工作，修复着损伤的细胞，镶嵌在细胞内的来自另一种生物的基因在此时发挥了用处，细胞们十分活跃，体内储存的魔能尽数被调动了起来。 白晓能感觉到这一切，这是寒衣龙的血脉在逐渐觉醒并壮大的表现，但他隐隐还探查到了别的变化，隐隐约约，似乎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可他能确认还有另一种变化正在发生。 他提起了长刀，感觉力量正在逐渐恢复至峰值。 但怪物也有了下一步动作。 在一声长啸过后，似乎有什么被唤醒了，天空中的星子们时暗时亮，通过明暗变化，能够隐约看到的确有一个长蛇状的物体在游走，所到之处一切光亮都被遮蔽。 远方的地平线处蓦地响起惊雷声，沉闷的声音很快席卷到了白晓所在的地方，大地在隆隆巨响中颤抖。 原本不紧不慢回荡着的风突然凌厉起来，在建筑中呼啸往复盘旋着，像一只鹞鹰从空中掠过。 薄雾没有被吹散，反而愈发浓郁，跟随着风的方向翻腾移动着，就好像风有了颜色。 白雾纠缠成絮状，一丝丝一缕缕地在空中飘荡，慢慢挤入每一个角落，在闷雷声中无规律地颤抖着，仿若活物。 只消片刻工夫，白晓的视野几乎完全被白雾笼罩，但仍有一个地方没有丝毫白雾。他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大厦楼顶，怪物瘦削的身影清晰地落入视野里。 清朗的星光透过那一小片空地照下，怪物沐浴在时明时暗的星光下，长长的黑色鬃毛在风中飘动，映出星光的透彻的白。 它仰起头，又是一声长啸。 尖利的金属摩擦声与沉闷的雷声混合在一起，响亮到了白晓的听觉里全部只剩下这两种声音，像是一首隆隆滚过天空、席卷大地的奏鸣曲，滚滚声浪引得天空中的星河也为之颤抖。 空中的长蛇状身影在星子间快速游走着，在怪物上空盘旋了一圈，下一刻，浓烈的恶意席卷大地，搅动着白雾。 遮蔽了星空的身影调转身形，周围伸出一些爪状的黑影，像是它的利爪，它的头部在周围星光的描绘下显露，有点影影绰绰，依稀可辨是龙的形状，但边缘又有狼的模样，渐渐组合成一个线条优美的轮廓。 它对准了怪物所在的方向，一波雷声又响了起来，在震耳欲聋的隆隆巨响中，这个漆黑的身影落了下来。 在它脱离星空的那一刹那，空中骤然划过一道极亮极亮的光，仿佛破空的一道闪电，像是与黑色身影对立的白色的长蛇，掠过星子，掠过深蓝色的澄澈天空，从地平线急速游移到不见尽头的远方，留下那惊鸿一瞥的亮白色身影映在视网膜中。 那黑色身影也在光亮中短暂地显露全身细节。 这是一只身形修长的生物，身形似蛇，腹部有数对鱼一样的鳍，边缘逐渐模糊成弥散的黑雾，头部轮廓细长却不失凶兽的美感，从眉骨上方一直到脊背，都长有一对对弯曲的利角，在白光下依旧显得漆黑，远看去，整体像是不见底的深邃黑暗。 白晓的视力本不好，这生物他却意外地看得很清晰。只是看了一眼，他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意识突然发出一阵悸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浮现。 有一个答案隐隐约约在思维中沉浮，有好几次一个名字都呼之欲出，但在下一刻又淹没在雷声组成的浪潮中。 白晓感到十分诧异，一种亲切的感觉明确地指向了空中的黑色身影。 他似乎跟这个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下落的过程中，这生物的身形轮廓逐渐模糊，动物的特征渐渐褪去，在片刻间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的物体，直直地劈在了怪物的身上。 “啊——！” 怪物发出痛苦的尖啸声，金属摩擦的声音逐渐增强，周围的建筑物纷纷在声波的威力下粉碎。 黑色的跳跃的火花般的物质在它的身体表面浮动，似人的面容扭曲起来，犬齿外露，显得分外狰狞。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她的第二人格 这个阵仗一看就是在酝酿一个强大的招式，但要命的是白晓对此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一切除了寻常物质以外的力量都被屏蔽，他无法通过精神力探查这个空间，也就说，除了按照那个女声所说杀死面前的怪物，找不到别的离开方法。 但周围的白雾限制了他的视野，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的类似于雷声的巨大声响，贯彻整个世界，使得大地隆隆颤抖，可怕的声响洪流淹没了白晓的听觉，连心脏都随着巨响的频率在砰砰跳动。 在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时，那道黑色的身影化作伸出万千分叉的闪电，完全没入了怪物体内。 天空却猛然黯淡下来，星星的光芒一点点昏暗，像狂风中飘忽不定的烛火那样微弱，直至星光完全消失。 深邃的黑色一层层托管天空，澄澈的蓝色褪去，在色彩交融的地方渲染出浓郁的紫色与灰色。 白雾如一条条游鱼般飘动着，层层叠叠地覆盖了白晓的视线，这下怪物也消失在了白雾里。 雷声随着黑色身影的消失迅速停息了，仿佛只是为了昭告这个神秘生物的出现而响起。在巨响潮水般退去后，嗡嗡的耳鸣声响起，而在这后遗症之下，还有一些细碎的、隐约的声音。有人讲话的声音，金属敲击的声音，长叹的声音，液体汩汩流淌到地上的声音。 隐隐约约地，白晓还听到一声不甘的大喊，一开始还是人的声音，渐渐变成兽类的咆哮，略显沙哑而十分浑厚，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搅得白雾晃动，到了白晓这里只剩下微弱的余音，却依旧听得出其中饱含的熊熊怒火与不甘心。 这一声大喊似乎是一道导火索，紧接着又有喊声从各个方向传来，此起彼伏，有女人的声音也有男人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个声音饱含稚嫩，略显尖细，听起来声音主人只有十四五岁。 这些声音如浪潮般在白雾中起伏，微弱却清晰，都由正常的人声渐渐转变为兽类或鸟类的咆哮与尖啸，各有不同，或低沉沙哑，或尖利高昂，其中还夹杂有低低的嗤笑声与喃喃低语，在白晓的耳边萦绕着，像是白雾之海发出的交响曲。 他侧耳仔细聆听着，试图从大量的声音信息中分辨出怪物的方位，但失败了。 听到这些声音，他对这里又有了几分猜测，还有些许明悟。 “这些人……” “这些人……”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长有黑色鬃毛的怪物不知何时来到白晓背后，与他同时开口。 “他们最终都变成了像你一样的生物。”白晓转过身，低声说道。 怪物透过瀑布般流泻的青丝，用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眼眸看向他。 “你也会有相同的结局。我们都是一样的。”它没有张嘴，声音从它喉咙的部位发出，是语气平稳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它的身上不时有黑色的闪电般的物质跳动，把它衬得更加狂暴，但眼眸里却透露出淡淡的悲伤。 它微微一甩脑袋，咧了咧嘴，嘲讽似地笑了一声。 “哈，我们斩杀它们，最终也变成了它们，成为我现在的样子。” “猎神者中，除了那些天资残缺的垃圾货，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你是另外一个‘她’。”白晓的表情不见丝毫波动。 她的第二个人格。 “没错。”怪物发出尖细的笑声，“先诞生的‘她’，已经完全泯灭在了混乱疯狂的力量之下了。” “放弃抵抗吧——当我的自主意识接管这具身体的那一刻，你已经失去了杀死我的机会。”它微微眯起眼睛，野兽的瞳孔缩成一线，看起来尤为锐利。 “现在你的下场只有一个：先被我重伤，然后可能会兽化，最后死在这里，成为他们的一员。” 白晓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抬眼看向面前的怪物，眼神中有些许嘲讽。 “你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处境，把主动权交给了污秽之力。”他又垂下眼帘，不急不缓地说道，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自甘堕落。” 即使已经被大量污秽之力污染，也不是没有控制的方法，如果换他面临这样的处境，或许还可以研究出关于这种力量的更深层次的信息。 这种体验可能说是十分稀少了，虽然风险很大，但白晓确信如果是自己，完全可以在完全疯狂之前研究出什么。 如果发现了关于污秽之力的核心信息，即使最后变成了怪物，至少在自主思维泯灭之前，他还是会很高兴的。 “我曾经挣扎过，努力过，但那有什么用？”怪物“咯咯”笑着，但尾巴的微微扫动体现出了它内心的怒气，“臣服于它，或许还能取得一线生机——至少至今我还没有消散，甚至还能动用这具身躯。” 怪物的话也不多，说完这几句话，就微微俯下身子，咧嘴笑了笑，周身跳动的黑色“闪电”猛地收敛进体内。 “既然你不想作出一些与他们不同的改变……那么老样子……” 它准备进攻了。 在黑色闪电状物质暴起的那一刹那，白晓的心中感到有些可惜。 看来怪物不准备说出更多的信息了，比如刚才从天而降的到底是什么之类的…… 视野迅速被跃动的狂暴的“闪电”覆盖，黑色的物质散发着极大的恶意与诡异的波动，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伴随着沉闷的再度响起的雷声与金属摩擦般的尖啸，犹如不可匹敌的巨兽，咆哮着扑了过来。 白晓精神紧绷，几乎在同一时间感知到了一种极恐怖也极强大的力量的降临。他知道自己不能硬接这道攻击。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在与怪物交谈的过程中，他的五感逐渐从巨响带来的后遗症中恢复，伤口也在迅速愈合，已经不会影响他的战斗。 白晓把感官调动到了极致，灵敏地发现了这张巨网的空隙，紧接着一个矮身、飞扑，在这一瞬间几乎爆发出了他极限的速度，擦着这张黑色的巨网划过。 怪物似乎没有料想到他躲过了自己的攻击，但也没有惊慌。空中的巨网迅速折回，边缘向内收缩，如巨手般向白晓抓来。 白晓心中平静，精神紧绷，身体因为察觉到致命的危机而向大脑发出警报。他握紧了刀柄，站起身。 血脉的力量穿过细胞膜作用于全身，寒冷的力量在鲜血与骨髓中穿行流淌，沿着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外界。 手中灰黑色的长刀，完全隐没在了昏暗的世界里，像是一道不起眼的幽影，却储存着足以致命的一击。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脉 “刺啦——” 锋利的刀尖刺破了毛皮，刺入肌肉中，刀刃切开血肉，带着冻结鲜血的力量直捣内脏。 似活物般扭动的血液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 怪物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扩大。 随即那灰黑色的刀刃一划，冷色的刀光一闪，怪物的整个肚腹被划开，内脏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在地上似是痛苦地翻滚蠕动着。 它的狭长眼眸微眯，微微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并非是我们的力量，也并非它的力量。”它的面容在蠕动着，嘴巴缓缓开阖，说道。 白晓把刀拔了出来，后退几步，看着怪物瘦削的身体慢慢倒在地上。 还没完，他想。 “我一开始竟没有看出来。”怪物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漏气了一般，但嗓音却愈发接近一个女性人类的声音了。 “你是一个外来者。” “这是血脉的力量……” 它的声音渐渐微弱，与此同时一团黑色的有着明亮轮廓的东西从它的体内绽放开来。 白晓呼出一口气，周围的水汽开始凝结成冰屑，簌簌掉落。 巨网般的黑色物质暂时失去了控制，落到了地上，化作大地上跳跃的“电弧”，在棕黄色的泥土上蔓延着。 怪物的骨头发出古怪的吱嘎声，血肉蠕动糅合在一起，腹部的狰狞伤口再一次愈合，黑色的鬃毛无风自动，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触须，在空中摇动，又似海藻，迎着光飘动。 它又要复活了。 白晓对此早有预料，但却无能为力。他此刻感觉有一种巨大的拉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把他往地面上压迫。 “呼啦——” 周围的气温在几秒内迅速降低，许多空气成分开始变成液体甚至于固体。 白晓用自己的武器撑着地，才勉强站在原地。他感觉到血脉的力量在体内奔腾呼啸，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各个部位，并透过皮肤作用在外界。 血脉的力量已经超出预计了。 白晓身上的寒衣龙血脉已经很稀薄了，毕竟他的祖先在传承下这一血脉时，能力还没有强到把这种血脉完全与自己融合的程度。但现在，他身上激发的血脉力量已经达到了二环峰值，某种意义上，他已经能算是一个二环的术士了。 而这种力量仍在不断攀升增强。 不止是血脉的力量，或者说不单单是寒衣龙的血脉力量，白晓猜测道。 或许有污秽之力……或者其他什么…… 他的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但很模糊，转瞬而逝。 白晓感到有点头疼，这种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抓不住它的感觉，今天他已经体验了几次了。 就在他思考的片刻，黑色巨网忽的从地面升腾而起—— 白晓被限制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的物质在自己的皮肤上如闪电般跃动，又如火花般爆发出一阵阵白色的光亮和爆鸣声。 蓝色的血管根根浮现，透过苍白色的皮肤能够清晰可见血管中有某种东西在流动着。 这是一种极致的痛，几乎超过了人类的神经可以承受的底线，但从表面看，却完全看不出什么伤口。 疼痛感像是从大脑深处燃烧起来的烈焰，蠕虫般啃噬着思维与理性，意识也受到波及，在物质世界的身躯内彷徨颤抖。 白晓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发抖，蓝色的筋络在死亡的威胁下浮现，在皮肤下形成清晰而妖冶的纹路。寒冷的力量在血管和骨髓里奔腾着，短短片刻间突破二环峰值，与侵入的诡异力量对抗。 “你竟然还活着。” 怪物慢慢站了起来，它抬起了头，露出一副完全属于人类的面庞。 这是一张清秀的女性脸庞，看起来不过十几岁近二十岁，有属于女孩的稚嫩，也有几分成年人的轮廓，但从秀丽眉眼里透露出来的，更多的还是一种剧烈的疯狂，像火焰般熊熊燃烧，深蓝色的眸子仿佛淬了毒，透露出幽深的怨恨来。 它的怨恨来自何处？ 她没有说，她也不会说。 “你没有死，我很惊讶。”它透过黑色的发丝，打量着白晓，“这样的痛苦，你之前的六个人，都没有承受下来。” 白晓沉默不语地与它对视，黑色的物质缓慢入侵至骨髓深处，但他依旧有清醒的头脑，思维不断运转着，思考着脱身的计策。 “这与人的意志力无关……这样的痛苦，以你的实力推测出的人脑强度，应该是无法承受的。”怪物低声说道，似是有点疑惑和好奇，“你的身上有很奇特的力量，我想。” “或许你本就不是一个人类？” 什么叫本就不是一个人类？ 白晓在心中想着。 不过他自己也的确有点疑惑。他能够感受到黑色物质带来的痛苦，是自己本不能承受的，但现在，他却在逐渐适应。 可能是血脉的原因。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这股力量使得周围的温度降低到了一个恐怖的低温。 但白晓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在保护着他，或者说，他可能潜藏了普通人类没有的某种力量。 这又是一种近似直觉的感觉。 “可也差不多了。”怪物又慢慢地走近了。它的皮毛和肌肉都在不断蠕动着，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骨甲、骨刺逐渐长出。它的狭长影子落在地上，显得格外狰狞。 “虽然没看到你兽化的样子，不过无所谓了。”它抬起前肢，锋利的爪子弹出，刹那间与白晓只距离短短一厘米。 白晓感受到了那一抹锋芒，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他面上仍旧一片沉静，但身体紧绷，紧握着刀柄，力度之大几乎像是将手指嵌进了金属里。 蓝色的血管脉络在他的皮肤上铺开，犹如在雪地中燃烧的蓝色火焰。空气几乎凝结，而身体中奔腾的力量却愈发强大。 白晓仍有余力，他知道自己如果使出全部的力量，可以挣脱无形的牢笼，用手中的刀，再给予怪物致命一击。 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如果失败，他只能奔向死亡。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觉醒 怪物已经很接近了。 白晓在那一瞬间，甚至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挣脱束缚，刀中充盈的力量奔腾着，这把灰黑色的锋利武器已经如毒蛇般飞出。 但还是落空了。 白晓感觉到尖锐的利爪刺穿了自己的身体，留下几个贯通的血洞。 血在潺潺地流出。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快得有些惊人。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收张，无形的力量随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 如果不是他动了一下，怪物的利爪已经刺穿他的心脏。 那张秀美的脸庞上展现出扭曲的冷笑，墨蓝色的眼眸滚动着，看向面前的人类。黑色的发丝温驯地顺着精致的脸庞轮廓垂下，在风中微微晃动着。 “你只是在做无用功。”它打量着白晓，眯起眼睛看着血从人类的身体里汩汩流出。它的眼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白晓感觉体力正随着血液在逐渐流失。他确信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奇特的变化。寒冷的力量在身体里穿行，似乎又有另一股力量加入进来，与寒衣龙的血脉力量发生争斗。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叫嚣着要从每一粒细胞中苏醒。 未知的变化…… 不知道是好是坏。 白晓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休克过去了，但他用冷静的思维强行阻止了这一现象的发生。 下一刻，空中划过破空的呼啸声。精密且神秘的结构转动变化，他手中的武器快速伸长成为怪异的模样，那鸟喙一样的刃，顺着力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狠狠地切开了怪物的脖颈。 怪物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了，仿佛不相信白晓仍有力气举起武器，更不相信他给予了自己重创。 下一刻它长啸一声飞跃而起，利爪弹出，尾巴如鞭般甩动。雨点般的攻击落了下来。 它的速度再次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不断在白晓周围跃动着，短短一秒内能够连续进攻十几次，而且这个速度还在飙升。 在这样极致的速度下，白晓的视野完全被模糊的重影所覆盖。好在他不是依靠视觉的人。他把全部的感官都调动起来，怪物如鬼魅似闪电的攻击，也在极致的感知下放缓。 他仰头，抬起手臂，刀刃带起一抹晦暗的弧度，灰黑色的金属与利爪碰撞，叮当作响。 白晓一边调整方向，一边不断挥舞着长刀，与怪物的攻击相撞。 “呼——” 脚在地上震起土屑。 “铮铮铮——” 刀光之间，灰黑色的长刀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挥舞，精准地格挡下怪物的每一次进攻。那弧度极大的刀刃从空中不断划过，发出尖锐的呼啸。 白晓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速度有多快，也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涣散开去。在视野的边缘，一些黑色与深蓝色的雪花状的东西开始蔓延，一点点构建着另一个空间的框架。 他已经全身心投入这场战斗，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却依旧寒冷至极，呼出的气息冷得令空气开始凝固。 蓝色的血管脉络浮现在每一寸皮肤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啸，想要突破束缚从血肉里爬出。 怪物的进攻还在继续，所到之处只留下数不清的残影与连绵的破空声响。 高楼大厦开始瓦解，大地为之颤抖，天空中的星河已经黯淡，星星点点的光亮一点点消失不见。浓厚的黑暗开始笼罩大地。 两者缠斗在一起的刀光与残影，随着金属碰撞的清鸣声消逝在深沉的黑暗里。 “叮——！” 又是一声绵长的碰撞声传来，耳膜为之震颤。黑色的刀刃沿着利爪一路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那连绵不断的声音像是一根针，一下一下刺着心脏与大脑。 黑暗完全将白晓的身影吞噬。他睁着双眼，看不见黑色瞳孔的蓝色眼眸在黑暗里滑过一道晦暗的光，像寒冰那样短暂地照亮黑暗，随即消逝。 他面无表情地一手持刀格挡，刀刃翻飞间，他左手一翻，一把匕首出鞘，滑入掌心里，像条准备就绪的深海鱼，微微张开了嘴，露出狰狞的细密利齿。 下一刻，他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目标的方位，身体猛地向前仰，长刀挑开细针一样的攻击的同时，左手向前一伸，匕首准确地送入怪物的下颌。 “呃……”在深邃的黑暗里，传来怪物微不可查的声音。 白晓在黑暗中向怪物的方向注视，一手扯过怪物的黑色发丝，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左手用力。 匕首从怪物的下颌刺入，割裂骨头划开脑袋，贴着眼眶、刺破血肉冲了出来。 冰霜以白晓的手为中心弥漫开来，一路结冰至怪物身上，流出的血液都被冻结成暗色的冰块，血腥味夹杂着某种寒冽的气息弥散。 “咳……你很厉害……”怪物的脑袋裂了开来，秀美的脸庞自然不复存在。它从喉咙里挤出夹杂着嘶吼的声音：“你走出了自己的路，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白晓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眼眸深处仿佛燃起了一簇冰蓝色的火焰，明亮起来。似乎有一种絮状的灰蓝色物质在无瞳孔的眼睛中流动，慢慢扩散开来。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冻结，冰块一般的物质填充了血洞，随即近乎白色的肉慢慢覆盖伤口。伤口在愈合。 “唔……好吧……或许我最近眼神不太好。”怪物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又像是某种呓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尖锐呼啸声。 “你的模样很眼熟，让我想起一个人……”它吃力地挤出这句话，然后喃喃说道，“天哪，这样一想，简直是又狗血又经典的剧情。” 白晓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时候他才感觉理智正在回归。但战斗与血脉交织的狂想曲依旧在疯狂的一角回荡。 “让我猜猜。”他在黑暗中看向怪物，“她的名字是莉娅对吗？” “肯定是你的母亲。”怪物冷哼一声，嘴角挂着一抹笑容，配合着脸上凝结成冰的血迹，说不出的诡异，“当初她逃了出去。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到她怎么走出这片土地的。无论如何她就是做到了。” “一个普通人……”它低垂下头，“也能不普通。真狗血。” “但与经典情节还是有所不同。”白晓说道。 他抵着怪物已经扭曲成兽形的脸，把匕首缓缓拔了出来。鲜血顺着匕首上的花纹潺潺流下，不消片刻便凝结成冰粒，随着他的挥手洒落在地上。 看着怪物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白晓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的一部分。” 有些知道的人已经死了，但大多还活着。 下一秒，星河重新亮起—— 白晓抬起头，星光映在发生了某种变化的眼眸里，好像一池湖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 屏蔽被解除了，他的精神力立即活跃起来。 但危机仍没有消散。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记忆再现 一阵恍惚之后，再睁开眼，视角开始模糊，视野被拉扯。 又是这种感觉…… 是记忆。 “你是莱里的儿子对吧？”红棕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的少年笑笑，“你好，我叫狄伦，来自红枫领。” “……”瘦小的孩童漠然地抬眼看他，看不见瞳孔的眼睛看起来着实诡异。他放下了手中的书。 “你是红枫领领主的儿子，到黑龙领来干什么？” 他坐在一节干枯倒下的树干上，四周是一片被白雪覆盖却依旧郁郁葱葱的森林。阳光透过枝叶的罅隙，在地上洒落金黄色的圆形光斑。但他却坐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 “我听说，这里有有趣的东西。”狄伦笑得灿烂，“我过来看看。” 他的眼里透露出其他的东西，是某种思考。 他在图谋着什么、探寻着什么。白发的孩子想到。 某件事……某个秘密…… “……随你。”最终他回答道，微微眯起眼看向狄伦，试图用自己灵敏的感觉，透过这双看似清澈的琥珀色眼睛，发现他的目的。 父亲知道这个秘密……与自己有关，又与自己无关……他解读着。 什么意思？他重新低下头，把书本翻过一页，纸张摩挲间发出沙沙声响。 他们都有事瞒着他……同一件事。 同一个秘密。 或许是一部分。 他感到有些费解，目光掠过文字。 在浅金草与雪甘蓝的混合萃取液中，加入浓度为百分之十的龙铃酸……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他们…… “嘿！白……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听起来礼貌一些。”狄伦微微抬高音量说道。很明显，他懂得一些巫师的礼仪。 白晓没有回话。 ……在标准大气压下加热至四百朗格，溶液会爆炸并迅速吸热。 书又翻过一页。 “你一直在看书啊。你没有朋友吗？”狄伦坐在另一根枯木上，问道。 过了很久，久到狄伦准备开启下一个话题时，白晓才回应道:“没有。” “哦。”狄伦的声音低了下去，看向白晓的眼神中有些许同情。 “那我可以当你朋友啊，我不畏惧你。”狄伦慢悠悠地说道。 他们似乎另有所图，那么你呢？仅仅是因为好奇吗？ 白晓没有回答。他的思绪发散了片刻，几个人和他们的异常情绪组成一个个片段，一一闪过。 “好吧，我就当你同意了。”狄伦的脸上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笑容，“既然是朋友了，我就给你看看这个——” 说罢，他伸出手臂。只见原本白皙的手臂上，隐隐有血管凸起，岩浆般散发着红光的液体在血管中流动着。皮肤开始变化，一片片鳞片开始覆盖手臂。 这些鳞片一开始是浅红色的，如初生的婴儿，随即开始变厚，色泽像油彩一样一层层铺盖上去，最后成为鲜红色的鳞片，每一片有眼睛大小，在阳光下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 白晓的目光从书本上挪开，注视着红色的鳞片。 火焰般的力量在鳞片下流动，给予这一小片空地不同于阳光的温暖。这熊熊的热量在逐渐融化周围的积雪。 “……赤熔蛇……”白晓收回目光，“这是红枫之下潜藏的血脉吗？” “你是我告诉的第一个人。”狄伦摊开手掌，目光所到之处，鳞片退去，人类的皮肤再次出现，只是那血管依旧如网般浮现，赤色的血液无声流动。 “多么令人迷醉的力量啊，其中潜藏的奥秘，不仅仅体现在赤熔蛇这一种血脉上，而是体现在这千千万万的生命中。”狄伦把袖子重新拉下来，“我们是一样的，白。” 白晓看了他一眼。 这是小说看多了吧。 “他们去追寻那件事的真相，之于我探寻它是不一样的。”狄伦眯起眼睛，清澈的琥珀色双眼看起来像是某种蛇类的眼眸，“你不也对它很好奇吗？” 白晓低下头，无法完全聚焦的眼睛将视线落在书本上。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可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是……啊。”狄伦笑道。他的眼角带着笑意，那眼神却分明地透露出不相信。 “不说这个了——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站起身走过来，扫了一眼书本上的内容，“这是《魔法大典》的上册？在南方很少见啊。” “你一直看书、没有其他娱乐方式的话，也不行啊。”狄伦坐到了枯木上，偏了偏脑袋，向远处人来人往的黑鳞城示意，“如果还是人类而不是蚂蚁什么的话，要想被这个社会接受且作为人生存下去，就必须有与他人的交流啊。” “这样吧，我教你玩一个游戏”他拍了拍白晓的肩，语气悠闲地说道，“你需要朋友——这就当是你迈入正常社会的第一步了。怎样？” 白晓沉默片刻，把书合上了。 他并非不想踏入正常社会，只是这个社会里的人不接受他。 狄伦笑了笑，针状的瞳孔缓缓恢复人类的形状。他仰头环视一圈，然后目光停留在一棵树上。他打了个响指，一小簇火苗在树上缓缓升腾而起，并没有蔓延，而是烧断了一截树枝。 灰褐色的树枝掉落下来，受到牵引落入狄伦的手中。 他低下头，下一刻手臂飞速移动，片刻间在雪地上画下一个个被直线分割开的方格图。 “就比如我画圆圈，你画叉——轮流画。”他在地上的直线与横线的交叉点上画下一个圆，然后在旁边画上一个叉，“无论是横、竖，还是斜向，只要有一个人的五个图案能连成一条线，他就赢了。” 白晓低头看着雪上的方格。 这游戏给他很熟悉的感觉。 “这是我在我家的地下室里发现的游戏，被记录在我祖先的一本笔记上。”狄伦继续说道，“正规的版本应该是用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下的，不过这里没有棋盘和棋子，直接画图代替也行。” 真的很熟悉…… 白晓抬眼看了狄伦一眼，又遥遥地望了一眼红枫领的方向，最终摊开手掌，一根树枝吱呀一声从树上脱离，飞到手心里。 他扫视了一眼画出来的棋盘，然后画上一个叉。 狄伦脸上笑意更深，那琥珀色的清澈眼眸里似乎只透露出单纯的喜悦。他没有犹豫，在棋盘上添上一笔。 “……” 白晓犹如一个幻影，附身在过去的自己身上，观察着这个记忆片段。 他看着两人几乎毫不停顿地落子，圈与叉很快覆盖了面前的雪地，连成一串串纹案，像是繁杂的花纹，又似乎只是博弈中构造出的图案。 那是…… 突然，这段记忆的最后一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洁白的雪地上，一个个图案似乎在他的视野中跳动着、游走着，重新排列与组合，像是无声的谜语，最终组合成一段话： 你是关键。 白晓瞳孔微缩。 “我赢了。”狄伦扔掉手中的树枝，笑着说道。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线索与更多的疑惑 记忆的牢笼被冲破，一股似乎裹挟着冰雪的力量呼啸而来，与弥散开的污秽之力碰撞在一起，后者在意识中肆意窜动，在消散了时空概念的世界里化作无形的、不属于任何一个维度的触须，笼络住白晓的意识。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这个人是谁？她发现的那个秘密，原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么？”少女的清脆声音直接化作信息在思维中响起。 “你们以为提前知道了那种消息……就能有所防备？还是企图从中获利？” “……你知道那个秘密？”白晓一边与侵入的庞大力量费力地对抗，一边问道。 意识与肉体连接而成的整体，引导意识的力量进入物质世界，化作“网”与精神力绞灭着身周缠绕的污秽之力，血脉中奔腾的力量，一部分在体内游走，与令人感到极致痛苦的力量缠斗对抗，一部分的特性被接引至意识层面，与因为冥想法而异化了的意识纠缠成一体，不断迎击污秽之力。 “我不太清楚——在看到你的记忆之前，我对此毫无印象。但是现在——”少女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那股疯狂的意味儿稍稍减弱，一种澄澈的情感显露，仿佛是另一个人出现，“我突然就有了隐隐的感觉……我……我是……” 下一刻，她的语气又转变回来。 “无论怎样，那件事不仅仅关系到重蓝和那些……那件事，不是个体的力量可以插手的。” 白晓不语，此刻他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战斗中。 现在他清晰体会到了灵术与衍术对于猎神者的重要性。 污秽之力是既污染物质、又侵染意识的力量，非得这两种术法出马不可。 白晓感觉身体正处于一片正在逐渐崩溃的空间中，浓郁但不可见的污秽之力聚集在周围，企图将他的细胞改造成另一个模样。而之前侵入体内的那股黑色闪电般的东西，也不断发作，使神经系统发生无数次紊乱。 意识层面上，少女的意识带着庞大的污秽之力洪流侵入，她的意识已经完全与人类不同了。如果将人类的意识比作一个圆形的光滑泡泡，她的意识就是一堆扭曲的泡沫，表面还有根根突出的尖刺。 两人的意识展开无数次交锋，完全不同于物质世界的规则，让他们的对战难以理解而变幻莫测，无限制的不可见形体、广袤至无限同时又狭窄到一个无限小的点的时空，都让这场意识层面的战斗显得诡谲莫测。 两人的进攻愈发凶狠，能够冻结意识的寒冷与深邃的混乱互相碰撞湮灭，唯有从战斗的细节上，才能依稀可辨物质世界物体运动的影子。 “以你的年龄来说，你已经很强了。”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尖利扭曲，听起来像是金属的尖啸，“也许你能对付我，但是这还不够！对于你追逐的远方来说，远远不够！” “没有什么是一开始就有的。”白晓轻声说道。意识剿灭了最后一股污秽之力，少女的意识逐渐变得微弱，然后被清扫出去。 物质层面的感官又变得清晰起来，空间崩塌的波动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睁开眼，看到这个高楼矗立、群星璀璨的世界逐渐崩塌，如一堆泡沫般破灭。 他调动筋疲力尽的身体，朝着不可见的空间缝隙落去。 “……是啊。”少女的声音突然又在耳畔响起，白晓瞬间警惕起来。 她仍未消散。 “知道为什么会有我这个人格吗？”她叹息般地说道，“就是因为我想要变强啊。这样的想法，不知怎么的的，就创造出了‘我’——或许我本就有缺陷吧。” “不过现在，我这个为了变强不择手段、最终将自己推入深渊的人格，也要消散了。”少女的声音渐渐变成野兽的嘶吼，“最后，送你个礼物吧。” 下一刻，仿佛无穷无尽的污秽之力自未知中奔腾而出，扭曲了时空，混乱了思绪，那强度是白晓前所未见的，完全无法抵挡。 这股污秽之力，扭曲、纠缠、旋转成一条巨龙，混乱与疯狂组成它的双翼与头角峥嵘的头颅，紧接着它化作一道疾行的闪电，直直地窜入了白晓的意识。 他睁大了眼睛，漫天璀璨的群星映入蓝灰色的眼眸中，仿佛另一个倒悬的星河。 混乱在下一刻降临，犹如一把磨钝了的刀，一下一下慢慢切割着思维与大脑，思绪在金属的摩擦声中四处奔逸，种种回忆闪现，各种各样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出现，下一秒又如泡沫般溃散。 这股污秽之力不仅庞大浓郁，而且还夹杂了一些混乱不清的记忆、思维片段，这些记忆在思维中快速闪过。 黑色的形似闪电的东西在白晓的周身跳动着，血管中有什么在奔流不息，来自不同力量的威胁唤醒了沉眠的、微弱的、潜藏于身体深处的某物，这种东西在外来力量的刺激下缓缓苏醒、壮大，自细胞深处流出，缓缓融入身体各处，与寒衣龙的血脉一起，与外来的两种力量展开对战。但不同的是，它连寒衣龙的血脉，也一同吞噬剿灭。 逸散的污秽之力也加入这个混乱的战场，四者的战争不同于人类，更像是互相之间的毁灭与吞噬。一时间竟陷入僵持状态，四股力量，维持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蓝色的血管脉络再一次浮现，黑色的“电弧”在皮肤下方游走。细胞不断被损毁又被修复，在周而复始的过程中逐渐发生变化。 可白晓已无暇顾及身体内的变化，他的意识正与侵入的污秽之力展开对抗。但在这宛若滔天巨浪般的污秽之力面前，他的意识犹如一叶小舟，在巨浪与狂风之下，只能选择被倾覆。 最终，身体内的战争逐渐偃旗息鼓，最终归于平衡而没入体内。而污秽之力大部分钻入意识深处，又分出一股蛰伏进身体里，随即消失不见。 仿佛神经被点燃的痛苦和空间崩塌的感觉排山倒海地传来，白晓的思维溃散了一瞬，下一刻他再睁开眼，已经重新回到熟悉的世界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倒地声，伴随着几个人放松下来的吁气声。 “哇，你刚刚去哪里了？”西西弗里娜被余光里突然出现的白晓吓了一跳，迅速转身将武器对着他，在发现是队友后舒了一口气，放下武器问道。 “……”白晓捂着头，一些灰暗、血腥、深刻的记忆片段，像是一块烙铁刻进了脑袋里一般，不断在眼前闪过。 这是夹带在污秽之力里的记忆，似乎是来自那个少女的。 几个词汇在大脑里重复着，混乱的思维逐渐安静下来。 “……你身上……是不是有黑色的闪电还是火花什么的在跳啊？”西西弗里娜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你还好吗？” “呲——” 黑色的“闪电”四溅开来，落到岩石地面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在白晓的皮肤上凝聚，随即消散。 “没事了。”他缓缓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一边说道。 伤口全都愈合了，原本狰狞流血的创面已经光洁如新，连道疤痕都没有留下。 昭月…… 他反复思考着这个名字，这是少女的名字。 昭月，完满光明之月；亚丝娜，神语中“冰霜”与“灰暗”的组合词，冰冷灰暗之光。 ——两者为神灵寒月舞曲——即寒流的人类祭祀之名。 旧的疑问被解决，新的疑惑随即出现。 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他的靴子踏在岩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白晓侧头看去。 远远看去，他的脸，仿佛被一道长长的疤痕切割成两半似的。 这个人，维吉尔德……他又对其他人隐瞒了什么呢？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归 “你刚才怎么突然消失了？”西西弗里娜靠在岩墙上，微微仰起头，一边处理着脖颈上一道凌厉的伤口，一边说道，“我听维吉尔德说，这是那个怪物的能力，据说是把人拉进另一个空间里，在那里不能使用灵术与衍术，只能靠自己手中的武器杀死敌人，才能离开。这是真的吗？” “对。”白晓答道，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有点疑惑。 在那个地方，他感受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让他感到亲近的气息——准确点说是一种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一闪即逝，让他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比起这件事，还有两件事是目前更加重要的…… 他微微抬眼，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 “它们”又回来了。 那些在接近极南之地后就消失了的奇异生物，又能被他看到了。 不过在阿斯琉斯，它们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视野里有大量细长的蠕虫状生物在蠕动，它们在空中、在岩壁上、在人的周围扭动着身体，慢腾腾地游动着，偶有一种伞状而长着触须的生物快速掠过，这些灰乎乎的蠕虫就如受惊了一般猛地往一旁一弹。 之前看到过的生物也有，但这一切在白晓的视野里都呈现出奇异的叠加状态，不同形态的生物的身形重叠在一起，像是来自不同空间的生物，一起出现在了视野与其他感官中。 不过，比起其他感官，视觉对于这些生物的存在、运动以及状态的观察，又灵敏不少。 白晓垂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处理着怪物的尸体。 他们的背上，都挂着一只蜘蛛。 这蜘蛛背上长有各不相同的亮色花纹，像是或哭或笑的鬼脸，配合着黑底的衬托，展现出刺眼的危险性。它们身形庞大，四对步足尖端如弯曲而尖锐的钩爪，紧紧勾住人类的肋骨，头胸部除了两对附肢，还有第三对特殊的肢体，看起来像是硬质的弯管，刺入人类的脊柱中。那弯管中还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令人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 还有一些扁平的生物，如丝带般在空中荡起海浪般的涟漪，犹如裙裾。它们绕着人类游动着，一些蠕虫状生物不时在它们体内体外进出蠕动，无声无息地没入人类的身体中，仿佛进入的是一个幻影。 即使是从小看着这些生物长大的白晓，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有点毛骨悚然，他扫视了一眼自己，也有一些小生物在身边晃荡，但没有过于接近。 大脑在剧烈作痛，痛苦如零碎的刀片四散入大脑各处，铁锈飞溅间切割着神经。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无数条蠕虫在皮肤下钻动，啃噬着前方的一切。 心脏还在快速跳动，带领血液涌动，那咚咚的声响在耳畔有规律地响起。 白晓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发觉每一次眨眼，他看到的东西都在逐渐增多，随之而来的是纷乱如潮水的耳鸣声与眩晕感。 一些无法描述的东西慢慢从视野的边缘侵入，仿佛一条条曲线与直线，又像是跳跃着的、联动着的光点，逐渐连成世界的背景。 还有许多看似杂乱无章的东西出现，使得眼前的世界愈发神秘和繁杂。 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出现的东西，它们在视野里的感官是较为清晰的，在其他感官里却十分微弱。可这已经让白晓感到应接不暇、头晕目眩，太多的信息呈现在视野里，即使以他的信息处理能力，也一时间无法适应。 这些东西……或者说是这些以画面形式出现在视野里的信息，到底是什么？ “喂！白晓！你醒着吗？” 西西弗里娜不客气的声音将白晓从沉思与眩晕中唤醒。 “你看起来面色很不好的样子？”看到眼前的人抬眼看向她，西西弗里娜继续问道，“你受伤了吗？” 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先是长出一层冰晶般的物质使得血液不再流出，随即血肉快速增长覆盖，形成完整的组织结构。 “不是，我……”白晓皱起眉，种种疑惑在脑内盘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维吉尔德已经迈着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步伐，无声地出现在面前。 这个面带伤疤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但眼部细微的微表情中还是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不解、悲伤、懊悔、挣扎与解脱。 他似乎过去和昭月很熟的样子。 昭月的记忆并没有传输给白晓多少，很多都是模糊的画面，除非见到特定的场景不然无法被激活，但根据维吉尔德的表现，他依旧可以推断出这个事实。 此时，面目可怖的男人正皱着眉，但又有一丝早有预料的意味儿。他闭上眼，伸出一只手，虚虚地覆在白晓的额头上，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照明用的莹莹光亮映进他的眼瞳里，照亮这一泓漆黑的深潭，仿佛映入星河的一角，散发着冷色的光。 “她把自己的污秽之力都给了你。”他垂下眼帘，沉声说道，语气没有起伏，显得平静得可怕，“这样的程度……她的力量比我了解得还要强大很多。” “她没有使出全力，不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击败了她。”白晓闭了闭眼，感觉大脑的痛楚如潮水般消散，接着他以一种同样平静的语气说道，“她比你还要强。” “……她的主人格还没有完全消散。”维吉尔德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还是不了解她。” “哈？”西西弗里娜看了看两人，不太不理解两人在说什么，红眸微微瞪大，“意思是说她放水了？但她现在死了啊。” “……是啊。”维吉尔德轻轻地点头，“死了。” 白晓不语。 他总有一点奇异的感觉，昭月的气息已经完全在这方世界消散，但似乎仍有一缕若有若无的丝线般的联系，告诉他昭月还没有完全死亡。 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但由于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所以并没有开口。 “你现在很危险。”沉默片刻，维吉尔德话锋一转，对着白晓说道。 白晓微微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也很明白。 昭月将大量污秽之力给了他，现在他的污染程度肯定很高。 “这种过程……我无法逆转，而有能力逆转的人肯定不会愿意为你治疗，所以抱歉，我无能为力。”维吉尔德仰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地面的方向。 “按理说，污秽之力浓郁到这种层次，你早就该疯了。但我感觉到，有另外的力量在压制、在对抗，所以只要保持着力量间的平衡，你暂时是不会出问题的。”他继续说道，“不过，它们发现并关注你的概率肯定会上升，所以你的周遭会变得更危险。” “要注意了，千万不能在与之对抗的力量未得到增长之前再吸收污秽之力了——不过平日里会有微量的侵入，这是不可避免的。” 白晓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西西弗里娜在一旁听着，她不傻，所以很快明白了这番话的含义。 “等等！刚才——”她开口询问道，但却被打断。 “趁着天色还算明亮，你们去外围做一次清扫吧。”维吉尔德缓缓开口，目光扫过红发少女，扫过快步走来的其他几位年轻的猎神者，在他们的身后，怪物的尸体缓缓化作飞灰崩塌消散。 “……哦。”西西弗里娜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我没问题。”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示可以。 外围…… 白晓感受着眩晕感逐渐消散，目光往上看去，视线透过层层怪异景象，隐约透过石壁看到了地面上来往徘徊的怪物。 他想起了安，那只特立独行的、温和的蓝色怪物。 “可以。”他最终回答道。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冰眠季 月色正胜，清冷的光华如朦胧的雾般披在楼房上，几点荧光在低空中浮动着。一只长有獠牙的鹿听到动静，晃了晃银色的巨角，跳动着往一旁窜去，皮毛上银色和白色的斑点在运动中连成一条闪烁着光华的绸带。 白晓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月光映入左眼，仿佛星光映入湖中，显得空茫而幽邃。 前方几人压低了声音，有说有笑地走着，那一把把武器垂下，粘稠的血液沿着金属上堆叠的纹路滴落，在地上留下数条蜿蜒的暗色痕迹。 白晓对于清理外围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他也注意到，外围的怪物数量和实力都在不断增长，有些霸主级被感染者，已经在向更高级的污染者转变，实力也接近峡谷内的巡夜者、寻光者之流。 可这个问题，他无力解决，比不上他现在正面临的新变化紧急。 随着前方几人的谈笑，他们背上的巨型蜘蛛的外壳花纹也在发生变化，有时是一张抽象的笑脸，有时那笑脸的嘴角扭曲地垂下，似乎有点悲伤的样子。 这是在反映他们的心情吗？ 抑或是这蜘蛛能影响他们的心情。 这有待白晓去探究。 灰色的蠕虫仿佛一个个扭动的幻影，用半透明的头部在一些难以描述的线条与幕布上钻出缺口。忽而出现一个庞大模糊身影的一根触须，缠绕住一只长满眼珠的乌贼状生物后又隐入灰暗中。 无数的没有尽头的线条、光点与暗色半透明幕布向四周展开，时而繁杂如神秘纹样，时而归于一点而简洁至极，难以捉摸，似乎是某个庞大框架的一角。 如此之多的画面与信息在同一时间通过眼睛传入大脑内，让白晓必须花费大部分精力去处理。 他正在尽力适应似乎得到了增强的视觉能力。 黑暗中，随着几人的走过，亮起一双双闪着荧光的眸子，充满恶意地打量着他们。脊背绷直，利爪出鞘，爪牙、武器与寒气蠢蠢欲动，欲要将出现的人类撕碎。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怪物们的存在，白晓尤甚。他感觉到一道道目光、无数的注视，从黑暗中也自那有蠕虫扭动、怪异之物呢喃的世界里中投来，似乎相比其他几人，它们对于他更感兴趣。 实际上，就在白晓在地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感受到远处传来无数窥探，那窥探并无太大恶意，更像是好奇的观察。 西西弗里娜在几人里和白晓勉强算的上半个朋友，所以靠近了些，好奇地开口问道:“那什么，关于那个怪物……” 白晓收回散漫的目光，思量了一下，开口解释道:“她过去应当是与维吉尔德一辈的猎神者，可天生有精神缺陷，又知道了一些让她感到极大的危险的东西，所以产生了极度追求力量的第二人格。” “第二人格为了力量吞噬了大量污秽之力，导致自身怪物化，最终变成了那个样子。” “第一人格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消散，而让第二人格掌管了身体，同时混乱也在侵占她的思维，所以她几乎变成了真正的怪物。” “她把我拉入一个古怪的空间进行战斗，在那里她与我的力量皆受到限制。但在最后我杀死了她在那个地方的躯体之后，她的真正力量开始显现。一开始我还能与她的意识对抗，可她的意识在沉寂了一会儿后，携带着高等级的污秽之力入侵了我的意识。” “那种程度的力量，如果她一开始就展现，我们都得死。” 白晓隐瞒了一些信息，譬如她的名字的特殊性。这种信息，可能牵扯到更大的事件。既然这件事像维吉尔德这类应当是了解的资深一辈不说，他也没法轻易地说出去。 “所以说她其实还是向着我们这一边的吧？”西西弗里娜习惯性地拉扯着自己的一撮红发，右手持剑斜方向一挥，一颗似人似兽的头颅被斩落，鲜血喷涌而出。 “……应该是的。”白晓目光低垂，看向怪物尸体，一团混乱的、难以名状的东西缓缓溢出。那东西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无规则变化，似乎是最庞大的渺小，终结中的初始，无数矛盾的、疯狂的信息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了一眼就要陷入混乱。 白晓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只是一眼，思维就隐隐有了不受控制的情况。 这是污秽之力？ 耳边隐隐传来风的呼啸，可能是武器挥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却逐渐被扭曲成高昂的乐音，其中夹杂有低沉的呓语与尖利的笑声，慢慢融合成嘈杂的无规律响声，透露出无法言说的狂躁来。 这是受到污秽之力影响的症状。白晓感觉自己的脑内有什么隐隐跳动了一下，仿佛一只蛰伏的远古巨兽将要觉醒，想要与外界的混乱气息相连。 他闭了闭眼，手中的长刀却突然出鞘，那隐藏着锋芒的暗色刀刃，将扑面而来的怪物一切两半，腥风裹挟着冰雪从他的两侧滑过。 “嚯，下雪了。”身旁的西西弗里娜低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些许的凝重。 雪，无论是在白晓的故乡，还是在这里——极南之地阿斯琉斯，都不罕见。 纷飞的雪片慢悠悠地落下，掉落在肩上和发丝中，逐渐融化成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从白发间滚落。六角形的规则冰晶犹如漫天开放的雪色银花，缓缓地、温柔地拥抱住这个破碎、寂静的世界。 又是一年的冰眠季。 对于外界来说，冰眠季是象征着寒冷、沉眠、饥荒与灾祸的季节，尤其是在莱茵帝国这种偏南方的国家，冰眠季的夜晚很长、气温低到可以冻死人，气候不足以支持农作物的继续生长，却驱赶着饥饿的野兽们向北往人类居住地迁徙。 在阿斯琉斯，冰眠季更是代表了永无止境的黑暗。在冰眠季，月也会远离南极点，因此整个阿斯琉斯整日整夜都会笼罩在黑暗中，人类的活动受到极大的阻碍，几乎无法外出进行狩猎和耕作。 这样的情况，在更好的照明系统被创造出来之后，才有了改善。 可对于猎神者来说，冰眠季依旧不怎么好过。黑暗不是人类擅长的领域，反而是怪物们活跃的时期。在一片黑暗中，猎神者可能要面对更多也更活跃的敌人。 所以冰眠季是猎神者死亡率最高的季节。 根据资料记载，当南极点迎来无边的黑暗既“无光“时，极北点纳奇斯特里将迎来极夜，月光将一天24小时笼罩那里。而到了虹草季，对两个极点来说都是昼夜较均衡的季节，直到黑土季，阿斯琉斯的夜晚将会变长至一天16小时左右，而此时纳奇斯特里会迎来极昼。 “簌簌——”仅仅两小时过去，地面上已覆盖一层洁白的积雪，踩上去便发出连绵的细响。寒风在高矮不齐的建筑物和废墟间穿行，发出或长或短的呼啸，气温似乎也在下降。 天色渐晚，月光隐没在天边黑暗的阴云里，猩红色的天空逐渐被大块大块斑驳的灰色覆盖。 若有若无的白烟翻腾着涌出，微微散发荧光，照亮这片区域。 耳畔传来隐约的低吼声，眼角余光看到了影影绰绰的层叠黑影。但白晓并不在意，只是抬起头与面前的怪物对视。 后者的蓝色皮毛在风中泛起层层波浪，如微微漾起波澜的宁静大海。雪花打着旋儿从它身边擦过，被吸引到喷出的白烟中，化作一缕散发着荧光的斑白烟气，缓缓升腾。 “安。”白晓向它致意，“好久不见。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时候未到 我:看到白头发和怪物交谈，关系还挺和睦的样子，你觉得正常吗？ 怪胎:哪一只？ 我:就外围，那只蓝莹莹的。 怪胎:嗯…… 怪胎:你觉得他正常过吗？ 我:或许没有？他的性格比你还怪。或许外边的人就是这种性格？ 我:等等等，不要扯，我正经的。 怪胎：…… 怪胎: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的性格哪里怪了？太太太太伤心了。嘤嘤嘤。 怪胎:如果是那一只的话，他跟我提到过，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我:你少贫，有本事现实里和所有人都这样说话。 我:可那还是一只怪物啊。他这样做，也不怕被别人看到，这算是有悖于他的立场的事了。 怪胎:我作为他的半个朋友，只能说，他的立场应该还是挺坚定的。他这样做，或许有他自己的理由吧。再说，那只怪物平常安分守己，从没惹过事，从没伤过人。你没发现前辈们对它的存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 我:我哪有空去关注这种事？不过这样说来，好像有点道理。 我:话说，我看到了，他会不会把我灭口啊？ 怪胎:说不定哦。 怪胎:原来你对自己的实力那么没信心吗？ 怪胎:啧 我:我去发个“啧”还不带标点符号是什么意思!你想死吗! 怪胎:嘤嘤嘤 怪胎:有本事就来峡谷里找我，找到我算我输咯咯咯咯咯 怪胎:好了开玩笑的，他不会杀人灭口的。他很善良的。 我:你你你 怪胎:要不你现在转头看看？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你在和泷……聊天？”略带冷淡的声音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从身后响起。 西西弗里娜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啪”地关掉手中的通讯装置。 他什么时候靠近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在心中诽谤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尴尬地笑着说道:“对对对，那啥，我路过，哎呀你怎么也走这条路线，好巧。” 她哀叹着自己的运气。明明只是选择了怪物最少最轻松的路线想要偷个懒，结果恰巧碰上这档子事。 白晓的一只手还搭在安的脖颈上，手上传来的触感像丝绸，又带有绒毛的柔软。他面无表情地往西西弗里娜手中的便携式通讯器看了一眼。 “我早就发现你了——” “放心这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话音未落，西西弗里娜立马开口保证道，不过下一秒她随即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但那啥，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与它关系那么好吗？” “因为我们是朋友。”白晓并没有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现在他对安的身份有了些许头绪，也发现它了解很多东西。关于这方面的事，他不能轻易说出去。 “哎……”西西弗里娜习惯性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你这不等于没回答吗？” “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白晓闭了闭眼，捏了捏鼻梁。视野里总是充斥着大量的诡异的未知的东西，让他眼睛有点疼的同时大脑发晕。 他现在不是很愿意面对一个背被一只大蜘蛛抓着、身上还有长相猎奇的生物在蠕动的人。虽然这不是人家主动招来的，其他人也看不见，但真的很诡异。 “好吧。”西西弗里娜看起来并不是很沮丧，红玛瑙般的眼眸转了转，在安的身上打量了一阵。 “说起来，好像真没看见过它主动进攻过人。”她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面色严肃起来，警告白晓道，“虽说如此，它和我们终究不是一个阵营的知道吗？” “这次是我看到，还算大概知道你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做出背叛我们的事的，但如果碰上一个不熟的，可能就把你这件事捅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安与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白晓垂眼，拿飘忽缭绕的莹莹白烟洗眼睛。 西西弗里娜愣了一下。 “我会注意的。”白晓随即说道。 他一直都注意着周围，安想必也注意着，真出现意外被不认识的人看到的可能性很小。 再说，无论如何，他总需要来找安询问一点事的。 “这件事……就算了。”西西弗里娜又看了安一眼，然后蹙眉说道，“但如果被我发现你与其他的怪物有来往，我肯定会先杀了那只怪物，再……杀了你！” 虽然她的最后半句话很没有底气。 白晓心说巧了他原来还真的和其他怪物有过交易，不过最后还是把它给杀了。 不得不说那只怪物提供的资料还是很有用的，在那份资料的帮助下，他的《神性峡谷社会生态报告》已经快写完了。 “嗯。”他最终说出一个字，然后拿“现在没有你的事了赶紧走吧我还有事要忙”的眼神扫视了西西弗里娜一眼。 西西弗里娜看起来很是不爽，但最后略为忌惮地看了安一眼，还是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她的长剑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发出尖锐的啸声。随即她一个加速飞奔出去，一个凌厉地侧转，重剑在空中划开一个极大的弧度劈出，直接把几只怪物切成两半，然后继续飞奔，很快消失在了白烟里。 安慢腾腾地喷出一口发着冷光的白烟，配上它微眯的眼睛，看起来颇像一个悠闲惬意的老烟枪。 “那是和你一辈的猎神者？做事倒挺可爱的。”它开口说道。 它使用的是施法者的语言索恩语，这种音节繁杂优美的语言配上它微凉温和的声音，犹如一条清澈的溪流从石间流淌而过，发出低低的轻快的呢喃。 安的声音，说不上是男是女，但好听极了，清亮又平缓，空灵而温柔，仿佛在雨后的林子里听到鸟儿的啾鸣，又像是不同乐器的合奏在耳畔响起，缓缓地沁入心灵里。 “不过这种事，她还没有到可以掺和进来的时候啊。”安缓缓从喉咙里发出笑一样的声音，“你也没有。” “还不可以了解么？”白晓用索恩语问道，仿佛对于安会说话，还是说施法者的语言没有丝毫诧异。 “……”安沉默了片刻，用漂亮而明亮的眸子盯着缓缓升腾的白烟，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所有我所知道的，也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但永远不会是现在。”片刻后，它依旧用自己不快不慢的语气说道。 “我奉劝你一句，在你的实力得到我的认可之前，不要再去查找探寻这方面的资料了。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很危险。” “再说，在你不想个办法把你体内那一团混乱的力量解决完之前，你的生活可能会很忙。”说着，它又缓缓吐出一口白烟，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白晓一眼。 “不过我想你应该能活下去的。”它又加了一句，“我等着你。”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怪物的聚集 重蓝这片巨型世界地表的极南之地，阿斯琉斯，与往日一样被冰雪覆盖着。 俯瞰而去，这个地方就像一个白色的斑点，隐约可见一些黑色的聚集的东西，那是普通人类的聚居地。而再往南看去，那一道像条伤疤般醒目地横亘在地面上的，就是神性峡谷。 今天，寒风依旧在纤尘不染的建筑间穿行着，发出起伏的呜咽般的声音，裹挟着一股怪异的气味迎面扑打在白晓身上。 他坐在一栋楼的房顶上，烟囱在月光下拉长的影子将他笼罩进去，在层层堆砌的瓦片上留下略显扭曲的阴影。 下方的街道上宁静无比，没有人，只是偶尔有一只人形的怪物走过，连同手里提着的武器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剪影。 这些都是低等的怪物，白晓有意隐藏，它们就完全不会注意到他。 他在寒风中闭上眼，等待着身上几道形状狰狞的伤口缓缓止血愈合，同时压制着出现活跃征兆的污秽之力。 粘稠的血液仿若活物般沿着刀锋蠕动而下，慢慢地顺着瓦片间的缝隙流走，消失了。 污秽之力，这种古怪、混乱、使人疯狂的力量，已经沁入他的思维，与他半融合在一起了。 每当有外来的污秽之力靠近，身体里的污秽之力都会活跃起来，不断扰乱他的思绪，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引起外表的异变。 就好像有什么难以言状的、来自深渊中的深渊的怪物，要从他的心灵深处破茧而出。 缓缓地，白晓呼出一口气，空气中随之开始凝结冰晶。 他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周围不存在什么危险，挥了挥手把空中绕着他飞舞的怪异之物赶跑，然后拿出了便携式通讯装置和一个漆黑的小石头般的东西。 通讯装置好几年前就发明出来了，最初的目的是便于猎神者之间的交流，没曾想一出现就遭到了大量年轻人的追捧，所以后续又开发了许多新功能，到现在已经是第八代装置了。 白晓把小石头放到一边，把外形像一枚怀表的通讯器打开。 我:我觉得你这装置不行。 家里蹲:不 家里蹲:我不相信。 我:不信不行，就是没用。刚才我就迎面碰上一只野兽。 家里蹲:你今天碰上了几只巡夜者以上级别的怪物？ 我:八只。 家里蹲:…… 家里蹲:这还算没用？你就碰上了八只，八只!你平常哪天不是十几只几十只的？ 我:今天情况特殊，我发现这周围几个区域的怪物少了许多，野兽及以上级别的怪物都快没影了。 家里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家里蹲:我去问问。 我:你都快与你那个小阁楼融为一体了，能知道什么？ 家里蹲:啧，我去问了凯，他那块区域出状况了，周边地区的怪物都聚集到了那里。我准备去看看，你去不去。 我:去。不去我怕你这个两年不出家门的老年人出危险，到时候还得我帮你善后。 家里蹲:滚滚滚，你才是老年人，都二十几了还没谈过恋爱的老年人。 白晓把通讯器合上，变为普通怀表的样子，手指在怀表上一拂，后者便消失不见。 他回忆了一下凯负责的区域，然后把小石头放回衣兜里，从房顶上轻盈地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向东走去。 “嘶……”路上又遇见一只身形庞大的怪物，外貌如蟒蛇，身体两侧有绸带状的物体翻腾着伸出，在空中移动着，犹如一大团烟雾。 巨蛇至少有三十米，盘亘在连绵的房屋上，自上而下俯视着白晓，蛇信不断吞吐着，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 白晓的战斗兴致不是很高，他对于怪物在一个区域聚集这件事比较感兴趣。 在这里，每天都有无数诡异和危险的事发生，几乎每天都能碰到突发情况，但像是这样大量怪物聚集的情况，除了是被猎神者故意引诱的之外，很少见。 可怪物不可能放他过去。 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 在他提起刀的同时，巨蛇也探出了前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没有牙齿存在的血红色牙龈，如闪电般咬向地面上的人类。 胃液快速分泌，蔓延至口腔，在头颅移动的过程中飞溅出去，快速溶解着建筑物。 它捕食不需要锋利的爪牙，凭借的是巨大的咬合力和酸液。 巨蛇实力不低，能够感受到白晓身上散发出的隐约的污秽之力的气息，也知道吃了他，对自己的好处很大。 污秽之力在白晓体内，只能成为拖累他的东西，可给了怪物们，那是补品。 “呼——”雪被掀起的风吹动，在空中有序地飘忽舞蹈。 暗色的刀锋在巨蛇的三寸偏下的地方留下一道可怖的伤痕，鳞甲片片碎裂，肌肉崩裂，鲜血缓缓流出。 但巨蛇终究还是躲过了致命的危险。 几滴酸液飞溅到白晓身上，在皮肤上灼出几个浅浅的伤口，这酸液还未腐蚀多久，便被从皮肤下溢出的寒气逐去，随即伤口在几秒内愈合。 白晓没有停歇，轻盈地跃上一旁的楼房，又一个跳跃从巨蛇头顶越过，使得怪物不得不抬起头、改变身体方向来攻击他。 白晓制造并抓住了这一机会，又是一跃精准地将刀刃刺入巨蛇的头顶，然后借力翻身，长刀抽出顺势而下，锋利无比的刀刃如切豆腐般割断了巨蛇的脊椎骨。 “啪嗒。”巨大狰狞的头颅掉落在地上。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巨蛇的尸体上，温柔地为它盖上一层雪白的纱衣。 少许蛇血沿着刀上的纹路汇聚，沿着细长而弯曲的刀身流下。 他的刀由他自己设计，既是与怪物战斗的利器，也能够在与人类的战斗中轻松地斩下敌方的头颅。 灰黑色刀身上层层叠叠如行云流水般的纹路，在月光下一闪而过，随即隐匿于黑暗中。 一路上又快速解决了两只怪物，白晓终于在月落之际，来到凯负责的区域。 这片区域的霸主级怪物是一棵树，所以被称作“巨树区”。 怪物称这里为“灰血区”。 泷已经到了，此时正靠墙站着，略带懒散地打着哈欠。从他眼下的一圈淡淡的青黑色可以看出，他一定又通宵了至少两个星期。 泷被西西弗里娜称为“怪胎”，又被白晓认为是“家里蹲”，不是没有原因的。 刚进神性峡谷那会儿还好，他还天天都会外出战斗，清扫怪物，但一年之后他的外出时间就开始逐渐变少，整日整夜地窝在一个阁楼里，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捣鼓着自己的各种发明，最近几年更是基本足不出户，日常交流靠通讯器，了解外界讯息靠自己设置的仪器与其他人提供的情报。 不过他也的确是一个天才，就算懒懒散散、对战斗不是很上心，战斗意识却绝对不差，实力也稳稳在年轻一辈里位居前列，手头更是不断有文章发表，也不时会制造出一些有用的小玩意儿。 “你来啦。”泷向白晓挥挥手，一边又打了个哈欠。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晓走近，看了眼远方，他能感知到大量的怪物聚集在那里。 如今他的感知异常灵敏，远超同龄的猎神者，可能是因为他那古怪的天赋的原因。 泷揉了揉脸，神情严肃了一些，指了指白晓看向的方向，说道：“凯和里娜都在那边，听他们说是一个东西，目前还不知道是活物还是死物。” “这种时候该你出场了，大天才。”他拍拍白晓的肩，“他们都等着你呢。”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绿眸 越往前走，一种起伏的诡异的呜咽声就愈发响亮，如一片在风中飘浮的落叶，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出现，如泣如诉，其中还夹杂着动物尖利的嚎叫声。 白晓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视野的角落里模糊略过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的速度很快，仿佛真的只是一道月光余晖下的残影，但那一双绿莹莹的眸子，显示出那是一个生物。 白晓的动态视力不佳，但视觉的特殊让他摸索出了一些奇妙的技巧。那道影子在他的注意力凝聚下开始显像，之前一个个时刻的身影痕迹被还原出来，隐约可见是一个人的模样，与自己年龄相当，由于不同时间的身影交叠在一起而糅合成一道黑色带子，那双绿色的眼眸尤为显眼。 “咚——” 一声闷响拉回了白晓的注意力。 一只人形的怪物摇摇晃晃却又速度奇快地从他身边掠过，虽然它看起来没有战斗的想法，但白晓还是给了它一刀。 锋利的刀刃切断了整个脖颈，怪物的头颅过了几秒后快速滑落，身体往前跑了几步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身后，泷正一脚踩在另一只怪物的尸体上，双手握住刀柄，颇为费力地把自己的武器拔了出来。 他的刀与白晓的有明显的不同，刀身宽，整体如放大版的斩骨刀，刀尖有些许弧度，一侧是锋利的刃，另一侧是闪着寒光的锯齿，刀柄很长，适合挥舞。 泷甩了甩刀上的血珠，踢了踢脚旁的怪物尸体，好奇地说道：“这是西荒区的‘重甲鸢歌’吧，竟然也跑到这里来了。” 白晓在一旁端详了片刻，道：“应该是畸变种，你不要得意，畸变种的能力大多有缺陷，成年的健康重甲鸢歌不是你我可以匹敌的。” 重甲鸢歌既是一个形态稳定的种族，也是一个怪物职位的称呼。它们是一种身披沉重厚实的金属色骨甲、长有八只鸟爪的怪物，不仅骨甲的防御力很高，浑身的肌肉也十分紧实，人类的武器常常既是破开了外部的骨甲，也会卡在肌肉里。它们通常都是镇守一片区域的怪物，实力仅次于戍守者这一档次。 “西荒区与巨树区隔了两个区，那边的怪物都赶过来了，看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对它们的诱惑力不小。”泷并不生气，只是道，“或许你找到那个东西后可以逆向解析看看，说不定能对你的隐藏有帮助。” “可能吧。” 白晓注视着泷把怪物的意识绞了个粉碎，他自己则用意识衍生体“网”在周身布置出复杂的防护网，防止任何一丝污秽之力靠近。 虽然仍会有更高级的污秽之力渗入，但有了网的防护，污秽之力的渗透会小很多。 这是白晓摸索出来的最为靠谱的防护方式。 不远处不断有怪物在靠近，它们对于两人没有太大的攻击想法，但由于他们挡在了自己的道路上，仍旧伸出了利爪，准备将两个人类撕扯粉碎。 两人对此的应对是加快速度赶路，很快就将大部分怪物甩在身后。 可仍有速度快的怪物追上。 “刺啦——” 伴随着刺耳的尖啸般的血肉撕裂声，一只后肢着地的怪物被巨刃贯穿，撕成两半倒下，腐蚀性的鲜血在地上冒着泡。 “好吧，你还是有一点攻击力的。”白晓一边把身上一块发黑的血肉割下来，一边说道，“长年的室内生活没有消化掉你的力量，实在是令人遗憾。” “你什么意思？”泷把刀拔出来，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蹲在阁楼里我乐意，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盯着空气看。” “好吧，你看不到你背上的那只大蜘蛛真是可惜。”白晓语气微凉地说道。 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你——” 他刚开口，又马上打住话头，侧耳聆听着细微的动静。 “是凯和西西弗里娜。”他在确定前方的是同伴后，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打了个招呼道，“晨安啊。” 西西弗里娜双臂环抱，不耐烦地抖着腿，略带不满地说道：“真慢。不过，你终于肯从阁楼里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这是为事业献身。”泷“啧”了一声，转头对凯说道，“说正事，那个东西在哪里。” 凯指了指身后的一栋建筑，道：“在那里面。” 这个青年近些年来愈发的沉默寡言了，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蓝绿色眼眸似乎也变得暗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过去在外围的伙伴都死光了的缘故。 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实力也增长迅速，是同时专于身体锻炼与意识运用的猎神者，实力的强大从能够单独负责一个区域中可见一斑。 “人都到了，走了。”西西弗里娜环顾一圈缓缓靠近的怪物，“白晓，接下来可能就是你擅长的了。” 白晓“嗯”了一声，不甚在意逼近的怪物，目光投向前方的建筑。 这栋楼极其高大，如一根针般刺入云霄，彩色玻璃窗有规律地分布，有些玻璃已经破了，露出内部灰暗的色调。 “呼……”一只怪物的爪子已经蹭到了他的靴子，但却忌惮着不敢攻击，也没有再靠前。 要说在公众眼里，白晓最擅长什么，那必须是怪物社会学、怪物解剖学、污秽理构学等等一系列学术性的东西。 这几年，他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与时间，撰写发表了许多文章，其中包括几百万字的《神性峡谷社会生态报告》、《低等污秽之力剖析》等等，补足了猎神者在许多知识面上的短板与偏见。 他对于怪物中社会形态的描述与怪物解剖知识等等，有些是猎神者们知晓但从未整理过的，有些是他们由于所站角度而从未了解过的。所有这些他都做了系统的整理，既能使人们了解怪物的生活，也帮助猎神者更快速高效地击杀它们。 除此之外，他还整理了外界的地理、历史等信息，以及关于四大顶级职业者的资料，无论是编年历还是四种修炼法，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发表了出来，并提出了对于猎神者职业的一些改进方法，在得到资深前辈的修改与肯定后，都广为流传。 在成为猎神者的前几年，白晓还名声不显，但如今，却是相当的收到后辈与同辈们尊敬了。 毕竟他的很多文章，都极大的影响了猎神者的发展方向。 白晓没有太多的停顿，朝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走去。 凯作为这片区域的负责人，出了问题肯定得跟着，西西弗里娜出于好奇也跟了上来，泷的目的与白晓相同，都是研究那个东西。 于是几人快步走进了建筑。 推开脆弱不堪的木门，白晓往一侧瞥了一眼。 那个带着绿色眸子的身影，似乎一闪而过。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核 墙上刻着数不清的浮雕，图案扭曲，各种纹样如波纹般在视觉中飘动着，像是阳光下的泡泡泛起一层幻彩。从不同角度看去，这些浮雕能看出不同的内容，时而如百千条长有鳞甲与利角的长蛇，微微一侧脑袋则会看到鸟面而身着长袍的人型生物。 紧挨着墙层层摆放了一些像是长椅或长桌般的东西，看不出由什么物质制成，表面的棱角处也雕刻有图案，这些纹路简洁大气，寥寥几笔就给人以赏心悦目之感。 “这个地方是用来干什么的？”西西弗里娜微微弯下腰，看向这些东西，“这些长椅又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个地方很怪啊。” “不怪反而没有道理。”泷在门口设置完几层预警装置，打了个哈欠走过来，蓝色的眼珠子四下转动，“唔，这个地方看起来有点像……” “旧月庆典的一个分部。”白晓仰头看向大厅中央绕着一根柱子螺旋而上的阶梯，代替泷说出了下半句句子，“那么那个东西可能是旧司脑核或者心核。” 泷点头表示赞同。 “……什么？”西西弗里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那个旧月庆典……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关于祭司的什么活动来着？” “不是活动，是一个部门。”泷用手指划过墙上复杂的花纹，“是神殿麾下灵神会的一个下属部门，专门处理死去的祭司。” “根据我得到的资料拼凑来看，普通的祭司死去后，旧月庆典的人会把大部分尸体转化为养料，制成守神犬的饲料，而将心脏与大脑分别与祭司的力量结合，加上月光的力量，制成低等的心核与脑核。” “如果是神的双位祭司死去，她们的躯体与力量会被全部压缩制成旧司心核与旧司脑核，之后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在远程通讯的时候泷总是有很特别的表现，但在现实中行动时很靠谱。 西西弗里娜听懂了，但微微侧过头表示她的另一疑惑。 “所以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心核或者脑核？就这样？” “即便就是这样，也足够恐怖。”白晓扫视一圈，确定一楼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后，踏着楼梯率先向上方走去，一边说道，“我看到那个东西了。凯，你怎么发现它的？” 一直沉默的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闻言微微抬头，回答道：“我发现所有怪物都在向这栋建筑靠近，我也看过去，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感觉……说不出的古怪与难受，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与心脏里抓挠，那是一种很强烈的存在感，下一刻我就感觉不到了。” 泷“哦”了一声，也走上阶梯，说道：“那我猜是心核与脑核融合了。你觉得呢？” 白晓没有回话，曲起食指敲打着楼梯扶手，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响声。 他抬眼看去，那个东西的存在感愈发强烈了，一个圆形的模糊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它散发出来的幻象般扭动的光，触手般地舞动着，把其他的东西都遮蔽了。 咚，咚，咚…… 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在耳中愈发响亮起来。 仿佛有蜈蚣爬过般，一种刺耳的、微弱的声音隐约响了起来，似乎有一道枷锁，慢慢地在心脏周围游弋转动，渐渐收紧。 “咯啦啦——” 建筑彩色的玻璃窗外，有怪异的身影闪过，留下一连串机械被拉扯般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咆哮声、尖啸声、低语声，不知何时已经接近，与建筑内的四人仅有一墙之隔。 快步拾级而上，白晓把意识衍生体“网”向上方扩散出去，传回来的信息令他很是惊讶。 这个东西，竟然没有被污染。 其他几人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点。 “这个东西的价值很大！”泷的眼睛简直在放光，“在这种环境下这种与‘它’联系紧密的东西没有被污染，解析它可能会找到避免被污染的方法。” 但也很危险。白晓在心中补充道，可他没说出来，其余三人也知道这一点。 随着周围怪物的蠢蠢欲动与几人急促的脚步声，这个圆形的东西在白晓的视野中开始变化。 一层朦胧的月光般的色彩逐渐弥漫开来，迅速四散到视野中的各个角落，把其他画面遮蔽掉。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感到心脏开始急速跳动，一种急躁的钝痛般的感觉升腾而起，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开始奔逸，同时出现一个念头： 找到它，吃掉它！ 这个念头极其强烈，如一颗深埋入思维中的种子被快速催生为参天大树，每一条根须都嵌入思维里，叫嚣着这一想法。 “不妙。”西西弗里娜握紧拳头，手指在不自然地抽搐着，这是她在极力抑制这种念头，“这个玩意儿不仅价值大，本身也很危险。我们可能要面对一大堆怪物的围攻了。” “准确的说，是比我们强大的怪物。再准确地说，不是围攻我们，而是去争夺这个东西。”泷活动了一下肩膀，左手紧握住刀柄，“不过鉴于我们的位置，说它们围攻我们也不算错。”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白晓已经快速奔上顶层。 那个东西的原型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像是一个暗红色的肉球，表面不断蠕动着，飘浮在空中。 白晓的手中迅速出现一个泡泡般的容器，手一挥，把肉球装了进去。 “啊——！”与此同时，一只破窗而入的怪物发出尖锐的鸣叫，长长的四肢迈动，一个眨眼便出现在白晓面前。 怪物张开遍布利齿的口器刚要一口咬下，一柄巨斧飞来，重重地砍在怪物脑袋上，把它砍飞出去。 泷站在一旁，手指一握手臂一拉，沉重的巨斧又飞回他的手中。这是他的副武器，一柄用作投掷击飞敌人用的巨斧。 怪物被砍飞后砸在墙上，很快又站立起来，看上去只受了点轻伤。 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响起，大量中小体型的怪物，打破了彩色玻璃，爬了进来。它们的身影被笼罩在暗影下，一双双狂热的眼眸在黑暗中反着光。 它们嘶吼着，很快便冲了上来，双翼张开，尾巴挥舞，利爪弹出，如一根根离弦之箭一齐扑了过来。 泷、凯、西西弗里娜三人反应也极快，将武器挥舞得几乎密不透风，一时间将十几只怪物的进攻抵挡住了。 白晓在其余三人的保护下取得一两秒的安全时间。他仔细地观察着手中被泡泡裹住的肉球。一股影响思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中扩散出来。 黑云被搅动，露出猩红色的天空，一股烧焦般的臭味混合着尸体的味道散发开来。怪物们的身影如一道道黑暗里矗立的怪异雕塑。不断有新的怪物赶来，想要涌进这栋建筑里。外面已经成为了怪物的海洋。 白晓对于这个肉球毫无办法，既无法遮断它散发出的力量，也无法销毁它。他用特殊的视觉配以感知与精神力，只得出了被这个东西被怪物吃掉会造成灾难性后果的结论。 可这个结论已足够恐怖。 不能放任这个东西不管，这是几人的职责所在。不然的话这个东西如果被怪物吞噬，根据白晓的判断，很有可能制造出一个足矣把几个区域夷为平地的怪物。 这样的话，损失无疑是巨大的，几人也会死在这里， 他已经联系了维吉尔德，对方表示会很快赶来抑制这个东西。现在他们只要守在这个肉球旁边，确保怪物不会把它吃掉就可以了。 可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而是一个危险到可以置他们于死地的任务。 《白妖旅途》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戍守者 维吉尔德很快会赶到的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维吉尔德强大的实力带给他无与伦比的速度，赶到至多只是十几秒内的事情。 可很快另一个消息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期待。 “不是吧，被一只邪仆缠住了？”西西弗里娜一边躲避着凌厉的进攻，一边哀嚎与咒骂着，“维吉尔德我——” 脏话还没有骂出口，就被几只怪物打断。它们发出尖锐的咆哮声，企图冲破防线夺取那个肉球一样的核。 “你就省点力气吧。小心等会正好被维吉尔德听见。”泷用有气无力的语气答道，脚下不时小幅度变换位置，一把样式奇特、模样狰狞的刀随着手的挥动而劈出，虽不灵活却力大势沉，打击范围广，一时间他周围的怪物都无法上前。 “他估计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西西弗里娜不爽地冷哼道，“他遇到了‘帕格里斯’，想要脱身可要花费一番力气。” “竟然在这种时候……我简直怀疑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泷撇撇嘴说道。 “但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活下来的机会的。”比较沉默的凯说道。 西西弗里娜又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鲜血从她的额角与腹部流出，随着她的移动被甩到空中，化作一颗颗血色水珠。 白晓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不停歇地应对着蜂拥而至的怪物们。 鹰嘴一样的锋刃连续割裂三只怪物的皮肉后又收了回来，然后化作金属色的鞭子把扑上来的怪物勾向一边，甩到旁边的怪物身上。 “嘶……” “嗬！” 怪物们发出恼怒的嘶叫声。 白晓一个侧身，几根锐利的肢体刺入了他的肩膀而不是心脏。蜘蛛模样的怪物快速地逼近，另几根肢体刺向他，螯牙尖端的毒腺分泌出足以致命的毒液。 距离太近，白晓换上匕首，在蜘蛛的头颅贴近时迅速送出，锋利的匕首没入了它的脑袋里。与此同时，他的周围气温骤降，水汽开始结冰，狂暴的寒冷的气流组成无形的墙，阻挡怪物们接近。 白晓把蜘蛛的肢体从自己的血肉里拔出来，伤口快速地修复着。 无穷无尽的怪物扑了上来，但他仍旧分出一部分心思，在核的周围构筑起全方位的屏障。这道屏障呈浅浅的灰黑色，看起来像是由无数的圆形凭借而成，一些网状的结构蔓延出来，牢牢地粘附在地面上。 这是他自创的法术，结合了意识衍生体“网”与多种防护性法术的特点，算是一种介于巫术、衍术与魔法之间的法术，在开发时又参考了大量奥术学知识，是一种相当强力的防护性法术。它既可以随意移动成为灵活性极强的护盾，也可成为防御大量敌人的固定屏障。 由怪物组成的黑压压的浪潮扑打在灰黑色的屏障上，而后者只是不断抖动着，没有破裂的迹象。 “这个屏障能够支撑多久？”泷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怪物的嘶吼声中。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只能支撑三分钟。如果能够尽可能地阻拦，能支撑十分钟左右。”白晓闭了闭眼，回道。构筑这个全方位的屏障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但相对的，防御力也是极强，即使一刻不停歇地经受怪物的冲击，也能支撑三分钟左右。 “很好！”西西弗里娜也大喊道。 怪物太多了，光靠他们四个人无法阻拦所有的怪物，有了这道屏障，他们的压力会小上许多。 在西西弗里娜大喊的同时，几声响亮的咆哮陆续传来。 白晓来不及反应，只感觉有冰凉的锋利的东西刺穿了他的身体，一股巨大的动能传来，一道庞大的黑影撞向他。 “轰——” 一侧的墙面崩塌溃散，巨大的黑影把他撞到了建筑外。 白晓来不及在空中调整身形，黑影又以鬼魅般的速度逼近，把他打到地上。 他抬眼，终于看清了这只怪物的模样。 它看起来像是一只佝偻着背的狼，嘴长而宽，长满了锋利的长牙，两对刀刃般的獠牙露在外面。它四肢修长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爪子如长刀，脊背上长出绸带般的肢体，上下舞动着。 它身高近十五米，全身覆盖不规则形状的骨甲。它的身形，在一众怪物里不能说是最高大的，但挥舞得绸带般的肢体使得它看起来极其庞大并极具攻击性。 白晓眼皮一跳。他认得这只怪物。它的阶层是戍守者，是他常住区域的戍守者。 他从来没有和戍守者对上过，因为以他目前的实力，要对付戍守者还很勉强。 狼型的戍守者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几根肢体刺了过来。 “嗡——” 一道灰黑色的护盾出现在白晓身前，不停旋转和移动的圆形图案迅速偏移了攻击。 白晓争取到了时间，快速起身后退。飞溅的建筑废墟在他身上留下一些伤口，但更严重的是怪物的肢体造成的数道贯穿伤，以及被砸到墙上和地上造成的骨折与脏器破裂。 他一边把断掉错位的手臂骨骼拼接回去，控制细胞缓慢愈合，一边躲过怪物的利爪，快速向后退去。 周围一些向建筑赶去的怪物注意到了他，但核对他们的诱惑力显然更大，所以绕开他继续奔去。这减少了一些白晓的压力。 但情况依然十分危急。先不说白晓自己面对的戍守者，他用余光看到，两只同样强悍的怪物已经赶到，向其余三人展开了进攻。 面前这只智力无疑是最高的。它探查出围着核的屏障是白晓设立的，所以决定先解决他。即便还有几只同样强大的怪物，但在这其中它无疑是最为强大的，速度也是最快的。即使屏障破了，另几只怪物也会遭到人类阻挡，这时就是它渔翁得利的时候了。 同时，它感觉到白晓体内存在大量对它有好处的东西，它不介意花费一点精力解决这个人类。 凛冽的风吹起了白晓的白发。他呼出一口气，比空气温度更低的寒气弥漫开来。 他的肋骨断了大半，刺入肺中，脊柱有些许变形，有一道伤口接近心脏，正流血不止。几种不同的毒素从伤口弥漫开来，侵蚀着神经系统与肌肉。 但白晓的生命力足够强大，能够使他在重伤的情况下自如行动。 怪物鬼魅般的身影眨眼间袭来，白晓快速后撤，用武器打偏了怪物的利爪。可实力的差距是无法消除的，怪物从嘴里漏出一两声轻蔑的嘶声，身形如瞬移般出现在白晓身后。 白晓的反应力和速度很快，但它更快。 白晓转身向一侧退去，尽力躲过飞来的绸带般的肢体。下一刻一根利爪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怪物的“绸带”尽数铺展开来，从各个方位锁死了白晓的退路。前肢上闪着寒光的利爪悄然而至。怪物的头部已经逼近，嘴巴咧开，露出一颗颗森白的牙齿。 白晓紧盯着怪物，感知收束在自身周围探查着近距离的危险，精神力扩散开来，寻找着漏洞。 利爪在地面上发出刮擦的声音，留下深深的划痕。咧开的嘴巴里，牙缝间挂着几丝淡红色的血肉。 那一刻，白晓已经能闻到怪物嘴里发出的血腥味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霜与红青 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猛然响起，其中夹杂着怪物怪异的叫声，仿佛一个老旧机器再次运作的声音，又带了一点沙哑。 肢体如黑雾般扭曲成一团，在重重地扫过地面后又散开，成为类似于被扭断的手臂的模样，从脊背两侧垂下，犹如鬃毛。 白晓慢慢地往一旁退去，用余光看了一下高楼那边的情况。 战斗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响亮了。但怪物还是源源不断地爬进了楼内，发出各类嘶吼的怪物摩肩擦踵着前进，抽动的尾巴与起伏的肩胛骨组成了澎湃的海浪，层层叠叠。 他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绿色眸子的身影冲进去了…… 这次白晓能确认，那是一位人类，应该是来帮忙的。 这样的话，倒是填补了他的空缺。 白晓将目光重新放在面前的怪物身上。 之前所幸怪物体型较大，在攻击时仍有一点笨拙，被他找到了一个空隙脱离了包围圈。 不过那个空隙也不是那么好钻的。脱身的代价就是白晓手臂、腿与背上被刮掉了不少肉。 看着非常恼怒而气势汹汹的怪物，白晓感觉有点无奈。他与戍守者阶层的实力还是有较大差距的，他不能确保自己能躲过它的全部攻击并对它造成伤害。 下一个瞬间怪物鬼魅般的身影已然消失，不断在白晓周围闪现，如同一团团模糊的不定性黑影，利爪敲击间不停歇地攻击。 白晓只觉得各个方位都是袭来的大片大片残影，雪亮的锋刃似乎在同一时间从身前身后出现，那种威胁到生命的危机感与惊悚感，让他精神紧绷。 利爪冰凉的触感出现在脖颈处与脑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白晓很冷静，像这样实力高出他并且擅长近身战的怪物他也接触过很多回了，想要从这种怪物爪下脱身，需要的是冷静分析、灵敏反应与适当的牺牲，以及出乎意料的移动。 他当机立断，一跺脚向上跳去，在利爪割裂他的皮肤的同时，他也抓住了怪物前肢上的毛发。他随即一脚踩在怪物前肢上，助跑几步一个轻盈的跳跃，从怪物头顶一跃而过。 “咔——！” 怪物在白晓一跃而过时张大的巨嘴刹那间闭合，发出恐怖的、清脆的巨响，牙齿摩擦着，却最终没有咬到上空这个人类的一片衣角。 白晓落在怪物的脊背上，突出体表的脊柱使得脚下的道路崎岖不平。两侧从每一块椎骨中长出的黑色肢体如巨嘴般迅速向中间收拢，肢体末端的利爪如一颗颗牙齿，又像是从黑色的宏伟穹顶上坠下的银色吊灯，追逐着白晓的步伐。 “咚！咚！咚！” 白晓一个侧身，利爪擦着他的肩膀落下，狠狠地撞击在脊柱上，在短暂的时间内与骨头融为一体，然后抽出，向白晓的方向再度飞去。 这些利爪，不断追逐着白晓，从各个方向如一颗颗巨石般落下。怪物变换着位置，脊柱形成的骨甲剧烈颠簸着。 突然，它的头颅发出刺耳的咔咔声，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巨嘴张开向自己背上的人类咬去。 白晓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热风，一个前扑，在脱离巨嘴范围的同时，躲过了从头顶飞过的一根脱离肢体的利爪。 他抽出长刀，在跑动几步后从怪物的身体一侧急速滑下。他高举长刀，用尽全身的力量，萦绕着各色元素、散发着冰冷寒气的刀刃刺入了怪物的身体里，随着白晓的滑落而划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即使怪物身形庞大、防御力也不错，但在这一刀下，他的身侧还是被划出一道深而长的可怖伤痕。黏稠的鲜血从伤口里滚落，在空中拉扯出一道道长长的血丝，如活物般蜿蜒着流到地上，在地面被怪物踩出的凹陷处汇聚成暗红色的水洼。 怪物又是低吼一声，侧头看了看伤口。 破开皮毛与骨甲，能看见颜色暗淡的血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伤口中蔓延，使得流出的鲜血与空气中的水汽逐渐在肌肉表面凝结成冰晶，阻碍着伤口的愈合，同时逐渐扩大着伤口。 它感觉到伤口处的冰凉感觉逐渐侵入体内，不由得恼怒地嘶叫一声，身躯一个回转，尾巴一甩，将刚刚落到地上的白晓拍飞。 白晓在空中调整身形落在地上，同时感觉到一个狂暴的意识与庞大的身影一同袭来。 怪物终于准备在意识上发起进攻了。 白晓心里一沉。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他敌不过怪物的意识，怪物也忌惮着他体内那些污秽之力，两者之前都没有在意识层面发起进攻。 毕竟虽然污秽之力对于怪物来说是重要的“食物”来源，但白晓所拥有的污秽之力太过高等也太多了，它不敢随便接触。 可实际上，白晓无法运用这股污秽之力，所以若与怪物的意识对上，定然会处于劣势。 戍守者的等级，对于他来说太高了。 在一瞬间，无数念头闪过，白晓虽然知道自己无法抵御怪物的攻击，但还是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炸开一声嗥叫。 这声响，如人类的尖叫，又似鸟儿的怪鸣，声波借由空气传播开来，仿佛一场爆炸，飞溅出火热的、尖锐的火花与残片，怪物、地面、建筑物都为之颤抖和消融。 白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来一只。 看到新来的怪物，狼型戍守者收回进攻，对着那只怪物嗥叫了几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新来的怪物体型要小上许多，大约只有五米高，与狼型怪物一对比，显得很是娇小。可它的气势一点也不弱于戍守者。 它长有羊蹄与蓬松的长尾巴，身体略显纤瘦却隐约可见精悍的肌肉，背上垂下的长鬃毛如马鬃，呈浓郁而深邃的黑色。森白的外骨骼铠甲均匀地分布在体表，保护着重要器官与关节。 它的脑袋上没有皮毛，就像是一个外露的头骨，两颗散发着莹莹幽光的青色眼珠漫不经心地在眼眶里转动着，几根半透明的管状结构从脑后与下颌延伸到脖颈处，然后隐没在灰色的毛发里。 它一出现，周围的一些怪物都绕过它、远离它，发出几声低低的充满畏惧的交谈。 听到狼型怪物的呼唤，它发出几声回应，拖长的声音在崩塌的建筑上方回荡着。 两只怪物展开了对话。白晓趁着这个时间全力恢复着伤势，同时凝神听着它们的谈话。 他懂得怪物的语言。 “红青，来帮我解决这个人类！”狼型的怪物低吼着说道，沙哑的嗓音中透露出几分恼怒与急躁。 名为“红青”的怪物轻哼一声，说道：“北霜，这样一只人类，可能不过是灵敏了一点、有点小手段罢了，你叫我帮忙干什么？” “别废话！”狼型戍守者北霜咧嘴，露出森白的牙，但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威胁动作，“你也感觉到了，它所蕴含的力量……这是你擅长的领域！” 红青没有再说话，两只怪物一同把头转向白晓的位置。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个战场 在北霜向红青求助的时候，白晓已经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红青体表半透明的管状结构发出莹莹青光，云雾状物质在管中涌动着，那双青色眸子更加明亮和灵动，淡青色的雾气从口鼻中缓缓散发出来，如同翻滚着的云海，在低空中弥漫开。 白晓很快意识到这种雾极具腐蚀性，于是在第一时间用半透明的灰黑色屏障覆盖在体表，将雾隔绝在外。 不约而同地，他与红青的意识发起了进攻。 一味的防御容易陷入被动局面。 过去阿斯琉斯研究意识的先驱——灵神会的成员，认为意识因生命的活动而诞生，因而与物质世界的躯体有着密切的联系。但进一步的研究又指出，意识诞生于物质又脱于物质，既受到物质世界该生命体的影响，又存在于物质之外的世界。 所以不同生命的意识交锋，虽处于另一战场，但却呈现出生命体的物质躯体特征与物质世界规则。 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思维旋涡，四散开来，如山尖雾气，气势磅礴地倾泻而下，围绕住白晓的意识。 突然间，一层层似乎夹杂着冰屑的风状意识从雾间飞出，如无言、灵巧而又充满力量感的凶兽，散发出蛛网般的爪牙，无数细密的组成“蛛丝”的轻薄利刃，将“雾气”切割开来，将其冻结成僵硬的冰晶。 白晓一个前扑，一根连接着怪异肢体的利爪从头顶划过。他在地上一个翻滚然后往原方向扑去，堪堪躲过几根以包围之势飞来的肢体。 他随即快速起身，向红青奔去。 “雾气”轻盈而快速的分散开来，精准地躲避着蛛网般利爪的攻击，宛若山间低空上缥缈的薄雾，温柔地缓慢地弥散开来。它仿佛茶水上方氤氲的一股雾气，却多了几分凌厉的生灵姿态，在抖散身上的寒气和冰霜之后，又收拢、回旋、俯冲过来，极具攻击性的爪牙逐渐伸出。 散发着寒气的、灵动的蛛网溃散开来，化作万千尖锐的利爪，在撕扯掉缠在身上的一些雾气之后，不顾自己被逐渐腐蚀，外围又变成由不断移动的形状组成的盾，抵挡着雾气，不时变换为无形的风扩散开来，搅散雾气。 白晓向后飞掷出一把匕首，在空中精准地打在一根利爪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力道使得利爪向后一退，下一刻冰霜由于低温在其上凝结。 北霜发出沙哑的咆哮声，甩了甩肢体说道：“红青，你那边怎么样？” 红青从口鼻处喷出一大股青色雾气，像是“哼”了一声，眼珠子盯着快速接近的白晓，用白骨颜色的蹄子踢了踢地面。 “有点麻烦，你不要介入。”它说道。 “很好，那我只需专注于物质层面就行了。”北霜俯下身子，后腿一蹬，飞扑过来，在空中身形微微调整，一侧身体向下倾斜，使得一只前爪急速地掠过地面，像一把铲子，抓向白晓。 飘忽缭绕的“雾气”忽然间往外飘去，其外围以一种混乱不堪的方式翻腾、移动着。一股扭曲的吸力散发开来。 一种混乱的、无法形容的东西由于这股吸力逐渐出现。它自白晓的意识中心出现，似乎是突然诞生的，又像是深埋于错综复杂的庞大树根下的不洁的东西，被拔出来了少许。 这东西散发出的感觉让白晓感到强烈的不适，似乎这是一种无法被理解也不应该诞生、并无恶意却混乱到让生命扭曲、理应消逝却被强行揉进思维深处的东西。 红青的意识谨慎地环绕在这股污秽之力周围。虽然它是被污染的生物，但似乎自我意识并不喜欢污秽之力的样子。 白晓看了看周围向自己靠拢的利爪。 他不能被北霜困住。红青对他的威胁和影响更大，必须先解决。不然被红青的意识杀死只是两三分钟的事。 他硬生生把周围的空间撕开一个口子，侧身没入水波般的裂隙中，然后迅速从另一个位置走出。 阿斯琉斯的空间极其坚固，要在其中撕开裂缝，消耗的精神力量是十分恐怖的。 白晓此时所在的位置，已经极为接近红青了。 他毫不犹豫，右手持刀，那带着弧度而锋利异常的刀刃在尖锐的呼啸中，与红青的前蹄相碰。与此同时左手中匕首飞出，打偏了一片飞来的骨刃。 左手一张，匕首又飞了回来。 “叮——” 下一刻长刀变换方向，又与红青前额金属质地的利角相碰，两种战斗利器微微颤动，发出轻但清脆的响声。 无时无刻使得雾气冻结的巨兽散成一团旋涡，向外伸出数不清的无形的冰刺，节节生长，扎入雾气内部，然后化作一条条触须，与雾气相撞。 污秽之力随着牵引不断扩散出来，仿佛是寒冷化身的意识开始发生扭曲，刹那间，便有成百上千条混乱的、毫无逻辑性可言的想法在其中穿行而过。这使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青色的腐蚀性雾气从红青的口鼻与眼眶里澎涌而出，袅袅雾气埋没了这一片区域。它身上精瘦的肌肉紧绷，一瞬间速度提高，在白晓身周留下一个个黑色的残影，趁机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红青体表的管状结构中，青色的光芒溢出，空中忽而亮起一簇簇光芒，幽灵般的细微的声音随着雾气飘散开去。 热浪一下子强烈起来，一圈圈扩散开。 这是一簇簇青蓝色的火焰，它们在空中的燃烧，使得周围的青雾扭曲翻滚，温度节节攀升。 它们看起来不像火焰，倒像是散发着荧光的短丝带，飘在空中，映着淡青色的雾气，瑰丽异常。 红青一个转身，一片片骨刃从毛发间飞出，连成一线，追逐着白晓的身影。 白晓快速后退，同时用长刀击飞几片骨刃。在这些光带一般的火焰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这火焰绝对不是自己能够硬抗的。他绕着红青疾奔着，躲避骨刃与火焰的同时，寻找着红青的破绽。 大脑中传来持续性的刺痛，那刺痛犹如无数根针接连不断地刺着每一根神经，紧随而来的是眩晕感，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黑点，耳鸣声持续不断。这是他的意识被红青的意识腐蚀得过于严重了。 一只巨爪伸入浓雾中，白晓躲闪不及被拍中，那力道之大让他感觉像是一整个区域的建筑都倒在了他的后背上。巨爪的爪尖刺入肉中，四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斜向贯穿了白晓的后背。他向前一个趔趄。 这下，他正好撞在火焰面前。 一条条光带般的火焰缠绕住他的身体，那可怖的高温和某种蕴含其中的物质迅速灼伤着他的皮肤。 被这种火焰烧伤的痛苦不好受。白晓从体内呼出一口寒冷的气息，这种痛让他的思维稍微清明了一些。污秽之力的扰乱使得他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 在感受到高温后，体内某种力量开始活跃起来，仿佛理智又暴怒的寒冰巨兽，向外源源不断散发着一种寒冷的力量。缠绕在白晓身上的光带火焰，颜色逐渐暗淡下来。 最麻烦的还是意识上的问题。 深埋在意识中的污秽之力被吸引而出，其混乱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的意识，而那红青的意识，也比他强大，那攻击一次比一次狂暴，让他难以招架。 好在，对于污秽之力，白晓也有暂时性的解决方法。 他留下一部分外围意识织成防御网阻挡红青意识的进攻，大部分意识开始发生一种诡异的、扭曲的改变，不时变换着。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灵术，看起来似乎毫无规律，实则暗藏了由大量知识编织而成的模型，前期的准备也十分复杂。 污秽之力，在这种灵术的引导下变得受控起来——说是受控，实际上它依旧是混乱的，只不过是给它提供了一条“通道”罢了，就好比开凿了一条水道，引得水流入其中。 几乎是同时的，在防御网的外侧，红青的意识也发出了一阵复杂的波动。 形式有点不一样，但其中蕴含的知识与用途，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 白晓与红青，几乎又是在同一时间，愣了片刻。 污秽之力在两方的控制下，陷入了诡异的静止状态。 “你……” 嘶吼般的声音与人声重叠在一起。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合作 在惊讶的同时，白晓在这一场意识角力中胜出，层层无形意识将污秽之力重新掩埋下去。 红青惊奇地吐出一大股青色雾气，走近了一些，扬了扬一只前蹄，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声，然后发出吐字不太标准的人类语言。 “你在这一方面似乎比我更好一点……我想想，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原理……你也研究过‘黑爪’？” 雾气在散去，青色的雾气席卷着向外扩散开，一丝丝一缕缕分解开，慢慢地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意识中的“雾气”也消失了。 白晓依旧警惕着，但对红青的问话并不抵触，回答道：“是的。” 黑爪是黑雾猎手在怪物间的称呼。 黑雾猎手只是一种外围怪物，实力并不强，但其特殊构造却是白晓遇到的独一份。它的身体构造，提供了白晓在污秽之力辐射、引导方面的基础原理。 “看来你是一个学者，像我一样。”红青闻言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一挥尾巴，空中的剩余光带火焰迅速消散，零星火星溅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声。 北霜站在一旁，盯着白晓。 白晓环顾四周，周围有一些怪物，绕过他们继续前行，发出各异的咆哮声。 楼上的战斗还在继续。从破碎的一侧，能看见内部灰黑色的可怖怪物洪流，缓缓蠕动着涌向“核”，嘶叫声中带着渴望。 “我和北霜都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变成这样的怪物。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变回正常生物的方法。”红青仰头看向被怪物包裹的建筑物，“那个东西……我觉得会有很大的用处。” “……这么说来，你们是需要我的帮助吗？”白晓虽然有点惊讶，但在红青停止攻击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猜测。 红青点点头。“我想，你应该对那污秽的东西有点研究。作为人类，你的目的想必与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合作。” 不等白晓开口说话，一旁的北霜突然插嘴道：“哦，我记起他了，他好像是……那什么……人类中挺有名的年轻学者来着，好像写过很多关于污秽的文章。” 红青闻言一愣，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恼怒的吼声。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我们何必干这一架！” 北霜面对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同伴的斥责，往后缩了缩脑袋，低声说道：“我忘了……这种事我不在意的。” 红青翻了个白眼，抱怨了一声“我不就是睡了六年觉么你怎么就那么不靠谱”。 此时，高楼旁发出一阵刺耳的咆哮，一股强烈的风猛地向外扩散开去，吹起建筑碎片。高耸入云的大楼震动起来。一只巨爪狠狠拍在高楼外壁上。随着一阵可怖的巨响，建筑在悲鸣中倒塌了小半。 下一刻，一个庞大的身影倒了下来，前半身重重地磕在一堆废墟上。 “无论如何。”白晓望着远方说道，“我觉得你们没机会得到‘核’了。” “哦。”红青抽动了一下耳朵，“我知道，维吉尔德来了。我们也不想和他起冲突。” 那个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人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高楼旁。他往白晓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平淡，然后转身走入大楼。 “如果我能信任你的话——”红青静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核’由你来研究好了。我会提供你一些资料，而你也要把研究成果分享给我们。” “可以。”白晓答应得很果断。 两方都没有太多地考虑信誉问题。毕竟他们已经察觉到他们是一类的。 “那么就这样吧。有问题或者成果，写下来给北霜就可以了——他还是很好找的。”红青点点头，随即额上独角开始闪耀一种奇异的光芒，一丝丝既像火焰又似雾气的东西从角中逸散出来，沿着角身蜿蜒而上。 在一簇微弱而古怪的光芒中，出现一本厚重的书籍。 “这个就是我找到的资料。”红青将书籍递给白晓，“你知道恩兰吗？” “知道有这个人。” “这是他的一本笔记。是我和北霜花了大力气才从峡谷中心地区带出来的。可惜就找到了这一本。”红青扬扬脑袋，接着又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远心与恩兰是熟识，她那里应该有更多的资料。但是那个家伙近年来不知道去了哪里，铜又对这些不感兴趣——我觉得他完全是害怕了，所以只有这本笔记了。” “谢谢。”白晓注视着手里的厚重书籍。它的封皮是用一种坚韧的动物皮制成的，镶嵌了银白色的金属边框，封面上有一些简单但漂亮的银色花纹，没有写字。 翻开来的第一页，用相当端正隽秀的字体写了恩兰的名字。 “那么，我们先走了。”红青对白晓稍作示意，然后转过身，肌肉紧绷，一瞬间飞奔出几十米远。北霜慢腾腾地跟着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被维吉尔德拿在手里的“核”，露出遗憾的神色，然后转过头，与红青一同消失在白晓的视野里。 白晓一翻手，笔记消失。下一秒几道人影从面前的高楼里走了出来。 维吉尔德走在最前面，几乎在眨眼间来到白晓身侧。 “它们并非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它们只是为了它们自己而已。”他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警告道。 “如果我们不做妨碍他们的事，我不认为他们对我们是有攻击性的。”白晓平静地回道。 “但我们有时不得不做这种事。不过随你了，把握好分寸。”维吉尔德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是很上心，只是嘱咐了白晓一声就不再多说话。 可白晓能隐约看出维吉尔德感到焦虑。 他在核的表面微微动作，然后便把它扔给了白晓，转瞬间离开了。 一只手在下一秒捞走了白晓手中的核。 “让我看看，谢谢。”泷将核举高，仔细端详着，一边说道，“你没事吧？” “还行。”白晓回道，他感觉身上的伤口在缓慢愈合，“你们那儿怎么样？” “幸好花鸟来了，填补了你的空位。不然你的屏障撑不到维吉尔德来的时候。”西西弗里娜说道，拍了拍身旁女孩的肩膀，“你这神出鬼没的，真没想到你会来帮忙，谢谢啦。” 白晓已经注意到这位黑发绿眸的女孩，他确信这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身影。 所以说花鸟一开始就在这里，却在情况危急时在现身帮忙。 总觉得有蹊跷。 “……”花鸟微微低着头并看向一边，面无表情，沉默着。 当然也可能是性格使然。 她是一个十足的独行侠，几乎不在其他猎神者面前露面，并且总是在白天——也就是一片黑暗的时候行动。无论是战斗时还是平日里，她总是步伐轻盈地像是飘浮行动，而且沉默寡言。西西弗里娜和泷称其为“自闭型孤狼”。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笔记 位于峡谷一侧的神殿，高高俯瞰着众生的雄伟建筑群，在这几日里似乎愈发忙碌起来。 在银白色与灰白色交织而成的建筑外，在那些奇花异草肆意生长的花园中，在灰黑色的泥土上，一队队身穿银色盔甲的守卫不间断地巡逻着，肩高一米、长有白色长毛的守神犬在他们身侧，吐着舌头，咧开嘴巴露出一颗颗分明的利齿，上下共四对犬牙突出，尖端颜色似银色金属。 守神犬们很是安静，结实的肌肉、锋利的脚爪与敏锐的眼神却显示出了它们的不好惹。它们训练有素地跟随在人类守卫周围，机敏地探查着四周的动向，紧绷的肌肉代表着它们随时能够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敌人。 不时还有守卫自神殿离开或归来，在峡谷中巡逻。 神殿内部，气氛也是紧张到极点。所有人的脚步都比过去快上几分，神色严肃，嘴唇紧紧地抿起来，似乎此时打扰他们都是一种罪一般。 恩兰处理完刚刚递交上来的事务，瞥了眼窗外的情景后，又坐回书桌前，看着面前的灰白色纸页，提笔——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恩兰放下笔，“进来吧。” 门被打开了。外面走廊上轻微而杂乱的脚步声从门缝漏了进来。 “那西格，灵神部的战斗人员申请前往被污染地点。”一位留着短发的女性神职人员走了进来。她的脚步很轻，在立正之后，才开口汇报。 “全体？” “全体。” “不行，不能全体。”恩兰叹了口气，“让拉戈、西西拉格娜、野鸢花三人各带十人去，地点让他们自己选。” “——晴月、雨月派往第四个被污染地点。” “好的，那西格，我将遵循您的教导。”她将右手放在左肩，微微鞠了一躬，“愿……寒流永恒。” 恩兰心中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永恒？或许吧。 但以那种形式存在，它本身恐怕也是极不甘心的吧。 现在，不只是神职人员，就连普通的民众，也感觉到了变化。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偏偏在荆棘荒原就开始失控了……恩兰将目光聚集在面前空白的笔记上，但思绪却不由得回溯至那天。 那些散发着古怪恶臭的不洁的怪物，拍打着五彩斑斓的羽翼，用上下喙敲击发出充满恶意的低语，一大群一大群地降临在阿斯琉斯的冻土上，落石般俯冲进峡谷，在不详的咯咯声中展开杀戮。 之后的苦战、使用灭绝铃铛、充满恶臭与畸形尸体的泥沼……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回放，那种难以置信与形容的邪恶与混乱，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深深的厌恶。 恩兰无意识地在笔记上划了一笔。 他总觉得灭绝铃铛不仅造成了接下来的污染，更……它肯定放走了一部分毒沼鹳。 以他多年来锻炼出的敏锐感官，他觉得铃铛与毒沼鹳之间一定发生了某种奇异的交流。 想了想，他在笔记中接着写道： “……在这件事之前，我认为灭绝铃铛与毒沼鹳发生了‘共鸣’——毕竟都是寒流被污染后的造物。我认为那种不洁的混乱的‘咯咯’声与‘咔哒’声依旧在荆棘荒原的某处回荡——甚至在更远的地方。如果它们向外传播……我想不出比那更糟糕的事情了。” “你在做什么？” 一个散漫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恩兰偏过头，看到梧桐叶从离地十五米高的窗户翻了进来。 他转回头。 “我要将那个‘核’的资料记录下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后人能及时发现这本笔记，从而对核有正确的认识——如果未来有人能够找到使用它的方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个封印能维持多久？”梧桐叶慢慢地踱步过来。他光着脚，长长的、闪烁着美丽光泽的羽衣一直拖到了地上，由斑斓尾羽织成的衣摆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拖动着。 “如果一直放在一个安全、不受打扰的地方，能维持四千一百年零十一天。” “哦。”梧桐叶的语调上扬，微微眯起的浅绿色双眼四下转动着，“看来时间很宽裕嘛。” “事态的变化是无法预料的。”恩兰不再看他，低下头在纸继续写着： “两位祭司——昭月与亚丝娜的死亡献祭毫无疑问地失败了——这是早有预料的——但无论如何总是让人感到悲哀。我仍记得那刺目的月光与阴影深处蹁跹起舞的女孩。这样美的场景也不是毫无回报的……亚丝娜成为了带有圣洁神性的石像——出于某种私心我将它送人了，而昭月的尸体充斥了更多也更狂暴的力量，我与梧桐叶将尸体制成了核——仅仅一颗。” “你的记录中总是充斥着废话，恩兰。”梧桐叶不知何时走到恩兰身边，注视着笔记，他发出一连串怪异的笑声，嘲讽道。 恩兰放下笔，直视他，眉头不耐烦地皱起。 “疯子，你穿着羽衣，不去好好守着墓地、而来这里仅仅是为了嘲笑我的记录风格么？” “不不不。”梧桐叶嬉笑着说道，那张咧开的嘴与浅绿色的、野兽般的眼眸组合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我是想来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那块月石？” “这不在你的权限范围内。”恩兰低下头，再次提起笔，写道： “值得一提的是，昭月的意识有一部分凝结成了一块石头模样的固体——根据书中所记载，这叫做月石。” 犹豫了一下，他又把这句话划去了。干净的笔记本内页上留下一行杂乱的黑色删除线。 “你又在开玩笑了。”梧桐叶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带有尖锐神情的阴郁面容，“昭月是我的学生，她死后转化出来的东西，我都有权得知去向。” “就是因为你是她的老师——你看看你把她教成什么样子了？那副怪异的模样，以及无视纪律的行为，与你简直一模一样。”恩兰头也不抬，笔尖在纸面上不断移动着。 “这颗核中的力量构成很复杂，月光的力量、信仰之力、寒流的特有神力、昭月的变异精神力与自附空间牵引而来的某种力量以一种特定的模型交织在一起，具体原理是以信仰之力为媒介，将…… “如果被污染生物吸收，能够轻易地转化为它们的养分——极多的养分，所以封印一旦消散，它散发出的微小波动会引起这些生物的疯狂争抢——当然我没有试验过，这仅仅是一个推测而已……” “如果正常生物能够使用特定的方法，则能够将它重新封印，具体步骤如下……” “听着，我本来就不想与你合作的。”梧桐叶的脸上重新出现笑容，他不断用手将自己黑色的发丝与羽衣缠绕在一起，“所以你快点把月石交给我。” 恩兰暗道这是什么鬼逻辑，最终语气冷漠地开口说道：“我已经将月石放在了灰尘钟的指针上了。” 梧桐叶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他说道，“不过我们可能等不到新的昭月了。”他摇晃着脑袋，一副遗憾的样子。 “唔……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它们……”接着他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道。 “什么？”恩兰没有听清，随即摆摆手说道，“好了你没有问题了吧？赶紧走。不要妨碍我。” 梧桐叶怪异地笑了笑，然后走到窗边，朝峡谷内的某个方向望了一眼，随即翻窗离开，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恩兰抬眼看了看。 终于走了。 他低下头，继续写道： “但我既然把它留下而不是销毁，自然不仅仅希望将它再度封印。核的力量不仅仅能转化为怪物的养料，同样能够逆转这种污染——根据我对它结构的研究。可我没有能力更进一步找到这样运用它的方法。我已经把我对核的所有认识都写了下来，我希望读到这本笔记的人中，有人能够解析它，发现逆转污染的方法。” “时代是在不断进步的。我相信未来的你们——无论是哪个正常生物，一定能够探索出核中的奥秘，扭转局势。” “如果未来那种混乱的力量已经被打败——当我没说。”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禁书 静谧的夜里，浅色月光肆意洒落，随着月的接近，一点点抚过纤尘不染的建筑群，灰暗的色调在光芒下有了一点微光，因而显得不那么冷漠与充满恶意起来。 月光的羽翼接着拂过位于一个显眼位置的庞大建筑。 这栋建筑内的气氛也十分寂静。偌大的高楼内，一排排一列列书架林立，古旧的书籍卷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其中。 这里的书多到数不过来，但却没有什么活物，没有啃噬书籍的衣鱼，也没有老鼠，只有白晓一个人类，在沉默的书籍中游走。 这座图书馆在过去的阿斯琉斯是出了名的。它最为著名的地方，不在于丰富的藏书或是静谧的氛围，而是它收录了多本被列为禁书的书籍。 白晓的目标就是它收录的禁书。 恩兰的笔记上，有一段被删掉的句子。虽然已经被黑线全部覆盖，但从凹陷的痕迹上，还是能辨认出原先写了什么。 月石…… 他又想起这个称呼。 此番前来他的目的是在禁书中找到关于信仰之力与寒流神力的更多资料，如果还可以找到关于月石的资料，那就再好不过了——或许月石的资料可以帮助他分析昭月的特殊性。 这一切都是为了解析那个特殊的“核”。 阿斯琉斯的学者相当稀少，但绝对没有到完全消失的地步。仍有一些比白晓更年长、更富智慧的人，但他们中没有一人在污秽之力这块的研究比他更深入。所以维吉尔德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他。 这不是说这些前辈没有尝试过，只是他们不会与非人类合作，也难以把自己完全从老旧的思想中解放出来。 不过，在白晓的引导下，这样的情况已经得到改善——不过即使没有他，一代又一代的阿斯琉斯人也会不断地刷新认知，从而达到社会的进步。 墙外偶尔传来一两声轻微而沉闷的响声。白晓走到玻璃窗边向外眺望一眼，只能看见远方起伏的黑影。 他重新走入林立的书架间。在一排排略显破旧但很干净的书籍间搜寻着。有时发现感兴趣的书籍，他会将书拿下来翻看一下，如果确定有价值，他会花一点时间将书翻上一遍，用图像记忆把书的内容记忆下来。 但他依然谨记自己的主要目的。 泷已经把禁书的所在位置告诉了他。 凭借过人的探测能力，白晓很快地找到了位于一楼一个拐弯后面的偏僻小门。他从两排书架间挤到墙角，这里有一扇只看得出细微轮廓的门。 在门的右侧有一个锁，只有用对应的金属钥匙才能打开。 白晓没有对应的钥匙，但解开这样一个锁还是轻而易举的。 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咔嚓”声，门打开了。 白晓快步走进去，关上了门。随即一层薄薄的灰尘随着空气的流动被打乱、飞舞起来。从地板上的脚印可以看出，在最近这里来过不止一位访客。 这里的书像是展览品般被放置在石柱上，坚固而透明的罩子把它们单独笼罩起来。 罩子是有锁的，但这些锁都被破坏了，所以白晓能直接打开罩子拿到这些禁书。 他并不着急行动，而是扫了一遍所有书的名字。 书名分别为《古老年代纪》、《诸神纪元之书》、《闭嘴》与《在这里》。 前两本从名字听起来很正经，后两本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诗歌的标题。 它们分别记述了焰光纪至生命纪的异闻、关于神灵及其世界的资料、一些难以描述的恐怖的故事，最后一本《在这里》则是关于阿斯琉斯的一些奇异的事情。 无论是哪本，无论书名是正经还是诡异，它们记述的内容无疑都是闻所未闻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与禁忌的，所以它们都被妥善地收录起来，禁止除了神殿高层人员、图书馆馆主、少数得到许可的学者外的任何人员阅览。 即使现在属于诸神的时代已经过去，过去的阿斯琉斯人早已消逝，资深的猎神者依旧会警告年轻人们不要去接触这四本禁书——更不要提未被任何一座图书馆收录的《绿树成荫》，以及被另一座图书馆收录的《注视》与《娜西妮扎全集》。 白晓发现，虽然阿斯琉斯是土地贫瘠、人数稀少的南极点，但拥有的禁书可不算少。 无论是对哪一本，他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于是他把四本书都从石柱上拿了下来。这些书看起来都很破旧了，书页参差不齐，有些页数快要从书里掉落下来，大略翻过一遍，他发现有些地方的书页有被撕过的痕迹。 而且它们都是手写本，所以有大量的涂改痕迹。《闭嘴》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几乎无法辨认——除了《诸神纪元之书》的字迹较端正外，其他两本的字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犹豫了一下，白晓写了一张纸条，放在这个房间中最为显眼的地方，以告知后来人书被借走了。 走出这间狭小的房间，将门关上，把锁再度锁上——这并非寻常的锁，而是一种感应锁，可以通过精神力操作。 再度穿行于一排排书籍间，白晓快步向门口走去。一路上，他的目光在书架上随意地扫视着。 看到一处时，他突然愣了一愣。 这个地方，原来是有书的，现在却成了一个空档。 白晓认为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 这里还有人？ 抑或是……别的什么…… 白晓立即警惕起来。他扫视周围，很快发现其他一些书被抽走的痕迹。 但他没有探测到任何一个生命。 似乎有一小阵风刮了起来，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眨眼间又消逝不见。 墙外远处传来的低沉的轻响，似乎有几分异样。仿佛有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声音，混杂在了这几不可闻的响声中。 白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拿着的四本书。 他听过禁书《注视》与《绿树成荫》会给拥有者与阅读者带来诡异现象的传闻，但从未听说过这四本书会伴随有什么现象。 或许是大量污秽之力纠缠带来的异常。 可白晓有些后悔把四本书一起带出来了。 但是这里离他的居住地太远了，一本本带回去太浪费时间。他也不能冒险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阅读这些书。 忽然间，一阵雨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风的呼啸声，一下子响亮了起来。 白晓走到窗边，密集的雨点击打在玻璃上，发出可怖的、沉闷的响声。外面的景色因为雨水模糊成斑驳的色块，但依旧能辨认出远方起伏的黑影。那似乎是之前那阵响声的来源。 带着腥味的风又慢慢地接近了，逐渐笼罩了白晓周围的空气，仿佛无数条透明的蛇在空中爬行。 雨点的声音忽而又变得更急促起来。玻璃窗“啪啪”作响，窗外似乎有无数双大手在拍窗。白晓沉默地注视了片刻，那些手的轮廓，在玻璃窗上逐渐清晰起来。 突然间，手的拍打停息了。 白晓非常冷静地后退几步，将长刀提在手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可见 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被许许多多的人注视着，它们就在背后，但却感知不到它们。 白晓侧头，身后空无一人。 雨还在下。倾倒下来的雨滴，狠狠地撞击在玻璃窗上，那种剧烈的拍打声在停歇了几秒过后再度响了起来，只是看不到那无数双苍白的手了，仿佛之前白晓看到的都是幻觉。 白晓感觉周围有无数双扭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冰凉的风裹挟着腥味儿冲进空气中，化作万千条毒蛇游上他的皮肤，似乎是周围眼睛的主人呼出一口呓语着的冰冷气息。 他转身另找了个位置站着，以防窗外的袭击。随后他翻开手里的书籍。 破旧泛黄的书页“哗啦啦”翻过，他大致地把书的内容扫过一遍，仔细地搜寻了边角可能出现的小字与警告，但没有发现任何一句话表明接触这些书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或许不是书的问题，只是他恰好陷入一次“污秽之异”当中。 这种现象不可预测，许多人因此而死，也有一些人刚刚陷入这种现象中，它就自行消散了。 白晓环顾四周，估测这次的污秽之异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所以他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他在书架间穿行。气氛静得可怖，远方传来的轻响仍在继续，那种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混乱的声音仿佛夹杂在其中，又似乎没有出现过，一丝丝从大门的缝隙中渗入，萦绕在白晓的耳边。 他感觉每一个动作在空气中带起的风，都成为了那些注视着他的存在的窃窃私语，冰凉的、无形的手慢慢伸了过来，苍白的指甲逐渐触碰到他的脸颊。 一股冰凉的风如影相随，打着旋拂过他的面，一小股凉气吹起了前额细碎的白发，注入没有眼珠的右眼眶中。 白晓眨了眨眼，感觉那股风又改变了方向，沿着左手臂螺旋而下，慢慢地消散在了静谧的空气中。 他先是回到放置禁书的密室，把书放回原位，再缓缓退出去。然而等待了一会儿后，没有任何变化。 白晓试着走出图书馆的大门。 门外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雨幕。倾倒下来的雨点在地面上跳跃着，微小的圆形涟漪扩散开来。映下的月光使得溅落的雨点宛如明亮的火花绽开，地面被晕染成一片炫目的光点海洋。 远处起伏的黑影更加清晰了。它看不来不像是一个寻常生命，更像是一大片黑幕，其上蠕动着的是深不见底的阴影。 注视感并没有减弱。 一股股冰冷的气流从空气中脱离而出，如毒蛇般游走在白晓周围，化作不可见之物的万千低语。 白晓感觉皮肤表面传来灼痛感，体内的细胞正在大量地衰败。 外面不能久留，他又退入图书馆中，并关好了大门。 灼痛感减弱了，细胞的衰败也在逐渐放缓。但注视感却越发强烈起来。 那些注视感实在令人抓狂。 白晓对于如何解决现在发生的异象毫无头绪——他无法解决找不到的东西。 但他大致确定他面临的是一个“场景型异象”，所见的起伏黑影与暴雨，都是这个异象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它的背景。 白晓思索了一会儿，再一次走入静默地竖立着的书架中。 他延展出精神力与“网”，探查着周围，敏锐地捕捉着污秽之力的每一个动作，希望找到污秽之力纠缠的点。 可污秽之力似乎很平静——相对而言的平静，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白晓仔细地探查了图书馆的一至四层，每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倒是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他无法感知到它们，但却能确认它们的存在。这些不可见的东西安静地围绕在他的周围，用似是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偶尔它们用无形的手指挑起他的头发，就像是一阵冰凉的风吹过一样。 白晓可以确定有那么几次，有一两只这样的生命与他近距离接触。它们或是跟随在他的身后几厘米的范围内，或是挡在他的前方。那种冰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前方有东西，于是几次绕开。 最终，他又回到了放置禁书的密室里。 随着隐蔽的门的关上，注视感并没有减弱。但白晓还是集中心思，希望在这里能寻找到一些对他有帮助的信息。 他总觉得这次的异象与禁书有关——不管是哪种层面上的关系。 他拿下一本禁书，细细阅读着。 “……请闭上你的嘴，闭上你的眼睛，闭上你的耳朵，收缩你的皮肤，蜷起你的身躯。它们终将再次到来。仿佛微风席卷之境。你能够感觉到它们冰冷的呼吸。纳歌将在这片平原上驰骋，无法阻挡，不能阻挡——我多么希望这已经到来的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嘘，闭嘴！降临的不是怪物。它们已经发现了。西纳斯塔，拉格斯！露歌尼瑞萨拉，万歌！” “……” 白晓把最后一本书合上，把它放了回去。 书中的文字并不是很有逻辑性，甚至也算不上恐怖，但它的确有一种令生灵战栗的力量。让人在感到无法理解与驱逐的恐慌的同时，又无法自控地逐字逐句读下去。 那些无法让人完全理解的语句，仿佛一连串绝望的呼号与恶毒的诅咒，似乎又存在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像是扭曲的蛇群，潜藏在破旧泛黄的纸页之下。 不愧是禁书。 白晓微微侧头，感觉某种不可见生物的气息喷吐在自己的肩头，有点冰凉——思维上的冰凉。 他感觉思绪有点混乱。禁书中的话语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确认了禁书应该在情绪稳定、环境安全的情况下阅读，于是不再尝试从禁书中寻找有帮助的信息。因为在这种面临未知危险的情况下，思维的混乱可能会带领他走向死亡。 不过在放回书籍的时候，白晓稍微愣了愣。 他注意到，这四根石柱的摆放方式，有点眼熟…… 他绝对看到过类似的图案，但这方面的记忆明显十分微小。即使他的记忆力不错，也回忆不起来这到底像是什么东西。 可见这是极其微小的记忆了。可白晓还是尽力去回想，希望搜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 这个图书馆绝对有问题。 最终他决定，在这间密室里寻找能帮助他回忆起来的线索。 白晓沿着墙壁走去，苍白的指尖划过积灰的墙壁。旧时期积下来的灰尘四散开来，隐逸在空气里。 精神力顺着手指弥漫开来，化作无形的触须在墙壁上蔓延。 同时他的目光投向地面。 整个房间都由一种石头制成——地面自然也不意外。这种石头表面略显粗糙，但能看出来经过了打磨。在石块与石块的间隙中，填充了一种银灰色的金属，光泽暗淡。 这种石头与金属，都能阻隔精神力的探查，对于其他的意识衍生体，也有一些阻隔作用。这使得白晓难以用精神力探查墙体内部。 不过通过各种手段，白晓还是完成了探查。 最终的结果是……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荧光石。 这颗石头在过去的几千年间源源不断地为这里提供着光源。过去它的光彩肯定极为明亮夺目，但现在它只剩下一点点灰扑扑的光，这点微光挣扎着洒在书籍上。 白晓用刀把这块石头撬了下来。 石头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现一个空洞。从中白晓拿出了一块三棱锥。 在那一瞬间，他已经知道这四根石柱组成的是什么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图书馆的地下 加上这个三棱锥，他就能回忆起这是一个月阵图。 月阵图的描述只存在于五千年前的古籍中，这些书籍大多在纪元更迭时被毁，难以搜寻到踪迹。所以白晓也仅仅看到过一次，而且还是月阵图的一角。 月阵图的特点就是不对称，落在平面上通常是几个圆圈相连，线条简单，类似月的形状，在图案外部再连上一个三角形或几何图形组合，好似月旁边还飘浮着某种物体。 月阵图的单个图案看来，线条明了、结构清晰，再简单不过了。但寻常的月阵图往往是以组合的形式出现，密密麻麻的线条与几何图形堆叠在一起，每一个个体月阵图都有其精确的摆放位置，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如今，无论是纸面上的绘制模型也好，实际中的物品选用与摆放也好，都已经失传。 想到这里，白晓低头看向手中的三棱锥。 这个三棱锥表面刻画了一条条交错纵横的凹痕。它由四个并不全等的三角形构成面，每一个面上有不同的主图案——分别是正三角形，五芒星与一个十字的组合，一个不规则图形，以及一个七芒星，代表月亮的圆形从这四个图案中心向外扩散。 在三棱锥的一个顶点，被挖空出一个正二十面体——正二十面体被认为是最接近月的形状——毕竟正三十六面体在数学上是被证明不存在的，却客观存在于月上，这是无法被制造出来的正多面体。挖空的部分被填上了材质不明的物体。 这个三棱锥看起来真的很精密……但白晓不知道其用法。 危机感愈发强烈起来，冷风不知何时灌了进来，仿佛门正敞开着一般。 思索片刻，白晓用精神力牵动在风中流窜的一丝丝月光力量，慢慢沿着线条填入三棱锥表面的凹陷中。 由无法辨认的特殊材料组成的三棱锥开始颤动，所有的刻痕开始发出白光，顶点上的正二十面体发出浅蓝色的光芒，如液体般流入每一道刻痕中，最终汇入每一个圆形图案里，融入白光中。 银灰色的三棱锥表面，被映成银蓝色，金属光泽在其上流转，又消逝于阴影中。 白晓松开手，三棱锥飘浮在空中，光芒四散开来。 忽然间，一条条白色光组成的射线，由三棱锥顶端的正二十面体延伸开来，与四根石柱连接起来。 石柱本身也开始发光，色彩在一阵变幻之后，固定在了银白色。 光的线条开始在石柱表面蔓延，组成一个个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案，这些都是小型的月阵图。 霎时间，光芒溢了出来，洒遍密室的每个角落。 看起来很温暖而神圣。 可白晓却感觉到那种冰凉的注视感一下子强烈起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低头加前扑，一股刺骨的冷风从头顶吹过，其中似乎夹杂了某种呼啸声，不甘得似乎想要把他的脑袋扭下来。 在清冷的光芒中白晓感觉到地面的颤动，精神力和感知被暂时性地屏蔽，他用手摸索了一下，然后纵身一跃。 某种诡异的高低起伏的呓语渐渐从耳边脱离了。头顶的洞犹如一个幻象般抖动，泛起涟漪，然后合上。 注视感暂时消失了。 看来他猜对了三棱锥的用法。 白晓松了口气，用手摸索着周围。 这里是一片完全的黑暗，没有光芒，精神力也无法外放，所有神秘学的东西似乎都被禁止了。而感知也变得模糊与混乱 所幸通过听觉和触觉，白晓能够比较清晰地感觉周围的环境。 刻意发出的声音反射回来，白晓接收了声音后，通过分析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周围环境的轮廓。 这或许比他的视觉还要好一点。 这里算是图书馆的地下，温度与地表的室外相当，因为没有光源而无法视物，但根据声音传递回来的信息来看，这是一个堆满了用途不明的物品的通道，左右约六米宽，前后都感觉不到长度。 根据触感的反馈，这里的墙壁可能是某种金属。 白晓走到一堆物品前。这里的物品上都盖了一层布。他把布掀开，盖在下面的是一堆金属器械，有着精密复杂的结构。 他把布盖了回去，选定了一个方向走去。 “哒、哒、哒……” 寂静的通道内，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声波经过层层反射，回声不断地扩散，与原声交错混杂，仿佛一支有序而单调的曲子，平静地蔓延开来，使人无法分清自己的脚步声到底在何时响起。 白晓渐渐感觉到一种错乱感。不停歇的脚步声中似乎夹杂着其他的声音，平静地、不紧不慢地接近，仿佛有一个人，正在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静静跟随着自己。 他默默加快了脚步。 逐渐地，根据传来的回声，他感觉到前方出现了墙壁。 有一扇门，半开着。 白晓推开门，警惕着门后的动静。 十分安静。 他进入其中，但没有把门关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门关了自己锁了，他不一定有办法出去。 可他在门上设置了一个小机关，这样一来如果门被推动，他就会感觉到。 这里是一个类似于书房的地方，呈正方形，中央是一张长桌，旁边凌乱放置着几把椅子。书架紧靠着两面墙壁，还有柜子被放置在一侧。 白晓走上前去，手触碰到了长桌上的书籍。 不，应该说是订在一起的纸页，没有正式的封面与封底，每一页都大小不一，装订得很糟糕。 桌上还有一些作用不明的器材，他没有碰——毕竟也不知道怎么用。 这些纸页或许能给白晓一些信息。但现在一片漆黑，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如果有精神力，他能够直接扫描纸页上的墨迹，但现在…… 白晓把姑且称之为“书”的纸页集拿在手里，又四下探查着。幸运地，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开关。 把开关拉下后，头顶猛然亮起一簇光，顷刻间照亮了这个地方。 白晓抬头，发现光源是一个正二十面体。类似于月光的光芒从中四散开来，虽明亮但不刺眼，温柔地铺盖了每一个角落。 他侧过头，看了眼开了一个缝隙的门。 似乎没什么动静。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 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书上，白晓翻看起来。 这上面不出意外是手写字，字迹潦草到一个境界，那一笔一划都像是要飞起来似的，每一个字看起来都是惊心动魄的飘移。白晓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辨认出大部分的字。 阅读了几页，他挑了挑眉。 这是……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恐怖故事 这份手写的笔记，虽然字迹潦草，但内容却被整编过，大致分为四本禁书的读书笔记，各种各样的实验报告，以及一种奇异生物的研究笔记。 读书笔记和实验报告暂且不论，这种奇异生物的资料正是白晓所需的。 笔记的主人称这种生物为“隐客”，并认为这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物种。 在阿斯琉斯，隐客的最初发现报告中，提到遭遇到这种生物的人会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有明显的注视感，但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找不到注视感的来源”。即使运用当时最新的技术，也无法确定注视感来源，以至于在隐客出现的最开始几年中，这种生物被认为是一种异常投射或者思维异常病。 直到灵神会出现了一位天资卓越的主管人，才发现了隐客在世界中的少许行动踪迹。 这位天才称在解析世界构架时，在空间排布背景中捕捉到了某种生物的痕迹。它们似乎能够将自己隐藏在空间中，如同一张极薄的纸被折叠、紧贴在一面有高低起伏的墙壁上一样，将自己贴合进每一个空间错阶中，以达到“无法被探查到”的隐藏效果。 在这之后，这位主管人又想办法与隐客接触，最终在空间方面得出大量研究成果。后来的许多发明，例如万月阵图、灰尘钟、禁忌樊笼等等，都少不了这些资料的支撑。 可隐客在活跃一阵子之后又突然沉寂下来，即便是那位主管人也找不到其踪迹。在此之后又过去了十五年，在银光图书馆将《古老年代纪》收录进禁书库中时，它们再度出现，大量地出现在这座图书馆中。 隐客并非毫无危害性的生物。它们的注视足以让普通人在一两天内发疯，而且它们能够发出某种辐射，能够在短短一秒钟内使一个强壮的普通人细胞衰竭而死。 为了图书馆的安全，主管人前来驱散这些生物。在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他认为是禁书吸引了它们，于是亲手设计了一个月阵图，把隐客囚禁在了其中。 主管人也意识到了禁书的力量，于是辞去主管人职务，接管了银光图书馆，在存放禁书的密室下方开辟了地下室，做着有关于禁书与隐客的实验——他选取少量隐客，并暂时使其与禁书接触，接着记录下这个过程。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座图书馆底下做实验，笔记中没有说明。 没错，这本笔记就是这位从前的一任灵神会主管人留下的。 他认为隐客是来自云泽世界的生物，因此具有不属于重蓝生物的力量——但在长时间停留在重蓝的过程中，这种智商不高的生物也在逐渐重蓝化，因此逐渐变得更容易驱使与接触——也更危险。 无论如何，白晓对这本笔记很满意。 有了其中的详实资料与感悟，他已经有对付图书馆内那些注视着他的东西——也就是“隐客”的方法了。 这位前主管人在这里不仅做了关于禁书与隐客的实验，还有大量关于月阵图以及其他一些东西的实验、创造，从中白晓可以窥见过去的阿斯琉斯是多么的辉煌。 因为没有好的自然资源，所以阿斯琉斯人更倾向于空间、月、自我的开发与创造，而不是物质的运用——这在整个南方地区都是普遍现象——当然对于意识的探究阿斯琉斯是独一份。 万月阵图、灰尘钟、禁忌樊笼、寂静卷轴、千载万年之心……这些独属于阿斯琉斯的创造放于今日依旧是高等级的发明——这也从侧面体现出过去的阿斯琉斯其实是并不比外界差的——但在那场可怕的污秽浩劫中这一切几乎完全磨灭——至少白晓从未找到过有关它们的详细资料。 在思维中整理了一下所得的信息，然后白晓把关于其他部分的笔记都快速翻看了一遍，用图像记忆记住以后，便把笔记放回原位。 白晓又在这个房间里快速探查一遍。 用途不明的器械他是不可能带走的，所以只是稍微看了几眼。书架上基本是空的，只有几本厚重的书籍放在角落里，他没有时间去阅读，所以只是快速翻过一遍，将其转化为图像信息记住。 柜子里有几支药剂，由于冷冻装置的停止运作均已变质，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儿。但白晓还是把它们都拿走了。 搜刮完毕，白晓缓缓走到门边。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设置的机关，似乎没有被动过。 他将手放在了门把上。 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传入大脑。那一刹那间，危机感仿佛一把冰冷的匕首横在了脖颈处。 那一瞬间，白晓感觉指尖与背后发凉——虽然他的体表与体内温度本来就很低。 他的目光在设置的机关上晃了一圈。 不，这个机关被动过了。丝线有轻微的移动，它被移动过，然后又放回了原位。 悄无声息地…… 强烈的寒意自背后侵袭过来。 没有脚步声。 白晓用余光看了一下身侧。 似乎有一小团模糊的阴影，出现在视野的一角里。 寒冷的气流缓缓扑到他的背上。 惊悚的感觉，似乎有一个高大的人站在他的背后。 白晓当机立断，向后狠狠砍了一刀，然后一把拉开门，向外奔去，霎时间化作一道道残影。 繁多而有序的回声，又在漆黑一片的通道内回响起来。声音交织而成的歌吟，和着冰冷的蛇形气流，贴着墙壁划过，一个个轻快的声音随着脚步跃起，拼接成急促的旋律。 那种混杂在回声中的脚步声——不属于白晓的脚步声，似乎又渐渐地响亮起来。 那种并不锋利也不厚重，但却有着轻盈的压迫感的冰冷，从身后逐渐逼近。 但那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 此时白晓已经能够确定身后有东西在跟着他。根据他的感觉，这个东西呈人形，十分高大。 它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人，但在这种环境下，怎么看这个判断都是不成立的。 身后的“人”带给白晓与那些注视感相似的感觉，又有一股未知的恐慌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油然而生的、不受控制的恐慌会干扰他冷静地做出判断。 再快点……前面就是之前进来的地方了。 白晓不认为自己能够对付身后的东西。之前砍的那一刀，就像是砍在了空气中一般。 但愿那个出入口还能再度开启。 回声传回他的耳中，告诉他自己所在的方位。 接近了—— 白晓猛地停下了脚步。 黑暗之中，没有光源，那张脸却诡异地出现在前方。 那张辨认不出是惨白还是灰白的脸，在黑暗之后若隐若现，显现出的轮廓犹如一个并不存在的黑影。 白晓迅速回过头—— 身后那张脸，几乎贴近了自己的鼻尖，同样的白色面庞在周围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它的眼珠颜色无法辨认，但却可以确认那是一种近乎于疯狂的色彩。 它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白晓。 这简直就是三流恐怖故事中的情节，白晓心想。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隐客 鲜血飞溅开来，洒落在地面上发出叮咚的轻响。深色的血迹泼洒在灰色的墙壁上，在某种未知的光亮下显得明暗不一，犹如一幅古旧的画作。 白晓止住脚步，他此时已经来到那个“人”的身后，但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依旧存在。 他的身上有几个贯穿而过的血洞，大约人的小臂粗细，不过没有伤到要害，所以影响不是很大。 这个“人”的攻击方式很诡异，白晓没有看到它有任何的动作，自己就受伤了。但受伤前的那一刻他还是有微弱的预警的，所以躲开了致命伤害。 它的移动方式也很奇怪，它似乎能直接出现在这个通道的任何地方。 白晓的攻击对它无用，所以他不想与它纠缠，在几次绕过它以后，向上抛出一个三棱锥。 那刻有复杂花纹的三棱锥在空气中发出白光，虽没有之前那次明亮，但依旧照亮了这片区域。 通道的天花板上开始出现复杂的月阵图，光芒如水流般散开，构建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繁杂纹样。 爆发出的光芒，终于使得面前生物的全部模样显露。 它的身高大概一米八五，骨架比寻常成年男性大，但却很瘦削，看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肉。它穿着无法描述也看不清样式的衣物，露出来的皮肤是灰白色的。它有一头黑色短发，卷曲的发丝一簇簇纠缠在一起，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它的面容难以描述，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但又有什么很不协调的地方，让人觉得它的模样很怪异。 白晓看了它一眼。头顶的通道已经打开了，三棱锥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淡去。 它就站在那里，似乎在盯着他看，又似乎在看向他的身后，很安静。洒在它身上的光芒，一点一点退去。阴影逐渐吞噬着它。 白晓将三棱锥拿在手里，毫不犹豫地从出口离开了。 又是水波一般的涟漪扩散开来，通道的出口迅速消失。 那个家伙没有追上来。 白晓观察了片刻，才将视线移开。他把三棱锥放在四根石柱的中央，然后在其周围设置了一个处于半激活状态的术法。 接着，他凝神，看向四周。 屏蔽掉那些照常游动的奇异生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难以形容的纷乱的“背景”上。 那些注视着他的生物——隐客，就隐藏在其中。 他的目光在高低起伏的空间错阶间搜寻，意识探出触须，刹那间降临在物质世界，转变为一种有点像精神力、但又有着显著不同的力量，从视野中扩散开去，逐渐没入空间框架中。 很奇妙地，白晓能看到这种新的衍生体。在视野里，它看起来像是无法辨认色彩的丝线。 这种丝线在空间间隙与错阶中游走着，仿佛一条条细长的蛇，搜寻着猎物。 找到了。 丝线发现了目标，那对白晓来说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类似于精神力对于元素的感应，又有点不同。 丝线从不同方向探入，看起来孱弱的丝线在此时似乎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将一只隐客从隐藏之处硬生生“拉”了出来。 现在，白晓能够感知到它了。 在视线中它也已经显形。它的模样很难形容，看起来像是纸片一样薄，没有明显的躯干与四肢特征，也看不出头部，看起来像是一团形状固定的淡蓝色的雾气，但有些地方又有分明的轮廓。 它正在用身体上部的四团模糊光点注视着白晓。 发现自己被揪出来后，它虽然依旧盯着白晓看，但也有了动作。 白晓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异常，剧烈的辐射扩散开来，比之前强烈了上百倍。某种特殊的能量以波的形式散发开来，白晓体内的细胞开始迅速衰败。 原本正在愈合的伤口停止了恢复，鲜血大量涌出，浸湿了衣物，顺着指尖滴落到地面上。深红色的血液沿着石板的凹陷流开来，逐渐灌满这些细小的缝隙。 白晓的注意力依旧放在视野上。丝线状的衍生体大量散开，搜寻着隐藏在“背景”里的隐客。 要把它们揪出来并不简单，相当地耗费精力。只过了一会儿，他的意识与身躯都已经感到十分疲劳——毕竟这两者几乎是一体的。 眼球开始刺痛，视野中出现大片大片的黑白光点，从边角侵入视线中央。生理性眼泪模糊了视线。 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样想着，白晓收回长刀。面前的隐客身躯已经四分五裂，天蓝色的云雾状物质从它破碎的尸体里溢散开来。 辐射愈发强烈，甚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境地。每一秒白晓的细胞都会衰亡十分之一。若不是他从笔记上得到了防御这种辐射的方式，以及他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他早就死了。 他打开密室的门，让外面的隐客进入更方便。 ——它们都已经现身在可见的世界中，看起来似乎很愤怒，身躯不断扭曲着，顶端的四个光点更加明亮刺眼，强烈的辐射释放开来。它们鱼贯而入，向白晓涌去。 一种诡异的冰凉感升腾而起，虽环境温度不是很低，但却给人寒气刺骨的感觉。 眨眼间，白晓便被隐客层层包围。 “咯咯咯?——” 长刀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锋刃将眼前的隐客切成两半。当刀刃落入隐客那薄薄的身躯中时，一阵极其怪异的咯咯声传了出来。 隐客的近战能力很弱，对于白晓造不成什么伤害，但辐射却愈发强烈，几乎到了致他于死地的地步。 可白晓并不慌张，他在耐心等待着。 有足足一秒钟，门口没有隐客进入了。 血色与黑色的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了视线。白晓趁着视力还未完全消散环顾一圈。 这座图书馆里所有的隐客应该都在这里了。 于是他又趁着自己还有一点意识，完全激活了围绕在三棱锥周围的术法。 积攒起来的月的力量迅速向三棱锥涌去。 提前设定好的术法，开始引导月光力量以特定的路径攀爬上三棱锥的表面，涌入顶端的正二十面体中。 四根石柱一下子亮了起来。层层堆叠的复杂月阵图逐一亮起，光组成的图案缓缓移动着，仿佛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机器，迅速地运作起来。 光芒瞬间强烈起来，犹如一只只猎犬猛扑出去，抓向每一只隐客。 后者一下子慌乱起来，它们似乎还记得几千年前这种东西带给自己的痛苦。它们瞬间放弃对白晓的进攻，收敛辐射，向空间的更深层次逃去。 但白晓把时间计算得恰到好处。在隐客们逃回藏身处之前，明亮如月的光芒笼罩了它们。 白晓闭了闭眼，感觉辐射消散，细胞开始了自我修复与再造。 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经没有隐客们淡蓝色的身影了。 那种注视感与冰冷感也消失不见。 隐客已经再一次被囚禁起来了。 白晓疲惫地呼出一口气，稍作休息，又上前拿起了三棱锥，将它放回天花板的空洞中，再把荧光石重新嵌回去。 思索了一下，白晓拿起了四本禁书。 按照那个前主管人的笔记，拿走禁书对于囚禁住隐客是不会产生影响的。 他清理了一下地面上和墙壁上的血迹，让这个地方整洁一点，然后走了出去。 快步走过一排排书架，走过木制的柜台，白晓打开了图书馆的大门，走了出去—— 在下一秒，他十分冷静地退了回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胃 现在白晓知道污秽之力的纠缠点在哪里了。 ——在黑影的体内。 他现在应该是位于黑影的胃部——事实证明这个玩意儿还真是一个生物。 这里没有胃液，但从周围蠕动的“墙壁”的形状来看，应该是胃。 黑影的胃壁摸上去是冰凉的，没有任何怪味，只有一点点风吹过清澈湖面时带起的那种气味。如果不是这略显坚硬的东西还在不断蠕动，它看起来更像死物。 隔着厚厚的胃壁和其他组织，白晓听见外面传来缓慢而细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微小的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另外还有隆隆的雨声。 现在纠缠点找到了，但网传回来的感觉若有若无，无法探查到纠缠点的准确位置。只能确定在黑影体内——毕竟是从黑影张开大嘴开始，他才探查到了纠缠点，而到了胃里，感觉更加强烈。 他坐在胃壁上，拿出一把匕首，在胃壁上轻轻划过。 这个胃实在不像胃，摸起来十分光滑，虽也有蠕动，但更像是机器的运作。 他在考虑划破胃壁。 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贴上了洁净冰冷的内表面，略带有弧度的锋刃，缓缓地割开了胃壁。 下一刻，这个空间亮了起来。 星星点点的光，突然间全部亮了起来，照亮了深邃的黑暗，在黑色的胃壁上闪烁，铺盖成了一副全方位的璀璨画作。 白色的微光，与黑色的背景交相辉映，微微透出银光，仿佛月被打碎成无数颗钻石，又被研磨成粉，肆意地洒在黑色的画布上。 虽简单，仅仅黑白二色，却似有一个个绚烂的旋涡在旋转，下一刻又变成水流般的模样，从头顶缓缓坠下，令人头晕目眩。 白晓收回了匕首，他正在缓缓飘浮起来，直至升到这个空间的中央。 这里并不闷，反而有一丝微凉清新的风在流动。周围不断有璀璨的光点逐一亮起，化作不断变幻的华美图案，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碎光组成的小世界里。 白晓在空中调整身形——这里的空间还算宽阔，他环顾一圈。各个方位皆是这样的情景，虽然有点美丽，但出现在这个状况下这个地方实在是很有违和感。 斑驳的光与微风环绕着他，白晓抬头仰视着上方的景色。 有一段模糊的记忆缓慢地浮现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段清晰的记忆。 星空？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看到星河——与那个名为“昭月”的怪物战斗时更为强烈，就好像……他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可据他所知，在重蓝是没有关于“星”的概念的，也没有这样的景色。 一个模糊的念头告诉他，“星”是“天体”，有些气态，有些固态，有些有生命在其上居住，有些则是一片荒芜。“星”就是世界，它们都十分庞大。 从其中的一颗“星”上来看，其他的星离它很远，有些发光，有些反射光，远看去，就是空中一个个微小的光点。这就是星空。 一些纷杂又微小的片段在记忆之海里起伏着，微微露出一个小角，仿佛底下还潜藏着更加庞大的冰川似的。 白晓试图抓住更多的只言片语，但失败了，只能任由这些模糊的记忆再一次沉寂下来。 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么？ 感觉很熟悉。 就像是在遥远的过去里，他曾无数次于不同位置，静静地守望着这片无穷无尽的星河。 繁密璀璨的光之河流，于它而言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场景——也是那永不停歇的生命盛宴。 虽静谧无声，却在刹那间绽放出最为动人的光和热来。 这一瞬间，白晓沉浸在了记忆之海的最深处，那些模糊的记忆犹如涌动的光，带给他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与平静。 他感觉思绪有点恍惚，仰着脑袋，走神了一秒。 这是什么古怪的记忆……从他记事开始的每一段记忆中，都没有过这样的情景，但那熟悉的感觉与平静而温和的情感，在看到眼前之景的时候迅速涌现，仿佛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幽潭上的层层涟漪。 还有一点亲切。 总觉得自己还藏有什么秘密的样子，但身为主人的自己却不知道，实在奇怪。 白晓对此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考虑到每一次有这种熟悉感和亲切感，模糊的记忆都在愈发明显，他决定顺其自然。 注意力回到眼前，他对于这突然出现的景象感到有点困惑。 考虑了片刻，白晓缓缓向上飘了一段，然后伸出一只手，慢慢地碰了光点一下。 几乎就在他碰到胃壁——虽然说也不像胃壁的同时，一个东西，迅速浮现出来。 手指也快速收了回去。 几乎就在一瞬间，周围的胃壁上，都浮现出这样的东西。 ——这些都是脸。 光点同时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人脸，这些人脸相互挤压着浮现，呈苍白色，五官的部位都是黑色的空洞。 一瞬间，白晓已经被这些苍白色的人脸包围。它们看起来是无生命之物，一动不动，只是所有的人脸都朝向他，那本该是双眼的部位空无一物，黑色的空洞中，似乎有无实质之物在闪烁。 这些人脸看起来不仅苍白，而且光滑，不像是真正的皮肤，更像是金属制成。 胃壁突然发生了一阵剧烈的蠕动，这些人脸也随着移动着，但无论怎样上下移动，那正脸永远都对着白晓。 从黑影内部的更深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难以形容，似乎本不该存在于世。 胃部的突然蠕动使得白晓的右手肘碰到了一个人脸，触感十分冰凉，很光滑，与胃壁触感几乎相同。 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原本温和的气流突然狂暴起来，拉扯着他往后飞去。 而飘浮的状态也在一点一点消散，白晓感觉自己正在往后退的同时向下坠，他的双脚已经碰触到了密集的人脸。 “咚！” 在一声轻响中，白晓伸出手，抓住了一个人脸，两根手指戳进人脸眼睛处的空洞内，一只脚踩进两个人脸间的空隙里，另一只脚用力地碾在一张人脸上。 他借此停止了后退。 他侧过身，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前方一张人脸，空出一只手继续往前攀去，一点点向着与吸力相反的方向移动。 胃壁仍在剧烈地蠕动着，给他的前进添上了一些困难。可状况还在可控范围内，白晓在适应这里的晃动之后，迅速而轻盈地向前走去。 随着胃壁的蠕动，周围的人脸像是活了一样，争先恐后地向白晓的方向涌去，空洞的五官在散发着微光的环境下更显深邃，惨白的脸庞犹如黑暗海洋中浮上来的尸体之脸，表情空白而冰冷。 因为比较昏暗的缘故，前方密密麻麻的人脸犹如突然出现一般，猛然间从黑暗中浮现。 为什么会有光呢？ 简直就是特意要突出人脸的惊悚一样。 白晓觉得今天自己的经历真的很像三流恐怖小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雨水 白晓一脚把一张突然抬起的人脸踢回胃壁里，片刻不停地抓着手中的绳子往上走。 说是绳子也不恰当，手中这灰黑色的东西实际上是他的武器。这大概就是他设计出带钩子的鞭子这一形态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一把适用性广的武器，可以减少负重和各种物品占用的空间。 白晓现在已经接近黑影的食管，脚下的“道路”也越发崎岖起来，苍白的人脸们有了新的动作——它们像是鱼儿一样突然拉长跃起，撞向白晓，五官的空洞现在看起来瘆人无比，仿佛有什么隐晦的东西在其中转动。 不过总体来说这人脸没有什么威胁。白晓又把一张人脸狠狠地踩回了胃壁里，走了几步，然后轻轻一跃，直接把突起的人脸当跳板，来到了食管中。 这里的空间明显要狭小不少，但容下两个成年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白晓一手抓进身旁的血肉里，脚抵在血管壁上，将钩入其中的钩子取了出来。 随着一声撕裂声，弯曲如爪的锋利钩子从肉里被拉了出来。 白晓好像感觉到黑影轻轻颤动了一下。 现在他大致可以确认污秽之力的纠缠点在黑影的头部。 也就是说他得沿着食管继续往上。 白晓等到一个黑影比较安静的时刻，找准大概的位置，将手中的钩子往上一扔。接着他拉了拉手里的鞭子，确定牢固后，继续向上攀爬。 黑影的食管与水平方向约呈八十度角，可以说是很陡了，但攀爬起来并不困难，因为黑影的内部比较脆弱，白晓能够轻易地用手脚破坏食管壁，从而达到维持身形的效果。 但很快就不是这样了。 越往上，外界的哗哗雨声就越发响亮，甚至响亮到了一个……令人有不安预感的地步。 那声音，不像是寻常的雨点落下的声音，更像是大海翻腾时的隆隆水声。 白晓侧头听了一会儿。潮湿的气流迎面扑来。 他心知不妙，当机立断把金属鞭收回，转换为长刀然后一刀扎进食管壁内。接着他调转身形紧贴食管内壁，一层层防护罩迅速在头顶浮现。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巨大的水流，咆哮着从上方涌现。 这股由万千雨点组成的水流，汩汩地流过食管，冲刷间发出响亮的咆哮声，犹如一只来自海底深渊的巨兽，张开可怖的巨嘴，在一片猩红的海水中游来。 “哗啦——” 这股巨大的水流随即撞击在白晓头顶的护盾上，发出连成一片的“嗵嗵”声。恐怖的力量在咆哮声中瞬间冲垮数十层护盾，将白晓逐渐往下压。 长刀在食管壁上划出一道笔直的口子，在水流巨兽的压力下还在继续往下划。 精神力的消耗快速达到一个危险的程度。一层又一层的护盾不间断地被制造出，但每一层仅仅坚持零点一秒便被冲刷殆尽。 白晓尽力将自己贴在食管壁上，躲避着水流。手臂上和腿上的肌肉绷紧，用尽全力使得自己不会被水流冲进胃里。 这股雨水来势汹汹，减弱得也很快，几十秒后便减弱到了一开始的十分之一。可白晓也很疲惫，精神力正在迅速被消耗着。 终于，精神力被消耗到临界点，白晓停止了制造护盾，在几秒之后，雨水破开剩余的护盾淋在了他的身上。 皮肤被腐蚀，露出浅红色的血肉。但好在水流已经减弱了，所以腐蚀程度并不严重。 几秒之后，头顶不再有雨水流下。 这是黑影在喝水吗？ 白晓看了看脚下，他被水流冲到了接近胃的位置。他得抓紧时间了，说不定过段时间黑影又“喝水”了。 其实白晓怀疑这是黑影为了对付他故意制造的雨水。 他再一次将钩子向上抛出，快步攀爬着。 所幸接下来风平浪静，白晓一路通畅地沿着食管来到了黑影的口腔里。 说是口腔好像也有点不符合实际，现在白晓所在的位置一片漆黑，除了脚底下略有些柔软的“地面”和头顶的腭部之外，就空空荡荡的了。 不过这不妨碍白晓探查到纠缠点的位置。到了这个地方，感应已经很清晰了。 ——就在上方。 白晓感觉到纠缠在一起的污秽之力在慢慢分散，也就是说只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这个污秽之异就会自行消散。 不过他不打算等了。 因为…… 身后又有东西过来了。 隆隆的水声，由轻微至响亮，震耳欲聋如龙的咆哮声，它在黑影的胃里叫嚣着、鼓动着、翻腾着，然后一路往上，涌进食管，最后—— 涌进口腔。 “咔啦——” “哗哗——” 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与水流声同时响亮起来。 白晓感觉手里抓着的口腔软腭开始分崩离析，眼看着自己就要向水流中落去，他当机立断收回刚刚解开纠缠的“网”与精神力，找准方向，一脚蹬在口腔腭部。 身躯飞速往前。 黑影开始消散了，无数蠕动的阴影快速分崩离析，向四周逃逸着。月光照了进来，在眼前的道路上铺上柔美的光带。 水流在接触到月光后，开始快速消散，发出“滋滋”的声响。 白晓擦着水流而过，然后落到地面上。 雨已经停了，及膝深的积水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乌云退去，明亮而柔和的月光尽情地洒在地面上，仿佛是铺上了一层清澈的水光。人的影子在月光中摇曳着。 白晓将腿部被腐蚀出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起身。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还是他预期当中的那样。 只要拿到禁书而没有死，那么便是他赢了。 身上的雨水也在接触到月光后消散了，所以他除了头发乱了一点，完全看不出被雨水淋过的迹象。 可就在下一刻，天气突变，一大团乌云飘了过来，遮蔽了月光。 一场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 白晓摊开手掌心，看着雨水在掌心中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然后又沿着掌纹向四周流下。 这是普通的雨水。 ——神性峡谷内的普通雨水。 如果把这雨放到普通人的聚居地，那便是一场灾难——它会腐蚀掉那里的所有东西。 白晓没有带伞，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力来屏蔽雨水，于是淋着雨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哗啦啦……” 原本他已经走出了很远，但在污秽之异消散后，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图书馆也不过一百米的距离。 白晓走进图书馆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隐客依旧被封印在月阵图中后，才安心地走了出去。 如果隐客从图书馆中离开了，那可能会演变为一场灾难——针对弱小的猎神者的灾难。 也许是下着雨的缘故，一路上的怪物和人都很少，白晓在道路和楼房间轻盈地穿梭着，飞快地赶回了自己的居住地。 很好，接下来，他就能潜心钻研关于核、关于阿斯琉斯、关于污秽的一切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高崖上的神殿 密闭的室内，气氛静谧，唯余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连绵不绝地响起。窗外偶尔响起一声高昂的鸣叫，一只样貌怪异的巨鸟掠过天际，带起的风卷起地面上的碎肉与骨屑。 但接着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砰——” 然后这声巨响又戛然而止。 又炸了。 白晓把溢散的神元素收集起来。一个个光点般的物质迅速聚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随后一个接一个飞入早已准备好的球形器皿中。 神元素组成的物质落入器皿中的液体里，在半透明微蓝的液体中化作絮状丝状的物质，仿若云海在液体中四散开，然后慢慢静止下来。 白色的光芒散了开来，像是破碎的月，四散逸开。窗外投来的一束月光，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白色绸带，光点缓缓飘落在光带上，消失了。 白晓身后如活物般暴躁跳动的装置被肉眼不可见的力量关上了，他将天魄石中的能量压回石内，在手边的一册笔记上写下“失败”。 他从头到尾一直坐在书桌前。盯着眼前的书，他思索着。 用相近的力量来代替寒流的特有神力似乎行不通，这种神力是维持特殊精神力稳定的关键。这个稳定剂必须是与昭月那种精神力有信仰共鸣的力量才行。 核的框架与各种力量相互连接与发挥作用的原理，根据笔记白晓已经差不多理解了。 核被制作出来的初衷不是为了逆转污染，但是恩兰最先预测了核可能有这种用途，可那时他不知道如何去这样使用核。 而如今，虽然白晓已经解析了核的结构，可以说每一部分都十分了解，对于污染却依旧无能为力——因为核本身并不具有逆转污染的能力。但它的确能起到压制污秽之力并一定程度上将其从生物体内驱逐的效果——虽然效果比较微弱。 核可以说是一个雏形，白晓要做的就是在核的结构、原理的基础上研究出彻底“净化”污秽之力的污染的方法。 这是很难的。首先污秽之力并不是什么脏东西，它只不过是难以被理解的一种力量，因为其有着与规则世界不同的性质，所以在规则下要根除这种力量是很困难的。 其次，直到现在，白晓还无法把核模拟出来——只有模拟出来才能从实际上了解核的运转方式，才能作出改进——况且如果无法模拟出核，接下来改进的版本也无法制作。 其他方面都已经解决了，核的模拟就剩下寒流的神力与来自附空间的力量这两道障碍。 关于来自附空间的力量，白晓翻阅了数不清的书籍，都没有找到什么记述，仅有恩兰的笔记中提到“是无意间从附空间牵引来的一种力量，效果是使情绪平缓下来，能有效抑制狂乱的念头”。 关于附空间，白晓倒是找到了几份资料，大致能够确认就是他见到的那些奇异生物居住的地方。 总而言之，白晓对于如何找到这两种力量，已经有了办法——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需要前往神殿和附空间，去寻找它们。 不过在阿斯琉斯，进入附空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白晓还没有成功。而神殿，他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可白晓没有立即动身。他的面前摊开着好几本书，上面有些地方被重点划了出来，空白处做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上面记载的都是古阿斯琉斯的一些特有创造，例如在阿斯琉斯人中久负盛名的万月阵图、灵神会的人常用的灰尘钟、寂静卷轴、禁忌樊笼，甚至是被列为禁忌中的禁忌的“负缝合”，都有较为详细的描述——这些资料都是白晓在翻阅过几十个图书馆和私人藏书库后才找到的。 这些物品，在神殿及其附近可能还存在着，白晓准备顺道去搜寻一下。 确认了一眼所有需要的信息，白晓站起身。 头顶的一团光芒随着他的走动而熄灭，身后的书桌上，所有的笔记书籍都在迅速移动着，被整齐地摆好。 厚重的窗帘被拉起，复杂的纹路显露，微弱的光芒组成一个个复杂而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案，在各个角落逐一亮起，随后隐没下去。 眼前是一片漆黑，可白晓依旧行动自如。他先是去检查了一下实验体们的情况，它们看起来大多十分平静，偶尔又会无缘无故地暴躁起来——这是正常现象。 确认一切都在控制下，白晓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刻他出现在室外的街道上。 神性峡谷的街道永远都是那么纤尘不染，灰色的路面与各色建筑相得益彰，就是路中央四散开的碎肉与破裂的骨架，破坏了这一幅平和的画卷。 不过这些碎肉骨头很快就会被吞吃干净了。 白晓在这些碎肉间穿行着，脚下的鲜血已经聚集成了水洼，周围则是残破的尸体、大堆大堆的碎肉、半露的森白骨头与散落的内脏，猩红色、暗红色、白色组成的场景犹如红渊中的景色，散发出浓郁而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刺啦——” 一只扑上来的怪异生物被切割成两半，掉落在地上。内脏伴随着鲜血从尸体里缓缓流出，那似犬而长满嘴巴的躯体依旧在抽动着，似乎不甘于自己的结局。 周围仍有许多怪物在虎视眈眈着。它们三两成群，在碎肉堆后窥探着白晓，浅色的眼眸在初升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充满恶意的光芒。它们发出低低的嘶叫声，露出还挂有不少肉丝的猩红牙龈，爪子在地面上刮擦着，似乎随时准备进攻。 白晓神色自若，抬眼看了看神殿所在方向，下一刻突然加速，向前飞奔着，迅速来到下一个传送点。 如果在平常，他会把这些怪物清理一番，但这次是要去神殿的，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常规任务上。 经过几次传送，白晓飞速地接近了神殿。 近几年，在实力足够后，他就开始逐渐接近神殿并一路设立传送点，为最终前往神殿做准备。 凛冽的风擦着脸颊吹过，星星点点的雪花与月光一同落在肩膀上，仰头看去，那伫立于高崖上的雄伟建筑群，愈发清晰起来。 白晓的心中有点期待。 神殿人员的笔记、寒流的神力、古阿斯琉斯的发明，以及被隐藏的那些信息，在神殿都可能找到，这其中的每一项，都是巨大的收获。 当然，要去神殿，足够的实力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的话，在半路上就会被强大的怪物杀死，或者无法承受神殿高等级高浓度的污秽之力而死亡。 最后一次传送，白晓来到了神殿下方。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殿内的危险 泷已经等在那里，正百无聊赖地逗着一只猫型怪物，看到白晓到来，他犹豫了一下，一把拎起那只长有如触须般蠕动的长毛的猫，扔到了远处。 那只猫轻巧地着地，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咧开嘴发出极具攻击性的嘶吼，但它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最终还是跑掉了。 “说实话，我觉得直接飞上去会快一点。”泷仰头望着神殿，语气随意地说道。 “你可以试试。”白晓说着，拿出了一块石头，镶嵌在了面前插入地面的如权杖一样的东西上。 石头发出朦胧的光辉，照亮了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复杂纹路。金属色的特殊传送物品开始向外散发难以察觉的波动。 “试是不可能试的。”泷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所携带的物品。 神殿附近没有一只生物敢飞行，这点背后的含义两人都是很清楚的。泷之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不然没有人开口说话岂不是很尴尬。 如水面般摇曳的光迅速稳定了下来，地面上复杂的纹路组成一个圈，边缘出现一圈透明屏障，偶尔抖动一下，泛起银白色的光辉。 白晓与泷走进这个圈内。 装置顶端的石头探查到两人身上携带着的神殿人员身份证明，在发出一阵轻柔的嗡鸣后，将两人传送进了神殿内。 这其中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毕竟这是一个很高级的传送阵，什么头晕眼花那都是劣质的传送阵才会有的后遗症，或者是被传送者身体素质不行。 “这样一个禁空禁传送的地方也能传送进来，虽说有本身契合的缘故，但这个传送阵也是厉害得不得了啊。”泷环顾四周，啧啧赞叹道。地面上的纹路在微微发光，映亮了他背后那把造型怪异而狰狞的刀。 “那么——”白晓推开面前的神殿大门，“你想把它挖回去么？” “不敢不敢。”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色与白色交织的景象，金属制成的三棱穹顶上布满了精细的花纹，有些突起如游蛇游走，有些则凹陷下去织成数不尽的藤蔓与气流，单调的色彩与繁密的线条的组合，让人感到头晕目眩。无数复杂的、抽象的、晦涩的图案如星子密布，呈辐射状从穹顶中心向外扩散。 巨大空间的中央是一座高大的雕塑——神的雕像。依旧是传统的形象，不过雕刻更加细腻，除此之外还增加了微微隆起的背部，以及不似人的枯瘦而尖锐的手等等怪异的细节。 这是为了契合神灵这一种族的原本相貌。作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它们的形态与重蓝生物大相径庭—— 巨大的、枕头形状的脑袋，上面镶嵌有一圈如黑色石头般的感觉器官，细瘦的脖子、枯瘦的身体，它们的躯干部位看不出明显的胸腹部区分，朝地面的一面向内凹陷，这块区域会长出各不相同的器官，而它们的三对肢体在根部连在一起，像是薄膜一样，并有着分叉的尖锐爪子，它们的尾部则长出像是脑袋一样的器官，上面布满浅浅的凹陷与细密的裂缝。 加之黯淡的、颜色无法被普通人分辨的光滑皮肤，神灵的模样实在不符合正常人类的审美——所以它们大多不以真面孔示人。 “看来寒流也不是一位诚实的神灵。”泷率先走进神殿内，仰望着这座雕像说道，“连神殿的雕像都没有刻出它的真正面目。” 他也是知道神灵的真正长相的。 当然没有生物理会他自娱自乐的嘲讽。 白晓环顾四周，大厅的两侧各有一个通道。 两人并不知道神殿内部的构造，所以他们只能一点点搜寻了。 白晓走向左侧的通道。 泷把周围的场景记录下来后，追了上来。 “你说，我们要不要分头行动，这样速度快一点？”他问道。 不用多说，两人都知道分头行动是不可能的。在神殿里分头行动，无疑会提高危险性。 白晓侧头看了泷一眼。 废话这么多，绝对是紧张了——这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现在看来神殿内很安全，但作为被污染后的寒流的常住地，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安全。许多强大的猎神者都对这里讳莫如深，单从这点就能看出神殿的危险。 这里没有低等至高等的污染者——因为它们都不敢进入，这里只有大量的邪仆与它们的主人，除此之外…… 白晓缓缓地推开一扇门，从门缝间，漏出了诡异的笑声。 “咯咯咯……” 除此之外，这里的高等污秽之力非常浓郁，每时每刻都有许多的诡异事件发生。 泷从门缝向内看去，一脸复杂。 “搞什么？为什么到这里来还要面对这种事情，跟恐怖故事一样。”他喃喃地抱怨道。 “不一样。”白晓抽出了刀。 银铃般的笑声响亮起来，听起来像是小女孩的笑声，又夹杂了某种存在的尖利的呓语，像是空中一朵看不见的云，慢慢地飘到了两人身后。 “在这里，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多一些。” 白晓回过头，一个矮小的身影消散。 身后已经不是走廊了。那扇门，微微打开一道缝隙，外面的光映了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条狭长而阴冷的光带。 “请不要这样直接地说出事实。”泷单手握刀，狰狞如凶兽的武器安静地垂落在身体一侧，他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我会后悔的。” “随你后悔。”白晓向后瞥了一眼，一个穿着飘动的黑丝绸裙子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周围的墙壁都是银白色的，像是由某种金属制成，泛着光。空气冷冷的。 “而且这并不恐怖。”他补充自己之前的话道。 下一刻，白晓的脖子上覆上了一把看不清具体模样的小刀。 与此同时，周围的墙壁上突然伸出一条条黑色的绸带，化作黑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游移，尾端散开纱般黑雾，犹如鱼群般聚合、旋转、散开、再聚合，那看似柔弱的绸带边缘反射着凌厉的光。 随着划过空气的巨响，略微带着弧度的锋利刀刃割断了根根绸带。泷脚尖划过一个半圆，身体一转，手腕一翻，带有锯齿的一侧与几根利爪模样的绸带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白晓一个后仰，挑开横在脖子上的小刀，快速转身。身后没有任何身影，但他早有预料，长刀上燃起一层浅色的“火焰”，凛冽的寒气四散开来，融入了某种奇特的力量，瞬时间往后一挥。 身后传来怨毒的尖叫声。 一大团黑色雾气状的丝绸，从身后激射而出，刺向眼前的人类。 白晓的身后出现一个灰黑色的护盾。绸带撞击在护盾上，本可以穿透大部分物质的绸带被阻挡住。 他回过身，随手割开一些飞来的绸带，看向面前身着精致黑裙的身影。他本想解决这个身影，但身后又传来响动。 “咯咯咯——” 泷和白晓同时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探查去。 在一阵扭曲的沉闷声响中，远处银白色的墙壁上，缓缓打开一扇门。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野鸢花 这扇突然出现的门打开后，门后涌出一阵怪异刺耳的尖啸声，无规则的嘈杂声浪扑了过来，黑色绸带在其中舞动着，刮擦出高昂的尖叫。 “我还以为这是一场公平的战斗。”泷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出现在门后的高瘦身影，然后脚下划过一个圆，手中的刀带着呼呼的风声转过，带着无形的、延展出去的刃的武器割断了被冻住的绸带，然后与一块圆形的物体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对二，本来就不公平吧。 “结果对方竟然找了队友。”泷在一瞬间侧身卸力，这块浑身长有不规则尖刺的庞大物体飞了出去，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撞在墙上。 银白色的墙壁深深地凹陷下去一块，然后缓缓蠕动起来，将物块吐了出来。 紧接着蠕动的、深红色的藤蔓从打开的门中蔓延开来，像是某种庞大生物的一个部分，攀附在银白色的墙壁上，将其染成一片猩红。 穿着黑裙的身影闪烁，退到了离白晓几米之外，静止下来，仿佛在与从门中缓缓走出的身影对视。 这时白晓终于有了机会，观察到了这个身影的模样。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脸色苍白、神色平淡，精致的黑裙化作黑雾遮掩着它的身形，繁复的蕾丝花纹层层叠叠，犹如鸟的尾羽垂到地上，不断变化着。 它的绿色眼眸颜色偏浅，却像野兽的眼睛一般咄咄逼人，冷冷地看向正前方。 “我突然发现——”泷几次腾挪躲开飞来的巨大物块，左手握着样式奇异的刀劈开荆棘般阻挡他的绸带，右手握着一柄沉重的巨斧，右臂展开微微向后，臂上肌肉一齐用力，将斧子丢了出去，“这个家伙和花鸟有点像啊。” 巨斧发出破空的极致尖啸，几乎就在下一瞬间来到门前的身影面前，后者反应似乎有点迟钝，巨斧的斧刃精准地击中了它的前胸。 “这是……野鸢花。”白晓在周身设立层层护盾，外界的绸带疯狂地扑打在其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仅仅是护盾表面的几何图形在撞击下不断变幻着位置。 野鸢花，是灵神会战斗部门的成员，战力能排其中前十，常身着黑裙，武器是两把弩。 现在看来她的弩已经丢失了，不过还有异变的黑裙作为武器。 虽然没有找到关于野鸢花外貌的描述，但一袭黑裙加上出现在神殿还是很容易猜出她的身份的。 的确像…… 白晓的身形消散，下一刻出现在另一个位置，失去了控制的护盾被击碎，绸带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黑色浪潮，汇聚到一起，合并后又转向，如毒蛇扬起前身，向着他游移过来。 黑发、绿眸，面容苍白而淡漠。 与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几年前，成功保护住了“核”之后，西西弗里娜向前来支援的花鸟表示感谢，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只是撇过头，看向地面，倒不像是害羞的样子，更像是对此事并不在意。 泷和西西弗里娜打趣着，她却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众人，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她背着的两把造型狰狞怪异的弩箭，在月光下反射着暗淡而清冷的光。 白晓在脑中快速整理出自己的猜测。 花鸟与野鸢花有着很近的血缘关系——花鸟应该也知道这个祖辈，而野鸢花，应该与梧桐叶有着亲缘关系——毕竟都是同样的黑发浅绿色眸，他们的名字风格也一致。 或许是一个家族的。 鉴于花鸟的神出鬼没以及与野鸢花相近的风格，白晓推测野鸢花应该知道什么过去的隐秘——这个结论其实与原因并不匹配，但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这样行踪诡秘又与过去有渊源的人知道什么事情。 白晓在战斗之余，把这个猜测告诉了泷。 “为什么都是女性呢？”后者一个转身，躲过擦着脸颊飞过的绸带，巨斧往身后一抛劈开一块巨大物块，再转回身接近高瘦的身影，“依丝缇娜、苏娜、花鸟……” “或许与双位祭祀的性别必须为女有关。”白晓的精神力化作澎湃的巨浪，冲向四面八方，裹挟着寒冰巨兽狂暴而凛冽的力量，配合以特定频率的波动，给予了滚滚而来的声浪“冻结”的状态，而周围的绸带与长着尖刺还会扭动“物块”被扭曲，僵硬地停滞在空中。 由野鸢花转化成的怪物后退一步，身影开始不稳定，周围弥漫的黑雾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搅动。 但它仍旧没有在意识上发动进攻，白晓怀疑它的意识“损坏”了。 泷已经把门前那个高一点的身影砍成了两半——它当然没有死。 “走吗？”他指指前方的门，转头问道。 他不想恋战，这两只怪物的实力不算很强，但源源不断的攻击总有一天会耗尽他们的体力。 白晓的身后，原本进来的那扇门早已消失不见，眼下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他点点头，一个侧身躲过追击而来的绸带，步伐轻盈地向眼前的门奔去。 泷因为距离近，率先穿过了打开的门，而就在他走过的零点零二秒之后，被斩成两半的怪物站了起来。 它看似慢慢悠悠地抬起手臂，实际则以极快的速度聚集起一块巨大的、扁平的“物体”——这个东西是有生命的。 “叮——” 长刀裹挟着巨大的动能与物体的外壳碰撞在一起，高瘦的男性身影被撞得一偏，白晓趁机侧身，刀刃斜侧，在坚硬的外壳上刮擦而过。他擦着这个怪物，冲进了门内。 “呼——” 下一刻白晓手臂往前一挥，微弯的刀在空中急速划过拉出一道风声，与面前的厚重身影相撞，发出沉闷的低吟。 身后的门，“砰”地关上。 眼前是一段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泷的身影消失不见，面前倒是有一只拦路的怪物。 它身形高大，背佝偻着，背上尽是堆积在一起的肌肉。微张的巨嘴里，露出几对锥形的森白利齿，位于巨大撞角下方的两对眼睛，半眯着，浑浊的眼珠紧盯着面前的人类。 这是原本神殿内的成员吗？ 白晓退后一步，打量着这只怪物，确定它是人类与守神犬的混合体——还长出了巨角与骨甲。 泷不见了，等于少了一个战力，如果面对两只及以上怪物的夹击，他可能会有点吃力。 加上此行目的是寻找残余的神力与笔记等有用的资料，白晓选择不与眼前怪物正面对决，而是且战且退，寻找着其他的通道或房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门 眼前的走廊十分宽敞，两侧墙壁上布满浅浅的浮雕，凹陷处涂上了银色的漆料，勾勒出一幅闪着光的巨大画卷来。 两侧的门都非常之多，泷微微抬头读了几扇门的门牌，确定这里应该是神殿人员的居住地。 他这是跑到宿舍区来了？ 可惜白晓没有一同被传送过来，这种地方可搜寻的很多啊。 泷往后看看，又仔细聆听了一阵，并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但他觉得白晓估计又碰到了什么怪物。像他这样污秽之力污染比较严重的，有吸引怪物的体质。 还是像自己现在这样不用战斗好啊，战斗什么的太烦人了。泷随手推开一扇门，一边想到。 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形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啪”地把门关上了。 打扰了，对不起。 泷站在走廊上盯着这扇门等待了一会儿，门后没有任何响动。 他于是转过身，看着新的一扇门。 不会每间房间里都有怪物守着吧，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满满的恶意啊。 谨慎起见，泷给自己的背后加了个护盾，以防身后那扇打开过的门内冲出来一只怪物，接着他缓缓地、缓缓地打开了门。 乍一看，没有什么怪东西。 他松了口气，慢慢地走了进去，把门留了条缝。 他打量着这间房间。 不愧是神殿里的建筑，即便是居住的地方，装潢也相当精美大气，银色的浮雕从天花板中心的一点呈辐射状向外蔓延，组成一幅抽象的狂风、冰晶与生灵共存之图。 所有的生活用具已经损坏了，难以辨认。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苍白色的骨头，在头顶荧光石的照耀下微微透着金属色的冷光。 难不成等会儿这些骨头会拼接成一个怪物？泷小心翼翼地从一根骨头上方走过，随后蹲下来，一边猜测着，一边从看起来像是被一个硕大的臀部碾压过然后被吐了一口具有腐蚀性的痰的柜子里拿出一本书。 是的，一本书。 泷把书拿出来后，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沾到手上的像痰一样的不明液体。 周围的其他东西都损坏得不成样了，这竟然有本完好无损的书，这不明晃晃地告诉他这是个重要线索嘛。 但这是现实生活，不是某个最近在猎神者中很火的充满漏洞的电子游戏啊，怎么会独独留下这一本书不被损毁呢？ 泷盘坐在地上，思考了片刻，认为这大概可能也许是寒流的某种提示吧。 毕竟在神殿内能有这么高控制度的生物，应该只有它了。 这样一想，很有深意啊。寒流为什么把这本书留下来？这种东西给怪物看应该是没什么用的——神殿里的怪物智商好像偏低，那么就是给来这里的正常生物看的喽？ 也就是说……泷得到一个挺有可能的猜想。 寒流——在过去统治过阿斯琉斯的神灵，还有着自己的意识。 再继续联想……苏娜、依丝缇娜她们诡异的行动，说不定是与寒流搭上线了…… 再想想……维吉尔德等一些老资历的猎神者，对于她们的行动以及其他的一些事情似乎早就知道的样子，说不定他们也知道什么……甚至也在筹备着什么。 安估计也知道这背后的事，她与阿斯琉斯的西部地区又有什么关系？铜是不是对白晓隐瞒了什么？北霜与红青除了恢复正常会不会还有不为人知的目的？他们经常提到的远心到底身在何方？是不是也在调查这一事情？ 在那一刻，因为一本完好无损的书，泷联想到了许多的事情，各种疑问在脑海里回荡着。 不对，好像越想越远了……不过好像也都有点道理？ 泷一脸沉思的严肃表情，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白晓的动物缘很好。 思考了等于没思考。 以上的想法，泷与白晓曾经就猜测过，现在不过是多了条还不见得一定是证据的证据罢了。 这时候，泷才想起，他或许应该看看这本书写了什么。 想到此处，泷翻开了书。 “银谷23……” “骨碌碌——” 刚刚看到前几个字，泷周围散落的骨头就滚动起来。 就知道翻开这本书会引起骨头变化！ 泷迅速站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种套路他见得多了。 他合拢手中的书——其实它是一本日记——鬼知道为什么一本日记会有这样华丽正式的封皮——来看看合上书这些骨头会不会安静下来。 零乱地散落在地上的骨头已经拼起了一大半，已经能隐约看出一个人形。大概是觉得拼接速度不够快，几根还躺在地上的骨头在泷的目光的注视下，瞬间移动到拼凑起来的骨架上。 “……” 作弊啊。 泷一点也没有战斗的兴致，他在骨头移动之初就开始动作，慢慢地挪动到了门旁边，趁骨架刚刚拼好有点僵硬的瞬间，闪身退了出去。 “砰！” 在门关上的同时，苍白的骨架狠狠地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泷用右手抵着门，左手快速给门上锁——从外面锁门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同时回过头看看这声巨响有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走廊里寂静一片，空气静谧得如同静止，只有砰砰的撞门声不断响起，在走廊里连绵。 过了一会儿，撞门声戛然而止。 泷退后几步，盯着眼前的门。 门后的怪物似乎是出不去的。 虽然只开了两扇门，但他已经大胆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就很不错了。 泷慢悠悠地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具有腐蚀性的液体，然后靠着墙坐了下来，翻开了手中的日记本。 “银谷238……” “砰砰砰砰——！” 剧烈的响动，突然在所有门后响了起来！ 由某种特别木头制成的门，在巨力下均是颤抖了起来。 一时间，走廊里回荡着杂乱的撞门声，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这些声音越来越响亮，门都被撞得逐渐变了形，隐约透露出门后生物的轮廓。 无数只怪物似乎将在下一秒破门而出。 还让不让好好读书了？ 泷把日记合上，站了起来。 好吧，看来刚刚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 “砰——！” 几乎就在同时，一扇木门发出沉闷的巨响，木屑四溅，中央被撞开一个大洞，木头如同层层叠叠的花瓣向四周展开，一个庞大的、四足着地的身影，冲了出来。 泷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这房间里怎么会跑出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不应该啊，按照套路应该是人形的怪物啊。 破门声在身后接连响起。泷一个侧身，险险避开从左侧冲出的一只怪物，在走廊上一个飘移，向前狂奔着。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花园 白晓在拐了一个弯后，那个身形庞大的怪物就没有再追上来了。 他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极易发生传送现象，所以他怀疑自己又“跳”到了神殿的另外一个区域。 毕竟，眼前的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大厅——但比不上主殿。它的装潢与神殿其他区域略有不同，华美精细的浮雕很少，只是在穹顶上有一些线条简单却不失大气的雕刻。穹顶的中央是一块半透明的晶石，月光透过它洒入室内，被分散成一道道浅色的光束，柔和地落在大厅各个区域，照亮了冰冷异常的金属色地面。 大厅的中央是一张圆桌，浅色的金属质地，银白色的光泽流转，像是洒下了一捧清澈流水，在月光下尤为显眼。 这张巨大的圆桌旁放置着几十张同质地的椅子，表面很干净，反着明亮的光，似乎还是崭新的样子。 这是一个会议室？ 白晓慢慢走进大厅里，观察到靠墙放置了一圈样式奇特的架子。这些架子高低不平，有些甚至是倾斜模样的。这些架子应该是用来摆放武器的。 白晓粗略地看过一遍，大概能看出曾摆放在这里的武器类型丰富，从巨镰、短柄斧、长刀，到巨弩、复合弓等等。 这可不是普通的神殿守卫或巡逻人员该有的武器配置——他们使用的是制式的弩箭、长剑与盾牌。 白晓猜测，这次他可能误打误撞到了灵神会的总部了。 在整个神殿体系内，只有灵神会的战斗人员会使用多种多样、因人而异的武器。 所以这个大厅是灵神会的什么地方呢？ 十有八九是会议使用，但位置当然无法确定。 在灵神会的总部，说不定能找到大量有趣的东西。 这个大厅只有两条通道，一条正对着白晓，在大厅的另一端，还有一条就是他身后的这条了。 白晓先试着往回走。 果不其然，眼前出现的不是原来看到的景物了。 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他来到了室外。 这里是一个花园，不过因为荒废已久，各种原本用作观赏的植物疯狂生长，将枝丫蔓延到别处，与其他树木缠绕在一起，连成一片一片的绿幕。墨绿色的藤蔓从这些肆意生长的树木上如蛇般爬行而过，一大块一大块的青苔从石子路的边缘向中心蔓延。 一些种类的花开了，或艳丽或淡雅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价值连城的丝绸般闪光，宛若贵妇人般矜持地站立着，庞大的浅色的叶片半遮住它们的花瓣，也遮住了如蚯蚓般蠕动的花蕊。 这个花园看似宁静平和，实际上暗地里危机涌动——这些植物都不是好相与的。 白晓遥望到花园另一头出现了一栋巨大的建筑。这栋建筑的风格与那个大厅一致，并且看起来很像是办公的地方。 于是他走入了花园里。 “沙拉拉……” 在身后，无数的枝叶与藤蔓刹那间生长开来，在树叶摩擦的轻微声响中，慢慢地将进入花园的通道覆盖。 白晓走在被青苔覆盖的石子路径上。这些青苔是目前看来比较无害，但也能释放一种能够溶解普通人类的溶解液。 “嘶嘶……” “沙沙……” 藤蔓的游动，在树叶中带起一片声响，在静谧的花园里显得异常响亮。这里似乎没有除植物以外的其他活物——除了刚刚走进来的白晓——可能都被植物吃掉了吧。 这种活跃的藤蔓看起来危害也不是很大，它们有些懒散，并不在意这个不请自来的人类，只是自顾自地在各种树木的树冠上、枝条间慢慢地滑动着。 这里寂静得有些可怖，月光洒下，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暖。树叶半显露在阳光下，半隐藏在阴影里，在微风中摇动着，向光的一面反射出粼粼波光，光影斑驳的形体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被拉的很长，像潜伏在另一个世界的巨型怪物。 一时间鬼影憧憧，仿佛窥见一个光怪陆离的诡异世界。 一截树根悄无声息地伸展到了小径上，横在白晓的必经之路上。他顿了顿，抬脚跨过这截树根。 像是导火线被点燃，下一刻，周围的所有植物突然动作起来，无数片树叶落下。 一阵强烈的风吹过，漫天落叶散开，又聚拢，锋利的树叶边缘划开空气，带起同样锋锐的气流，漫天飘摇。 风向变了又变，带动深色落叶在空中四方舞动，轻飘飘地被抬起，最终又轻飘飘地落下。 一些细小的、卷卷的叶子像是沙尘，模糊了白晓的视线。他微微抬头，模糊地看见一大片或墨绿或深黄的落叶，糅合成一幅斑斓的画。那些凌厉的恶意的锋刃，逐一对准了他。 这轻盈的下落，却随着风吹来了千钧之重。 毫无犹豫，白晓一个冲刺往前扑去，细小如尘的细叶被拂起。 “沙拉拉——” 又是轻轻的树叶摩挲声响。 一道细小的风擦着白晓的后脖颈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下一刻这道痕迹裂开，似是一只眼睛猛地睁开，又像是无形之物切入了皮肉中，割开一个鲜血淋漓的深深伤口，几丝血肉被割碎，随着血液飞溅。 白晓毫不停顿，沿着石子路向前狂奔，轻微的“沙沙”声此起彼伏，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声音，但细小的利刃般的气流却如影随形。 无数的枝条、树根伸了过来。它们看起来异常干枯，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开来。枝头垂下的一串串浅紫色小花，不断开合着如丝绸的花瓣，一根根丝线粗细的利齿弹出，尖端流下一滴滴溶解液。 对此，白晓只是绕开，低头躲过生长至头顶的树枝，继续前进着。 无数的枝条树叶不断蔓延，发出“咯咯咯”与“沙沙”的声响，逐渐覆盖白晓上方的空间，形成密不透风的穹顶。 突然间，白晓的脚步停了下来。 眼前的地面上，已经没有石子路了。 前后左右皆是树木，青苔完全覆盖地面，树叶间如钩子相连，构成锋锐的屏障。 他抬手，挡住一串紫花的啃噬，右手握着的长刀上延展开一层颜色极浅的火焰。 灼热的火舌窜上了树木，接着剧烈燃烧起来。 这些树木对火焰似乎极为忌惮，被点燃的部分疯狂摇动起来，空中发出轻轻的“噼啪”声。 白晓同时用长刀切割着树枝，很快清理出了一条通道。 “你好！”“你好！” 刚刚从树叶中脱离出来，他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打招呼声。 这声音像是女人的声音，有点尖细和高昂，不太悦耳。 白晓一抬眼，便望见了不远处的草坪上，那片被月光笼罩的花海。 在这个植物肆意生长的荒废花园里，这片草坪上却没有其他逾越的植物，只有一朵朵人头大小的艳丽花朵，迎风招展着。 “你，快过来！” 其中的一朵浅紫色的花发出一声尖利的说话声，紧接着其他的花朵也开始重复同样的话。一时间尖细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杂乱的歌曲。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花 白晓抬脚走了一步，那些花晃动得更加热情了。他逐渐走近，花丛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尖细的声音，其中的内容包括一些打招呼的词和寒暄的语句，中央的那朵浅紫色花朵一直大喊着让他继续靠近。 白晓总觉得它们是在学人说话——像鹦鹉一样——说着过去有人在这里说过的话，只有中央那朵浅紫色的花朵，会自己组织语言。 待他靠得足够近了，那些人头大小的艳丽的花似乎感受到了活人的靠近，纷纷绽开薄如蝉翼的花瓣，月光投在如丝绸般的花瓣上，反射出一团团白光。而那花朵中央的花蕊，如同蠕虫般扭动着，雄蕊簇拥着雌蕊，像是一团尾部纠缠在一起的虫子，扭动着身躯不断向上伸展着。 “很好！”浅紫色的花改变了台词，摇晃了一下叶片，“走过来，走到我身边来，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神殿你想知道的任何信息——只要你靠近我。” 这么明显的陷阱，白晓当然不会去走。 但是周围看起来都是郁郁葱葱、肆意生长的植物，加上眼前这片花丛，没有路可走。他需要找个方法离开这个花园，到达另一头的建筑物内。 “快过来！”浅紫色的花还在尖叫着，引起周围花朵的模仿。一时间这种刺耳的女人声音连绵不绝。 白晓对此表示冷漠。他转过了头，看向身后。 身后也是一大片树木，藤蔓缭绕，细小的树叶如烟气般被风吹起，在空中飘忽不定。 他还在想着那些飞舞的落叶都不见了，只听见身后一声来自紫花的怨毒的尖叫： “你！给我过来！你这个会流血的树！” 话音未落，面前就有大片落叶“簌簌”落下，又被强风吹起，漫天飘舞盘旋，片片锋锐如恶毒的目光，随着风飞了过来。 会流血的树这个称呼可以说是很植物了。白晓这样想着，不紧不慢地转过头，看向紫花。锐利的气流擦着他的后脑勺划过，他却只是以寻常的速度往前走去。 “对！很好！”紫花尖叫到，“快过来！不然就等着被切割成木屑吧！” 白晓对它不理不睬，抬脚绕过探出脑袋想抓住他的一朵花，向花丛的一侧走去。 “不不不！你走偏了！该腐烂的流血树！你不知道怎么走路吗？快过来！转过来！”紫花在他身后尖叫着咒骂道，“我要把你切割成木屑！最细的那种！” 此时白晓已经走到了挡住路的树木前。 眼前看上去就是一大片由矮灌木、藤蔓与少数乔木组成的植物屏障。这里的藤蔓看起来极具攻击性，在白晓靠近的时候猛地游走过来，叶子互相摩擦着发出“沙沙”声，似乎下一刻就会出击。 离白晓最近的一条藤蔓离他只有五厘米，但他丝毫不慌，而是慢慢往前走去。 “你在干什么？寻死吗？快过来！只有我才能带你离开这里！”紫花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略微颤抖的声线彰显了它内心的惊慌失措。 白晓没有理会它，径直向面前的树木上撞去—— 果不其然，他直接穿了过去。 这个怪物的智商有问题，这个圈套也太明显了一点。当他感觉转个身落叶就消失的时候、以及周围的树木在刻意驱赶他到花丛前的时候，他就觉得看到的景物可能有一部分是假的。 为什么认为只有一部分是假的呢，是因为的确有气流割伤了他。 “不！” 紫花凄厉的叫声逐渐远去。 白晓抹了把脸，把脸上的血迹擦掉一点。他现在看起来可能有点恐怖，因为即便有护盾抵挡，无形的气流依旧在他身上切割出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再一次走到石子路上，他往回看去。那片花丛消失了，树木的繁密程度也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夸张，不过因为这里荒废已久，它们的确长得很茂密。 脚下的石子路，曲曲折折地蔓延向前方。白晓绕过一个可能是用来喝茶聊天的石质圆桌，又远远地绕开一个玻璃温室——那个花房里有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游走。 这个花园比他预料中的要大，但在摆脱那朵花之后他没有再陷入什么状况里，所以很快走到了尽头。 踏上低矮的石阶，白晓缓缓地打开了眼前的大门。 “嘎吱——” 一阵低沉响亮的嘎吱声随着开门的动作慢慢地被拉长了传播出去，门被费力地打开了。 这应该是个偏门，所以大小比主神殿正门小上三圈，且是单扇的。但拉起来竟然意外的费力，而且这声音简直响亮无比，只要不是个聋子，也该有怪物被吸引过来了。 白晓推开门后，扫了一眼这扇门。 看起来并不是很老旧，因为正对着花园所以过去进出的人应该不少，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应该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 除非，这是故意设计好的。 这是谁的恶趣味？ 白晓一边想着，一边将门往前用力地推了回去，把咆哮着的怪物挡在门的另一边。 闻声而来的怪物用前肢卡住了门缝，伸了过来，长刀般的利爪挥动着，差点擦到了他的鼻尖。 白晓改变了一下位置，用一侧身体抵住门，右手拿着变为鹰首斧形态的武器，向前一挥，砍在了怪物伸过来的前肢上。 “咔——！” 鹰喙般的刃部砍进了血肉之中，少许鲜血渗了出来。武器砍在了骨头上，发出一声几不可查的声响，就无法再砍下去了。 这在预料之中。白晓用脚抵着地，死死地压着门，怪物也从门的另一头用力地抵在门上。两者角力的同时，白晓拔出砍在肉里的武器，“鹰首”一钩，尖端刺入怪物的肌肉里。 随即趁着怪物又蓄起力量撞击过来，白晓快速后退。怪物感觉门另一头的力量消失，却因为惯性来不及刹车，往前一倒。 白晓脚上划过一个半圆，向一侧退去，同时握紧手中武器，用力一拽，与怪物的手臂相连的武器将它拉向了他这边。怪物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白晓一收武器，绕到一边，怪物一下子撞在了花园中的一棵树上。 白晓冲进门内，在确认室内的前方暂时没有怪物出现后，他回过身，将全身力量用在门上，将其缓缓关上。 “砰——！” 冲过来的怪物，最终撞在了闭合的门上，撞得门稍微颤了颤，但依旧牢固。 很幸运的，门上有锁，白晓将其锁上，以防怪物试着拉门然后直接就打开了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 他转过身看向面前的走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在最开始的时候 银谷238年虹草季第5日 今天是个好天气，清朗月光下的恩兰肯定依旧是那么帅……嗯，应该是更帅了。 …… 泷深吸了一口气，把日记合上，抬头仰望了片刻银白色的天花板。 没想到啊，这日记的开头就如此高能……他感觉自己不太看得下去。 他之前到达的地方莫不是女性神职人员的居住区？ 可惜啊…… 泷满怀遗憾地轻叹一声，再一次翻开笔记，硬着头皮看下去。 说不定能找到过去发生的事情的一些细节呢。 …… 不过他看起来有点忧愁的样子——实际上，许多高级人员都是步伐匆匆、神情焦虑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吗？我还没来得及去问娜拉姐，一个消息就像冰眠季的寒风一样席卷了神殿上下，所有的人员都知道了，所有的人也很惊恐。 ——吾主寒流回来了，但光舞却死在了战场上。 哦，我是不是有点对吾主之子不礼貌？无所谓了。 不仅如此，寒流受了重伤。 神殿有一点小混乱，我在去倒垃圾的时候看到大队的神殿士兵从偏门离开了。娜拉姐告诉我，灵神会的人也行动了。 “你知道吗？灵神会一半的战斗人员与学者往荆棘荒原去了。”娜拉把我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悄悄跟我这样说道。 “灵神会！”我有点小期待，“那恩兰也会去吗？” “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他去的，同去的还有梧桐叶。” “梧桐叶？两个人都去了？看来情况很严重啊。”虽然这样说着，我的心里却不可避免的有点兴奋。 “可能吧。不过有他们在应该不会波及过来。”娜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给你安排了到第七间附近清扫的工作，你要好好把握哦。” 没想到这样一个好机会从天而降！我高兴得有点头晕眼花，狠狠地抱住了娜拉。 “谢谢姐！你是我亲姐！” “好啦好啦。”娜拉笑着说道，“快去吧，灵神会马上就要出发了。” …… 看到此处，泷精神一振，觉得自己要看到关键之处了。 不是某位少女即将见到单向暗恋对象的关键，而是寒流战场归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的关键。 诶，少女，你没有机会的啊。 泷在心中感叹了一下，随即翻到下一页。 …… 蹑手蹑脚地拎着扫把来到了第七间附近，诶，我当时为什么要蹑手蹑脚呢？ 可能是太兴奋了吧。 我四处张望着，第七间就在我的面前。听说第七间这个虚拟空间是恩兰的杰作，他真的好厉害！ 这时我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他们有点焦虑而我最近又在锻炼五感的话，真的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不愧是恩兰训练出来的队伍！ 我紧紧盯着脚步声传来的地方，当第一个人的脚露出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明显了，我急忙收回视线，拿着扫帚扫着道路，一边偷偷地往一旁瞥着。 我看到恩兰了！ 整整十二天都没有看到他，我觉得他变得更好看了。 我就这样躲在一边，用余光看着灵神会的成员们走进了第七间。 第七间内部到底是怎样的呢？听说很单调，只有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领头的是梧桐叶，那个嬉皮笑脸的疯子。听说他与恩兰很不对付，但原因我不知道。娜拉也不清楚这件事。娜拉问过野鸢花，后者只是让我们不要再去猜测打听原因。 接着是灵神会的战斗人员，中间那些……应该是学者吧，殿后的是恩兰。所以我有充足的时间来欣赏他的颜和气质。他看起来有点忧愁，微微蹙着眉。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贯嬉皮笑脸的梧桐叶，好像也严肃了那么一点点。 难道这次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我开始留意起来。 可他们都已经进了第七间，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在这附近扫了半个夜晚的地。 …… 这是……污染刚刚开始时候的事？ 泷没有急着往下翻，而是先分析了一番。 这个时间点，应该在毒沼鹳出现之前…… 这不废话嘛，寒流才刚从战场回来，毒沼鹳还在孕育当中呢。 感觉也分析不出什么，泷尴尬地环顾一圈，假装自己是在警惕周围的动静。 他现在处于一段走廊当中，走廊一头是锁上了的门——但锁可以轻易破坏，另一头分岔为左右两条。泷在这条走廊中部的位置，靠在墙上站着，再次单手举起了日记本。 …… 我从午夜扫到了早晨，就在我拄着扫帚昏昏欲睡的时候，第七间里终于传出了声音。 听到恩兰的声音，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安静地往黑暗中退了几步。 灵神会的人出来了。他们的队形乱了，我模糊看到他们脸上挂着疲惫又带点惊讶的表情。我敢确定他们都发现了我，所以他们基本没有说话。 我又往阴影里缩了缩，看着他们从我身边经过。他们的脚步声比前去的时候又响亮一些，大概是很疲惫了。 恩兰和梧桐叶走在队尾。 这时看到他们的表情，我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 梧桐叶的表情很古怪——不过他的表情一向有些怪异。 “我们这块小地方要有新的访客了。”他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有点瘆人。 恩兰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要严肃得多，皱着眉，抿着嘴，看来的确很焦虑了。在将要经过我的时候他开口了——他的声音真迷人：“寒流在荒原上留下的那些力量，我记得在禁书上读到过类似的，我要再去看看。” “……”梧桐叶喃喃自语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只听见他最后说道，“这就麻烦了啊，烦死。” 他们的脚步声逐渐消逝在阴影里。 我也回去了。第二天我把我所听到和见到的告诉了娜拉，她表现出了极度的惊讶。 “是有什么生物入侵了吗？”我这样猜测道。 “黑黑，这件事可能比你想的还严重。”她满脸凝重地对我说道，“我要先回去写个遗书。” “哈？”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写遗书有点夸张了吧？ “不管你信不信。”娜拉摇头叹气道，“连恩兰与梧桐叶都这样说，这件事……可能严重到了一个大部分人无法抵挡的地步。像你这样的打杂人员待在神殿里还安全点，像我这样的外勤人员……” 我看着她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阿斯琉斯这个地方，大概要发生一场巨大的灾难了。 慌乱的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 …… 在这之后有好几页都是空的，上面有曾经写过什么又被擦掉的痕迹，还有一点一点的被水沾湿又变干后的斑点，可能是被泪水滴到过。 泷一直往后翻着，越到后面纸张越奇怪，有些很干净，有些却有干涸的血迹、泪痕、折痕、擦痕等等，还有一些纸张被撕掉了，从残留在日记本中的部分来看，撕的时候既用力又慌乱。 翻到接近末页的地方，终于又有了字。 …… 没想到……我活到了现在。我……现在手上也沾满那些怪物腥臭的血液了。 那场反击战简直太愚蠢了！为什么要发动结果是人类一败涂地的战争！ 娜拉死了，我才感觉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的痛苦……娜拉姐，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姐姐啊。 恩兰……他去和妖**涉去了，希望得到它们的帮助。难道又要发起一场反击战吗？ 我受够了。我们不可能赢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档案 这里是灵神会的总部。所以建筑也是极其庞大。 令人惊异的是，白晓在这里面搜索了很久，也没见到怪物。这里空空荡荡的，没有生物活动的声音，唯有他几不可查的脚步声，因为静谧的环境而仿佛被放大数倍。 根据墙壁上挂着的地图，灵神会的总部有一座主殿，一块居住区，一座研究院，一大块包含室内室外的训练场所，还有他之前经过的那片花园，以及花园另一端的会议室——会什么要把会议室单独分开来原因未知。 白晓现在就在主殿。 虽说是主殿，但从地图上来看，它的大小还比不过研究院与训练所。这个地方应该是纯办公区域。不过如果有资料留下来，这里肯定占了一半，还有一半在研究院。白晓打算先搜寻这两个地方。 他在走廊上快步走着。这里的走廊十分大气美观，边角处刻了浅浅的浮雕，线条虽简单，却用寥寥几笔勾勒出复杂的画卷，从不同角度看去，似乎能看出不同的故事与意境来。 白晓与泷短暂地取得了联系——神殿内空间不稳定，能够联系上要靠运气。他得知泷发现了一本记录了过去事件的日记，大致了解了污染蔓延的伊始的事情。 他也没有漏过一个新词。 妖兽，一个将一种生物的名称“月妖”与“凶兽”合成的词汇。 估计与阿斯琉斯的西部有关。 每一扇门外都有门牌，白晓花了点时间，才选定了自己的目标。 ——档案室。 换做是其他高级人员类似恩兰的办公室，也可能找到点资料，但档案室无疑是资料最为完善清晰的地方。 白晓在地下一层找到了这个地方，在费了一番功夫后——这个档案室的保护措施很到位——他打开了厚重的金属门。 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但寒流的神力可不是这么好找的——甚至不能确定还有没有残留，现在正好找到了灵神会的总部，当然要先搜寻一番资料了。 档案室里笼罩着一片浅黄色的光晕。头顶的荧光石依旧在坚强地发光着，但看那黯淡的光芒估计支撑不了多久了。白晓顺手帮荧光石充了个能，走到一排排一列列的柜子前，仔细查阅着每个抽屉上方标注的日期。 这里的档案柜多到几乎看不到尽头，密密麻麻地排布着，每一个柜子又能装下大量的档案。白晓眉头一挑，这里的档案数量除非是把普通人的琐事都写了进去，不然不应该有这么多记录。 虽然过去也繁盛了几百年，但据他所知，在寒流与神殿的管辖下，不可能发生过那么多值得放进这个档案室的事情。 白晓随意打开一个标记的年代比较久远的抽屉，里面露出整齐摆放的文件。每个文件上都附有几个词的简单介绍以便查阅。 他拿出了一份标记着“亚林城巫师”的档案，翻阅了一下。 内容没什么特别的，是诸神纪时期亚林城内一个巫师掀起的事件。但这表明了过去的阿斯琉斯有接收外界信息的渠道——或许那时的神殿在外界有情报网。 说不定现在阿斯琉斯的一部分人也有某种渠道来得知外界的消息呢，毕竟白晓无法接触到猎神者中更深层次的圈子，所以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看来这里的档案中应该存了很多来自外界的事件。 白晓粗略地翻了翻，大致确定这里存放的档案都是在外界有重大意义或影响的事件，或是阿斯琉斯内与神殿或灵神会有关的事件。 如果时间充分的话，他是想把这里的档案都读一遍的，但神殿内的情况变幻莫测，他决定先去寻找重要的资料。 他找到银谷238年起始的资料，一份份快速翻看起来。 不出所料，这里有所有他想了解的事件的详细信息。 银谷238年的虹草季初，寒流重伤从战场回归。这里没有记录它的具体状况，但能够猜出它已经被污秽之种污染。它在荆棘荒原时就开始失控，污秽之力逸散开来——这点是白晓推测的，污染了荆棘荒原上一个鹳鸟聚集的地点，造成了最初一批毒沼鹳的诞生。 神殿成员在寒流归来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档案记载了寒流传达回来的消息： “我的孩子死了，（带有悲伤情绪的停顿），我在回来的路上，到荆棘荒原了。我受了挺重的伤，但不用担——” 接着是一段无规律的嘈杂信息，然后寒流又说道： “我、眠、王……它，（无法辨别的无规律信息，伴随布满闪烁光点的黑色画面），快、不可……（刺耳的杂音，布满黑白二色条纹、白色光点与难以辨认的语句的画面）这是……那个种子！” 这段信息只是以文字叙述，并没有配置精神力或者信仰之力传输接口，大概原本是一段极尽疯狂与混乱的信息。 不得不说，寒流这前半段话说的，还挺接地气的。白晓这样默默评价道。 他继续看下去。 神殿人员接收到后半段信息，当然相当的担忧，当机立断派遣士兵在峡谷内巡逻防止发生什么状况，同时派遣灵神会的战斗人员与学者前往荆棘荒原探查情况。 等他们到达荆棘荒原，寒流早已控制住了自己，回到了神殿的“第一间”休养。在荆棘荒原的灵神会成员发现了被污染而变得巨大而疯狂的鹳鸟，也隐约探查到了污秽之力。鹳鸟对他们发动了疯狂而猛烈的进攻，最终灵神会折损了一些人，暂时控制住了这些鹳鸟。 恩兰与梧桐叶发觉了污秽之力的危险性，开始积极寻找对策。 十一天过后，毒沼鹳已成规模，对周围区域开始了疯狂的进攻与占领。最终这场羽毛组成的大火烧到了阿斯琉斯，烧到了神性峡谷。阿斯琉斯人开始反抗，但在毒沼鹳规模的逐渐增大中节节败退。 此时的寒流正在同疯狂的自己做抗争。 同年黑土季末，勉强维持住了清醒的寒流，制造出了灭绝铃铛来帮助人类杀死毒沼鹳。档案记录“根据四次检查，荆棘荒原、大雪原与阿斯琉斯已无毒沼鹳活动迹象。” 但根据恩兰的一本笔记，灭绝铃铛或许也受到了污染，与毒沼鹳产生了某种“共鸣”，使得一部分毒沼鹳没有被灭绝——这点在荆棘巨鹫铜那里得到了肯定答复。 同年冰眠季中旬，污秽之力开始扩散，许多人受到了微弱的污染。寒流意识到污染已经无力逆转。它在梧桐叶的建议下，为其制作了两件带有神性的羽衣。 同年冰眠季末，寒流已经陷入几乎完全的疯狂中。双位祭祀决定进行最后一搏，向寒流献祭了自己，希望唤起神的理智，但以失败告终。亚丝娜的身体变为石像，意识消散；昭月的意识一部分消散，一部分成为月石，身躯被制为核。 银谷239年虹草季初，污秽之力全面爆发，一方面从荆棘荒原起，向大雪原蔓延，一方面以神殿为中心，失控的寒流从“第一间”中现身，以神殿为起始点，向神性峡谷散发污秽之力，大量人类与豢养的动物被污染成为怪物，幸存者不得不向神性峡谷边缘和峡谷外逃离。 同年冰眠季中旬，神殿的几名高级人员与高阶战士带领幸存者们开展了第一场反击战，以人类惨败告终。这一战之后幸存者们彻底迁出神性峡谷，此后他们被怪物不断逼迫着向外迁移。 银谷240年虹草季末，围墙建成，将怪物与幸存者隔开。 同年黑土季第1日，恩兰将灵神会多年来的研究成果进行改良，传授给有资质的人。这一部分人开始意识上的训练，他们最初被称为“灵者”，后更名为“猎神者”。 同年黑土季末，梧桐叶披上羽衣，深入峡谷，在“墓地”开始镇守。同一时期，妖兽被这场灾难波及，集体西迁，并制造了高山沟壑与怪物、污染隔绝开来。 银谷241年虹草季初，人类与妖兽达成协议，合作展开了第二场反击战，一度与被污染的寒流交手，最后还是不敌寒流，败退。 档案的记录到此就结束了。 白晓把最后一份资料合上了。 既然银谷239年人类就被赶出了峡谷，那么这之后的资料是谁写的呢？ 他把手里的资料翻到背面，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飘逸的大字： “你肯定猜不到这是谁写的！” 角落里白晓还发现了一行字： “我才不会告诉你这是我写的！” “……” 白晓盯着这飘忽无比的字迹看了一会儿。 这是梧桐叶记录的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冰寒 在快速整理了一下档案中有用的信息之后，白晓趁着还有信号把资料发给了泷。很快泷就充满怨念地回复了一句“为什么我刚刚辛辛苦苦找到了一点点资料你就发现了全部”。 白晓正想对他说一句“别说废话赶紧探索神殿”，就发现手里的通讯器又失去了信号，远程交流的法术也无法运作。 这在神殿是正常现象。 他把抽屉推了回去，准备看看在这一系列事件之前的档案——多了解一点总归是好的。 但事情不会永远如他所愿。 白晓刚刚打开一个抽屉，突然往后一个倒退，顺手把抽屉关上。 “砰！” 厚重的金属制墙壁轰然崩塌，碎裂的大片金属块因为巨力飞溅开来。由于是金属，所以墙壁崩塌出来的碎片块头非常大，如同几颗陨石般向四周飞出，在一声尖锐的啸叫后狠狠砸落在地面上——但没有造成很大的凹陷——毕竟档案室的地板是很坚固的。 白晓堪堪擦着一块巨型碎片向后疾退，接着向上一跃，手指甲陡然变得长而尖锐——这是血脉自带的，嵌入档案室天花板几厘米深，使得他整个人攀附在了天花板上。 零点零几秒后，一只四足着地的怪物冲到了他原先所在的位置。 它的身形在一众高达十几米几十米的怪物中不算非常庞大，但浑身泛着金属冷光的骨甲显得它的身材十分魁梧。它仿佛套着由冰晶与金属混合制成的盔甲，一层层叠起，骨甲的缝隙间隐隐有蓝光涌动，呼出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而上，使得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解冻的狰狞巨型雕塑。 怪物四足着地，有着标配的锐利巨爪，浑身的骨甲在腹部消散成流畅的肌肉线条，加上那条有力的长尾与恶兽模样的头颅，它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怪物模板。 白晓分出神去关注档案柜，在看到有几个柜子被撞扁之后不免有些心疼。他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从怪物身侧滑向档案室外，吸引怪物往外面跑，以免破坏了档案室内的资料。 身后传来砰砰砰的巨响，介于档案室的门是供正常体型的人类使用的，怪物只能将墙壁撞开巨大的窟窿，才能把自己给挤出去。 它看起来对眼下唯一一个活物非常感兴趣。它不使用眼睛定位——实际上它根本没有眼睛，取而代之的，它直接使用狂暴的精神力扫描周遭的一切。 这使得它的动作容易被预测到，也使得白晓自己的动作也能被精神力仔细分析。 白晓往前一扑躲过巨爪，但怪物早有预料，身体同时往侧边一甩，整个后半身撞了过来。白晓俯下身躲避，在从它的腹部下方滑过后，快速一脚踩在怪物身上，向上跃去。 怪物的精神力遍布在周围，所以同时掌控了他的动作，尾巴灵活地一甩，朝白晓卷去。 “嗡——” 由几何图形组合而成的灰黑色物质在空中出现，旋转扭曲成无数根巨爪的形状，紧紧抓住怪物的尾巴。 白晓面前的另一面护盾将怪物转头喷出的寒冷物质反弹到一侧，他同时向上一跃，站在了外观精美大气的吊灯上。 ——不过很快它就不是那么精美大气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四散在空中，内里的光源逐渐逸散消失。 “轰——！”剧烈的气流扑向四周。 怪物从嘴里发出难以形容的怪异咆哮，骨甲形成的金属色利齿上下摩擦着，几滴鲜血顺着其流下。 它的骨甲缺失了一大块，露出鲜血淋漓的肌肉。 怪物的前爪在伸展开，地上划拉了一下，将地面上零乱的玻璃渣扫到一边。 白晓甩了甩手臂上的鲜血，露出四道深可见骨的齿痕。他向下一跳。怪物怒吼着抬起头侧过身，抬起一只前爪，扭头用巨嘴咬向落下来的人类。 白晓的脚上涌出一股无形的力量，一脚把怪物的脑袋踩歪，紧接着他再次一跳，长刀向前伸出，然后往下狠狠一刺，刀锋割开肌肉刺入怪物的内脏里。 紧接着他的意识在物质世界中投射下一股力量，这如寒冰巨兽般的力量从雾般虚无至逐渐凝实，与手中的长刀完美契合。在那一瞬间，这把刀似乎不仅仅是一把无生命的武器，更是一只冷静、沉默又凶猛的巨兽。 长刀在怪物体内爆发出一股未知的能量，推动周围的细胞组织一点点断裂，像是凝结的冰晶碎裂成一小块一小块。 白晓面无表情用力一划，变得异常锋利的长刀轻而易举地在怪物血肉中切割着，所到之处血肉纷纷迸裂溃散，变成细小冰晶般的模样，飞溅开来。 怪物疯狂甩动着身体，长尾用力一扫，摆脱灰黑色巨爪的牵制，撞破两层护盾，抽向了白晓。 白晓将长刀抽出挡在身前，怪物的长尾抽打在长刀的刀身上，瞬间像是极热的物质接触了极冷的物质，尾巴瞬间弹开，一大片可怖的伤口出现在与刀身接触的位置，然后这部分的血肉迅速变成僵硬的一块，从尾巴上脱落下来。 白晓呼出一口气，呼出的气息是异常寒冷的。他被尾巴传来的巨力打退到地面上。现在他整个人的温度都变得极低，浅蓝色的血管像是复杂的图案浮现在皮肤上，苍白色的皮肤近乎透明般显露出蓝色的脉络。 白晓与怪物对视着，他们的意识已经进行了数轮交锋，各种无形的意识衍生体浮现，在空气中展开不可见的战斗。 无形的网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将所有轻微的动作传递回白晓的思维中心，切割着滚滚而来的污秽之力，而他的精神力，化作灵活的巨蛇，张开散发着寒气的巨嘴，露出锋利的毒牙，咬向怪物大海般凶猛的精神力。 怪物看向白晓的蓝色的眼睛，那无焦距而仿佛有烟雾与碎星流动的眼睛让它不敢继续轻举妄动。它缓缓地俯下身，转动着身子，与白晓对峙着。它背上由白晓造成的狰狞伤口，已经几乎愈合完毕。 新的骨甲，像是起伏的可怖群山，缓缓竖立起来，在灯光下反射着金属冷光。 白晓紧紧握着长刀，冰冷的武器通过意识衍生体与他的身体连接在一起，像是他身体的延伸，又散发出其独有的锋利的力量。 这是他除精神力、网外的又一意识衍生体“冷轮”——说实话这个名字是他随便起的——产生的作用，这是与武器有关的衍生体，在战斗中同样有着巨大的作用。 白晓与怪物一样紧盯着对方的动作。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僵持下去了——他已经快控制不住意识内被压制的污秽之力了，思维的混乱让他有些应付不过来，而且他觉得血脉里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冲破束缚完全延展开来。 如果在这时候失控了，他不确定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快速抬起了手中的刀，层层叠叠的浅色气流从周围升腾而起，像是摇曳的火焰。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冷轮 白晓其实并不想与这只怪物继续对抗下去。 他又不是专程来搞事的。现在来到灵神会的总部，是一个难遇的好机会，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战斗上。 火焰般的浅色气流如汹涌的浪潮，扑向怪物的身躯。怪物对着气流喷吐出一股冰冷的液体，在接触到空气时快速炸开，与气流对上。 空中随即响起“叮”的一声，带着点点震动传开。 怪物那由骨甲组成的利齿，上下咬在长刀上。那足以咬穿金属墙壁的利齿，却无法突破长刀的防线。 白晓的长刀上充斥着一种锋利的“感觉”，那是无形的不可捉摸的力量，像是极薄的冰晶般向外四溅，怪物的利齿上开始出现古怪的裂痕，凌乱交错，犹如某个被冻僵的脆弱物品被敲碎。 作为白晓自创的第二种意识衍生体，“冷轮”的最大作用就在于对于武器的强化。它能够将白晓本身的特质传递到武器上，这是一种近乎于概念施加的能力。它使得武器更加坚固与锋利，并且能够拥有变化多端的能力。 这看起来是一种并不实用且简单的衍生体——毕竟在有远程法术的情况下，对近战武器的需求大大减弱，而使武器有额外的能力，也是许多法术能够办到的。 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白晓所处的阿斯琉斯，需要意识与物质的双重比拼，而远程的元素类法术效果并不明显——这是由于阿斯琉斯遍布的污秽之力，它会影响对于元素的操控并扭曲它们，可能用精神力聚集起来一些水分子，在冲向敌人的过程中就会被污秽之力冲击而溃散。在这种情况下，执在手里的武器，少了些弯弯绕绕，反而效果显著。 而冷轮对武器的强化，也不是寻常的法术能够媲美的。它是白晓与武器连接的桥梁，能够将性格及其他一些特质转化为难寻踪迹的攻击，并且使他更好地掌控武器。由冷轮加持而带起的攻击——那些碎裂与冻结，与寻常现象发生的经过不同，其攻击轨迹难以追踪，几乎像是在无因的情况下产生了果。在这方面白晓运用了奥术知识与意识投射的原理。 冷轮运用在实战中也算是效果显著。怪物感觉自己的利齿将要崩裂，最终选择了松嘴，微微后退了一步。 浅色的气流散开了，如浅潭中的鱼儿般游动离开。其途经之处，墙壁、吊灯、雕刻表面都凝结了一层冰霜，除此以外还有大片大片古怪的痕迹，粗糙不平地凹陷下去。 怪物喷吐出的物质溅落在地上，如弹珠般跳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滚落开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尾端带起一股烟气。 白晓和怪物各退一步。 怪物没有眼睛，但它的头颅朝向白晓的方向，像是在用不存在的眼睛打量他似的。它左右摇了摇长满尖刺的尾巴，微微张开嘴，似乎在犹豫着。 骨甲延伸而来的利齿，在缓慢修复着。张开的巨嘴里，露出了银灰色的牙齿，如同是银制的。这真正的牙齿中，犬齿尖锐无比，臼齿也很发达，同时拥有一部分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的特征。这些牙齿比起骨甲形成的牙齿，要短一些，看起来威慑力没有那么大，但绝对拥有不小的攻击力。 白晓现在只想摆脱这个家伙，最好让它离开得越远越好，不要破坏了这里的文献资料。 他们势均力敌，若真的要打下去，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 怪物发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嘶吼声，银色的牙齿露出，丝丝寒气逸了出来。它俯下身子，做出攻击姿态，然后一跃而出，周身闪烁起了夺目的光亮，像是闪电般咄咄逼人，在层层叠叠的骨甲上跃动着。 它一爪伸出——完成这一跃的动作只不过在一秒之内而已。 看来怪物并不想就此离开，对于正常生命的攻击欲战胜了理智。 白晓对上它并不担心会有生命危险，但会不可避免地受伤。而且此时他已经快压制不住意识内的污秽之力了，再拖下去他可能会发生异变。 思维急转间，他轻盈一跃，踩在了怪物的爪子上，避开怪物转过来的头颅，向着一侧跳在墙壁上，脚一踩，与怪物擦肩而过，向着反方向奔去。 怪物的骨甲缝隙内蓝光闪动，发出发着光的高能粒子流，在空中曲折行动，宛若铺天盖地的闪电，尾端带出一道道蓝色弧线。无数条线汇聚成一点，冲向白晓。 同时怪物转过身来，长长的巨尾甩动间击破了一面墙壁，脑后的犄角戳穿了另一面墙壁，头颅一个转动，把一个吊灯撞得粉碎。 它的后腿肌肉一绷，利箭般冲了出去。 白晓的背后产生一层又一层的灰黑色盾牌，在几何图案的不断变幻间，阻挡着轨迹多变的粒子流。 他接着猛地一个转身，盾牌已经与粒子流共同消散。他的长刀刹那间变换为鹰首斧，柄部变长，刃口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与怪物前伸的头颅狠狠撞在一起。 一股巨力传来，白晓借力往前冲了几步。怪物的头则微微后仰，脚步顿了顿。头部出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周围骨甲脱落，皮肤与血肉变得僵硬，然后碎裂开来。 白晓片刻不停地狂奔着，同时快速应对着身后的进攻。 “嗤——” 一股深蓝色的气体擦着白晓的右肩划过，在地面上切割开一个二十厘米深的凹痕，寒气四射。 怪物一直紧追不舍，同时它的攻击也越来越狂暴，各种攻击层出不穷，迫使白晓需要拼尽全力来应对。 他想把怪物引出这片区域。 “呼——呼——” 冰冷的呼吸，在空中逸散开来。 这块区域内的温度，因为两只生物的一追一跑，以可感的速度降低着。 白晓再次被怪物追上。他只能跳到它的背上，借此躲过一束吐息，接着快速移动着引发怪物的动作。 很快他便拔下了怪物的一根利角，将其用力刺入怪物体内后，他一斧子拍在怪物脸上，趁着其调整的时间一跃而下，继续奔跑着。 白晓沿着楼梯来到一层，向着进来的门跑去。 他清楚现在的自己看起来绝对不像正常人，他感觉血脉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污秽之力也叫嚣着要冲破束缚，扭曲他的每一个细胞。蓝色血管组成的脉络开始衍生，一丝丝一缕缕无形的寒气弥散开来。 “嗵！” 他推开了面前的门。 怪物果断地跟着他冲了出去，但在看到面前荒草丛生的花园时，却犹豫了一瞬。 白晓趁机绕后，气流在他面前凝聚起来，然后狠狠对着怪物推了一把。 怪物已经用精神力发现了这一切，但还是晚了一步。 它被推进了树木丰茂的花园中。 “嘶嘶——” 感觉到活物，原本懒懒散散的藤蔓明显得活跃起来。它对于怪物的兴趣远大于对白晓的兴趣。周围的树木也摇动起来，树叶簌簌落下，地面上根系突起，一股怪异的香味弥漫开来。 怪物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咆哮，扭动挣扎着身躯，但最终被绿叶所吞没。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灰尘 这个花园如此的安静，没有一种动物出没，就代表了它可能对其他生物有很强的攻击性。 虽然白晓不清楚这个花园为什么对自己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攻击倾向，但很明显，困住——甚至杀死这只怪物的计划成功了。 于是他又退回了建筑内，顺便在门口布置了一个预警装置与屏障——但因为在神殿的缘故它们时灵时不灵。 白晓做完这一切，转过了头—— 眼前的景象变了。 这个改变是他没有察觉到的，就像是这里的布置本就应是他现在看到的这样。 华丽的银光雕刻布满了所有墙壁，一直延伸到圆润柔和的穹顶；地面上的一条条凹槽组成了一个复杂的月阵图，凹槽内有着什么东西在散发着熠熠银光；宽广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平台，月阵图的中心在平台边缘陡然上移，透过穹顶玻璃，月光照下，在空中形成立体的浅色图案，将月阵图的所有线条汇聚在平台中央的一点上。 这幅遍布整个殿堂的阵图线条在洒满月光的空间内蔓延，犹如最为精美华丽的立体投影，最终在平台中央汇聚成一束光柱。 白晓走上前去仔细端详，发现这也并非单纯的光柱，其中有许多灰尘般的微小物体在旋转涌动，就像是平日里在光束中看到的飞舞的尘埃，但没有那么杂乱无章。这些尘埃很密集，组成一个平稳的、旋转着的柱子，每一粒尘埃向外发出微弱的光芒，组成一个光在明暗间交替变换的光柱。 这不会是…… 白晓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他抬头看去，目光顺着尘埃光柱向上，正对着光柱的屋顶，使用一小块透明的材质制成。但那绝不是玻璃，其上的特殊花纹，不是当时的玻璃制作工艺能做出来的。 这是灰尘金，一种特殊的合金，它的材料包括一种特殊的尘埃状物质“月色尘”，以及数种被列为机密的金属、非金属材料。最好的灰尘金是全透明的，看上去无一丝杂色。 灰尘金又分为两种，一种能够使得精神体和月色尘自由穿过，并起到增强精神体与月色尘结合的稳固性和灰尘柱强度的作用；另一种灰尘金——常被称为“暗灰尘金”，能够几乎完美地阻隔精神体和月色尘，它的周围呈现精神力的真空状态——就好像人在真空中无法呼吸而不能存活，精神力在暗灰尘金周围会无法维持形态，像是被“杀死”般迅速消融。 灰尘金是为了灰尘钟的构建而造出的产物，暗灰尘金则是研制过程中意外出现的额外产物，前者基本只用于灰尘钟的通道构建中，后者被用来搭建特殊建筑或制造武器。 这些资料都是白晓东拼西凑出来的，是关于灰尘钟的信息。 所以这道灰尘柱，应该就是灰尘钟的起始通道。 一道明亮的光之线条从眼前流过，柔和的光芒映在眼里。白晓看着前方大片的有规律的线条在灰尘柱周围涌动。 这些线条……应该是万月阵图。 普通的月阵图是平面的，是二维的，而万月阵图要更上一层，它是三维的，而它的功能当然更为强大，能够影响很多东西。 白晓没有想到，灰尘钟通道的构建上要用上万月阵图。 比起灰尘钟还有只言片语流出——例如灰尘金、月色尘、通道等等，万月阵图更加神秘。它的用途对白晓而言是未知的，似乎仅仅是用来进行一些保密性很高的工程的。 白晓继续抬头望去。那灰尘柱透过灰尘金，向外延伸开去。万月阵图的线条在靠近灰尘金的地方缠绕上灰尘柱，经过这些线条之后，灰尘柱便不再发散光芒，隐藏在了夜色里。 灰尘钟不在神殿内，而是在峡谷内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在一个小小的钟塔上。这条灰尘柱，在神殿与灰尘钟间构建了一个精密的通道，具体效果未知。白晓唯一知晓的便是灰尘钟的用途与精神力有关。 ——也不能这么说，从现在的角度来看，灰尘钟与月色尘应该能够搭载意识。 意识虽说超脱于物质世界，但实际上与物质世界的身体紧密相连，它们就像是同一个生命在两个世界的躯体，所以将意识长时间完全被剥离开并保存，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灰尘钟做到了，并且它似乎还有其他的用途。 两个过去阿斯琉斯的代表性创造近在咫尺，白晓在瞬间起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他不得不把寻找神力或昭月精神力残留的任务又往后挪了挪。 他意识到灰尘钟或许仍在工作，所以他不便大量收集灰尘柱中的月色尘——这很可能导致灰尘钟的通道运转出现问题。 可他还是想尽办法弄出了一颗月色尘——在不干扰灰尘钟运转的情况下——真的是很小的一颗，放在手中几乎看不见。 白晓把它收好，然后把绕着整个大厅走了一圈，把万月阵图的每一根线条都记录下来，通过不同角度的画面，在脑海中绘出万月阵图的完整图像。 虽不知具体用途，但有空他会尝试还原这幅阵图，甚至包括灰尘钟的通道。 前后大约花了二十分钟，他终于把这个大厅里所包含的巨量信息全部记录，然后穿过大厅，走向对面的通道。 这个大厅肯定相当重要而隐秘，但可惜，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类似于神力的气息。 视线中的画面又发生了衔接流畅的变换。月光与黑暗褪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正在咆哮的怪物。它的样貌勉强算得上狰狞，整体线条流畅，没有太多骨甲、骨刺，身体细长如蛇，最为显眼的是它背上腹下的两张巨嘴，几乎贯通身躯，细密的利齿外翻，紧跟着露出猩红色的牙龈。 嗯……在这只奔跑着的怪物的前方，还有一个相比之下十分渺小的直立生物。 “白晓！”人型生物大喊道，“帮我！一起！甩掉它！” 他们都是正朝着白晓冲过来的。 白晓往后看了一眼，安心地发现身后已经不是那个大厅而是一段走廊了。于是他一个侧身，让怪物从身边跑过去。 “呲呲——”怪物跑动的声音渐渐减弱，它晃动的尾巴最终消失在了视野里。 白晓原地等了一会儿，泷又从走廊的远处跑了回来。 “你怎么不帮我？”他一拍手上的血迹，第一句话就发出了凄厉的控诉。 “我觉得你挺好的，声音这么响亮。”白晓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不需要我帮忙。” 这种在能力范围之内的情况，自己解决才是在阿斯琉斯正确的选择，不然事事要靠他人的援助，这个人离废掉也不远了。这个道理泷也懂得，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你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了吗？”泷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然后追了上来，问道。一边问，还一边扬了扬手里的一叠资料。 “……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但具体的资料没有发现。现在估计也找不到档案室了。”白晓回答了一句，然后问道，“你找到了什么？” 泷把手里的资料展开。 “我刚刚看到这份资料，那只怪物就出现了，我还没看一眼，只得拿着它跑了出来。”他翻到资料的正文部分，“所以我也不知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诺德娜 怎么会这样…… 泷盯着通讯器上大段大段的资料，表面神色平淡，实则痛心不已。 为什么自己刚刚从一本小女生的日记中找到了一点线索，白晓就把整个事件的资料找出来了？同样是随机传送，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 深感自己脸黑的泷默默给白晓回复了一句，然后通讯器的画面抖动了一下，就黑屏了。 又没有信号了。 泷敲了敲通讯器，没有反应，便把它收了回去。 他抬起头，眼前的场景又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变化。面前的殿堂，大气恢弘，无数精密晦涩的银白花纹沿着金属框架扩散，游蛇般遍布纯白墙壁。 很眼熟…… 泷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高大雕像。 他兜兜转转，竟然被传送回主殿了。 不知道现在开门能不能出去…… 泷并不是真的想离开这里。只是这样想了，便这样做了。 刻有华丽图案的厚重大门被向内拉开了——但只开了一条缝。泷小心地向外望去。 下一刻他瞳孔因为惊惧而微缩。 透过狭长的门缝，他看见门的另一边是一片昏暗，难以辨别是在外界还是在神殿内部。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碰上麻烦了。 门对面，一只体态高大的虫子，与他对视着。那张狰狞的面庞，与他只有五厘米的距离。 在它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难以数计的虫群。 泷话不多说，转身就跑。 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在空阔的主殿内回荡着。身着长袍神秘威严的雕像，微微扭了扭头，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人类飞奔过大厅，一头扎进一条通道内。 “砰！” 厚重的神殿大门被推开了。一声巨响中，一大片黑压压的虫子嗡鸣着飞了出来。它们样貌形态类似，都有着较为高大却纤瘦灵活的形体，外骨骼呈现暗红色，在月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泽。它们的总体形态类似于蚂蚁与马蜂的集合体，但口器更加长和狰狞，几对肢体形态各异，甚至毫不对称，可看得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凶器。 这些虫子背后的翅膀很大，但似乎不是实体，互相间能够如幻象般穿透。这些半透明的翅膀飞速地上下扇动着，其上诡异的花纹在移动中连成一个个难以形容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案。 它们快速穿行过殿堂，紧追着泷进了通道。 在短暂的黑暗后，泷的眼前重新有了光亮。 面前是一条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周围的墙壁似乎由木头制成，颜色偏暖，与之前所看到的种种色调形成强烈反差。在踏入这条走廊的瞬间，一切似乎都变得温暖起来。 可泷的心情一点也不温暖。他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 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 身后追赶他的是被称为“诺德娜”的一种污秽者，级别是“尖峰利兽”。 尖峰利兽比戍守者还要高一个等级，在神性峡谷是仅次于邪仆的存在。它们的数量十分稀少——这里的数量指的是种类数量而不是个体数量，要不然光是泷碰到的诺德娜，其数量就是全峡谷的戍守者数量的数倍。 泷对自己还是有点数的。他连戍守者打不打得过都是问题，更何况高一等级的尖峰利兽。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 诺德娜在已知的尖峰利兽中不算是最强的，只能算是中等吧。但毫无疑问诺德娜是最难缠最麻烦的尖峰利兽之一。它们的数量占优势，能够使用虫海战术，也能够灵活分配，分成一个个小队从不同路线追击敌人。 泷在心里暗暗叫苦。他现在的确有点想离开神殿了。 他在厚重的地毯上飞奔而过。这毯子减弱了他的脚步声，也就使得虫群扇动翅膀的声音更为响亮和急促。 这是什么地方…… 泷在速度方面并不占优势——这是与诺德娜相比，实际上他的速度可以与这种尖峰利兽比肩，说明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依靠灵活的走位，他依旧能保持领先。所以他分散了小部分注意力，观察着这条走廊。 浅黄色的光芒从头顶的荧光石中洒下，将所有东西笼罩在一层柔和的、温馨的光晕里。两侧每隔十米左右能看见一扇门，颜色为米白色，边框上有着一些浅色的花纹，与浅褐色的墙壁完美契合。整体色调显得十分柔和。 这条走廊的风格与整个神殿都格格不入。泷怀疑自己被传送到外面的某个地方了。 不过破坏了整个氛围的是，在走廊中央凌乱摆放着的一些木制杂物，一个飞奔的人，以及一群紧追不放的巨型虫子。 泷在这些庞大的杂物间穿行着，借用它们抵挡虫群片刻。 他从一个像是架子般的物体中间的缝隙中穿过。身后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已经是一片狼狈的废墟。 终于，泷心心念念的岔路来了。 看着面前的两条道，他眼睛一亮——当然这只是照明光映在眼里产生的。 泷快速释放出早已编织好的术法。 无形的触角化作一张庞大的三维幕布，铺展开来。空气开始抖动，周围的墙壁、地面上的地毯逐渐变成模糊的虚影。 诺德娜躲闪不及，冲入这块幕布中，瞬间像是没入水面之下的另外一个世界，身形变得扭曲模糊起来，像是水波摇动着。某种无形却有色的矛盾的东西，在它们身上升腾开来。 泷知道这只能阻挡它们片刻，不敢久留，在岔路口快速布置了一番，留下诸多充满迷惑性的把戏，便选了条岔路跑了。 然而，他并没有沿着这条道一直跑下去，在抛下诸多迷惑性陷阱后，他转身拉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传送走传送走传送走传送走……在推开门的同时，泷的心里不断念叨着。 离这些诺德娜越远越好！ 可惜，他的运气自从到了神殿之后，就不是很好。 ——其实是非常差。 泷看着面前寂静的暖色调房间，脸色极差。 这间房间的一切布置都很温馨。整体是木头的天然颜色，配以浅红色、米白色、白色的家具，以及浅黄色的荧光石，让人感觉浑身都温暖了一些。 但这绝对、绝对不正常。 神殿里会有这样的配色？这样温馨的房间？ 这里到底是哪儿？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安 “嗡嗡嗡——” 外面传来极轻极轻的翅翼扇动声，由远及近，再至远。 泷靠在门上，聆听着这阵声音的远去。因为这扇厚重的门的阻隔，诺德娜的声音非常轻，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如同一阵细微的风吹过，带起些许尖锐的呜咽。 嗡嗡声渐渐消散了。 可泷没有动弹，依旧靠着门，一只耳朵紧贴着门。他感觉这扇门应该是木制的，但看起来似乎比大部分金属还坚固。 他在耐心等待。 过了一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泷感觉心脏跳得飞快，面前装潢温馨的房间似乎在扯动着他的神经，某种未知的不安感慢慢渗透过来——门外又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与泷贴得极近，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门上、墙壁上爬动，长有细密毛发或者尖锐爪子的肢体在木头上刮擦着。 就知道诺德娜还没有走。 泷不敢松懈，仔细地聆听着外界的动静。 它们还在游走……有翅翼扇动的嗡嗡声返回，由远及近，似乎在自己所处的地段来回地飞了一阵，然后又沿着泷跑来的方向飞去。它们在墙壁上爬动的声音没有停歇，杂乱的微小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咚咚”声，似乎是在用附肢敲打着什么。 可能是在检查每一扇门…… 泷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分析着。他一动不动，担心自己的动作会被探查到。 它们在外面检查了许久没有离去，泷也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不过让他感到疑惑同时略微安心的是，诺德娜似乎没有进入房间内检查的打算。 虽说他尽力让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诺德娜的动静上来，但他的视线，却慢慢地、慢慢地落到了房间内。 木头的浅褐色、浅棕色为这里的主色调，房间内有着米白色的柔软的小床，白色的柜子，以及其他一些色调类似的家具，颜色都微微透露出暖色调的色彩，与墙壁、黄色灯光相得益彰。唯一显得显眼的，便是一些浅红色的纹路。它们看起来像是家具的装饰，以某种浅红色丝线缝在被子上、地毯上，柜子上也涂有浅红色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毛线制成的球状工艺品，同样是浅红色的。 这种浅浅的红色，乍一看为房间添了几抹亮色，显得温馨。但多看一会儿，就会觉得这颜色有说不出的怪异之处，就好像这浅红并不是世界中该有的颜色，而是由不能述说、不能目视的怪物的鲜血，和上无法言喻、无形无状的未命名之水而制成。 这浅红色忽然变得刺目起来，似乎有扭曲的不详的东西，想要蠕动进他的眼眶。 泷别开眼。 浅红色依旧残存在脑海内，像是一道道弯曲的烙印，在视网膜上刻下晦涩的文字。 诺德娜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了。它们似乎已经远去，只留下一点附肢摩挲墙壁的余音，在耳廓上回荡了一圈，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泷感觉心里有点慌。 他绝不承认这是自己主观的慌乱。 这一定是这个鬼地方造成的。 泷觉得自己太倒霉，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说，还遇上了诺德娜这种尖峰利兽，最后被追着不知被传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来。这个地方的布置，这些浅红色的色彩——现在甚至是那颗散发着黄色光晕的荧光石，都让他感觉莫名的恐慌。 现在他仍无法确定诺德娜是否真正离开了，到了尖峰利兽这种级别，虽说污秽之力会让智商打个折扣，但诺德娜的智慧也绝对不低了——至少与人类相仿。 可泷也不想再一动不动下去了，一直待在这间房间里，他感觉自己迟早会疯。 他缓缓地挪动脚步，时刻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在门周围走了几步之后，他觉得诺德娜是真的已经走远了。 ——不然他移动的那点微小动静，应该会被察觉到的。 至于诺德娜会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之类的，他已经不想管了。 泷控制住自己不去回头看房间内的布置，缓缓打开了房门。 外面很安静，只有一堆像是被风刮起又被狠狠抛出的废墟，暗示着之前这里经受了一场多么严重的浩劫。 泷感觉自己冷静了一点，于是轻手轻脚地动了动这片由木制杂物组成的废墟，在其中找了一个隐蔽的空档，钻了进去。瞬间，他感觉安全了许多。 急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减缓速度，很快恢复到正常频率。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开始一点点整理混乱的思绪。 首先，这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道。 其次，这个地方的用途是什么？ 不知道。 第三，这条走廊通向哪里？ 不知道。 最后，这个地方……为什么会让人有莫名的恐慌与不安感？ 怎么可能知道。 泷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在此之前，他遇到过无数次比这更诡异恐怖的情景，也在生死危机下铤而走险过数不清的次数，但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特别。 这种不安，这种恐慌，就像是躺在床上，精神疲乏却怎么也睡不着，喉咙、额头、鼻腔有种难以言喻的冰凉与不适；又感觉像是半梦半醒之间，吞下了一种古怪的方形物体，在上颚处留下空气流动般的痕迹。 十分怪异，难以形容。 泷挠着头，把头发搞得一团乱，又把发丝理顺，这样重复了几遍。 说不定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寻常的地方，被污染后才变得面目全非。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 可这个地方带给自己的感觉，与污秽之力的那种癫狂混乱，又有点不同。具体不同在哪里，泷也说不出来。 算了。 他从木头废墟里爬了出来，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木屑。 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探索一番。 做人不能怂。 他抬起头，向前走了一步。 剧烈的风声传来。 泷立马收回迈出去的腿，一个侧身，往废墟里一钻，伸手拿了一块木板，往空缺处一盖，躲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很是熟练，毕竟他在心里把它排练过很多遍了。 “哗啦啦——” 无数张雪白的纸在空中飘飘荡荡，密密麻麻的微小木屑夹杂其中，被一阵风裹挟着，不快不慢地飞了过来。 细密的木屑飘扬在空中，在荧光石的照耀下，竟像是在发光一般，反射着点点温暖的光晕。 风慢慢地消散了。纸张纷纷在空中左右摇摆着落了下来，如同蹁跹的落叶。 一叠被钉起来的纸，正好落在了泷的面前，与他只有几块木板的距离。 看起来像是一叠资料。泷的手有点蠢蠢欲动。 就在他从木板的缝隙间将那叠纸拿了过来后，泷的眼前，蓦地出现一个人。 泷抓紧了手里的资料，紧紧盯着突然出现在走廊的这双苍白的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篇档案 编号：【8】-135 姓名：维亚娜拉 项目总负责人：梧桐叶 介绍： 【8】-135呢——哦对了大家都称她为“维亚娜拉”——她是负缝合的第一百三十五个作品——这当然是废话啦从编号就能看出来。作为第八间创建以来的第135个作品，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作品——什么？这与她是第几个作品没有关系？但如果不在前面加上一个“作为……”而直接跳到了评价，毫无疑问是一句不完善的句子，至少这样的句子不是“恩兰式”的作品——我知道你会看到这份档案的，恩兰，我知道你现在脸上是什么可笑的面无表情。 嗯，总而言之——虽然我也没有写什么呢你们就随便看看吧——维亚娜拉的诞生不免有一些巧合的元素，同时也代表了神殿负缝合技术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可喜可贺！维亚娜拉无论从能力还是神智上来看，都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作品了。 她的能力十分出众。这次我们可敬的实验员们在负缝合过程中加入了另外一些调味料——啊你们都懂的，无非是现在正开发得热火朝天的附空间力量，以及自泛世界而来的那种怪里怪气的混乱力量——我实在羡慕这两个项目，斯塔、黑岚，你们俩肯定从那令我嫉妒得发狂的巨额经费中谋得了不少好处吧？ 维亚娜拉善于扭曲空间与污染心灵，加上她的模样，让她像是一个民间传说中的鬼怪角色。根据测试，她能够同时使得阿斯琉斯半数的空间通道完全扭曲；而据计算来说，她能够以一己之力摧毁整个第八间——当然这只是理论数值。与此同时，我也不得不提到娜娜在一次测试中导致全部测试人员变成丑陋的怪物的事实，她的心灵污染也得到证实至今仍在不少人员上起效，她使这些人变得思维混乱而邪恶——“邪恶”，多么合适的形容词啊是不是，那是一种令人呕吐的思维模式——不要怀疑，是真的呕吐哦。 当然是额外的调味料带来的能力，当时主导这次手术的实验员估计也没有想到会给维亚娜拉带来这样的能力吧。既然是负缝合的产物，最主要看的当然还是她在这方面的性能咯。毫无疑问，维亚娜拉是个全才，刚刚诞生的时候，她就已经能无意识地转化出一些低等的作品了。 她的出现无疑是负元素复兴的前兆。她近乎完美地展现了在我们的猜测中负元素应有的能力：泯灭、转化、逆导。无论是哪一方面，她都很优秀。我不得不说，她应当是个全面发展的小朋友，我们欠她的奖章奖状多得数也数不清。 如果能够深入解析维亚娜拉使用负元素的原理、以及她的其他诡异能力，阿斯琉斯的高端知识将会迎来一次巨大的革新。 但是我们没办法解析啊哈哈哈恩兰你气不气啊？ 好了，我想关于【8】-135的能力，就是这么些要说的了，具体的测试过程与数据会另附在档案里的（假装正经）。 接下来说一说这个小姑娘的其他信息。 没错，她是一个小姑娘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等等我是不是在名字和人称上就已显示出了这一点？ 【8】-135从外貌看起来是一名约为十岁的女孩，黑发黑眸。 维亚娜拉原名维妮，原身为一名来自普通人家庭的女孩，无兄弟姐妹。于银谷228年冰眠季，其家人因为杀死了邻居一家六口而全部入狱——具体原因又不是重点，即使你们很好奇一个平凡无奇的家庭为什么会合力杀死了邻居一家，我也不告诉你们。维妮作为处理尸体的帮凶，原应进未成年人监狱接受非人待遇，但我正好在一旁围观，看着姑娘实在可怜，心生不忍，便带了回来作为负缝合的第135个实验品。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实验品不足的问题，又展现我的仁慈，岂不一举两得？简直被自己的聪明所震惊到了。 在经过负缝合后，维妮失去了原本的记忆，性格似乎也产生了一丢丢变化，从原来的腼腆温和，变得冷漠而疯狂。于是我大手一挥，给她取了个新名字“维亚娜拉”，意为“天真的少女”。 维亚娜拉通常身着一袭黑白灰相间的裙子，样式为普通人家常见的“小姑娘裙子”样式——鬼知道这样式叫什么名字，你们自己意会一下。她的皮肤苍白，硬要形容，应该像是玉石，但又更通透一点。她的面容能用精致漂亮形容，即便我对女性没有什么感觉，看到她也不禁赞叹一声。她的移动方式为普通的走路，但真的，相信我，一点声音也没有。 有时候她也会飘浮在低空中或者瞬移——有点惊悚是吧？我们的一次性测试人员已经不知道被吓死过多少人了。 维亚娜拉的性格比较奇怪，一方面她对于杀戮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一方面她又天真得像个十岁的孩子——等等她好像本来就是十岁来着。除此以外，她对温馨的家庭、热闹的环境有着极端的执着。于是我们特意为她打造了“第九间”作为她的居住地点。许多不会破坏环境的实验都在此地完成。我们还安排了许多人员居住进第九间，又把这个地方装修成很温馨的样子——呃，依我看，这个配色更像是那种专门为某种不能明说的生命运动而准备的旅馆房间配色。 无论怎样，我们花了极大的精力和心血（关于配色、布置等等）打造了第九间这样的一所牢笼，来锁住维亚娜拉，以及她的一些转化者——大部分也都是小孩子或者小动物之流。 如果有外人来参观——我说的就是你，恩兰，一定会被走廊上的那些怪异的木制品吸引住目光。这是维亚娜拉制作的东西，对她来说这可能是玩具，是执念——哦对了忘说了，维亚娜拉来自一个木匠家庭。 好啦，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最后说一下关于【8】-135的禁忌。 第一，不能提到关于维亚娜拉过去——也就是她是维妮时的任何事情。 第二，不能在第九间提到任何关于负缝合的字眼。 第三，不能对第九间的任何布置进行评价。 第四，这点很重要，绝对、绝对不要毁坏走廊上的那些木制品——一点刮擦都不行！！ 啊，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有点紧张？ 放松一点。 反正碰到维亚娜拉，你也只有活和死两个选项而已哦。 请不要批评这篇介绍里全是废话，我会很不开心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两个猜测与其他人 “没想到啊，那个小姑娘的来历也很厉害啊！”泷在看完这份资料后，非常真情实意地称赞道。 白晓把手里这份充斥着挺好玩的废话的资料合上。这份资料不仅有对维亚娜拉的介绍，并附有厚厚的一叠实验报告，从各个方面详细地体现了维亚娜拉的能力与性格。 不过，这份资料对于白晓与泷找到此行目标方面，没有直接的帮助。 当然资料的价值还是很大的。 “之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白晓思索着，随口问道。 这份资料写于银谷228年左右，而污秽之力开始爆发是238年的事情，可介绍中却提到了“自泛世界而来的那种怪里怪气的混乱力量”，估计就是污秽之力。 这样一来便有了两种可能性。一是阿斯琉斯的神殿早在寒流被污染之前就接触到了污秽之力，并且开展了研究；二是寒流早在银谷238年之前就已被污秽之力污染，只是在战争后污秽之力才爆发了，导致它变得神志不清。 “不要用‘逃’这个字啊。”泷耸耸肩道，“后来她好像没有发现我。径直离开了。我便从藏身处爬了出来，一直往前走，在拐过一个弯后就被传送出来了。诺德娜似乎也被甩掉了，就碰到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只怪物。” “……” 无论怎样，阿斯琉斯早早就开始研究污秽之力是很可能的事了。 根据以往的资料和这份档案来看，过去的阿斯琉斯，不仅仅是白晓原来想的不比外界差那么简单，银谷时期的阿斯琉斯，在神秘学上的造诣远远超过了当时的外界一大截，放到现在来看，那时的许多产物，仍旧是十分先进的。 这样一个地方，竟然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籍籍无名——不，现在的阿斯琉斯，倒是危险、恐怖的代名词，十环以下的存在都不愿过来，十环以上的老家伙们也对这里颇为忌惮。 难以置信。 银谷时期的阿斯琉斯，有着了解外界的信息渠道，却因为地理位置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因素，很少参与到外界的事务上来，基本是独立发展的。 白晓还有一个疑问。 “根据种种资料来看，阿斯琉斯过去应该是很强大的一个地方，什么负缝合、灰尘钟、月阵图，这类成就有很多，甚至早早地对污秽之力开展了研究。那为什么在面对污秽之力入侵的时候，显得非常无能为力呢？”泷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白晓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他说，“过去的污秽之力和被污染的怪物，比现在我们所见的，要更加强大。” 强大到，即使是鼎盛时期的阿斯琉斯，也无法抵挡的地步。 “有可能。”泷思索了一下，问道，“那为什么现在的怪物又变弱了呢。” “或许有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了。”白晓抬头看着面前仿佛无穷无尽的走廊，“又或许，那些强大的怪物都藏起来了。” “你这语气……讲鬼故事呢？”泷双手环抱，“不过好像是有一点细思极恐的感觉。” 在一切都在飞速进步的今天，似乎只有阿斯琉斯是在退步的。 但，阿斯琉斯的文明真的倒退了吗？现在他们所见的是真正的阿斯琉斯吗？ “如果真的有那种层次的怪物还存在着……”白晓说道，“也轮不上现在的我们去对付。” “对……”泷赞同道，随即又低声嘀咕道，“可如果阿斯琉斯背后还有这样的事的话，有一些人总归是知道的吧……” 是啊。 神殿对于猎神者中的一部分人来说，并不是难以探索的地方，这里储存了大量文档资料，古往今来，按照泷和白晓这次的发现之丰富来说，总会有不少人发现这类资料的。 而且历史是一种顽固的、难以消亡和被抹除的东西，即使过去的故事像是水流被大坝拦截一般阻隔在尘土里，总会有一群知晓历史的人来把控这座大坝。 两人小小地就此讨论了一下，当然是什么结论都没有的。 两个小人物能知道的信息太少太片面了。 “我觉得我们在自己吓自己。”泷耸耸肩，“这个——有东西来了。” 白晓也感受到了动静，同时随口问道：“你是不是通知了其他人？” “猜到了？”泷与从拐角匆匆跑过来的西西弗里娜打了个招呼，同时低声说道，“实际上，这次行动我几乎告知了所有认识的人。我本意是想探探老一辈的反应。” “嘿！”西西弗里娜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拍着泷的肩说道，“我之前可是看见你了，泷。我当时在一间房间里，刚把门开了一条缝，就看见你被诺德娜一顿猛追，当时你的表情，你自己绝对意识不到有多好笑！” “当时你的脸上有三分遇到诺德娜的惊恐，五分发现诺德娜跑不过自己的得意，还有两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茫。你是迷路啦？”西西弗里娜的红色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一手靠着墙，笑问道。 泷瞪大眼睛，骂了句脏话，随即说道：“什么啊？这个地方的空间这么凌乱，鬼知道下一步就被传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我也真是倒霉透了，才碰上了诺德娜——我以为我能出去了呢。” “啊？这个地方有随机传送？”西西弗里娜摊摊手，“我没有碰到啊，我是按地图一路很顺畅地走过来的。” 泷随即又骂了句脏话。今天他的运气最为差劲。 “地图？”白晓在一旁问道，一边思索着西西弗里娜为什么没有被随机传送来传送去。 “嗯。花鸟给的。”西西弗里娜爽快地说道，“我们俩一起来的——我告诉你们我和她的关系可铁了。她对这里明显很熟悉，给了我一份地图说要分头行动，就往东边去了——顺带一提我们现在处于……嗯我看看，在神殿的正西区域。” “花鸟？”泷微微皱了一下眉，“她……” “除此以外，还有谁来了么？”白晓问道，心中也在思索花鸟来这里的原因。 总归不全是为了陪西西弗里娜才来的。 “嗯……”西西弗里娜看向上空，思考了一会儿，“我觉着吧，凯也可能会来——他不是与泷你的关系还不错吗？我听说维吉尔德那一辈也会有人来，可能是放心不下我们这群年轻人。除此以外……原来吉纳尔说要来，但霖不想来，不知道他们最终来了没有……” “无论如何，来的肯定实力不弱。说不定卷卷头老太婆也要来呢。”西西弗里娜总结道。她所说的“卷卷头”是一位比他们年长半代的猎神者，似乎与西西弗里娜有过几次争执。两个人可谓是互看不顺眼。 “反正之前是一个没见到……”泷耸耸肩，说道。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三人的目光，看向身后的走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活捉 泷看了一眼，立马目露惊慌与无奈，当即转过头低声说道：“怎么又追来了？”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那语气几乎像是吼出来的，充分表现出了他的不爽。 白晓也辨认出来了，一群诺德娜，正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刺激。”西西弗里娜简单点评道，然后转过头就跑。 此时泷已经说完话，跑出去几米远了。白晓落在最后，却不着急，回头多看了诺德娜一眼。 这些虫子面目狰狞，外貌类似但在细微之处各有不同，每一根肢体更是长得千奇百怪，但从那闪着寒光的末端利爪上就能看出，这些古怪扭曲的肢体都是杀戮的最佳凶器。 总觉得与那种虫群有点像。白晓不动声色地思考着，同时几步追上前方的两人。 “那种虫群”自然是他在那奇异空间——他猜测就是所谓的“附空间”——中看到的那种虫子。那种虫群似乎被称为“清道夫”，看起来像是个疯狂的物种，逮着什么吃什么。 诺德娜与“清道夫”之间的相似之处，当然不是指外貌相似，而是白晓感觉在某个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方面有点相似。这是种感觉，白晓想大概是他对自己的掌控力和发掘程度还不够格，所以只能隐隐感觉到什么，而不能准确地指出。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掉队。”泷的声音在风声中起伏传来，显得有几分失真。 “狗屎！”接着是西西弗里娜的回应，不过是一句脏话，接着她继续说道：“你怎么回事？诺德娜是你引过来的？” 根据之前泷的一句“怎么又追来了”，她不难做出这样的推断。 “……大概吧，但是——啊！” 泷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半声惊呼，他的身影便如没入水中一般，悄然消失。 身后翅翼扇动的声音一下子逼近，像是一阵大风的呼哨，从身后席卷而来，诺德娜浩浩荡荡地聚集成链条状，无数翻腾的“锁链”跟着泷没入“水面”下。 白晓感觉眼前的场景一晃，就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他对这种突然的传送早已熟悉，立马稳住身形一个转身，长刀与一根尖锥状的利爪碰撞在一起，随即长刀猛然向外迸发出层层凌厉如千刃齐发的特殊力量，在利爪上留下无数条交错的刻痕，并将面前的诺德娜逼退一米左右。 “这是随机传送？什么鬼东西？”西西弗里娜惊愕地大喊着——不过音量很低，同时重心下沉踢出一脚，刹那间爆发出来的力量直接将一只诺德娜踢飞出去。 接着她手提一把巨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顺势调整重心，并抵挡住另一只诺德娜的进攻。 “不过还真是好运，大部分诺德娜都去追泷了。”她低声自语道。 的确，白晓与西西弗里娜面前，只有三只诺德娜个体。 完整的诺德娜虫群，那是尖峰利兽级别的怪物，并非两人可以抵抗的，但这种生物在群体状态下才是最为强大的，若是落了单——例如面前这三只，要说杀死有一定难度，但防御和反击绝对没有问题。 白晓盯着面前的这只面目狰狞的虫子，他有点想活捉这只虫子。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白晓的不怀好意，由奇异力场与物质的翅翼快速扇动，发出剧烈的爆破声，瞬息间它与白晓就只有咫尺的距离了。 白晓毫不惊慌，用余光确定了一下其余两只诺德娜的位置，确认它们都被西西弗里娜吸引住，在她周围伺机而动。同一时间，他抬起头向后仰倒，躲过诺德娜探出的如剪刀般的一对肢体，同时脚在诺德娜的外骨骼上轻踩一下，迅速调整重心，向后退了几步。 毫不起眼的灰黑色刀刃在空中划过，翻卷起一片刀割般的风，无数看不见的力量沿着寒冷如冰的刀锋席卷开来，与诺德娜的利爪斜斜地擦过，在巧妙卸了对方的力之后，刀尖一转，顺势而上，直刺诺德娜的头颅。 这只诺德娜个体感到了危急，五对翅翼一震，炫目的花纹流转间，它的身形突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离刀刃只有几厘米远的地方，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但它躲过了刀刃，却没有躲过由“冷轮”释放开来的特殊攻击。它的外骨骼此时遍布交错的割痕，并且呈现一种奇怪的状态，似是被冰冻后击碎的物块，充满裂纹。 可诺德娜毕竟是尖峰利兽，即便是一个个体，也不是吃素的。它动了动身子，翅膀又变长了几分，延伸开去，其上的诡异纹路如活物般游动，身上的伤痕转眼间便好了大半。 不过，白晓精心制造的意识衍生体“冷轮”的威能也不是能轻易化解的。诺德娜的动作，比之前明显缓慢了一些。 如果白晓没有估计错的话，这只诺德娜身体内部和翅膀上受的伤，短时间内应该恢复不了。 冷轮不仅能无视大多数防御，在目标上进行切割攻击与冰冻，并且能够忽视相当强度以下的躯体防御，直接对整个目标的里里外外进行攻击，并且造成的伤势非常诡异。 诺德娜的速度是它们的长处之一，这其中它们大多依靠的是它们的翅膀。但如今这只诺德娜的翅膀已经陷入奇妙的僵直状态，虽然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也可以照常挥舞，但内里却受到了破坏，难以再施展瞬间性爆发的能力了。 所以这只诺德娜无论如何伸展它的翅膀，都发现无法做到快速移动以及禁锢等等能力。 这样一来，白晓也好施展了。 他一个侧身躲过诺德娜的攻击，接着几个交错接近了这只大虫子。 神殿内的空间很不稳定，他不敢使用巫术或者其他术法变体，所以想要捕捉面前的这只诺德娜，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不过，还是要借助一些工具。此时白晓不得不夸赞一下自己的明智，几种轻便的捕捉工具没有离身过。 就在他将虫子拍落在地上，用长刀抵在它的胸口，准备将它用特殊力场禁锢起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白晓立即矮下身，呼呼风声从头顶掠过，接着他半扭过身体，改用脚踩住地上的诺德娜，用长刀抵住袭来的钳子状肢体。 西西弗里娜很快过来帮忙，重剑一拍，将这只诺德娜拍到一边。 同时，她总是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几分惊喜。 “嘿！你们也在这里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发现目标 “咚——！” 随着三声闷响，三只诺德娜迅速地接连倒地，死了。 花鸟走了过来，神情冷淡，不过她一手一个人的样子，让她看起来颇有几分好笑。 两侧伤者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一部分顺着她的漆黑发丝流下，在头顶的灯光下反射着妖异的色泽。 西西弗里娜的眼珠子转了转。“他们俩……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她的语气却透露出些许幸灾乐祸来。 不过这是善意的幸灾乐祸。花鸟扶着——或者说是拖着更为恰当——的两个人堪称模范情侣，天天腻歪在一起，给周围所有的单身人员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西西弗里娜作为单身中的单身典范，又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与他们打的交道不少，自然吃了不少甜到发齁的糖——不过这糖对她来说，就是毒药中的毒药了。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她手脚迅速地把这对伤员扶到一边，熟练地拿出药品与绷带进行简易治疗。同时，她嘴上不停，连珠炮似地低声向花鸟发问：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是神殿的哪个地方？” “你们遇到了什么？” 花鸟一直微蹙着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在西西弗里娜消停之后，轻声回答道：“这里是神殿的中央区域，我是被随机传送过来的，正好碰到他们，那时候他们已经受伤了。” 西西弗里娜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压低声音问道：“之后有遇到危险吗？” 能进入神殿的，都是能力很强的猎神者，能让他们受这样的伤，说明他们遇到的东西绝对很危险。 “没有……”这次是靠在墙角的吉纳尔——模范情侣中的男性——开口回答，他的声音微弱，但中气十足，可见伤势并不是很重，“那个怪物在突袭了我们一次后，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跑掉了。” “它应该不在这附近。”一旁的霖说道。她的这番话很有分量，因为她的探查与感知能力很强，在所有的猎神者里也排的上号。 “那就好。”西西弗里娜嘀咕道，“我不是来这里送死的。” 白晓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两人的伤口上覆上一层透明的冰晶，其中蕴含的能量快速修复着伤口。 现在他已经能部分掌握体内的特殊血脉力量，根据这点，他琢磨出了一些特殊的法术，眼前的这种，是他按照自己伤口愈合的原理创造出的，因为是由血脉的力量激发的法术，所以受这里不稳定的空间影响较小，可以使用。 花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目光空茫，翠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反着光，显然是在思考事情。 西西弗里娜是花鸟的好友，很了解她的心思，当即开口问道：“花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白晓站起身，吉纳尔与霖的伤势已经在逐渐恢复。 花花，这个昵称与花鸟的性格甚是违和啊。 “……” 花鸟轻飘飘地瞥了西西弗里娜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花花”这个昵称，接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发现了一个东西，可能是目标之一。” 白晓抬眼看向她。 此行的目标，对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毕竟对于“核”的研究，大部分猎神者都有参与，这个项目一旦按着白晓的预期走下去，就有可能成为逆转阿斯琉斯污染的希望。 “是什么？在哪儿？”白晓问道。 “沿着我们前来时留下的血腥味走，你会看到一个大厅。”花鸟语气冷淡——她一向如此——地说道，“我隐约感觉大厅中有一股力量，神的力量，但不清楚具体位置。” “啊？有吗？”霖在一旁疑惑地发问道，“我没有感觉到啊……难道我的‘云感’失灵了？” 她是专攻探查方面的猎神者，所以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 “怎么可能呢，你好着呢。”吉纳尔在一旁安慰道，“你的‘云感’是世界上最准确和灵敏的探查器，你是最棒的。” “啊……那没有吧……”霖小声说道。 吉纳尔微微一笑。“在我眼里，你是天底下最棒的，是世界赐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朵浅色霞云飞上脸颊…… 白晓移开了视线。西西弗里娜抬头望着天花板。花鸟一脸冷漠地盯着地板。 “咳。”西西弗里娜轻咳一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去看看吧……诶不对，我们还要有人留下来照顾伤员啊。” 这有两个伤员，至少得有两个人留下来。 “没事，我们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吉纳尔微笑说道。 “嗯。”霖点点头，“神殿里很危险，多几个人比较安全，你们都去吧。” “啊……”西西弗里娜有点为难，她也觉得只让一个人去有点危险，但把两个伤员留下来也不好。 “那就——”她思忖半天，终于做好决定，抬起头说道。但话只说了一半便愣住了。 “白晓呢？” “……他已经走了。”花鸟靠在墙上检修着自己的弩，一边平淡地说道。 “啊？”西西弗里娜有点懵，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靠在墙角，慢慢坐下。 “好吧，我就知道他这种人……这种人还是喜欢独自行动。”她唉声叹气道，“唉，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是这种性格呢？你们是在成长过程中遇到过什么问题吗？要开朗一点，多交几个朋友啊……” 花鸟神情冷漠不为所动。 西西弗里娜见大家都不理会她，红宝石似的眼珠转了转，慢慢走向了诺德娜的尸体。 她在离尸体几步远顿了顿，先试探了一番，确定它们都死了之后，才凑近。 她蹲下来，用白皙而长有薄茧的手指戳了戳地上的虫子。那几对闪烁着瑰丽花纹的翅膀在诺德娜死后，就成了几条绸带状的肢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这些尸体对白晓应该有点价值。她思忖着怎么把这些尸体带回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小心，里娜……” “啊？”西西弗里娜侧头，看见霖一脸凝重的表情，她的秀气的眉蹙起，脸上露出几分凝重而凌厉之色，浅褐色的眼眸望向西西弗里娜的前方。 “有东西来了。”她接着说道。 花鸟握紧了手上的双弩。 西西弗里娜迅速后退。 一秒后，他们面前的空间像水面般波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显露出来，他神色无奈，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黑雾般的虫子。 西西弗里娜黑了脸。 “快跑！诺德娜来了！”泷喊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门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淡，如丝丝缕缕的缥缈烟气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白晓循着这血腥味七弯八拐走了一阵，才知道为什么花鸟不直接告诉他路线。 这块区域的道路十分复杂，称一声迷宫也不为过，时不时还有随机传送出现，鬼知道下一脚会不会来到另一个地方，大概花鸟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路线。 白晓又循着淡淡的血腥味拐过一个弯，就又察觉到一阵微小的空间波动。他缓步后退，仔细探查着。 在神殿待了也有一会儿了，他也稍稍琢磨出了察觉到随机传送的方法。 等待了一会儿，他随手扔出一小片某种家具的残骸。“啪嗒”一声，这片残骸掉到了远处，无辜地躺在地上。 看来是没事了。 白晓继续往前走去。 “咚——咚——咚——” 这时，远方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声响。他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循着血腥味走着，同时侧耳聆听着这阵声响。 好像是钟的声音，低沉、浑厚而又连绵不绝，像是在心脏里震动一般，令人感到沉闷无比。 “咚——” 随着最后一声闷响消逝于冰冷无形的空气之间，另一种嘈杂的声音响起，因为距离过于遥远而无法听清，但白晓觉得他听到了人类的咒骂声、一种尖锐的啸声与大型物体被撞坏的巨响。 但愿不是泷或者西西弗里娜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白晓这样想着。但他不能停下脚步。血腥味在逐渐变淡，神殿里充满难以对付的危险，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可惜……他暗叹一声。那只诺德娜差点就能被他活捉了。 腥甜的人类鲜血气味迅速地消散，如冰雪在炽热的阳光下消融，就连白晓都难以捕捉到这些气味粒子的痕迹。说来也很正常，如果血腥味浓重不散，就很可能引来怪物。 不过，他也到达目的地了。 气味在这里消散。 这是一个样式普通的大厅，不算很宽敞，但容纳一百个人绰绰有余。大厅的地面上铺着灰黑相间的砖，砖与砖之间有隐约的高低错落，组成了一片微微泛起波澜的“海面”。 大厅只有他来的这一条通道，其他地方都是封闭的。 白晓落脚在这起伏的地砖上，他微微顿了顿，凭着出色的探查能力，他也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力量。 难以形容这股力量，它很缥缈，像是无根的云在大厅中漂荡，没有来源也没有去处，其波动晦涩。 这些许微弱的力量，让这个大厅的温度比之其他地方微有下降，但并不明显。 神殿的大厅怎么这么多？ 白晓默默诽谤着，走到这个看似平常、实则古怪的大厅中央，四顾着。 他的确探查到了花鸟所说的力量，但是不是寒流的神力……这点他不能保证。毕竟在这之前他没有见识过这种神力。不过根据这股力量反馈给他的特性来看，他很有可能找对了。 不过……他紧蹙着眉，在大厅里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探查了每一个地方，也没有找到这股力量的来源。 这股力量太微弱了，他甚至不能把它收集起来，必须找到它的源头。 在他的探查视角里，这股力量飘渺不定，完全找不到发源地。 会在这地砖下吗？ 白晓低头打量这铺满整个大厅的起伏错落的地砖。这是这个地方唯一的奇特之处了。 这些地砖看起来像是由普通的黏土烧制成的，上面上了层釉，显得光滑细腻。灰、黑二色使得这些地砖毫不显眼，似乎仅仅在有高低的错落一方面有点奇异。 白晓不擅长机关术之类，自然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半点头绪。最终他放弃了用巧办法，选择试一试笨办法。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传开，被冰冻起来的地砖片片碎裂如玻璃渣，随着巨大的冲击力飞溅开来，在大厅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刻痕。 白晓敏锐地察觉到空间开始不稳定起来，他退后几步，站在大厅边缘观察着。 大厅中央被他炸出一个大洞，大半的地砖碎裂飞出，露出一个幽暗的入口。 这个入口的状况有些古怪，那边缘似乎在不断波动着，像是水面上的一道虚像，从入口向内看去，能看见许多难以形容的色彩不断如活物般游动、交织在一起。 之前探查到的力量，愈发强大起来。 看来是找对了。 白晓思索片刻，在用一些物品进行试探之后，最终选择了进入。 他跳下去的时候，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膜，巨大的压强迎面扑来，耳畔隐约传来低低的人语。 是什么？ 白晓用心去听，那声音却消失了，像是一条滑溜溜的蛇游走了。 现在他所处的空间十分广阔，东南西北都看不到尽头，头顶似是无穷无尽的微光，由远及近地散射开来，照亮了这片荒凉的区域。 那股力量明显起来。循着它的来源，白晓很快找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东西。 白晓抬头打量着面前高大厚重的金属大门。这扇门看上去就十分古朴厚重，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繁复花纹，像是万千条游蛇蠕动交织，难以看出意象，在思维恍惚间，似乎可以在门上看到一只巨大的、半闭的眼眸，虹膜的位置映着万千复杂影像，像是一场旷世大战的剪影。 门的两侧与背后都是无法探查的，无论用什么方式，很古怪，像是视野被硬生生切掉了一块。 白晓垂下眼不再去看，手覆在门上。冰冷至极的触感传来，他用了点力气，大门动了动。发出了些许声响。 他听出了什么，又加了几分力气。 厚重的大门被撼动，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大声响，像是这扇门背后藏着一头金属制成的凶兽，不断咆哮着。 这扇门从里面被锁上了，应该是老式的挂锁。白晓分析着，各种探查手段对这扇门都失效了，但根据声音，他还是能推测出一点信息。 白晓一跃而起，长刀化作长柄利刃的鹰首斧，对准门背后有挂锁的位置，用力劈下—— 门一阵颤动，发出一声金属被切断的哀鸣声。斧刃硬生生从微不可见的门缝挤了进去，切断了门后的锁。 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白晓用力推了推门，门开了。 他没有完全打开门，只是推开一个门缝观察着。 门内部的场景让他有点惊讶。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尘网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祈祷用的殿堂，高而宽广的穹顶上刻满了看不出原型的动物与奇异景观，穹顶边缘化作金属与玉石制成的垂帘，如同四面银白色的瀑布流泻，静止的波浪起伏间，露出一个个半身雕塑，与整体完美融合，这些缄默的脸庞上，露出诡异的宁静表情。 殿堂中央立着一个样貌怪异的雕塑，下半身像是个穿着长袍的人模样，衣褶长靴无一不缺，栩栩如生，上半部分却像是被硬生生横切掉，又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制成雕塑的物质向四周抹开，形成一个宽广的平台模样。 这平台样子的雕塑十分巨大，约一百米高，上方的平台更是有上千平米，白晓站在平台投下的阴影里，像是一只渺小到难以观察的小虫。 但白晓能看出它像是个雕塑，就说明这殿堂更是巨大，白晓走入其中，就犹如一滴水汇入大海里，相比之下，这半雕塑半平台的东西的确只能算是个雕塑了。 头顶上，一盏巨大的华美吊灯，四射出璀璨的光亮，上面镶嵌的颗颗宝石，都是仿月制成的正二十面体，表面流动着如烟似水的色泽。 仰着脑袋看到这里的大概景象，白晓心里对这是哪里有了隐隐的猜测。 恐怕这就是平日里神灵寒流居住的“第一间”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里有寒流的残留神力，倒是很正常的事。 白晓却觉得有点不寒而栗。这里可以说是过去寒流的家了，鬼知道现在寒流是不是还在这里。 不过都进来了，自然还是要搜寻一番的。 白晓没有着急靠近平台，而是仔细感应着。 那种似是寒冷、似是光芒、又带着独特玄奥的力量不再是无根浮萍，大部分是从中央的平台上散发开来的。可白晓继续探查着。 意识带动身体，一部分细胞内的特殊血脉因子被激发开来，接着意识又在物质世界投下另一种力量，辅以精神力，纠缠成一种衍生体。 这种衍生体与“网”有点相像，是白晓在网与精神力的基础上，根据多种生物的探测手段、感知的部分原理，加以体内寒衣龙血脉赋予的隐藏的龙类能力，研发出来的一种多用衍生体。 这种衍生体比精神力更灵敏，探查范围比感知更大，并且十分隐蔽难以被察觉，同时能够通过结构变换捕捉不同形式的信息，并防止单一结构带来的针对防御性。 这种在探查方面近乎做到极致的意识衍生体——实际上它甚至带有几分法术的性质，白晓称为“尘网”。 尘网无论探查什么都很精确灵敏。此时在控制下它变换为一种类似于波的形态，很快便捕捉到了寒流神力的微小波动。 在尘网的探查下，寒流的神力像是完全显了形并放大了无数倍，每一股力量的去向都一清二楚。 白晓找到了一股微弱的神力，不是从那平台上涌出，而是从另一个偏僻的地方出现。他望了一眼，那个地点与平台相距很远，正合他意。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平台是往日寒流栖息休息的地方。一个八环神灵长期盘踞的地方，神元素辐射一定很高，白晓可不想尝试全身被异种元素侵蚀的感觉。 他靠着殿堂的边缘，向那个地点奔去。 “嗤——” 在急速奔跑过程中，他身上的一些血肉开始发出诡异的声响，一点一点的、连着皮肤从他身上剥离开来，在几根黏连的血肉彻底断开后，在空中化为一捧灰白色的粉末。 即便与那个平台距离了千米远，但神元素辐射依旧强烈到无法抵抗的地步。这让白晓加快了脚步。 辐射是能量向外扩散的方式。神元素的能量向外扩散后，遇到异种元素，便会发生替换现象，不断侵蚀异种元素，将其逐渐替换为神元素。但这个过程岂是那么容易，大部分异种元素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溃灭成无数微小颗粒，同时释放大量能量。 片刻后，白晓站定在一个古怪的物品前。 它看起来像是木制的，上面的木纹却是纵横交错犹如利齿相咬，一些古怪的像是动物肢体的东西从它的两侧伸展开来，做出许多非对称的图案。 这第一间里的东西，无论是平台、雕刻、吊灯都十分古怪，再多这么一件诡异的物品，倒也无妨。 以白晓的见识，他猜测这是一个祭祀人偶，是信徒们在没有神的雕塑等寄托下，用来对着祈祷的物品。 这类物品由于会受到神的关注，大多沾有神力和信仰之力。 感受到这个木制品上恰到好处的神力的量，白晓的意识迅速动作。 就是这个了。 意识引导着一部分尘网开始变化，剔除由龙类血脉产生的力量，又做出一些改动，形成了一个结构不同的尘网。 如果说之前的尘网继承了“网”的探查能力，现在的尘网便是继承了网的承载、束缚能力。这就是小小的结构变换外加力量改动带来的变化。 实际上，这尘网，就是网的升级版，那自然是网的各种功能，一应俱全。 这一小股尘网，慢慢试探着接触到了木制品上的神力，犹如一小根触须逐渐接触一个不断波动的冻结着的湖泊。 白晓不断调整着尘网的结构，慢慢逼近寒流神力外在表现出的样子，试图将其引导进尘网的包裹中。 几滴汗从额角冒出，顺着白色的发丝坠下。 “嘶嘶——” 他的皮肉上不断发出被侵蚀的声音，浅色的肉块接连掉落，接着又化为飞灰。 十几秒后，白晓微微动了动，随即这个木制品上出现层层透明物质，如同结霜般覆盖了每一个面，他把它拿在手里，直起了身子。 他没有成功地将神力截取一部分出来，但成功地把整个木制品覆盖上一层物质化的尘网，使神力不再逸散。 白晓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绝对很惊悚。拿到了木制品，他不再停留，飞速向殿堂的大门奔去。 看到平台上的暗淡痕迹和墙壁上隐晦的抓痕，就知道这个地方还有许多可挖掘的，但这已经不是白晓能够胜任的任务了。 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扩散。 白晓爆发出的速度，让他几乎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转瞬间，他便冲出了大门。 回过身，他用力关上了门。 沉重的金属门发出咔咔巨响，关上了。 身后吹来一阵略带腥味的风。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血脉变化 感觉到腥风的飘散，白晓的身形停顿住。 三秒之后…… 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晓转过身看着面前，无穷天空上的似萤微光照亮了无边际的土地，由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天空与大地的关系，天与地的视野所能触及之边界连接在了一起，像是长长的一条混了色的颜料。 地面是很深的褐色，十分坚硬，遍布龟裂般的刻痕，似乎隐隐有些规律，像是濒死的疯狂巨人用指甲留下的画作。 没有东西。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淡的腥气，无法分析其构成与来源。这点微弱的味道阴魂不散地萦绕在白晓身边。 他快步向前走去，那股腥风如影随形，落叶般忽快忽慢、忽左忽右地飘忽，追随着在这片荒凉世界掀起涟漪的生命。 白晓对这股莫名其妙的风没有头绪，他甚至猜测这是寒流的一个化身，但没有证据，也无法摆脱，所以他干脆不去理睬，自顾自地赶着路。 不过他还是暗自警惕着，不时用精神力检查自身，确保这股腥风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咚、咚、咚。” 人类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地上回荡。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以至于脚步声对于白晓自己来说格外响亮——即使他已放轻脚步。这脚步声似乎与自己的心跳频率趋于相同，随着急促的脚步，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血液随着心跳无声奔流着。 腥风吹拂过他的头顶，像是一条冰冷的蜈蚣般摩挲过白色的发丝，而后往下，落到他的脚边，逐渐落后了几步距离，接着又飘忽向前，化为无形的绸带缠绕住他的脖颈。 “咚、咚、咚。” 白晓闻到了血的腥味，其中还夹杂着腐烂尸体的味道和南方冰眠季冷风的独有清凉气味。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心脏跳动的声音，传到脑袋里，与脚步声重合起来。 细胞的核内，有些微小的东西开始颤动。 脚踏在龟裂的深色泥土上。 腥风吹拂过的地方，尽是一片冰凉，令人的脑袋有点眩晕。 它来了…… 白晓的大脑这样告诉自己道。 苍白的皮肤上，无知何时浮现了浅浅的蓝色脉络，如冷淡的火焰燃烧着。 腥风在不经意间已经加剧了，气流猛烈地鼓动着，带来丝丝缕缕浓重的血腥味，一抹忧愁的、冰凉的、可怖的南方冷风的气味弥散开来，那无形的嘴咧开一个令人嫌恶的弧度，眯着的无形的眼睛看了一眼，又变成可憎的微风徐徐而上。 它在接近……白晓能感受得到。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血脉的躁动。这股腥风，正在激发他体内安静蛰伏着的血脉。 他用似乎冻僵了的左眼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那个木制物品仍好好地被握在手里，隐约能感受到一抹冰凉的神力——他的手却是没有知觉了。 出口找到了。 腥风突然逼近，像是一条毒蛇在高高抬起前半身后，终于以魅影般的速度探出身子吐露毒牙。 它即将出击。 可是…… 白晓却是轻轻一跃，像是踩在了无形的台阶上，向上一步步走去，最后宛如突破了一层水面一般，离开了。 血腥味瞬间消散。 白晓活动了一下身体。刚才他越是行走，越觉得身体冰冷，这种冷即便是耐寒的体质也无法忍受，接近出口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几乎麻木。 不过离开那个鬼地方之后，这种情况就开始迅速改善。只不过，握着木制品的左手，仍是被冻的没有知觉，估计是这个木偶的效果。 白晓四顾一圈，发现周围仍是被他炸得一片狼藉的模样。他把这些砖瓦碎片重新粘合放置好，把地面上的漆黑洞口遮住。 虽然能看得出破坏痕迹，但至少还算美观。 白晓没有在意这里的机关是不是被自己的暴力拆除破坏了，在退出这个大厅后，迅速按照记忆往回走着。 与此同时，精神力在体内游曳，深入细胞内部，观察着自己的一个个血脉片段。 普通重蓝世界的生物血脉应当是由四种被称为“血脉基”的物质组成对应两队、排列而成的，存在于细胞核内，它们决定了生命的性状。 当代术士们的所谓血脉改造和移植，便是在这上面进行。 到了白晓这个程度，血脉已经有了奇特的改变：部分血脉基已经变化成结构更加奇特的物质，能在血脉的转录与翻译中起到各种各样特殊的作用，从而导致身体拥有各类能力——对寒冷的适应性、对元素的容纳性、产生法术性能量、细胞的高速再生与长寿、特异器官的产生、可双向进行的身体变化等等。 这类血脉基变化，被称为“血脉物质性变化”，产生原因有几种。一是由于异种血脉的移植或传承；二是由于血脉手术；三是由于生命的适应性进化或变异；四是外来力量、辐射或特殊物种造成。术士的血脉之路就以前三种为核心，阿斯琉斯怪物的扭曲模样，则是由于第四种原因。 另一类变化也在白晓的身体内进行，他的极小部分血脉基以及化成了如灰烟般的东西，逐渐不可触摸，其状态介于力量与物质之间，正不断向力量转化着。这种特殊的力量仍拥有普通血脉基的大部分特性，两股对应的力量完美契合，抛弃了原本用来连接的氢键，通过不用接触就能作用的一种力连接。 这是“血脉力量化”。力量被广泛认为是规则的一种表现形式或延伸，它既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但毋庸置疑的是力量的巨大功效与能力。血脉基的力量化，是重蓝的生命体向更高层次冲击的方式。力量化的血脉基将逐渐通过控制蛋白质合成使整个躯体趋于力量化，使得生命能够借助和一定程度上改变特定规则，并使用独属于自己的力量等等。 血脉力量化的途径，基本上只有一条，就是主动或被动地进行血脉基力量侵染。当然理论上说，生命的适应性进化或变异也会造成这样的变化，不过没有找到过真实的例子。 按道理来说，白晓体内的寒衣龙血脉应该是造成血脉基变化的主要因素，可事实上，他体内大量的污秽之力也在试图通过改造血脉基从根本上改造人体。 除此之外，当初那个拥有祭司之名的怪物昭月，使用的侵入他身体的黑色“闪电”，虽然在之后的几年内被逐渐消除，却引得一种潜藏极深的血脉被激发。这种无名的血脉在被激发后便显得很有侵略性，甚至在侵染着寒衣龙的血脉，企图取而代之，同时它也引起了一些身体的变化——似乎还有点类似寒衣龙的血脉。 而无论是寒衣龙还是不知名血脉，都在污秽之力的污染下开始向不可控的方向转变，白晓如果放任这些家伙不管，几年之前他就已经成为一只怪物。 正因为要抑制这种情况的发生，白晓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身，保证血脉处于相对正常的状态而不受到刺激，这也导致血脉对身体的有益改造进程缓慢。 不过……无论怎么小心，许多情况还是避免不了的。譬如几分钟之前的情况。 白晓盯着自己皮肤下浮现的蓝色脉络看了一会儿。 由于他快要压制不住血脉的暴动，他只能停下脚步来全力压制污秽之力与两种血脉，直到十五分钟后，蓝色脉络从皮肤上隐去，尖锐如野兽的指甲也逐渐变得正常，他才继续赶路。 ……这似乎就导致，空间又发生了这个那个的传送现象，当白晓想沿着原路返回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全然变得陌生起来。 白晓觉得有些头疼。他感觉按照自己的运气，大概是永远都离开不了神殿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玫瑰 “……拿到了？” “嗯。” 在短暂的对话过后，场面陷入一片死寂中。 白晓看着花鸟的背影，她黑色的齐耳短发在冷风中蹁跹舞动着。他思索花鸟是不小心与其他人分开的，还是主动离开的。 在拿着木偶走了约二十分钟后，他被随即传送到了一段走廊上，随后就遇到了花鸟。她看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虽然花鸟一直面无表情，但白晓觉得她对于遇上了他人而感到不满。 白晓倒是很好奇，他猜测花鸟是梧桐叶的后裔——即便不是直系血亲——有很大的可能不是——也是梧桐叶的某个亲戚之类的后代。根据目前的表现，这个行踪神秘、性格孤僻的女孩似乎知道一些秘密的样子。 这次借着寻找寒流神力的残余进入神殿，她大概也有自己的目的。 现在，白晓似乎是挡了她实现自己目标的路。 所以他思考了一瞬，决定还是如花鸟所愿让她独自探索，便询问了一下其他人的方位。 “……”花鸟的表情依旧很冷，沉默了几秒，她低声说道，“沿着这条走廊走，在岔路口进入左侧房间，通过房间里的另一扇门，最后穿过一座玻璃花房，就能找到他们。” “谢谢。” 白晓转过身朝着花鸟前行的反方向走去。 他能感觉到花鸟站在原地盯着自己拉开了左侧的木质门，直到自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才转身离开。 她走路时脚步声极轻，只有由地面传来的轻微颤动与气流的微小变化，才表明她正在走远。 白晓思考了一下是否要悄悄跟上去，最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不想当个跟踪狂魔，也没有那么想知道花鸟到底去干什么。 眼下他手里正拿着可能关系到阿斯琉斯局势走向的东西，他自己也对于破解核的结构的关键一环很有兴趣，至于那些资历极老的猎神者隐瞒着的东西，以及许久找不出更多线索的依丝缇娜与苏娜参与的事情……白晓已经探寻了近十五年，倒也不急于一时。 如果是西西弗里娜的话……花鸟说不定会默认她的跟随。 白晓这样想着，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打开了位于角落里的另一扇门。 迎面拂来一阵风，不同与阿斯琉斯往日的冰冷，有几分温暖，更有一股馥郁的花香，悄无声息地迎接着人类的到来。 这个花房有着半透明的玻璃构成的外壳，顶部是神殿特有的半圆形，穹顶的中央镶嵌着几片破碎呈几何形状的彩色玻璃，组成一个简单却富有韵味的图案，一束月光透过这彩色玻璃落下，便像是上了色，在木制的地板上拢成一个三色的罩子。 这束彩光激活着地下的装置，使得花房四壁上的宝石亮起柔和又璀璨的光芒，公平地落在花房内的每一株植物上。 花房里种的都是玫瑰。 全红的花瓣犹如沾染满鲜血的衣裳，缓缓落在白色的雪里，像是几抹飞溅的血迹，布在单调的背景里。猩红的色彩便这样如宁静的小溪，在缄默的雪里流淌着。红得近乎炫目，白得几乎刺眼。 赤色的、素白的，仅这两色，加上深沉的叶片，却构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美景。 受地域影响，阿斯琉斯无阳光且严寒的环境本养不活玫瑰这样的植物——即使勉强养活了也开不出艳丽健康的花。但这座花房的主人显然不是普通人，仅仅使用几个简单的装置，便利用月光与电供能，由宝石增幅，产生了充足的阳光与适宜的温度。 看到面前的玫瑰花海，白晓突然想起了一个被遗忘的问题。 明明有能力……这样的装置现在完全复制得出来，甚至能做得更好——可别小瞧那些似乎心里只有战斗的猎神者们，只要实力足够强大，稍微研究一下做出这种装置不是难事——就好像日益发展的通讯技术一样…… 可这样可以造福所有人——温度提高，农作物与牲畜养殖都会更加发达，生活也会更方便——的技术，在阿斯琉斯的人类聚居地完全看不到踪影。 实际上，白晓估计以目前猎神者们掌控的技术，完全可以让阿斯琉斯普通人的生活提升一百年的水平。 为什么不应用这些技术呢？ 白晓稍微发散思维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即就决定不再去思索。 毕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种做法与外界南、北两大联盟的做法非常之像。 联盟掌握有极其发达的理论与技术，却没有将其传播到普通人的世界中，而是让普通人顺其自然地发展，仅仅派了一些人驻守于各个国家的首都，若有紧急情况才会出动——当然这些人想要在普通人世界做些其他什么也随意，只要不超过底线或改变了世界格局就好。除此之外只有每年的“蜂船”会定时在普通人世界巡游，搜寻有天赋的孩子。 联盟想看看，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们，会发展出何种的未来。 白晓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下去了。 面前的玫瑰们……动了。 “簌簌簌——” 带有细长尖锐的尖刺的枝条，在空中发出一声声呼啸，深色的绿叶摩擦着，露出一张张带有圈圈雪白牙齿的嘴。整个花房犹如鲜血沸腾、雪花飞扬起来，红色、白色的花瓣四散，高高抬起的是植物们狰狞的爪牙，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向白晓扑来。 白晓一边左右闪避着飞来的枝条，一边俯身向前冲去。 “唰——！” 几根枝条从他的头顶拂过。 白晓在花房狂奔着。这些玫瑰的根系早已从花盆中延伸开来，刺破了木制地板，埋入地下，形成庞大的根系网络，并在地表形成高低错落的地形，给白晓带来了许多麻烦。 “刺啦——” 木屑四溅，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枝条打空了目标，冲入地下，拦在了白晓面前。 白晓一个侧身躲过几根带刺枝条，顺势提起长刀在面前划过一个圆弧，与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尖刺相碰。 尖刺在刀面上一路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玫瑰发出的尖啸声。 白晓收刀，俯身一个前扑，从两根枝条间越过，接着抬手挡住一张长满利齿的嘴的啃噬，右手持刀斩断几根袭来的枝条。 花房中央有条道没有被玫瑰占领，可他已经被逼到了靠近墙壁的地方，周围都是玫瑰，想要离开，除非把这些玫瑰都烧死或砍断，否则很难。 可神殿的空间太不稳定，不到万不得已白晓不想使用大规模的攻击手段。 这是花鸟的圈套？还是玫瑰受到木偶中的神力影响才展开攻击？ 白晓思索着。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眠 “嗵——” 木制地板破裂，少许木刺飞散开来，裂开的地板向天空的方向竖起，露出一根根尖锐的木头爪子。 白晓矮身躲过几根交错的枝条，抬眼看向面前被玫瑰枝条破开的大洞。 这声木板破开的声音与之前的不同，似乎意味着那地板下面有一个空洞。 这里还有隐藏的地下室？他挑了挑眉。 正好躲一躲这些烦人而不知疲倦的玫瑰。 鲜血在衣服上晕开，又在衣料上结了霜，像是盛开的白花丛。 庞大的玫瑰花丛沾染了这冰冷的鲜血，有一小部分被冻得僵硬断裂，却更加凶蛮起来，尖刺节节生长而交错在一起，在玻璃花房的墙壁上留下数不清的深深划痕，在花房内构造出一片尖刺牢笼。 暖色的光芒洒下，被尖刺切割成细碎的光刃落在地上，犹如某种凶险的陷阱。白晓避开不断移动的尖刺与枝条，接近那个大洞时一个轻盈的跳跃，越过想要阻拦自己的玫瑰们，长刀刺进破开地板的那根玫瑰枝条内，稍稍调整速度后顺势滑下。 玫瑰们疯狂地舞动着枝条，叶片背面的一张张嘴张成一个圆形，螺旋分布的利齿不断旋转着，如一个个小型绞肉机，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尖叫。 白晓感觉脚踩在了实地上，便把刀从枝条上拔出，几下切断了这截枝条。 上方，隐约的光芒漏了一点下来。无数的玫瑰们如鱼群般游动着想要挤进来。 “咯啦——”数十根枝条互相摩擦着缓缓挤了进来，头顶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似乎有断裂在蔓延。 白晓找准时机，微微调动血脉的力量，将这些枝条冻住，从主体上断裂脱离开来，然后他用精神力调动空气中的水汽依附在这些枝条与木板上，经过一番转化，变成粘性极佳的物质，将枝条与木板粘合在一起，然后凝固下来，牢牢地补住了头顶的空洞，并且把木板加固了一番。 小幅度地使用精神力，基本上是不会引起这里的空间紊乱的。 “咚！咚！咚！”玫瑰们在上方敲击着木板，但加固后的木板暂时还坚挺地挡住了它们的进攻。 白晓得了空闲，开始仔细地观察玻璃花房之下的这个地方。 墙壁上有一些煤油灯——这在神殿可不常见，白晓将它们点燃，这个漆黑一片的地方很快明亮起来。 这里是由某赭红色的石头砌成的，几道交错的血迹布在一侧的墙壁上，星星点点的干涸血迹四溅，在昏黄的灯光下，它们都是极为深沉的颜色。 密闭的环境因为白晓的到来而有了一丝活力，沉闷的气流在空气中无声地滑动。这里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煤油灯投下的暗淡的光里，只有些许棉絮般的物体有气无力地飘动。 一片沉寂，只有玫瑰们锲而不舍的敲击木板声时而响起，但因为木板的阻隔，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变得越来越遥远和模糊。 白晓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像是血腥味，又带着另一种令人厌恶的因素，给他淡淡的不安感。 他缓步往前走着，很快他的面前出现了向下的阶梯。 暗红色的楼梯蜿蜒而下，通向漆黑一片的未知。 “咚……咚……”玫瑰们制造出来的噪音，似乎离白晓已经很远了。 这个地方与神殿完全不是一种风格，按常理来说，这里肯定能找到点惊世骇俗的东西。 这样想着，白晓没有犹豫，沿着楼梯往下走去。 一些浅白色的棉絮状物质在干燥的空气里飘摇着，淡淡的古怪气味传来，这味道似乎是糅合了千万怨灵哀嚎与溃烂胎盘腥气的痛苦低吟，越沿着楼梯往下，这气味越浓郁。 每当出现这样古怪的状况，白晓心想，一定会有不一定古怪但一定危险的情况发生。 可这次很奇怪的，当白晓走到楼梯底端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用力推开面前的金属门，他看到了一个祭坛。 这个祭坛有点简陋，基本就是个石头堆成的台子，但其上覆盖了一层的暗淡血迹表明它之上发生过并不简陋的事情。 墙壁上挂着几把各不相同的刀，还有一个与链条相连的铁钩。过去了这么多年，它们都生了锈，但仍有干涸已久的血迹残留。 怎么看都不像是祭祀寒流用的——如果祭祀寒流，怎么着也得刻上一点特殊的图案吧？ 白晓走上前，看到祭坛上有一些白骨，基本辨认不出种族，不过他猜测是人骨。 他转而搜寻四周，很快在地上找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封皮上写着什么看不清了，可内页的字迹勉强可辨认，由重蓝的一种古代语言写就。白晓快速阅读了几页，不禁感到有点惊讶。 这上面写的……是与无眠之主沟通的方法。方法非常简单，就是有点血腥。 书上还有一些手写的笔记批注之类，白晓快速翻看着，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情。 这样看来……无眠之主想要入侵重蓝？ 无眠之主，原名不明，种族不明，源世界不明，是估测与重蓝世界年龄相当的一个强大个体，平常居住于世界“万载”中。它似乎与梦境有着某种渊源，与梦境常年处于敌对状态——当然，鉴于梦境的特殊性，也可以说是单方面敌对，因此被称为无眠之主。 此外，据说它是一个疯狂的家伙。 白晓很快就联想到寒流遭受污秽之种污染，背后会不会有无眠之主在推动。再联想开去，无眠之主会不会拥有控制污秽之种的方法？ 它为什么要入侵重蓝？如今的重蓝十分强大，远没有几千年前那么好欺负，入侵重蓝定会消耗大量精力财力，最后可能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而且……几千年过去了——假定这个地下室是在银谷时期被使用的话，它还是没有入侵。 又是一个新的发现，由此引发的一系列新的疑问随之而来。 不过，不知为何，白晓对此不是很惊讶。 思索片刻，他翻了一遍书，把内容以图像形式存入记忆之后，就准备离开。 可惜这时，他原本预料的情况来了。 怪异的婴儿般的尖叫传来，白晓来不及思考，快速往楼梯的方向一扑。 “咚！” 一条长满眼球的长尾巴重重地打在墙壁上，出现的怪物快速调转身形。 它的身躯像是人类，长有六肢，其中两对形如兽爪，着地而行，第一对肢体如人手，但指甲尖锐，向白晓伸来。 它的脑袋与人相似，但额头中央有一个圆形空洞，一个微微发光的圆球悬浮在其中。 怪物睁着一双有点异常的大的纯色眼睛，似乎在打量着白晓，嘴微微张开，伸出一条绸带一半的舌头，在空中无声蜿蜒着。 它伸着手，原本蜷曲的手指伸开，指向白晓。 那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在煤油灯下显得妖异无比。 白晓注视着它，不知自己该不该转身就跑。 “啊……” 它又发出一阵如婴儿般的叫声，其中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是极致的恨。 白晓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眼前白影一闪。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宝石中的记录 “你确定要这样做？”白晓面无表情，盯着面前少年的后背看了许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是啊。”红棕色发丝的少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他没有回头，手指上持续燃烧着一簇火苗，照亮了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你不是也很想知道这个吗？你父母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或者说是母亲到底告诉了父亲什么。白晓在心里嘀咕道。他一向善于观察与分析，即便没有人告诉他任何事，有些东西他仍能看出些许模糊的边角。 不断向下的楼梯间里很安静，石头制的墙壁干燥洁净，没有一丝潮湿的气味。狄伦的脚步声很轻，似乎是刻意控制过的，但他行走的姿态依旧随意自如，犹如一只在自己的领地上散步的大猫。 为了防止触发警报——他们可不是光明正大地前来的，阶梯两侧只需一点点刺激就可以亮起的灯依旧暗淡着，这就导致他们仅有的照明来自狄伦手指上的火焰。白晓眯起眼，视野里是一片模糊，大块的暗色色块随着前进在视线里游动，狄伦的背影看起来则更像是一截树桩。 这该死的视觉总是指望不上，白晓瞥到墙壁上有什么蠕虫般的多眼生物滑了过去，只能给他添麻烦。 在两人轻盈的脚步声中，白晓逐渐后悔自己同意了狄伦这个有点疯狂的主意。 如果有人发现了他们，他的父亲一定会把狄伦这个妄图窥探秘密的家伙劈成两半，然后把尸体丢在红枫领的某个干草垛上。 “嘿！是不是到了？”在白晓走神的片刻，狄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里有扇门。”他把身体凑近前方，火光照亮了面前冷冰冰的石制门。 白晓看着这扇门，沉默了片刻。最终他微微叹了口气，决定继续下去。 他没有门的钥匙——莱里不允许他随意进出这个庞大的储藏室，但他曾偷偷研究过这里的“门锁”，有自己的一套开门方式。 他挥挥手，让狄伦让开，然后走上前，将一只手覆在石门冰冷的表面上。他费力地将一缕精神力变成一个复杂的结构，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调出一丝体内血脉的力量，将两者组合成一个古怪的结构后，缓缓注入石门内的装置中。 门自动打开了，慢慢隐没在黑暗之中。 “好了，这回就可以——呃？”狄伦露出满意的微笑，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然后愣在了原地，“怎么还有一扇门？” “一共三扇门。”白晓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这里的防护很严密。” “看起来一点也不严密——这里甚至是石头砌成的。”狄伦小声说道。这是南方人的常识：特殊合金用来贮藏重要物品或隐秘——一般来说，合金远比石头坚固。 所以这个储藏室的外部充满迷惑性——当然内部也一样。白晓微微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地打开面前的第二扇门。 接着是第三扇。从石头到金属到特殊矿物，门的材质越来越坚固，开门的方式也更加复杂困难。等到露出真正的储藏室，白晓的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冷汗，头也有点刺痛，眼前原本就模糊的视野更加像一团色彩浆糊。 “你好厉害。”狄伦不太有诚意地赞叹了一句，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储藏室，颇有点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样子，“你发现的那个玩意儿在哪里？” 白晓突然又感觉有点后悔。带他来真的没有问题吗？他这样问自己。 他知道的比你更多，他或许能告诉你点什么。他又在心底轻轻地回答自己。 “……我不确定它是否还在原位。”白晓扫视着这个储藏室——虽然看不清楚，“你也看到了……” “唔，有点乱。”狄伦有点故作老成嫌疑地抱着臂，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评论道。 何止是“有点”乱。 各种各样的东西随性地躺在储藏室的地上，更多的东西放不下，则一股脑儿地堆积在下层物品之上。生锈的铁剑架在半个鹿标本的鹿角上，另一侧挂着一个有点破碎的宝石项链。旧裙子放在一堆盔甲上，几根样式奇特的羽毛笔则插在长颈花瓶里。角落里还堆着数个箱子，各种各样古怪物品的边角从箱子里伸出来，仿佛在无声地呼救。 “这里都是些什么东西？”狄伦的好奇心被这里琳琅满目的物品吸引，他一边拎起一条格子花纹的围巾，一边询问道。 白晓正忙着寻找那个小玩意儿。在掀开一块干净的旧布，看到下方露出的木琴时，他顿了一下。 “这里储藏着自黑龙领产生以来所有没有什么用处、但又有点纪念意义的东西——大概是这样。”他仔细地拂去木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手指微微触碰琴弦——它们依旧充满活力地紧绷着，仿佛下一刻就准备发出一个悦耳的音符。 “这样嘛……”狄伦思索着说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虽然看到它就会想起初恋那青涩又悲伤的回忆但我还是舍不得扔掉它可它只能带给我痛苦怎么办才好呢还是把它封存起来吧’？” 白晓对于这个糟糕透顶的比喻不发表任何评论。他一言不发地把布重新盖在木琴上，仔细地把边角包好，之后直起身继续搜寻下一个地方。 他的运气不算太坏，虽然那个东西不在原位，但他还是在茫茫杂物间找到了它——在将近十五分钟的翻找之后。 “就是这个啊。”狄伦把手头的木弓放回原位——位置精准，与原来分毫不差。他随意地盘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白晓手中的项链。 这串项链应该有一点年头了，原本漂亮的银白色金属链上蒙了层暗淡的灰斑。项链的样式很简洁，两侧如护卫般的蛇形金属挂件已经灰暗无比，只有中间的尖锥形宝石还有点璀璨的光泽。 “挺好看的。”狄伦看着小巧的宝石在火光下闪烁着粼粼深蓝色光辉，“你母亲是个很时尚的人啊。” 也许吧。白晓不置可否。 他向宝石内注入一点点纯粹的精神力，然后精神力驾轻就熟地顺着特定回路游走。 宝石散发出更加夺目的光辉，深蓝色的光在空中灼出一片光幕。大片大片的文字出现在光幕上。 “看得懂吗？”白晓指指光幕上的字符。这些文字简直像是扭曲的蠕虫堆，每一个笔画狂放地向四周飞去，要不就是扭在一起，他完全看不懂。 “唔……”狄伦露出思索的神色，眉头微皱，仔细打量着光幕。此时宝石的光辉已经暗淡下去，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亮度。 “这是一种极其生僻的文字。”狄伦缓缓说道，“所幸我看到过，也认识一点，让我慢慢翻译一下。” 他的琥珀色眼珠一行行扫过光幕上的文字，黑色的字映在他的瞳孔和虹膜上，变得愈发扭曲，像是某种古怪的诅咒。 “我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一直向我们隐瞒着这种事情。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它告诉我，两个被人工分开的空间正在逐渐合二为一，到那时我们都将面临强大而诡异得令人绝望的怪物。”狄伦开始翻译。 “除此以外，它告诉我，它快要无法保持自己仅剩的理智了，它诱导的计划只能让这个结局稍稍延后。如果失去了理智，它将无法抵挡住无——” 话到此处。 一团强光突然在白晓和狄伦的头顶爆发开来。 白晓迅速收敛光幕，将项链往某个角落一丢。狄伦机敏地一个后跃，藏进大堆杂物的阴影里，随后把格子花纹的围巾盖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地蹲着，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堆杂物。 一个不带感情的沉稳声音随即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 “……” 一片浅色的鲜血中，苍白的手指动了动。白晓睁开了眼，撑起身。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莉娅的记录 这算是梦还是单纯的回忆？ 白晓扶着墙站了起来，血已经止住了，但贯穿了整个腹部的大洞看起来还是很恐怖，冰晶般的物质在伤口边缘处蔓延，逐渐修复着创伤。 那个怪物不见了，白晓大概知道它在哪里。 另一个空间…… 当初那宝石记录中看不懂的字，现在他已经认识了。那是一种极小众的文字，他只在阿斯琉斯的几座图书馆中读过几本资料，似乎是近乎失传的文字，不过他还是学了一些词汇，连蒙带猜地能翻译出小时候看到的资料。 那些资料应该是白晓的母亲记录的，写的是关于阿斯琉斯一些隐秘的事情。 例如……与白晓猜测的一样，阿斯琉斯的确存在更为强大的怪物，它们的战力足以与银谷时期的阿斯琉斯人相抗衡。寒流担心在未来它的信徒将逐渐衰弱，而被这些怪物完全毁灭。所以在仍有理智的时候，它以神殿的“第三间”为支点，将阿斯琉斯的空间一分为二，一面是人类与较弱小的怪物存在的空间，一面是更强大的怪物的“囚笼”。 这也是神殿的空间为何如此不稳定的原因之一。 可“囚笼”的存在是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维持的，随着寒流理智的流逝，能量供给渐渐断了。囚笼就愈发脆弱起来。待到囚笼完全消失，空间合二为一，那些强大的怪物就会席卷如今脆弱的阿斯琉斯，甚至毁灭这个地方。 除此以外，资料中还提到在寒流的引导下，部分信徒将会一直执行一个计划——继银谷时期最后两位祭司之后，打造出两位新的双位祭司，最终通过复杂的步骤，新祭司将“唤醒”寒流。 这块内容写得很含糊，大概莉娅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实际上，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阿斯琉斯人，精神与意识薄弱，完全没有成为猎神者的资格——不过这正是她能够离开诅咒弥漫的阿斯琉斯到外界传信的原因。 资料中莉娅似乎对自己的身世也做了猜测，她认为自己能逃脱诅咒来到阿斯琉斯之外，除了她是个孱弱的普通人且被施加了多重防护之外，还有血脉的因素——她猜测自己是个混血儿——阿斯琉斯人与外界人的混血。 此外还有关于无眠之主的信息，它似乎是在六百年前显露出要侵略重蓝的意图的，但阿斯琉斯的一些猎神者认为它早在银谷时期就开始谋划。对于无眠之主侵略的目的，资深的猎神者们似乎了解一些，但莉娅不清楚，她只是模模糊糊地了解了一些隐秘，就跑了出来。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只是碰巧知道了一些秘密，因此被猎神者们追杀，她便逃离了阿斯琉斯。但在外界生活几年后，她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姑娘，逐渐明白这一切都是策划好的——无论是误入神性峡谷偷听到那些事，还是被追杀被迫逃离，都是资深猎神者们的剧本。 她的任务，是把关于阿斯琉斯的信息带到外界，为外界的法师们所知，好做好准备——在阿斯琉斯发生的事，很有可能在将来蔓延成世界性的灾难。 除此之外，资料中还记载了从寒流被污染时起的大事件记录——与白晓在档案室看到的差不多，不过，莉娅的记录中额外拥有许多关于妖兽的内容。 在她的记录中，妖兽是仅生活于阿斯琉斯的重蓝物种，与龙脉、昼行、夜行生物及人类种生物都不一样。它们数量稀少，个体战力强大，在银谷时期居住于人类居住地周围，与人类基本和平相处。寒流被污染后，它们集体西迁，在神殿以西建立屏障，形成一个不受污染的聚居地。同时它们还参与了对抗污秽之种的战役，表现极为突出。 妖兽自出生后，便会由于不同的环境与需要进化出不同的形态，它们对于自身成长方向的控制是随心所欲的，由此发展出极强且各不相同的个体。在社会方面，似乎是较为松散的族群形式。 听起来很有趣，白晓有点想去神殿以西看看这些奇妙的生物，不过很遗憾，以他目前的水平还无法穿过那片沟壑与群山丛生的屏障——他尝试过。 母亲莉娅的资料帮助他补齐了心中的一些疑惑，但一如既往地，他又有了新的疑惑。 这样看来……资深猎神者们是想把信息传播出去的，但为什么又要隐瞒着阿斯琉斯的其他人？这是派系冲突？还是……因为无眠之主或者寒流或者其他什么存在的不允许？ 以及，莉娅的这份资料……为什么被存放在储藏室里？现在想来，那个储藏室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却设置了三扇门，真的很可疑呢。 莉娅的信息似乎被外界掌握得不完整……狄伦、莱里、萨、南方联盟等等可能都知道一部分，但为什么不齐全？ 这份资料语言含糊，又特意放在储藏室里，似乎是专门在向白晓暗示着什么…… 或许，在这个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计划里，他自己便是关键的一环……或许有什么必须由他来完成…… 这也能解释白晓为什么被流放到这里的原因。 这样看来，自己就像是一枚棋子一般。棋手布局，棋子却对所有情况却一无所知，只能不断挖掘只言片语进行猜测。 不过白晓无所谓自己是个什么地位，也无所谓自己的行动是不是被刻意引导或规划好的，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更何况这背后的事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什么“邪恶的计划”。 白晓闭着眼回忆完所有资料，同时草草把腹部的伤口包扎起来。 那只造成这个伤口的怪物应该是被囚笼重新“拖”回去了，可白晓不敢大意。他谨慎而轻盈地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自己跟地下室、楼梯之类的似乎很有缘分呢。他一边留意身后与头顶的动静，一边暗忖道。 这大概是因为人们喜欢把作为隐秘的东西藏到地下的暗室里。 来到之前被玫瑰们疯狂攻击的空洞里，那些植物似乎长久察觉不到活物，已经安静下来了。 那些被用来填补破洞的玫瑰枝条已经开始枯萎。白晓安静地破开这些枝条，一跃而上来到花房里。 玫瑰们如沉眠的蛇团匍匐在地上，玫瑰花们大多脱落，化成一地雪白中带着点点猩红的地面，铺盖出一片夺目的花毯。 白晓走了几步，玫瑰们没有动作。 看来自己的运气终于不那么差了。他感叹了一下。 白晓踩在厚厚的花毯上，犹如踏着雪走出了花房，留下红白二色的玫瑰花瓣绽放在永夜的天空下。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模拟 由无数齿轮组成的半圆形容器里，一团浅白色的烟气不断回环往复地流转，发出滋滋声响。 “第十一期防护墙工程已经进入尾声，包括西云、红柜、白灰之月、半萤在内的八个重点边缘区域以及十三个次重点边缘区域已经完成十一期三型防护墙建设。” “第十二期防护墙工程预定于本季三月七日开工。计划将完成西雾、西雨、花墟三个严重回归区域的四型防护墙包裹。” 桌面上烙印的大型法阵发出莹莹蓝光，无形的力量在阵内有规律地游走，将中央的白色烟气牵引而起，鱼群般不断从中抽离出不同成分。 “至本季二月十六日，神之镇内共出现三十七处严重回归点，十一处位于外围，其中有五处位于边缘区域；二十六处位于神性峡谷内，其中有两处位于神殿内部。神之镇以外地区没有发现严重回归点。西部山脉中有一处轻度回归点。” 白色烟气最终被拆解数十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被牵引着落入透明容器中。通过特殊装置，每一个部分的结构都被放大，显示在容器壁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在结构图上闪烁着。 这些结构，有的像是几千个平面三角形从各个面上堆叠在一起，线条错综复杂，更多的则是蜂巢般的形状，再放大则能看到每一个“巢房”中繁密的立体结构，如蜘蛛织就的复杂网络。 “所有已确定的回归点在地图上均有标记，若发现了标记以外的回归点，请立刻上报，一旦被证实，地图就会立即更新。面对从封禁樊笼中出来的怪物，请量力而行——放心，现在没有人会嘲笑你的。” “二型三版的自瞄傀儡已通过测试，定于本季二月二十日投入聚居地使用。” “对外交流渠道仍在开发过程当中。虽然有点令人沮丧，但坏消息是边境封锁导致渠道的开发陷入停滞期，距离成功鬼知道要多少年岁。” “与妖兽的协商正在进行当中。记录员于二月十五日发来报道，协商进展顺利，预计于下一季会有大批妖兽进入神之镇。” 白晓快速扫了一眼所有的透明容器，将结构图记忆一遍，旋即开始在脑内计算不断变动的结构数值，同时从一个金属球形容器里牵引出一缕金色液体。 这液体犹如融化的黄金，在灯光照耀下流转着灿烂金光，显得璀璨夺目。它在牵引下化作金色绸带飘浮在空中，然后进入一个小型阵法中央。 强大生物的血肉被摆在阵法的三十六个角上，正如初春冰雪般融化，浅红色血雾飘散开来，在金色液体周围旋转，组成一个雾气圆盘。 金色液体在白晓的控制下变换起来，无数复杂结构在其中显现，血雾慢慢融合进去，化作细小的丝线连接所有不断变化的结构。位于各个容器里的白色烟气也融入进去，使得每一个繁杂结构清晰起来。 “《寒流神力的结构变化》第三章第五节已经发布。讯息中心在此再度呼吁所有猎神者积极学习研究此书，为污秽之力稳定核的研究作出贡献。” “《狩猎傀儡的研制报告》第五章已经发布。作者表示狩猎傀儡的研制进展顺利，预计于今年的冰眠季可以投入使用。” “预告：《禁忌樊笼与封禁樊笼的转化与构建》第一章第一节将与本季二月十七日发布。讯息中心已经提前看过样品，真是厉害得不行，在此呼吁所有猎神者阅读。” “预告：作者‘我就是用脚趾写出的作品也比你强’的新作《红龙的杰作》将于本季三月一日发布，所有章节将一次性发布。脚趾的作品一向很有保障。讯息中心建议感觉自己压力过大的小可爱们去读一读，放松心情。” “插播：一处新的回归点被确定，位置为神性峡谷，巨树区，白纹钟塔。等级暂定为中度。请现于巨树区的猎神者注意。” “预告：作者‘我看还是我厉害一点’的新作《魔女帝国》将于本季三月一日发布，所有章节将一次性发布。同样的发布时间、同样的发布方式、同样的题材，这很明显又是‘脚趾’与‘我看’两位作者的一次对决，届时将会是谁的新作购买量更多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此时金色液体已经完全转化为了半能量化的物质，生物血肉化作的血雾完全融入其中。这一团小小的物质里，蕴藏着数十种交叠的结构。几何、线条和空间台阶互相糅合，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形成规律而令人目眩的律动。 这是模拟寒流神力一个特质的物质。 白晓一边计算着时间控制着它的变化，一边分心往物质中输入稳定剂。在等待这团物质稳定下来、能够自主进行变化的过程当中，放在桌边的通讯器又响了起来——它传出一种特殊的波动，通过大脑程序的解析能够变为声音。 “现在是虹草季二月十六日十二点整，接下来将进入一小时音乐时间。今天的第一首点歌，名为《塔格斯塔之恋》，来自化名为‘白天鹅’的朋友，送给西西弗里娜，留言：你懂的。” 婉转悠扬的音乐声传来，阿斯琉斯著名歌手温德的深情嗓音流转。 听到那诡异的留言，白晓不禁想到西西弗里娜新男友的奇异行为，伸出的手顿了顿。随即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一个正方形容器，输入一丝精神力解锁。 一团色彩在不断变化的雾气飘了出来，旋即被束缚住，缓缓向已经稳定的金色物质飘去。 在音乐声中，这团雾气包裹住了金色物质，每一个细小的结构都一一对应，像是精密咬合的齿轮。它们快速而无声地融为一体，蠕动翻腾着逐渐凝固下来——表面上凝固，内里的结构仍在不断变化。 接着白晓又打开几个容器，形态各不相同的奇异物质逐一融合进眼前的物质里。 一切都很顺利。 眼前的物质已经大变样，几乎透明，只是偶尔在灯光下显露朦胧身形。在其中，三千六百二十七个主结构交错咬合，每个主结构又由一千左右的小型结构组成。密集的结构像是正在运作的机器，发生着微小的位移与构造变化，组成蜂巢、蛛网、雪花、鱼鳞、树枝、根系、阶梯、齿轮组八个不同代号的结构，每一种结构又分化出各异分支，分别对应世界的不同规则触须。 这是寒流神力的模拟品，具备样品的所有性质与能力——不过全部弱化了几个层次——这是受白晓的能力层次与生命种类限制的。 白晓小心翼翼地启动一个阵法，配合精神力与尘网，将空中翻腾的透明物质束缚起来。 这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一个作品了。经历了百万次失败的模拟以及数年的锻炼，他终于可以制作出基本完美的模拟品了。 为了攻破“核”中关键之一的寒流神力，他花费这几年的时间不断地观察、研究与模拟，为的是破解寒流神力的构造，以及制造出其代替品以供稳定核使用。 这几年间，阿斯琉斯也发生了许多变化。这些变化的源头是封禁樊笼——囚禁住强大怪物的空间的逐渐脆弱，它开始与主空间融合，放出了一部分危险的怪物。这些怪物的实力远超过大部分猎神者能应付的范围，资深的猎神者们不得不放出一部分被隐瞒的资料。 据预测，再过十年左右的时间，封禁樊笼将全部回归主空间，届时恐怖而愤怒的怪物们将摧毁阿斯琉斯。在这种情形下，阿斯琉斯的发展进入了高速期——能够有效阻挡污秽之力与物理袭击的防护墙出现了，能自主战斗、保护聚居地普通人的傀儡出现了，庞大的通讯网络诞生了。讯息中心传递着最新的信息，一定程度上将所有阿斯琉斯人统合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泷和一干机械爱好者是自瞄傀儡的发明者。白晓则顺手把对污秽之力防护与控制的心得上交，最终导致防护墙的诞生。 白晓向一个小装置中注入精神力，随着“咔哒”一声，一个巨大的箱子从右侧出现。他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大团猩红的血肉。 接下来就是特制血肉与模拟神力的融合了。 这是制作稳定核的重要步骤。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稳定核 “所以，这是一型稳定核的成品咯？”泷看着白晓手里提着的箱子，饶有兴趣地说道，“不再是试验型啦？” “在数值和小范围试验上，它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水平。”白晓把箱子放在地上。一阵光芒闪过，复杂的几何线条流动起来，以箱子为核心向外辐射，组成无数月的形状复合的七芒星阵图。 “行吧。”泷看着白晓的动作，非常夸张地后退了几米，“祝你成功。这次可别像上次那样爆炸了。” “这次的稳定核几乎完美地嵌合了预测的模型，上次的试验品怎么能和它相比。”白晓瞥了他一眼，随即再次确认了方位，打开了箱子。 随着一阵细小的针尖互相敲打的声音，箱子如一个精密的机关般层层打开，露出发着奇异光芒的内里。 在银色的冰冷金属上，躺着一个圆球。 它就是一型稳定核的成品。 从外貌上看，它更像是铜制成的金属球，在月光下泛着斑斓的诡谲光泽，与当初发现的那个“核”相去甚远。但内在的结构有许多相似之处——“至少它们的结构一样的复杂”，泷是这样评价的。 比起当初那个核混乱的状态——它既能为怪物所用成为养料，也可以用于逆转污染——前者比后者是容易许多的，眼前的稳定核基本剥离掉了那种极易被污染和转变的特性，偏向于与污秽之力的共鸣与调和，虽然做不到完全逆转污秽之力，但进行安抚、引导与稳定还是没问题的。 当初接下这个任务，白晓也是有着私心的——他的体内也有大量难以控制的高等污秽之力，稳定核的研制对他控制这种力量很有帮助。 除此以外，与核类似的，他的体内也有几种不同力量的交织，其中有的甚至是他前所未见的——血脉中潜藏的力量，以及当初“昭月”“送”给他的黑色闪电状力量。 研究核中不同力量的平衡，其中获取的知识，有效地帮助了他制衡几种力量。不同力量的结构，也在知识层面对他大有益处——无论是意识衍生体“尘网”的进一步完善，还是法术的开发、空间结构的形态，等等。 当初红青与北霜让白晓研究核，是有他们自己的私心的。可白晓何尝没有从中获益良多呢？ 身侧的一栋建筑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大片阴影投下，基本恢复原来形态的北霜跳到了这栋楼房上，没骨头似地趴着。 “好久不见了，白晓。”红青从一片废墟的阴影下走出，它甩了甩额上垂下的黑色鬃毛，语气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远心，他近百年的踪迹太难预测了。” 白晓没有回应，他正进行稳定核数据的最后一次检测。 上次与红青北霜见面，是在一年前。那时白晓对于稳定核的研究已进入尾声，便制定了个性化的方案，基本“洗”去了他们身上的污秽之力——稳定核需要广泛的适应性，所以研制更加困难，个性化的方法会容易许多。 那次他们也带来了一些消息。 “小子，你所知道的还不是南地全部的秘密。”那时，北霜晃了晃脑袋，满意地活动着恢复原本模样的躯体，同时警告道。 “南地的地下有一个很庞大的……我也不知如何形容的……东西……或者说城市？墓地？”红青接过话头——他们称阿斯琉斯为“南地”，“这也是梧桐叶在墓地镇守的理由——南地已经够惨了，可不能再让下面的玩意儿跑出来。” “除此以外，还有这样那样的一些东西，比如说妖兽那边的情况啊……雪原人的过去啊……”北霜伸了个懒腰，仿佛没有骨头的躯体中有流畅的肌肉鼓起，“呃……还有我们的情况……” “南地的非人类生物比之外界更容易拥有高智慧、更容易……发生异化——像我们这样。”红青摇了摇长有漆黑鬃毛的尾巴，“这牵扯到南地的特殊位置，以及一个古老的遗迹。” “除此以外，我隐约听说无眠之主入侵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这些事情我们只知道皮毛，详细的需要你自己去探寻。” “得了吧。”北霜懒洋洋地说道，“一次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小子你还是先搞定稳定核的事情再去想其他的吧。” 回忆到此结束。 稳定核的事情差不多结束了，白晓心想。接下来他应该还会对稳定核做出三到五次改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加入附空间的力量——没错，一型的稳定核是没有附空间力量的——因为附空间的力量是最为复杂的，白晓还没有想到把其融入稳定核中发挥效力的方法——他甚至还没研究清楚其结构。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附空间一趟，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白晓检查完稳定核的数据，一切正常。 苍白的手指轻轻落在稳定核冰冷的表面上，似乎只是快速地拂过了一下。 “咔哒——”核中传来轻微而清晰的声音。 下一刻，空气中传出一连串爆裂的巨响！ 风猛地盘旋而上，接着俯冲而下，巨大的空气羽翼裹挟着响亮的啸叫声拍打地面上的一切。 污秽之力开始乱了——或者说它显出了原有的性质。 稳定核开始起效了。白晓把被风吹乱的白发撩开，心里默默评估着。 污秽之力逐渐被看得见了。它发出无声的尖叫，一点一点出现在空气中。它看起来像是黑色的污泥，莫名地直接出现在无根无据的空气中，仿佛画像里沁出来的不详之物。 它无限小而无限大，无限规律又无限混乱。无数线条与光点开始在其周围出现，乍一看似乎是在做规律的运动，但一眨眼却发现它们正如电子云模型般随机出现，它们在每个地方出现的概率被实质化，显现出无法观测的状态。 啸叫声开始如毒草蔓延。 空中，立体几何图形旋转着成为一朵绽放的鲜花，每一朵花瓣飞开化作无数眼球，眼球的瞳孔中爬出密密麻麻的触须，每一条触须都由不断尖叫的微小牙齿组成，牙齿上又雕刻着没有尽头的螺旋图案，螺旋图案的线条上伸展出无限小的充满黑色空洞的茧，茧中又出现不停旋转的立体几何图形。 污秽之力涌动着，无穷无尽的错乱的气息如洪流般扑来。 若是普通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非要发疯然后流脓而死不可。 泷“啧”了一声，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北霜依旧趴在建筑物上，红青则警惕地后退一步，同时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投向稳定核。 稳定核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无形的力量从中散发开来。 污秽之力像是积雪碰到了阳光，开始慢慢消散身形。 白晓默默用尘网观察着。每一股污秽之力都与稳定核的力量嵌合在一起，随着特定的轨迹缓缓旋转着。若要形容，就像是一股绳被一点点解开，化作更细的绳子，再被解开，慢慢地、慢慢地化作平和的烟气。 效果很不错。他记录着数据。 不过，稳定前期的污秽之力爆发，也造成了一个……不太美好的负面后果。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暴动 “这比我想象中的要狂暴……很多啊！”泷将自己往北霜投下的阴影里挤了挤，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四面八方出现的怪物。 “……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这是预期内的。”白晓站在原地，身边放着稳定核和装着它的箱子——这个箱子也是特制的，算是一个稳定与保险装置。他正接受着无数长相怪异凶悍的怪物的目光冲刷。他需要在稳定核旁边，进行一些小调整。 “啪嗒、啪嗒。” “嘶……” “咕噜噜——” 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响此起彼伏。月光在地面上投下不断蠕动的大片阴影，隐约能分辨出间或挥动的尾巴与王冠般的利角。 地面在震动。风已经停了许久。 怪异的触感顺着地面进入脚底，有如无数条盲目爬动的蜥蜴从脚下经过。 它们几乎是飞奔而至，或者从某个不见月光的角落冒出来。涎水从嘴角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坑洞，无数怪异的肢体在空中挥舞。烟雾飘散，其中模糊地闪过无数个嵌合在一起的眼球。 因为红青与北霜的压迫，它们暂时没有上前，但稳定核在运作的最初阶段引发的污秽之力暴动使得它们疯狂了。它们体内的污秽之力躁动不安，使得它们的外貌也在发生变化——它们的身高开始拔高，更多更怪异的肢体与器官长出，有些内脏甚至突出了体表，化作新的个体。 身体的变化让它们痛苦，尖锐的嘶吼与狂乱的动作在白晓周围的空间内交错出现。地上的阴影不断变化，显出暴躁、疲惫又痛苦的姿态。 它们向着稳定核探出利爪，随即又收回，朝着红青北霜发出一声声破了音的咆哮，一尾巴打散身旁的废墟，烦躁不安地撕扯着自己的躯体。 难闻的浓郁血腥味喷洒开来，暗淡鲜血在灰黑色的地面上勾勒出不规则的图形。 白晓不担心它们冲上来，红青与北霜这几年越发强悍，在怪物中有一定震慑力，而且红青能够设立坚固的屏障阻挡它们的接近。 虽然心里镇定，但白晓也不太好受。他体内也有浓郁的高等污秽之力，由于稳定核，此时隐隐也有暴动的迹象。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某种黑色的污渍般的东西从边角蔓延开来，耳边响起轻缓的呓语声，似乎有一个难以辨别的声音在呢喃着古老的诅咒。空气在皮肤表面流过，带起一种尖啸般的刺痛感，似乎有无数不可见的细小之物钻进了皮囊内。 白晓闭上了眼——反正视野一片模糊，全是闪烁的光点，什么也看不见。 他感受着体内污秽之力的情况。污秽之力是一种很奇异的力量，它同步作用于物质世界与意识世界，却无法被正常观测到。如果仔细观察细胞内的状况，是看不到什么变化的。但在某一瞬间，就好像眼花一般，会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找不到。 不过身体对于污秽之力的暴动是有反应的。细胞内正在苏醒的特殊血脉，似乎是受到了外来力量的刺激，苏醒速度变快了，并且开始对血脉的翻译过程产生新的影响。原本的寒衣龙血脉也像是被同类闯入地盘的野兽一般，快速活跃起来，与污秽之力、另一种血脉争夺着血脉控制权。 那种黑色闪电般的力量似乎不如它们有活物般的生命力，被安静地压制着，不过白晓也始终找不到去除它的方法。 体内的混乱情况让他的皮肤上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蓝色的奇异经络，苍白的皮肤像是冰晶凝结而成的一般，趋于透明。 指甲开始变得长而尖锐，有如某种野兽的爪子。白晓动了动手指，尽力控制着把指甲收回去。他感觉额头有种怪异的感觉，有点冰凉，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不过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他的意识暂时压制住污秽之力，然后降下一丝尘网触角，接取了一些稳定核的力量，帮助自己稳定体内的污秽之力。 生命的躯体是天然的围栏，如果没有主动引导，稳定核对生物体内污秽之力的疏导能力较弱。 白晓推测，如果能把附空间的某种力量以适当的方式加进稳定核，这个问题会迎刃而解。 随着稳定核慢慢把纠缠的污秽之力解开、化为无数无形的细小力量，身体上的异变渐渐减弱下去，白晓的外表逐渐恢复正常，感官上的幻觉也消失了。 “嘶——！”有怪物发出一声高昂的吼叫，突然俯下身子，肩胛骨突起，随即一跃而出，向着稳定核扑来。 它的动作仿佛导火索，无形的火星点燃了整个活的炸药桶，无数怪物发出痛苦又疯狂的咆哮，有如潮水般奔涌而出。深色的皮毛、漆黑的鳞片与苍白的骨甲互相碰撞，散发恶臭的脓血飞溅，一道道扭曲的线条随着鲜血爆开，发出尖锐的不属于任何生命的啸叫。这是它们的异化更加严重了，污秽之力开始在体表出现混乱表征。 大到戍守者，小到鼠、鹿等底层生物，都齐齐奔来。 稳定核既是养分，也是污秽之力的“天敌”般的角色——夸张点说的话，本能驱使着它们想要撕碎这个金属色的球体。 北霜不爽地冷哼，爪子在自己身下的建筑物上磨了磨。红青微微甩了甩头上的利角，身上管子一样的结构开始散发莹莹青光—— 下一刻，无数的怪物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坚壁，瞬息静止下来。躯体因为巨大的惯性甩上屏障，前半身与后半身贴合在一起，血肉撕裂，森白的骨头根根露出，随即被身后的怪物撞断。怪物大团大团地撞在一起，恐怖的动能让它们互相挤压，肉糜被压出，鲜血朝着四方喷涌，最终成为一道模糊的肉墙。 这视觉冲击有点大啊…… 白晓睁开眼，默默看着自己被这样一道血肉模糊的墙壁围了起来。 空中倏地闪过一道波动的青色光带，下一刻这些怪物的尸体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撕扯，成为漫天的细碎血肉与鲜血。接着青光宛若一位舞女般绽放，诡谲地变换着深浅，有如火焰，将这些血肉化为灰烬。 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生命。白晓在心中惊叹着。 先前北霜与红青因为被污秽之力污染，为了防止污染的进一步加深，他们控制自己的力量不再进步，如今没了这层忧虑，这些年的积累爆发出来，他们的实力飞速增长至一个恐怖的地步，足以与封禁樊笼中的怪物相抗衡。 但是，这只是第一波稳定核的副作用。接下来…… 白晓抬首，看向深蓝色的天空。 污秽之力的暴动吸引来了一些不得了的家伙——从封禁樊笼中出来的怪物。 “啊——！” “啊——！” 随着一阵阵尖锐如女人尖叫的声音，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远处也传来了沉闷如鼓点的声音，地面剧烈震动起来，一个浑身长满利角的沉重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西侧，地面破裂，建筑物倒塌，一排尖刺突兀地出现，在月光下泛着带有血腥味的寒光。这排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尖刺如蛇般在地面上游动着，寂静无声。 “小心！对付它们，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红青厉声警告道，苍白色的头颅上，两颗凹陷进去的青色眼珠闪烁着幽幽寒光。 北霜直起身，仿佛无骨的身体上肌肉突起。他发出一声饱含警告的咆哮，随即一跃而起，与空中俯冲而下的怪物撞在一起。 “啊——！”那只怪物又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叫声，长有膜翼的巨大利爪狠狠拍在北霜的脑袋上，但却没有挣脱他的利齿。 它从头到尾大概有六十米长，长有三对有力的肢体，上面都有半透明的膜翼，背上则长有一对宽大的肉翅，一些黑色的孔状结构密集地分布在上面，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出。 它的脑袋极为诡异，看起来像是个苍白的六面体，形状犹如打磨好的宝石，无数黑色的斑点分布在棱角及棱角周围，像是发霉了一般。一个黑色的圆环位于它正对前方的一个面上，微微从表面突起。 此时这个脑袋一转，棱角重重地撞在北霜的脖颈上，顿时血流如注。北霜从鼻子里挤出一个轻蔑的哼声，无数阴影般的绸带从背上伸出，化为骨骼般的苍白结构，缠住怪物的一只翅膀，将其狠狠地撕裂下来。 他们互相撕扯着对方，重重地坠落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巨响。 伴随着泷的一声不爽的脏话，地面猛然裂开，无数根尖刺伸出，尖锐的顶端直指苍穹。 白晓及时跳开，同时在稳定核周围设置下屏障。他警惕地看向面前蛇般游动的尖刺。 只要……只要能抵御住这一次的进攻，稳定核的力量就能顺利进入收敛期，到时候就不会引起怪物的注意，可以安稳地完成其职能了。 尖刺的前端向上扬起，似乎有什么生物将要破土而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枯叶 以白晓的眼光来看，这是一只极具美感的生物。 它的前半躯体已经露出地表，露出奇异的身躯。 它的背上整齐地长着几米长的尖刺，样貌如刀，色泽如冰冷的钢铁，这些尖刺往下延伸出盔甲般的构造，覆盖了它的大半躯体，这些盔甲有着利落而锐利的线条，犹如一条真正的钢铁长蛇，在月光下泛出暗淡的银白色光芒。盔甲上遍布意义不明的构造，有如镶嵌着的一颗颗碎宝石，将它的躯体装点成一片灿烂的星空。 金属盔甲的包裹下，露出小部分苍白的躯体，像是某种冰封已久的尸体，抑或是失血过多的人的皮肤，透露出一种异样的、不健康的色泽，毫无生气，犹如一张被漂白的皮随着它活动着。 它的头颅最为奇异，上下有两张嘴，盔甲从头颅两侧延伸到口腔中，组成锐利的金属牙齿。没有眼睛，两张嘴占据了头颅的大部分位置，嘴的后方延伸出色彩不一的利角，这些利角密集地生长在一起，呈半透明状，有如晶簇。 它的整体看上去非常协调，在月光下微微反光而显得更加锐利，无机质的光芒让它看起来不像个生命，更像一只庞大的金属傀儡。 白晓仰头看着它。即使只是微微抬起身躯，它也高得惊人。 一旁不时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那是会飞的怪物与北霜在交手。那六面体状的头颅不时撞在地面与建筑物上，发出轰然的响声。 但眼前这头怪物并没有直接进攻。它微微晃动身躯，长蛇般没有四肢的身体在空中轻若无物地摆动，它似乎在观察四周。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战栗，远处那个长满利角的庞大身影又缓缓前进了一步。 蛇状怪物晃了一下，似是不满地晃了晃庞大的头颅。 “咕……嗬……”从它的躯体内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又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嘟哝声，又像是清嗓子的声音。 它似乎有想交流的动作。 白晓没有轻举妄动，勉强与它保持着一个较安的距离。他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动用什么力量，只好用视觉往一旁看去，想确认其他人的情况。 结果一转眼便被一只怪异的生物糊住了视线。 “……” 那是一只像放大版蜉蝣的生物——不同点是浑身上下长满了腿。 随着实力的增强，他逐渐能在阿斯琉斯看见附空间的生物了——也就是他以前一直能看到的生物。 在这只“蜉蝣”身后，白晓隐约看到泷鬼鬼祟祟的身影，想必他那里是没什么问题的。 红青则在另一侧。他身上散发出青色的幽光，四周的空中甚至都出现了萤火虫般的光点。他正警惕着眼前这只长蛇状怪物以及正在赶来的第三只怪物。 更多的细节白晓就看不清了。他的视力不太好——这一点他无法改善，似乎因为眼睛是最先展现出能力的器官，所以有其独特之处……白晓能隐隐感觉到，失去了一只眼睛就犹如意识被撕裂掉了一块，他的眼睛作为整体已不完，无法被自己掌控。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面前的怪物开口说话了。 “熟悉……不过记不起来了……”它的声音很低沉，但足够响亮。 “在那里待了太久……理智都要被抹去了……” 白晓有点惊讶。 封禁樊笼中的怪物强大而诡异，普遍拥有较高的智慧。但它们在樊笼中关得太久了，几乎忘记了如何说话、如何……理智地思考。 眼前的怪物竟还残存了一些理智。不过这样最好，有了理智，就有和平交流的机会。 “……”但接着它就不再说话，沉默地绕着稳定核游走着，身上细碎如宝石的结构微微发光，似乎在“打量”稳定核。 “咚！” 地面又狠狠地颤了一下，遍地的龟裂与崩塌让白晓差点没站稳。 长蛇怪物似乎也被地面的震颤惊了一下，微微抬起头颅，朝着远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吵……什么。” 接着它又开始说话了。这次，白晓能确定它是说给在场的几位听的。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这……力量就能做到了……逆转……”它说话有些次序颠倒，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话不太适应——值得一提的是，它说的并不是阿斯琉斯人的语言，而是阿斯琉斯的动物间的语言，不过有一些变化，似乎是怪物语言的雏形。 “可惜……回不去了……我感染太深……我的力量……污染……完已经……”说着，它侧头朝向红青与北霜的方向，随即又转了回来，白晓猜测它对于他们有些许羡慕。 “……枯叶？”红青在一旁突然开口，“是你吗？” 长蛇怪物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是。” 白晓挑了挑眉，感情这俩认识。 “它也是去过……那个遗迹的生物，过去住在沼泽地。”红青解释了一句，随即声音有些低落，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你也……” “……”枯叶沉默片刻，问道“是……不是没剩下……多少了？” “我们俩，还有远心，我所知的就这些了。当初的那批家伙们要么死了，要么像你一样——”红青顿了顿，“不，情况比你差一点，他们都失去理智了……也不太记得我们了……我已经杀死了一些……” “……那、不是我们……可以抵、抗的……”枯叶断断续续地说着，地面下的身躯缓缓游动起来，尖刀般的棘刺在地面上划出锐利的伤口。 此时北霜已经把那只长有双翼的怪物赶跑了。他疲惫地晃了晃脑袋，鲜血随之四溅开来。 “总会有办法的。”他说，“总会有办法拯救南地的。毕竟是我们的家，总要想办法的。” 红青点点头，用散发着青光的眼眸注视着落叶。“我能看出……我们仍有希望。”他歪了歪脑袋，用角指指白晓，“这个人类挺有能耐的。再者，他……” 最后几个字隐没在他的利齿中，枯叶却似乎懂了。 “……行吧。”他抬起头向着远方，低语道，“趁着我还有理智，帮你们一把吧。” 白晓因为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但下一刻地面的剧烈颤动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事了。 最后一头被吸引来的、从封禁樊笼中出来的怪物，已经接近了。 它庞大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可怖的阴影，把在场的诸位都笼罩起来——包括体型最大的枯叶。 它也显露出了模样。 庞大，无比的庞大，犹如一团遮天蔽日的黑影。它的身被厚重的漆黑长毛覆盖，几乎看不出模样。数不清的利角从各个地方生出，密密麻麻地伸向四面八方，这些利角形态各异，或似鹿角，或似大刀，但生长在一起却显得极其和谐，组成了覆盖整个表面的杀戮武器。 这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事情了。白晓后退一步，守在稳定核旁边。 它的行动无比缓慢，仿佛没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体力。可它的躯体足够庞大，每跨一步都是几百米的距离。地面随着它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哀鸣。 北霜站在原地，恢复着体力，红青与枯叶都上前一步，严阵以待。 “是她……”枯叶有些恍惚般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渺茫。 “是她。”红青似是确认一般地又说了一遍。 “你看。”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晓身边，惊讶地指指前方的庞大身影，说道。 “它的毛发上，好像扎着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