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宠妻(重生)》 章节目录 001捡到娃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这就是一篇甜宠文,也是一篇没羞没躁、男主女主加作者一起放飞的文~~ 暂时先隔日更,欢迎收藏哦~~ 和《盛宠娇妻》除了甜宠,很多都不一样哦~~当然,撒糖也更多了~~ hr size=1   京郊宛平县,开春的雪已下过了,堆积在了胡同的角落里,阳光照耀下,放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每旬日的集市随着衙门里的人员,手提着铜锣,在敲锣声阵阵中,城门开启了,宛平岱山村、清水村、河西村等方圆十几里,上上下下十九村落的村民们都涌了进来。 小商贩们喜笑颜开,拿着垂秤,挑起草纸,包起了物品,递给嘴里嚼着吃食,指甲发黄的百姓。 此时,城东一辆马车驶来,马蹄踏着青石路面,铿锵有力,青布罩顶,车子半旧不新,往外驶去。马车夫赶得很急,有些老百姓避不过,一鞭子下来完事。 村民们到底见识不广,有些看到这穷人用不起的马车,眼睛都凸圆溜了,哪里还来得急避过,就这么被打身上了,火辣辣地一下,蹭,粗布衣下面起了道两指宽的红痕。 其中一位打着短衫被打的壮年,嘴里骂骂咧咧:“要不是老子没得反应过来,一脚踹下那狗仗人势的东西!” 边上的小商贩听得他这么一说,连从自个的灰色茶壶里倒出了一盅,递到了壮年人的手上,“兄弟,干了它,忘了这事吧。” 壮年人接过茶盅,一口气喝了,却还是不平气,“兄弟,这茶的心意我收了,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平日里皮糙肉厚的壮年感觉鞭打之处还留下了如娘们绣花针刺的痛楚。 小商贩只是个做生意的,也就想着每旬日来这多赚点,可不想被这壮年给拖下水,进了衙门,那可就是家破人亡了。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实在是你我这平头百姓惹不起啊。”他们做小本生意的,别的本事不说,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强得很,看人的衣裳大致就能猜出这人的家底如何。 刚那辆马车,确实是青布罩顶,只是这青布的材质不一般,纹络整齐,一横一竖两根线织就而成。 他能认得出来,还是托了自家亲戚在县城里的顾家当仆人的福,正巧去他家送礼,瞅见了主子给的赏赐,说是那半匹布到布店里卖了,能换十五两银子,够一家老小上下十口人三年的嚼用了。 “这青布不简单啊,整个县城里能用得上如此好的布那确实不少户人家,可若说是哪户人家能舍得用这好布当罩顶的,莫过于城东的顾家了。”小商贩一口气说出了自个的猜测。 一旁就住在县城里胡须发白的商贩一听这猜测,立马凑过来,小声道:“你还真猜对了,刚那马车,就是顾家的。”他自个在城东靠近顾家也有个小店铺。 壮年见两商贩说顾家的声音都低了下来,一脸的凝重,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说的事一样,心里更是跟蚂蚁爬似的,痒得很,拱起手来,求着问:“两位兄长说的顾家是哪家?” 见还有人不知道顾家的,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解释。年长的商贩摸了把自个的胡子,道:“小兄弟是外来人?” “是啊,也就今儿刚进城。你们说着顾家我不懂,不过以往待的江南丘州的州府顾大人,倒是熟悉。” 小商贩扑哧一声,立马显示出了皇城脚下百姓的高人一等模样,“你说的顾大人,是城里顾家的旁系宗亲。不过这宗亲嘛?”他给了个玩味的眼神,让壮年自个去体会体会。 老商贩更是透露出蔑视的眼神,一副好好教教他知礼的模样,“那丘州的顾大人,真是好笑得很,年前县城里都传遍了,说不准都传进京城里了。” “这?”壮年搔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老商贩摇着脑袋,蹲自个摊子去了,小商贩这才开口解释:“丘州的顾大人,年前派人送了两车礼来顾家。半年前还不是丘州州府的顾大人那可是腆着脸儿以所谓宗亲的身份,求了顾家,这才有了这一官半职。这不,上任没多久,每月都一整车一整车地往顾家运东西。”小商贩神秘莫测地笑着说,“你今儿走运了,若是你待会还在城里,估计就赶上了那一车礼。” “这、这公然收礼?!”壮年结巴地挤出了这句话,表示吃惊。 小商贩摇头,这二愣子,“那可是顾家的宗亲,什么收礼,就是亲戚间的走动而已。”想当初他看到那礼车过于担忧,半夜里睡不着,跑到亲戚家说了这事,还指望着亲戚劝劝自家主子,谁知那亲戚打着哈欠,一脸困意地说:“什么收礼,那就是亲戚往来的客套罢了。”之后还被训了一顿,说是没长眼。 如今他也能够训回来了。 “说起这顾家啊,你要知道,这天下,有半个是顾家的。”小商贩最后落了一句这样的话,才招呼着客人买东西。 “既然顾家如此鼎盛,为何住在这小县城里,而不是住在繁华的京城里?”壮年自个嘴巴里嘀咕着,一点都不信两个商贩说的话,深觉得他们夸大其词了。 与此同时,岱山村的小镇上,刚青布马车驶向一三进的院子,马车夫下来敲了门,过了许久,才见人来开门,来人一见马车夫,就让小厮来拆门栏,马车牵了进去。 马车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卷鞭子,收入袖中,对着方嬷嬷问:“姑娘去哪儿了?” 方嬷嬷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屋子里。特意拘着她,不让她往外跑,都来这养了两个月了,那边怎么说?” 马车夫四顾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声音,“还能怎么说?就是养着。”方嬷嬷一听这话,急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这,到底是夫人的女儿,是顾家的嫡长女啊。” 他们不能这么做,就让姑娘在这鸟不拉几的村子里过一生啊。 马车夫又能怎么办呢?他拍了拍自己下摆染上的泥土,“我去给姑娘请安。从今儿起,奴才就跟着姑娘了。” 方嬷嬷破涕而笑,大声说:“哎,好,好!”马车夫并不是顾家人,而是跟着顾大夫人的陪房,顾夫人平氏,是左都督府、征讨大将军平成之女,平成为人豪爽,家中除了娇嫩嫩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平氏不懂武学,其他跟着平成的,不管是家丁还是奴仆,都学得了一手武艺,马夫许万就是当中的佼佼者。 大姑娘能得许万的看护,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方嬷嬷带着许万进入了二门,去了正房,门外的秦嬷嬷亲自坐镇,一见许万,站了起来,在方嬷嬷的示意下,推开了门。 正房里的摆设很是简陋,一组桌椅,上面的漆还掉了一片,靠着墙壁的是个木柜,没关严实,坏掉了。 里面是一张拔步床,上面坐着一粉嫩嫩的小姑娘,看年龄不过七岁,头上扎着包包头,正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臂中,缩成了一团,此人正是方嬷嬷口中的大姑娘顾琬。 听见有人进来,顾琬眨巴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麋鹿,嘟着粉嫩的小唇,摇摇晃晃地抬起了头,她盯着方嬷嬷看了许久,又歪着头看了一会许万,抿了下嘴唇,伸出肥嘟嘟的小拇指,往自己的嘴巴塞。 许万眼中闪过一丝痛,他强打起笑容,轻声跪下道:“给大姑娘请安。”顾琬原本歪着左边的头又歪向了右边,眼神落在了方嬷嬷身上,好似在问这个人在干什么? 等许万起来时,他轻声问:“姑娘一直都这样么?” “嗯。”方嬷嬷沉默了一会,“不过,姑娘比以往更喜欢出去溜达了,可隔壁院子今儿有人搬进来住,怕被人冲撞了,这才关着大姑娘。” “许是已经搬好了,我们做奴才拘着主子,像什么样!”许万不快地说,方嬷嬷不敢狡辩,对秦嬷嬷说:“让丫鬟过来伺候大姑娘。” 秦嬷嬷跑去找丫鬟,方嬷嬷跟着许万往外走,没人注意到拔步床上的顾琬晃悠悠地爬到了床沿,她抱着边上的浮雕,顺着上面的格子,爬了下来。 她也不穿鞋子,光着白嫩的小脚丫,就往屋门口跑。顾琬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在这个院子里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她的母亲和妹妹呢?难道他们是出来玩的?怎么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她记得方嬷嬷,那是她的奶娘,她本想开口叫她,可她一直守着她哭,她害怕。 今儿莫名其妙被锁在了里面,好像是隔壁有人搬来住了,害得她被关着,太坏了!!这么一想,她觉得自个被欺负了。 和在家里一样,她靠着墙角走,偷偷儿往和顾家的角门方向跑,果然,门开着,没有人在这看着,真是个大好的机会。 她跑出了角门,往外一冲,在拐角处,撞入了来人的怀里,她一个不稳,踉跄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抬眼望着来人,映入眼帘是一俊美郎。 他穿着月蓝色直裾,发上簪着玉白簪子,眉眼俊美,翘挺的鼻梁以及薄薄微湿的嘴唇,身形直达七尺,挺拔的身姿更是尽显了其温润如玉犹自在的风度。 俊美郎瞅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丫头,头上的包包头小巧可爱,黑溜溜的眼睛像颗宝石,小巧的鼻子很是秀气,最为有趣的是微微蠕动的小嘴巴,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鲜红樱桃。小丫头的胳膊略微粗,穿着的衣裳布料倒是普通,身上罩着纱,隐隐约约透露出那白嫩有致的肌肤,瞄了一眼,好似还在婴儿肥呢。 看着坐在地上,摔倒得有些发愣的小娃娃,他急忙蹲下身子,与之平时,温和地目光梭巡了她的全身上下,见没有任何一丝伤痕,松了一口气。 可见她呆坐着,不懂得站起来,便温和地问:“你没事吧?” 俊美郎伸手要扶起顾琬,顾琬瞅了瞅他节骨分明的手掌,害羞地伸出自个胖乎乎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中,另一只手羞涩地盖住了自己的双眼,好似不忍看到这胖瘦的强烈对比。 俊美郎见她这俏皮摸样,哈哈大笑起来,拉着顾琬起来。 本以为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可顾琬却揪着他的胳膊肘不放,双腿捣鼓着,就往他大腿上放,身子蹭了蹭他的腰,一副你捡到我就得带我走的撒娇摸样,让苏以峤无可奈何,左右张望,没见到有人前来认领这样一只难缠的娃娃,只能顺手一挽,托着她的屁股,往自家走去。 苏以峤边走边想,这娃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他不会因此扯上官司吧?他可是清白的,都是这娃主动蹭上来的。 而顾琬此时已经陶醉在男色之中,内心私语:这个俊美郎好帅啊,他抱着我呢,好开心~~ 章节目录 002赖怀里(小修) 巷子里的斜阳照在地面,穿透了围墙,暖暖地洒在了地上,微风吹拂,带来了春日里百花的芳香。 苏以峤看着仆人们来来去去地搬家,摆弄他的书柜,收拾他的衣物。自个杵在一旁,跟个木头似的,便跟边上的管家说了声,从角门出去。 他趁着闲暇之时,领略下这小山村的风光。 可他刚拐了个巷子口,才想起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带出去,万一路上有急用,可就麻烦了。 于是步履匆匆地赶了回去,一个猛冲,没有停住脚,被一坨软绵绵又有些重量的东西撞入了怀中,又弹了出去。 苏以峤与小娃娃对视着,在他眼里,这个娃娃身量不高,估计只有五岁左右吧,长得倒是粉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趁着他不注意,这个机灵的娃娃就这么蹭着他的裤脚,爬上了他的腰,勾上了他的手,黏上了他的怀抱。 他平日里并不喜欢比他小的孩子,更别提这种软绵绵的生物了,身子立马僵硬住了,原本柔和的脸庞,板了起来。 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画面里的小孩一次又一次被推开,跌倒在泥泞的小路上,无助地哭泣,却无人理会。 而面前的女娃,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他伸手想毫不客气地推开她,却被她美若黑曜石的眸子给吸引住了,他愤恨的心被抚平了。 他蹙着的眉舒展了,怕她摔着,从善如流地抱着她。 她不说话,像只以往家里养的金丝雀。他伸出手想吓唬她,她安心地握住他的手指,抓着他的指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 苏以峤原本冷硬的脸庞,顿时柔和了。他觉得她是在向他示好。 顾琬刚才以为他是想揪她下来,吓死她了,立马张大了嘴巴,露出完整的乳牙,一颗颗很是小巧,自以为很有威吓力。 在想要咬住他,让他知道她的厉害的时候,她心软了。 这个美郎太俊俏了,完美得像家里橱柜上的玉白菜。 玉白菜可最受她喜欢了,嬷嬷说白菜可以吃,很贵的白菜要在重要的场合吃。 她舍不得让他的完美留下一丝瑕疵,只能舔一舔,以此表示她的愤怒。 见苏以峤没有做任何丢下她的动作,这个美男很有眼色,很有前途,她沾沾自喜自个驯服了他,又多了个听话的。 好美色的顾琬挪动了下自己圆润的屁股,找了个好的坐姿,靠在了苏以峤的怀里,眯起了眼睛,一脸舒服的模样,让苏以峤觉得,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怀里的娃娃还是太小了,现在也找不到她父母,只能先带回家养了。 当他走过顾家宅子的角门时,冲出来一堆人,他们手里都拿着足足有一人半高的长木棍,一个成年男子粗,方嬷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对着苏以峤走来,上前就要把顾琬从他的怀里拉扯出来。 顾琬见方嬷嬷想要把她和俊美郎分开,这太让她伤心了。 奶可断,美食可不吃,美男的怀抱不能丢!! 已经把苏以峤当成自己所有物的顾琬,身子一接触到方嬷嬷,立马伸出胖乎乎的手表示:丑拒! 方嬷嬷耷拉下眼眸子,挤出一丝笑容,好声好语地哄着顾琬道:“姑娘,跟嬷嬷回家,这人,是坏人,你可不能跟着他走。” 顾琬犹犹豫豫地瞅着方嬷嬷,方嬷嬷心下一喜,正要搂上她的腰时,她一下子就把圆润的屁股对准了方嬷嬷,下巴依赖地靠在了苏以峤的肩膀上,竟敢诋毁我的人,没资格见我的脸。 双手紧紧扒拉着他的脖子不放,好似两人不可分离一般。 顾琬不能和俊美郎分开,这样心心会痛。 她拍了拍自个的小心心,蹙了蹙眉头,好似一想到和俊美郎分开,真就痛了。 方嬷嬷气得眼睛和鼻子都快要皱成一团了,这可如何是好? 眼前的小公子确实俊美,若不是他想要抱走自家姑娘,她也想看着他不挪眼。 果然世间美丽的花朵都是带着毒的,像这样俊美的公子,必然是毒上加毒,这不,才短短一会,就把自家姑娘给迷得不认她了,她心里直冒酸水。 以往大姑娘在顾家的时候,就喜欢美的东西,不是美的都不要,没想到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姑娘这方面的性子倒是没变,就是有点憨了。 憨还是下人们心疼顾琬,说的好听点的话,直白就是说顾琬傻呗,若是不傻,怎么不开口说话,方嬷嬷教着她做这事,她偏偏做另外一件事? 许万出了趟门,安排好了带过来的东西,又牵了许将军一年前特意送给顾琬的小红马回来。 这匹红马只有顾琬有,因为顾琬是顾家的嫡长女,身份高贵,全天下,连公主都比不上她尊贵,自是配得上这匹马。 小红马的来历,是南理国贵族马的后裔,一年南理国只得一匹,许将军接受南理国送降表时的礼物。 马身匀称,马蹄有力,马尾柔顺,更重要的是通人性。 自从得了这匹马,顾琬一醒来就要骑马,可把二姑娘给羡慕得眼睛都快出血了,哭着闹着夫人也想要一匹,夫人只能暂且安抚下来。 之后,姑娘到这来住,这匹马是要被二姑娘给抢走了,幸好他灵机一动,哄着了二姑娘,这才让小红马能够再见到他的小主人。 找了方嬷嬷,听说正带人在角门堵个人贩子,大姑娘还差点丢了,一听,嗓子眼儿都提了上去。她一个嬷嬷,哪里能对付得了凶恶的歹徒,不要反而伤到姑娘。 匆匆赶来,就见大姑娘一副安然地窝在陌生的公子怀里,方嬷嬷正和大姑娘大眼瞪小眼,两人都不退一步,大姑娘的手使劲儿揪着这公子的衣裳,都快要揪出一个洞了。 可这位被称作歹徒的陌生公子俊秀出奇,没一丝凶悍样不说,被姑娘抓着也生气,反而唇角翘得老高,双眼盛满了笑意,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窘境感到难堪,反而透露出一股子翩翩风度,令人心生向往。 许万上前请安,问了方嬷嬷缘故,方嬷嬷把顾琬的事说了。 沉吟片刻,许万上前,低声说:“姑娘,还记得小红马么?小红过来陪您了,您要不去看看吧?”想着姑娘最爱小红马,可以试试看。 顾琬倒是记得她有一匹小红马,只是后来怎么不见了,她确实忘记了,这么听许万一说,她心里倒是有点想它呢。 她犹豫了下,手不由得松了些,方嬷嬷看在眼中,笑意浮上了脸。 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顾琬抬头瞅了一眼正看着她的苏以峤,那眼眸子跟顾家园子后面那幽深的池子一样,快要把她的魂魄给吸进去了,且他的目光很是柔和,还有这噙着笑容的嘴角。 祸水啊祸水。 顾琬微微张开了嘴巴,看呆了。之后,她下定了决心,反正小红就在院子里,俊美郎还不是自家的,自然要能多占便宜就多占点便宜。 前功尽弃。 方嬷嬷脸黑了,许万也哭笑不得。 大姑娘终究是主子啊,不能下主子面子。 作为奴仆,第一次他觉得心好累,却只能陪笑着对苏以峤道:“我家姑娘太想念家里的大公子了,才黏着公子不放,不如公子也进去坐坐?” 苏以峤本要把顾琬递给那位嬷嬷,可他刚想要松手,顾琬就揪住了他的衣服,满脸都是质问和不快之色,甚至还带了点小委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好似在说:“你想要抛弃我了么?你这个负心汉!” 她好似怨妇状,很是好笑,可她的手还下劲儿揪他的肉,又好似在威胁他,你敢丢下我,我就撕了你的肉。 他没办法,只能抱着顾琬,应了许万的邀请。 之所以如此容易松口,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以后他也不会经常出屋子,如今满足下怀里小娃娃的要求,还是可以办到的。 抱着顾琬走在顾宅的游廊里,走了一盏茶功夫,在园子的一片空地上,瞅见了一只红色的小马,估计才出生不到一年,喷着气,前蹄时不时地踢踏几下。 许万对顾琬说:“姑娘,小红在那,姑娘想它了么?” 顾琬歪头看了下小红马,伸手拍了一下苏以峤的脸,示意他,快,我要过去那儿,抱我过去。 她屁股还一耸一耸地,身子往小红马的方向倾斜,苏以峤只能任劳任怨地抱她过去。 小红马已经许久未见到小主人了,很是开心,嘶叫了一声,还欢快地踢踏了下前蹄,一双眸子无不透露出:主人,快,跟我玩,快来跟我玩啊。 可顾琬瞅着小红马,伸手摸了下它的脸颊,又伸手摸了摸苏以峤的脸颊,好似在介绍他们认识。 她一手摸小红马,一手摸苏以峤,在方嬷嬷和许万的眼中看来,这俊美公子的待遇和小红马一样样儿的。 他们低下了头,憋着笑。 至于苏以峤,总有种自个跟小红马好似都收入了怀里小娃娃的后宫一样,这是在介绍两位姐妹要和睦相处,她会雨露均沾的意思么? 苏以峤无奈地看着怀里的人儿。 他还没反抗自个的不满,小红马率先不高兴了,主人是它的,面前这个人怎么可以抢了他的主人呢! 小红马眼神盯着苏以峤,微微透露出了敌意。苏以峤没有想到,有一天对他的敌意竟然还会来自一匹马。 顾琬也看出来了,她急忙伸手又抚摸了小红马几下,还给小红马挠下巴,缓解了它的怨气。 小红马看出了自个的待遇比苏以峤高,至少苏以峤没被主人挠下巴,于是便淡定地继续吃草。 小红马大人有大量的模样表示:算了吧,小主人就借你一会,记得还就好了。 顾琬对自己的左右逢源很是满意,觉得自个后宫一片祥和,大手一指,要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她身子刚好没多久,容易累。一路上她都强打着精神,不让自个睡着,许万怕苏以峤觉得他们高傲,便拉家常一般询问了下这位陌生公子的住处,这下才知道,原来面前的这位公子是新邻居,姓苏。 “苏公子,今日多谢照顾我家姑娘了,倒是给您添了很多麻烦,若是方便的话,略微备了小酒小菜,请您一定要赏脸品尝一番。”许万诚恳地留苏以峤吃饭。 原本昏昏欲睡的顾琬听到有吃得,立马打起了精神,这世间,唯有美食和俊美郎不可辜负! 章节目录 003真听话 顾琬来到岱山村的镇里住下,也就带了几位仆人,每日的用食都是厨娘自个出去买的,手艺也比不上顾家的好。 许万除了带一队看家院的护卫过来,也带了两个好厨子,都有好手艺,正好今儿用上了。 院子的正堂开了个花厅,正中间摆了桌红木浮雕福禄寿的大圆桌,边上只有一把座椅。虽是留了苏以峤吃饭,可整个院子上下,除了顾琬,其他都是下人,自是上不得桌面,许万最是规矩不过,也不敢斗胆上座陪苏以峤。 桌面上有八道大菜和什锦盒子,福禄寿汤、百年朝凤、凤舞九天、松鹤延年、樱桃肉等等,色彩鲜艳,香气扑鼻,加上盘子上精美的装饰,让靠在苏以峤怀里的顾琬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菜肴,晶莹剔透的口水差点顺着嘴角滴落。 她平日里吃得虽也不错,但人小,肚皮容量有限,方嬷嬷管得严,生怕吃太多,长成了个大胖妞,说不定个把月就回府里了,会被人嫌弃,顿顿都吃了个六分饱,硬生生把胖嘟嘟的小圆脸,饿瘦了一小圈。 方嬷嬷瞅见自家小主子那眼神儿,直了,神都不见转一下,嘴巴还不由自主地砸吧了一下,发出响亮清脆的声音,引得苏以峤低头瞅了一眼。 顾琬抓着苏以峤的手也松了一些,看得她都替小主子没脸。 许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丢脸程度算什么,他面不改色,比了个请的姿势,让苏以峤入座。 方嬷嬷趁机上来要抱走顾琬。 谁料,顾琬是放开了苏以峤,却顺手抓住了桌上铺着的桌布,与方嬷嬷来了个拉锯战,你不让我吃,我就不走! 顾琬的眉头和眼睛一皱,鼻子吸了吸,嘴巴微微开咧,一副你若是敢强行抱走我,我就嚎给你看的凶狠模样。 苏以峤勾起唇角,清咳了一声,解了围,“让姑娘留下来吧。”这样好吃的小胖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丫鬟上了两副碗筷,橡木制,筷子头雕了四君子。一副放在了苏以峤的面前,一副递给了方嬷嬷。 顾琬重新稳坐苏以峤的怀里,蹦了蹦自个的小屁股,伸手趁人不注意,抓住了苏以峤的筷子,举起筷子在苏以峤眼前挥了挥,大有一种要把整桌菜干翻的架势。 方嬷嬷侧过脸,这样的姑娘真不是她从小奶到大的。 顾琬一眼就看中了樱桃肉,盘子上的樱桃肉是猪肉切成小粒,用油酥过,和调好的樱桃汁与樱桃肉一起蒸熟了,不说其肉质晶莹剔透,红得诱人,更说那香气,又似春雨后淡淡竹香,沁人心脾。 她一手撑着桌面,身子往前倾斜,下手是快准狠,一筷子夹住了樱桃肉。 方嬷嬷心眼都提了上去,嘴巴张得大大的,恨不得喊几声小祖宗,让她快点住手。客人上座,她却如此无礼。 苏以峤纵容着,笑而不语。 原想着她是要夹进自己嘴里的,没成想,她竟然转了个身。手力倒是稳稳的,只是樱桃肉上的汁,鲜美欲滴。 顾琬将樱桃肉抵在了苏以峤的薄唇上,樱红的小嘴微微张着,好似在示意他:张嘴,吃,要乖。 苏以峤瞅着她湿漉漉的小眼神勾勾儿盯着他,顺从地长大了嘴巴,嚼了几下,酥松多汁,满口樱桃与肉的香气充裕其中,比之家里所做,倒是差了一点。 樱桃肉顺利地送进了他的嘴巴里,顾琬眼睛笑成了月牙。她站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苏以峤的头,好似在说:乖,真听话。 曾经全程围观顾琬喂小红马的方嬷嬷和许万,都侧过了头,他们怕笑喷了,毕竟苏公子一脸温和,若是让他知道真相,姑娘怕是要被扔地上了。 顾琬很是满足,放下筷子,滚到了苏以峤的怀里,蹭啊蹭啊蹭,很是开心,俊美郎吃了我喂的肉肉,以后就要听我的话了哦。 无知的苏以峤不晓得在顾琬心里,他从此就成了她的人了。 苏以峤搂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滚到地上,微微蹙眉地看着自个的衣裳添了新的颜色,红得刺眼夺目,又见怀里的小娃娃开心,也就不计较了。 顾琬把筷子塞进了苏以峤的手里,拍了拍苏以峤的手臂,指了指樱桃肉,又点了点自己的嘴巴,示意他:喂我,喂我! 他假装看不懂的样子,顾琬有点生气,鼓起双颊,小脚踢了踢椅子,拿着苏以峤的手让他去夹菜,嘴巴还张得老大。 他怎么有点笨呢?假意没看到顾琬眼里透出一丝嫌弃的苏以峤憋着笑,夹了一块肉,放在她嘴边,她大口改小口,咬了一口,细细嚼了一番,点点头,又吃了一口,直到吃完,才让他夹其他菜品。 许万是请苏以峤来吃饭的,不是请他来喂大姑娘吃饭的啊。许万内心的哭喊声顾琬自然是听不到,对于比小红马还听话的苏以峤,她表示要多多宠爱他。 问顾琬宠爱的方式是什么,就是赏他喂她吃饭的机会啊。 不过,看在他这么听话的份上,顾琬发自内心地又多了一份奖励给他,就是她喂他吃饭。 总之,一顿饭吃得跟上战场打战似的,闹腾了许久,顾琬累了,苏以峤的衣裳也成了七彩,顾琬上眼皮打下眼皮,直到确实忍不住了,才依着方嬷嬷被抱去里屋睡觉。 翌日清早的苏宅里。 苏以峤回了自己的书房,桌面摊开了一本国史典籍,本应该出现在皇宫里的书却在他的桌面上,上面还批注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门外进来一位妇人,梳着仙女髻,穿着湖山水光的褙子,面带笑容,跟在一边的丫鬟回禀:“少爷,夫人来了。” 被叫夫人的妇人挥手让丫鬟退下,亲自关上门,走到苏以峤面前,收敛了笑颜,恭敬地请安:“给少爷请安。” “嗯,辛苦了。”苏以峤头靠在椅背上,双目微睁,与在顾宅如沐春风不同,竟多了几分冷厉。 苏以峤其实是个内里性子冷的人,他的防备心很强,平日里也很少和人接触,要好的朋友也不在这里住着,这么纵容着顾琬,也是他破天荒头一回。 他伸手敲了敲结实的桌面,若是内行的人一看这材质,必定认出这是上品的香木,无价无市。 “你帮我查查隔壁的顾家。”妇人在搬家前已经查过了,她拿下头上簪着的孔雀尾金簪,拔下装饰的头部,恭敬地双手捧着。 苏以峤走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卷字条,大概有一指头长,一目十行看得很快,过后,从边上的木盒子里拿出火引子,烧了。 “果然是顾家。”苏以峤轻声笑了出来,“这么说,那个小娃娃就是顾家的嫡长女了。”身量看着倒不像是七岁的女娃,难道在顾家被虐待了?顾家嫡长女关系到顾家全族的前程,不可能怠慢。 妇人垂目,口中缓缓道来,“若是属下没有出错,确实是顾家嫡长女,单名一个琬字。两月前被顾家的嬷嬷带来这里居住,内情如何,暂时调查不出。” “她真不会说话?”苏以峤疑惑地问,想起和顾琬接触,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若是顾家嫡长女不会言语,一岁左右时就应该被京城人所知晓,可却没有任何传言出来,顾家即使势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雨音不知,请少爷责罚。”她跪下,头碰地,不敢抬起。 苏以峤静默了片刻,“算了,顾家避锋芒而特意迁居宛平,这还是内宅之事,若不是机缘巧合,见到了顾家嫡长女,谁又能知道,原来顾家嫡长女是这个样子呢?” “这件事你继续查,尽快给我个音信。”雨音叩头称是。 苏以峤没有叫她起来,她不敢起来,“寒风回来了么?” “过会就回来了。” “你们去吃饭吧。”苏以峤见她退下,从桌边踱步到了窗前,望向澄净的天空,一只大雁飞过。 此时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小孩的嘲笑声,还有扔石头的声音,渐渐地,他听清楚了,“哑巴,哑巴,你这个哑巴,走开!讨厌!” “哈哈哈,不会说话,略略略。” 苏以峤心一痛,蜷缩了手掌,握成了拳头,静待片刻,终究控制不住内心的想法,推开房门,不顾丫鬟在身后追问,快步从角门出去。 他的脚步很快,地上的尘埃都卷了起来,走了十余步,拐到巷口处,只见五个穿着粗布蓝衣的臭小子围成了个圈,嘴里还念着:“哈哈,哑巴哑巴。” 小子们听到了脚步声,立马抬头,见来者面带怒气,全都缩了缩脖子,紧闭嘴巴,退了一步,露出了小人儿的身影。 只见小人儿双手抱着膝盖,两个小包包头已经乱了形状,毛毛躁躁的,上面的小簪花也掉在地上,被踩得脏兮兮的。 她胖嘟嘟有小窝窝的小手上的指甲缝里竟然发黑,似是地面上的土。 苏以峤立马上前将顾琬抱了起来,小子们啊地尖叫一声,四散开来。 苏以峤顾不得去追那些小孩子,而是上下打量着顾琬有没有受伤,见只是浑身脏了,好似在地上打了个滚,也就放下了心。 顾琬小脸贴在他的怀里,原本懵懂的眼睛竟透露出了一丝的脆弱,苏以峤瞬间心疼了,跌入云端的凤凰,比鸡还不如。 他用了自出生以来最为柔和的嗓音,小声哄着,“没事了,我在呢,没事了。” 顾琬的身子往他怀里又缩了缩,之后小手扒拉在他的肩膀上,歪着头瞅着他。 苏以峤见她这眼神,以为她认不出他了,便问:“你认不出我了么?” 顾琬像小鱼吃饵般,快速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快的吻,又钻进了他的怀里,头埋在他怀里,似是害羞。 傲娇的顾琬内心想:救了主子,该好好赏赐你,先给你这个小赏赐,笼络一下。 苏以峤迈着轻快地步伐回院子,嘴角噙着罕见的欢快的笑。 章节目录 004亲服侍 苏以峤抱着一脏兮兮的小娃娃进来,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还撕裂了一个口子不说,小脸也染上了灰尘,手指甲缝里全是土。 作为跟在苏以峤身边当了许多年的书童的清风倒是吓呆了,要知道他家少爷,那可是最为爱干净了,身上的直裾,就是沾染上一点点灰,他都忍受不了,必须换掉。 也为着他这个怪毛病,他跟着少爷去书院读书,到其他地方游历的时候,反而衣服带得比书多。 更别提令人发指的另一项怪癖,他不喜与人亲近。别看少爷平日里面色温和,说话也柔得要滴出水来,一些不知底细在外面干活的小丫鬟可喜欢见到少爷了,一见着,连路都走不动了,纷纷称少爷为谪仙。 可少爷内心冷漠得比京城里寒冬腊月的冷风还冷,见死不救什么的,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没有跟着捅一刀,一定是少爷那天心情好。 清风本从外院搬书进来,听得丫鬟在乱叫,便上前呵斥她,“鬼哭狼嚎些什么?小心夫人赶你出去!” 丫鬟有点着急,直跳脚,“少爷自个出去了,连个仆人都没有带!”他们家少爷轻易不得自个出门,昨儿出去了一趟,说是去了隔壁的顾家,他们探查过顾家,除了前几日刚来的许万多少有点见识,老的老,小的小,奈何不了少爷,也就放心了。 可今儿少爷又独自一人出去了,这可不行。寒风还在休息,昨儿很晚才回来,受了点伤,今天得休息,只能他出马了。 清风其实和寒风是师兄弟,寒风是师兄,清风是小师弟,两人岁数差得大,但清风是自幼入门的,清风的功夫也不在寒风之下,只是他是最后一把隐形刀刃,平日里都是不动武,一副风流公子哥身边最为没用的书童样儿,一推就倒。 他把书往丫鬟怀里一扔,拔腿就跑了出去,正当推开角门,见少爷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个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娃娃。 他伸手要抱,苏以峤摇头,让他前边带路,清风不多话,见少爷回来了,也就安心了,自是他说啥就是啥。 苏以峤一脸紧张地把顾琬轻轻抱在怀里,榻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上等棉絮填塞的坐垫,可他还是怕不够软,生怕就这么膈到她幼嫩的肌肤,转头吩咐已经看呆了的清风,“让丫鬟再从柜子里再垫一床出来,去买一件外套,要最好的。” 顾琬缓缓地从他的怀里动了几下,好似个团子转了个圈,睁着水汪汪湿漉漉的大眼睛,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扇一扇地,将人的心都扇动了几分。她抬着头,仰得脖子都酸,直勾勾地瞅着苏以峤不放,好似周遭只有苏以峤一人在。 苏以峤放低的声线,柔声哄着说:“这垫子的面粗糙,给你再垫上一层软的,之后让丫鬟伺候你洗澡,瞧瞧你脏兮兮的,跟只小花猪似的。”她的眼神好似他年幼时候养的那只黄斑点的小猫,就这样小小的,软软的,依偎着他,全身心的靠着他。 顾琬内心不平:竟敢说我是小花猪,你才是大花猪呢! 丫鬟麻利地铺上了细布面的翠绿印花垫子,他轻手轻脚地把顾琬放在垫子上,垫子凹下去,可见很是柔软。 梳着两把刷子的丫鬟打了盆温水过来,小声说:“少爷,我来吧。”少爷碰不得脏的癖好她们都知道。 苏以峤却伸手放入盆中,试了下水温,让人拿凉水过来,又亲自兑了,才轻轻地浸湿了绵柔的白丝帕,拧得微干后,抬着手,小心翼翼地擦着顾琬的小脸蛋,原本灰扑扑的脸变得白皙透亮,樱红的小粉唇,一把秀丽乌黑的头发,就跟琉璃厂里的瓷娃娃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苏以峤拉着顾琬的手,擦干净她的小手心,这才放下帕子。 见她不哭不闹,便将她轻盈地抱入怀里,轻轻地摇晃着,好似哄着的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 丫鬟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温柔的少爷,吃惊大过于痴迷,毕竟反常必有妖,自家少爷一直都古怪,谁知道他到底又想干什么。 想当初,也不知那人到底如何得罪了少爷,被扔进了酒窖里关了一整天,说是要把人做成冰棍,好用来解暑。想起那天少爷说那话的温柔劲儿,她们瑟缩了下脖子,都觉得小娃娃简直就是无知便是福啊。 她们可怜少爷怀里的娃娃,想着说不定少爷是想哄睡了这胖娃娃,然后让清风把这娃娃带去厨房蒸了吃也不一定,毕竟蒸食可是最为鲜嫩的烹调方式了,这也是少爷说过的话。 正当她们胡思乱想之际,清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肩上背着一包袱,放在榻上打开,里面就是一小套衣裳。 苏以峤吩咐身边的丫鬟,“帮姑娘把衣裳换了,别弄疼了她。”叮嘱完他就要离开,却被轻轻拉住了手,他的大手心里塞进了软绵绵的小手,苏以峤以为她害怕,柔声说:“不怕,我就在外面等着,你换好我就进来。” 顾琬抬了下细长又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说:“过来。”她的声音虽然细,在静谧而又狭小的空间中很是清晰,语气中却有一丝霸气之感。 苏以峤一直都以为顾琬不会说话,听到了她的声音,愣住了,傻乎乎地回:“原来你会说话啊,我以为你不会说话。” 顾琬毫不客气地翻了个顾氏正宗超级无敌大白眼,圆又亮给他,你才不会说话,你全家都不会说话,再胡说信不信我不要你了! 对于俊美郎最大的惩罚,顾琬认为就是不要他,毕竟有她这样啥都好的主人,他应该偷笑才是。 她昂了昂头,一脸的傲气,睨了他一眼,小小人儿装出大人的模样,很是古灵精怪,倒是把苏以峤给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在她伸出胖爪想要拍下时,快速地收回了手,笑着说:“那我出去了。” 顾琬点了点头,做出你一副跪安吧的姿态。 苏以峤迈着轻快的步伐转到了屏风外的正厅里。 清风也跟着出来,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被鄙视了的少爷心情竟然还很好,难道少爷最近喜欢被人鄙视着看他? 苏以峤总觉得身边的目光有点点炙热和怪异,便出声问:“清风,看什么?” 少爷,看你啊。你转过来看看我啊。清风内心呼喊着。 而苏以峤许久都没听到清风的回答,这才转过头瞅他,没想到清风竟然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样就算了,之后还一脸狗腿地表示:“少爷,我做得好吧?您是不是开心多了?有没有赏赐啊?” 苏以峤露出的笑容好似夏天的阳光一般刺眼,让清风退了一步,之后,苏以峤伸出贵脚,也不省力气,一脚将反应不及的清风踹出了门,这才道:“开心了许多了。” 清风四角趴地,嘴巴啃了一把泥,双手拍着,大声嚎:“少爷,您怎么能这样?!” 苏以峤冷哼了一声,冷漠地转身进去了。 丫鬟们替顾琬换上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裳,头上还戴了一朵小花花,好似一只刚孵化的小鸭子一样可爱。 苏以峤挥退了丫鬟,走上前,挨着她边上坐,她熟练地双手扒拉上了她的肩膀,一条腿跨过他的大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怀里。 这是她最近最为喜欢的宝座,自是不能容忍有片刻宝座不属于她的。 苏以峤对这样人来熟的娃娃没啥抵抗力,只能认命地替她调整了下坐姿,力求让她坐得更为舒坦。 顾琬颔首,俊美郎很是乖巧可人,值得嘉奖,可惜我今儿身上啥都没带,明日一定记得。 苏以峤低头问怀里的顾琬说:“你会说话,为何刚才巷子口的臭小子们欺负你,你不哭啊?” 哭?多掉面子呀,那可不行,我在俊美郎面前的形象那就是毁于一旦了。 顾琬摇头,“不想哭。”泪水只能流在嬷嬷的怀里,让嬷嬷多洗几件衣服去,省得一天到晚追着她跑。 苏以峤觉得她定然是怕嬷嬷担心,这才不哭,更是觉得那几个臭小子太坏了,等会让清风过去收拾他们。 他一点都没考虑过清风一个十二岁的小郎去欺负人家七八岁的孩子,得被那些臭小子的父母扛着扁担和斧头追着在村子里跑是什么样儿。 “那你也不呵斥他们?”苏以峤随口一问,这小娃娃很少说话,估计他说的她也不一定听得懂,只是少说话可不行,得多说才能说好,他就是想引着她说话儿。 顾琬站起身,苏以峤扶着她的双肩下的咯吱窝,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她转过身子,杏仁大小的眼睛格外专注地看着她,犹如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他清晰的面容和情绪,看得他自个心也一悸。 顾琬嘟着小嘴巴,双手软软地包裹着他的脖子,小脸蛋贴着他的脸颊,笃定地说:“我知道你会过来救我的。”毕竟你是我的人,见我有难,却不来救我,不怕我扔了你么?! 苏以峤却认为小娃娃这是太过于信赖他了,他不是没有被信赖过,像清风、寒风、雨音甚至是整个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仆人和丫鬟们,个个都是信赖他的。只是他们要么诚服于他的手段,要么诚服于他的权势,又有多少人是毫无缘由就认定了他呢? 若他什么都没有,他们也不会跟着他吧? 也正是他经历过了太多的波折,顾琬这样简单的话反而越能打动他心里那根早已经无人能拨动的弦。 “嗯,你说得对。”苏以峤没有反驳顾琬说的话。 顾琬很是高兴地眯起了双眼,笑声如春日里的莺儿在枝头欢快鸣唱般动听宛转悠扬。 两人说着话儿,虽然他们两人话里的深意真的是南辕北辙,不过,他们欢喜就好。 此时,城门口缓缓驶进来一辆马车,这马车盖是蓝布碎花纹路,马车的车窗被撩开,一小女孩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母亲,我们为什么要来这?” 许氏摸了摸小女儿,这是她身边唯一一个正常的女娃了,若是琬儿还那样,顾家的一切只能靠她了。 章节目录 005许氏来 许氏从进县城门就有点焦急,她想见自个的长女,若不是因为这一辈的顾家,就她生了两个女娃,她还真怕以后的荣华富贵得靠着隔房的人了。 她还记得她刚把顾琬生出来了,顾老太爷那时候还在世,带着一据说很是有名的阴阳家算了下,说是顾琬的生辰八字正好最贵,顾老太爷点头称是,很是信服,又带着阴阳家去了书房里鼓捣了许久。 倒是许氏的相公,顾家的大老爷不太信这个,总所周知,顾家嫡长女生下来注定命格是最贵的,这话还需要他来说? 许氏生了长子后的地位倒是没有提高,反倒是生了长女后,地位提高了不少,各种宴会婆母都会询问下她的意思,甚至于婆母很是喜欢顾琬,从生下来不久就把顾琬抱到了屋子里养着,直到一年多前,婆母被迫去了京城居住。 许氏今天是不想过来的,昨儿顾大老爷临睡前,翻来覆去没个交代,说是前几日上朝的时候,又被同僚问起了嫡长女的病情如何一事。 这位同僚,那可是他的对头啊,终日最为乐意的事情,莫过于看他出洋相了。顾家家主当年与太皇帝一起打天下,本来两人势均力敌,可为了江山争夺一番,也是顾家家主心慈,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不再受苦,做出了退居为后手的这一决定,失去了半壁江山。 为着这点,太皇帝登基当天就下旨:顾家嫡长女世代为皇位继承人之正妻。也就是说,舒家整个天下,都将与顾家平分共享,以敬当年的情谊。 顾大老爷这辈,也不知怎的,没有生下嫡长女,因此皇帝的正妻并不是顾家人。先帝那辈,顾家倒是有位嫡长女,只是先帝当年不是太子,先帝与当年的太子年岁相差有点大,当年顾家嫡长女正好与太子年岁相当,嫁入皇家也是恩爱有加,唯一遗憾的事是太子早逝,而顾家的祖姑奶奶未曾给当年的太子留下一血脉,等到先帝继位之时,顾家已经没有合适的嫡长女了。 顾老爷这次被对头气得差点没动用武力,可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顾琬身上,这才跟许氏说:“你去那儿看看琬儿如何了?若还是那样,我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次的大好机会白白丢掉么?” “我们顾家已经三代没有出过皇后了,太皇帝的圣旨都成了笑话了,我这走出去,人家都在笑话我们。”顾老爷说到激动处,双手握拳,在床面上捶得震天响。 如今,朝廷上下,都在暗地里说他们家的那张圣旨是张废纸呢,可把他的胡子气得都翘了起来了都。 他左思右想,只能回来逼着许氏赶紧去看看顾琬,若是好了,把她给接回来,若是还那样没好,他想起了自个的另一个女儿,两人也就相差半年左右,她也可以当嫡长女啊,只要顾琬不在族谱就好了。 许氏其实有点犹豫的,毕竟那是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只是她照顾顾琬的时间并不长,等小女儿出生后,把对长女的爱也转移给了小女儿。 对长女的心更狠了。 小县城的道路并不平坦,反而过于颠簸,从窗外还飘进来一股子牛粪的味道,她忍不住捏住了鼻子,小女儿在一旁不高兴了,跺脚说:“都怪她,若不是她住在这里,我们也不会来这,还受这么多罪。” 许氏没有反驳小女儿并不妥当的话,反而替她捂住了鼻子,“好了,别说了,说这么多话,味道都跑你嘴巴里去了。看你怕不怕?” 小女儿嘟着嘴巴闭了嘴。她不喜欢那个姐姐,只是比她大一点点,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给她也就算了,连外祖父对她也很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给她,而自个才拿到一点点蚊子腿一样的东西,说不定是她挑剩下不要的才给我。 马车离顾家所在的巷子口越来越近了,在拐角时,听到了小孩的嘲讽声,“刚才我们欺负那个哑巴了。” “哪个哑巴?”边上正在挑菜的邻居听得熊孩子又捉弄人,恨不得替他父母拿竹竿出来抽一顿。 “就住那大屋子,好几间,屋顶上还长了角的那家。”熊孩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闯祸,很是有乐趣,对于熊孩子来说,住这样好的房子的人本来就觉得自个自卑,可如今见到了,原来住这么大房子的人竟然连话都不会说,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邻居一听,手里的菜都掉水盆里了,溅出了水花,愣是沾在了脸上,“那是顾家!那么气派的人家你也敢惹,得了,今晚你屁股洗洗,等着挨揍吧。” 许氏本来听乡野粗人说话就蹙眉了,嫌弃他们低贱,如今再听仔细,没想到啊,顾琬竟然还受到低贱之人的鄙夷了,这太丢顾家的脸面了。 顾琰多少也听明白了点,内心暗自高兴,多亏了自家的长姐不争气,临出门前听身边的嬷嬷说了,若是姐姐不争气,以后姐姐的东西都会是她的了。 方嬷嬷正要带着人出门找大姑娘去,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却听得前面的人来报,说是夫人过来了。 她喜极而泣,夫人这是来接大姑娘回去了,她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这几日的香没有白烧啊。 可在身边丫鬟的提醒下,她拍了一下脑袋,哎呦一声,坏了,大姑娘不见了!赶紧得派人去找去。 顾琬此时正一屁股坐在苏以峤的手肘上,两手像只树懒抱树一般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苏以峤面前摊开一本书,他正在念书里的内容给她听,她的眉头紧锁着,本来抱得好好的她,突然身子往前倾斜,差点把苏以峤给吓到了,只见她动作利落地啪嗒一声,把桌上的书给拨弄到一边去,瞪大了眼睛,腰被苏以峤搂着,但不妨碍她双手叉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她内心的不快,“你不乖。” “你才不乖呢。非得逼你说话你才说话。”苏以峤像个孩子一样反驳她,话没说完,自己倒是先笑了,也是,他比她大了五岁,怎么能够这么幼稚? “是是是,我不乖,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让人给你端梅花糕上来?”苏以峤打算用美食引诱顾琬消气。 苏以峤其实不用担心,顾琬对于美食的抗拒能力真的非常弱,这么,一下子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就贴合在一块,拍着手表示赞同了。 梅花糕上来了,晶莹剔透,带着粉嫩,顾琬用手指轻轻一戳,它还会微微抖动了几下,爽滑有弹性。 她要伸手拿,却抢先被苏以峤拿走了,“啊!”她拍了拍桌面,双眼盯着苏以峤手里的梅花糕,梅花糕往左边移,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左边,梅花糕往右边移,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右边。 苏以峤心里正憋着坏,把梅花糕往自个的嘴巴上贴,顾琬身子一下子就跃了起来,白糯米般的牙齿准确无误地啃在了他的嘴角边上,他因为有点刺痛而皱眉,顾琬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苏以峤没得法子,只能把梅花糕掰成一小块,放到她嘴边喂她,边喂边说:“你这个坏丫头,再这样贪吃,小心变成大胖妞,你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不胖!”顾琬哼了一声,反驳他对自个的污蔑,她哪里胖了,她还有小腰呢! 苏以峤回嘴说:“小胖妞,你就是个小胖妞!” 小胖妞把自个圆乎乎的身子背对着苏以峤,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背影里充满了我在生气了,你再不来哄我,你就将失去宝宝我了。 苏以峤强制性地将她转过来,笑着点了点她的小唇珠,小声说:“好了,不怕,你就是再胖都有人要,来,再吃一口。” 顾琬听到他又说她胖,正要生气时,可梅花糕已经塞嘴边了,她顺从地吃了下去,也就忘了刚才要跟他理论些什么。 顾家的下人正偷偷跑到了外面找人,正是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刚要出门的清风,清风一听,原来是为了那小女娃啊,“在我们这呢,你等着,我让我家少爷送她回去。” 苏以峤正喂着顾琬吃东西,清风也不让人通禀就跑了进来,张口就说:“少爷,顾家的仆人找上门来了,说是他家夫人过来看姑娘了,正找着呢,您赶紧将人给送过去啊。” “啊,不行,您不能过去,我让别人去。”想着他家少爷是不能见顾家人的。 苏以峤拒绝了,“不用,我抱她过去,在屏风后面看看就是了。” 亲自把顾琬送到了顾宅的大厅屏风后,跟夫人说要去抱姑娘的方嬷嬷正在不远处来回踱步,一见苏以峤来了,二话不说,抱起顾琬就跑。 顾琬见到了母亲和那个怪里怪气的妹妹。 许氏纠结地瞅着顾琬,她不太相信路上的人说的话,可人家干嘛好端端地中伤顾琬呢? 方嬷嬷把顾琬抱到许氏面前,小声在顾琬耳边教她,“姑娘,这是夫人啊,姑娘,叫母亲啊。” 顾琬歪了下头,自己印象中的母亲和现在出现的母亲没太多区别,只是今天似乎看着很不高兴,本来就对她没太多感情的顾琬将目光落在了一脸高傲的妹妹顾琰脸上。 方嬷嬷心急了,她看出夫人多少已经不耐烦了,忙在一旁又说:“姑娘,给夫人请安呐,叫母亲。” 顾琬正挪动了下嘴巴,要叫人时,许氏把茶盅放在了桌面上,“好了,不用叫了,就这样吧,看来别人没有骗我,还是和在府上一样,说不出话来。”许氏现在根本就不想留在这里,她站了起来,直接往门外走去,顾琰落后了一步,走到了顾琬的面前,笑得很是乖巧地说:“谢谢姐姐了,以后我就是顾家的长女了。” 苏以峤听顾琰这么一说,给边上的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颔首,快步离去。 方嬷嬷双眼泪珠滑落,这么乖巧懂事的大姑娘怎么就不会说话呢! 苏以峤从后面出来,抱起顾琬,怕方嬷嬷对她发脾气。顾琬伸手拍了拍苏以峤的肩膀,指了指方嬷嬷。 顾琬的小手替方嬷嬷擦掉了泪水,方嬷嬷挤出笑容对顾琬说:“姑娘,不怕,你还有我呢,嬷嬷不会不管你的。”顾琬乖巧地点头。 章节目录 006改族谱 许氏匆匆上了马车,头都不回,手心里紧紧拽着顾琰的小手不放,比来时拽得更紧了,毕竟在她的眼里,她只有顾琰可以依靠了。 顾家的男儿不值钱,只有女儿值钱。顾琰觉得这次来乡下之前,身边的嬷嬷就说去问了什么大师,说是一定会顺顺利利的,等会回去从小荷包里给她几两赏钱,让嬷嬷去赏给那个大师,还真是准了。 许氏到了顾家时,顾家大爷顾嘉声正好下了衙门,他进了正房,还没脱下朝服,许氏一双浸满了热泪的眼眸子瞅着他,他心一提,看来顾琬已经是颗弃子了。 顾嘉声挥退身边伺候的人,也让人把顾琰给带了出去,轻声问许氏:“怎么了?可是琬儿不好?” 许氏揪着自个镶嵌着银线的帕子说:“确实不好,不会说话,这可怎么办啊?皇上虽然没有立太子,可宫里和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容妃的儿子舒仪堪是皇上身边嫔妃位份最高,且唯一有背景继承皇位的人选?” 想着顾家的嫡长女是个哑巴,这样的事传出去,不要说其他朝臣嘲笑,就是皇帝万一生气了,该怎么办? 顾嘉声叹了口气,坐在了凳子上,手里捏着朝珠,转了几圈,把衣架上挂着的朝帽又重新戴在了头上,“你去请了叔公过来,让他改个族谱,我去跟皇上请罪。” “改族谱?老爷的意思是?”许氏此时的内心是纠结的,她既伤心又激动,果然如她所料,小女儿没有白疼,她会成为嫡长女,可想起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顾琬,她到底又有了一丝不忍,作为一个姑娘家,若是被族人所抛弃,她就只能一生都待在后院里不出来了,她那样的容貌,太可惜了。 顾嘉声一直是个当断必断心狠之人,他沉声道:“自是将琬儿的名字抹去了,顾家绝对不能出这样的姑娘。”他说完后,察觉自个的声线过于生硬,作为顾琬的亲生父亲,这样不顾亲情,到底是让人心寒,也让许氏心中不快。 便温和了声音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琬儿绝对吃不了亏,我若是去了,你难道不相信我们的儿子么?” 许氏想起了十一岁的长子顾理,比其父更为儒雅,且性子仁厚,自是会好好对待自己的胞妹,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说到底,她最为看重的还是自个以后的荣华富贵罢了。 吩咐丫鬟去车房套马,夫妻两人收拾了下,分两路。 许氏到了顾家叔公所住的宅子,也就是另一条巷子口,敲了门后,才进去,去了书房和叔婶婶说了几句话,跟叔公说明了来意,叔公听得很是认真严肃,听得顾嘉声为了顾家所谓的那些荣华富贵,连女儿都要放弃了,叔公气的胡须都翘了起来,他推说:“这族谱修改的事,得问大嫂才行,我们做不了主。” 他嘴里的大嫂正是许氏的婆母,如今正住在京城顾家,和二弟顾嘉城一起居住,顾嘉城的官位比顾嘉声低,因而顾嘉城更适合住在京城中,再加上顾嘉声是长子,家族规定,长子要守着祖宅,除非是皇帝下了旨意,让其搬进京城内。 许氏只能摸着鼻子回了顾家,祈祷着顾嘉声面圣能够顺利。 顾嘉声进了南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听闻顾嘉声有事求见,朱笔一顿,之后才道:“让他进来吧。” 躬着身子低着头进来的顾嘉声跪在地上,给皇帝请安,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问:“有何要事?” “回禀皇上,小女已经年六岁了,不知可需要学些什么技艺?”顾嘉声想先试探下皇帝是否记得他还有个大女儿今年七岁了。 皇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进宫来提醒他记得太皇帝对顾家许下的诺言啊。 “正巧了,这仪嵁今年也六岁了,年龄倒是相配得很,只是朕似乎隐约记得,爱卿的长女似乎是七岁?” 顾嘉声心里咯噔一声,跪在地上,手心都是冷汗,抖索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皇帝却没有太过于在意,反而道:“即使爱卿有个七岁的女儿,朕也深觉得,年龄相当更好。” 皇帝不再追究到底是不是嫡长女,对于顾嘉声来说,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想着等会还是尽快去把族谱给改了才是。 抖着腿出了宫的顾嘉声接到了许氏给的消息,说是要跟自个的母亲说,他顿时就颓然了。 顾嘉声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二弟的家门,顾老夫人听说大儿子过来看她了,倒是精神抖擞地坐在椅子上,等大儿子把来意说了,手里的茶盅就飞了过去,拍桌大怒,“你这个不孝子,你父亲可是教了你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女儿了?!你给我滚,这件事,我不会答应,你若是敢涂改,你也不再是我顾家的长子,我的儿子,不止你一个!!” 顾嘉声头顶着几片茶叶灰溜溜地上了轿子,回了顾家。 许氏迎上来,见顾嘉声的狼狈状态,便知是改不成族谱了,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上抹着泪,顾嘉声到底低声安慰了她几分,才说:“皇上似乎并没有对琰儿有何不满。” 许氏抽抽噎噎地说:“当然了,皇上不知道琰儿不是长女。” “不对。”顾嘉声把皇上的话重复了一遍,许氏听着,在嘴里嚼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话里的意思是年龄相当就可以了?” 顾嘉声颔首,既然如此,改不改族谱已经不要紧了。 此时的顾琬正不知自个差点就被除族了,她正躺在苏以峤的怀里打滚,像只小猫一样懒洋洋地嘟着嘴巴,喝着喂到嘴边的酸梅汤。 哧溜一声,她打了个小嗝,声音有点响亮,还有一丝酸梅汤的味道,把顾琬小脸羞得,红了,苏以峤却哈哈笑了起来。 顾琬鼓了下脸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吧嗒一声,拍在了他的大嘴巴上,正好可以伸进他的嘴里,她挤出一句话:“不许笑。” 苏以峤合上嘴巴,轻轻用嘴唇含住了她的小手,轻轻地磨了下,才放开,顾琬侧开头,哼了一声,不和他说话。 此时的苏以峤逗弄着顾琬,从桌面的小书架上抽出了一本晦涩的书,读起了里面的文章,顾琬听了一会,时不时点点头,好像能够听得懂的样子。 顾琬真的听得懂,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听得懂,她只有七岁,但是苏以峤很多书放在她面前,其实她是看得懂的,但她记得,她还没有开蒙呢。 本来是要五岁的时候开蒙,可是祖母刚去了京城,她胆子小,搬回了正院,还在熟悉中,也就推迟到了六岁。 六岁开蒙之前又发生了意外,导致她有一段时间不能说话,之后又被送到了这来,就更没有时间学认字了。 可是她确实懂得书本上的每个字,也懂得里面的读音。 这样蹊跷的事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她甚至把握不住她要说出怎样的话才不会让人察觉出她的奇怪之处,这也是为何她很少说话的缘由。 苏以峤抱着她出了书房,把她放在了地上,想要伸手牵着她,一起走,可是顾琬站稳了之后,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而是抱着他大腿上的衣摆,伸手勾住了他腰间的汗巾带子,似乎是要把它扯下来,苏以峤没得法子,只能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生怕她摔倒,又怕自己走光,被揪下汗巾子是小事,里面的中裤若是顺势滑落下来,那才是大事。 顾琬嘿嘿坏笑,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用了吃奶的力气一直揪着,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挂在他的汗巾子上,没得法子,苏以峤只能伸手将她捞起来,无可奈何地抱怨道:“你呀,就是想被人抱,下来走走不好么?” “不好。”顾琬严肃地回答,她一点都不想自己下来走路。苏以峤捏了下她的小胖腿说:“你若是不下来走路,你的腿会越来越胖,就跟后边菜园里的白萝卜一样,等那么胖了,就把你吃了。” 顾琬摇了摇头,缩了缩自己的小胖腿,让小胖腿收回了自己的衣裙底下,消失在了苏以峤的目光下,才可怜兮兮地求饶道:“不吃,不吃,它不好吃。” 苏以峤吓唬她,“我就喜欢吃不好吃的。” 顾琬嘟着嘴巴,“你骗人。”你可不能因为我是个小娃娃你就没有良心地来骗我,这样可不行。 本来就没啥良心的苏以峤抱着顾琬去园子里看白萝卜,准备让她深刻认识到不走路的腿会变成什么样。 跟在身后的清风憋着笑,顾姑娘来找了主子后,公主子的性子就闹腾起来了,更像十二岁的小公子了,否则他们都要以为他们的主子已经是成年男子了,实在是主子性子太沉闷了些,倒是顾姑娘能弥补弥补。 至于顾琬为何又跑这了,实在是因着方嬷嬷对回顾家熄心了,也就想着要让自家姑娘高高兴兴地过活就行了,反正顾家的孩子,一生注定不愁吃穿,再加上苏公子也是个好人,对自家姑娘也好,即使不能一直当兄长看待,以后求了苏公子,让他娶了自家姑娘,也好帮苏公子在仕途上闯一闯,对于苏公子来说,更是百利无一害。 如此,方嬷嬷便对着顾琬偷偷溜出去玩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丫鬟远远跟着,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就好。 章节目录 007先皇后 顾嘉声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许氏侧身在一边,闭着眼睛,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了顾琬流泪的面容,她揪了下自个的胸口,拼命平复心情,她再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翌日,她再想起顾琬时,心竟然硬了很多,没有任何的不快了。顾嘉声天天天还没亮就坐着轿子出了门往宫里去,今天正好是上朝的日子。 他站在朝臣中的第二排,也算是靠前的了,只是几年了都没有升迁的动静。早朝听着上级们各种唇枪舌战,他就在一旁装鹌鹑。 等下朝了,他提前递了牌子,想到户部那里坐会,没成想,皇帝倒是先让人招他觐见了。 顾嘉声诚惶诚恐地躬着身子进入南书房内,啪啦一声就跪下了,不敢吱一声,皇帝把手里的折子啪嗒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吓得顾嘉声身上的肉都抖了三抖。 大太监小余子上前把折子放好,皇帝抬眼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喊了顾嘉声进来,他拍了拍额头,道:“倒是忘记你了,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吧。” 皇帝的话里很是温和,好似刚才的龙庭之怒只是他的错觉,可跟在皇帝身边久了的大太监却听出点了不同,退了一步。 昨晚是皇帝半个月前再一次进入后宫的日子,自从登基后,他去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朝臣也劝着选嫔妃,他都一一拒绝了。 皇帝昨儿去了容妃的宫里,在宫里见到了六岁的舒仪嵁,和他不太像,倒是像容妃,就连品行也有点像容妃。他坐在榻上,容妃自是欣喜异常,刚进后宫,就来了她的寝宫,这是独一份儿的荣宠。 容妃说着俏皮话儿,又催着舒仪嵁多和皇帝说说话儿,毕竟这整个后宫,也就他一位皇子的母家最为尊贵,也更有能力继承皇位。 皇帝弹了弹手指,喝了一口容妃泡上来的名品,才说:“顾家有一女今年六岁,倒是与舒仪嵁年纪相仿。” 容妃并没有细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而是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顾家女上,她知道,只有娶了顾家嫡长女,那才是皇位正统继承人。 顾家的嫡长女好像就是六岁,容妃听出了皇帝话里的苗头,自是猛点头,皇帝摸了下手中的茶盏,继续说:“今儿顾嘉声到朕书房请安了,问容妃对他家女儿有什么要求?想要让他家女儿学什么技能?” 容妃握紧了自个的双手,眼睛放出亮光,顾家不愧是太皇帝看重的家族,这样的人家,果然忠贞,事事都为了皇室考虑。 “女子所需要学的都学些就可了。”以后她家的儿子是要当皇帝的,顾家女成为皇后,什么眼色也不用看,到时候自家侄女入宫当个贵妃,最好顾家女是淳厚点的性子,侄女才能有个好前程。 皇帝笑了下,只是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身边的大太监这时上前提醒皇帝:“皇上,您还约了仇将军说事呢。” 容妃忙站起来送皇帝出了宫门,等皇帝在南书房后见了仇将军毕后,侧身靠在榻上,屋内柔和的烛光散落一地,皇帝从兜里摸出一荷包,已经十分破旧了,边上都变了颜色,小余子静静地垂目,没有出声。 皇帝揉着荷包,轻声问:“你说朕以后去见她了,她还认得出朕么?” “皇后娘娘自是认得出皇上的,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就很是体谅皇上,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皇上这么想她,她也心生不安的。” “你说得对。骄儿还好么?”皇帝看着荷包。 “回皇上的话,好。” 皇帝收起荷包,双手臂枕着头,道:“好就好。”他停了一会,才继续说:“你说容妃和顾嘉声是不是太急了点?”他这句话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满满都是恨意,丝毫听不出一丝怜惜之情。 小余子替皇帝盖好被子,笑着说道:“皇上,若是您,急不?” “也对,也对。明儿记得传顾嘉声觐见,既然惦记这么久了,朕就成全他。”皇帝的话音质地而落。 小余子回忆起昨晚的事儿,看了看面前跪着的顾嘉声,又悄咪咪地退了一小步,与这样的蠢人沾惹上,那可是要命的。 “昨儿朕与容妃商量过了,也不需要教太多,平常大臣女儿家会的学下就可以了。等会就可以下旨意了,给你家女儿和仪嵁定亲。”皇帝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上面的话,顾嘉声垂着头,并没有看到,若是见了,估摸会拼命想退婚。 很快,顾嘉声刚回顾家不久,圣旨也跟着下来了,给顾琰和舒仪嵁赐了婚事,说是先定亲。 京城里的顾家得知消息后,顾老夫人差点老泪纵横,拍着桌子道:“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顾老夫人活了这么久,多少能猜测出一点点的皇家秘事,她之所以让顾琬跟在她身边除了是真心喜欢她之外,也想着不让她学了自家父母的浅薄与无知。 岱山外乡间小路上行驶着一辆马车,普通的青色油布让这辆马车毫不起眼,可内里却是大有乾坤。马车上的桌子是固定在了上面,所用的茶杯和茶壶底面都有磁石,放在桌面上,不会因为路途的颠簸而倾倒。 香炉上装饰着水晶和玛瑙,上面雕刻着飞天仙女纹路,据说是西域的商人买卖时被苏以峤的父母买过来的。 顾琬盯着那香炉,想着今日所见的苏以峤的父母,很是年轻,一看就不到三十岁,不过她母亲也很年轻,自个的长兄也只比苏以峤小一岁,原本觉得他们一家子有点怪怪的,可对比下自己的父母,还是觉得他们正常点。 所谓的苏以峤的父母其实是雨音和寒风假扮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迷惑一些想要探究苏以峤真实身份的人所做的第一层掩饰。 顾琬躺在柔软的长榻上,这个榻上足足垫了有三层高的棉花,一坐上去,就陷了进去,很是软和。 苏以峤虚搂着她,生怕她滚来滚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滚下了榻,把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小脑袋给磕笨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琬并不知他的担忧,反而越滚越欢畅,苏以峤看不下去了,伸手拦腰抱起,搂在怀里,顾琬用手拍他的肩膀,“放我下去。”她不高兴了,他怎么能够阻止她欢乐地玩耍呢? 这可不是跟班所应该做的事啊,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才是,可不能仗着她的宠爱,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顾琬双手叉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拼命稳住因为马车颠簸而腿软的站姿,摆出一副好好跟你讲讲道理的姿势,张嘴就说:“你不能”话还没说个开头,就被苏以峤塞了个樱桃果子进去。 顾琬顺嘴嚼了嚼,眼睛亮得跟黑夜里的烛光摇曳一般,苏以峤手里拿着樱桃果子,柔声问她:“还滚不滚床榻了?” 不能屈服啊,她的威信一定要保持住。她侧头不理他,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瞥过去。 苏以峤把罐子里的樱桃果子塞进自己的嘴巴里,一颗接着一颗,边吃还边赞叹。顾琬馋得咽了咽口水,缓慢地把头转过来,苏以峤把樱桃果子放在她嘴边,她正要咬上去,他就飞快地拿走了。 他,他欺负人!!顾琬内心嘤嘤嘤地哭泣。 苏以峤又问:“还滚不滚床榻了?” “不滚了,再也不滚了。”顾琬最终还是拜倒在了美食的诱惑下。 许久后的某天,苏以峤为自己所问的话付出了代价,差点跪着求着顾琬滚床榻。 苏以峤将樱桃果放在她嘴边,她快速地叼走,嚼干净了,飞扑上去,一把将柔软的身躯盖在了樱桃蜜饯罐子上,苏以峤稳住她的身子,生怕她掉下去,嘴里宠溺地劝说:“慢点,都是你的,慢点。” 顾琬抱着苏以峤给的罐子,摇头晃脑地吃着,像只可爱的小松鼠,让苏以峤倍感温馨。 章节目录 008春游乐 顾家的大喜事,不一会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如今所有公府和官家前院的当家人、后院的女眷们都知道一件大事了,那就是顾家又要出皇妃了,以皇帝如今只有一子的情景看,只怕这个顾家女会比自个的当不了皇后的姑祖母好运多了,皇后命似乎降临了。 至少对于京城三口胡同的薛家夫人,在她看来是如此,幸好她平日里对着许氏虽然不过于捧臭脚,也从来不驳了她的面子。 薛大人是兵部的尚书,刚下了衙门回来,薛夫人就把顾家的事儿说给了薛大人听,薛大人为人木讷,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拉班结派的事儿,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好好替皇上办事,大理国的事都还没得解决,听夫人在耳边唠叨,他心一点都没放在这上面。 薛夫人气急了,瞪了他好几眼。薛家的宅子不如顾家祖宅的大,也就是两个五进的宅子围成的,薛老夫人还在世,是一品诰命,这个诰命倒不是因着她儿子,而是她丈夫给的。 薛老夫人在三年前还经常进宫,只是现在渐渐地,人老了,也就不进宫凑热闹了。薛家很是注重规矩,更为看重孝道,即使是薛大人这样二品的官员,回来吃晚饭也一定要到薛老夫人面前伺候。 薛夫人看着时间不早了,也就提醒了薛大人跟着一起去了上房。 上房的薛老夫人,一脸的精明,不像别人家的妇人老态龙钟,相反她很是精神,双眼如炬,手脚利落,一点都不像宫里人认为的走不动路了。 薛夫人请安后,跟薛老夫人说起了笑话,说着说着,也就提到了顾家,艳羡地打趣了一句,“都说羡慕生男,可如今看看顾家,倒不如生女的好。幸而我当时没得怎么敷衍了顾大夫人,要不怕是以后要被穿小鞋子呢。” 薛老夫人笑了一下,缓缓地提点自个见识有限的儿媳妇,“你啊,只是看这顾家花团锦簇,却没看到顾家架在油锅上下不来呢。” 听自家婆婆这么一说,薛夫人倒是有点懵了,这一看就是好事啊,圣旨赐婚啊。 薛老夫人见儿媳过于蠢笨不堪,可到底乖巧听话,宫中往事,本就不太提,如今只能隐晦地给了个暗示,“一年多前我带你入宫,你可还记得?” 薛夫人如何能够忘记,那是她第一次踏入皇宫之中,那样金碧辉煌的场所,只怕再给她活个十世,她都不会忘记。 “婆母说的,儿媳自是记得。”薛夫人不懂她这话是何意思。 薛老夫人又接着说:“顾大夫人当时带了几位小姑娘进宫?” 薛夫人仔细回想了下,手一冷,是两位,且当时她还记得,两位年纪只相差了一岁,实在是许氏的长女长得太美貌了,她忍不住上前询问的,那时候许氏告诉她,长女已经六岁了,可圣旨上的话明明就说了,顾琰与皇子的岁数相同,都是六岁。 和皇子定亲的不是嫡长女? 顾家只有嫡长女最为尊贵,其他的女娃娃,就是再好,也无用,皇上定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薛老夫人见儿媳妇开了窍了,脸色变了又变,甚至有点发白,便又问:“仪嵁皇子的排序是?” 二皇子!! 薛夫人的身子突然觉得有点冷了,是啊,先皇后还有一位儿子,只是那位儿子流落在民间,一直都没有找到,所以他们都忘记了,假设,那位皇子不是流落在民间,而是皇上不想让人找到呢? 她好似看透了点什么,想说出话却又不敢说,这种事不能说出口,说出去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薛老夫人拿起筷子,敲了敲被吓得留了一身冷汗的儿媳妇道:“好了,布菜吧。” “是。”原本对于自家婆婆还有有点怨言的薛夫人,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折服在了老夫人的面前,幸而婆婆提醒了她,要不她连怎么死都不清楚。 这样看来,这桩亲事,对于顾家来说,反而是个累赘啊。 只是,顾家的嫡长女去哪里了? 京城里知道顾家内情的人不多,知道皇宫辛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心中有数的人纷纷都在想着,顾家嫡长女去了哪里? 此时的顾琬正趴在苏以峤的怀里睡觉,粉扑扑的小脸蛋儿印出了一条红痕,是苏以峤腰带的印迹。 苏以峤一手轻轻揽着顾琬,一手拿着书看着,很是惬意。他们准备去春游。 这也是顾琬一直念叨着要出门玩的事儿,想着趁着他还有空闲的时候,带着这个小胖妞出去逛逛,也好下一下她身上的肥膘,免得夏天了,还这么胖乎乎的,被人嘲笑了,估计又要哭着鼻子来找他了。 想着她今早蹦跶着小短腿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了他的大腿,坐下后就苦着一张脸,都要皱成一只小笼包了。 她揪着他的领子,小声问:“我一点都不胖,对吧?” 这种昧着良心的话,苏以峤都是说不出来的,他便转了话头问,“怎么了?” 顾琬很是忧愁地表示,“今早嬷嬷给我穿衣服,穿不下,疼。”苏以峤脑补了一只小胖团子穿衣服被卡得双手使劲儿地挥舞,就觉得好笑。 可他知道顾琬格外爱面子,若是笑出了声,又得花好长时间哄了她转了心意,他自是不想干这种事。 于是,他第一次昧着良心告诉顾琬,“你不胖。” 顾琬笑得眼睛闪闪发亮,好似夏日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印在了他的心间。 苏以峤有点晃神,看愣了,还是顾琬推了他一把,他才察觉自个失态了,怎么会看着这团怀里的胖丫头失神呢,一定是最近审美下降了,应该要出去游玩提升下审美水平才行。 这胖乎乎的肉丸子,有啥好看的。 苏以峤抱着黏在怀里的顾琬,吩咐下人收拾衣裳,本要送顾琬回去,可顾琬一听说他要出去游玩,死活都不愿意从他怀里下来,别人一碰她,她就使劲儿又哭又叫,好像要把她带出去卖给人牙子一样凄惨。 没得法子,只能带了她一起出去,方嬷嬷不放心,也跟了,连带着许万也在后头。 一路上闹腾了一会,小孩子精神头不如少年那么足,在马车上吃饱了就睡着了。 这不,顾琬睡着的时候,嘴巴还吧咋了几下,好似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就跟个小吃货一模一样。 又贪吃又不喜动,成日里想被人抱,真真是个小猪仔,以后不叫她胖妞了叫她小猪仔吧。 他手里的书倒是没看进去几个字,思绪全都围绕着顾琬打转。 顾琬在美梦中醒来,她在梦中梦到了自己就要把最想吃的绿豆糕塞进嘴巴里时,就醒了,她嘤吟出声,伸出小胖手,揉了下眼睛,见苏以峤正含笑瞅着她,她心一紧,扭头假意没看到。 苏以峤见她莫名其妙地害羞了,正要嘲笑她时,马车外的清风回禀:“少爷,快要到了。” 想着里面马车的温度高一些,如今虽是春日,可顾琬年纪还小,身子还弱,听说还是生了一场大病,才好了没多久,自是更为小心谨慎,便吩咐了外面的丫鬟,去方嬷嬷那儿拿了件粉嫩海棠花的小披风过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披上披风的顾琬,像一只裹着粉嫩布帛的小糯米团子,秀色可人。苏以峤抱着小胖团子下了马车。 顾琬瞅着外面的景致,张大了嘴巴,这是一片桃林。 桃树都开了粉嫩的桃花,微风徐来,枝桠轻轻晃动,枝头上的花瓣随风飘扬,零零落落,如细雨一般,随风起舞,很是美好。 顾琬拍了拍手,笑得很是大声,银铃般的笑声穿过桃林,飘向天边。 方嬷嬷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顾琬如此大的笑声了,心里也高兴得很。苏公子真是个好人啊,一点都不嫌弃自家姑娘不会说话,还带自家姑娘出来玩,凡事都亲力亲为。 顾琬眼里的跟班苏以峤,在方嬷嬷的心里已经上升到了全天下最为好的人这样高的地位上了。 看苏以峤的眼光就更为亲切了,毕竟她打的算盘就是为自家姑娘绑住苏以峤这个靠谱的少年。 苏以峤怀里搂着胖团子,眼前看着桃花雨,闻着桃花香,嘴角噙着欢快的笑。 章节目录 009捡风筝 顾琬第一次看到这样漫天桃花飞舞,桃花瓣随风吹落,飘散在她的发间,有几朵十分顽皮,贴在了她的眉间,粉嫩的花瓣好似额上的花钿,倒是让她显示出了几分的俏皮与妩媚。 还有一朵花瓣,轻轻地贴在她的朱唇之上,她微微张开小嘴儿,轻柔地含住了,花瓣上的露水微凉,倒是让她激灵了一下。 苏以峤身边的清风招呼着苏宅的两个婆子从马车上搬下来一整套的矮桌椅,铺上了毯子,清风带来了火炉,在边上烧着水,又从马车上带下来一本书,苏以峤侧卧翻看着。 方嬷嬷跟在顾琬的身后,边跟边小声念叨着:“姑娘,你小心点,姑娘,慢点,别摔着了。”方嬷嬷看着大姑娘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摇了摇头,在顾府,哪里有姑娘敢如此做派,不要是被老夫人看到了不喜,就是被老爷和大夫人看到了,也是要罚的。 只是当年大姑娘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倒是在老夫人面前活泼些了,也没有多说几句,反而私下里说这样更好,也是,当年老夫人是想着大姑娘以后是要进宫的,多的是拘束的日子,倒不如在娘家的时候,痛痛快快地过了,也就是了。 老夫人一片慈心,可老爷和大夫人却没有给大姑娘一点点慈爱啊,让她这个做下人的,也是心寒啊。 幸而有了苏公子,能够陪在姑娘身边,方嬷嬷多少也安心了。 顾琬在旁人面前都不说话,也不知道为何,苏以峤并没有拆穿她。她额间的花瓣并没有拂去,倒是手里捏着那瓣刚才贴在唇上的桃花瓣,小跑着,举着花瓣过来,像是得到了什么难得的东西一般,举高高,给苏以峤看。 苏以峤瞅着她胖手里捏着的花瓣,原本平整的花瓣,被她捏出了一道痕迹,他看到了,却没有说出口,而是说:“嗯,这花瓣真好看。” 顾琬笑得很是开心,露出了小米粒般的牙齿,把手里的花瓣往他的嘴巴上贴,清风在一旁看着,有点着急,自家公子,可是不能随意把东西吃进嘴巴里的,便在一旁焦急地阻止说:“姑娘,我家公子不吃这些东西的。” 顾琬眼神失去了亮光,原来他不吃啊,可是她也没让他吃进去啊,只是想让他舔一下而已啊,露水很凉的。 苏以峤低声呵斥清风道:“多嘴!”清风耷拉着脑袋,退了一步,公子你偏心,以前我也曾摘下一朵梅花想让你尝尝,你直接扔我脸上了。 抱起顾琬的苏以峤,把手握着顾琬的小手,让她的手捏着桃花瓣放在他的嘴边,他轻轻地含了一下,才放开,对着顾琬说:“很好吃。” 顾琬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像只乖巧的小宠物,在方嬷嬷看来,很是温馨。 苏以峤见顾琬不玩了,正巧用松木炭烧的水开了,他吩咐清风去拿了茶叶过来,是松针香片,很是清口,顾琬也能喝,“我们来喝茶。” 顾琬盯着苏以峤的修长的双手,手执着热水壶,把沸腾的水倒入了紫砂茶壶中,沸水注入茶壶底部,冒气了一圈圈雾气,他倒掉茶壶里的水,用木勺舀了几勺的茶叶,放入茶壶中,注入沸水,等了一会,倒出茶色在过滤杯中,等沉淀了,才分茶。 苏以峤把茶水放在自己的嘴巴下面吹了吹,微微沾上一点,试了下水温,不会烫口,也不会太冷,喝了肚子痛,便放在了顾琬的嘴边,轻声说:“可以喝了,一小口,一小口。” 顾琬就着他手里的茶杯,喝起了松针香片,这样的好茶,她倒是在祖母那里喝过一次,听说是皇上赏赐的,没有想到苏以峤竟然还能弄到这样上等的茶,真是有本事啊。 她一点都不嫉妒,反而很开心,如此有本事的跟班跟在她身边,不就是证明了她比他更有本事么? 此时的顾家,接旨之后,顾大夫人许氏立马让丫鬟和婆子们从库房里搬出彩绸把整个府里能挂的地方都挂上,以表示喜庆之意。 丫鬟和婆子们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干起活来更是卖力,边走边说:“这圣旨可是普天同庆啊。这二姑娘到底是性子伶俐,大夫人多喜欢她呀。” “什么二姑娘。”一丫鬟板了脸,小声警告婆子,“要称大姑娘了,这可是老爷和夫人刚才吩咐的。” 婆子陪笑着称是,等到丫鬟转身离开,呸了一声,什么人啊,二姑娘就是二姑娘,改成大姑娘能变成朵花不成,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倒是演得像极了。 这位婆子姓沈,是老夫人留在老夫人所住的院子里看房间的,也是老人了,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打心眼里定然是瞧不上眼许氏和大老爷顾嘉声的做派。 堂堂一顾家嫡子和大夫人,却为了荣华富贵,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是丢了祖上的脸面,若是顾家的列祖列宗知道,只怕早就跳出来一阵怒骂了。 她拿着彩绸,往院子里去,准备先写封信给顾老夫人送去,顾家闹成这样,顾老夫人不能不知道啊。 至于顾琰的院子里,自从接了旨意后,她就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真的降临到她头上了,她真的取代了顾琬了。 “邱嬷嬷,你掐下我,我怕我是在做梦。”顾琬拉着邱嬷嬷的衣袖。 邱嬷嬷慌忙跪下,做出一副诚惶诚恐地模样道:“哎呦,我的大姑娘,您以后可就是要飞黄腾达的了,那身上的一根毛发,比我这老婆子的命还珍贵,哪里能让老婆子这贱手下手捏呢,姑娘您不能这么做啊。” 看着平日里的奶娘如此恭顺,她这才觉得圣旨是真实的。 此时许氏正巧踏了进来,一进门就是乖乖啊,我的心肝啊地叫着,搂着顾琰,好似传家宝一般,“我早就知道了,你一出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的心肝,你看,你以后就是皇子妃了,等到皇子继位了,你就不得了了。” 邱嬷嬷见两母女正在相亲,便识趣地退下了,关上了门。 顾琰抓着许氏的衣袖,咬了下嘴唇,满是担忧地问:“可是若是让人知道我是二姑娘的话,那怎么办?” “你放心,改了族谱也就是了。”许氏如此说,她早就想过了,即使是现在改不了,等顾琰真成了皇子妃,还怕改不了么?又不急在于一时。 顾琰小脸皱了起来,突然抽泣起来,把脸埋入了许氏的怀里,嘴里小声嚷着:“娘,我怕,万一别人去了庄子,找出了姐姐,把姐姐带到了皇上面前,怎么办?我,我是不是会被连累?” 许氏身子顿了一下,琰儿话里的意思是什么?难道是要杀了琬儿么?不,不行,琬儿是她的亲姐姐,她不能这么想也不能这么做。 她凝重的神情低下头,想看清楚顾琰到底是怎么想的,可顾琰昂起了头,双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透她的心思。 许氏又想起平日里顾琰善解人意,很是温和善良不过了,自是不会有这种恶毒的想法,是她把自个的小女儿想得太坏了,她还只有六岁,哪里会想那么多,她只是害怕罢了。 “不怕不怕,皇上知道呢,皇上已经默许了。”许氏轻轻地拍着顾琰的背,安慰她,让她不要过于担忧。 顾琰抹去眼角的泪珠,颔首,把头侧靠在许氏的膝盖之上,许氏轻柔地抚摸着她的侧脸,安慰着她。 她的眼眸子却露出了冰冷而又凶狠的目光。 桃花林间,顾琬手里扯着风筝线,放着风筝,时不时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无声地笑着,周遭服侍的奴婢,除了清风,全都低头垂目。 顾琬一拉一扯,她已经许久没有放过风筝了,好像从半年前就没有了。祖母离开顾家之后,她在母亲那里住了一小段日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就突然不太会说话,现在即使能流利地说话了,可她也不想回去了。 在这里待着挺好的,有他可以陪着她不说,还不用看母亲的脸色,还有上次妹妹来看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有点害怕,好像那个妹妹,她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一样。 她想着事儿,风筝一不小心挣脱了线,往桃林间飞去了,挂在了里面高大的桃树里。顾琬拔腿就往桃林里面跑,清风一个错眼,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顾琬今儿穿的是粉红色,正好与桃花相辉映。 这只风筝是苏以峤亲手给她画的,听清风在一旁叨咕说是画了整整一个晚上,她可不能让它弄坏了,她还要带回家去挂在墙上,以后跟苏以峤出来玩的时候,还放这只风筝。 她的眼里只有挂在树上的风筝,跑进来的时候,倒是忘记跟苏以峤和清风说一声了,等到她走到了挂着风筝的树时,抬头往上看,这么高,她够不到,她脱掉鞋子,卷起袖子,抱着粗壮的树干,想要往上爬,一点都不担心自个的衣裳弄脏或者弄破了。 此时,树林后面传来了脚步声,且越来越近,顾琬可以听出,这不是苏以峤的脚步声,她抱着树干不放,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生怕来人发现她。 不好,来人转了个方向,一步一步往顾琬方向走来。 清风见顾琬错眼不见,立马高声喊:“公子,顾姑娘不见了。” 苏以峤立马抬头,强压着怒火,冷静地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错眼之前,往那个方向去了。”清风指了方向,苏以峤立马进入了桃林,这里的桃林容易让人迷路的原因是太过于相像,绕出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若是他们这样的少年还好,只怕年岁小的孩子一不小心磕磕碰碰的,倒是让人心惊了。 更何况顾琬是个女孩子,若是留了伤疤,那就不好了。 他很是焦急,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此时只听得身后的清风惊叫了一声,苏以峤转身看他,清风指着前方道:“公子快看,那好似公子所画的风筝。对了,顾姑娘就是因着公子的风筝断了线才进来的。” 苏以峤二话不说,往挂着风筝的树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010故人来 顾琬的小胖手像只树懒一般,抱着树干,双腿夹着,放缓了呼吸,不敢动弹,她的脑中闪过一些片段,好似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样熟悉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时候经历过的。 来人的脚步声放得越来越轻,只有些微树枝断裂声,呼吸声很明显,来人已经察觉到了她,只是故意捉弄她,想看看她能够坚持多久。 顾琬第一次想要承认自己胖了,因为身体好重啊,她的手臂好酸好痛啊,她好想就这么放开手,可是一想到放开手,她就会掉到地上,圆润的屁股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不说,还要开了花,她就劝着自己,再忍忍。 此时,一只修长白嫩的手臂伸了过来,抓住她的腰,用力一拉,将她扯开了树干,她惊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顾琬尖锐的喊声响彻整个桃林,让苏以峤听得心都凉了一半。 他恨不得自个长了翅膀,立马就能飞到她身边去。 此时的顾琬落在来人的怀里,来人并没有像顾琬所想的那样,直接那手掐她脖子上,而是抱在怀里,来回摇晃着。 顾琬察觉到对方似乎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这才睁开了自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妇人。 容貌姣好,身形纤细,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嘴唇微微翘起,眼中满是慈爱,身上穿着的衣裳是软烟罗裳,头上戴着的金簪子是镂空鲤鱼跃龙门。 顾琬瞅着面前的女子,有点呆愣,和她想的不一样,她歪了下头,想看出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此女子乃定国将军夫人陈氏,陈氏出身名门,是先皇的嫡亲妹妹长阳公主嫡女流华郡主,生父是先皇宰相陈大人的嫡次子陈跃。 流华郡主在宫中见过顾琬一次,是一年多前,如此小美人儿,自是很是入眼得很,今日到了桃林散心,远远就看到一风筝挂在树梢,风筝上图画的笔触很是熟悉,走上前来,竟发觉一小人儿挂在树干上,一动不动,趴得四平八稳,还紧紧闭着双眼,好似自个看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她似的,格外有趣得紧。 一想起自个家里已经许久没有添丁了,这白嫩的娃娃很是适合她下手,不顾身边丫鬟的阻拦,立马下手抢回怀里,抱着过瘾再说。 不过抱了这么久,她觉得手臂有点累了,这个胖娃娃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只是她怎么不说话?就刚才那叫声,难道被她吓得说不来话了不成? 这可怎么跟她父母交代啊? 临出门前,自家相公还再三交代,不许她闯祸了,她本想着,这山村僻壤的,有啥好闯祸的? 如今一看,是她太过于低估自己闯祸的能力了。只是她今日到桃林来,也是来办一件正事的。 苏以峤跑了过来,头髻上插着的竹簪子因为主人的快速奔跑使得要掉不掉,几缕头发已经落在了苏以峤的肩膀上,反而更显示出他的几分英俊来。 他眼中只有顾琬一个人,见顾琬被人抱着,二话不说,立马上前抢了回去。顾琬落在了熟悉的怀抱里,自觉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被抱着。 苏以峤用手上下抚摸着顾琬,生怕她受到了什么伤害,来来回回坚持了好几遍,衣裳只是有点脏,没有破损,卷起的袖子里面的小胳膊和大腿也没有伤痕,脸上的惊惶已经不见了,如今正双手抱着他的臂膀,对着他的锁骨一阵地磨蹭着。 他顺平了她头上翘起来的几根毛发,轻声教训:“你呀,就是喜欢乱跑,有没有吓着了?” 顾琬摇头,表示自个胆子大着呢,完全忘记刚才到底是谁的声音那么响,吓得林子里的鸟都飞得一只不剩了。 流华郡主看着两人相亲,完全没有把她放入眼中,嗯哼了一声,斜眼扫了下清风,示意他让他主子给她请安呐。 清风被逼无奈之下,只能轻声在一旁提醒苏以峤:“公子,是流华郡主来了。” 苏以峤此时才看到站在面前的流华郡主,他怀里抱着顾琬,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双手作揖,而是轻声唤了:“流华郡主。” 流华郡主开口说:“几日不见,连规矩都不懂了,行礼能成这样,倒是给你父亲长脸了,下次见了你父亲,非得说说你不可。”她故意刁难苏以峤。 苏以峤对于流华郡主的刁难没有放在眼里,反倒是顾琬听得懂,知道这妇人来头有点大,生怕苏以峤得罪了她,挣扎着要下去。 流华郡主看怀里的小娃娃倒是心疼苏以峤,傲娇地表示:“算了,看在这小娃娃的面子上,就不跟你父亲告状了。” “多谢流华郡主。”他嘴里虽然说着谢字,可语气没有一丝的感激之情,让流华郡主忍不住上前揉乱他的头发,“你这臭小子,竟敢这么对你干娘,是不是没让你干爹揍一顿皮厚呢?” 没错,流华郡主与苏以峤的生母自□□好,到了苏以峤的母亲嫁给他父亲之后,两人的关系自是更近了一步,原本约定了指腹为婚,谁料流华郡主命中无女,而苏以峤也改变了身份,即使是流华郡主的女儿,也不能嫁给苏以峤了。之后为了弥补,苏以峤的生母就提出了让流华郡主当干娘。 苏以峤今日出门,有一定的原因也是为着流华郡主来的。两人早就约好了今日在桃林里碰面,只是时辰还未到,苏以峤这才在桃林外面看书。 之后为了找顾琬,到底耽误了些时候,也正巧赶上了。 流华郡主瞅着苏以峤怀里的小娃娃,对着苏以峤眨巴了下眼睛,“没想到啊,你来这乡下,不是修身养性来着,倒是来沾花惹草了,这娃有点面熟,谁家的我倒是不记得了,只是你若把这娃偷出来,早点还回去。” “这是顾琬。”苏以峤说出了顾琬的名字。 流华郡主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是顾家的那个顾琬?” “是。”苏以峤很是宠溺地看了顾琬一眼,拨好她散乱在额头的刘海,替她把包包头给弄正了,一点都不掩饰对顾琬的看重和喜爱。 顾琬对着苏以峤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伸出胖胖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以表示对他的感谢。 “那你应该知道顾家的女儿顾琰已经是仪嵁的未来皇妃了吧?”流华郡主自是知道顾家到底有几个女儿,对于顾家耍的手段她是不屑的,顾家宴请的帖子也送到了定国将军府上,不过她直接让身边的嬷嬷拿去粪坑丢掉了,毕竟这么臭的帖子,若是乱扔的话,可是会害了别人的。 “知道。”苏以峤配合着顾琬换了一个姿势抱她,她身子竖起来,把头靠在苏以峤的肩膀上,黑曜石般的眼眸子专注地瞅着流华郡主,快要把她给瞅化了,原本还绷着的脸,被顾琬看着看着,露出了笑容。 “琬儿太可爱了,你果然有眼光。不错不错。”流华郡主本来还担心苏以峤的终身大事,如今看来,倒是很是般配。 流华郡主又一想,“不对呀,琬儿长得这么好看,怎么顾嘉声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就这么放弃琬儿了?” “他们以为她不会说话。”苏以峤随口解释。 “以为?”流华郡主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真是蠢货!蠢货!错把鱼眼当珍珠也就算了,还把珍珠给扔了。顾家气数怕是尽了。也好,琬儿不与他们亲近,甚好。”为了以后不给苏以峤拖后腿,顾琬还是少和那顾家人接触为妙。 苏以峤正声道:“若是琬儿愿意回顾家,我也不会阻拦,她本来就属于顾家人。”苏以峤如此严肃的表情,倒是让流华郡主直摇头,若是一般男子如此专情,她自是赞赏的,可苏以峤如此,她倒是担忧了。 本来不打算说话的顾琬,此刻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的话,“不回,陪峤哥哥。” 流华郡主拍手称赞顾琬好样的。 苏以峤眼眸子闪着复杂的光芒,喉结上下动了动,才说:“好,听琬儿的。”顾琬点头,如小鸡啄米,露出春日繁花盛开般璀璨的笑容。 章节目录 011捉弄人 郡主的马车自是比顾家的马车更为亮堂,外罩也大胆地用了金色,里面的陈设说到了实处倒是不如顾家大夫人的马车精致。 实在是因着流华郡主嫁的是将军,这些享受的物件,多少也有些排斥,平日里也少用奢侈的物件,头上的金簪子也是宫里的赏赐了,这才戴上的。 流华郡主与容妃面上笑颜盈盈,实际背地里那是斗得跟乌鸡眼一样。不说其他,就说流华郡主最为恨那种为了男人,主动倒贴也就算了,还用了手段威胁,这样的女子,让流华郡主很是看不起。 容妃最恨流华郡主,除了因她与先皇后交好,更因着容妃一生最为不堪的事流华郡主都心知肚明也就算了,还时不时地到处宣言,容妃想灭口都不能,只能花钱泄火气。 至于皇帝,自然是在一旁看戏了。时不时安地里助一助流华郡主,千万不能让她落了下风,明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很是心疼被欺负的爱妃,给了无数的赏赐,至于对流华郡主的惩罚,只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也是,毕竟流华郡主这个封号还是先帝给的,这品级,到现在,也是在宫中横行的主了,就是容妃家中势力再大,见到先帝的封号也得忍着,谁叫容妃说来说去就是个妾呢。 马车很是平稳,顾琬坐在流华郡主与苏以峤的中间,像个夹心饼里面的肉馅,软绵绵,团乎乎的。 苏以峤时不时地握了下她的白胖的小手,又放开,跟玩似的。连带着原本剑拔弩张的流华郡主也把注意力落在了顾琬身上。 顾琬成了两人的新鲜玩意儿。一个握着她的爪子,一个兴致勃勃从马车的抽屉里掏出了牛角梳,说是要过过养女儿的瘾,把她梳得漂亮的包包头给拆开了,挥舞着牛角梳,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梳个天底下最为可爱的小发髻。 苏以峤也不阻拦,他还是为了报复刚才上马车的时候,流华郡主伸手抱顾琬,顾琬竟然伸出了双手,投入了流华郡主的怀里,让苏以峤很是不快。 他趁机教训下小娃娃,让她明白,当墙头草是要不得的。 至于顾琬,她觉得自个很委屈啊,一个是一心想要争宠的小跟班,一个是官大无数级压死人的郡主,自然还是讨好下郡主保命比较重要。 她这是牺牲了自个,成全了苏以峤,咋他还傲娇上了么? 至于问她为什么知道流华郡主是个不能得罪的人,她摊手表示,估摸是自己天资聪慧,上天过于宠爱,给了一双慧眼,让她一下子就能辨别出哪些人不能惹,哪些人耍着玩也没关系吧? 流华郡主边伸手折腾顾琬的头发,边张嘴说:“你什么时候要回去看看你父亲,他最近有点想你了,催着我来看你。”想着自个的表兄,也是心塞,心爱的妻子病逝了,还得对着后院那个不省心的妾,做出一副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四分之三的宠爱模样,估摸也就只有这个妻子所生的儿子能宽慰他那受伤的心灵了。 苏以峤拉下了脸,有点不快,他不是不想见自个的父亲,只是每每去见他,都要惹出一大堆麻烦,与其如此,倒不如暂时先忍耐不见,毕竟八岁之前,两人见的次数也不多。 流华郡主见他有所犹豫,想起了一年前他也是偷偷去见了他的父亲,没成想,倒是惹来了杀身之祸,若不是这孩子平日里跟着相公学了一手的好武艺,只怕如今已经跟她苦命的姐们在地下团圆了。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那个贱人,真心是心狠手辣的主,怪不得自个的儿子身体不好,一直都病怏怏的,这是报应啊。 表兄为了不再有新生儿出生威胁苏以峤,一年都不见得在后院休息几日。不过流华郡主倒是觉得表兄想太多了,毕竟以那贱人的手段,只怕是表兄拼命播种,最后也只会是颗粒无收。 等到快要到流华郡主的庄子上了,她的手也总算是闲了下来了,看着面前自己的成果,顿了下,慢慢说:“琬儿,你头上这个发髻,我觉得很是好看,你要相信我的审美一定比你峤哥哥的审美好。” 流华郡主还想为自己的手艺说几句好话的时候,苏以峤冷漠地打断了她的狡辩,戳穿了一个令她不安的真相,“琬儿懂得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她身上穿的衣裳,就是她自个挑的。” 一句话抹杀了流华郡主想趁机浑沦过去的想法,她战战兢兢地掏出了一面小号铜镜,放在了苏以峤的手里,示意苏以峤拿给顾琬看。 苏以峤用眼神表示:你自己的事干嘛要我来背锅,不干! 流华郡主伸手挥了挥拳头:不干我让你干爹揍得你去找你亲爹都没用。恃强凌弱什么的,流华郡主比顾琬更在行。 不常屈服的苏以峤不得不屈服,只能把铜镜塞进了顾琬的手里。 顾琬在流华郡主说要给她梳头时已经放弃了挣扎了,她知道,自个的头发估摸会成为一团草。 结果,铜镜里面的发髻,说是一团草那恭维了,比草都不如,像是乡村里小花芦鸡踩踏过无数次的快要烂掉的鸡窝一样,毛发很有个性,四处张扬,头花随意搭在了最为上头,顾琬轻轻摆动头,它也跟着随性摇摆。 这样的发髻,加上她胖乎乎的脸蛋,顾琬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撞入苏以峤的怀里求安慰。 不不不,那么丑的娃娃不是她,太吓人了,比她那威胁要弄死她的妹妹更吓人,她不要顶着这样的头出去。 此时,外面的丫鬟在门帘外说:“郡主、公子和姑娘,庄子已经到了。”顾琬死命儿把头往苏以峤的怀里埋,恨不得只剩一个圆润的屁股见人。 至于流华郡主,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反而轻声哄顾琬,睁着眼睛说瞎话,“琬儿,这发髻很好看呢,你等会一出去,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明儿,整个村里头,所有姑娘头上都跟你一模一样的发髻。” 苏以峤冰冷的眼神警告流华郡主适可而止。 而顾琬则在苏以峤的怀里摇头,这样欺负一个小娃娃,她的良心不会痛么? 流华郡主面露难堪之色,有点心虚地缩了下下巴,之后又想了下自己说的话,没错啊,她一声令下,明儿村里的所有姑娘绝对都顶着同款发髻出行,没人敢说这样的发髻不好看。 昔有古人指鹿为马,今有流华郡主指“草”为髻,也真是辛苦她了。 苏以峤伸出玉白纤长的手,对流华郡主挤出一句话,“梳子。” 流华郡主把牛角梳快速地塞进了自个的衣袖中,那可是她的嫁妆之一,虽然她的嫁妆里面的牛角梳没有上千把至少也有上百把,一点都不值钱,但她就是担心他把气撒在她的东西上,她可是连自个的东西都会护短的人。 “梳头!”苏以峤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一脸不耐烦,他从小就不懂,这样跳脱的女子,怎么母亲就硬是让她当了自个的干娘呢? 流华郡主将信将疑地把梳子放入他的手心中,试探地问:“你会么?不要逞强,若是不会,把琬儿又弄哭了可就不好了。” “我不会,你会?”苏以峤扔了一个你行你上的眼色给她,她缩了缩身子,表示你来你来,不要理我的表情。 顾琬满耳听了两人打官司的话语,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出去算了,听到苏以峤说要帮她梳头,紧绷的小身子松软了下来。 苏以峤柔声哄顾琬,“琬儿,抬头,我帮你梳头。” 顾琬轻轻抬头,露出无辜的双眼,眼圈还有点红,看来是憋泪憋的。顾琬侧脸不理流华郡主,只对着苏以峤瞅着,瞅得苏以峤心软软的。 苏以峤纤细的双手穿过她乌黑的秀发,左绕右绕,来来回回地穿梭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梳了个类似飞天发髻的缩小版,很是婀娜多姿。 他轻轻地把头花簪在了她发髻的最上头作为点缀,完工后,把梳子递给流华郡主,哪想流华郡主砸吧了下嘴巴,惊叹地说:“原来你还有这一手艺啊,不错啊。”梳得有模有样的,手法虽然有点生疏,可造型算是出来了。 顾琬的小胖手捧着铜镜,对着自个照了照,笑得眯起了双眼,不愧是她看上的跟班,连梳头都这么厉害,自个眼光真好,有赏有赏。 这么一想,顾琬放下铜镜,伸出双手,想要搂住他的脖子,可顾琬小手有点短,还差那么一丁点,够得有点费劲,整个人一踹一踹的,倒是逗得流华郡主在一旁咯吱咯吱地笑。 气得顾琬涨红了脸,她就是腿短身子短,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若不是看在她是郡主,还是小跟班的干娘的份上,她定然让她懂得做人二字如何写。 苏以峤瞅着她如此艰难,又见她羞红得快要炸了,忙伸手拦起她,她双腿一蹬,站稳了,顺势抱着苏以峤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下。 没办法,最近顾琬穷,银子什么的好似已经许久没看到了,只能用吻来当赏赐了,毕竟上次吻了方嬷嬷,方嬷嬷很开心。 流华郡主看了,大声叫着:“哎呦呦,这都还没成你家里人,就跟你如此亲近,不行,我得给我家儿子也拐个童养媳才行。”苏以峤被顾琬占了便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的身子掰正了。 苏以峤不理流华郡主,抱着顾琬说:“我们下车。” 顾琬点头,歪着小脑袋,乖巧地靠在苏以峤的肩膀上,心里却想着,什么叫做童养媳啊? 章节目录 012采莲蓬 宛平顾家。 春风吹拂而来,梨花纷纷落下,点缀在了青绿的草坪上,顾琰院子里的草坪是前几日在许氏那儿闹腾着讹来的。 在顾琬以前的院子里,也有一片,比这更大,不过如今已经让顾琰身边的邱嬷嬷带着一帮粗使婆子把那块草坪给铲平了,只剩下灰褐色的泥土。 顾琰让邱嬷嬷这么做,许氏也是装作没看到,自家的小女儿已经是半个皇家人了,她以后还得靠着她,让她随性一点,也没事,谁能惹得过皇家的人呢。 至于顾嘉声,听得顾琰如此粗鲁又不知亲情的样子,先是大怒之后,又无力地摆手让人退下,这件事定然是身边的人不好,与其于顾琰置气,倒不如让许氏罚顾琰身边伺候的人。 夜里顾嘉声跟许氏说了几句,许氏第二日哄了顾琰去上从皇宫里派出来的嬷嬷上的课之后,就让人用粗大的绳子,捆了去院子里闹腾的几个人到正房的院子里跪着。 许氏坐在上头,肃容敛唇,双眸怒目而视,很是气愤的模样,吩咐了打了十大板子之后,发配到了庄子里去。 运气不好被发配的粗使婆子们,出门之前还磕头如捣蒜,出门之后,各种脏话都能骂得出来,针对的人就是许氏和顾琰。 本来发配这帮人的婆子是要用粗布塞住她们的嘴巴的,只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在许氏的默许下做的,可偏偏她们出事了,还是许氏倒打了一耙,这让其他的管事心都寒了半截,办事自是不给力了。 要什么忠心,就是这么个凄惨的下场,倒不如混着日子过吧。 顾琰的课上什么也没做,嬷嬷是皇帝派来的,本来容妃是配了个严厉的嬷嬷下来,被皇帝阻拦了,说是为了显示出对仪嵁以及未来皇子妃的重视,由他亲自发话分配下更好。 容妃哪里会想那么多,自是觉得皇帝给了她很大的面子,在母亲和嫂子每月日常进宫请安时,更是在她们面前说了一大堆皇帝的好话。 至于皇帝派下来的嬷嬷,只是个清洗粪桶的宫里粗使婆子,临时被教导宫规的姑姑拉去培训了一旬月之后,又换了个在宫里待了许久有资历的姑姑的名字,就被送到了顾家。 这也算是皇帝对顾琰的独一份的恩宠了,毕竟赐个教规矩的嬷嬷要变了这么多花样,也是古往今来独独的一份了。 嬷嬷教顾琰,也是遵照着上面的意思,看着过得去就行了,仪态什么的,有所提升就好了。这样的要求之下,顾琰上个课就跟玩一样,很是欢乐,最近过得更是事事舒心。 只是刚回了院子,才坐下,还没把垫子坐热了,邱嬷嬷就屁滚尿流地爬进来了,边爬边哭得鼻涕糊了一脸,“姑娘,姑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不为别的,邱嬷嬷这是被吓到了,怕许氏过后要处理她,赶紧先抱了顾琰这个大腿为妙。 顾琰蹙眉,吊梢眉更是高了几分,“怎么了?嬷嬷怎么成这样了?” 邱嬷嬷哭哭啼啼地把许氏惩罚奴婢的事给说了个一干二净。 顾琰心一直都硬着呢,嘴里安抚着邱嬷嬷,心里却想着,不过是几个奴婢罢了,打了也就打了,谁叫她们是奴婢,活该就是这个命,还不如打死了了事,母亲到底不会做事,不过打发去庄子了也好,省得她自个院子出了人命,传出去就不好了。 她的这些想法,也是照搬着以往邱嬷嬷的话想的,只是如今邱嬷嬷成了被打被骂的奴婢,可顾琰却觉得没有任何错处。 邱嬷嬷见顾琰无动于衷,自个奶了这么久的孩子,又如何能不知她最为在意的是什么。 她擦干眼泪,哑着公鸡嗓音,低沉地说:“姑娘,若说我那些老姐妹,也就是个奴婢,就是为了您豁出一条命,那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很是荣耀的事。只是大夫人这么做,打的不是姑娘的脸么?这事虽是大夫人默许的,可吩咐下去的是姑娘您呐,这让整个院子里的婆子和丫鬟们怎么想姑娘呢?” 顾琰最不能忍受的两件事:第一是永远屈居于顾琬之下,明明她也是嫡女,且自认为比顾琬那个吃货更聪明伶俐,为何祖母喜欢她、父亲喜欢她、连带着那些亲戚都捧着她;第二件是自个的面子被驳回了。 母亲这么做,一点都不考虑她的颜面,也不考虑她如今是皇子未来的皇子妃的面子,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顾琰顿时不高兴了,随口问邱嬷嬷,“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邱嬷嬷凑上前,看了下左右丫鬟,丫鬟们迫于邱嬷嬷的淫威之下,连忙退了下去,她才小声说:“不如姑娘去找老爷说说?” 顾琰想着,这样也好。 让身边的丫鬟帮着邱嬷嬷梳洗了一番后,这才搭着她的手,往外院走去。内院的姑娘出外院是要向许氏通禀的,本来垂花门看着的婆子见了顾琰过来,也是伸手拦下了,可是顾琰双眉竖起,面不威而怒,再加上邱嬷嬷在一旁狐假虎威地瞎嚎着,“你这个狗眼的奴婢,竟然敢拦着我家姑娘,也不看看我家姑娘是谁!” 婆子顿了下,低下头,双手放在腰间,给顾琰请安,退了一步,让她出去了。 等到顾琰一行人走远了,婆子见周围没人,这才呸了一声,“什么东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忘记自个以前是只麻雀了!老天真是瞎了眼了,让那么善良的大姑娘遭了罪了。” 果然身份变了,连那些婆子就不敢在她面前叽叽歪歪了。她走到了书房门口,却听到了顾嘉声正跟账房的人说着话。 账房先生拱手道:“这个月送去庄子的钱已经算好了。” “庄子?”顾嘉声闭着眼睛,听着账房先生的汇报。 “是琬姑娘的嚼用银子。还有庄子上的粗使婆子以及几个侍卫衣食的用度。”账房先生翻着册子,一五一十地回答。 顾嘉声嗯了一声,他倒是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个女儿了,“知道了,过几日让人送过去,也就才几个人,怕是用度也够,不急。” 账房先生说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顾琰让邱嬷嬷拦住了账房的先生,自个进入了顾嘉声的书房。顾嘉声听到顾琰的请安,半靠着的身子坐直了,笑容满面地问:“琰儿来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父亲,母亲把我用的粗使婆子都打伤了。”顾琰告状,顾嘉声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那些婆子干的事,正要板着脸训顾琰一顿。 顾琰却又接着说:“若是让容妃娘娘知道我连处置几个婆子都不会,容妃娘娘生气怎么办?” 顾嘉声听她搬出了容妃娘娘来,只能松了口道:“也是,都是你母亲思虑不周全,这事,我跟你母亲说,琰儿别生气,我立马让人给你买了新的粗使婆子过来,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真的?”顾琰问。 “当然。”顾嘉声肯定地说。 顾琰笑着谢过父亲,“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父亲。” 顾嘉声笑眯眯地看着顾琰,这个孩子还真是不错,比顾琬那个一棒子打下去冒不出三句话的孩子强多了。 顾琰笑着退了出来,昂着头,往邱嬷嬷那儿走去。账房先生见二姑娘过来了,低头请安。顾琰冷漠地看着账房先生许久,才问:“你刚才跟父亲说了什么?” 账房先生默了许久才道:“是琬姑娘在庄子上的嚼用的事。” “顾家已经没有什么琬姑娘还是盘姑娘,记住了么?”顾琰淡淡地说。 账房先生道:“是,记住了。” 顾琰呵呵一笑,领着邱嬷嬷走了。账房先生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想着等过几日老爷让人来拿银两了,他再禀明这事吧。 只是账房先生没有催,顾嘉声也就忘记了这回事。 岱山临镇郊区,流华郡主的马车停在了一座足足有十亩地的大院落门口。顾琬被苏以峤抱在怀里,搂着他的肩膀,小下巴搭在自己的胖手肘上,侧脸瞅着面前的景象。 饶是见过了一些场面的方嬷嬷从后面下来都要在心里感叹一声,这院子真是大。方嬷嬷刚才已经从同坐的丫鬟口中得知了前面贵人的身份,竟然是很受恩宠的流华郡主。 没想到苏公子还和流华郡主相识,且待他如此亲近,方嬷嬷先是高兴,之后有些担忧了。 有如此靠山的苏公子,又何必去娶自家不会说话,什么都没有,如今连月例银子都发不下来,全宅上下节衣缩食的傻姑娘呢? 顾琬的气魄被给震惊住了。就前面这两只石狮,张着大口,嘴里还玩着绣球,一支脚还踩着一个,霸气凌然,眼神犀利。 她瞅了一眼,立马将头埋在苏以峤的肩咯吱窝里,苏以峤发觉了她身子轻微不正常地抖动,低头一瞅,她正嘴里小声嘀咕着:不怕不怕。 还可爱地伸出自个胖乎乎的小肉手摸着自个的小胸脯。 苏以峤被逗乐了,立马快步走过了两座石狮,还柔声哄着,“琬儿乖,那是假的,不怕。” 顾琬蹭了蹭,以此作为回应。苏以峤又接着说:“若是真的,峤哥哥也会保护你的。这么可爱的琬儿,只能让峤哥哥吃了,是不是?” 顾琬使劲儿摇头,不是不是,她猛地摆手,表示自个一点都不好吃,还油腻呢,吃了你会毁了这完美的身材的。 苏以峤淡淡地笑了,带着顺着走廊走着。前院的花园是个小湖泊,上面还有一座小巧的白玉雕筑而成的桥,湖泊里种了满池子的莲花,里面结了莲蓬,荷花开着,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顾琬吸了吸鼻子,苏以峤带着她走上了白玉桥,顾琬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了桥上的栏杆,伸出短小的手指了指湖里的莲蓬,示意她要。 苏以峤假设看不懂,就要抱着她走,她张嘴咬住了他的耳垂以表达不满。 再看顾琬双眸子快要冒出火来了,双手勾着桥栏杆不放,用劲了全身的力气,脸涨得通红不说,肚子还鼓了气,像只快要爆炸的河豚。 怎么这么笨呀?她都这么明显说了她要莲蓬的,小跟班是不是故意的?这样对我,你会很快就失去我的,知不知道?失去我以后,后果很严重的!你再也没有软乎乎的我可以抱了!我也不会再给你赏赐了。 苏以峤捉弄了一下,生怕她真生气了,这才靠到了桥栏边上,他一手抱着顾琬,轻声道:“抱住了,不许松手。”另一只手伸下去摘莲蓬,一朵莲蓬长得有点高,他稍微勾下就能摘到。 可是这样的动作在方嬷嬷看来很是惊险,她要上去,被流华郡主的丫鬟拦住了,只能干着急。 再看自家主子,全神贯注都在莲蓬上,视自己的危险于不顾,她紧紧盯着,时刻准备着上去接住她。 苏以峤伸手吧嗒一声,采下了翠绿的莲蓬,顾琬一把抱住他递过来的莲蓬,眯着眼睛笑,把莲蓬贴在自个的脸上,还抱在怀里轻轻地对着流华郡主晃了晃,好似在说:看,只是峤哥哥亲手给我摘的,你没有,只有我有! 流华郡主做出一副要抢的动作,顾琬吓得把莲蓬紧紧搂怀里,还拍着苏以峤,让他护驾。 顾琬抬眼瞅苏以峤,刚才的几下动弹,倒是让他的额头出了薄薄的汗,她学着方嬷嬷对她的姿势,一手拿着莲蓬,立直了身子,把衣袖贴到他的额头上,擦了擦,由于她的衣袖是宽袖,长飘飘的,连带着多余的袖子,一并盖在了苏以峤的脸上,苏以峤倒是猝不及防吃了一大口的袖子纱布。 流华郡主在一旁若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苏以峤侧过头,从衣袖里冒出来,一点都没有生气,要是以前,估计就要让清风拉下去打几板子了。 顾琬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谢:“赏赐你的。”说着,又快速地落了一个小啄吻在他的额头上,之后还悄悄儿埋头在他怀里擦了擦嘴唇,他额头上湿湿的,快擦干净,快擦干净。 她以为自个的举动没人知道,可苏以峤自是察觉到了,眯了下眼睛,并不揭穿。 章节目录 013食樱桃 院落里的白玉桥上,清风扶月、俊朗轩昂的少年男子身影修长,眸目如漆光点点,直裾袍角随风起舞,怀里的小人儿美眸如兰、脸庞若雪,怀里抱着翠绿莲蓬一朵,与这春色满园,莲叶并天形成了一幅美画。 流华郡主顿时有点恍惚了,对于顾家开国以来所得的恩旨她多少是有点不屑的,表面上看是当时皇帝对顾家的厚爱,可将嫡系长房禁锢于宛平,不外乎也是一种变相的软禁,拿住了顾家的命脉。 没错,那只是当时帝王的一种暂时妥协的权术。 现今的顾家老夫人也曾想要进宫请求撤了那道顾家嫡长女为后的恩旨。 自从有了那道恩旨后,顾家人当官,即使到了正三品,也只不过是个闲差罢了。 闲差也就算了,很多有见识的家族官员都有所避忌,对顾家不算交好,但也不算不搭理,这样不高不低地架着顾家,倒是让顾家官运一直衰退下去。 流华郡主见日头已经上来了,便笑着招呼两人,“好了,你们看也看够了,莲蓬也揪了一朵了,看日头也热了,到广厦里歇息去,那边凉快,咱们是一家人,也不兴那种坐厅堂的拘束规矩去了。瞧着小人儿细皮嫩肉的,可别烤熟了。” 听流华郡主这么一说,顾琬一手捂着自己的朝外的脸颊,嘴里小声嘀咕着只有她和苏以峤才能听到的话:“不好吃、不好吃。” 苏以峤笑笑不语,伸出手,掌心向下,轻轻搭在了她的额头上,替她遮挡恶毒的阳光。 方嬷嬷看在眼中,闪着感激的神色,姑娘能得苏公子如此庇护,今生也算是有望了,总比在庄子上孤独到老的好。 想着这都过了半个多月了,顾家的用度还没有拨下来,庄子上那些陈粮他们仆妇吃得,可姑娘小小人儿,那是万万吃不得的,想买点好粮,却没有银钱使,出来得匆忙,好饰物都没带上,想到这些她就心急如焚。 广厦在正院的边上,四面用翠竹编织而成的帘子围起来,既可以挡日头,又不怕不通风透气,里面正中央放了个铜器镂空莲花纹路香炉,香炉顶上是一只威风凛凛的貔貅。 流华郡主指了指边上的位置,“以峤,抱着妹妹坐那儿。”那个香炉在夏日不是用来熏香,而是用来放冰块的,丝丝冰块从香炉镂空处放出冷气,流华郡主怕伤了顾琬,小孩子肠胃弱点,太冷了只怕是要拉肚子的。 苏以峤已经接近于成年,火气正旺盛,坐到不太凉快的地儿也不抱怨,反倒是低头问顾琬:“这边会不会太冷了?” 顾琬瞅着他脖子上微微滴落的汗珠子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襟,裹紧了自个的小裙子,道:“不冷。” 他伸手握两位下她的手掌,还算正常,也就安心了。 流华郡主吩咐人上了茶水,待丫鬟们都退到一旁后才问苏以峤:“你真的要去考举人?” 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考这些,只是为了让他行走方便,苏以峤的父亲特意将他多办了一个户籍,依靠在他的外祖家。 “自是要的。父亲不让我参军,说是刀剑无眼,怕伤了我,其实没有必要如此,我的武艺还算可以,兵法也熟练。”苏以峤想起自个的父亲,总觉得他对他倒像只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生怕他一下子折翼了。 流华郡主听他这么一说,也着急了,忙说:“那可不行,就算你父亲答应,我也不答应你上战场,有你干爹在,你就有武力靠着,还去上战场拼杀什么?难不成你干爹还不帮你不成?”流华郡主倒是能懂得苏以峤父亲的心,爱妻只留下这么一个独苗子,那就是他手心里的宝,心头上的肉,若是有点差池,只怕他都想要以死谢罪了,到时候岂不是便宜那些贱人! 她第一个就不答应。 苏以峤也知晓他们对他的格外爱护,只是他们总是把他当成孩子,便转了口风,“总这样躲着,不是个长久之计。” “我懂。”流华郡主微微蹙眉,想起当今局势,十年前的战乱,正值先帝去世前斩杀了大量的武将,到了当今圣上继位之时,内忧外患,在八年前终于爆发了,朝中武将也就只有那么几人能派上用场,其中最为得力的就是木家。 定国将军一直固守着东北,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牵制住东北外族狄人的力量,木家趁着用人之际,提出了要求,皇帝在选择亡国还是妥协的之下,选择了妥协。 木家人到底也是英勇善战的虎将,一次次击退了外族人的入侵,许是这一点,让苏以峤格外看重武力,他外祖家也曾经是武将,只是被先帝斩杀了。 流华郡主察觉气氛有点沉重,见顾琬瞪着大眼睛,来回瞅着她和苏以峤的脸色,乖巧得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她便笑嘻嘻地把伸出食指,挑了挑顾琬的下巴,似是有意无意地问顾琬:“你峤哥哥到外面去,你让不让?” 顾琬听流华郡主这么问,再联想刚才两人说的话,也不知为何,明明不到七岁,她竟然懂得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自动就能分析出了所谓的利弊之后,她摇头,伸出双手抱住苏以峤的肩膀,她人小,手臂也短,想要整个把苏以峤给圈住自是不可能的,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絮絮叨叨地说:“不要,不要,不要他走。” 他走了,我去哪里找个这么听话又陪我玩的跟班呢?他若是走了,以后就要面对这方嬷嬷的唠叨,还有许万的盯梢,街上的小屁孩她又瞧不上,只有他陪着我了。 流华郡主哈哈大笑,“你看,连琬儿都舍不得你。”苏以峤无奈地垂眸浅笑,伸手点了点顾琬小巧俏丽的小鼻尖,略带抱怨可语气中却透露出了欣喜之意,“你呀,就是个小顽皮,胳膊肘往外拐。” 苏以峤的话顾琬倒是听懂了,伸出手要推开他,哼,不识好人心,我不要你抱了,你已经失去了本宝宝对你的青睐了。 她推了推,见他不松手,扭着身子,嘴里小声说着:“不要,你抱,了,不要,你。丢掉你!” 竟敢这么对你的主人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可告诉你,失宠的跟班没有好下场,再也不带你到处玩了。 苏以峤见她闹变扭了,挑拨离间的流华郡主却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瞅着,还捂着嘴巴笑,看着热闹。 他没得办法,只能又丢下面子,低声下气地哄顾琬,“好了,不闹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都是我的错,来让你打一下,消消气好不好?地上热,踩地上烫了你的小脚丫可怎么办?” 哼!顾琬斜着双眸,不太想搭理他,可听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地面多烫啊,她生他的气,就应该让他抱着她,让他多累一会才是,不让他抱岂不是放过他了? 顾琬沉了沉身子,只是苏以峤想瞅她的脸时,她侧开了。 苏以峤只能提前用了杀手锏,“琬儿,你不是想吃樱桃么,你若是不理我,樱桃可就没有了哦。” 他对着流华郡主使眼色,流华郡主前几日接到苏以峤送的信,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准备上好的樱桃,若是没有,往宫里要去。 她府上还真是没有,武将都爱吃肉,她家肉倒是挺多的。于是只能厚着脸皮往皇帝那儿讨去,皇帝以为她又想来和容妃撕逼,暗地里透露了容妃最近的弱点。 流华郡主面无表情地杵着,才开口讨要樱桃,皇帝本来是不大想给,听说是苏以峤要,立马招人把最新进贡的都给送过来,直接赏给了流华郡主。 容妃在流华郡主出宫后听到,撕毁了一张用金丝绣成的手帕,皇帝听了,当晚多吃了半碗饭。 丫鬟捧着樱桃上来,粒粒饱满,透着诱人的光,青翠的梗和暗红色的皮交相辉映,里面的果肉和汤汁,一咬到嘴里,果香充满了嘴里,甜丝丝的,沁入人心。 苏以峤伸手拿了一粒,放在了顾琬的面前,顾琬微微张着嘴巴瞅着,苏以峤手里提着梗,樱桃往左边移动,顾琬的眼珠子也跟着往左边瞅,樱桃往右边走,她也跟着往右边看去,她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觉得嘴角有点凉,下意识地去摸,馋出来的口水。 顾琬脸色憋得有点通红了,为自个的不争气给气的,差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好歹苏以峤还是掌握了分寸,替她掰掉了梗,送到她嘴边,让她咬上去,吃下了樱桃后的她,满足地眯了下眼睛,苏以峤拿起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上樱红的果汁。 “还生气不?”苏以峤问她。 顾琬歪头,对着他笑得可甜了,生气是什么?我不认识它呢。 流华郡主伸手摸了下顾琬的头,笑着说:“她倒是喜欢你,这样也好。只是听说顾家的姑娘宫里已经派人去教规矩了,也给她请个教规矩的人过来吧,以后会用到的。倒不是怕她连累了你,而是怕她以后心酸气不过。” 说完,她也不等苏以峤说什么招手让人喊了方嬷嬷进来。 方嬷嬷一路跟着奔波,年纪也已经过了三十,以前又是乡下人,到处操劳,保养也不到位,到底有点支撑不住,就歇在了屋子里。 听得郡主召见,自是赶紧过来,一进广厦,见姑娘正坐在苏公子怀里吃着东西,收回了目光,给流华郡主请安。 流华郡主喊了她起来,“你家姑娘如今也快要七岁了,虽然在乡下,也该学点规矩才是,若是你方便,给顾家人送个口信,也不拘是什么太严厉的嬷嬷,多少懂些就是,免得以后回去了,让人说嘴。”她话里的好意,方嬷嬷自是听得出来。 大家族里的姑娘,想嫁个好人家,规矩是必不可少的。她听得流华郡主如此说,脸上显露出了几分的愤怒与不满之色。 流华郡主蹙眉,怎么下人如此不懂规矩?她也是为了顾琬好,若不是看在以峤看得上顾琬的面子上,她怎么也不会伸手管别人家女儿的事。 这么一想,她脸色也有点铁青了,口吻僵硬地说:“到底是本郡主的不是,太过于多嘴了。” 方嬷嬷一听这冷凝的口吻,扑腾一声,立马跪倒在地,大声说:“不是郡主的错,只是” “只是什么?”苏以峤凉凉地问。 方嬷嬷听出了苏公子话中有些许的不快,立马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口,“郡主和公子不知,我家姑娘前个月的用度到现在都还没有送过来,许万派了多少人去送口信,说是送到了,也没见银钱,连饭都吃不饱了。郡主说的我们自是晓得好歹,只是办不来啊。” 流华郡主手掌在桌面上一拍,震得桌面上的茶盅和果盘抖了三抖,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呵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言,让老天爷立马劈了我。”方嬷嬷磕头说,眼中的泪水顺着那脸上清晰的沟横流了下来。 流华郡主竖起眉目,大声骂道:“好个顾嘉声!这是要饿死自个的孩子么!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他这个畜生!我立马修书一封,让将军到皇帝面前参他一本,看他如何为官为人为父!” 苏以峤目光冷如刀,手握拳拳头,紧了又松,想起怀里的顾琬,更为心疼和后悔,若是他早点发现此事就好了,还让琬儿听到了真相。 低头望下时,只见顾琬的双手把玩着樱桃,一会放左手,一会放右手,玩得不亦乐乎,好似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怎么可能不懂,他总隐隐约约觉得,琬儿很是聪明懂事,很多事情她都明白,只是不说罢了。 顾琬听到自个父亲竟然如此对她,多少有点吃惊,之后又释然了,上次母亲到庄子上来,没说几句就离开了,像是丢弃垃圾一样丢下她,这样果决的态度,没有父亲的支持,又如何能做得出来。 她就像只浮萍,无处可依,可她又不觉得苦恼,好似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苏以峤拦住了流华郡主要笔墨的举动,对着流华郡主道:“若是干娘让干爹上奏折参了顾嘉声,只怕会给琬儿和庄子上下带来麻烦。” 流华郡主细细一想,也是,顾嘉声本来就像要饿死顾琬以及这些奴仆,若是捅了出去,他心一狠,假意派了人过来照顾,实际下了狠手该如何? 顾琬到底是姑娘家,不能时时刻刻跟在苏以峤身边,她也不适宜插手太深,否则木家发难,坏了大计。 “那该如何?”流华郡主平息了怒气,多少回了点理智,方嬷嬷也昂头望着苏公子,期待苏公子做主。 苏以峤浅笑风华如水,清晰地说:“以后琬儿庄子上的用度,我来给。”他们缺的是银钱,他们有的是银钱,他们缺的嬷嬷,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难事。 上天入地,只要是顾琬需要的,还真没有他苏以峤给不起的。 流华郡主露出一丝了然地笑意,对方嬷嬷说:“那就这么办吧。” 方嬷嬷结结实实地给流华郡主和苏以峤磕了三个响头。 章节目录 014扮女装 流华郡主派了人偷偷儿给皇帝传话,说是苏以峤想要找个嬷嬷教顾琬学学规矩。 方嬷嬷听得流华郡主当场吩咐了,自是晓得这不是在骗她,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吃过午饭后,天太热,庄子里还有水榭,建在最为大的湖泊之上,用的是上好的蜀地翠竹,竹子本身就凉快,又临着水汽,遮上了蚊帐,不怕蚊虫叮咬,顾琬睡在流华郡主特意吩咐的床上,无声地笑了。 方嬷嬷轻轻地拍打着顾琬的小身躯,时不时地说着流华郡主和苏以峤的好话,念到顾琬都昏昏入睡了,这才哼唱起了摇篮曲。 一觉醒来,顾琬乖乖地自个爬了起来,揉了下已经散乱的头发,迷瞪着望着周遭,伸了伸腿脚,就着床沿,爬了下去,她蹦跶着小短腿,跑到左边跑右边,没有瞅见方嬷嬷,只能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她顺着水榭的走廊,扶着墙走动。 流华郡主只是眯了一会,听到了走廊有些微的走动声,立马睁开了眼睛,她走了出去,只见小人儿的背影踉跄着,一把伸手从她背后抱起,“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顾琬是要去找她的小跟班的,没想到竟然走错了,落入了女魔头的魔爪之中,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自个白嫩的脸颊,一副警惕的眼光瞅着她。 流华郡主见了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她很是聪慧灵动,趁着她探头探脑的时候,捏了一把嫩豆腐,怀念起当年自个的皮肤,也是这么的白嫩,如今老了,倒跟缺了水的豆腐干似的。 她也不管顾琬想要往外去的意愿,凭着力气大,硬是把她抱进了自个的屋子里,问顾琬想吃什么,顾琬不回答,只是眨巴着眼睛,一副小可怜模样。 流华郡主心又软了几分,对着丫鬟大手一挥,“有什么好的,都上来给咱们琬儿尝尝。” 丫鬟们摆了一整桌,足足十多个碟子,快要挤不下了,顾琬被流华郡主抱着过去瞅了几眼,很是满意,伸手摸了下流华郡主的脸颊,以示友好。 流华郡主正打算喂顾琬吃东西时,派出去的仆妇来回话了,眉眼微抬,有要紧的事要说。只能把顾琬放凳子上,嘱咐小丫鬟们伺候着她用了。 小丫鬟们自是不敢怠慢贵客的,拿着公筷,小声问顾琬想吃什么,顾琬的心思分了一半在流华郡主身上,想要听仆妇说什么,却听不到,多少有点烦躁。 听小丫鬟一问,随意指了指,吃进嘴里,也没什么味儿。 苏以峤是被方嬷嬷给吵醒的,他只是和衣在榻上躺了一会,听到外面有人喧哗,便走了出去。 方嬷嬷见苏以峤出来,就跟见了主心骨一样,扑腾一下,哭道:“苏公子,我家姑娘不见了,奴婢去上了趟茅厕,就不见人影了。” 这里戒备森严,定国将军府的侍卫不是浪得虚名,自是不会有外人能跑进来掳走了她,苏以峤当机立断,“你带我去看看。” 进入顾琬的房间,床上的被子掀开,鞋子还在床边,周遭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他出了门,往另一侧走去,走到了流华郡主的房门口。 抬眼,顾琬正侧着脸,盯着流华郡主的背影,方嬷嬷见了,舒了一口气,幸好找到了姑娘,要不就惨了。 苏以峤上前搂住顾琬,顾琬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以及感受到了炙热的温度,她抬头,对着苏以峤笑了下,伸手抓了个白糖糕塞入苏以峤的嘴巴,苏以峤并不喜欢吃这些甜食,但也不说,就着咬了一口,顾琬歪着头,好似在问好吃么? 苏以峤颔首:“很好吃。” 顾琬又伸过去,让他再多吃几口,直到他把整个白糖糕都吃了,这才重新抓了一个,塞入自己的嘴巴中,咂咂嘴,果然不错,甜而不腻,清爽滑溜。 流华郡主过来时,只见苏以峤怀里抱着顾琬,手上拿着筷子,女娃娃指哪个碟子,他就往哪个碟子夹东西给她吃。 这样温馨的场面她不想破坏,只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事,他们还真不能说不。 流华郡主笑着赞了一声。 苏以峤伸手摸了摸顾琬的小肚子,有点鼓鼓的,甜腻的糕点对于小孩子来说本来就不好消化,吃太多了,只怕要积食了,即使顾琬再指着甜点,他也不去夹了,气得顾琬在他怀里乱打滚,把他衣裳都弄皱了。 甜点只吃了一小部分,其余的流华郡主也不想吃,便让丫鬟撤下去,赏予她们分吃了。 流华郡主喝了一口绝顶的乌龙冻茶压了嘴里的甜,这才说:“刚才仆妇回来回话了,说是想见见我们的琬儿。” 摸着顾琬的小毛发的苏以峤的手顿了一下,抬眼问:“你说谁?” “他想见见琬儿。”苏以峤冷了脸色,替顾琬回答:“不见。”宫里那种肮脏的地方,谁能知道顾琬进去之后还能不能出来,也许是他想得过于糟糕,可他还是不放心,顾琬在他势力范围之外的地方走动。 若是五六年过后再去,他就不会如此激烈地反对了。 流华郡主叹了口气,说:“他想见的不是你,是琬儿,这事得琬儿自个拿主意。” “我说不行就不行,琬儿听我的。”苏以峤难得强硬又固执,像是认准了死理一般,九头牛都拽不回来。 见苏以峤说不听,流华郡主把撇下苏以峤,对着顾琬说:“你峤哥哥的父亲想见见你,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唔?顾琬瞪着杏仁眼瞅了瞅流华郡主期盼的目光,看了看苏以峤那臭得跟煤炭一样的脸,陷入了两难之中。 流华郡主见顾琬这儿有戏,便又添了一把火,婉婉道来,循循善诱,“琬儿见了之后,可以拿到亮晶晶的簪子,还有漂亮的裙子,闪亮眼的银子。以后你峤哥哥若是欺负你了,你也可以告状,让你峤哥哥好看。” 唔,会有座坚实的靠山?还有方嬷嬷最喜欢的银子,那就委屈下小跟班好了。 顾琬缓缓地点头,答应了。流华郡主笑眯了眼,苏以峤难以置信,这么点诱惑她就弃他于不顾了? 还有没有良心啊,这个小娃娃!苏以峤气得伸手戳她刚梳好的包包头,恨不得把它弄成个鸡窝。 顾琬抓住苏以峤作怪的手,抱在怀里,放在脸颊蹭一蹭,似乎是在安慰苏以峤。 流华郡主伸手要抱走顾琬,苏以峤不让,瞪眼,“你干什么?” “当然是带琬儿去见你父亲。”流华郡主坦然地回答。 苏以峤抓狂地问:“就现在么?” “嗯,今天有个宫宴,容妃也邀请顾家了,皇上自会给面子。”听流华郡主这么一说,苏以峤觉得这宫宴没有好宴。 他站了起来,“我也去。”不能让这个傻瓜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流华郡主呵呵地笑了,“你去是要自投罗网么?”一直都稳重的苏以峤竟然也会慌乱到忘记了自个的处境,倒是让她觉得有点高兴呢,这才是少年郎的本性。 “我一定要去,你出个主意!”苏以峤坚定地眼神逼迫流华郡主,要么我和顾琬一起进宫,要么你就等着我带着顾琬逃之夭夭。 流华郡主沉吟片刻,“办法是有,你不后悔?” “不后悔。”苏以峤硬生生地回答。 只是在他知道流华郡主的办法之后,他悔得肠子都绿了。 流华郡主伸手抢过顾琬,抱在怀里,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去吧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更衣室内。” “去换吧。”流华郡主指了指更衣室,让苏以峤过去。 苏以峤进入更衣室,打开包袱,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气血上涌,脸红得更充血一般,怒喝道:“你竟然让我穿这种衣服!” “若是不换上,我和琬儿就先走了。”流华郡主不想听他说废话。 过了一会,苏以峤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了一件女子的长裙,脚上也穿着绣鞋,由于裙摆比较大,正好遮住了他略微大点的脚。 流华郡主很是满意地瞅着苏以峤这身粉色丫鬟宫装,“给他梳个好看的发髻,上点胭脂水粉,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是。” 苏以峤僵硬着身子,黑着脸,坐在了梳妆台边上,流华郡主笑着问顾琬:“峤哥哥美么?” “美!”顾琬总算舍得回答流华郡主问题了。 顾琬肚子都要笑破了,没想到苏以峤竟然要装扮成丫鬟跟着一起进宫,虽然她很感激他的牺牲,但她还是很想笑啊。 章节目录 015再入宫 苏以峤上了淡妆,遮盖了一些眉毛上的英气之后,整个面轮廓度随着妆容丫鬟的高超手艺,反而柔和了下来。 他本来面色就偏白,小时候常年在屋子里不出去,长大后即使出门,也难得以真面目示人,多遮挡面罩,比平常白面公子哥更添几分白。 双眸含情,好似一泓清水点点,桃面带腮,红唇微微一点,身形修长,娇喘若溪,微微低头,容色绝丽,比顾琬更胜三分。 顾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呆了,这小跟班打扮起来,就是个绝色大美人啊,比他男装的时候好看多了,想着眼睛流露出了亮晶晶的光芒。 她在流华郡主的怀里坐不住了,身子直往外面蹦跶,伸出双臂,像只小色狼一样,硬是要往苏以峤那儿靠去。 嘴里还念念不忘地嘀咕着:“抱,抱我,快抱我。”这么美的小跟班,自是要好好地一亲芳泽才是,最好是能抱着睡觉就更美了。 苏以峤面色微微泛红,很不好意思,眼神斜着向下看,不敢瞅流华郡主的神情。流华郡主倒是有点恍惚了神色,好似看到了多年前正是风华正茂的闺中好友。 她一时神思游移,依着顾琬的势,手一松,差点把小秤砣顾琬给摔地上,苏以峤快步上前一捞,将她搂入怀里,顾琬摸着苏以峤的衣裙,笑嘻嘻地叫着:“姐姐。” 苏以峤黑了脸,才在心里夸她聪明,怎么一睡起来就傻了,不过是换了个衣裳而已,竟然还认不出他了,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跟着她一起进宫,要不等出宫,是不是还真把他给忘记了? 他心中略微不快,一字一顿地纠正她的称呼,“叫哥哥。”他纠正得很认真。 “姐姐。”顾琬回了句,想让她喊他哥哥,偏不,就喊姐姐,多漂亮的姐姐啊,怎么会是哥哥,她不要认清这个事实。 “哥哥。”苏以峤和她杠上了,硬是要扭转了她的叫法。 “姐姐。”顾琬提高了声量,引得一旁的丫鬟们偷偷捂着嘴巴笑。 苏以峤虎着脸,生气之情溢于言表,这个娃不是他的琬儿,好想扔掉她。 顾琬嘿嘿一笑,搂着苏以峤的脖子,亲了一嘴的胭脂水粉,挥着手激动地喊着:“香香的姐姐。” 再也忍不了了!苏以峤正要将顾琬翻过身子打屁屁的时候,流华郡主回过了神色,见两人闹上了,忙插嘴道:“琬儿叫得没错,就叫姐姐。” “你想进宫的时候被人叫哥哥么?”流华郡主反问道,真是个傻瓜,还是琬儿聪明。 苏以峤被堵得没话说,顾琬这么叫他没错?那错的就是他了?他怎么突然觉得世界原来颠倒了也可以过下去? “琬儿给新姐姐取个名字吧?”流华郡主也不问苏以峤有何想法,直接剥夺了他自个命名的特权。 “取名字?”顾琬侧头,不懂为何要让她来取名字,苏以峤本来就有名字呀,他又不是奴仆。 流华郡主一脸坚持,“嗯,你来取名字。”她进而引诱顾琬,指着苏以峤的脸蛋说:“这么漂亮的姐姐,你取了名字,就是你的了?” “我的了?”顾琬原本迷糊的神情立马明亮了起来,好似海上的指明灯,这个想法好,流华郡主好有才。 “喂,你们两人!”苏以峤在一边抗议,他不是真的丫鬟啊,你们是不是忘记了! 顾琬瞅着苏以峤老半天,苏以峤被看得浑身都有点发毛了,她不会是想不出什么名字随口互掐一个吧? 可别给他取个跟村里的孩子盛行的什么二狗子、狗腿子、狗蛋之类的,会成为他永久的黑历史。 顾琬脑海中确实闪过了无数个雅俗共赏的名字,最后决定随意取一个,主要是取了名字,他就是她的了,她只需要这个结果,过程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 “香香。” 流华郡主默默念叨着:“香香?仙仙?”她眼睛一亮,夸赞顾琬:“真是个好名字。” 顾琬得意洋洋地高昂着头,以眼神示意苏以峤,我棒吧?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的,对吧?快夸我啊,我不会骄傲的。 苏以峤无可奈何地伸手摸了下顾琬的头,在流华郡主的威逼之色与顾琬的期盼中,含着热泪道:“很好听,琬儿很厉害。” 皆大欢喜,除了苏以峤。 流华郡主带着他们乘坐了马车,往京城里赶,这是顾琬有记忆以来第二次去京城,也是第二次入宫。 许是和流华郡主还不是很熟,一路上顾琬压抑了自己内心的好奇,乖巧地坐在香香丫鬟的怀里,流华郡主拿糕点给她吃时,她都细声细语地回绝了。 到了皇城宫门之下,马车略微停下,侍卫高声盘问:“来者何人?” 流华郡主身边的丫鬟从回怀里掏出牌子,侍卫的指挥使瞅了一眼马车,躬身问道:“可是流华郡主驾临?” “是我。”指挥使颔首,流华郡主推了一把苏以峤,苏以峤接过丫鬟手里的牌子,撩起帘子,伸出去,指挥使从缝隙中看到了苏以峤的半边侧脸。 “请。”仇将军目送流华郡主的马车离开,手握着剑,对下属道:“你们继续巡视,我有要事进宫。” 与此同时,容妃宫中的晚宴布置也开始了,容妃对这次晚宴很是看重,在一旁看着,不允许她们有任何差错。 身边的太监悄咪咪地上前回话,“娘娘,有人来回话了。” 皇帝对流华郡主的看重,也就只有她能够乘坐马车到大殿之下,才走上台阶。一路上,都是苏以峤抱着顾琬的。 到了书房门口,大太监小余子见到流华郡主,忙快步上前请安,笑嘻嘻地说:“问郡主安。”他抬头正要说几句时,瞥见了流华郡主身后的苏以峤,愣了下,笑得有点僵硬,“皇上正等着郡主呢,郡主请。” 流华郡主带了丫鬟进去,却被小余子拦下了,只顾琬和苏以峤跟着。 小余子擦了下自个的双眼,心里道:妈呀,刚才看到的真的是公子么?怎么变成这样了,郡主胆子真大,敢在公子的脸上做文章。 皇帝听闻流华郡主过来了,正批阅奏折最后一句话,流华郡主请安后,他正好写完,嘴里随意地念着:“起来吧。”把奏折一扔,抬眼一瞅,目光落在了流华身后的小脸上,原来入了他眼的小女娃长这模样。 “把顾琬抱上前,朕仔细看看。”皇帝都发话了,流华郡主自是侧头对苏以峤吩咐:“香香,还不把姑娘抱过去让皇上看看。” 苏以峤只能硬着头皮抱着顾琬上前,跪在地上,也帮着顾琬形成了一个跪姿,自个先捏着嗓音请了安,之后才包着顾琬的小胖手教她请安。 皇帝瞅着顾琬,轻声道:“看着倒是机灵。起来吧。”说完他立马对流华郡主抱怨,“你这丫鬟是新来的么?怎么声音这么奇怪?”听得人怪寒碜的。 流华郡主用衣袖轻轻掩盖着微笑的唇,“香香,还不让皇上看看你的脸。” 苏以峤闭着眼睛抬起头来,好似这样就能忘记自个脸上的妆容和身上的衣裙。 皇帝一瞅,愣住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流华,还真有你的,峤儿没跟你闹?” “他是闹了,不过被我镇压了。”流华郡主流目一转,放在了顾琬的身上,“这还得多亏了琬儿在,才让这皮实的给就犯了。您可得好好赏赐琬儿。正是俗话说的一物降一物呢。” 两人恍若无人地埋汰着苏以峤,苏以峤只搂着顾琬,轻轻地揉着她的小膝盖,生怕她跪疼了。 “像,很像。”皇帝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当年她差不多就是这个模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流华郡主没有出声,倒是皇帝回过神来了,“顾琬看着倒是乖巧,明儿就把嬷嬷给派下去,到时候你让人到宫门口来领就是了。” 小余子在门外独自守着,本来就提心吊胆,生怕皇帝发火,却听到了皇帝的笑声,这才把心放肚子里了。 章节目录 016得赏赐 皇帝瞅见苏以峤不忘替顾琬揉膝盖,对他倒是没有一句好话,看着牙齿都有点疼,更别提内心的酸水了,那是咕噜噜地直冒啊。 顾琬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紧觉,一道刺人的眼光一直悬在自个的额头之上,她懵懂地抬头,见皇帝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下意识对他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苏以峤察觉到了顾琬的不对劲,抬头,瞪了一眼皇帝,伸手抱着顾琬,“别怕,我在呢。”他都舍不得欺负顾琬,竟然还被皇帝给吓着了,护短之心,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根本就不知道,都是因为他,顾琬才被皇帝如此不友好地瞅着。 不过皇帝是个成年人,总算想起了自个的身份,轻微咳了一下,掩饰了自个刚才的没出息,朗声说:“把顾琬抱过来。” 苏以峤不乐意,一动都不动,流华郡主推了一把,顾琬也安慰地拍了下苏以峤,他才不情愿地抱着顾琬过去。 皇帝把顾琬抱在怀里,感觉像抱了一团软棉花,很是舒服,刚才不快的情绪突然就消失了,再加上苏以峤站在他身边,他一直想要的,瞬间都有了,心情好了不止百倍啊。 于是乎,大财主皇帝就想当散财童子了,招了大太监小余子进来,开口就念叨着赏赐:“给流华郡主的赏赐:玉如意一柄,上等丝绸十匹,黄金千两,名人书画若干,各种轻巧的玩意儿、首饰随意挑。” 小余子一听这赏赐,就知道不是赏给流华郡主的,而是赏赐给站在上头的那两个人的,自是答应了下来,对着流华郡主说:“郡主,您派个人儿跟着奴婢一起去挑。” 皇帝不乐意了,道:“把你觉得新巧的玩意儿都搬过来,放大殿上,等会让流华郡主挑去。” 这恩宠,只怕流华郡主还没出宫门,又要被容妃娘娘扎小人了。小余子应了是。 流华郡主也很委屈啊,每次的赏赐都是借着她的名讳,送给了那个小子,她却还要担着什么盛宠的名声,她连点肉渣都没有拿到手啊,盛宠个毛!平日里还要当嘴炮,有事都要冲到最前面,真是欠了他们了。 皇帝抱着顾琬,手有点酸了,忍不住对着流华郡主说:“这娃有点重啊,还是让她少吃点。” 顾琬一听,不高兴了,小眼神直往皇帝脸上扫,满脸都是嫌弃,我都没有嫌弃你是个弱鸡,你倒嫌弃我胖了。 苏以峤更是不高兴,顾琬只能他嫌弃,“一点都不胖,太瘦了,小孩子,就应该伸出手臂有一节一节的藕节才可爱。” 皇帝默默地低下了头,看着怀里的顾琬,苏以峤说的是一两岁的那种小娃娃吧,这顾琬都快七岁了,再胖下去,他可舍不得如此委屈苏以峤,娶个大胖妞啊。 顾琬听自家小跟班替她说话了,高兴地挥了挥手,“香香真好!”她拍了拍自个的双手。 苏以峤听到顾琬这么称呼,差点暴走。没眼色的娃是需要被□□的,他开始琢磨着出宫后怎么收拾她。 而皇帝则疑惑地问:“仙仙?” 流华郡主在底下解惑,“不是仙仙,是香香,刚才出门的时候,琬儿给这新来的丫鬟取的名字,可真是凑巧了。” 先皇后的闺中别名正是叫的仙仙,因着先皇后气质出尘,美若天仙,再加上当年府中上下爱之泽深,因此取为仙仙二字,既突出先皇后的姿色又体现了她的气质,很是附和,也只有皇帝和闺中密友知晓。 皇帝一听这凑巧,好似觉得顾琬就是自个的发妻挑选的,对她更是疼爱了几分,轻柔细语地问昨儿做了什么事,有什么好玩的,喜不喜欢峤哥哥之类的。 顾琬自是童言无忌地回答了,每句话都显得认真又有趣,逗得皇帝哈哈大笑,自来熟地喊着:“琬儿真是一宝啊,一大活宝。顾嘉声那个蠢货,倒是把蠢的当宝了。还是峤儿有眼光。” 顾琬摇头晃脑地说:“我有眼光!”皇帝听她这么一说,顺着说:“对,琬儿更有眼光。” 苏以峤全程溺爱脸和宠溺目光地瞅着顾琬,只在顾琬乱动时稍微靠近些,生怕她摔着他离得远了,接不住。 小余子把东西都搬过来了,皇帝亲自抱了顾琬下去,让顾琬挑东西,顾琬看着精光闪闪地新巧玩意儿,觉得每件都好,伸出小指头,顺着点了一圈,一点都没看到小余子替皇帝肉痛而扭曲到了极致的脸。 流华郡主对于顾琬的自来熟很是赞赏,就是,应该多剥削一些回家,替我出口恶气,怎么也得把我以往的差遣费用都拿回来才是。 皇帝哈哈大笑,调笑地说:“你就是个小财迷。” 顾琬滴溜溜的黑眼珠子一转,指了指身边的苏以峤说:“替姐姐选的。”她立马把这个锅丢给了苏以峤。 生怕皇帝不信,她又很是认真努力地点头,想要取得皇帝的信任,说:“真的,姐姐,喜欢!” 背黑锅的苏以峤无可奈何地点头,卷了袖子,顾琬由于太过于激动,口水微微沾到了嘴角,他替她擦了,包容地说:“是,是,我喜欢,都是你替我选的。” 顾琬眯了成了月牙眼。 皇帝见两小儿相处得融洽,很是开心,也顺着他们的话头说,“琬儿说得都对。哈哈哈哈哈。” 小余子见皇帝今儿太高兴了,已经笑了很多次,突然觉得这些赏赐也不算什么,倒是盼着哪天琬姑娘和公子能再进宫来。 许氏带着顾琰进了宫,今日特意为顾琰穿了一身嫩黄色的纱裙,布料还是容妃赏下去做的,以表达对容妃的谢意。 进宫之前,顾琰更是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在宫中随意任性。顾琰颔首点头,今日进宫,嬷嬷已经从昨儿念叨到如今,说的都是如何给容妃留下好的印象,以后自个就能在宫中横着走,还说皇帝如今最怕的是容妃,最宠的也是容妃。 她虽然不太懂得里面的深意,但嬷嬷是为了她好,母亲也这么说,定然没有错的,为了自个的荣华富贵,自是不能得罪了容妃。 顾家的马车被拦在了宫门之外,只能步行着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容妃从身边人听得流华郡主进宫了,不知跟皇帝说了什么,让皇帝又给了她很多赏赐,气得她脸色发白。 贴身宫女上前小声谏言:“娘娘,您是不是该给流华郡主下个帖子啊?”容妃正被流华郡主惹得不高兴,怎么还要请她过来让自个心更堵么? 听完,她眉毛一竖,伸手快速地往贴身宫女的脸上挥去:“贱人!胳膊肘往外拐!” 贴身宫女立马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嘴里求饶:“娘娘饶命啊,奴婢对娘娘是忠心耿耿啊,娘娘明鉴啊。”周遭的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等会自个也遭殃了。 宫里的嬷嬷上前给容妃递了杯茶水,对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说:“还不快下去,跪着让娘娘烦心。”嬷嬷这是为了贴身宫女好,贴身宫女也就下去了。 嬷嬷这才上前说:“娘娘,虽然那丫头太过于鲁莽了,可是说的话倒也是对的。皇上等会要来宫宴,若是您不请郡主过来,多少有点失了宫妃的大度,再说了,皇上捧着谁,娘娘就算是对她不屑,可这明面上进了宫,不也得说几句过过场子嘛?” “太皇太后在世之时,与自家嫂子也是不合的,可自家兄长得力,嫂子每每进宫,太皇太后不也软着性子替先皇周旋么?” 容妃听了宫里嬷嬷有理有据的劝说,这才软了性子,叹了口气:“我就是气不过!” “娘娘的苦楚,老奴自是知道。”宫里的嬷嬷扶着容妃,往上面坐,吩咐了宫女去给流华郡主送了邀请的口信。 “娘娘,只怕今日这个宴会啊,流华郡主笑不出来,不要忘记了,流华郡主可是那位的干娘啊。”嬷嬷小意提醒着。 容妃这气势才又回来了,也是,那个什么正统的嫡子,如今都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去,顾家的女儿,不还是我嵁儿娶了,能神气个什么劲儿,等到我儿登上了帝位,要圆要扁,还不是我说了算,忍一时之气,求得百年之身,值! 顾琬此时正抱着一玉镯子撒手不放,这是小余子从先皇后的陪嫁中拿出来的,按着皇帝的意思,混在赏赐的物件里面。 顾琬用小乳牙轻轻地咬了下暗纹九凤的千年白玉镯子,口水都沾在了上面,硬是要印上属于自个的烙印后,才伸手对着苏以峤挥了挥,示意苏以峤给她戴上。 苏以峤只能拿过玉镯子,替她戴上,自是有点大,都套到上胳膊肘了,还戴不住,顾琬耷拉着脑袋,有点沮丧。 皇帝包容地劝着顾琬说:“琬儿乖,等长大了再戴,这个琬儿先收着,好不好?” “好!”顾琬笑眯眯地伸手接过了千年白玉镯子,就要往怀里藏,宝贝又抠门的模样自是逗乐了皇帝。 苏以峤侧过脸,觉得顾琬丢了他的脸了。 小太监从外面进来,说是容妃宫里的宫女请流华郡主参加晚宴。 流华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想了会,“既然容妃这么说了,那就留下来吧。” 他见琬儿愣住了,摸了下她的头发说:“参加晚宴,琬儿开心不?” “开心。”顾琬顺着皇帝的话回答,心里却打鼓,这不会是皇帝心疼了送出去的东西,打算让她做点牺牲来弥补吧?她能不能把刚才要的东西都退回去啊!!! 至于苏以峤,眼神好似寒潭深井,竟让人看着有些害怕了。 章节目录 017幼年官 皇帝抱着顾琬,看向小余子,不一会,从边上走来宫里的嬷嬷,伸手要抱顾琬离开,苏以峤担心地跟在后面,往侧殿走去。 见两人都进入侧殿后的皇帝,表情严肃冷凝,声音充满了严厉,“让宫女进来吧,既是邀请流华郡主,自是要当面邀请才是,派个宫女过来,成何体统?!”皇帝这么数落容妃,自是因为容妃犯了女子该有的贤德持家的忌讳,更何况,说来说去,容妃即使是个娘娘,那也就是个妾,和流华郡主这种半个皇家血统的人比,自是差得多了。 给容妃点脸面,她就是娘娘,不给点脸,用流华郡主的话就是贱婢! 小太监被自个师傅小余子横了一眼,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喊住正要往外走的宫女,“皇上让你进去回话。”小宫女多少有点不情愿,她也是倒霉,被派来做这种别人都不乐意的差事。 小宫女心惊胆战肝儿还颤地进了大殿,不敢抬头,走到正中间,跪下,给皇帝请安后,说明了来意。 皇帝自是又训斥了容妃的无礼。 小宫女不敢说话,生怕狡辩被皇帝给罚了,更怕自个说得不好,传到了容妃娘娘耳朵里,又不好过。 流华郡主笑着道:“算了,皇兄,一直都是这样,早就习惯了。”她话语中倒是有几分的惆怅之神色,“说到底还是我家将军的势力比不过木家的将儿们,更别说是我的儿子,也才刚会弯弓骑射,不如木家的儿子们,据说十岁不到,就能排兵布阵了,还说前次有场战役,也是木家的黄口小儿上场杀敌啊。” 小宫女恨不得缩得不见人影,流华郡主嘴里说的黄口小儿,这宫女是知道的。是容妃娘娘最小哥哥的嫡幼子,也不过十岁左右。 这事还是她半夜起床之时,听得嬷嬷说的,不过嬷嬷自是不知自己说漏了嘴。嬷嬷人老了,睡觉喜欢说梦话,被小宫女顺着这么一问,倒是说了个七七八八。 木家一门显贵,都是靠着当年的扶持和战功来的,木家心大了,自是想着合府都登天了才是。 这不,给个十岁的孩子谋个前程,为了让他以后的路子走得宽敞。 为何如今就谋划上了?还不是趁热打铁,谁知道等过了几年,他长大了,边关还有没有战役了? 最近边关越来越稳妥了,木家的掌家人也害怕皇帝想要杀驴卸磨,过河拆桥,只是没有从中看出苗头来。 可多少也有点怕,这才趁机把十岁小儿说得跟神差不多,压一压皇帝的气势。 皇帝自知其用意,更为上火,把木家送上来的奏折给扔地上了,小余子又捡了起来。 这事流华郡主也是从定国将军的嘴里听来的,还在府里叹木家不知好歹,只怕这鼎盛就要到了头了。 这种欺君的罪名,不查的时候,自是不会有人知道,若是查了,那就是一查一个准的事儿。 小宫女虽年纪轻,但再宫里也混了十来年头了,自是知道些规矩的,只能是蛤俐的嘴巴,合得紧。 皇帝想起不得不把三等郡骑校尉封给个十岁的孩子,可自个的嫡子,什么都没有,还要再外头受苦受难,能有什么好心情? “是啊,木家出人才。”皇帝话音里并不冷漠,只是小宫女头低垂着,若是见了皇帝眼中的寒光,估计要昏过去了。 流华郡主噗嗤一声,笑开了,好似忘记刚才说了什么事,满口答应:“容妃娘娘邀请,我是要去的。” 皇帝对着小宫女说:“去回话。”小宫女抖着身子退了出去,也不和小太监说话,快步往宫里跑去。 侧殿中,秦嬷嬷给顾琬换了一身衣裳,连带着头面和发髻也换了,还在发髻上别了条链子,链子是用金箔打造而成的,这条链子是由空心圆拼合而成的,之后从柜子里取出一条面罩,勾在了链子上。 抱了顾琬出来,流华郡主和皇帝都很是满意,皇帝眼睛瞅着苏以峤,嘴里却跟顾琬说话:“琬儿,等会为了不让你被你妹妹和母亲认出来,这个面罩,不许摘下来。” “嗯。”顾琬也不想让顾琰知道她进宫了。 毕竟这么变态的妹妹,若是让她知道自个过得还不错,还抱上了粗大腿,进宫得了这么多赏赐,估计会发疯吧? 上次也就为了个莫须有的旨意折腾她,这次还不得把她的小命给弄没了,她可是很爱惜自个的小命的。 流华郡主:“我就说这娃是表亲的孩子。” 顾琬伸手:“香香抱。”苏以峤冷着脸不说话,嘴唇抿着,又这么喊,想被打屁屁么? 顾琬腆着脸,见苏以峤生气,吐了吐舌头,讨好地笑。 皇帝想打破尴尬,伸手要抱顾琬,苏以峤抢先一步将顾琬抱在怀中,顾琬对于自个突然这么受欢迎得意洋洋了。 她在苏以峤的怀里待了一会,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拍着苏以峤的手臂,示意他松手,苏以峤微微松手,她大声啊了一声,吸引了皇帝的注意,等皇帝看过来,她便毫不留情地踢掉了苏以峤,对着皇帝可爱地笑,用她的笑容俘虏皇帝,让皇帝伸出手来抱她,她挣脱了苏以峤的手,在苏以峤嫉恨的目光中,被皇帝搂在怀中。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她让皇帝松手,厚脸皮地贴上了苏以峤,来回卖萌,讨得苏以峤的面色由阴转晴。 这样来来回回,皇帝和苏以峤都替她累,可她却乐此不疲。 小小人儿的顾琬内心想着:没办法啊,谁叫我聪明又美丽,两人都争着要抱我,为了不让他们心里留下芥蒂,我只能左右逢源,每人抱一盏茶的功夫,我也好换换周遭的景致。被太多人宠爱,她也是很有负担很累哒。 顾琬一脸享受又有点怕在两人怀里停留太久,伤了对方的心情倒是让苏以峤和皇帝在一旁品味出来了。 皇帝庆幸她还小,还是个女娃,慢慢教就好了。苏以峤则是心里酸酸的,明明琬儿最喜欢他的容貌了,如今竟然眼里还容下别人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为讨厌顾琬一脸沉醉他倾城美貌中,如今倒是委屈上了。 差不多时辰,皇帝做上了专属的轿撵在前头走,流华郡主则坐着轿撵、抱着顾琬在后面跟着,至于香香这位新丫鬟,只能跟在轿撵边上走着。 他是大脚,幸而给他的鞋子底儿厚,要不只怕是没一会就磨皮起水泡了。 容妃听到皇帝的训斥,自是又气了一通,且还丢了脸面,是在许氏和顾琰的面前被训的。 顾琰不在意容妃的情绪,一个劲盯着坐在上面的二皇子舒仪嵁。舒仪嵁面色发白,不像木家的男人那么健壮,反而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说话声音小得很,还细丝丝的,比姑娘还像个姑娘家。 眉眼间英气不足,秀气有余。容妃对他很是疼爱,虽然没有亲手洗过澡,可也常抱着,他就是容妃未来的希望,自是尽心尽力。 正当殿内一片冷清时,皇帝过来了,小余子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内,容妃赶紧拉着舒仪嵁的手,从上头走下来,盈盈拜倒。 皇帝喊了起身,与她一同上座,流华郡主做在了许氏的对首,顾琬让苏以峤抱着,本来是站着的,流华郡主自来熟地吩咐宫女给上个小桌子,“容妃不会介意吧?我今儿特意带了表家的孩子过来。” “自是不会的。”容妃嘴角笑着,心里呕得很。 又想得了便宜还卖乖。容妃瞅着苏以峤和怀里戴着面罩的小姑娘,笑着说:“这见圣驾,岂可一直都戴着面纱?” “小儿皮肤嫩,自是要戴着的。”流华郡主敷衍着说,许氏却尴尬了,他们没有戴,是说顾琰的皮肤粗糙么? 皇帝打了岔,“开宴吧。” 皇帝在上头坐着,自是静悄悄地一片,偶尔只有顾琬拍打苏以峤的声音传过去,容妃自是一脸不喜。 吃了一会,顾琬肚子饱了,开始左右脑袋摆动着,想要往外面去,眼巴巴地瞅着外面的走廊,跟心丢了一样。 章节目录 018游故地 皇帝瞅见顾琬的眼神已经往外面看了,似乎有点坐不住了,想着等会要说的话,也不适合小孩子们听,便敲了敲桌面,容妃侧头望去,不懂皇帝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大太监小余子小步跑向殿外,招了小徒弟进来,站在门口候着。 皇帝把目光落在了坐在容妃身边的舒仪嵁,舒仪嵁面色有点发白,只是今天眼睛倒是瞪得大,平日里都是要睡不睡的样子,好似今天知道这个宴席对他很重要,倒也是个心思细的,只是身体不好,心思再细腻只是拖累罢了。 至于坐在下面的顾琰,双眼崇拜地瞅着容妃,看来她是很想要容妃如今的地位,这样的姑娘,如此小就爱慕虚荣,本以为收到的消息多少有点夸大其词,这么一看,倒是少说了些了。 “仪嵁在这里坐得也有点久了,让他带着顾琰去转转吧。”皇帝对着下面吩咐,许氏自是欢喜得很,这是对顾琰的看重,让未来的夫婿亲自陪着,虽说是转转,可目的是为了培养感情,自小培养起的情分,以后就是二皇子登了大宝,也会多几分情面给顾琰。 顾琰跟着站起来谢恩。 容妃既高兴又有点失落,高兴是皇帝看重这门亲事,对自己儿子和未来媳妇的抬举,可只要一想到儿子和顾家姑娘的情分好一点,那对于后来进宫的侄女自是威胁就大得多了。 儿子的身子如何,其实她心里知道,只是不能说出来,拖个二十年确实有可能,若是劳心劳力,只怕寿命更短。 她自然是希望以后能够继承皇位的是亲上加亲的侄女所生的皇子,但若是当面驳了皇帝的话,那就是大不敬。 容妃只能笑着说:“我瞧着流华郡主也带了个娃进宫,要不也让她一起去玩吧?”多一个娃娃,至少也好一点。 皇帝看向流华郡主,流华郡主看了一眼顾琬,微微不安地说:“这,不太好吧?”她想了下,也知道容妃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氏瞅了眼边上蒙着脸的小孩子,这孩子是有多金贵,还戴着面纱,难道是美若天仙么?许氏这么一想,生出了几分的敌意。 顾琰与许氏到底是母女,母亲想的,女儿自然也是想到了。 容妃一听,咬碎了牙齿,这个流华,每次都要坏了她的好事,好不容易助她一回,还要拿个乔,若是皇儿和顾琰一起出去玩了,只留了她带进宫的孩子,怎么看都是那孩子吃亏吧? “妹妹倒是客气了,孩子,就是要一起玩才热闹。”容妃挤出笑容,劝说流华郡主。 流华郡主犹豫不决地说:“可这个孩子皮肤嫩,若是跟着皇子玩耍,自是戴不了面纱,只怕回去,脸都要褪层皮了,若是让她母亲知晓,不知该有多心疼啊。” 容妃急着要保木家往后的荣华富贵,哪里想那么多,自是应了,“那就让她戴着。” 皇帝听了两人的话,觉得时机到了,便插了嘴,阻止了流华还想要推托的话,“好了,流华,容妃也是好意,你就领了吧。”皇帝帮容妃说话,让容妃娘娘顿时觉得恩泽永固,面色红润了许多,含情脉脉地望了皇帝一眼,果然皇上还是最宠我。 流华郡主只能无奈地道:“既然皇兄都开口了,自是不能不给面子的。香香,好生照顾姑娘,不可怠慢了,若是姑娘面纱被人摘下来了,只管出手教训不知好歹的东西。”她笑着对皇帝和容妃说,眼神却瞟向了顾琰。 顾琰缩了下身子,容妃气得发抖,而皇帝则微微笑了下,并不阻止她发威风。 苏以峤行了礼。 皇帝这才放了人,“小余子,让你徒弟跟着过去,伺候二皇子。” 容妃一下子又开心了,大太监的徒弟伺候自个的儿子,那可是太子才有的规格啊,这是头一回啊。 至于小徒弟,心里苦啊,他家师傅已经在他要领差事前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应该伺候的人是谁了,如何能够不着色地伺候该伺候的人,让他舒服了,这才是关键啊。 顾琬被苏以峤抱着,跟在舒仪嵁和顾琰的身后,往外面走去。 宫殿的游廊比流华郡主庄子的游廊还华丽,上面挂着高高的大红灯笼,照得整个宫殿如白昼一般。 宫女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太监们全都站成一排,舒仪嵁也不知要带她们去哪儿玩,他很少出宫殿,甚至说,连房门都很少出去过。 他身子弱,容妃爱他如命,春日里怕御花园的花粉扑了他,夏日嫌弃日头太毒辣了,怕晒伤了他,秋日了又觉得风有点凉了,到了冬天,就更不敢让他出门了。 他在屋子里也没事情做,喜欢看些游记,有时候就玩些舅舅从外面带回来的新巧玩意儿,不知,可不可以请了他们去他宫里坐坐? 前些日子,他才刚搬离了容妃的正殿,去了边上的宫殿住着。先帝在位时期,皇子们都是住在芳斋里,那儿是在前宫,离后宫远。 如今偌大的宫里,只有他一位皇子,加上体弱,容妃一跪一哭一求,皇帝也就准许了。朝廷大臣知道了,自是觉得不合规矩,可是木家势力大,出手让要好的官员们整那些多话的人,也就好了。 舒仪嵁对着顾琰道:“去我宫殿里吧,我那有好玩的。” 顾琰自是答应了,能够和二皇子相处,自就是好的了,更别提二皇子性子温和,竟然还想把自个的心爱之物给她玩赏,更是让她面上有光。 两人决定了,也没有问后面的人同不同意,就往前走了,苏以峤在身后抱着顾琬跟着,出了宫殿,一股冷风吹来,顾琬下意识往苏以峤的怀里缩了缩。 苏以峤低头轻声说:“姑娘是冷了么?” 顾琬没有回答,只是把苏以峤抱得更紧了,当然冷了,不过抱着你这个小火炉就不冷了。 走到了拐角处,顾琬指了指最为角落里的一宫殿,她觉得有点眼熟,想看清楚些,便拍了拍苏以峤的肩膀。 苏以峤不搭理,她身子就要往那边探,半个身子都仰出去了,若是再不从了,估计面纱就要掉了。 而且她还气呼呼地拿着小拳头捶他的手臂,他穿着女装,又是宫女的打扮,发作不得,只能依着了,对着小太监说:“大人,我家主子似乎很喜欢那座宫殿,想过去看看,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顾琰看向漆黑庞大的影子,蹙眉,不乐意地说:“小孩子就是不懂事,自是跟着二皇子走,看什么看?” 小太监有点为难了,他不能得罪面前的人,可也不敢明面上得罪未来的二皇子妃和二皇子啊。 二皇子见小太监脸上煞白,有种再不答应他就要昏倒的可怜兮兮模样,又见那娃娃一路乖巧,如今怕是小脾气犯了,想起舅舅家的表妹,这个时候若是不顺着,只怕要闹腾得厉害,到时候若是让流华郡主不高兴了,只怕父皇的脸色也不好。 二皇子踌躇了一会说:“来者是客,那就依着她吧。”顾琰有点不高兴了,二皇子转头劝身边的顾琰:“你以后也是这的主人,自是要大度才是。” 顾琰不情愿地点头。她内心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那个娃娃给扔地上,一顿揍,但还是控制着自己,跟着二皇子往那边走。 这座宫殿已经被荒废了,是在一年多前,出了一件大事。 等苏以峤走近了,才发觉,他来过这座宫殿,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顾琬侧头看苏以峤,黑暗的夜里,自是不能看清苏以峤的表情,只是顾琬离得近,多少察觉到了他的不正常,她皱了下眉头,好似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用自个胖嘟嘟的脸颊,隔着有点厚的面纱,在苏以峤本来就细嫩的脸上蹭啊蹭的。 原本是好意安慰,结果倒是差点把苏以峤的皮给蹭掉了,苏以峤严重怀疑:她是为了回报刚才他的阻拦吧? 顾琬:委屈加哭唧唧中。 门板上的花窗颜色有点灰,确实是陈年累积灰尘之故,透过百合花的窗格纹案,里面是几排七横八竖的桌子和椅子。 小太监拦住了苏以峤要推开门的手,说:“这座宫殿已经废旧了,是不能进去的,怕冲撞了主子们。”生怕苏以峤进去出了事,自己小命就没了。 苏以峤想了下,冷冷地无声笑了。 至于顾琬,由于被苏以峤抱着,她倒是比所有人都高了一点,凑上去望时,看到了一熟悉的柜子,那纹路,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琬下意识地觉得脊背有点冷,猛地回头,埋入了苏以峤的怀里,苏以峤将修长的手掌扣在她的双眼上,轻轻地抱着她走离了这座宫殿。 章节目录 019秦嬷嬷 容妃娘娘的心有点慌,小鹿似的扑腾地跳着,与多年前在娘家见到皇帝第一面时的羞涩感的心跳不同,有种之后就是灾难的预感。 只是木家强盛,说不大逆不道的话,就是皇帝,想要拿捏木家,都要好好思考几日。这么一想,容妃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 皇帝瞅着袅袅的余烟缭绕,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轻轻地举起酒杯,与容妃碰杯,一饮而尽后才说:“爱妃,朕今日很是高兴,皇儿长大了,与顾家的亲事定下后,等顾家姑娘及笄了,就嫁过来吧,好好照顾仪嵁。” 容妃笑得灿烂,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也是,皇帝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从他少来后宫后,她很是焦急,以为皇帝这是对她们不满,甚至于想着还要再对付新进宫的新人,多少有点疲惫。 她也使用了浑身解数,以前羞得穿的衣物,也是穿过的,只是皇帝无动于衷,一来二去,她怀疑上了,偷偷儿向太医院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倒是自家兄长,用了手段,套了专门给皇帝把脉的太医去了地牢里,吓出了真话,原来皇帝已经不行了。 容妃得到兄长偷偷送进宫的消息,脸色发白,抑郁了整整一天,连饭都吃不下去,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身边的嬷嬷察觉了,再三询问,容妃终于忍不住了,挥退的身边人,倒苦水似的吐了出来,一边叹自己命苦,这才多长时间,就要守活寡了。 木嬷嬷姜还是老的辣,反而高兴地劝慰容妃,“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容妃苦着一张脸,法令线拉得老长,这是在讥讽我么? “喜从何来,本宫怎么不知道?”容妃满是怒气地问。 木嬷嬷仰着头,引导容妃,“娘娘您想啊,您这几年不时时刻刻担心那些女人会生出个儿子与皇子争宠么?如今已经没有这事的可能了。您不也放下心了么?” 容妃这时才想起这关键,来回转圈,双手交握,手心全是汗水,她面露喜色,直点头:确实,确实,如此甚好。 她的烦恼一扫而光,提起了气势,大喊:“让小灰子过来。”她准备替舒仪嵁选块符合身份的布匹,为他再裁剪一身衣服。 许氏听得皇帝如此说,自是受宠若惊,能得皇上恩旨赐婚,已是不易,如今竟还得皇帝亲口垂爱,忙离座跪谢皇帝。 皇帝浅笑,柔和地喊了起。 容妃看着许氏,越看越觉得这门亲事结得好,转眼望向一言不发的流华郡主,怎么看都觉得她面容有些许的不快。 看到流华郡主不高兴,她也就开心了,一直以为皇帝看重流华郡主比看重她多,今天看来,原是自己多心了。 容妃替皇帝斟酒后,又自个斟满了,拿起酒杯,对举流华郡主,“流华郡主也会为我儿高兴吧?” 流华郡主手里把玩着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冷艳,“当然。”她一饮而尽,容妃也缓缓喝干。 此时,舒仪嵁他们回来了,皇帝见他们回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大太监说:“天色晚了,回去批阅奏折吧,你们也散了,爱妃早些歇息,皇儿身子娇弱,也累了一天了,让太医过来把把脉才是。” 容妃柔情蜜意地瞅着皇帝笑,柔顺地应了是,舒仪嵁也拱手恭送皇帝离去,皇帝走到门口,才对还在殿内的流华郡主道:“你同朕一同去殿内,把赏赐拿了再回府。” 流华郡主笑盈盈地跟着离开了,容妃脸略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毕竟皇帝给了他们母子天大的面子。 顾琰低垂着眼,容妃看了一眼,这顾琰长得倒是一般,不过胜在身份不一般,等会再问问皇儿对她的观感如何,若是不喜,娶回来,扔一边就是了。 容妃开口赏赐了顾琰很多东西,又叫了她上前,拉着顾琰的手,上下端详一番,赞不绝口地夸着,内里有点不屑,可面上却笑得比蜜还甜。 许氏带着顾琰满载而归,马车上很是安稳,摸着顾琰的头发,倒是把另一个女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今晚与顾琬只有几步之遥,作为顾琬的家人,一个都没有认出来,蒙着面纱的人就是她。 流华郡主带着顾琬和苏以峤回庄子,路途遥远,皇帝自是又通知了定国将军,让他派人护送流华郡主。 皇帝的偏殿内,走出来仇将军,他单膝跪地,拱手道:“多谢皇上让微臣能再见他一面。” “终究是你我对不住他。不过他过得不错。”皇帝也算是在自我安慰了。 仇将军默不作声,皇帝叹了一口气,揉着酸痛的手臂,道:“朕要安寝了。”小余子扶着皇帝进了寝宫,仇将军这才默默起身,走向宫门口站岗。 流华郡主的马车到了庄子门口,顾琬已经呼呼大睡了,脸上的面纱早已经被拿了下来,她蜷缩着,好似有点不安,手里揪着苏以峤的衣裳不放。 苏以峤只能一路抱着她进她的屋子内,想要拉下她的手,却见她眉头微蹙,便对身边的方嬷嬷道:“去拿把剪刀过来。” 方嬷嬷拿了把剪刀过来,揪起衣服,把她手里抓着的那一块衣角完完整整地剪了下来,又轻轻替她盖上了被子,临出门前,特意巡视了屋内的窗户,都锁上了才安心踏出顾琬的房门,“方嬷嬷,好好守着琬儿,明日去找清风拿月例。” “是。苏公子。”苏以峤顶着一头浓妆,回了房屋,清风不敢笑,只能打了一盆又一盆的水,让他洗干净。 苏以峤披着内衣出来时,清风正在整理他用过的水室,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苏以峤换下来的那套宫装,问:“公子,该如何处理?” 苏以峤瞅了一眼,不满地看了清风一眼,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他做主么?当然是扔掉了。他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掀起被子。 清风一见苏以峤这副冷酷的表情,便知晓该如何处理了,他偷偷儿翻开一看,惊讶地说:“这衣裳还破了一个洞?流华郡主也真是的,干嘛这么作弄公子?”可惜了这身衣服了,这么漂亮,若是藏着,给前头乖巧的丫鬟,说不定以后娶婆娘能省点银两。 不想着尽心服侍主子,却想着抠点主子的东西讨好姑娘,清风胆子也肥了不少了。 苏以峤顿了下盖被子的手,喊着要离开的清风说:“留下吧。” 清风便把这件衣裳放入的库房中,吩咐库房看管人好好保存着。 也许公子也有一个想要当姑娘的心。清风心里嘀咕着,若是苏以峤知晓清风的误会,估计要让清风饿上一整天了。 翌日天刚亮不久,苏以峤先是听到了脚步声,他闭着眼睛,有点生气,哪里的丫鬟这么不懂事,竟然在屋子内大声跑步。 之后,一团子滚入了他的怀里,他猛地惊醒,什么东西?!他大力掀开被子,顾琬挑战了极限,缩成了一团,一点一点地往苏以峤的怀里蹭。 苏以峤正要挪开时,只听得外面的有婆子请安的声音,声音洪亮圆润,字正腔圆,不卑不亢,一点都没有为惊醒了苏以峤而感到心惊,“公子可醒了,能否让姑娘出来?” 他低头看所成一团的姑娘,伸手戳了一下,顾琬不动,他加大力度推了一把,顾琬反而往他那儿挪了。 “公子?”婆子等了一会,又喊了一声,一点都不怕得罪苏以峤会是什么后果,这样的勇敢在清风的眼里,透露出来的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之情。 苏以峤正要开口让她进来,顾琬这才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里面全是恳求,他与她对视了一番,妥协了。 “本公子还在休息,到外面等着。”苏以峤不耐烦地说。 顾琬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眼神满是讨好。果然不顾形象跑过来找他是没有错的,她为自个找了个强大的靠山的机智聪明点赞。 婆子却一点都不在意苏以峤的恼怒,朗声说:“苏公子,请把姑娘交出来,只要姑娘出来了,老奴自会离去,不打扰公子的瞌睡。” 苏以峤有点头疼,他看了看外面站得入青松般笔直的婆子和缩成一团想要消失的顾琬,左右为难啊。 之后,他伸手抱起顾琬,往外面送。 顾琬见他做了选择,惊得长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就这么见死不救么? 喂,你可是我的靠山呐,再坚持一会会啊!! 看他坚定不移的步伐,她顿时醒悟了,靠山山倒,靠人人散,还不如靠自己,于是,她决定用自己仅有的武器来自救。 她伸出比一般孩子厚重的手掌,使劲儿地拍打他的脸颊,往他脸上不留情地呼去,清脆悦耳的声音啪啪响。 这还不够,她还蹦跶起身子,直勾勾地去抓他的头发,想让他放她下来。 苏以峤即使在视线被干扰、头发快要被揪下来时,也没有放开顾琬,反而快速地把她抱到了门口。 站着的婆子正是昨晚帮顾琬穿衣服的秦嬷嬷,这是皇帝送来给顾琬的教养嬷嬷。 当年的皇后的入宫规矩就是秦嬷嬷教的。 顾琬一看到秦嬷嬷,就大叫了起来,声音尖锐,比以往都大,像是被人掐了肉一般,肉呼呼圆胖的身子像只陀螺到处转动,就是不让秦嬷嬷碰。 苏以峤擒住她的腰身,微微一用力,顾琬的双眼立马就湿润了,满脸的可怜,嘴巴嘟着,就差控诉他是个坏人了。 他见她终于消停了点,垫了垫她的身子,算是安慰她,才说:“琬儿不闹了,我也跟你一起学规矩,好不好?” 顾琬听他也跟着自己学,瑟缩了下身子,偷偷看了秦嬷嬷一眼,秦嬷嬷圆润的脸庞露着和蔼的笑容,又盯着苏以峤好似在问,你真的陪我么? 苏以峤颔首,郑重地说:“我陪你学规矩,好不好?” “嗯。”顾琬犹豫地答应了,秦嬷嬷向苏以峤行礼表示感谢,苏以峤搂着顾琬,往房内走,边走边说:“你呀,就是个小麻烦,跟屁虫。” 顾琬皱了下眉头和鼻子,摇头不承认,她依赖地靠在苏以峤的怀里,看着苏以峤打开衣柜,对她嘀咕着:“这件衣服好看么?穿这件?还是那件?” 顾琬觉得他穿什么都好看,指了件自己喜欢的颜色,顾琬坐凳子上,浑身充满了警惕,瞪着离她五步远的秦嬷嬷不放,苏以峤正在水室里更衣。 章节目录 020出惊语 秦嬷嬷和蔼地瞅着顾琬,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先皇后时的情景,那日也是如此好的天晴,得了命令,宫里的姐妹们都羡慕她,羡慕她能够去教习王妃,不需要担太多的责任。 那时候的皇上,还只是一位王爷,听说是他亲自到先皇面前,跪了整整三日,只为求娶苏家嫡女苏忆缃,这样的痴情种子让人羡慕,再加上苏家嫡女素有貌美如仙女之称,更是让同是教养礼仪出来的姐妹们争先恐后想去。 秦嬷嬷当时的礼仪最为标准,深得师傅的喜爱,自是要被派遣给最为希望夺得太子之位的王爷府上,不料,出了点岔子,师傅也曾亲自来安慰几句,秦嬷嬷倒是笑而不语,这样也好。 当日进入苏家大门时,苏老爷辞去朝中高官,任性地挑了个江南地区的官职前去赴任,徒留家中一儿一女。 秦嬷嬷被客气地引入了正堂,站在正堂中央的正是苏家嫡女,容貌似天仙下凡,更兼之她的言行举止,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教养,她当时甚至感叹,当个皇后也不为过,只是转念一想,得一痴情人永相伴不是人生最大心愿么?宫里的那些嫔妃只怕是求而不得的。 苏忆缃学规矩学得很快,只过于十余日,就可运用自如,秦嬷嬷圆满完成差事,回宫获得了丰厚的赏赐,之后再见到她,已是皇帝入主东宫之时了。 前儿几日,原本守在昔日东宫,管理先皇后遗物的秦嬷嬷突然被召见,她心里也纳闷,只怕是想调了新人来接手东宫的管理吧? 没成想,皇帝命她出宫教养一女娃,秦嬷嬷心里困惑,只是应了,也不知这女娃有何能力,让皇帝如此另眼相看。 昨日在侧殿第一眼见到了顾琬,她为其年幼却有如此美貌感到吃惊。见之女娃身边的丫鬟,更觉得震惊与怪异。 这丫鬟的容貌,竟与先皇后有六成相似。她甚至想着,皇帝是否想要将女娃的丫鬟带入宫中,名为教养女娃,实际是教养这丫鬟? 可之后,她就否定了。女娃身边的丫鬟怎么看都像个男子。 连她都能看出来,皇帝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难道是?她心中一凛,细细看了几眼,确实像。 当晚出宫后,她就得知自个所猜想的没有偏差。 从流华郡主口中得知女娃名唤顾琬,乃顾家嫡长女,这样的身份以及小主子的喜爱,自是让她知道该如何做。 当她从其他奴仆的口中得知女娃并不会说话时,她蹙眉了,明明听到了她说话,怎么都说她不会言语? 且女娃身边的奶嬷嬷,主意倒是比主子大,这么一看,她就觉得不妥,因而,她挡了方嬷嬷的差,亲自去喊了顾琬起床。 顾琬伸出双手,做出一副让她更衣状态,她不理,只是笑,顾琬不理解,指了指架子上的衣服,秦嬷嬷柔声道:“请姑娘吩咐,老奴看不懂。” 顾琬自是瞪大了眼睛,还没有丫鬟和奴婢敢这么对她说话的。她用力拍了拍床板,以表示自个很是生气,秦嬷嬷不加理会。 等顾琬拍红了手,一脸委屈,她也不顺着她的心意上前捧着她,反而轻声训诫:“姑娘出生于名门世家,以后的身份自是贵不可言,不能做出这种有失身份之事。想要奴婢做什么,姑娘吩咐便是。” 顾琬心下明了了,秦嬷嬷在逼她说话,可是她不敢说话,她怕她一会说话,方嬷嬷就会把她会说话的消息传到顾家去,到时候,他们会派人来害她的。 她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只要能活着就好,凡事都有苏以峤和流华郡主庇护着,她只要安心当个小女娃就可以了。 秦嬷嬷脸上不见一丝怒容,她是教养嬷嬷,自是能够拿起戒尺训斥顾琬的,可是她没有,反而跟着顾琬耗上了。 两人对峙了许久,顾琬猛地跳下了床,秦嬷嬷上前怕她摔着,要扶起她的时候,她退了几步,盯着她看,在顾琰的眼中,秦嬷嬷很危险,她在逼迫她不想做的事。 顾琬往外面一冲,朝苏以峤的房间里跑去,这个时候,只有苏以峤能够帮她了,进了一趟宫中,她发觉,苏以峤的后台,有可能不仅仅只是流华郡主,而是皇上了。 小跟班似乎转眼要变成她的金大腿了,这让她内心有点复杂啊。 不过保命要紧,面子和命比起来,还是命重要。 苏以峤穿了一身月白风清直裾,头上簪着白玉簪子,笑容满面地走到她面前,“走吧,我们去学规矩,等会再吃早饭。” 顾琬伸手让苏以峤抱,苏以峤从善如流地抱着她往她的房间里走去。 秦嬷嬷一路上都在观察两人的互动,心里有了些许的盘算。 到了顾琬所住的芳华水榭中,方嬷嬷在正堂门口左右张望着,她从昨日看到流华郡主从宫里带了一位嬷嬷出来就十分不安。虽然是个教养嬷嬷,先时她也觉得是件好事,可真正到了眼前后,她才发觉,这对于姑娘来说是件好事,可对于她来说,并不是。 两位嬷嬷,就好似东风和西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服侍顾琬的人都抿着嘴巴,对方嬷嬷也不像从前那样热情,对待秦嬷嬷也多了几分方嬷嬷察觉出来的恭敬,毕竟如今秦嬷嬷的背后是苏公子和流华郡主,苏公子可是发给他们俸银的人。 方嬷嬷一见苏公子和自家姑娘的身影,后头还跟着秦嬷嬷,想着早上被下了面子,连忙迎接上来,面带不快,苏以峤脚还没踏入房间,她就红了眼眶,嘴里念叨着:“我家姑娘可怜啊,这一大早就被叫起来不说,连衣服都没有穿就被吓得跑了出去,还不让老奴插手啊。这是欺负我家姑娘不会说话么?” 秦嬷嬷笑意盈盈,并不立马反驳,反而站得笔直,告诉所有人,她没有错。 苏以峤听了前头的话,只是有些无奈地扫了一眼秦嬷嬷和顾琬,顾琬微微低下了头,面钻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捂住耳朵,一副你要是想训我,我也听不到的鸵鸟心态。 可后头方嬷嬷讲的倒是有点过分了。 苏以峤不言不语地瞅了方嬷嬷一眼,她心里在想什么小九九,苏以峤作为上为者,虽不能了解个全,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他将顾琬放在凳子上坐好,顾琬伸手要猴他身上,方嬷嬷一脸笑意地看着,秦嬷嬷则开口阻止了,“姑娘如今快要七岁了,俗话说,七岁男女不同席,更别说公子已经十二了,平日里没得旁人如此,奴婢们懂事的自会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若是习以为常,出了府门再如此,丢脸的,也是姑娘自个。” 顾琬顿了下手,委屈巴巴地瞅着苏以峤,小眼神勾勾的,好似在质问没良心的负心汉,你是不是故意和秦嬷嬷预谋好了,要甩了我了? 苏以峤一向对顾琬心软得很,便伸手抱起顾琬,摸了下头,轻声安慰她,说:“那以后咱们在自个的地方,我还抱你,出了门就不可了,听到没有?” 顾琬想着,也没太多变化,她平日里也少出门,便点头,伸出小拇指,要和他拉钩。 两人拉钩后,顾琬自个坐在了凳子上。 方嬷嬷在一旁看着,更为心里不舒服了,秦嬷嬷才刚来一日,姑娘就往她那儿偏了,再过上几年,姑娘的眼前,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在? 而一旁看着奴仆自是明了,心里暗道:这位秦嬷嬷真是个厉害人物,千万不能得罪她。 秦嬷嬷是宫里人,多少明争暗斗都见过,什么功名利禄、名望权势,她都看过,也曾经有过,如今,她只是想要当好差事,不辜负皇帝的托付和全了与先皇后的一份情谊罢了。 秦嬷嬷看着顾琬小小身子,板得笔直,面容严肃,两只眼睛很是用神地望着她,透露出了一副韧劲儿,她心里暗自赞赏。 上前一步,道:“今日先学的是家礼,也就是向长辈请安的姿势。请姑娘看好了。”秦嬷嬷虽然说的是家礼,可她教的时候不单教简单官宦人家的礼仪,还包括宫里的皇族之间的礼仪。 秦嬷嬷站得笔直,双手放在右腰微上方,右手拇指与食指相碰触,食指及之后的指头自然蜷缩并拢,左手松松地搭在右手之上,低垂眉目,嘴里念着:“祖母安好。” 她的动作与其他人无异,可一举一动,自有一股子韵味在里头,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秦嬷嬷收了姿势,对顾琬道:“姑娘可看清了?姑娘不妨做一遍试试?” 顾琬挣扎着下了凳子,学着秦嬷嬷做了一动作,没有太多偏差,只是些许角度并没有把握好,这些自是要细细纠正,最为严重的问题是,她不开口! 秦嬷嬷说:“姑娘请开口。” 方嬷嬷怒了,这奴婢怎能如此? “公子,姑娘不能说话,这位嬷嬷是故意为难姑娘的么?”方嬷嬷怒瞪秦嬷嬷,若是姑娘能开口,何须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 秦嬷嬷不加理会,“姑娘,请安重在动作与语言还有心合一,姑娘若是不开口,长辈又如何知晓姑娘的孝心呢?” 方嬷嬷趁机抓住机会,噗通跪倒在地,嚎道:“公子啊,请您为姑娘做主啊,怎么能够看着姑娘任由下贱的奴婢欺负啊!!”其他跟着顾琬的奴婢自是也义愤填膺。 苏以峤蹙眉,顾琬撇过脸,不看秦嬷嬷,反而把嘴巴抿得成了一条线,她的脖子梗得硬硬的,似是不想屈服。 他叹了一口,他知晓这对于琬儿来说太难了,他不知道琬儿为何如此害怕,可秦嬷嬷的要求并没有错,秦嬷嬷是不是过于着急了? 他抬头看向秦嬷嬷,秦嬷嬷走到顾琬面前,直逼迫到她的眼帘,“姑娘是真的不打算开口了么?” 方嬷嬷麻利地爬了起来,心一狠,不顾秦嬷嬷面前就是顾琬,用自个的身子,十足地力气,往秦嬷嬷的身上撞去,“你这个贱奴,我要跟你拼命!!” 秦嬷嬷转头望去,顾琬张大了眼睛,有点害怕,若是秦嬷嬷躲闪不及,她会倒下来压在自己身上,若是秦嬷嬷躲开了,方嬷嬷只会压在她身上,她估计会在床上躺上半个月吧,秦嬷嬷会被送回宫,至于方嬷嬷,只怕是看在救主心切,轻微惩罚就是了。 正当她如此想时,秦嬷嬷抱起了顾琬,用她微微发胖的身子闪了过去,苏以峤本要奔上去抱起顾琬,如今手疾眼快地扯住了方嬷嬷的后衣领,别让她撞伤了头。 周围的丫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她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她们头埋得更低了,面上看,是秦嬷嬷的错,可是方嬷嬷的举止,总觉得有些许的不对劲。 苏以峤冷下了脸,方嬷嬷跪在地上,秦嬷嬷瞅着怀里的顾琬,顾琬眼神中闪过一丝的犹豫。 “你们都下去吧。”他上前抱回顾琬,让两位嬷嬷和丫鬟们都退下,只留两人在房中,方嬷嬷犹犹豫豫地回头,秦嬷嬷替他们关上了门,方嬷嬷狠瞪了秦嬷嬷一眼,把火气都发泄在了她的头上。 方嬷嬷有点后悔了,若是苏公子把怒气都发泄在姑娘的头上,她不是为了自己而害了姑娘么? 苏以峤搂着顾琬,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顾琬到底有点不安,他不说她,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她的过错为先。 “你,不责备我么?”顾琬犹疑了片刻,终究忍不住,问了。 苏以峤柔和地说:“不怪你,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会讲话,定然有你的原因,你不想说,我就替你保护好这个秘密。”直到某一天,你愿意开口为止,即使到那天很难。 顾琬原本因为恐惧而蒙着一层浓雾的眼神似乎透出了光亮,闪着入夜晚中照亮人心的烛火一般的亮光,道:“你会保护我么?” “当然,我会用性命去保护你。”苏以峤承诺道。 顾琬摇头,“不需要用性命。”她过后才道,“我想,我可以试着踏出那一步。”她轻声低语着当初顾琰来庄子威胁她的小声话。 苏以峤眼里都是认真,“我会护着你的。” 听到屋里头苏以峤喊人进去了,丫鬟和方嬷嬷心里忐忑地进了房门,秦嬷嬷微笑着望着顾琬道:“姑娘可是学会了。” “自然。”顾琬清晰而幼嫩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一丝沙哑,好若山间清泉流水激鸣般动听,又是房檐下铃铛撞击声般悦耳。 方嬷嬷猛地抬头,丫鬟们也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惊讶,“姑娘,会说话了?”方嬷嬷坑坑巴巴地吐出了这句话。 顾琬依着秦嬷嬷的教导,行了礼,嘴里念着:“祖母安好。”秦嬷嬷满嘴赞赏,很是高兴,顾家姑娘只是一时进入了迷障中,出来了就好了,人若是退缩了,并不会让恶人有所收敛,反而能让恶人觉得你好欺负,更是要爬上头顶罢了。 顾琬坐在了凳子上,眼神复杂地望着方嬷嬷,对着其她丫鬟道:“我会说话的事,你们暂且先压着,若是让我知晓你们私自传出去了,我自会让人处置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出去,只留下苏以峤、方嬷嬷和顾琬三人。 顾琬沉吟片刻道:“瞒着嬷嬷是我的不是,只是我怕顾琰会害了我,这才不说话的。这件事,还请嬷嬷不要传出去的好。至于今日之事,我可以体谅一些嬷嬷救主心切的份上,对嬷嬷的小心思放过了。嬷嬷可明白?” 方嬷嬷心里百味杂陈,为自家姑娘如此说话而吃惊,姑娘在威胁她,姑娘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了,她以后的地位怕是堪忧了。 方嬷嬷认清了这点后,缓缓道:“奴婢知道了。” 顾琬如葡萄般眼睛抬头望向苏以峤,一脸求表扬,苏以峤轻扯唇舌,“晚饭让厨房上你最爱吃的猪蹄膀子。”她一扫刚才小大人的模样,笑得单纯,拍着手,高兴得猴到苏以峤边上蹭,被苏以峤抱在怀中揉脑袋。 方嬷嬷满脸的沉思。 章节目录 021震奴仆 顾琬的晚饭吃得爽快,嘴巴都糊了一圈油腻腻的,世家贵女们一看染了油的吃食,都是连一口都不沾的,可她偏偏最为喜欢。 秦嬷嬷看在眼里,却也没有说什么。这样的姑娘,天性爽朗大方,倒是个饮露食霜之人,好似一袖清风、坦坦荡荡。 苏以峤瞅着她吃过了,招了丫鬟过来,替她擦了嘴角的印迹,擦完左边,她都能配合着主动把右边的脸伸给他,让他继续擦。苏以峤这熟练工,一看就是被顾琬培养得很好。 总觉得他自从扮了丫鬟香香后,服侍她的事情就更多了,洗手、擦脸、擦嘴、抱抱、举高高。 流华郡主每每见了,从羡慕到心里冒着酸气,夜里想定国将军更甚了。 庄子里,苏以峤所到之处,必有顾琬跟随其后。 两人或大手牵小手,或他抱着她,或她在前面笑啊、闹啊,他在后面默默跟随,眼神专注,生怕她不留神滑倒了。 流华郡主的庄子,许多年没有如此清脆的笑声滑过了。 昨日敲打过了方嬷嬷,今儿顾琬照着往日般对她。 然而方嬷嬷却过来请罪,说是心有不安,自己鬼迷了心窍。 小丫鬟伺候着顾琬穿了衣裳,腰间系着流苏勾绣挑染红梅翠色绸带,脚上踩着轻软的鱼戏莲池绣鞋,她听着方嬷嬷絮叨,也不应话。 对着铜镜照过了,便提起裙摆往苏以峤那儿跑去。方嬷嬷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住了嘴,瞅着远去的身影。 昨儿临睡前,苏以峤答应了顾琬今晨起要带她去钓鱼,她这才乖乖地睡觉了,就想着一觉起来能去玩。 苏以峤哄睡了她后,自是看了一会的书,直到二更天才歇下,他本以为顾琬睡一觉醒来就忘记这事了。 没想到,这大清早的,她就醒了,蹦跶着小短腿,闯到了屏风前,清风苦哈哈的一张脸,皱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汉的脸。 这个小祖宗,怎么都拦不住啊。说了公子在休息,她也不听,仗着人小得宠,这不就闯了进来。 顾琬绕过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黑框镶金橡木屏风,拔步床上罩着青色帐子,上面绣着高洁的翠竹,小轩窗开了一条缝隙,风穿过,轻轻拂过帐子,青帐随风摇曳,朦朦胧胧,竟有仙境之意。 她伸出手抓住帐子,撩开,闯了进去,床上的苏以峤双目紧闭,仰面而躺,呼吸和缓,睡得正香甜。 顾琬伸长了手,扒拉到了床边的镂空图案,借力一踩,顺手一扑,准确地倒在了苏以峤的怀里。 七岁的顾琬比其他的娃娃还重了些,最近又在流华郡主的庄子上吃了不少好吃的,自是又重了几斤,脸圆圆的,腰肢也有点圆,浑身都是肉肉,好在肤白五官立体精致,即使胖也是胖美人。 苏以峤睡得正熟,猛然肚子一沉,胸里喘的气差点被截断,他立马睁开了眼睛,上身微抬起,只见顾琬笑着露出小乳牙,双瞳剪水,嘟着小嘴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重量差点去了苏以峤半条命,娇声娇气地喊着:“快起来,峤哥哥,去钓鱼!” 小秤砣实在是压手得很,差点把苏以峤的肠子都挤到嗓子眼了。 双手撑着身子起来的苏以峤,实在舍不得把顾琬打一顿。只能用被子的巧劲,一掀,她顺势滚成圆润一团,幸而有墙挡着,停了下来。 苏以峤没有理她,径直走向了水室,顾琬吐了吐粉嫩的舌头,他好像生气了? 等苏以峤出来后,只见床板上端端正正地跪坐着顾琬,大写的乖巧,她双手放在大腿上,歪着小脑袋,见他出来了,眼睛闪烁着亮光,可又不敢乱动,那种踌躇犹豫又克制的样子,倒是让苏以峤生出了几分爱怜。 “走吧。”苏以峤上前抱她,她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摸上了他的肚子。若不是知晓顾琬对大人之间的□□一窍不通,他都要怀疑她是小狐狸精变的,这么会勾人。 她的小肉手来回转圈轻轻揉着他的肚皮,小心翼翼地问:“峤哥哥,还疼么?琬儿不是故意的,原谅琬儿好不好?不要生琬儿的气,求~”她的小眸子眨着水光,好似他不答应,她的泪珠就要哗啦啦地落下了。 苏以峤心知他就是吃她这一套,一软和下来,就没法板着脸训斥她了,只能柔情一笑,“好,不生琬儿的气。” “峤哥哥最好,峤哥哥最疼琬儿了。”她将摸着肚子的手圈在了他的脖子上,脸颊靠上他的脸颊,贴了下,表示亲昵。 苏以峤任劳任怨地抱着她到湖泊边上捣蛋去了。 吩咐了下人去拿了钓竿和饵子,他把饵子串上了钩,替她放水里了,才让人拿了小木几子过来,拍了拍,“坐这。” 顾琬摇头,指了指他坐的椅子,想要坐他怀里。清晨还不算太热,难得顾琬腻歪,他也就同意了,想着再过些时候,等秦嬷嬷教导了,只怕这些小性子都会改过来,趁机好好享受她的亲昵,也就默许了。 她坐他怀里,看着平静的湖面,偶尔冒出一串泡泡,她轻轻啊了一声,苏以峤小声说:“鱼起来冒泡了。” “嗯!”她瞪大了眼睛,很是稀奇地看着湖面,静静等待下一条鱼。 钓竿动了一下,苏以峤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包裹着,一起拿着钓竿,用力一提,一条鱼上钩了。 顾琬拍着手儿笑,奴婢拿下鱼放入水桶中,顾琬把手伸进去,戳了戳鱼的尾巴,发出赞叹声。 半个时辰过去了,流华郡主让人喊他们吃饭,他们收了也就去了。 吃过早饭,顾琬跟随苏以峤在书房的侧间待着,秦嬷嬷端正地走了进来,她没有立马教授顾琬,反而道:“方嬷嬷在厨房等卖菜的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她露出了懵懂的笑脸,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秦嬷嬷自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反而顺嘴道:“姑娘,老奴是来请假的,老奴昨儿睡得不好。” “既然嬷嬷精神不佳,那明日再上吧。”顾琬知她是在帮她搭梯子,便顺势下来了。 顾琬去了厨房,没见到方嬷嬷,问了送菜的人是否过来了,说是过一会就来,他们都以为姑娘对菜叶子有兴趣,要有什么新鲜的玩法。 她想了一会,抬脚去了方嬷嬷的房间,让跟着的小丫鬟推开,小丫鬟进门,方嬷嬷正撅着屁股往床底下翻银子,桌上还放着托人写的一封信。 方嬷嬷听到了大力开门声,转头见是小丫鬟,开嘴就骂:“你个贱丫头,吓死你娘!” 小丫鬟退开了身子,顾琬露出来,方嬷嬷噎住了,忙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顾琬趁机让小丫鬟把信揣兜里。 “嬷嬷。”顾琬喊了一声,就往外走。 顾琬小人腿短,却不要丫鬟扶着,自个用力爬上了八仙椅,她双眸如古井,瞅着方嬷嬷,竟然她生出了害怕。 “嬷嬷这是要去哪儿?”顾琬娇声问。 方嬷嬷想着姑娘人小,便道:“想托人去给老奴带点绣线回来。” “是么?”顾琬笑了一声,伸手,小丫鬟拿出信。方嬷嬷的眼光盯着那封信不放。 “这又是什么?”顾琬抓着信,摇了摇,问方嬷嬷。 方嬷嬷急忙说:“是一封家书。”就算她拆开,也看不懂里面写的是什么。 顾琬拆了信,拿出信纸,展开读:“给大夫人请安。老奴有一要事禀告,大姑娘可开口说话,却不让老奴告知。” 方嬷嬷满脸都是紧张,见周遭只有小丫鬟和顾琬在,恶胆从边生,一把冲过去,推开小丫鬟,扑上去,双手掐住顾琬的脖子,顾琬没有任何挣扎,小丫鬟要往外面跑时,方嬷嬷放手去抓她。 顾琬下了椅子,往外跑,一把被拎了起来,正要将她甩到墙角边上,顾琬伸腿一蹬,踢到了方嬷嬷的脸上,方嬷嬷因为痛而放手,苏以峤进来,正好接住了她,一脚踹在了方嬷嬷的心窝上,后面跟来的人扑上去,将她捆住了。 苏以峤焦急地问顾琬:“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他看到她嫩白的脖子上一道明显的红痕,气得上前要揣方嬷嬷,顾琬沙哑地说:“等会。” 他低头看她,“峤哥哥,把跟来的所有奴婢都叫到庭院中。” 奴仆们黑压压地站满了庭院,都低着头不说话,顾琬沉下声道:“昨儿早已吩咐过了,我会说话之事,不许外传,没想到方嬷嬷竟然敢不听我的话,被我揭穿,还妄图灭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把方嬷嬷给我夹到长凳上,杖行!” 拿着棍棒的仆人斗胆问:“姑娘,打几下?” “打到留下一口气,养好了,再继续打!”顾琬声音刚落,所有奴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姑娘小小的人儿,竟然出手如此凶狠,招惹不得。 众人不敢出声,只余下砰砰的打人声。 章节目录 022忙争宠 苏以峤抱着顾琬踏过庭院,顾琬很是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何她会这么做,这是她下意识去选择的,所以她解释不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小小年纪,心狠手辣,之后就弃了她呢?她想到这些,有点心痛,可是又坚强地挺了挺胸脯,那有什么关系?! 她安慰自己,连亲生父母都能够丢弃自己,连同胞妹妹都恨不得她去死,被相处一个月的人抛弃又有什么关系? 不行,她得先下手为强!她不能再次被丢弃。 顾琬下定了决心,面色凝重地望着苏以峤。苏以峤自是察觉了她的目光,他低头对她淡淡地笑。 见他的笑容不似以前那么温和,反而有种敷衍的感觉,她心一揪,随即拍了下苏以峤的胳膊,说:“你放我下来吧。” “嗯?我抱你抱得好好的。”苏以峤有些不解,他只是有点苦恼该如何劝慰顾琬,让她敞开心扉,他想告诉她,她做得没有错,可是又怕她不相信他的话,钻进了死胡同里。 顾琬自个站在地上,眯着眼睛,说:“峤哥哥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心狠的人?我也觉得我是。峤哥哥不想再抱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再主动来惹峤哥哥了。”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地离开,心里其实期盼着苏以峤能够上来抱住她,可是她没有等到,只能快步跑开,跑到拐角处,她偷偷地躲在角落里,探出头,想看看苏以峤是否还在原地,结果,空无一人。 他就这样和她生分了? 顾琬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入了房间,不像以往还需要小丫鬟哄着睡觉,直接脱了谢,脸也不洗了,卷起被子就睡。 小丫鬟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很是着急,去请了秦嬷嬷,秦嬷嬷上前想要拉开她的被子,却被她扯了回去。 秦嬷嬷垂头想了一会,对着小丫鬟摆了摆手,出去了。 苏以峤本想哄她,但知道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只能先让她回房间自个静静,他要去帮她处理好事情。 他有派了小丫鬟跟在顾琬身后,见她回了房间,才过来回话。 此时的苏以峤正在流华郡主的正堂内坐着,流华郡主得知了方嬷嬷的事,颇为感叹,“人心多变啊,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为了点小心思。”她感慨完,关切地问起了顾琬:“她没事吧?亲手处置了自个的嬷嬷,肯定不好受的。” “嗯,闹着脾气回去睡觉去了。”苏以峤若无其事地说。 流华郡主一脸焦急,“哎呀,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待着,自然是你要去陪她!你其他事情那么懂,怎么这种事上,就缺根筋呢!” 苏以峤有自个的打算,并没有因为流华郡主的催促而急忙放下茶盅去看顾琬。他不是不在意她,而是太在意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对她最好的。 秦嬷嬷过来了,回禀了顾琬此时正包着睡,她话都还没说完,苏以峤就坐不住了,一改刚才被流华郡主催促时的老沉模样,急了脚步,往外小跑。 到了顾琬房间门口,他轻轻推开门,怕吵到她。 顾琬刚才卷着被子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以峤坐在她的床边,她缩成了一团,连头都没有露出来,跟个大肉丸子一样。他只能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在怀中,找了一会,才找到了她的头,轻轻地掀开被子,让她透气。 她闷在被窝里,小脸蛋都被闷红了,跟只大苹果一样好看,让人忍不住想要吃一口。 顾琬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打扰她与周公谈心,可是又好似闻到了苏以峤身上的熏香味,让她很是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等到顾琬醒来时,发觉边上根本就没有苏以峤,果然,他就是个负心汉!! 被指认为负心汉的苏以峤其实抱了她整整两个时辰都没有动弹过,手已经麻掉了,秦嬷嬷小声劝他放手,让她抱一会,他都不肯,说:“琬儿即使睡觉也不太踏实,若是让她察觉出不同,就醒了,还是让她好好睡吧。” 秦嬷嬷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勉强了,吩咐下人把药酒给准备了,等会让清风给苏以峤推拿一番。 此时的苏以峤正跟着流华郡主站在垂花门边上,一顶银红色的轿子停下了,从里面首先跑出了一娇滴滴的小嫩娃,嘴角微翘着,丹凤眼明亮又俏皮,脸颊还有一对深深的酒窝。 她身着的小裙子是京城最新款式,上前一把扑进了流华郡主的怀里,抱着她的腰说:“姨姥姥。” 流华郡主扯了扯嘴角,向下轿子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来人笑声爽朗,头上簪着孔雀金簪,穿着一身梅花镶银边长裙,手上还戴着一对剔透的玉镯子。 “给小姨请安了。”来人边笑着边行了蹲礼。 流华郡主不说话,苏以峤上前请安:“怡玉县主。” 怡玉县主与皇家最近的关系自然是她的祖母是先帝的妹妹,嫁到了当时名门望族戴家,生了两子,长子则是怡玉县主的父亲。 怡玉如今下嫁的也是一位将军,虽然不及定国将军那么显赫,但也是世代将门子弟之后。 因着性子直爽,不怕事,倒是与流华郡主很是说得来,不过她们两人隔着辈分,因此怡玉县主的女儿慧姐儿才唤的流华郡主姨姥姥。 慧姐儿歪着头望向边上的苏以峤,伸手指了指他,对自个的母亲说:“母亲,他是谁?” “你要喊他舅舅。”怡玉县主拍掉她指着的手,这孩子,被相公宠得没有了礼数,若是在其他世家眼里,只怕就是个不懂规矩的人,如今都已经七岁大了,也该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慧姐儿嘟着嘴巴不高兴地说:“我不要叫舅舅!”好不容易看顺眼郎君,竟然还是舅舅,她不要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怡玉县主竖起了眉眼,卷起袖子,快速伸出手来,要拎起慧姐儿的衣领,好好地打一顿,趁着相公不在。 见自个母亲翻脸的慧姐儿像只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般,撞到了苏以峤的身后,抓着他的手臂,探出头,吐了吐舌头,“你来抓我啊,抓不到我!” 怡玉县主觉得脸都丢尽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慧姐儿也跟她一样,有个爵位,她自是对她纵容些,可皇家的恩赐到了她也就是头了,慧姐儿顶破了天,就是个将军府家的姑娘,这样的性子,若是不杀一杀,迟早惹出了祸害。 她真要跑过去抓慧姐儿,却被流华郡主拦住了,“小心绊倒了。”流华看她裙摆长,还这么不经逗,常抱怨自个女儿的性子不知道是跟谁像,这么一看,不就是跟她自个像么? 慧姐儿见母亲被流华郡主劝住了,站到了苏以峤的面前,大声宣布:“我以后要嫁给你!” 这话正好被悄咪咪来看苏以峤一眼的顾琬听到了,她心沉了一把,眼里的泪水真要成泡了。 流华郡主正要开口解释说清楚慧姐儿与苏以峤的血缘关系时,只见边上冲过来一小人儿,上前就是一把,推得慧姐儿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摔地上了。 顾琬抱住苏以峤的大腿不放,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眸子,脸上都是怒气,她尖锐地说:“他是我的,不许你嫁给他!” 怡玉县主张大了嘴巴,这小人儿的气势真足啊。 慧姐儿不甘心,“凭什么?!” 顾琬被问得愣了一下,慧姐儿见她的神情,自是得意洋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而作为被争抢对象的苏以峤则轻轻地把手握在了顾琬的小手上,宠溺地瞅着她,她刚才冲出来说的话,让他既震惊又感动,也许她只是觉得他突然被人占有了不舒服,可是,这是好的苗头。 顾琬脑海中闪过一幕,扬起一抹笑容,大声说:“凭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觉!” 怡玉县主的下巴差点掉了,真佩服这个小女娃,以后她会后悔的吧? 至于流华郡主,则侧过脸不忍直视。 至于慧姐儿,满脸惊愕:不就是一张床上睡觉么? 看着顾琬眉飞色舞的表情,苏以峤突然觉得,应该加重顾琬的功课了。 章节目录 023怼上了 顾琬和慧姐儿两人跟乌鸡眼似的,瞪着对方,互不退让。怡玉县主只是在接到流华郡主的书信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姑娘跟在苏以峤身边,很是受宠,自是认清楚了形势,上前劝慧姐儿,“慧姐儿,你比妹妹还小,怎么可以欺负妹妹?你忘记你父亲最讨厌欺负弱小了么?” 慧姐儿不干,她们看着差不多高,怎么她成妹妹了?再说了,她哪里弱了,跟只长了利牙的小豹子一样,凶狠地盯着她。 顾琬揪着苏以峤的手,一脸警惕地望着怡玉县主,生怕她是来拉偏架的。 慧姐儿倒是个有骨气的,怎么能够这样就认输呢?虽然美郎的诱惑也挺大的,可是面子的保全更大,母亲都说对方比自个小了,争输了比自个小的,简直就是丢将军府上的脸,她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父亲! 结果,怡玉县主不劝还好,一劝就又对上了。 慧姐儿上前,揪住苏以峤另一边的裤腿,两人要么在前头对视,要么在后头对视,总之,好似两军对垒,真的是气氛格外的紧张呢。 流华郡主对着这两个小姑娘跟护食似的扯着苏以峤不放,也很是无语,心里嘀咕着:苏以峤还真是个祸水啊。 作为祸水,一点都没有这样的觉悟,他现在只能一碗水端平了,博爱地对着两人说话。 他先对顾琬说:“你怎么跑过来了?”他担心她睡醒没有见到他是不是又闹脾气,或者又哭过了。 顾琬得意洋洋地瞅着慧姐儿,抬了抬下巴,似乎在炫耀说:你看,峤哥哥向跟我说话,他更喜欢我,你,靠边站吧你。 “我想峤哥哥了。” 苏以峤察觉到了顾琬的小动作,又见怡玉县主在,自是不能太不给慧姐儿面子,便转头问慧姐儿,“将军最近可还好?” “父亲很好,哥哥以后跟我回将军府,我父亲一定喜欢你。”慧姐儿自是把父亲给扯上了,一起替自己加油助威不说,顺便学着顾琬也抬了抬下巴,表示:哼,俊美的哥哥也跟我说话呢,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至于一旁的怡玉县主,则一脸黑线,什么叫做慧姐儿的父亲一定会喜欢他?她怎么听着觉得这句话的味儿不对啊。 将军黑着脸:我只对我家县主痴心一片,其他人都不喜欢。 顾琬鼓着气,苏以峤察觉到琬儿心情不快了,连忙又问琬儿:“那还生峤哥哥的气么?” 这个时候怎么能够生气呢?现在是大敌当前,自然是要一致对外,生气什么的?那都是毁坏自个的士气,那是大忌!! 顾琬摇头摇得比拨浪鼓还欢畅些,“当然不生峤哥哥的气了,我最喜欢峤哥哥了。”她也顺势表白了一把,瞪了慧姐儿一眼,就你会表白,我也会,不要小看我! 慧姐儿揪了下苏以峤的裤腿,苏以峤的心咯噔一下,幸好自个裤腿绑得紧,要不被她一扯,松了就尴尬了。 苏以峤笑着问:“多谢将军的厚爱。慧姐儿一路过来可累?”慧姐儿摇头,“不累,一点都不累。”能见到这么美的郎君,累算什么?!她就爬也要爬过来亲近一番。 慧姐儿也瞪了回去,你看,俊美哥哥关心我累不累呢! 流华郡主看着两个小姑娘你来我往,真的比看皇帝后宫中的大戏还精彩万分,自是津津有味,不忍打断。 不过看怡玉县主一脸的不安,本来想要开口安慰她,之后想着到底总站在垂花门不得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主人家对客人怠慢了,这可就不好了,连累了怡玉县主和慧姐儿。 于是,她便出口道:“好了,我们进去再说。这里日头毒辣,小心把你们的小脸给晒黑了。” 顾琬和慧姐儿互相瞪了一眼,双双伸开手臂,对着苏以峤道:“哥哥,抱!” 苏以峤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皇帝的辛苦了。 流华郡主哈哈大笑,一把扯过慧姐儿,哄骗她说:“这么久没有见我了,你就不想我,一见到陌生的舅舅就凑上去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慧姐儿在第一面的美郎君和平日里送吃送喝的流华郡主中间犹豫了一会,才忍痛地选择了流华郡主,毕竟民以食为天! 至于顾琬,稳坐了苏以峤怀中的宝座,可如今也懂得了居安思危。 慧姐儿和流华郡主在前面走着,顾琬和苏以峤跟在后头,她正威逼利诱地说:“峤哥哥,你不能被外面的狐狸精给迷惑了!你的心里眼里可只能看到可爱的我!你是我的。” “你若是不这么做,我就不理你了,永远永远都不理你了,你会失去我的。”顾琬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就是这一通话。 苏以峤笑声很好听,此时笑得很欢畅,引得慧姐儿也往这看,多少有点后悔了,应该跟那小姑娘继续争下去的,即使她没有被抱,也要让她从俊美郎君的怀里滚下来。 流华郡主领着他们去了花厅,本来流华郡主抱着慧姐儿,可是慧姐儿不让,搬出了平日里怡玉县主教训她的话:“慧姐儿已经大了,想要自个坐了。”说完她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顾琬,似乎在说,你看,你还要别人抱,比不上我,羞不羞! 顾琬一听,也挣扎着要下来,大声说:“我也长大了,不要别人抱。” 着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流华郡主吩咐丫鬟再上两碟子的小点心,由于她们肚子小,碟子自是也比旁人的小些。 两人看了被捏成了梅花状透明的糕点,伸手一戳,还弹了弹,既好看又好吃。这个糕点顾琬也吃过,特别喜欢吃,咽了咽口水。 瞅了慧姐儿一眼,慧姐儿自是伸手捏了一个,顾琬也随之拿了一个在手中。 两人一起咬了一口,咀嚼了,吞下去,很快,吃掉了一个。喝了口水,两人对看了一眼,天呐,对面的女娃竟然吃得很我一样多!怎么可以这样!我一定要在食量上力压对方,更胜一筹。 于是,两人一块接着一块地吃,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一遍又一遍地倒水给她们喝。 她们两人的风起云涌自是被大人们给忽略了,大人们正欢畅地说着笑话呢。 终于,顾琬和慧姐儿都吃不下了,先后打了个饱嗝,两人拍了拍有点凸起的肚子,往对方的盘子看去,很好,都只剩了一个,至少是没有输。 她们多少舒服了一些。 流华郡主和怡玉县主正好停了下来,苏以峤双眼无奈地望着顾琬,他其实挺早就发现两人在较劲了,他也想打断她们,只是怕打断顾琬了,顾琬生气,打断慧姐儿吧,若是顾琬得寸进尺,那就不好了,毕竟来者是客。 于是,他干脆在一旁观战就好了。 流华郡主看顾琬桌面上的小碟子里的糕点竟然吃得只剩了一个,大吃一惊地问:“琬儿,吃那么多,肚子不会不舒服么?” “不会,我还能吃!”顾琬回答得真心有种扶着朕,朕还能吃的霸气感啊。 怡玉县主正要打趣小孩子家家贪嘴时,边上传来了响亮的打嗝声,她一转头,嘴巴抽了抽,这孩子的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竟然也吃得只剩了一个,难道是因为将军那直来直去的脑子带累了慧姐儿么? 幸好没有出口打趣,要么看到慧姐儿这丢人的一幕,她该怎么圆场,只怕羞都羞的头要埋下去了。 “小孩子家家,都是这样的。”怡玉县主选了个不着边际的话说了。 流华郡主捧场地笑了笑,至于当事人两个,早已经忘记了吃撑了的痛苦,正又瞪着双眼怒视对方,准备来个第二局呢。 章节目录 024不输阵 在流华郡主和怡玉县主好说歹劝、苦口婆心之下,顾琬和慧姐儿暂时休战。 两人都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被身边的小丫鬟抱着去内屋里休息,流华郡主还不放心,生怕她们撑着难受,让人去请了带过来的郎中,给她们两人开一副苦苦的消化药。 平日里小孩子一提起吃消化药,那就是耍赖的把戏都出来了,要怎样赖过去都有,什么装睡啊,逼着身边差不多年纪大的丫鬟喝了啊,还有倒在自个的衣袖中之类的。 如今两人一人睡一边,隔着隔间,并不隔音,听得来人说了流华郡主的意思,全都皱起了眉头,她们不约而同地蹙眉了。 可是,同时又听到了对方那不情愿的声音,好胜心立马就起了,于是,有了第二轮的比拼。 慧姐儿抢先说:“不过就是消化药而已,也就只有胆小的人才不敢喝,我可是在家都是自己喝药的,从来不沾蜜饯。”身边伺候的丫鬟低下了头,替自个的小主子害臊,到底是哪个打滚要用半碗蜜饯就着药喝的,结果药倒是没有喝完,蜜饯吃了个精光。 输人不输阵!!怎么能够让慧姐儿得了风头!她不能丢自己的脸啊!! 顾琬立马大声说:“不就是不沾蜜饯么?我喝药眉头都没有皱过!别说是药了,就是苦苦的汁子,我都能喝得跟蜜一样甜!”哎呦喂,我的娘呀,顾琬身边的丫鬟抖了抖肝和心,姑娘把话给吹上天了,万一慧姑娘真要看你这么喝,我看你怎么办! 顾琬察觉自个丫鬟在拖后腿,翻了个白眼:你不懂,靠的就是气质! 丫鬟扶额:是气势! 可惜慧姐儿根本就没找出破绽,一心想要压顾琬一头,“哼,我可以一口气喝两碗!”慧姐儿决定把比拼往碗数上比了。 顾琬不甘心,急得直跳脚,按了按自个圆滚滚的肚子,想着说喝三碗,反正又不是现在要连续喝,“我可以喝三碗!”不要拦我,我还能喝! “我要喝四碗!”慧姐儿一听顾琬又涨了数量了,立马把自个的碗数往上抬,其他也顾不得了,连带着身边丫鬟在摆手劝她都不理会。 流华郡主听得两人又吵吵起来了,竟然还拼起了喝药的碗数,便笑着对丫鬟说:“行啊,既然她们这么能喝,把她们要的碗数都送到她们面前吧。” 这两个小姑娘,怎么到现在还不消停,流华郡主决定治一治她们,不过她最先想治的还是惹祸的苏以峤! “你这个祸头子,还在这里笑!还不快想办法?!”流华郡主怒嗔苏以峤,若不是他这张脸惹的祸,怎么会让这两个活宝就这么杠上了,流华郡主请了怡玉县主过来,就是想让慧姐儿来跟琬儿做个伴的。 苏以峤苦笑,他也不思其解,为何会遇上两个好美色的小女娃啊,他只能站起来说:“我若是过去,只怕她们争得更厉害了,我想着,郡主给的那几碗药,她们现在估计就后悔了。” 苏以峤料错了,她们没有后悔,反而很是斗志昂扬地要让对方好看。 只见两人一口闷,虽然是药,可也是有剂量的,一次不能喝太多,因此倒过去几碗,其实量都差不多,只是碗变小了。 但是她们也喝得很舒服,而且还以为对方喝的是大碗的,很是开心,每次喝完都对着对方嚷一声,示意自个就是棒棒哒。 可喝太多水,也是会胀肚子的。 等到她们喝饱,打了个响嗝,终于觉得累了,大字躺床上时,睡到了一半,肚子有点不舒服了,开始要跑厕所了。 于是两人你去一趟,我去一趟,真是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等好歹消停了的时候,她们两人这才异口同声,老气横秋地说:“真是美色害人不浅啊。” 这样相同的口吻和感慨,倒是让两人有点不好意思,全都静默睡着了。 慧姐儿睡眠本来就深而且短,是个火气好的孩子,睡一会就能顶的过别人睡一个时辰,如今躺了许久,觉得不好玩,便光着小脚丫子,往顾琬的屋子里面去。 顾琬正缩成一团睡觉,这是没有安全感的睡发,小拇指还顶在嘴唇边上,似乎要这样才能睡得着。 慧姐儿爬上床,瞅着面前的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团子,静静看着,不跟她争美郎君的时候,倒是很入眼啊。 她伸手摸了一把,唔,有点嫩,手感不错,慧姐儿控制不住自个的咸猪蹄,又上去揉了一把。 由于下手太重了,把顾琬给惊醒了,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眸子,呆愣地望着慧姐儿,她怎么跑到她床上来了。 慧姐儿有点不好意思,忸怩地说:“喂,我要去外面玩,你去不?”她说出了这句话,又觉得太丢面子了,自个先示好,真是丢了将军府的颜面。 便又硬着嘴巴说:“我只是问下你,我是怕你知道我出去玩,哭鼻子,害我被母亲骂,不是乐意要请你去玩的。”听她这么解释,顾琬一点都不信,脸红什么呀,就是要拉着她一起出去呗。 “嗯,去。”好久都没有出庄子里,在里面待得有点烦了,趁着怡玉县主过来,秦嬷嬷还没有正式教导她,她还是好好出去逛逛才是。 但是顾琬也不会表现出开心的模样,反而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嘟囔着说:“哼,那是你求着我去的,要不我也不去。” 慧姐儿听她这么一说,差点摔地上,恨不得立马回头反口说不去了,不让你去了,可是顾琬已经跳下床铺了,正在穿小绣鞋,脸上正好奇地问:“你知道怎么偷偷溜出去么?” 被为难住的慧姐儿面色有点尴尬,她忘记要先熟悉地形了,怎么能够把父亲教给她的看家本领给记不住了呢?这样怎么偷偷溜出去!! 将军黑脸:我绝对没有教你用这看家本领偷偷溜出去玩! 慧姐儿自是不甘心在她面前丢脸,犟着嘴巴说:“啰嗦,跟我走就是了。”一副你要听我,才有肉吃的表情。 至于顾琬,察言观色最为厉害,自是看出了慧姐儿根本就不清楚,抿了下嘴,好吧,就看你装,别等会哭了还要我帮你擦眼泪,我可不干! 许是慧姐儿的将军血液在身体里过于浓厚,凭着所谓的第六感,倒是找到了暂时没有人把着的小角门。 一人偷偷开门,一人在边上望风,配合得恰到好处。 两人一下子就溜出去了。 她们一起快速地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好久,才停下来,看后面没有人跟上,相视而笑,好似密谋了一件什么大事,得逞了之后那开怀的,连带着对方都顺眼了许多。 慧姐儿看着一片菜地,也不跟顾琬打声招呼,往那儿去了,她脱掉绣鞋,直接踩上面,一点都不怕弄脏了,顾琬犹豫地站在干净的地方,慧姐儿笑着对她招手:“过来呀,我挖东西给你吃,等会我们去烤了吃。” 顾琬想着,她都脱了,她不脱,那就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干脆地脱了鞋子,露出了嫩白的小脚,在阳光下白皙得晃人眼神,慧姐儿还学着军营里的兵痞子,对着她吹了一声口哨:“哇,好白。” 赞叹后,她就揪着一根绿色的菜,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拔,勒得手通红,见顾琬傻愣在一旁,大声说:“还不快过来!” 顾琬上前跟着揪,两人一用力,土里的东西□□了,她们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裙子也弄脏了。 慧姐儿一点都不在意,连拍都不拍,又往另一个下手,顾琬只能跟着,两个娃这是立志要把这片菜都撸个干净啊。 拔了一会,终于没有力气了,而且收获颇丰,慧姐儿将番薯分一半给顾琬揣兜里,自己也揣了一半,往更偏一点的地方去。 此时的苏以峤,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时辰,倒是比平日里睡得还长,想着顾琬,去了房间,发现她不在房间,又去了慧姐儿那,也没有。 急了的他喊了丫鬟,让人上上下下地找,倒是把流华郡主和怡玉县主给闹醒了,两人过来一听说小姑娘们丢了,怡玉县主差点就昏厥了过去。 厨房的厨娘来人说丢了一个火折子,守着角门的婆子过来报说角门开着,苏以峤立马带上了人,往外面跑去。 而顾琬和慧姐儿正欢乐地挖着土坑,准备烤香喷喷的番薯呢。 章节目录 025被惩罚 田的那边僻静的小山坡上,两灰扑扑的小女娃正努力地挖着坑,双手都沾满了土,黑黝黝的,可是却玩得很起劲,一点都不怕脏。 慧姐儿边挖便絮叨着:“把土挖深了,我去捡点东西过来烧。”顾琬专心致志地挖着,点头,足足挖了一臂长深,由于太累了,都流汗了,她把手上的泥糊了自个一脸。 等到慧姐儿来来回回捧了一大堆干叶子过来时,顾琬才发觉,她们没有带打火石啊。 “我们没带打火石,怎么烧?”顾琬一屁股坐在自个的小腿上,前功尽弃了,满脸不高兴。 慧姐儿嘿嘿一笑,从中腰带中掏了出来,顾琬眼睛一亮,先底下铺了一层叶子,再往上放了番薯,之后又铺上满满的叶子,点着了就烧起来了,发出霹雳拍啦的声响。 薄薄的浓烟飘散在空中,慧姐儿走到边上,见顾琬还傻愣着站那,上前扯她往后退了一步,“你傻站那儿干嘛呢,过来,小心熏到。” “哦,多谢。”顾琬道谢,慧姐儿嘟囔,“哼,我才不是关心你。” 此时的苏以峤,身手矫健地骑上马,勒紧了缰绳,后头跟着护卫,由许万带了另一队往镇上找,他则往田地那儿驰去。 烟渐渐消散了,慧姐儿率先冲上去,从边上捡了一根树枝,扒拉着烧成了灰的叶子,里面露出了黑乎乎的番薯,细细一闻,很是香甜。 顾琬也学着拿了树枝拨弄,咽了咽口水,闻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慧姐儿靠近轻轻用嘴去吹,顾琬也学着这么做,太用力了,把灰都吹到了自个的脸上,吸了进去,一下子就呛住了,她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慧姐儿快速闪开,一边咋呼地说:“你怎么这么笨?!” 她推顾琬边上去,挽起了大长袖,义气地说:“我来!” 顾琬静静地看着慧姐儿用手去拿番薯。番薯刚出锅,有点烫手,慧姐儿一抓,没抓稳,手倒是红了,顾琬上前抓住她的手,焦急地问:“疼不?” “没事儿,小事,你边去,别碍手碍脚的。”慧姐儿用嘴巴努了努边上,让顾琬站那去。 田地的主人肚子饿了,正想着要去挖点番薯就着陈米吃一顿,没曾想到了地里,好家伙!也不知是谁翻了地,快步上前查看,竟被挖走了好几个番薯,虽然不值钱,可也心疼,不能就这么咽下一口气! 于是,农民快速往回跑,喊了左邻右舍,全都扛上了锄头,没有锄头的扛上了长扫把,结伴寻贼。 这种事,农民自是不会上官府去告,上府衙,也是要钱的,官府也不会放在眼里。 苏以峤骑着马,左右张望,平日里温和平淡的脸色,竟然有些发白,他满脑子都是担心,生怕顾琬被坏人抓走了,吃苦了,或者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要知道,他一直都是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 每到一条小路,都有几个仆人结伴前去寻找,都无功而返。 慧姐儿和顾琬两人正一屁股坐在山坡上,得意的慧姐儿分了两份,差不多一样大小的,用手掰开厚黑的皮,露出了金灿灿的番薯,咬了一口,甜得人心滋滋的。 顾琬也吃上了,大口大口,夸奖的话都说不出来,实在是没空说话,太好吃了。 两人不一会,就把番薯给吃得个一干二净。 扔在地上的番薯皮,慧姐儿把皮都收起来,扔进刚才挖的坑里,然后又往里面重新填满了土,扫了边上的几片叶子,遮掩一番,做出没有人在这里烤过番薯的举动。 慧姐儿做完这件事后,拍了拍小肚皮,看了下周遭的环境,对着顾琬道:“走,我们再去那儿看看。” 她指的地方是前头的池塘,顾琬默不作声,跟着在后面走着。 苏以峤路上遇到了五六个农夫,肩头上都扛着农具,义愤填膺,本来他是没有心思管的,可是在骑马而过的时候,听到一农夫提起了地里被偷,他扯住了马,转头过去。 农夫见来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个贵人,本来大声嚷着,顿时不敢说话了。 苏以峤拱手问:“请问,你们说的田在哪里?”农夫们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说话,后头一人偷偷捅了下主人家。 主人家这才答:“就前头那个坡过了就是。”其实这里离庄子还是挺近的,只是岔路有点多。 苏以峤示意奴仆给他们赏钱,快速骑马过去,到了田地看一小戳的地儿有点糟,想着估摸有人挖了东西,观察下周围,小山坡很是惹眼,下了马,走上去。 没什么古怪的地方,只是树叶落得有点不自然,看来是有人经过,他绕着小山坡走了一圈,发觉一块地儿有点烫,他蹲下,伸手摸了下,上马往前方去。 顾琬跟着慧姐儿站在池塘边上,慧姐儿学过浮水,一点都不怕,直接坐在边上一块干的地儿,脚轻轻地踢踏着池塘内里的边沿。 她瞅了一眼发呆的顾琬,招手:“你过来呀。”顾琬有点怕池塘,她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被苏以峤抱着的时候就不怕,现在站在这,她腿有点软。 被慧姐儿一喊,她下意识地看过去,慧姐儿见她犹豫的神色,笑嘻嘻地说:“你不会不敢吧?” “谁,谁不敢了!?”顾琬闭上双眼,大步走了几步,一个踩空,在慧姐儿的惊叫声中,差点掉了下去,正好被赶来的苏以峤扯住了衣领。 苏以峤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脸色僵硬得发青。 顾琬呼出了一口气,还好,她伸出手拍了拍自个的胸脯,幸好没有掉下去,至于慧姐儿,立马站了起来,不敢说话。 苏以峤扫了慧姐儿一眼,不怒而威,拎起顾琬上马。慧姐儿愣着看跑远的两人,不高兴地跺脚,大吼:“你们等等我啊!” 话音刚落不久,奔来了一匹马,马上一十三岁左右的男子,浓眉大眼,咧开嘴,露出白牙齿,大声说:“慧姐儿,你又闯祸了?上来!” 慧姐儿一见他,笑着跑过去,搭着他的手,挣扎着要上高头大马,却被他给抱了上去,“坐稳了。” 来人是慧姐儿的义兄,也是将军的结义兄弟的儿子,正好过来看看怡玉县主,听说慧姐儿偷偷溜出去玩了,便过来找人,在路上遇到了苏以峤,两人也见过几面。 顾琬被苏以峤搂在怀里,屁股被放在马鞍上,膈应得慌,总觉得屁股好疼啊,她不由得嚷了出来,“疼,慢点儿。” 苏以峤紧闭着嘴巴,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回应她喊疼的声音,只快马加鞭往庄子那儿赶。 顾琬心都快要碎了,刚才差点掉进池塘里把她给吓坏了不说,现在觉得屁股疼,平日里百依百顺的苏以峤竟然连睬都不睬她一眼,任由着她喊疼。 更过分的事,进了庄子后,他抱着她下马后,直接把她扔后面了,大步走着,她本来走了那么多路就累了,小脚说不定已经起泡了,疼得很,可是他还那么狠心不回头看她。 她不敢说什么,毕竟私自跑那么远,她也有错,只是委屈巴巴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惹火了他。 下人们得知顾琬她们回来了,敢紧派人去告知了主子们和在外面搜寻的许万他们。 书房里,苏以峤坐在上头,顾琬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门口,不敢进去,只是探着头,瞅见他深邃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苏以峤的声音波澜不惊,就跟以往一样,“怎么还不进来?”顾琬听出了声音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她将信将疑地踏入了书房。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到了书房中央,离苏以峤有五步远,停了下来,试探性地瞅他,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怎么不过来?以前不都是喊着要我抱么?” 顾琬愣了一下,真的可以抱么?他不是在生气么? 苏以峤柔下了声音,“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没、没有!”顾琬猛摇头,好似说有会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观察了许久的顾琬,终于扫清了心里对苏以峤的任何不良好的猜测,嘟着小嘴巴,和往日撒娇时没有任何不同,小步走了上去,软软的胖手黑乎乎的,却也不顾一切地摸上了他的衣裳,留下了一个到此一游的印迹。 “抱我,峤哥哥!”顾琬喜滋滋地露出了希冀的目光。 苏以峤勾起了一抹冷艳绝美的笑容,是顾琬以往所不曾看到过的,他的声音更为低沉和轻柔了,好似棉花弹在了地上,“好,我,抱你。”她没听出他后面落音的字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捞过顾琬,放在怀里,顾琬眯起了满足的双眼,峤哥哥的怀抱好棒啊,也就是自己蠢,干嘛要跟着慧姐儿出去玩,小脚累惨了。 当她沉浸在甜蜜的怀抱里,压根没有发觉,苏以峤的脸立马黑了下来,下一刻,她的世界颠倒了。 顾琬被翻了一个身子,苏以峤的手掌,快速地落在了她的屁股上,啪啪就是十下,一下比一下重。 她第一下被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觉得疼的时候,眼泪止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峤哥哥,骗我!! 被打了以后的顾琬,并没有惩罚结束,直接被剥夺了坐在苏以峤怀里的资格,她被放在了墙角落里,苏以峤眼风冷得似冬天的风刀,声音像滴出冰一样,“站好了,半个时辰,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溜出去。” 顾琬抽抽噎噎地嘟囔着,“不敢了,不敢了,不站好不好,琬儿脚痛!”她真的痛。 “不许耍赖!”苏以峤呵斥她,“再耍赖,以后都不抱你了。” “琬儿,嗝,琬儿,听话。”顾琬忍着脚痛、屁股痛,抽抽搭搭地站在角落里,越发觉得自个可怜,抬眼偷偷看苏以峤,那眼神好似在控诉他: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嘤嘤嘤,峤哥哥真的好无情,一点都不关心她了,这次出去玩,她牺牲好大啊,再也不跟慧姐儿偷溜去玩了,她,她,她后悔了。 她拿着黑乎乎又露出五个窝窝的手掌擦着脸上的泪,哭得跟个花猫一样。 苏以峤不敢再去看顾琬,生怕一看,心就软了,这次一定要好好训她一顿。 章节目录 026闹变扭 顾琬站在墙角,脚底板跟针一样扎得她老疼了,她眼里水汪汪的,轻轻地瞄向了苏以峤,可是苏以峤却冷漠地扫了一眼,看了看水漏,说:“只过去了三刻。” 她有点想哭,觉得自己孤独又无助。可在苏以峤看来,她只不过是想让他心软,好放过她,这次可把他给吓坏了,他甚至想着,若是找不到她,他也会一直找下去,直到自己找不动为止。 她都不知道当时的他有多么的慌乱和绝望,差点动用了自己隐藏的力量,让官府派人去挨个农庄里面收藏,真是吓得他死过一回一样。 见她时不时动动左脚,又抬了抬右脚,知道她是累得很,他只是装作没有看到,现在若是再纵容着她,以后她就更为为所欲为了,他不能这么做。 顾琬觉得踩在脚上的袜子有点黏,好像凉凉的,不是一大片,是正中心的脚底,又觉得钻心地痛,可是她如今老实了,不敢说,生怕被他呵斥。 终于,时辰到了,这次的惩罚,不管是顾琬还是苏以峤,都备受煎熬。 苏以峤喊了站在门外的秦嬷嬷,让她进来抱着顾琬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替她沐浴一番,出去玩,疯得跟什么似的,回来也脏兮兮的。 秦嬷嬷上前,疼爱地抱起顾琬,顾琬很是老实,没有说话,低垂着头,很是不快,秦嬷嬷看到这样,是有点担心的。 抱起她的时候,她的目光扫过了顾琬站的地方,却发觉好似有一块小小的印迹,秦嬷嬷抱着顾琬,蹲了下去,是一块有点暗红的色块,她伸手摸了一下,还有点潮湿,拇指和食指揉搓了一番,拿到鼻子下一闻,一股子的腥味,“这,这” 苏以峤抬头,见秦嬷嬷的脸色微微变了,快步地把顾琬放在了八仙椅子上,抬起她的小脚,小绣鞋底也有同样的印迹,只是比地面上的还大。 “姑娘,你受伤了,怎么不说?!”秦嬷嬷心疼地问。 苏以峤愣愣地抬起了头,傻傻地看着呆坐的顾琬,反问了一句,“你说琬儿受伤了?” “是啊,受伤了,您看这脚底板。”秦嬷嬷不敢碰,对着站门口等着丫鬟吩咐:“快去请了郎中过来。” “幸好是在脚底,留疤了可就不好了。”秦嬷嬷有点担心,站这么久了,没有好好处理,怕是要留下疤痕了,更何况,刚才摸那血迹,快要干了,等会脱鞋子和袜子的时候,小姑娘肯定痛。 也是个倔强的,就是不说,秦嬷嬷暗自叹了口气,瞅了瞅苏以峤又看看坐在边上的顾琬。 苏以峤站了起来,快步上前,要过来看顾琬,顾琬转过头去,不理会苏以峤。 她可委屈了,她都说了她疼了,他还不理她,他一点都不疼她了,哼,她也不要他了,谁稀罕! 送给慧姐儿好了,这样的人,她才不要呢!她可以再找个新的,不要他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是眼泪为什么止不住地想要流出来呢?鼻子为什么这么算呢?心还有点疼呢? 你真是没出息,人家都不在乎你了,你还舍不得个什么劲儿!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位美俊郎,以后还会有更多美郎君在等着你,不要死心眼。 苏以峤见她不理她,想要伸手抱她,她似乎有了察觉,反而不顾与秦嬷嬷两步之遥的距离,宁愿忍受着自己有可能摔伤,也不要他抱。 秦嬷嬷用眼神示意苏以峤稍安勿躁,只要是有眼神的人,都可以看到公子对姑娘有多伤上心,只是姑娘现在到底是伤到了。 平日里娇滴滴的,如今被公子这么一严厉□□,多少转不过弯来,再加上,姑娘也确实受了些苦头,公子也过了些,只能先缓缓,暂且丢开了手去。 等会郎中看了,公子多少再殷勤赔几个不是,拿些姑娘稀罕的物件,逗一逗,姑娘人儿小,忘性也大,到时候就好了。 郎中紧赶慢赶地过来,手里拎着医药箱,一进门,见是才看过不久的顾琬,嘴里絮叨着说:“小娃娃最是要精心养着,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大户人家院落里到底是阴气重,特别是小女娃,你看,这长得多好看啊,怎么才多久没看一眼,弄成了这样?一看就是你们照顾的人不经心。” “可别哭坏了眼睛。”郎中的话虽然絮叨,可是对于本来就有点心生愧疚的顾琬来说,那就是最为贴心的话了,倒是来招惹得她眼眶不由自主又红了一圈。 苏以峤听着郎中这么说,也不反驳,反思着自己的过错,他却是没有让人看好她们,找到了没有多加安抚,没有仔细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受伤,就要罚她,他却是把自个担心的情绪撒到了这个小人儿的身上了。 都是他的不好,在她最为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一味地责罚她,看到了她的错处,却没有设身处地地去想想她为何要这样做? 琬儿,峤哥哥错了,你能原谅峤哥哥么? 郎中看着顾琬的脚底板,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能弄成这样?刚出血就要脱掉了,你看如今都快干了,等会撕下来,该有多痛啊,说不定连里面的肉都要撕开了。” “肉?撕开?”苏以峤苍白了脸色问。 郎中见他这样的情景,笑道:“公子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句话若是平日里说给他听,他自是没有什么想头,估摸淡淡地回一句:那就用力点撕。 可这事发生在顾琬身上,他就觉得心疼得很,更是责怪自己,恨不得他替了她痛上加痛才好。 郎中嘀咕着:“也不能用清水浸泡了,这样会烂掉,就更容易留疤了,只能硬撕了,这鞋子有点不太好扯,估摸要扯两次。” 两次!苏以峤蹙眉,也就是说琬儿要痛两次。 他担忧地看着顾琬,想要问郎中要点止疼的药让顾琬喝了,郎中似乎有所察觉,摇头道:“止疼的药还是没什么管用,毕竟是这么嫩肉的地儿,还不如不喝来得痛快。” 郎中落下这音后,对着秦嬷嬷说:“按着她的身子,等会痛起来,只怕直扭动,到时候就更不好撕扯了。” 苏以峤上前说,“我来抱她吧。” 顾琬听了,小声说:“不要!” 秦嬷嬷想劝一声,苏以峤依着她说:“好好,不要不要,依着你。” 顾琬一听他这么一说,又气又难受,她说疼的时候他不搭理她,她假装说不要的时候,他倒是听进去了。 秦嬷嬷到底多少懂点女孩儿的心,为了给顾琬点面子,也为了让苏以峤有个台阶下,跟苏以峤建议,“公子,要不这样,我按着姑娘的肩膀,您瞅着她的嘴巴,可别太疼咬到了舌头,就不美了。” 苏以峤颔首,“好。” 顾琬垂目,苏以峤的俊脸离她很近,若是平日里,自是高兴得很,可如今,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郎中看了秦嬷嬷一眼,道:“准备了。”三、二、一,郎中快准狠地脱下了绣花鞋,顾琬惊呼出声,痛得小身板都缩了起来,这还是隔着肉的。 等脱袜子的时候,只怕会更痛。 苏以峤听到她的痛呼,差点失去了理智,说出我们不脱了的混账糊涂话了。 郎中又对着秦嬷嬷使了眼色,秦嬷嬷朝苏以峤道:“公子,注意了。” 又是一下,好似听到了撕裂的细小声音,顾琬痛呼声并没有传出来,原来是苏以峤,正要用手去抵挡住顾琬的牙齿和舌头相互碰触,可是顾琬却不忍心,止住了,反而眼泪流了下来。 郎中用赶紧的布,上撒了药粉,止血,快手包扎好后,再三吩咐了不许吃辛辣食物,不许沾到冷水,这才开了药,不放心地离开。 秦嬷嬷要抱顾琬出去,苏以峤强行接了过去,也不顾顾琬心口不一地说:“不要你。” 苏以峤把顾琬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让秦嬷嬷去煎药,坐在顾琬的床边,就这么守着,即使顾琬不理他,他也不走,眼光顺着她的轮廓,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地勾勒着。 章节目录 027原谅他 顾琬侧着身子,不想看到苏以峤,赌气堵着就睡着了。 等到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苏以峤就靠在她的身边,凉风吹过,拂在他的身上,他一只手特意压在她的被角,生怕她冷到。 顾琬其实有点后悔了,她不应该那么任性,让峤哥哥担心她,她想要起身,把床角落里的小薄被子盖他身上,她轻手轻脚地起来,从另一边,每动一下都要看他一眼,生怕不小心弄醒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爬着,这样可以减低声响,到了床尾时,回头一看,苏以峤似乎动了一下,但又好像没有。 她揉了下眼睛,确定没有,这才放心地往回爬。她一手揪着被子,一手慢慢爬,其实很是费劲,可是她一心只想着把被子盖他身上。 当她轻轻摊开被子,从他的侧边,站起来,盖她身上后,又缓缓地坐下,钻进被子里,假装继续睡觉时,苏以峤早就醒了。 他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眼睛累了,趴一会,听到她的动静,本要起来,又想看看她会做什么,没有想到她竟然怕他着凉了。 等了一会,苏以峤才假装醒过来,他站起来,伸手要拉她的被子,顾琬转了过来,苏以峤伸出手掌,摸了下她的额头,小声哄,“峤哥哥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真的知道错了么?”顾琬奶声奶气地问。 苏以峤颔首,“真的知道错了。” 顾琬哼了一声,傲娇地抬了下巴,点了点他,扬眉问:“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你可别骗我,说知道错了,其实只是为了敷衍我,或者是看我生气,觉得麻烦,所以才这样对我。 “我不应该不信琬儿的话,更不应该不关心琬儿,只想着自己的情绪。”苏以峤回想了自个的处事方法,以往不会如此鲁莽,可遇到琬儿的事,他真的是被情绪给支配了,以至于乱了分寸。 顾琬眯了眼睛,露出了笑脸,“最最重要的,是峤哥哥一定要相信我。琬儿什么时候骗过峤哥哥么?” 苏以峤想了一会,确实没有,“没有,是峤哥哥的不是。” 顾琬嗯了一声,很是满足。 苏以峤握着她软绵绵的手,低声说:“那你以后也不能出去玩不跟我说一声,可吓着我了,连带着郡主也吓到了。” 顾琬想着当时出去玩的两人确实没有考虑到苏以峤和流华郡主的感受,也觉得自己错了,不由得低沉了声音,“嗯,是我错了,下次一定跟你们说,还要叫护卫陪着,我们都不生气了,好么?” “好,都不生气了。”苏以峤柔声应了。 顾琬伸出小拇指,举到了两人的中间,说:“那,拉钩!不许骗我。” 两人的小拇指,一大一小,勾上,摇晃了两下,苏以峤认真地许诺:“好,不骗你。” 苏以峤张开手臂,问:“要抱么?” “抱!”顾琬扑入了他的怀中,蹭了蹭,很是开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里面全是苏以峤熟悉的味道,她紧紧地搂了一下,甜滋滋地笑了,有峤哥哥在身边,真好。 苏以峤抱了她一会,想起她的脚还伤着,便说:“下次若是伤着了,一定要喊疼,你见到我可不能忍着,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顾琬揪着他的衣裳,“我一定会喊疼,喊到你也疼。” “好,喊到我也疼。”苏以峤揉了下她的脑袋,其实她不喊,他就这么看着,都觉得心疼得很。 与此同时,慧姐儿正被自个的义兄给揪着进垂花门,怡玉县主正半躺在床上,她都快要吓惨了,自个就这么一个闺女,可别弄丢了。 想想若是找不回来了,她该如何跟将军交待,如何跟父母长辈交待,她就是将军府里的罪人了。 慧姐儿垂着头,有点不甘心,不想进去,也生怕被一贯强悍的母亲责罚。 小丫鬟远远看着彭少爷揪着姑娘回来了,兴奋地撩起帘子,也不顾去接他们了,直接就往里面跑,边跑边嚷着:“姑娘回来了,县主,姑娘回来了。” 怡玉县主边上正坐着流华郡主,一听慧姐儿回来了,赶紧站起来,往门外迎去,见慧姐儿除了身上脏了点,没有任何的伤,也就舒了一口气,抓住慧姐儿的肩膀,沉声问:“琬儿呢?” 慧姐儿嘟囔着:“琬儿被俊美郎带走了。”流华郡主一听,连忙松了手,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又拜,连声叫了阿弥陀佛这才罢了。 彭清远跟流华郡主请安,流华郡主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健壮了不少,看来在军营里也是锻炼了,相公还说你以后会有出息。” 他憨憨地笑了几声,拱手谢道:“多谢定国将军的吉言。郡主可安好?” “好,能吃能睡,若不是慧姐儿弄的这场子事,会更好。”流华郡主嗔怪地说。她本来也以为是琬儿和慧姐儿一起合谋的,可是听说厨房丢了打火石,这种东西,顾琬怎么可能知道,那就是慧姐儿起的头了。 也真是的,都怪怡玉,想着到如今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慧姐儿说什么,她都信。 看来得好好教教了,否则长此以往下去,就怕禀性也给拖累得坏了,到时候给将军府惹出了麻烦,可该如何收场? 慧姐儿没有爵位继承,就算是有爵位的公主和皇子,又哪里能够随心所欲? 就连至高无上的皇帝,都被牵制着,何况是慧姐儿这种官宦家的姑娘,若不是出身在将军府,这玩剑弄马什么的,更是不许学的。 怡玉县主一听丫鬟说姑娘回来了,本来就是心病,一下子就去了六七分,立马坐了起来,要下来看看慧姐儿。 慧姐儿奔了进来,见母亲躺在床上,吓了一跳,上去就扑进了她的怀里,蹭了蹭,小声说:“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慧姐儿玩得好么?”怡玉县主想要说的话太多了,可是看到女儿平安回来,说几句重话的心都没有了,想着女儿回来就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慧姐儿笑着说:“娘,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厉害着呢。” 彭清远进来,离了五步远,给怡玉县主请安,怡玉县主笑着说:“你来了,可是巧了。” “义父让我过来看看义母,顺便看着慧姐儿,生怕她又顽皮,没想到,到底是晚了一步。”彭清远说明了来意。 怡玉县主颔首,“相公一切都好?” “将军很好。”彭清远没有再多说什么。 即使怡玉县主得到了相公一切都好的消息,也没有松下一口气,毕竟在军营里,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彭清远又说:“将军让我带了句话给义母和慧姐儿,说是慧姐儿如果犯了错,一定要重罚,他说您一定舍不得。” 慧姐儿一听,原本还在怡玉县主怀里闹腾的人,立马昂起了头,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