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怀王》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张仪送礼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禽兽不如,而要做一个货真价值的禽兽。”熊槐在淹死之前,心中留下一个强烈执念。 今天是他交往一个月女友的生日,和女友共进晚餐后,他将女友送回她家,本想趁机禽兽一番。 结果不知是女友太紧张还是交往时间太短的缘故,女友将他推开,骂了一句禽兽。 当时他脑袋一懵,以为女友不愿意,就给了自己巴掌,道歉后,在女友诧异的眼神中离去。 回家的路上听到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就前去救人。 结果,那个小女孩救上去了,他却没有上去。 临死前,熊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还是处男,这辈子真不值,如果有来生··· 迷迷糊糊中,熊槐听到有人轻唤。 “大王,你怎么了?” “大王?”熊槐听到声音,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一个一丝不挂的倾国倾城女子,坐在床上,正担忧的看着他。 只见她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似水凝珠,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肌肤白皙滑嫩,吹弹即破煞是可爱,蛮腰纤细,楚楚动人。 一只玉手摸着她的心口,遮住一半春光,一幅担心受怕的模样,格外惹人垂怜。 “大王,你刚刚吓死我了。”女子怕怕道。 “吓死你,难道我还没死?”熊槐一双贼眼直射那一半春光。 见到熊槐那直勾勾的眼神,女子从容的把手从心口移开,露出所有的春光,一双纤纤玉手放在熊槐的胳膊上,娇声道:“大王春秋鼎盛,为何出口不吉!” “你是谁?” “大王我是郑袖啊!” “郑袖?”熊槐满眼的疑惑,这个女人他不认识,这个名字他没有听过。 熊槐清晰的记得自己被淹死了,现在怎么会出现这里,不由伸出一只手勾住女子的下巴道:“难道我这是在做梦。” 女子一转眼珠,一双媚出水的眼睛半眯着,笑道:“大王你没有做梦,却在说梦话哩。” 猪蹄一路向下,翻山越岭,感受女子身体上传来的清晰触感,熊槐自己身体明显产生本能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做梦,他应该穿越了。 那么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他究竟是谁。 不,这个问题不重要,看着面前这个一丝不挂的绝色美人,他究竟是兽性大发禽兽一番呢,还是禽兽不如呢? 这个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于是··· 熊槐好似有了无穷的精力,天上的月亮都用云彩遮住自己,害怕的躲藏起来。 心满意足,郑袖昏睡过去后,一道声音在熊槐脑海中响起。 “嘀,恭喜宿主成功征服历史人物郑袖,获得十七点帝王值。请宿主再接再厉,在本系统的辅助下,成就千古一帝。” 熊槐眼前出现一个透明的屏幕。 熊槐:楚王 统率48,武力42,谋略46,政治53 帝王值:17 系统评价,还好有前任留下的深厚基础,否则你将没有一项属性超过30点。 “···”穿越必带金手指,熊槐都能接受穿越的事实,对系统的出现,并不意外,意外的只是自己的属性,见过废的,除了三国志里的刘禅以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废的君王,。 “系统,我是谁?” “宿主,恭喜你,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楚怀王了。” “楚怀王!”熊槐一怔,问道:“就是和屈原有基情的那个楚怀王?” “恭喜宿主,你答对了。” “···”熊槐愣了一愣,迟疑问道:“现在那一年?” “宿主,根据前任的记忆,现在是楚怀王十六年。” 楚怀王十六年? 作为一个业余专家,熊槐脑袋一片空白,想不起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可以赚到什么便宜。 “这是哪一年?” “宿主,根据前任的记忆,今天下午,你刚刚接见了从秦国来的使者张仪,秦国用商於之地六百里,请楚国和齐国绝交,前任高兴坏了,决定明天召开朝议,绝齐连秦。” “···” 哪怕只是历史小白,不,是历史业余专家,熊槐也知道这一件事。 这件事成就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张仪,简直巧舌如簧,骗死人不偿命,纵横家美名百世流芳。 另一个就是楚怀王,简直智商不在线,成为愚蠢的代名词,千古留名。 “不不不。”熊槐猛地摇摇头,驱赶脑海中的恐慌。 这是突然想起楚怀王的好基友,期待地问道:“系统,屈原现在在哪,还没有流放吧,《离骚》还没有写吧。” “宿主,根据前任的记忆,屈原还没有流放,依然在郢都内,担任三闾大夫一职。” “奥,那我就放心了。”熊槐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遗憾,宿主你放心的太早,那首流传千古的《离骚》,屈原已经写了大半年了,流传极广,前任听到后,将屈原从左徒的官职上贬到了三闾大夫。” “···”熊槐的心都凉了。 这个开局不太好,不过还好,最起码张仪那混蛋还没有回到秦国,楚国还没有正式宣布绝齐连秦。 最起码熊槐明天是死活不同意绝齐连秦的。 想到这,熊槐向系统问道:“系统,你有什么功能?” “本系统身为帝王系统,自然以培养帝王为最终目的,将会竭尽全力将宿主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帝王。” “怎么培养,抽奖还是召唤?”熊槐喜道。 “这个,应该勉强算召唤吧,宿主可以通过消耗三百点帝王值,随机吸引一位历史人物注意,前来投靠宿主。但是君择臣臣亦择君,要想收服历史人物,还需要宿主自己出面招揽,系统只会提升招揽成功率。” “宿主还可以指定一项属性,召唤一个名师,进行梦境讲课。每次进入梦境讲课,都需要消耗一个帝王值,时间为现实中的一个小时,梦境讲课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因为宿主本身年纪只有二十二岁,而穿越的身体却是四十二岁,为了补偿宿主,宿主可以通过帝王值兑换寿命,每一百点帝王值兑换一年,总共可以兑换二十年寿命。” 熊槐听系统这一说,发现无论是吸引其他人还是上课还是最重要的买命,都需要消耗帝王值,不解问道:“系统,这个帝王值怎么获得?” “帝王值获得方式有两种,其一是完成历史任务,其二是征服。历史任务系统会随机发布,宿主完成奖励帝王值,失败扣除帝王值。宿主每次征服一个历史人物,奖励该历史人物属性之和十分之一的数量为帝王值。” “如何征服历史人物?”熊槐想到了刚刚征服的郑袖,顿时心中一寒,打了一个冷颤,难道这是禽兽系统,这一刻熊槐想到了满朝文武······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满朝恭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只要历史人物臣服即可。而且要想成为历史人物,四项属性中必须要有一项属性值超过六十,比如郑袖。” “我能查看郑袖的属性吗?”熊槐看了一眼慵懒的郑袖睡姿,问道。 “可以。宿主可以随时查看已经臣服的历史人物。也可以对其他未被宿主征服的人进行鉴定,鉴定需要消耗被鉴定者总属性值十分之一的帝王值。” 熊槐再次看向郑袖,果然郑袖的身侧出现一排文字。 郑袖:楚王夫人 统率23,武力11,谋略69,政治65 “···”熊槐默然,郑袖的谋略政治属性远远超过他。 “系统,会不会弄错了?郑袖的谋略和政治为什么会这么高。” “宿主,你以为一个独霸楚王的女人,会很单纯?” “···”熊槐无言以对。 “宿主,为了避免露出马脚,系统现在开始以梦境的形式传输前任记忆,请宿主即刻准备接受。” 熊槐立即躺好,准备接受记忆。 “大王,令尹昭阳以及诸位大臣已经等候多时,请问大王今日是否前去议事。” 熊槐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被叫醒,一眼望见昨夜风流无数的郑袖,得到前任的记忆,顿时感觉郑袖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顿时看呆了。 察觉到熊槐的异样,郑袖妩媚的一笑,楚王后宫佳丽无数,但真正得宠的,只有她一人。 如今楚王寡人有疾,她自然要满足楚王,想到这,郑袖开口对外面的宦官道:“大王有恙,今日不朝,明日再议。” 这种事郑袖已经不是第一遇到,说的极为顺口。 “慢。”熊槐突然开口,此时他已经记起今天即将要商议的主题,那就是跟齐国绝交和秦国结盟的问题,这件事可是楚国的头等大事,也是关系他千古名气的大事,熊槐一刻也不想拖。 通盘楚怀王一生,除了误信张仪,以及驱逐屈原这两件事,其他的问题都不大。 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送上门让秦国绑架,基本上富贵一生。 作为后来者,熊槐可是有追求的人,即便是做不了楚始皇,那也不要遗臭万年。 何况还有系统。 “请令尹以及诸位大臣稍候,寡人就来。” “唯。”门外的宦官应到,随后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有大变小,消失在远处。 郑袖见楚王当场打脸,也不反驳或者撒娇,反而立即起身向外唤道:“来人,速速伺候大王更衣。” 这就是郑袖的争宠手段,那就是绝不违背楚王的意志,哪怕楚王抛弃她,移情别恋宠爱另一个女子,她也从不在明面上违背楚王。 昔日,魏国送给楚王一个绝世佳人,楚王喜欢的不得了,对魏女的宠爱程度超过了郑袖,结果郑袖表面上不生气不争宠,对魏女的照顾,面面俱到,对她比对自己还好,成功的在楚王和魏女那里树立起形象。 结果等楚王和魏女放下戒心,她利用楚王和魏女的信任,仅凭一句话,不仅成功夺回楚王的宠爱,还把魏女的鼻子削掉。 在郑袖的服侍下,熊槐穿好衣服,在数位宦官的引路下,来到议事的大殿,以令尹昭阳为首的楚国重臣,已经在大殿中等候多时。 大殿恢弘而大气,熊槐根据记忆,走到大殿的正上方,跪坐下。 “拜见大王。”众人行礼道。 随着群臣行礼,熊槐耳中出现一连串系统提示声。 “嘀,恭喜宿主成功征服历史人物昭阳,获得三十五点帝王值。” “嘀,恭喜宿主成功征服历史人物景鲤,获得二十六点帝王值。” “嘀,恭喜宿主成功征服历史人物屈匄,获得二十七点帝王值。” ··· 一连出现十几声,熊槐总共征服十二位历史人物,收获帝王值三百三十一点。 令熊槐最惊讶的是,从屈原身上获得的帝王值居然不是最高的,还有一个人比屈原更牛逼,那就是站在最前面的昭阳。 昭阳:楚国令尹 统率97,武力70,谋略92,政治93 系统评价:如果不是年老体弱,他还会更厉害。 特意看了昭阳一眼,熊槐感到楚国也不是没有人才吗! “免礼。” “谢大王。” 等大臣们全都跪坐好,熊槐直接抛出今天的主要议题,“众位爱卿,昨日秦国使者张仪来访,愿意以商於之地六百里,换取我们楚国与齐国绝交,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虽然熊槐心中有一万个不答应,但是这件事作为当前楚国最重要的大事,还是要拿出来和群臣商议,不能自己一言而决。 另外即便是有前任的记忆,熊槐也想把这问题抛出来,看看楚国的大臣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试探一下楚国群臣的水准,究竟有多少人目光长远。 听到楚王的问题,以昭阳为首的大臣,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其实在张仪面见楚王之前,已经将楚国的重臣们疏通不少,对症下药,将他们说服。同时,昨日张仪以六百里地,以及赠送秦国美人给楚王做妾的代价,换来楚王的龙颜大悦的消息,也在张仪离开楚宫后传遍郢都。 既然楚王有意,而且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样吧。 然后,殿中的大臣整齐的直起身体,向楚王一拜,齐声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损分毫,而获得商於之地六百里。为大王贺,为楚国贺。” 熊槐被大家如同排练好整齐一致的动作和声音吓了一跳,见大伙全都同意与齐国绝交,投入秦国的怀抱,顿时心中充满沮丧。 自从秦国商鞅变法之后,日渐强大起来,成为战国七雄中的超级大国。 为了限制日益强大的秦国,五年前,在公孙衍的周旋下,六国合纵,一同进攻秦国,企图削弱秦国,结果秦国兵出函谷关,以少击多,大败合纵联军。 那一次的联军总指挥,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前任,害的楚国在各国面前丢尽颜面。 而另一个史上牛逼哄哄的赵武灵王,也是在一战以后,痛定思痛,认为赵国和秦国差距太大,赵王的王号名不副实,只会招人笑柄,于是把自己赵王的名号去了,回到赵君的位置。 昔日六国伐秦都失败了,即使有六国不团结的缘故,但是秦国的强大,也是可见一斑,已经远远不是一个国家能对抗的了。 熊槐心中哀悼,自己的臣子尽然一个有点眼光的都没有,难怪历史上前任以及诺大的一个楚国,居然会被一个张仪所骗。 章节目录 第三章 王佐陈轸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看了看众人的谋略值,除了一些明显偏科的武将,其他人的数值都不低。最起码谋略值超过九十的,就有好几个,人才济济,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出问题的严重性? 目光从长拜不起的大臣身上扫过,这些人都是目光短浅的家伙,熊槐遥遥头,暗想:“或许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还好本王来自后世,目光长远到未来两千年,开挂人生真爽。” 突然,熊槐看到两个坐在原地,一个人摇头,一个人沉思。 熊槐通过记忆得知,摇头的人是客卿陈轸,从秦国前来投靠的大臣。 至于另一个,就是成就楚怀王千古昏庸美名的屈原,加上成就楚怀王愚蠢的张仪,这就是熊槐成为楚王后,最担心遇到的两人。 张仪昨日已经被前任召见,现在屈原又碰上了。 松一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是崩溃。 “卧槽,屈原那首《离骚》已经写出来了,而且还流传极广。”熊槐惨然,脸色一变,不怀好意的瞪了屈原一眼。 《离骚》这一首楚辞,在后世就是显示楚怀王的昏庸,衬托屈原伟大的最好证据,牢牢的将楚怀王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屈原见楚王看来过来,本来以为楚王回心转意,要和他再续激情,正要起身说话,不想接下来就被楚王一瞪,不明所以,直接哑了,僵在原处。 见屈原呆在原处,熊槐嘴唇微微翕动,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于是忽视屈原,转头向陈轸问道:“寡人不发一卒,而且没有伤亡一名将士,就得到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认为这是一次外交上的重大胜利,朝中文武大臣都向寡人道贺,偏偏只有贤卿一人不道贺,这是为什么?” “大王,臣陈轸有话说。” 熊槐见陈轸一脸庄重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文武两侧中间,对自己行了一礼。 陈轸:楚国客卿 统率62,武力47,谋略95,政治93 熊槐点点头,楚国还是有人的,最起码陈轸就是一个一流的文臣。 然后在其他人差异的眼神中,陈轸镇定自若道:“因为我认为,大王不但得不到商於之地六百里,反而会招来祸患,所以臣才不敢随便向大王道贺。” 熊槐见陈轸出面反对,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家伙不错,目光长远,知道楚国得不到土地,张仪就是一个骗子。 至于另一个被自己瞪住的屈原,等等再续前缘。 不过,见楚国其他人全都不出所料地表情,面色古怪的看着陈轸,一幅准备看好戏的模样,不禁觉得奇怪。 难道我忘记什么,怎么大家全都认为陈轸会跳出来反对,全都打算看好戏的样子呢。 仔细一回忆,顿时记起,陈轸原本是秦国的大臣,就是因为和张仪争宠失败,才投入楚国怀抱的,如今张仪出使楚国,陈轸会怎么样? 熊槐心中愕然,难道这是为反对而反对,专门对人不对事。 “这是何故,陈卿为何会如此说?”熊槐面无表情问道。 陈轸回答:“大王,秦国之所以重视楚国,就是因为我们楚国有齐国这样的强大国家作盟友。如今秦国还没把地割给大王,大王就跟齐国断绝邦交,如此就会使楚国陷于孤立状态,秦国又怎会重视一个孤立无援的国家呢?何况如果先让秦国割让土地,楚国再来跟齐断绝邦交,秦国必不肯这样做;要是楚国先跟齐国断交,然后再向秦要求割让土地,那么必然遭到张仪欺骗而得不到土地。那时大王北与齐国断交,西与秦国生崐出怨仇,两国必定联合发兵夹攻。” 陈轸的分析鞭辟入里,深入浅出,令人深省。 熊槐深以为然的微微点头,楚国离秦国近,而齐国离秦国远。按照后世那个大名鼎鼎的远交近攻的策略,秦国要选择结盟国家,肯定会优先考虑齐国,而不是尽在咫尺的楚国。 当然,现在提出远交近攻的第一人,为楚国续命出馊主意的春申君黄歇,而熊槐身为历史业余专家,现在也不知道春申君出生了没有,但是想来即便已经出生,也还在吃奶之中吧。 反正秦国现在还没有这个策略,秦国未来脑袋犯抽,劳师远征齐国,还是发生了好几次的。 熊槐的眼中流入出极为赞赏的目光,屈原还没有说话,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但是陈轸的智慧已经相当厉害了,用三国演义的话说,这就是王佐之才。 熊槐欣喜问道:“那么依贤卿只见,我们楚国应该如何应对呢?” 陈轸答道:“为楚国算计,不如我们暗中与齐国仍旧修好而只表面上绝交,派人随张仪回去,如果真的割让给我们土地,再与齐国绝交也不晚。” “啥···”熊槐目瞪口呆的看着陈轸,你刚刚卓越的智商去哪了?难道刚刚费用用完,现在智商欠费中? 如果秦国已经把商於之地割让给我们楚国了,为何还要同齐国绝交。我们得到了地,然后不与齐国绝交,既能得到好处,还能好好的秀一秀楚国的智商,顺便嘲笑秦国的智商,这不是完美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和齐国绝交。 熊槐诧异的看了一眼陈轸,感情这位也同意和齐国绝交,只是担心秦国不讲信用,要求秦国先给地,然后楚国再与齐国绝交。 虽然这一先一后进行换位,但是最根本的绝齐连秦的思路还是没变。 熊槐眼睛中的亮采一暗,暗叹:“我大楚国这是怎么了,从外国引进的高级人才,目光同样短浅,只看眼前微末利益,而把长远的打算抛在一边,难道真的要我赤膊上阵!和这些大臣开撕?” “唉,也不知道我楚国春申君现在在哪,不知道断奶了没有,真是人才匮乏。” “不对,虽然春申君还不知道在哪,但是那个前任的基友屈原就在面前,后世对他的评价可是很高的,只叹前任不会用人,没用重用罢了。” 想到这,熊槐把目光转向刚刚被瞪了一眼的屈原,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屈原见楚王将目光看过来,略带期待的眼神,让他精神一振,顿时残血变满血,神采飞扬。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屈原进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身为一个具有强烈爱国主义情操的人,从小立志报效楚国的人,一个准备将自己奉献给楚国和楚王的人,身为一个对楚国的感情仅次于楚王的人,是时候出面打消楚王的顾虑,进行最后的决策了。 受到楚王鼓舞的屈原,走了出来。 屈原:楚国三闾大夫 统率65,武力59,谋略90,政治95 系统评价:千古名人,他的属性对得起他的名望 站到陈轸一旁,向熊槐一礼,起身道:“大王,平以为客卿所言乃是稳重之言,秦国乃是虎狼之国,张仪也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们的话决不可信。如果正如客卿所言,秦国只是假意要与我楚国结盟,而我们轻率的与齐国断交,必然同时得罪秦齐两国,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熊槐听到屈原的第一句话,就是同意陈轸的意见,顿时有种要骂人的冲动。 这就是我寄予厚望的万年好基友,这就是后世认为才气冲天的中国第一位浪漫主义诗人,这就是后世被认为才华横溢的屈原? 见楚王坐在上方,一时间陷入思想斗争中,屈原在此向前走了一步,大声道:“大王,切不可听信张仪一面之词。秦国要我们楚国和齐国绝交,可以,除非秦国先割地,以示秦国与楚国交好的诚意,否则绝齐一事绝无可能” 屈原说完再次向前一步,弯下腰,请楚王早下决定。 陈轸见屈原同意自己的建议,同样向前一步,和屈原并列站在一起,同时弯腰行礼。 “···”面对慷慨陈词的屈原,熊槐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连被后世认为最有才华的屈原都同意和齐国绝交,连楚国唯一一个引进的外国高级人才,两个被寄予厚望的人都同意和齐国绝交,这是说明和齐国绝交楚国上下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了吗? 令尹昭阳也觉得刚刚同意的似乎太过草率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屈原陈轸弯腰了一会儿,上官大夫见楚王脸色变化,隐隐有变卦的迹象,在见自己的死对头屈原一身正气的弯腰行礼,好像除了他屈原,其他楚国人就不爱楚国一般,其他楚国人就是酒囊饭袋一般。 心中有气,立即转为行动。 上大夫上官大夫站出来。 上官大夫:楚国上大夫 统率65,武力54,谋略81,政治82 向楚王道:“大王,臣对客卿和三闾大夫之言不敢苟同。先前,我们之所以要和齐国结盟,是因为秦国威胁太大,担心秦国对我们楚国进行报复,以血我们楚国带领五国联军围攻秦国的仇恨。” “现在秦国主动与我们楚国结盟,不仅不计较五年前我们楚国率领五国围攻函谷关的仇恨,而且还不计较去年我们和联合齐国夺取秦国重镇曲地、包围于中的仇恨,反而与我们楚国结盟。” “大王,齐国欺骗了我们楚国,如今秦国想要进攻齐国,这正是我们楚国的天赐良机,乘机与齐国绝交、跟秦国讲和,然后用客卿的话说,就是坐山观虎斗,坐观秦国和齐国大战,无论谁输谁赢,都是我们楚国的胜利。” 熊槐一见上官大夫站了出来,先是不喜,然后立即意识到自己是收到后世的影响,主观上同情屈原,先入为主,带着情绪看人。 再在内心将屈原评判一番,目光短浅,身在局中。 这样一想,再看上官大夫,果然顺眼不少。 只是等他一说,顿时目瞪口呆,合着按他意思,楚国应该连商於之地都可以不要,直接和秦国结盟得了。 强忍着用竹简往他头上砸的冲动,勉强听他说完,熊槐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原来这货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没有后世秦国一统天下的认识,熊槐差点就点头同意了。 只是一想到后世的过秦论以及六国论,熊槐心中发凉,六国之所以被灭,就是因为不团结,相互拖后腿的缘故。 要是今天楚国拖齐国的后腿,以后难免齐国要拖楚国的后腿。齐国还好,离秦国最远,秦国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到哪里去,但是楚国就在秦国边上,这可不得不防。 尤其是听上官大夫的说法,楚国去年还和秦国打了几战,夺取了秦国的曲地,包围了于中。听到提示,前任的记忆立即冒了出来,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战胜秦国的大将,就是在下面看戏的大将军屈匄。 屈匄:楚国大将军 统率88,武力91,谋略62,政治52 曲地和于中不熟,但是汉中熊槐还是很熟的,三国演义看来那么多,汉中可是连接蜀中和关中的重要通道。 巴蜀之富··· 等等,按照前任的记忆,现在的巴蜀还没有都江堰,还是一片不毛之地,根本就是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顺流而下,直接攻击楚国的腹地。 而楚国之所以和齐国结盟,就是因为四年前秦国攻占巴蜀后,对着楚国的汉中[注1]流口水,这对汉水长江下游的楚国威胁太大了。 一旦秦国攻占楚国的汉中地,就会对楚国形成势胜,连都城郢都都在秦国的打击范围之内。秦国顺流而下攻打楚国,简直不要太方便,而楚国逆流而上攻打秦国,简直就是恶梦难度。 对于这一情况前任有着清晰的认识,前任加入合纵攻秦前,曾经说了这么一段话:“我的国家,西边与秦国相接,秦国有夺取巴蜀,吞并汉中的野心,秦国贪狠暴戾如同虎狼,不可能和它友好。而韩、魏两国迫于秦国的威胁,又不能和他们深入地谋划合作,如果和他们深谋,恐怕他们反会投入秦国的怀抱。这样,计谋还没有付诸实行,楚国就会大祸临头。我自己考虑,单凭楚国来对抗秦国,未必能够取得胜利;与群臣的谋划,也没法依靠,我寝食不安,心神不定,如旗子飘荡不止,终无所托。” 所有秦国夺取巴蜀后,楚国惊恐之下,才在刚刚与齐国打了一仗的情况下,舔着脸,低声下气的去和齐国结盟,然后调转枪头,全力对付秦国。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请诛屈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现在则不一样了,去年楚国在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在齐国的帮助下,攻取了曲地,在一定的程度上,避免了汉中被包抄后路的危险。 现在汉中还有楚国的精兵十万把守,由久经战阵的将军昭鼠统领,只要秦国不从背后包抄,可以说已经固若金汤安枕无忧了。 如此一来,楚国就解决了心腹之患,和齐国的结盟的意愿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熊槐貌似已经把住下面这些人的心态了。 楚国自古以来就是大国,先是打败了齐国,如今又大败秦国,尾巴翘上天,已经完全不用在乎究竟是和齐国还是和秦国结盟,反正都是手下败将。 这时又有一人走了出来。 熊槐一看,是和郑袖关系很密切的下大夫薛尚,史书明确记载被张仪买通的人。 薛尚:楚国下大夫 统率53,武力28,谋略75,政治70 这货是在场的楚国重臣中属性总值最低的。 只见薛尚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大王,臣以为上大夫所言极是,齐国一向是背信弃义的国家,昔日六国伐秦,结果会师的只有五国,唯独齐国的军队迟迟不到,导致诸侯离心,伐秦一事功亏一篑。” “正如上大夫所言,如今我们和秦国的关系太过恶劣,秦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楚国和秦国屡次发生大战,全都在武关函谷关止步,未能削弱秦国分毫。正好秦国把目标对准了齐国,李代桃僵,让秦国教训一下齐国,正符合我们楚国的利益。” “微臣认为,和秦国结盟宜早不宜迟,宜速不宜缓。” 薛尚刚刚说完,屈原立即再拜道:“大王,臣以为下大夫所言不妥,齐国虽然背信弃义,但是在五国伐秦之时,却没有攻击五国的后路。而秦国就不一样,昔日秦国与魏国大战,秦国商鞅利用叙旧喝酒的机会,进行绑架劫盟,以极端卑劣的手段大败了魏国。 五年前,巴蜀两国请秦国调解纠纷,结果秦国却趁机灭了巴蜀两国。 如今秦国意欲与我们楚国结盟,谁知道这会不会是秦国的计谋,只是用结盟的手段,先让我们楚国与齐国绝交,等我们轻心大意后,大举进攻我们楚国的汉中地。” 屈原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性,通过谈判让对方掉以轻心,然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予以绝杀,这在之前的时候以及发生很多次了。 这种无耻的行径,最早出现在春秋早期,实施这就是曹刿。大名鼎鼎的曹刿论战,通过一鼓作气打败齐国后,遭遇接连失利,鲁国处在灭国的边缘。 无奈之下,曹刿通过鲁国与齐国结盟的机会,私藏一把匕首将齐桓公劫持,用刀顶着齐桓公的脖子,要求齐国归还鲁国的国土。 齐桓公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曹刿劫盟这一事情爆发后,瞬间引起天下一片哗然,突破了各国的道德下限。 接下来再次刷新各国三观的是商鞅,就是屈原所说的商鞅诈盟。 再往后的未来,似乎秦国尝到了劫盟的甜头,再接再厉,策划了一起举世震惊的绑架案,冒天下之大不韪,绑架了楚怀王,要求楚国割地赎人。 结果就是前任宁死不从,最后死在了秦国。 所以屈原说的秦国有诈的事,是极有可能的。 屈原接着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秦国占据关中,尽有地利,只需要精兵两万在函谷关闭关自守,我们六国之兵,就算有百万之师,也无法攻破函谷关进入秦国。秦国现在占有巴蜀南郑,后方稳固再无后患,对我们楚国来说这恰恰就是灾难。” “大王,正如两位大夫所说,如今我们楚国和秦国的关系太恶劣,而汉中对我们楚国太重要,我楚国不惜代价,与齐国结盟,全力固守汉中,就是为了避免秦国将关中汉中以及巴蜀地区连成一片。” “楚国近而齐国远,秦国一直在南郑地区聚集重兵,试图攻打我楚国的汉中,解除我们楚国对南郑巴蜀的危险。对于近在咫尺的秦国,不得不防。为了显示秦国的诚意,必须让秦国先割地,然后我们楚国才会和齐国断交。” 凡是屈原赞成的,上官大夫就反对,凡是屈原想要促成的,上官大夫就极力破坏。 见楚王对屈原的话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上官大夫再次开口道:“大王,三闾大夫的话,实在是危言耸听,如今将军昭鼠率领十万精兵把守汉中,汉中之地易守难攻,将军昭鼠久经战阵,试问天下,谁能飞跃重重障碍,攻破汉中。” “微臣以为三闾大夫之所以反对我们楚国连秦抗齐,全是因为昔日我楚国与齐国联盟是屈原一手促成的结果。如今时移事异,屈原依旧支持与齐国结盟对抗秦国,只是为了他一己之利,而弃楚国利益与不顾,这是对楚国的不忠对大王不义。” “大王,微臣冒死进言,请诛杀屈原。” 上官大夫说完,直接跪倒在地,大有一副楚王不同意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你···”屈原涨红着脖子,大怒,本来只是正常的朝政辩论,一转眼被上官大夫带偏,演变成人身攻击,欲他于死地。 熊槐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原本只是好好的讨论楚国与秦齐两国关系的问题,一下子就被上官大夫扯到屈原身上,要求诛杀屈原,好像歪楼了。 “大王,请诛杀屈原。”一阵整齐的呼喊,让熊槐诧异不已,此时除了昭阳屈匄昭雎陈轸四人,以及又惊又怒的屈原,场下的十二人,有七人要求诛杀屈原。 屈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引起众怒? 此时前任的记忆冒出一大串信息,熊槐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事还得从五国伐秦这件事说起,那就是五国伐秦失败后,前任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决定变法图强,恢复吴起在楚国的变法,结果此事只有屈原积极响应。 于是在前任的大力支持下,屈原在楚国开始进行变法运动,变法严重影响了楚国贵族的利益,大臣们不好对楚王做什么,只好视屈原为眼中钉,全面打击屈原,只要屈原有一点小错,也会在楚王面前说上足足三天。 耳根子一向很软的前任,在大臣们日以继夜的诋毁中伤下,开始疏远屈原,结果屈原就悲剧了,彻底被群臣孤立,两头不是人。 工尹昭雎见到屈原遭到围攻,立即站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六章 燕国灭亡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雎:楚国工尹 统率90,武力53,谋略94,政治91 这货的属性总值比屈原还高。 昭雎向楚王行礼,没有理会其他跪倒在地的人,不急不缓道:“大王,当世大国有三,我们楚国,东面的齐国,西面的秦国。如今秦国打败了三晋,赵魏韩三国与秦国结为同盟,共同对抗我们楚齐联盟。” “以秦国为首的联盟,接下来的攻击目标,不是强大的齐国,就是我们楚国。对于秦国来说,楚国近而齐国远,如果不是赵魏韩三国要求先对付齐国,恐怕四国联军已经杀到楚国边境。” “秦国要想攻打齐国,却因为我们楚国的关系,迟迟不能出兵。” “魏国积弱,赵国力孤,难以与强齐抗衡,秦国虎狼之国,想要远征齐国,却一直担心我们楚国,为了避免两线作战,才不得不与我们楚国讲和。” “臣以为齐国未败之前,秦国肯定会遵守盟约的。” 听到这里,熊槐突然想起战国七雄有七个国家,楚齐联盟,秦魏赵韩结盟,这只有六个国家,那么燕国现在哪去了? 一想到燕国,前任的记忆顿时跳了出来。 “我勒个去,燕国已经被齐国灭了。” 此时,熊槐脑海里终于将这几年的事情连成一串。 四年前,秦国采用客卿司马错的计划,大举进攻南方的巴蜀两国,将两国灭亡,设立了巴郡蜀郡汉中郡。 楚国有感巴郡蜀郡汉中郡,尤其是秦国南郑所在的汉中郡对楚国太危险,于是和齐国结盟,对抗秦国。 前年,秦国打败了赵国韩国,去年,秦国攻打魏国,夺取了魏国的曲地,在东部打开了缺口,向关东各国伸出了爪子。有感秦国威胁太大,齐国终于决定出兵帮助楚国攻击秦国。 于是齐楚联军在曲地大败秦军,楚国攻占了原属于魏国的曲地区,接着在齐国的怂恿下,大军西进,包围秦国的于中地区,企图进一步削弱秦国。 就在秦楚在于中大战的时候,齐国那边传来消息,齐国一边利用秦国攻打赵魏韩的机会,一边怂恿楚国大举进攻秦国,在秦楚赵魏韩无暇顾及齐国的情况下,趁机派大将匡章攻燕。 这个时候的燕国,已经混乱了长达数年之久,两年前燕王哙沽名钓誉,效仿尧舜把燕国国君的位置让给了丞相子之,自己做臣子,用整个燕国买禅让的名誉,弄得燕国一片混乱。燕王哙的太子和子之相互攻伐,燕国大乱。 齐国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终于抓住其他各国无力顾及的机会,出兵燕国。 齐国大军长驱直入,收到燕国的热烈欢迎,用孟子的话说,就是燕国箪食壶浆迎齐军。燕国臣民纷纷投降不抵抗,五十天不到,齐军攻破燕国都城蓟城,杀掉燕国乱政的君王哙以及子之。 本以为齐国要从新立下一位燕王,收获燕国的财宝土地以及好感,携大胜之威确定天下霸主的地位。 结果全天下的人全都下巴掉一地,全都被齐国的大手笔震晕,齐国没有另立燕王,反而全面占领了燕国,大有一口将燕国吞下的架势。 这一举动震惊了世人,此前从来没有一个大国吞并另一个大国的先例,各国对其他大国的惯例,都是只削弱不灭国,否则秦国早就被魏国灭了。 或许应该是齐宣王和匡章没有沟通好的缘故吧,匡章只想替齐国在燕国捞一把就走,压根就没有想到齐宣王胃口这么大,竟然想要一口吞下燕国。于是齐国的军队,在匡章的有意纵然下,如同鬼子进村,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了。 为此,燕国的人纷纷醒悟,一边向其他五国求援,一边在燕国之内到处串联,试图驱赶齐国,不想请神容易送神难,此时已经为时已晚回天乏力,全被齐国镇压下去。 齐国如此给力,一时间吓傻了其他五国,和齐国敌对且接壤的赵魏韩楚四国最先反应过来,一同在赵国邯郸会盟,赵魏韩三国在齐国的边境驻扎重兵,试图武力干涉,给齐国施加压力,企图让齐国立下一位燕王,从燕国撤军。 面对各国的威胁,尤其是实力比自己还强的盟友楚国的威胁,齐宣王害怕了。 为了这事齐宣王特意去请教孟子,没错,就是孔孟中的孟子。 结果孟子说了一段话:“我听说过只占有七十里地而能统一号令天下的例子,就是商王汤。没听说过拥有千里之广的国家而总是畏惧别人的···” 因为孟子前半段的话,给了齐宣王极大的启发,于是一时间信心爆满,拒绝其他国家的干涉,出兵和赵魏韩对峙,在燕国驻扎重兵,表示齐国有能力有信心吞并燕国。 这件事过后,齐楚的联盟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 齐楚关系的破裂,最倒霉的还是屈原,虽然和齐国结盟的事情,是楚国上下一致决定的,但是和齐国结盟的大臣,却是屈原。 因为这件事,几乎所有的大臣全都说屈原把楚国卖了,楚国遭到齐国的欺骗,因此负责内政外交的左徒屈原,被楚王调为三闾大夫,去管理楚国的王室贵族。 燕国那边的转机很快就出现了,被齐国从东北两面包围的赵国,见齐国铁了心要吞下燕国,赵武灵王想出一个办法,先是和秦国结交,缓和双方的关系,然后从韩国接回燕国的公子,力推公子职为燕王,这个公子职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燕昭王。 当然这时候公子职还只是一个燕国在韩国的人质,连燕王都不是。但是他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他的母亲是秦王的女儿,他是秦王的亲外甥。如此一来,秦国迅速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担心受怕者,变成了局中人。 秦王一见赵国要力挺自己的外甥做燕王,公子职哭着喊着叫外公,想要当孙子抱秦国的大腿。秦王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同时收获燕国的支持和打击齐国的嚣张气焰,立即举双手赞成,决定和赵魏韩三国结盟,出兵攻打齐国。 但是秦国要想出兵齐国,先要解决一个后患,那就是依然和齐国结盟的楚国,楚国不从前线撤军,秦国不敢出兵攻齐,免得被抄了后路。 此时楚国已经对齐国很不满,自己出兵和秦国硬拼,以一己之力抗下了秦国的压力,只得到一块曲地,而齐国轻松的吞下了燕国。 这收获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啊,楚国心中不平衡。 而且齐国吞下燕国后,实力一跃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论威胁程度,远远超过了秦国,赵魏韩楚宋越直面齐国庞大的压力,不得不想方设法削弱齐国。 齐国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吸引了天下的仇恨。 章节目录 第七章 为之奈何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在齐国攻下燕国的那一刻,楚国就陷入了被动,如果不是因为楚国和秦国处在敌对交战状态,前任楚怀王早就杀向齐国了,就像他父亲楚威王围攻齐宣王父亲齐威王一样。 一方面自己正在与另一个大国对峙,轻易不能脱身。另一方面自己的盟友实在是太厉害,只要秦楚不插手,仅凭赵魏韩的力量,难以支持燕国复国。 一旦齐国将燕国内部的反抗势力全部扫平,齐国的政权在燕国的土地上发挥效力,得到燕国的人力物力,十年之后,齐国再也没有那个国家能单独对抗。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秦国也不想再和楚国对持下去,想要出兵攻打齐国,张仪来到了楚国,开出商於之地六百里的代价,请求楚国和秦国讲和,和齐国断交,各国合力围攻齐国。 秦国的这一举动,立即与早就不想和秦国对持下去的楚国一拍即合,张仪没有多费口舌,就将楚国上下说服。 毕竟敌人的壮大是我的不幸,原本比我弱小的盟友,一下子就强大起来,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也是不能接受的。 昔日魏国强大,齐楚秦赵四国联合进攻魏国,终于把魏国打残。 之前秦国强大起来,六国会盟,共同讨伐秦国,只可惜齐国拖后腿了。 现在出现一个比秦国还要厉害的齐国,那么该怎么做,各国全都心照不宣,只是秦国和楚国还在对持,都不肯率先撤军,才僵持下来。 现在楚国情况很微妙,一方面和齐国是盟友,如果出兵攻齐,一来属于背信弃义,二来后面还有秦国虎视眈眈。如果继续与齐国结盟,已经快忍不下去五国联盟,极有可能率先攻打楚国,这个是更加不能接受的。 但是什么也不做,贸然和齐国绝交,其他国家见齐楚全都被孤立,身为盟主的秦国,先攻打楚国,还是先攻打齐国,这个赌局楚国赌不起。 如果楚国先与秦国求和,秦国态度不明不说,楚国身为胜利国,面子很重要。因为面子问题,齐威王称王一事,楚威王还出兵伐齐,魏国窜梭五国相王,结果楚怀王攻取魏国重镇襄陵,可见楚国对面子的重视。 好在赵武灵王的办法,立即给了秦国一万出兵齐国的理由,将秦国绑上战车,于是秦国顺着台阶,向楚国求和,代价就是商於之地六百里。 于是原本熊槐认为应不应该和齐国绝交的问题,到了群臣这里,就变成了秦国可不可以信赖的问题,会不会在楚国和齐国断交后,不给楚国地反而会偷袭楚国。 想通这一节,熊槐惊出一身冷汗,幸亏没有脑子一发热,根据后世的记忆,就直接拒绝了秦国的和谈。 要是楚国再和秦国对持下去,那就是妥妥的为齐国做嫁衣,一旦齐国强大,究竟是楚国先吃亏还是秦国先遭难,这结果不言而喻。谁让楚国地盘大,大到同时和秦国齐国接壤。 齐国乃是老牌强国,底蕴实力都比秦国强大,尤其是齐威王变法之后,实力更加强大,再吞并燕国,那就是吊打六国一统天下的节奏。 面对这样的齐国,就算秦国有函谷关守护,那也是心里发毛,不能不害怕,更何况是其他四个国家。 所以和齐国绝交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熊槐看了看还在争论的屈原和上官大夫,轻咳两声,打断道:“诸位爱卿,现在燕国怎么样了?” 昭阳闻言,起身道:“回大王,据在赵国的昭滑汇报,齐王不久前已经将肆意纵兵劫掠的主将匡章调回齐国,但是赵国势单力薄,魏国被削弱的厉害,赵魏联军依旧无法与齐国抗衡,赵王所立的燕公子职,一直滞留在赵国境内,无法突破齐军的防线,回到燕国。” 熊槐继续问道:“那么如果我们不与齐国断交,只是和秦国讲和,将前线的军队撤回来,你们认为秦国会因此进攻齐国吗?” “大王,秦王虽然已经老了,但是还不会那么糊涂,要是等他们把军队派出去和齐国交战,齐国向我们楚国求援,就算我们不出兵,他们也不会放心。”大将军屈匄笑道。 熊槐听到屈匄的笑声,轻笑两声,继续问道:“那么我们楚国不与齐国绝交,将柱国景翠的军队调往东方,驻扎在齐国边境,秦国会放心进攻齐国吗?” “可能会吧。”屈匄想了想,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大王,臣以为不可,国无信则衰。且不说秦国会不会攻打齐国,只要我们楚国将主力调往齐国边境,就是对齐国的挑衅,就是不宣而战,届时必将引起齐国大军前来对持,如此一来,就是我楚国与齐国相争,其他各国坐收渔翁之利。” 屈原听楚王说完,急忙劝阻。 昭阳亦道:“大王,三闾大夫所言极是,一旦不宣而战,那么背信弃义的国家就是我们楚国,这比我们楚国直接与齐国断交还要恶劣,事后,齐国无论有没有从燕国撤军,都会怨恨我们楚国。” 听到屈原和昭阳的劝阻,熊槐立即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诸位爱卿,如果我们楚国从前线撤军,并与齐国绝交,那么秦国会不会攻打齐国。” 众人齐声道:“回大王,肯定会的。” “那么秦国会不会把商於之地让给我们?” “会。” “不会。” 听到大臣再次分成两派,各持一词,进入争辩的模式,熊槐张了张嘴巴,好像又把问题拉到原处。 这个问题身为穿越者,在熊槐这里,已经不是问题,张仪这个骗子,可是让楚怀王被嘲笑了两千多年。 每当熊槐想到这个,心中就恨不得杀了张仪。 “咳咳。”熊槐再次打断群臣的争议,道:“诸位爱卿,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是和齐国绝交,秦国要用商於之地来交换,换取我楚军从前线撤军。” “如果秦国将土地割让出来,自然一切皆休。但问题的关键是,秦国如果等我们和齐国绝交后,万一不给我们土地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今时往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面对楚王的询问,陈轸和屈原面带喜色,楚王明显已经偏向他们了。 还未等下大夫薛尚出来说话,大将军屈匄信心满满地高声喊道:“大王,既然我楚国能打败秦国一次,那么就能打败秦国第二次,秦国若是不给,末将请战,愿意带领楚军自己去取。” 几个月前屈匄他就带领齐楚联军好好的教训了秦国,想来几个月后,再次教训秦国一顿,自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咳咳咳咳。”昭阳猛地咳嗽数声,脸上流露出一股异样的潮红,站起来训斥屈匄一句,向熊槐行礼道:“大王,万万不可听信屈将军妄言,这是误国之言。” 屈匄的言论直把熊槐惊得心惊肉跳,历史上的楚国就是因为楚国要自己去拿商於之地,才会接连惨败,让楚国由盛转衰,沦为笑柄的。 听到昭阳的反驳,熊槐立即询问道:“令尹这是为何,之前我们不是已经打赢秦国了吗,为何现在不行了?” 在前任的记忆里,令尹昭阳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重臣,昔日从魏国手里夺回楚国重镇襄陵,战功显赫,对军事极为了解的名将。 昭阳答道:“大王,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去年我们楚国联合齐国,之所以能打败秦国,那是因为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秦国自五年前五国伐秦开始,先与五国大战,而后义渠偷袭秦国后方,秦国大军回师与义渠军队大战经年。打败义渠后,又接连与赵魏韩大战,劳师远征巴蜀两国,实在是疲惫之师。” “我楚军修养数年,以逸待劳,此为天时。秦军舍弃了函谷关,出关东向,攻取魏国曲地,这是抛弃地利。秦国虎狼之国,关东各国全都敌视,尤其是赵魏韩三国,恨之入骨,这就是人和。” “我扶危助困的仁义之师,以逸待劳攻打秦国疲敝不堪的残暴之军,自然能大获全胜。” 昭阳顿了顿,接着道:“现在则不然,齐国攻取燕国,灭国断祀,天下诸国惶恐,纷纷合纵抗齐,而我楚国正是齐国的盟友,也是诸国要打击的目标。” “要不是大王英明,第一时间与赵王魏王会盟,对齐国施加压力,逼迫齐国改立燕王,从燕国撤军。恐怕此时,秦赵韩魏诸国已经大军进逼,攻打我楚国了。” “如今因齐国之故,大势已不在楚国这边,一旦再次攻打秦国,齐国不必多说,原本明面暗中支持楚国的赵魏韩三国,尤其是极度敌视楚国的韩国,不仅不会给予楚军帮助,反而会转头帮助秦国,届时我楚军出战,必败无疑。” 昭阳说的头头是道,各国的态度一一指出,听得熊槐接连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难道历史上楚国和秦国的大战,就是这么失败的? “大王,末将出言不察,死罪死罪。”听到昭阳的分析,其他人全都点头,但是屈匄吓得面无血色,急忙长拜请罪。 “屈将军何罪之有,寡人怎么可能以言罪人。”熊槐笑道,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接着,熊槐在目光看向昭阳,询问道:“那么依令尹看来,我们楚国应该如何应对。” “大王,如今合纵抗齐乃是当务之急。时间拖得越久,齐国对燕国的掌控就越深入。一旦燕国百姓不再排斥齐国的统治,对于我们楚赵魏韩四国来说,就是一个灾难。因此无论秦国是否将商於之地让给我国,我们都要立即与秦国讲和,将军队从前线撤下来,免得引起赵魏两国的怨恨。” “而且大王,商於之地不仅对我们楚国来说很重要,是我们楚国的故地,但是对秦国来说,更加重要,不要说割让给我们楚国,哪怕我们楚国打败了秦国,秦国也会死守武关,不会将商洛之地让出。这其中缘由,客卿陈轸曾数次往返于秦楚之间,对商於之地异常熟悉,可以请客卿细说。” 陈轸原本就是秦国的大臣,当初奉命出使楚国的时候,就和昭阳勾搭上,他们两人可是有着十几年的交情了。 当陈轸离开秦国后,就是昭阳力邀陈轸来楚,推荐陈轸担任楚国的客卿。 陈轸闻言,向楚王和其他的重臣道:“大王,微臣之前之所以要求秦国先割地,就是因为商於之地对秦国太过於重要,认为秦国不会放弃的缘故。” “昔日微臣曾经数次作为秦国的使者出使楚国,也曾作为楚国的使者,出使秦国。每次往来秦楚之间,都是走的商於武关一带的商洛古道,所以对商於之地很熟悉。” “商於之地六百里,是一条交通要地,东面最靠近我们楚国的是於地,中间是秦国重地武关,武关之后是商地,合称商於之地六百里。” “武关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易守难攻。武关的东面於地群山重叠,道路崎岖,崖高谷深,狭窄难行。而武关的西面商地则不然,地处关中,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百姓富庶。” “昔日商君贪图商地的富庶,不惜用欺诈的手段打败魏国,将商地收为封地。而商地以西,就是秦国故土,从商地到咸阳,一片坦途,无关可守。” “一旦秦国将商於之地割给楚国,我们楚国军队从武关出商地,直达秦国重镇蓝田,只要攻下蓝田,大军就可以直扑秦都咸阳。” “大王,试想以商於之地对秦国的重要性,秦国会将商於之地割让给楚国吗?只要商於之地不再秦国的手上,秦国就是损失一半的地利,我们楚国和秦国之间将会攻守转变,秦国将会时刻面临我们楚国的威胁,对于秦国来说,这是不能忍受的。” 熊槐听完陈轸的叙说,这才知道商於之地对秦国的重要的性,秦国根本就不会割让出来。 “既然张仪无意割让商於之地,难道我们楚国拒绝秦国的和谈?”熊槐迟疑问道。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目标巴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万万不可,和谈一事乃大势所趋,切不可拒绝。 现在秦楚和谈已经刻不容缓,一旦继续僵持下去,赵魏两国迟迟等不到秦国的援军,很有可能会在和齐国的对持中采取守势,从而抽调兵力,与秦韩两国兵合一处,四国联合伐楚,用武力替秦国接近后顾之忧。” 这样一来楚国将会更加糟糕,昭阳立即劝阻熊槐道。 “令尹,依你之见,我楚国该如何应对,难道要受张仪的愚弄吗?”熊槐再也不敢小瞧手下的这帮大臣,自认哪怕两世为人,还得到了前任十几年的楚王经验,貌似和令尹昭阳比起来,还有那么一丝距离。 “大王,依微臣之见,与其要一个秦国不可能割让的商於之地,还不如要巴中之地。巴中之地与我楚国相邻,经巫郡逆流而上,大军从枳邑出发西进,只要攻下江州东面的阳关,之后就是一片坦途,占领江州,占据巴国全境,可以与秦国一争蜀中南郑。其中道理有六:” “其一,巴蜀两地和南郑一般,地处我楚国上游。我们楚国要想逆流而上,攻打这两个地方,实在是困难重重。但是从汉中以及巴蜀顺流而下,攻打我国腹地则很简单,秦国拥有巴蜀,实在是楚国的心腹之患。” “其二,巴中之地与商於之地不一样。商於之地对秦国太过重要,秦国是不可能割让出来的。而巴中之地则不然,巴中地偏民贫,乃是一个穷乡僻壤,秦得巴蜀,只是为了抢夺巴蜀立国以来积累的财富。” “其三,巴蜀乃是秦国新得之地,趁着巴蜀两国相争的机会,以调解纠纷的借口,灭亡了巴蜀两国。巴蜀两国由来已久,民心归附,自秦国灭巴蜀以来,两国遗民顺流而下投奔我楚国者,不在少数。因此只要我楚国现在攻打巴蜀,必能获得两国遗民的支持。” “其四,昔日秦国伐蜀主将乃是客卿司马错,而非秦相张仪。若我楚国可从张仪手中得到巴蜀之地,那么不可避免司马错会对张仪产生怨。只要我楚国得到巴中之地,可以让张仪司马错结怨,离间秦国将相关系。” “其五,若是我楚国要求巴国而秦国答应却不给,在巴国布下重兵防守,那么秦国就要同时防守巴国南郑武关三处,以防止我们楚国出兵。届时秦国必然兵力分散,没有多余的兵力出兵伐齐,只要我们楚国的军队在国内不动弹,不与秦国对持,那么就是秦国同时失信于我们楚赵魏韩四国,促使赵魏韩三国再次投靠我们楚国,我楚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合四国之兵,无论伐齐还是伐秦,都会获得天下的支持。” “其六,若得巴蜀,兼并汉中,我楚国再无后顾之忧。请大王明察。” 熊槐听到这里,向其他人问道:“诸位爱卿,不知令尹之策如何。” 其他人对视一下,全都长拜在地,“唯大王是从。” 熊槐点头道:“好,既然诸位爱卿无异议,那就这么决定了。来人,传张仪上殿” 熊槐不由感叹道:“有令尹在,我楚国无忧矣。” “咳咳。”昭阳咳嗽两声,脸色潮红道:“大王过奖了。” 不久,在楚国使者的接引下,张仪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仪入殿后,脚步不急不缓,从容有度,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来到大殿的中间,向楚王行礼道:“外臣张仪见过楚王。” “免礼。” 礼毕。 张仪气定神闲道:“今齐国残暴,肆虐燕国。昔日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燕,自召公至今,已有八百余年。燕王贤明,有上古尧舜之高尚品德,齐国却派兵将燕王杀害。杀燕王,夺燕国,灭燕国的血祭,凌辱君子,残害百姓,齐国的残暴,亘古未有。” “天下各国闻之,全都义愤填膺,要求齐国退出燕国,重新确立燕王,恢复燕国的宗庙祭祀。” “敝国国王最敬重的人莫过于大王了,我做臣子,也莫过于希望给大王你做臣子;敝国所最痛恨的国家莫过于齐国,而臣张仪最不愿侍奉的君主莫过于齐王。现在齐国罪大恶极,对秦王来说是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因此秦国才准备发兵征讨齐国,无奈贵国跟齐国缔结有军事攻守同盟,以致使秦王无法好好侍奉大王,同时也不能使臣张仪做大王的忠臣。” “如果能听从我的建议,与齐国废除盟约,断绝邦交,我可以向楚国献上商於地方的六百里土地,让秦国的美女来做侍奉您的妾婢。秦楚两国互通婚嫁,就能永远结为兄弟之邦。” 熊槐等张仪说完,向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大王,存亡续断,恢复召公的祭祀,这是顺天应人的好事,理应支持。”昭阳回答。 大司马景鲤接着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我楚国虽然与齐国是盟友,但也不能忍受齐国的此等天怒人怨的行径,必须与齐国绝交才是。” 工尹昭雎跟着道:“大王,我们楚国与齐国乃是盟友,不方便直接出兵替天行道,为了表示对秦燕赵魏韩五国的支持,秦国割让商於一事,臣以为可以作罢。免得其他诸国认为我们楚国贪图商於之地,而将盟友齐国出卖。” “工尹所言正是,大王,为大王着想,为楚国着想,商於之地不要也罢。”上官大夫附和道。 “···”熊槐刚刚还想着应该怎么推辞商於之地,究竟找谁来说,结果如同排练好的一般,昭阳四人一唱一和就搞定了。 一群好演员。 熊槐赞道。 张仪虽然早就知道楚国要和齐国绝交,但是以楚国的贪婪,连商於之地都不要,这是怎么回事,楚国想要什么? 张仪一时间陷入沉思之中。 熊槐见大臣们没有人出来说话,立即点头道:“既如此,我们楚国就与齐国绝交。” “大王,且慢。”此时陈轸站出来阻止。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绝交齐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卿,有何异议?”熊槐心如明镜,这是大家把恶心张仪的机会让给了他的死对头。 “回大王,微臣对绝齐一事并无异议。” “奥,你认为我们楚国应该接受商於之地吗?” “微臣同样也认为商於之地可以不要。” “那爱卿这是何故?” “回大王,微臣只是对秦国的用心表示怀疑。” “奥,爱卿请说。” 张仪一看是陈轸跳出来,心中立即知道正戏来了。昔日他为把陈轸排挤出秦国,数次在秦王面前造谣中伤,导致陈轸来到楚国,如今他到楚国来求和,陈轸肯定会大搞破坏的。 “张丞相,在下有一问,不知可否解惑。”陈轸向张仪问道。 “请客卿指点。” 陈轸问道:“我曾经听说,数年前巴国与蜀国相争,为此向秦国请求调解,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张仪一听陈轸提到巴蜀,心中生疑,难道楚国想要巴蜀之地。 昔日张仪和司马错在秦惠文王面前相争,因为巴蜀两国请求秦国干预,正好碰上韩国被楚国坑了,前来攻打秦国,秦王不知道是出兵巴蜀还是攻打韩国,于是让张仪和司马错辩论。 其结果是张仪在嘴巴上输给了司马错,秦王决定出兵巴蜀。 秦国攻打巴蜀的目的有三个,其一是得到禁暴平乱美德的名声,其二是获得巴蜀两国的财富,其三是顺流而下攻击楚国腹地。 如今前两个目的都达到了,第三个目的因为楚国死守汉中的原因,实现的机会已经遥遥无期。 巴蜀如今对秦国来说,作用不大,但是对楚国来说却是心腹之患。 想到这,张仪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陈轸接着道:“我还听说秦国派兵进入巴蜀以后,巴蜀两国就被秦国灭亡了。” 张仪闻言打断陈轸的话道:“客卿这话有误,我秦国出兵不假,但是巴蜀两国却不是秦国灭亡的。” “昔日巴蜀两国相争,相持不下,民不聊生,听闻秦王贤明,同时向秦国求援,请求调解。可惜秦王道德不及文王,巴蜀两国使者到了秦国后,见到秦国盛况,不思羞愧,反而指责对方有错,要求秦国评判。” “应巴蜀之请,我秦国军队进入巴蜀,平息了巴蜀两国的纷争。事后,巴蜀两国思慕秦国的仁义恩德,有感秦王贤明道德,自请为候,要求并入秦国。” “我秦国岂是贪恋土地的国家,于是拒绝了两国的要求。巴蜀再三请求,我王依然不许。最后巴王因为得不到秦王的恩泽成为一个伟大的秦国人而羞愧自杀,为了避免蜀王殉难,秦王才同意了蜀王的请求,以蜀王为蜀候,将巴蜀并入秦国,让巴蜀化外之民,也能沐浴在秦王的恩泽之下。” 熊槐听得目瞪口呆,难怪张仪是纵横家,而前任就是智商余额不足的蠢货,这张嘴也太能说了,不服不行。 秦国大兵压境,巴蜀两国主力全灭,面对秦国的兵锋,巴王宁死不降,结果巴王死了,蜀王胆小,可耻的投降了,结果被封为蜀候,成为秦国的标杆,变成秦王仁义道德的象征。 难道秦王道德高尚到其他国家的大王哭着喊着做小弟,不,是连小弟都不算的仆从的地步了。 如果真是这样,其他各国还会围攻秦国么! 陈轸笑道:“大王,存亡续断,上应天道下对人伦,如今巴国的祭祀已经断了数年,巴王之弟来我楚国也数年,日夜哀叹,望西流泪,感叹巴国先祖的血祭不存。” “既然巴国不是秦国所灭,那么我们愿意送巴王之弟回国,祭祀巴国的先祖。存亡续断,我们楚国也不会让秦国专美于前,想来秦王仁义,也不会阻止吧。” “···”熊槐愣了愣,暗道:“我楚国手里有巴王的弟弟吗?这事前任怎么没有印象,是他疏忽了吗?还是刚刚陈轸制造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熊槐还是转眼看向张仪,问道:“不知秦国以为如何。” 张仪见楚王问话,立即明白过来,楚国不要商於之地,原来是打算要巴国的地盘。 巴国的人力物力全都比不上蜀国,楚国控制巫郡,顺流而下成为一句空话。 再说,每次张仪听到巴蜀的消息,就想到了司马错,想到司马错,就心中有气,如果楚国拿去巴蜀,对他来说也是去了一块心病。 最后,最关键的是,他张仪只想让楚国和齐国断交,压根就没想过割地给楚国,无论楚国要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张仪此时对楚王行礼笑道:“如果巴国还有后裔健在,那实在是太好了。外臣可以许诺巴王之弟,许他以巴候之位。” 熊槐听张仪一说,立即明白,这就是张仪同意让出巴国。只要楚国的军队进入巴国,巴国顷刻间就会变成楚国的领土。 至于说法,刚刚张仪已经说了,这是巴候仰慕他楚王的仁义恩德,想要沐浴在楚王的荣光之下。 熊槐传令道。“既如此,传令,我楚国即刻起与齐国断交。立即派出使者前往齐国,向齐王说明楚国的的本意,另向各国通告,我楚国和齐国断交的消息。” “屈匄何在?” “末将在。” “令你即刻启程回到前线,率领一部分兵马,准备接应巴候回巴。” “末将听令。” “传令,柱国景翠,立即从秦国边境撤离,归国休整。” “传令,派使者进入秦国,和秦王商议巴候回国一事。” 听到楚王一系列的命令,将前线的军队全部撤下来,张仪立即行礼道:“楚王英明。” “大王英明。”其他群臣亦道。 至于楚国在楚汉中布置的十万重兵,以及秦国在秦汉中布置的重兵,双方都有默契的没有提,这种事提了也没有用,双方都不会相信对方。 秦国攻下楚国的汉中,那么楚国的江汉一带就全面暴露在秦国的兵锋之下。一旦楚国夺取秦国的南郑汉中,那么秦国的关中就会和巴蜀失去联系。 熊槐等了一会,见大臣都没有其他要上报,宣布退朝。 在其他人全都退出之后,昭阳慢吞吞的站起来,道:“来人,带我去见大王,我有事要对楚王说。”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齐国之辩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不一会儿,在楚宫的一座偏殿,熊槐见到了正在咳嗽的昭阳。 “见过大王。”昭阳见楚王走进来,立即起身行礼道。 “令尹免礼,请坐。”熊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然后等昭阳在位置上坐好,问道:“不知令尹此时找寡人,可有要事相商。” 昭阳坐在位置上道:“回大王,正是有事要禀报,不得不再次面见大王。” 熊槐今天可是见识到了昭阳的厉害,光是总属性力压群臣不说,谋略眼光全都高人一等,连大名鼎鼎的屈原都比不上。 当然这也是和如今屈原太年轻有关,如今的屈原不到三十岁,而昭阳已经行将就木,半截入土,姜还是老的辣。 “令尹有话请说。” “大王,那就是柱国景翠带领的楚国主力,老臣希望等秦国出兵后,立即调往齐宋鲁边界之处。”昭阳道。 “嗯?”熊槐微微一愣,刚刚昭阳可是说过,不能把军队调往齐国边界,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要把景翠所带的楚国主力,调往齐国边界,这不是造成齐楚的矛盾吗? 而且大将军屈匄要走一部分军队,名义上是送巴候回国,其实是准备要用武力攻取巴国的,必须要有楚国这个大后方的支持,免得遭遇不测,毕竟巴蜀之地太难走了。 熊槐疑惑问道:“令尹,这是为何?” “大王,当今天下,各国实力哪国最强。”昭阳反问道。 “应该是我们楚国吧!”熊槐说这话的时候,强忍住没有脸红,有了两世为人的强大心里素质,说个大话怎么了! 身为楚王,总不可能说楚国不如秦国吧,尤其是楚国刚刚打赢秦国的情况下。 “大王所言甚是,我们楚国地域广大,立国已久,人杰地灵,兵精粮足,屡败齐国,数攻秦国,自是天下第一强国。”昭阳点头道。 既然楚王都不清不楚地说了,他身为楚国令尹,自然要顺着楚王的话说,况且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深以为然。 “那么其次呢?”昭阳继续问道。 熊槐一怔,讪讪道:“如今齐国吞下燕国,无论人力财力,都应该是其他六国之冠,现在以齐国最强。” “大王,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应该是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逐步强大,关中之地,易守难攻,昔日我们六国攻秦,结果功败垂成,秦国强大,可见一斑。”熊槐若有所思道。 “正是如此,大王,秦国强大,且易守难攻。自从秦国打败魏国收回失地之后,本土再也没有受到攻击,只有秦国不断出关攻打其他各国,没有他国攻入关内,削弱秦国的。” “所以秦国这些年总是在不断的强大,而从来没有被削弱过。齐国虽强,然而我们楚国这二十年来,却被我们楚国打败了三次。秦国则不然,我们楚国要想打败秦国,要么攻破函谷关,要么攻破武关,要么经汉水入南郑,从南郑进攻。” “但是这三条路都困难重重,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而秦国攻打我们楚国则不然,兵出武关,过商於,入汉水,就可以直达我楚国腹地。要是汉中也落在秦国手中,那么秦国军队顺流而下,我们的郢都也在秦国的打击范围之内。” “所以说齐国对我们楚国的威胁,远远不上秦国对我们楚国威胁。我们攻打秦国困难重重,而秦国攻打楚国却很容易,这也是我们楚国实力比秦国强,却不能削弱秦国的原因。” “大王,如果齐国被秦燕赵魏韩五国大败,齐国还能守住燕国吗?” 昭阳说了一大串话,再次开口询问。 “恐怕不能,需要从燕国撤军。”熊槐摇头道。 “大王,如果齐国把燕国从肚子里吐出来,那么齐国实力如何?”昭阳继续问道。 “仅凭齐国之力,恐怕和秦国难分上下。而且如果齐国新败,恐怕还要逊色秦国一筹”熊槐答道。 “正是如此,一旦齐国战败从燕国撤军,那么我们楚国的首要敌人就重新变成了秦国。那时齐国就再次变成了我们的盟友,我们把景翠的军队调往宋鲁边界,就是为了等齐国战败,可以适时出兵救援齐国,对各国进行调停休战。”昭阳指出大军移防的目的。 熊槐恍然大悟,原来昭阳的意思还是连齐抗秦啊,但是一个强大到极点齐国不符合楚国的利益,因此要和齐国断交,以削弱齐国。 而一个被严重削弱的齐国,同样也不附和楚国的利益,关键时候还要救援齐国,已获得齐国的感激。 “令尹,要是我们楚国移兵道齐国边界,齐国误以为我们楚国背信弃义,认为这支军队是去攻打齐国的,而派出军队和我们对持,岂不是不能达到齐国全力与五国交战,尽可能的削弱齐国的目的。” “大王勿忧,老臣有办法,我们楚国齐国与越国相连,越国身处中原之外,一向与中原各国不相往来。只需要派出一位多智之士前往越国,说服越王出兵侵扰我楚国淮泗地区,那么我楚国主力出现在宋鲁齐三国边境,就有了可以解释的说法。” “而且越国出兵侵扰楚国,我楚国自顾不暇,无力外争,也可以使其他各国放下心来,全力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熊槐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越王勾践来,这个家伙也是一个狠角色,是春秋五霸中的最后一霸,越国好像也很给力啊,不由问道:“那么如何保证越国不会真的全力攻打楚国呢?万一假戏真做,越过举国攻楚怎么办?” “大王放心,越王昏庸,只要是我们派出的说客领军,那么只需给越国一点甜头,付出一点军旅费,就可以轻易满足越国。” “好,令尹以为谁可作为使者?” “回大王,昭滑可以。” “好,依令尹所言。” 顿了顿,熊槐突然问道:“令尹,要是齐国侥幸赢了五国联军呢?” “要是齐国赢了!”昭阳眯着眼睛,射出一道寒光道:“那就立即联合越国,说服宋国,集结楚越宋三国之力,进攻齐国南部,给秦燕五国争取时间,重新集结军队,到时八国联军攻齐,难道齐国还有侥幸的机会” “齐国胜五国,威震天下,越国与齐国多有龌龊,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齐国壮大。宋国弱小,却紧挨着齐国,对齐国的恐惧比赵国还要严重,肯定会在惊恐之下,主动和我们楚国联合,连楚伐齐的。” 熊槐点了点头,道:“令尹老成谋国,就依令尹之言。”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脍炙人口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阳离去后,熊槐看了看自己的帝王值,刚刚大臣行礼跪拜时,收获了331点帝王值,加上昨天从郑袖身上得到的17点,如今总共获得了348点帝王值。 幸福来的如此简单,熊槐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现在刚刚朝议结束,重臣离去,不能再次大规模召见还没有见面大臣,从他们身上获得大量帝王值。 而现在系统也没有触发历史任务,那么接下来从什么地方获取帝王值? 如同玩游戏会不自觉的刷金币刷积分一般,现在熊槐的强迫症犯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刷帝王值。 一想到帝王值,熊槐就想到了郑袖,顿时口干舌燥。 可惜昨天上半夜战况太过激烈,下半夜忙着接受前任的记忆,因为睡过头,连早饭都没有吃,一起来就与大臣商议朝政,接着和令尹昭阳商议了许久,此时已经饿的头晕脑胀。 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作为一个再穷不能穷嘴巴,再苦不能苦舌头的常人,有机会可以体验楚王的待遇,自然要大饱口福。 “传令,寡人要吃饭。” 这话一出口,一个尊贵高雅的楚王顿时变成了一个饥渴难耐的泥腿子。 战国的时候,吃饭的时间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是一天三餐,早中晚三餐。而在战国之时,只有两餐,大概早上九十点,开始吃早餐,下午四点左右吃晚饭。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到晚上,节约灯油的贫民,除了睡觉也没有可以进行的活动了。 一日两餐是贫民的标准,贵族不适用于这个标准,战国之时,贵族已经流行一日三餐,但是这是后的一日三餐和现在有区别,那就是依旧没有午餐,而是与当时相适应的夜宵。 当然其他时间吃点点心填填肚子之类的,不算正式吃饭。 作为负责楚王饮食的太官,虽然感到惊讶楚王的言辞,但是依然上前询问:“大王想吃什么?” 无论楚王有没有提前要求,太官都会自动预备一些楚王喜欢吃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询问,熊槐想了想,回忆前任的饮食习惯。 这一回忆,顿时傻眼了。 身为楚王,吃到嘴里的东西,自然是这个时代制作最精美的食物了。 但是楚王吃的食物,因为楚国位于南方的缘故,贵族主食以大米为主。至于菜品,有一个成语,叫做脍炙人口,这就是整个战国时代制作最精良的两种菜品。 其中脍指的是用刀切出来的细薄的肉片,和现在吃火锅不一样,战国的脍都是生吃的,沾点酱汁,直接入口。 脍以鱼肉居多,其他动物的细嫩部位也有,都是生吃的。 不要以为生鱼片是日本的特产,中国古代早已有之,但由于未经蒸煮,极易产生寄生虫和染病的缘故,未来逐渐被舍弃。 吃未经处理的生鱼片会导致体内长寄生虫的问题,早就引起古人的注意,三国时期华佗就曾经为陈登诊断这种病情。 但是,在战国时期,还没有这种认识,所谓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指的就是精细的主食以及细薄的肉片。 作为一个穿越来的普通人,熊槐一时难以接受,心中隐隐作呕。 脍炙人口中的炙,看这个字的火字底,就可以望文生义,就可以知道这是烧烤。 除此以外,次一等的菜品,就是生不能九鼎食,那么死就九鼎烹中的烹。这个说的就是贵族与平民吃的最多的东西------汤。 纯肉汤叫饍,蔬菜和肉混在一起得汤叫羹,贫民吃的一般是野菜汤。 除此以外的菜式,前任这个楚王还没有遇到,在君子远庖厨的战国,要么就是烤,要么就是煮。 想到这,熊槐的头开始隐隐作痛,难道这辈子就只能吃烧烤外加喝汤。 肚子传来雷鸣一般的巨响,熊槐想起了红烧肉、宫保鸡丁、剁椒鱼头、鱼香肉丝··· “要是我以前是一个厨子就好了···” 熊槐自嘲完,向负责楚王饮食的人道:“寡人现在没有食欲,拿一碗羹,再拿些饼饵过来吧,记得多拿一些。” 太官听得一愣,大王没有食欲,却要多拿一些饼饵,这是怎么回事? 大王究竟是有食欲呢,还是没有没有食欲,大王心思好复杂,得小心了。 饼饵这东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糕点,用大米等主食制成的糕点。一大早的,熊槐吃不下烧烤,同样作为纯肉汤的饍,也不习惯这时候喝,现在只用些糕点江湖救急。 看着楚王狼吞虎咽的将送过来的糕点吃完,太官松了一口气,楚王虽然没有食欲,但还是很有胃口,至于食欲和胃口的区别··· 熊槐将口中的最后一块糕点咽下,一口气将整碗羹全部喝下,压了压惊,暗暗感叹:“悲催,看来以后都得吃清汤火锅了,不过,这味道还真不赖。” 吃饱喝足,接下来就应该干正事。熊槐想了想,自己刚刚穿越过来,还是低调一点吧,胡乱干预楚国国政,只会闹笑话。 尤其是上午朝会的那一幕,果然不能想当然。 回忆前任的记忆,貌似前任几乎没有微服私访,饱经电视轰炸的熊槐,顿时又了极大兴趣,说不定外出走一段时间,可以一个人出去两三个人回来。 问题是前任的记忆除了楚宫,对其他地方全都不熟,需要一个向导,免得迷路了。 找向导,当然要找自己最熟悉的了。 “来人,传三闾大夫屈原来见寡人。” 不久,屈原一脸担心无奈激动的表情,跟在熊槐后面,在数个随从的跟随下,出了楚宫,随意走着。 屈原自从被群臣造谣中伤后,就和楚王的关系渐渐疏远,自打写下离骚后,和楚王的关系进一步疏远。 难得今日楚王召见,却是想要离开楚宫,到外面逛逛。 楚王的要求差点把屈原吓出心脏病来,屡劝无果之下,只好跟着熊槐出宫。 熊槐一出楚宫,就知道屈原为什么阻止他出宫了,因为人太多,太危险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初见端倪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郢都作为楚国的都城,地居江湖之会,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北联中原通衢,南凭长江天险,是中国战国时期南方的第一大城。 郢都城内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街道两边勾栏瓦肆,贩夫走卒,弹奏吆喝,不绝于耳,大街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好一派热闹气象。 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熊槐大为好奇,原来楚国的郢都这么繁荣。 “爱卿,你曾经去过齐国的临淄,临淄号称天下第一大城,不知比郢都如何。是否真如书中所说的那般,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 “大王,确实如此,齐国临淄自献公建城以来,已近八百年历史,时间久远,繁华异常。” “那么我们楚国的郢都和齐国的临淄相比,如何?”熊槐问道。 临淄的盛况令熊槐十分向往,只可惜那是人家齐国的都城,他身为楚王,要想到临淄去,除非证道成帝,否则很难想象。 屈原头颅微微扬起,神采奕奕,骄傲的道:“我们楚国现在的郢都虽然历史没有临淄的长,但是郢都的繁荣,丝毫不比临淄差。车毂击,民肩摩,市路相排突,号为朝衣鲜暮衣弊。” 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是:车轮撞击着车轮,人与人的肩膀互相摩擦,街道纵横排列,市面繁华,街上一天到晚都是如此人流不断,你早上穿的鲜丽的衣服出去,晚上回来都给挤坏了! 听到屈原的话,熊槐点点头,他自己深有感触,虽然没有一天就可以把新衣服挤坏那么夸张,但是人口稠密,还是很直观的感觉到。 车轮撞击着车轮,熊槐也注意到了,身边不时经过的马车,表明郢都富有的人也相当多。 路上的行人,穿着并不单一,颜色多种多样,丝麻绢罗材质不一。 最重要的是,从路上行人的脸色看,并没有露出菜色的人,显然楚国郢都的人,最起码衣食无忧,家给人足。 而后在闲逛中,熊槐发现奇怪的一幕,那就是街上有许多车马,全都向着一个地方赶去。 好奇之下,熊槐跟着马车之后,来到一座府邸。 那是屈府。 “爱卿,这是谁的府邸?”熊槐奇怪的问道。 看着屈府外面车辆一辆接一俩到来,宾客一位接一位进入府中,热闹非凡的样子,屈原叹了一口气道:“大王,这是大将军屈匄的府邸。” 熊槐在屈府之外好奇的观看起来,短短半个时辰,就有十几辆车到达屈匄府上,进去六十多人,出来了八十几人。 熊槐若有所思,对屈原道:“走吧,回宫。” 自楚国重臣离开楚宫后,郢都顿时一片沸腾。 大将军屈匄的府邸,顿时车马如龙,人流如潮。 屈匄接下了一个重任,那就是送巴王之弟回国。 巴国已经被秦国灭了,巴国离楚国极近,而离秦国极远。楚国对巴国攻伐,已经维持数代国君,尤其是现在的楚怀王即位以后,多次攻打巴国,夺取了巫山一片区域,设立了巫郡。只要秦国答应割巴国给楚国,那么楚国入主巴蜀,就会成为定局。 要是秦国不同意割让巴蜀,以当前巴蜀那些孤立无援的秦军,楚国凭借那些恨秦军入骨的巴蜀遗民,也可以在巴蜀迅速打开局面,剿灭巴国的秦国秦国军队,将巴国收入楚国的怀抱。 因此,这次攻略巴过的大战,楚国上下一致认为就是异常难行的武装游行,只要楚军翻山越岭,越过重重阻碍,就可以将巴国吞下,如果运气好,得巴望蜀,顺便将蜀国的地盘也吞下,那就更好了。 楚国的贵族,似乎已经见到一大票军功封地来袭,就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参加这次的盛宴了。 为此,郢都各大家族,纷纷携重礼拜访大将军屈匄,请求让他们的家族子弟,进入军中历练。 各大家族相互提携,礼尚往来,楚国已经进行数百年,全都默契的心照不宣。 对于这种事,屈匄身为屈式一族的武将代表,早已轻车熟路。 等喧嚣落下。 屈匄家臣张行抱着数捆竹简走进来,见屈匄面带喜色,恭贺道:“君上,大喜。” “今天一共来了多少家族。”屈匄问道。 “君上,今日以昭景屈三大家族为首,加上其他楚国郢都的贵族,一共来了四十多家。” “四十多家,这么说在郢都的大家族基本上都来了!”屈匄点点头,大家还是很热情的,对他护送巴王之弟的行动十分看好,表示了极大的支持。 要不然,就像上次,齐楚联军攻打秦国的时候,整个楚国境内,送族中子弟进入军中的历练的家族,加起来都不到二十家。 不想今天,得到消息后,光是郢都就来了四十多家。 “君上正是如此。”张行点头道。 “一共送来了多少贵族以及贵族子弟。”屈匄问道。 张行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拿着最上面的竹简递给屈匄道:“君上,总计一百六十七位贵族君子,其中不能继承爵位,只是白身的有九十三位,拥有继承权已经获得官职的人共七十四位。而已经继承爵位,有官职在身,请求随军参战的有三十七人。” 屈匄接过张行递过来的竹简,自己看了起来,看完后卷起竹简,将竹简放在自己身边。 张行说完,等了一会儿,再次拿出一个竹简,交给屈匄,道:“这些贵族君子,以昭景屈三姓为主,因为君上的缘故,其中以屈姓子弟最多,共三十七位,昭姓景姓以及其他公族弟子加在一起一共五十八位,其他各大家族加在一起,一共七十二位。” 屈匄把竹简看完,叹气道:“自从数年前大王连五国之兵攻秦不胜之后,意图恢复吴起在楚国进行的变法,获得左徒屈原的鼎力支持,试图变法图强。” “但是吴起贪而好色刻薄寡恩,变法暴虐,引得天怒人怨,连吴起变法都失败了,就凭他年纪轻轻不知深浅的屈原,能办成什么事。最后不仅自己搭了进去,还连带我们屈式,成为众矢之的,差点给他屈原陪葬。” “幸亏大王英明,迷途知返,将屈原疏远贬斥,否则楚国还得再经历一次大乱不可。”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私门之请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行微微一顿,摇头叹道:“君上,屈原有才不假,但是恃才傲物,不知深浅,意欲消弱封君贵族,恢复吴起之政。却不知他自己也是屈式贵族的一员,昔日他能从区区一介县丞,被大王看中,驺然被提拔到楚国左徒的位置上,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屈原有才?仅仅是因为他被大王看中?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屈式一族的族人,如果不是屈式一族在背后出力,他能走到左徒的位置上?。” “结果他屈原不仅不思报答屈式一族,反而还将吴起的封君子孙三世而收爵禄的这条政令,进行演变,变得更加刻薄,变成功臣二世而绝禄,一时间民怨沸腾,天下哗然。他自身也失去了屈式一族的支持,在齐国的问题上,遭到群臣的攻讦,由可以接替令尹之职的左徒,变成了三闾大夫,实在可惜可惜。” 张行这番话,屈匄深以为然,道:“如今令尹昭阳年老体弱,即将从令尹的位置上退下,按照楚国令尹选拔的原则,接替昭阳位置的人,不能是昭氏的人。接下来的令尹,不是我们屈式就是景氏。” “我们屈式将屈原推了上去,让他准备和昭氏一族下一代的昭雎昭滑竞争,结果他自毁前程,连带我们屈式也受难。不得以,我们屈式现在被迫再次屈从昭氏,把景氏的景鲤推了出来,让他和景氏的景翠相争,用来分裂打压景氏一族。” “只可惜我屈式已经接连数十年没有人出任令尹,屈原实在是可惜了。” 张行闻言笑道:“君上,屈式没有屈原,不是还是君上您吗?这次屈式子弟有这么多人随君上攻巴,不就是说明屈式已经将宝压在您身上了吗!而且这次君上攻取巴国,有巴蜀两国内应的支持,简直易如反掌。众多贵族子弟随军参战,君上不仅可以收获众多的人情,还可以就可以在楚国中获得莫大的声望。” “景氏之后的令尹位置,只要昭氏的昭雎昭鼠没有灭国之功,君上当仁不让,无人可以与君上一争。” 屈匄闻言,哈哈大笑。 回到楚宫时,已经华灯面目,白天在屈匄府邸看到的一幕,以及其后与屈原的问答,令熊槐久久不语。 当时他问屈原这是怎么回事,屈原思考了许久,结果答非所问,说了一句吴起变法的内容:“吴子变法,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壹楚国之俗。” 吴起变法的一条重要内容,就是罢免无能的人,裁撤无用的机关,废除多余的官吏,杜绝私人的请托,改变楚国的风俗。 熊槐对于吴起变法了解不多,但是吴起变法失败是肯定的。 既然吴起变法失败了,那么很明显,楚国依旧没有改变风俗,那么在大将军屈匄府邸看到的一幕,很显然就是私人请托。 而且大白天的召开瓜分大会,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反而习以为常,这种情况不得不令熊槐深思恐惧,风气已经败坏到这种程度,楚国还能伐秦攻齐,简直不可思议。 出了这样的事,熊槐无心再找郑袖叙旧,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系统,我要开启梦境讲课。” “宿主请选择教学内容,统率、武力、谋略、政治。” 熊槐想了想,首先将武力排除,身为楚王,如果轮到他亲自上阵,那么楚国已经离败亡不远了。 至于统率,同样排除在外,难道他还要御驾亲征? 对于楚王来说,谋略和政治很关键,无论是张仪一事,还是屈匄府外看到的一幕,对熊槐都有很大的刺激,让他的心中更倾向于谋略。 “进行谋略教学。” “梦境讲课系统即将启动···” 随着系统的声音,熊槐眼前出现一阵模糊,当他再次看清楚是,自己已经出现在一个一片竹林之中,手中出现多出一个竹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仙风道骨,手里同样拿着一个竹简,站在他的前方。 “敢问老丈尊姓大名?”熊槐恭敬的行礼道。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今天的老师,对待老师,熊槐是真心尊敬的。 那老者不为所动,看都没有看熊槐,将手中的竹简打开,道:“老朽吕尚,将会为大王讲解六韬,以提升大王的谋略。” 吕尚完全没有理会熊槐诧异的眼神,自顾自道:“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螭,非虎、非罴,兆得公侯。天遣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熊槐被吕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好有前任打下的基础,不然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仔细向吕尚看去,只见老者目光呆滞,双目无神,如同机械一般,一字一顿的读着手中的六韬。 熊槐好奇之下,将手掌放在吕尚眼前晃了晃,没有引起吕尚的半分回应。 “···”熊槐一呆,“我可能遇到一个假老师。” 一个小时后,熊槐睁开眼睛,大怒:“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梦境教学,就是慢慢的把书读一遍,然后一小时收费一个帝王值?” “宿主,本系统只负责教,关键还需要宿主自学,以及如何学以致用,这些都要靠宿主自己领悟。” “关键要靠我自学,那你还收费?” “一分钱一分货,宿主可以回忆一下教学内容。” 听到系统的提示,熊槐回忆了一下吕尚的讲课内容,顿时六韬的内容一一浮现在脑海里,就好像被印在脑海里一般。 “宿主如何,本系统不会只收费不办事的。” “···”熊槐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梦境讲课的方式,可以直接将书中的内容,储藏在宿主的大脑中。过目不忘,从此不再是梦想。因为宿主的大脑毕竟不是芯片,所以每天只能讲课一次,一次最多持续一小时,再多会对宿主的大脑造成影响。” 听到系统的解释,熊槐一怔,道:“系统,你应该不叫帝王系统,而应该叫学霸系统。” 系统:“···” 熊槐对系统的讲课方式很不满意,这种填鸭式讲课,虽然可以把内容写进自己的脑海中,可以随时回忆起来,但是现在他又不考试,光记住有什么用,得学以致用,能够进行实践才起作用。 心中郁闷之下,熊槐就再也睡不着,打算去散散心压压惊。 “大王。” 熊槐走出寝宫,立即有数个侍者过来伺候。 “不必跟随,寡人想一个人走走。” “唯。” 凭借前任的记忆,熊槐向楚宫中的花园走去,在晦涩的月光中,熊槐走在昏暗的灯光下,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叫,闻着泥土的清香,嗅着花草的芬芳,吸着清洁的空气,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在后宫中随意走着,突然,熊槐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琴音。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静夜《柏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么大晚上的,也不睡觉,谁在弹琴?” 熊槐疑惑,慢慢的向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向前没有走多远,琴声越加的清晰了。 虽然对音乐的了解极少,但是听着这琴音,熊槐顿时感觉弹琴的人造诣极高,哪怕没有用心倾听,也能感觉出琴声中所蕴含的欢快之情,能够引发他内心深处的共鸣。 原本因为屈匄和讲课问题,产生的沉闷心情,顿时消散了不少。 刚听到琴音时,熊槐是缓步前行,而能听清楚琴音后,熊槐顿时被琴音所吸引,一步数停,越陷越深,然后完全被琴音所吸引。 这一首琴曲初听时带着一股无忧无虑,勾起了熊槐儿时的记忆,无忧无虑的童年,懵懵懂懂的少年,是那么的美好,而又一去不再复返。 渐渐的曲子开始发生改变,流露出一股期待和担忧,接着担忧散去,琴音中满满的都是喜悦和憧憬。 可惜很快曲子的风格就发生大转变,喜悦尽去,只留下一股恐惧,恐惧之后是迷茫绝望,绝望中夹杂怨恨,怨恨中隐隐带着期翼,期翼中带着哀伤。 哀伤过后,只留下无尽的孤独。 熊槐能听懂那种孤独,虽然身边有人,但是自己却显得极为陌生,不知道是世界抛弃了自己,还是自己抛弃了世界,总之,身边虽然都是人,自己虽然认得,但再也不认识了。 熊槐最后只留一个念头,自己变了,世界同样变了。 熊槐从来没有想到,一手简单的琴曲,居然能弹奏的如此不简单,蕴含如此多的感情。他迫切的希望见一见这个内心同样孤独的人,和他产生心灵共鸣的人。 很快,熊槐就进入一座宫殿,这座宫殿很大,但是却一点也不奢华,反而很冷清。 宫殿的地上长满了青绿色的茂盛杂草,路上散落着许多落叶,显示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同样也很久没有人打扫,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和萧瑟。 而这诺大的宫殿外面,居然只有一个灯笼,和楚宫其他地方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也凸显出这座宫殿的阴森。 来到内殿,这里没有琳琅满目的蜡烛,有的只有一盏无力的油灯,放在琴边,照射出一个身材妙曼的背影。 此时弹琴的人,面对着一扇窗户,正陷入自己编织的世界里难以自拔,根本没有注意到熊槐走到他身后。 许久,琴音渐渐消散,那女子发出杜鹃啼血的哀鸣: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熊槐继承了前任的记忆,对诗经里面的诗还是很熟悉的,很快就回忆起这首诗的来历,这是诗经中的一篇哀怨诗《柏舟》,一首女子自伤遭遇诸多不幸,受制于小人,而又苦于无可诉说的怨诗。 熊槐听着女子轻柔的声音,言语中透露出无尽的哀鸣,以及她那数不尽的怨恨,顿时想起这个女子是谁。 她是魏王的女儿,几年前秦国打败魏国,逼迫魏国割地求和,张仪被秦王派到魏国做丞相,目的是为了让魏国侍奉秦国,结果遭到魏惠王的拒绝,秦国一怒之下,攻取了魏国的曲沃。 魏惠王惊恐,听从张仪的劝告,全面倒向秦国,结果却被张仪愚弄,花了十几座城,只换回被秦国夺取曲沃。于是魏惠王一怒之下,在其他五国的支持下驱逐的张仪,以倡导合纵的公孙衍为相。 秦国见魏国合纵谋秦,大怒之下出兵伐魏,魏国再次战败。 与此同时,齐楚两国爆发矛盾,刚刚即位的齐宣王不敌楚怀王,被楚国压过一头。 正在找盟友的魏惠王一眼看中的楚怀王,将他的十几岁的岁的女儿送给楚怀王,请求合纵抗秦。 楚怀王一见这从魏国来的美人,连郑袖都要逊色两分,顿时惊为天人,对他极度宠爱,超过原来宠爱的郑袖。 前任后来发现魏美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用手遮住鼻子,不知是什么原因,就去问郑袖。 结果郑袖支吾半天,才勉强道:“魏美人闻到大王身上有气味,觉得臭,捂住鼻子。” 前任一怒之下,立即对身边的侍从下令,要割去魏美人的鼻子,并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去见魏美人。一个被割去鼻子的丑八怪,也没有去见的必要。 因为当时还处在紧张的合纵运动中的缘故,前任也并没有处死魏美人。 熊槐不是前任,对于美人掩鼻的故事,早就耳熟能详,只是没想到这事发生在前任身上,故事的主角也变成自己。 魏美人的不幸遭遇,正如魏美人所唱: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一晃数年过去了,公孙衍组织的合纵,前任统领的五国联军,在秦国的大军面前不堪一击,合纵转瞬崩溃。 但是世事难料,几年后的今天,合纵运动再次兴起,只不过这次六国要对付的目标,不再是秦国,而是变成了齐国。 昔日的绝代佳人,如今也变成了一个深闺怨妇。 想到这,熊槐不由微微一叹,不禁感慨造化弄人,对魏美人深表怜悯。一个引起他内心共鸣的女子,居然是这么一个不幸的人,当然,没有这种遭遇,想来魏美人也弹不出感情这样丰富的琴音。 “谁?”魏美人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叹气,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惊恐的问道。 “是寡人。”熊槐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大王!” 魏美人听到熊槐的声音,立即确认这就是她朝思暮想即恨又爱的楚王,如今楚王再次出现在自己身后,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恍惚间魏美人突然记起自己的现状,立即紧张的直起身体,将油灯吹灭。 见魏美人突然将油灯吹灭,接着眼前一片黑暗,熊槐顿时急了,“美人,何故吹灯?” 魏美人闻言,嚎啕大哭。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心有怜惜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美人,你···” 熊槐不算迟钝,立即想明白了魏美人的心思,她是害怕,害怕楚王见到她现在的样子。 熊槐很难想象,一位天人之资的绝代美人,没有了鼻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至少前任四十年的生涯,从来没有见过没有鼻子的人,而自己短短二十年的生命,生活在只有坐牢和死刑的现代,更是闻所未闻,一个人突然失去了鼻子,会是怎么一种转态。 回忆起魏美人昔日的风华绝代,回忆起魏美人刚刚到达楚宫时的青春活力,回忆起魏美人昔日的一颦一笑,想起魏美人的现状,想起刚刚的琴声,想起刚刚魏美人的那首诗,顿时心中充满了怜惜。 既然魏美人不愿意见他,不愿意他见到她现在的样子,熊槐只好离去。但是前任留下的坑,也不能不填,否则于心难安,叹气道:“昔日寡人误听谗言,这是寡人的不是,美人好好保重,日后我再来见你。” “大王,你···”魏美人被熊槐的认错惊住。 身为魏王的女儿,自然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人,饱读诗书的她,自然知道自古以来,都是强调君权神授,身为一国之君,能够向其他人低头认错的,也就只有一个晋悼公,因为错怪魏绛的缘故,而向魏国的先祖魏绛认错。 除此以外,别说向女子认错,就是向贵族认错的很少。 现在这个时期,女子地位低下,根本没有人权可言,生杀予夺,全在人手。 如今一个一国之君向她一个女子道歉,这种待遇更古未有,魏美人对楚王的满腔怨气,顿时消散,转而全部集中在进谗言的小人郑袖身上。 “大王···” 魏美人哭的说不出话来,哭声悲凉,令熊槐难受的厉害,尤其是这一切都是前任造成的,得到前任的身体和记忆,自然也要背负起前任的责任。 只是如今是战国,连第一位精通外科的华佗,也要等数百年才能出世,他如何才能把魏美人的鼻子装回去。 鼻子被割去了,就再也装不回去了。 想到此处,熊槐自觉无颜再见魏美人,在魏美人的这座宫殿再也呆不下去,转身就要离去。 “砰” “铛” “哎呀!”熊槐捂着脸发出一声痛呼,刚刚他好像撞道墙。 在战国这个夜晚照明只能靠月关和灯光的年代,魏美人吹灭油灯后,熊槐瞬间变成了一个瞎子。 “大王,你怎么样了。”魏美人担心的问道。 “无妨,撞到墙了,没有受伤。”熊槐安慰道。 “大王不要动,妾身立即点灯。”魏美人闻言立即起身,向她放置火石的地方走去。 和熊槐的陌生不同,魏美人独自一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行动自如。 “不必了,寡人可以的。”熊槐逞强道。 虽然前任和熊槐都没有自己点过火,但是如今这个年代如何点火的,还是一清二楚的。 一块燧石制成的打火石,外加一块铁片,用击打撞击刮等方式,摩擦生火,十分麻烦。哪怕是一个熟练工,运气不好的情况下,轻易之间也不能把火点上。 熊槐在黑暗中站起来,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伸出双手放在胸前,一边摸索着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四步。 连续走了四五步,熊槐的双手依旧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前方空荡荡的。 突然,传来一阵快捷的脚步声,熊槐立即站立不动,免得和魏美人撞上,不想,一个人影出现在熊槐的感应中,直接向他的方向撞过来。 “寡人在前面。”熊槐出言提醒。 “什么?”就在魏美人疑惑间,她感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虽然立即停住脚步,但是由于惯性,还是免不了再次向前迈出一小步,撞进熊槐的怀里。 美人入怀,熊槐首先感到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迎面而来,接着魏美人的身体贴了上来。 出于本能,熊槐伸出一只手挽住魏美人的纤细的小腰,将魏美人抱在怀里,胸前传一股雄伟的触感,前任关于魏美人的记忆顿时浮现,倾国倾城貌美如仙,嗅着魏美人身上淡淡的幽香,熊槐沉醉道:“美人你依旧没有变,还是如此的芬香。” “不,大王,我已经变了,而大王你同样也变了,我们都变了。”魏美人抽泣道。 自打魏美人和熊槐说话以来,基本上就没有停止哭泣,听得熊槐心都碎了。前任关于魏美人的记忆全都冒了出来,全是昔日魏美人的欢声笑语,全是魏美人的娇美容颜,全是魏美人的倩丽身影。 “美人你变了,变得比以前高了,昔日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的头只能靠在我的胸口上,如今,美人你已经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了。”熊槐感受着怀里的佳人,道:“如今你长高了长大了。” “数年过去了,如今我也不在我了。”熊槐感慨万分,道:“但是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熊槐向着魏美人的吻去,结果只是吻道一条湿透的丝巾,味道有些咸还有些涩,这是痛苦的味道,不用多说,这条湿透丝巾肯定是被魏美人的泪水侵湿的,熊槐顿时心如刀割,想到昔日的绝代佳人,如今终日以泪洗面,心痛不已,满满的都是对郑袖狠毒的不满,满满的都是前任轻率冲动的不满。 将魏美人的鼻子割掉,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只要看看她深夜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宫殿中,还要把丝巾遮住自己的脸,就可见一斑。 不是被打击到极点,不是自卑到极点,不会做出如此的行为。 “大王,不要···”魏美人感到熊槐的头靠了过来,熊槐的嘴唇通过湿湿的丝巾印在她的脸上,立即将后仰,试图挣脱熊槐的怀抱。 感到魏美人的挣扎,熊槐霸气的将她抱紧,好像要将魏美人的身体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要用他温暖的怀抱,安扶魏美人受伤的心灵。 此刻,熊槐心中满满的都是怜惜。 “大王···” “美人···”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咫尺天涯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王后,就是这样,如今大王正在魏美人的宫殿中临幸魏美人。”一个宦官跪在楚怀王原配王后南后的面前,向南后禀报今夜的所发生的事情。 虽然熊槐让身边伺候的宦官不要跟着他,但是那些宦官哪敢真的不跟随他,要是楚王突然想起什么事,要交代人办事,结果没有人来听候吩咐,这是谁的错,不管是谁的错,但肯定不是楚王的错。 所以听到熊槐的吩咐后,伺候楚王的宦官们,全都远远的掉在楚王的后面,只要楚王已有风吹草动,就可以立即前去伺候。 身为一国之君,国内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子民,但国君也好天子也罢,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但是,称孤道寡的国君,从来都不会只是孤独的个人,如果哪一天,他真的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那么他离灭国也不远了。 结果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令所有人全都惊呆了,已经被割去鼻子变成丑八怪的魏美人,在吹灭油灯后,竟然再次被楚王临幸。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咸鱼也会翻身,死灰也会复燃。 所有的宦官全都惊呆了。 几年前天下人全都流传齐宣王娶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钟无艳为王后,顿时沦为笑柄,结果从此以后,齐宣王开始痛改前非奋发图强,现在齐国灭掉了燕国,齐王上演了一场是现实版的浪子回头。 和自荐枕席的钟无艳一比,魏美人虽然被割去的鼻子,但是最起码不是凹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顶、少发、皮肤烤漆(额头突出、眼睛下凹、没和人亲热过肚子却像怀了孕那样大、朝天鼻、喉结比男人还大、脑袋肥大、接近秃头、黑色皮肤)。 这是从齐国流传出来的钟无艳的外貌特征,虽然谁也没有见过,不知道真假,但是哪怕是将这个谣言打一半折扣然后在打一半折扣,钟无艳浮现在众人脑海中的形象,依旧还是一只怪兽,四十岁都没有嫁出去的钟无艳,齐宣王是如何对上眼的,如何下得了手。 难道和楚王一样,吹了灯都一样? 许多宦官内心推测出现这种事情的种种原因。 楚王刚刚心里所想的人,只是昔日天人模样的魏美人,魏美人如今的样子,楚王还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而齐王,很可能心里想的是他以前的宠妃,又或者钟无艳仅仅只是他齐王不再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的牌坊。 宦官们议论纷纷,难道我们的楚王也改变爱好了,要是真的改变喜好,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楚宫中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要自己割去鼻子。 要知道昔日楚灵王喜欢细腰的美人,结果楚宫可是出现许多饿死的女子的,号为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有人前来报告南后。 南后不仅是楚怀王的原配,同时也是太子的生母,昔日极受楚怀王的宠爱。同时南后的政治手段也不低,哪怕郑袖如何得宠,如何奸诈狠毒,却始终不能撼动南后在楚宫的地位。 “魏美人晚上经常弹琴吗?”和紧张的宦官不同,南后风轻云淡,十分镇定。 宦官回答:“回王后,从两年前开始,魏美人就经常弹琴,抱怨自己被小人所伤,人生坎坷。” “嗯,知道了,下去吧。”南后点了点头,吩咐宦官下去。 “诺”宦官告退。 南后地位稳固,太子就是自己儿子,而且昔日陷害魏美人的也不是她,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坐观郑袖反应。 而此时,郑袖宫中,一个宦官退了出来。 “啪。”一个精美的铜器被郑袖狠狠的砸在地上,原本艳若桃花的娇颜,流露出一丝怨毒。 很快,郑袖就收拢内心焦躁的情绪,冷笑不已:“好你个魏美人,就算我割去了你的鼻子,你还是有办法将大王勾引过去,只是明天大王醒来,见到你这个没有鼻子的丑八怪,会不会后悔临幸你,会不会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大怒之下一刀杀了你。” 伺候楚王这么多年,郑袖对楚王的性格极为了解,贪恋而好色,受不得欺骗。 第二天。 一个响亮的喷嚏和一串连续的咳嗽,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湫···” “咳咳···” 清晨,熊槐被冷醒,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脑袋出现一点眩晕,摸了摸额头,有些滚烫,好像感冒了。 锦衣玉食的楚怀王,可是从来没有睡在地上的经历,被地上的寒气一激,就寒气入体感冒了。 “为什么我会睡在地上。” 熊槐一回忆,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一切。 和前天晚上对郑袖只有欲望,进行无尽的索取不同,昨晚对魏美人,熊槐动了真情,只有无限的怜惜,柔情四射。 “对了魏美人呢?” 熊槐一转头,发现空大的宫殿中,只有自己一人躺在地上,魏美人早已不知所终,踪迹全无。 “美人,美人你在哪?” 殿中传来熊槐的大喊,却没有得到魏美人的任何回应。 “大王,不知有何吩咐?”几位宦官婢女听到熊槐的大喊声,立即进来跪在地上问道。 熊槐没有管跪在地上的宦官宫女,而是裹着一条被子,自顾自的着急的在宫殿内寻找魏美人的踪迹,来来回回将宫殿的房间找了三四次,终于确定魏美人已经不在宫殿里。 见楚王裹着一条被子,露出里面光秃秃的身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大王可是需要召见魏美人前来伺候。” 司宫(太监首领)李秋小心的走到熊槐身边问道。 听到李秋的提示,熊槐立即反应过来,身为楚王,他要找什么人,难道还用的着自己亲自去找? “不错,你知道魏美人去哪里了?” “回大王,今天一大早魏美人就离开这座宫殿,到楚宫其他地方去了。如果大王需要传唤魏美人,臣立即使人将魏美人唤来。” “好,速去。”熊槐急忙点头。 李秋见状,立即吩咐手下的宦官去将魏美人请回。 “咳咳···” 方才情急之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正处在感冒之中,如今一松懈,头晕感立即传道大脑,熊槐不由得身体一晃,有些站立不稳。 “大王,小心。” 众人的心思全都在楚王身上,楚王的一点风吹草动,立即引起众人担忧,李秋离熊槐最近,最先将熊槐扶住,其他紧接其后,纷纷向前扶住熊槐。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封君贵族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你怎么样了?”李秋紧张的问道。 楚王一旦有事,倒霉都是他们这些伺候人,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无妨,传太医。” 熊槐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魏美人的床上躺下,闻着床上满是魏美人的味道,再次想起魏美人,问:“魏美人可曾找到。” “···”前后只有几个呼吸时间,楚宫不小,也不知道魏美人在哪里,怎么会这么快。 当然这话李秋不会说,只是点头道:“大王,臣再派人去请魏美人。” “嗯,去吧。”熊槐点点头,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阵的急促的脚步声,在宫殿外停住。 李秋微微转头,就看见是自己刚刚派去找魏美人的宦官,只有他一个人在回来,在门口焦急的使眼色,而不见魏美人的身影。 趁着楚王闭目养神的机会,李秋来到门口。 “怎么回事,魏美人呢?大王急着要见她呢。” “回司宫,小臣已经找到魏美人了,但是魏美人听说大王召见后,无论小臣如何说,就是不愿意回来见大王。” “什么!”李秋先大吃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此时魏美人不愿意回来也情有可原,毕竟大白天的,她现在的样子可不方便见楚王。 此时楚王还在生病中,要是魏美人的样子吓坏楚王,那就不太好了。 但问题关键不是她方不方便,而是楚王急着要见她。 “怎么回事?魏美人回来了吗?” 熊槐听到外面有动静,急忙询问。 李秋走回床边,只得如实答道:“回大王,魏美人已经找到,只是她不愿意回来见大王。” 熊槐闻言一怔,随即明悟,魏美人不愿意见他的原因,这是自惭形秽。一个连深夜独自呆在自己宫殿中也要带上丝巾遮住脸的人,如何能轻易走出自己心中的阴影。 想起昨晚魏美人得知自己站在她身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不是欣喜,不是怨恨,不是抱怨,而是吹灯。 这··· 的确是强人所难。 “既然魏美人不愿意回来,那就算了。” 听到楚王松口,不再要求召见魏美人,李秋顿时松了一口气。 “寡人见此处太过孤寂,着人前来伺候魏美人。”熊槐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昨夜刚到这座宫殿的时候,宫殿的冷清和孤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再想起魏美人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么大的宫殿里,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心中久久难安。 “唯。”李秋应道,而后询问:“大王,不知以何种规格安排魏美人?” 战国时期诸侯的后宫大多采用周朝的制度,立一后三夫人九美人,后面还有不少其他等级的待遇。 “恢复魏美人原来的待遇。”熊槐想了想道。 “唯。” 不久,楚国的太医来到宫殿,为熊槐诊治一番后,确认为病症,开了一个方子,离开为楚王准备汤药。 一连两日,因感冒缘故,熊槐都没有上朝,完全一心一意的养病。这不是懒散和堕落,而是熊槐心中有阴影,担心太医治不好他的病,那就玩大发了。 事实证明楚国太医的医术还是可以的,第三天,熊槐就感到感冒尽去,身体大好,完全没有后世所说的那种发烧感冒就会死人的状况。 其实我国古代中医兴起的时间极早,最早还要数炎帝神农氏,神农尝百草的传说流传极广,不仅是谷物还有药物。 而《神农本草经》以及《黄帝内经》这两本医学典籍,都是依托于神农黄帝,形成的时间极早,整理成书于汉代。 战国时代,乃至秦汉时代,真正致命的是伤寒,而不是感冒。中医所说的伤寒实际上是一切外感病的总称,它还包括瘟疫这种传染病。东汉末年时期的张仲景,就是专门研究伤寒的神医,最后凭借《伤寒杂病论》一书,证道成圣,被尊为医圣。 第三天,熊槐彻底病好后,第一时间召见了屈原。 自从三天前熊槐吩咐屈原去了解情况后,屈原就陷入亢奋状态,认为楚王重新改变了注意,回心转意,开始与他重归于好。 为此,屈原全心全力调查熊槐吩咐的事情,做到随时了解事情的动态。 今日,楚王病愈后,第一个召见他,令他十分激动。 “事情调查的如何?”熊槐一见屈原进来,立即询问。 “大王,臣这两日已经调查清楚了。”屈原皱着眉道。 一想到手中竹简的内容,屈原内心十分沉重。 “贤卿说说吧。”熊槐面无表情道。 “唯。”屈原并没有打开竹简,叹了口气,道:“大王,据臣调查,昨天大将军屈匄出发之时,带领两千多人前往前线会合柱国景翠的楚国主力。” “这两千人中,有两百人是大将军屈匄的亲兵,其余一千八百多人中,有三百多人是楚国贵族,其余的人都是贵族带领的家将。” “三百多贵族中,有一百多人有职位在身,大部分都是封君领地中挂名的官职,还有小部分是大王的挂名臣子,剩下的那些人都是白身,是各大家族的历练子弟。” “而且大将军昨日行军过程中,还有不少封君带兵加入进去。从郢都到前线,陆陆续续大大小小有十余个封君,看情况这些封君会有不少人,打算加入大将军的军队。” “淮泗地区的封君,由于地处偏远的缘故,还没有消息传来,而郢都以南的封君,已经有不少人动身了,打算追赶大将军的军队。” 听着屈原的介绍,熊槐想了想,貌似前任当了十几年的楚王,也没有弄清楚楚国到底有多少封君。 至于贵族,实在是太多,恐怕屈原也弄不清楚国究竟有多少贵族。 楚国的等级制度,最上是楚王,其次是卿,再次是封君,接下来的大夫级别,都属于贵族,他们爵位是可以世袭的 而从前任的记忆里得知,楚国的封君的封地也是可以世袭的,在封地内享有所有的大权,包括行政财政军事司法在内的权力。 封君对楚国的义务,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供奉钱粮,另一个是国家有事,需要出兵帮助楚国进行战争。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声王悼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屈原刚刚所说的封君领地的官职,指的就是帮助封君出来封地内部事务的人,由封君任命的隶属于封君的臣子。这些臣子听命于封君,而不听命于楚王,楚王也无法指挥封君的臣子。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事,就是阳城君一事。 楚悼王病死,吴起失去依靠,楚国贵族围攻吴起。结果吴起无路可逃,趴在楚悼王尸体上,封君们射杀吴起时,将楚悼王的尸体也射中了。 吴起死了,但是射杀吴起的封君贵族也没有得到好下场,被新楚王夷灭三族的贵族达到七十多家。 其中,阳城君见事情不对,提前跑了。楚王派人前去收回阳城君的领地,结果遭到墨家巨子孟胜的拒绝,拒绝理由是楚王没有阳城君的信物令符。 虽然楚王最后还是用武力收回了领地,但是封君制度的特色可以管中窥豹。 “贤卿,现在我们楚国的封君有多少?”熊槐问道。 “大王,微臣在担任左徒时,曾经有统计楚国的封君数量,因为群臣乱王的缘故,先王肃王诛灭了数十家攻击吴起的封君。因为楚国战败国土沦丧的缘故,失去封地的封君也有十几家。但是肃王宣王威王有陆续册封了一些封君,如今我楚国的封君依然还有一百多家。” “而这一百多家封君中,拥有封地的,还有八十多家,另外一些封君,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没有封地,只有封君之名,流落郢都参与朝政。” 熊槐点了点头,八十多家实权封君,也不知道他们的封地有多大,在什么地方。 “贤卿可知目前封君的都所在何处?” 屈原对此早有功课,信手拈来道:“大王,我们楚国的封君封地和北方各国的封地都处在边境拱卫宗国不同。因为封君担心封地位于边境,一旦面临战争,就会失去封地的缘故,而请求将封地安置在楚国内部,因此我们楚国的封君大多在楚国心腹之地。” “长江汉水流域中间的封地和江淮之间的封地最多,这些地方全都是人口密集土地肥沃的要地,却被封君占据,国家失去财源兵源。” “国家一旦有事,大王向这些封君征集钱粮,都会遭到百般推脱,迟迟不肯供奉。大王向他们征调兵力,他们同样也会拖延,即使是派出军队,也不会派出封地中的精锐,而全都是一些从未经过训练的农夫,根本不堪一击。” 经过屈原的解说以及前任的记忆,熊槐对封君有了明悟,就是一个小型的封国。而且不是用来做屏障的封国,基本上都在楚国的中心的地带,吸收着楚国的精华,却不为楚国办事。 “一群蛀虫。”熊槐恨得咬牙切齿。 再想想屈原前几年的变法为什么会失败,只要看看楚国的大臣就很容易理解了。 楚国令尹昭阳,出身楚国公族昭氏;司马景鲤,公族景氏;柱国景翠,公族景氏;大将军屈匄,公族屈式;将军昭鼠,公族昭氏;工尹昭雎,公族昭氏;司败唐昧,贵族唐氏,上大夫上官大夫,贵族上官氏··· 算上同样出生于屈式的左徒屈原,楚国的国家大权已经被昭景屈三大公族瓜分,其中以昭氏一门实力最大。 外来者根本无法插手楚国的政局,如同陈轸一般,就算是令尹昭阳邀请来楚国的大臣,有令尹昭阳的支持,也只是担任客卿一职,根本就没有实权。 面对这种楚国的这种政治情况,无论谁想变法图强,加强王权,削弱贵族,都会遭到贵族的围攻,昔日的吴起不行,今天的屈原同样也不行。 楚国大臣对于变法的态度,不要说支持,哪怕是不反对的人都寥寥无几。 所以吴起被杀了,前天众多大臣要求诛杀屈原,都是变法惹的祸。 如果不是屈原出身于公族,而且深得前任喜爱,恐怕齐国灭燕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其他人弄死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变法图强,除非先将贵族封君的势力削弱,否则阻力太大。 屈原见熊槐脸色变幻,一咬牙,再次道:“大王,对于楚国来说,封君封地的还不是最严重,对我楚国来说,情况最严重的是还是贵族本身。” “什么?”熊槐闻言大吃一惊,不解的看着屈原。 “贵族?” 难道还有什么对楚国来说,比封地这些独立小王国还要严重的吗? 屈原点点头,问道:“大王,可曾还记得先王声王?” “当然记得,声王六年,盗杀声王,国人立悼王。”这一段信息在前任的脑海里尤为深刻,屈原一提,熊槐立即回忆起来。 昔日楚国的国君楚声王,刚刚即位六年,就被盗贼杀死了。 盗杀声王,这四个字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而后面的五个字,同样威力巨大。 国人是拥有参政权参军权以及受教育权的一群自由民。 历史上国人参与政治行动最出名的就是国人暴动,他们干翻了周厉王,将厉王从周国的都城里驱逐出去,要不是当任召公召穆公用自己的儿子代替周厉王的儿子受死,恐怕连周幽王他爹周宣王也被国人杀死了。 因为周厉王外逃没死,周厉王太子不能即位,再加入国人不许周厉王返回都城的缘故,周朝经历十五年都城没有周王的年代,周公和召公共同主持朝政,史称共和年代。 直到周厉王死在彘地,周宣王才得以即位,周朝都城才再次有了周王。 现在楚国再次出现国人拥立楚王的事,可想而知里面的事情,究竟有多严重。 要知道楚国的都城里面,可是有这许多公族和贵族的,什么时候确立楚王的事,楚国的宗室插不上手或者不去插手,贵族也一样不插手,需要国人出面拥立楚王? 这还不算,更加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楚声王死后,凶手下落不明,刚刚被国人拥立的楚悼王竟然没有追究凶手是谁,也没有打算为他父亲楚声王报仇,就让楚声王这么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死了。 要知道楚悼王自己死后,仅仅因为贵族和封君击杀吴起时,伤及楚悼王的遗体,即位的楚肃王,就灭了封君和贵族七十多家。 楚声王和楚悼王的待遇一对比,细思恐极。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野人逃亡(求推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可知这群盗贼是什么人?”屈原问道。 “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楚悼王没有追查杀人,楚肃王杀人杀的太狠,导致前任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干掉了楚声王。 “难道是那些贵族?”熊槐惊疑不定,这事连前任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屈原是怎么知道的。 “大王,微臣不知。” 熊槐看了看屈原,没有说话,等待屈原解释。 既然你也不知道是谁杀掉的楚声王,那么怎么就突然扯到楚声王之死上了。 “大王,可知道我们楚国具体有多大?”屈原继续歪楼。 “我们楚国的领土,在天下各国中名列第一,西有巫郡,和巴国隔山相望,东至大海,南起南岭,北有汾径、郇阳,地五千里,幅员辽阔,天下无国可比。”这是前任最洋洋得意的事,在领土范围上,其他国家都无法和楚国相比。 “大王所言甚是。”屈原点头道:“我楚国疆域辽阔,虽然封君的封地也都在心腹之地,但是哪怕所有的封地全部加起来,和楚国的疆域相比,依然不值一提。封君贵族之所以成为楚国的心腹之患,是因为另一个问题。” “大王,微臣刚刚之所以提及声王,也是因为因为这一个问题。微臣虽然出身屈式一族,但是年幼之时,曾经接触过许多楚国的国人和野人,对他们的一些事情有所了解。” 野人和国人相比,地位还要低一层,国人所享有的权利,野人一件也没有。国人需要承担的义务,野人一件也不少,而且还要承担更多。 但野人不是奴隶,不是或者带着枷锁,或者打着标签,或者被严密监控的,野人有的生命和奴隶相比,有所保障,不会被国人或者贵族随意杀死,他们还有一些人生的自由。 诗经中的卫风《氓》,所讲诉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就是一个自己为自己提亲的野人,因为不尊礼法,而被拒绝。 从《氓》一诗中可以看出,氓即野人可以自由离开自己的地方,到其他地方去。 熊槐莫名其妙的看着屈原,这次歪楼歪得有些远了。 屈原的思路跳跃的极快,从声王道悼王,接着说领土,然后说国人野人,让熊槐有种跟不上的错觉,难道这就是智商差距? 屈原郑重道:“大王,我们楚国如今面临贵族问题,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野人逃亡的问题。” 熊槐一怔,贵族问题又牵扯出野人问题,而按照各国的管理,逃亡的野人,或者说没有被国家掌控的野人,都可以称之为盗贼。当然,国人破产逃亡后,待遇和野人一样,也是盗贼。 难道楚声王是被这些逃亡的盗贼干掉的? 再度出现一个新问题,熊槐不解问道:“野人逃亡和声王之死有关,而且还和贵族有关系?” “正是。”屈原点点头,解释道:“大王,野人对于各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虽然野人不能参加军队,也不能参与政事,但是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野人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野人在农时,需要负责耕种,我楚国直属的王田以及贵族封君的封地,大部分都是由野人耕种。除此以外,野人还需要负责国家的徭役,支援国家的建设。” “虽然国人同样需要负责国家的赋税以及徭役,但是他们的负担远远比不上野人。国人的赋税比例是百亩而彻,也就是什一税,十抽一的税制。” “对于徭役来说,国人的征召比例是二十岁至六十岁,野人则是十五岁至六十五岁。不仅如此,按照律法的规定,以每年的收成来确定国人的徭役,丰年公事平均每人征用三天,中等年成公事平均每人征用二天,歉收年成平均每人征用一天。发生饥馑疫病就免除力役,免除赋税。” “而野人则没有这些优惠,无论收成如何,都需要承担赋税,一旦农时过去,国家出现问题,就会被征召服役。” 熊槐听到这里,顿时知道野人逃跑是怎么回事了,这种待遇,不跑就没天理。一旦遇上灾年,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未知数,只能看自己命硬不硬。 “贤卿,野人逃亡的问题出现多久了?那么为何之前没有产生野人逃亡这种问题。” 屈原回答:“回大王,野人逃亡一事,已经出现很多年了,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已经无法考证。而之所以出现野人逃亡的问题,是因为以前耕种一块田地,必须要多人集体协作,才能完成正常的耕种。一个野人或者数个野人逃亡,在外生存极为艰难,不仅无法完成正常的耕种,还要面对其他人的抓捕。” “现在情况已经变了,不知从何时起,恶金(铁制)农具的出现,导致荒地的开垦异常容易。一个野人逃亡,就可以在野外开垦出一块荒地,轻易养活自己以及家人。” “野人逃亡之后,一则可以避免国家沉重的劳役,二则不需要交纳赋税,三则得到比之前丰厚。而野人本身也是自由身,不是奴隶,不会被限制人身自由,可以到各地行走,于是,生活困苦的野人,纷纷逃亡了。” 熊槐点点头,既然野人有多种选择,肯定不会再一棵树上吊死,当牛做马的为一个不承认自己的国家出力。 “贤卿,那么野人逃亡后,不会被人抓捕吗?”熊槐想到了屈原刚刚提及的说法。 屈原答道:“会,所以野人逃亡后,为了避免被其他人抓为奴隶,或者被找到后再次沦为野人,面临国家沉重的徭役和税收。逃亡的野人,一般有两个选择,其一是逃到偏远地区,躲避国家和其他人。其二是投靠贵族,成为贵族的族属、隐民、宾萌、私属徒。” “成为贵族的族属!这样对野人有什么好处?”熊槐不解问道。 “大王,野人一旦成为贵族的族属,那么他就不再隶属于楚国,而是隶属于贵族。那么这些野人开辟出来的私田,也不属于楚国的王田,按照规定,私田是不用交税的,贵族的族属,也是不用服徭役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国人逃亡(求推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听完震惊了,这其实和封君一样,同样是在挖楚国的墙角啊,只不过贵族干的隐蔽一些,封君则是摆在明面上合法的挖墙角,而贵族只是打擦边球。 “大王,还不仅如此。”屈原顿了顿继续道:“最初的时候,野人投靠贵族,只需要拿出收成的数成,就可以将私田依托于贵族,那时候,大都是野人开辟出荒地后主动投靠的,现在情况又有了变化。” “许多贵族见野人投靠后,野人开垦出来的那些较为贫瘠还未成熟的荒地,所缴纳的那部分供奉,竟然比自己家奴隶和野人耕种的良田的所有收要多,于是改变收取田地的方式,不再自己收取大部分的收获,而只留给野人小部分收获,转而将田地暗地里分给野人和奴隶,约定比例,向他们收取每年的收获。” 熊槐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屈原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了,这不就是封建社会的剥削方式吗,贵族向地主转变,野人和奴隶向农民转变。 这一件事对楚国来说,对于中国来说,这是是社会的进步,但是进步的前提是不能危害楚国的利益,否则这就不能忍。 一屁股坐在楚王的位置上,熊槐对于这种变化,是极端抗拒的。 要收税,也应该楚国来收,让他楚王来收,而不是贵族损公肥私。 屈原继续道:“大王,如果仅仅只是野人投靠贵族,事情也不会演变到这种程度。” “情况急剧恶化的原因,是贵族们看到了其中的丰厚利益后,开始主动驱使自己的附庸,向其他山林野地开垦田地,这些开垦出来的田都属于贵族的私田,是同样不用交税的。” “但是,因为人手的有限,贵族能开辟私田,但是没有人耕种,那也只是徒劳。为此,贵族开始主动想方设法诱惑野人逃亡,为野人逃亡提供种种便利,吸引野人以及破产衰败的国人,前去投靠他们。” “因为贵族的这些举动,导致楚国的野人急剧减少。而野人的减少,却不意味着楚国需要的劳役和赋税同样也会减少。为了维持国家的运转,国家所需要的劳役和财力不会减少,所以野人劳役数量不足之后,这些维持国家正常运转所需要的徭役和赋税,开始转移到国人身上。”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导致国人同样不堪重负,出现破产逃亡,投靠那些许下种种诺言,极度缺乏人口的贵族。这些国人逃亡后,剩下的那些国人,所承担的压力就更加繁重,然后再次加速了相对富有国人的破产,然后进入一个恶性循环。” “大王,国人和野人,不仅是楚国的基石,同样也是封君的基石。为建设国家,以及建设封地,楚王联合封君,与贵族展开激烈的斗争,争夺国人和野人的所有权。” “因为我们楚国的情况,王室公族掌握国家大权,那些贵族很快就在斗争中溃败,但是就在贵族落入下风没多久,声王就被盗贼杀死了。然后,悼王获取了国人的支持,被立为楚王。” “然后,对于声王之死的事,悼王究竟有没有查探清楚,现在已经完全弄不清楚,声王之死,成为一桩无头公案,一直持续至今。” “声王死后,悼王即位之初,封君们在和贵族竞争中,看到了其中的丰厚利益,也开始效仿贵族,在自己的王田和私田中,实施收取分成的办法,分给领地里的国人和野人。既可以获得更加丰厚的利益,也可以免得领地内的国人和野人出现大规模的逃亡。” “但是,对于我们楚国来说,封君的改变,不仅没有让国家的情况好转,反而让楚国的情况进一步恶化。无论直属与楚国的国人和野人投靠谁,他们虽然都还是楚人,但是从此已经不再是楚国的人,不是楚王的臣民了。” “这种情况演变的结果,就是楚国财政的减少,兵源的减少,劳役的减少。” “面对这种情况,悼王启用从魏国来的吴起,对楚国进行变法。吴起的变法,注重点在于强兵,以及建设郢都的城墙,改“两版垣”为四版筑城法。” 熊槐听出了屈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重点在强兵,这好理解,战国时期,没有哪个国家是世外桃源,不受战争的侵扰。 但是修建郢都的城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楚国自建国以来,只有一次被其他国家攻打国都的记录,那就是吴国破楚的时候。但吴起在楚国的时候,楚国就没有被攻入国内的记录。 按照流传的说法,吴起在楚国之时,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 如是种种,都说明楚国的郢都根本就没有受到威胁,那么为什么吴起要修建楚国郢都的城墙,他在防备谁? “大王,吴起的这些变法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其他地方。那就是当时楚国的没有多余的钱粮用来训练军队,于是吴起开始在楚国全面削减疏远的贵族封君公族的爵禄,这还不算,还将一些贵族迁往荒芜的地区,进行开垦。” “这些开垦出来的田地,不属于楚国之前的王田,而是属于私田,吴起开始和贵族以及封君争夺国人和野人。但是,这些私田和其他私田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因为是国家派人开垦出来的,所以是要向国家交税。” 剩下的话,屈原还没有说出来,但是熊槐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概念。 那就是吴起来到楚国的时候,楚国正面临严重的财政和人口危机,国家直属人口的减少,兵源减少,导致国家问题重重。 面对这种情况,吴起首先干的事是练兵,接着加固郢都的防御。因为财政的不足,吴起对疏远的公族封君贵族下手,进行节流,另外主动开垦荒地,收取税收,进行开源。 吴起的这些变革,再加上最令公族封君贵族痛恨的吏治三变革,就是前面有所提及的变革: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壹楚国之俗,使私不害公,谗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义不固毁誉。 如此政治上全面压制,经济上开源节流,为私田征税立下榜样,军事上编练新军,屡战屡胜,极为强势,还加强了郢都的防御。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再议变法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一段时间,说不定要不了十年八载,吴起就会进行第二次变法,说不定那时候楚国所有的私田都需要交税了。已经习惯于不交税的贵族,对于这种情况简直不能忍。但是面对一生从无败绩的吴起,还有楚悼王的全力支持,不能忍也要忍。 楚悼王在吴起变法全面展开一年后,在吴起出兵中原,与霸主国魏国大战的时候,楚悼王突然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趋利避害的吴起,明知回到楚国,失去了楚悼王的支持,必然是死路一条,这次却没有选择逃走,而是选择了回去受死这一条不归路。 或许是因为早年离开鲁国,昔日离开魏国,现在不想再换国家了,也或者是年纪大了,对许多事情看开了,也可能是因为要报答楚悼王的信任,反正一生从未一败的吴起,回道楚国准备进行人生的最后一战。 早就对吴起变法怀有刻骨仇恨,蓄谋杀害吴起的贵族势力,在楚宫中布下重重重兵,在吴起回去拜祭楚悼王之时,乘机作乱,围攻吴起。 吴起一生从未战败,这次也一样,面对围攻,打算和贵族封君同归于尽,直接伏在楚悼王尸体上,贵族用乱箭射杀吴起,同时也射中了楚悼王的遗体。 楚肃王即位后,依照楚国的法律:“乃使令尹尽诛射吴起而并中王尸者,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余家。” 通过一番武力打击后,楚肃王大获全胜,至此楚国的贵族遭到惨重的打击,楚肃王通过回收封君和贵族领地,极大的加强了楚王对楚国的控制力。 而楚国所面临的严重的社会问题,也随着这些贵族的毁灭,而得到极大的缓解。 但是很遗憾,吴起死了,楚国的问题得到好转,结果吴起变法被楚肃王无视了,吴起的变法不仅没有深入下去,反而被废止了。 熊槐此时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吴起没死,吴起会不会在楚国进行第二轮变法! 至于吴起会不会有第二次变法,因为吴起死的太早,自然无法推测,但是其后的商鞅变法,只能说可以推测吧。说不定有,说不定没有,谁知道呢,反正吴起死了,他的变法同样也失败了。 在吴起变法之后的商鞅变法,就有借鉴魏国李悝变法和楚国吴起变法的内容。 商鞅的第一次变法,和吴起的变法极为相似,可以说正是有了吴起的教训和经验,进行了改进和加强。 而商鞅的第二次变法,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废除奴隶制土地国有制,实行封建制土地私有制,向全国田地征收田税。然后在全国编订户口,五家为伍,十家为什,规定居民要登记各人户籍,开始按户按人口征收军赋。 如此就形成了影响中国数千年的两种税制,按田地征收田税以及按人头征收的人头税。这种税制直到经过明清两朝的探索,在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基础上,雍正元年正式宣布摊丁入亩,才宣告人头税的结束。 当然关于两千年后摊丁入亩的事,和熊槐没有关系,熊槐所面临的问题,还是如何变法的问题。 经过六十多年的变化,如今熊槐面临昔日楚悼王所面临的问题,贵族封君又开始和国家抢人了,奴隶制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不适用与如今的情况。 用一句高大上的话说,这就是生产关系已经不适应生产力的发展需要,旧的生产关系,即将要被新的生产关系取代。 在已经有人走出一条道路的情况下,要么主动改变去适应,要么被动改变被消灭,反正不改变是不行的了。 但是要想主动改变,其中一个最大问题就是吴起所遇到的问题社会环境的问题。 吴起变法和商鞅变法相比较,所面临的社会环境,有一个很大不同的地方,在于楚国的贵族处在全盛时期,而秦国的贵族,因为遭到魏国魏文侯和魏武侯两代人的打击,差点国家都灭了,贵族的实力已经被来自外部的力量极大的削弱了。 如果想要削弱楚国的贵族,熊槐首先想到的是楚肃王,他的办法简单而粗暴,但是赔进去一个吴起以及自己老爹的遗体,天知道是赚了还是赔了。 熊槐一想到前任老爹已经埋了十几年了,顿时打消了向楚肃王学习的念头。真要用他的办法,现在只有自己的遗体可以用了。 接下来就是秦国,至于如何学习秦国的经验,熊槐顿时想到了跟随大将军屈匄去前线的那些贵族和封君,接着就想到了历史上前任发觉被张仪欺骗后,大怒之下,举兵伐秦一事。 “大概或许可能应该,前任也是这么想的吧。”熊槐喃喃道。 “大王?” 屈原见熊槐低声自语,一时间没有听清熊槐说什么,不解问道。 熊槐摇了摇头,恢复清明,道:“寡人无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屈原闻言,意识到楚王的动摇,立即跪倒在地,道:“大王,先王肃王没有意识到封君和贵族的严重性,非但没有继续吴起的变法,反而将变法全面废除。” “但是因为肃王杀戮封君贵族的关系,收回了大量土地,楚国的情况有了极大的改善,可是,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楚国野人逃亡得问题,也没有对私田的问题进行处理。” “宣王、威王因为肃王遗留的良好基础,同样也没有清晰认识到野人逃亡得问题。楚国经历数十年的休整,继续在楚国之内,进行分封封君、晋升爵位、提升贵族,王族公室在这数十年里,经过数代繁衍,人口数量再次扩大。” “这些贵族封君,散布在楚国的各个角落,和国家争夺人口和财富。每一个贵族和封君的出现,都意味着楚国人口和财富的流失。如今我们楚国再次面临昔日悼王所面临的的情况,野人逃亡,国人不堪重负,贵族封君太重。” “现在我们楚国,再次面临吴子所说的情况,国家土地有余,而人口严重不足的情况。” 屈原拜倒在地道:“大王,微臣冒死进言,恳请大王重新进行变法。”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美人变法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闻言在来回走了数圈,迟疑了许久,才道:“好,贤卿,寡人决定再次变法,。” 对于熊槐来说,现在在楚国内进行变法,不需要考虑的,势在必行。 但是怎么变法,如何进行变法,从什么地方开始,才是当务之急。 要说变法,前任已经用屈原进行过一次变法了,但是因为贵族的阻挠,变法很快就失败了,屈原也被其他人联合打压,从左徒的位置上调到三闾大夫,失去实权。 那么接下来如何开展变法,先易后难,不会引起贵族封君的反弹,才是关键。 “大王英明。”屈原再拜。 熊槐眼中的目光异常坚定,对屈原笑道:“贤卿这两天辛苦了,寡人决定要在十天后召开大朝议。” 大朝议和三天前的朝议不同,在郢都的大臣,都可以的参加朝议,如无特殊情况,一般一月召开一次。 “大王,难道你想···”屈原以为熊槐想要再次开展变法,急忙劝阻:“大王,自微臣担任三闾大夫一来,日夜穷思,思索为何变法一事阻力重重,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太过于急促。老子说:治大国焉若烹小鲜,变法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先易后难,宜缓不宜急,切不可操之过急。” 关于屈原的反思,在《楚辞》中就有反映,楚辞的前半部分,就是屈原自己的回顾和反思。 “寡人明白。”熊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说起另一件事。 “贤卿,三天前的夜晚,寡人遇到了魏美人,不知贤卿是否知晓?” 郢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身为郢都的中心,楚宫中的风吹草动,还是没有办法瞒过楚国大臣们的耳目,尤其是楚王临幸魏美人后生病,欲见魏美人一面而被拒绝这样的劲爆新闻。 再加上熊槐没有吩咐保密,这事自然就在楚国上层流传开来。 只是这样的花边新闻,众臣只是一笑了之,除了惊叹于楚王的重口味,就放在一边置之不理一笑了之。 听到楚王的询问,屈原不知道怎么突然由变法一事说到魏美人身上,不清楚楚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了点头:“微臣有所耳闻。” 熊槐脸色流露出后悔之色,叹气道:“昔日寡人一时不查,以至于铸成大错,如今欲见美人一面而不得,且为之奈何。” “···”屈原身体一僵,楚王这是要他做爱情顾问么?魏美人不愿意见你,身为臣子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况且,这种办法一旦从屈原的口中出来,他的名声全毁了,楚国的史书肯定会大书特书,狠狠的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佞臣屈原如何如何。 屈原还没有考虑清楚究竟是出主意呢还是不出注意好,就见楚王自己开口。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但是寡人心中忧虑,要是往后再出现这样的事,那该如何是好?”熊槐满脸的悲痛之色,缓缓感叹道:“寡人接连思考两日,决定修改上古流传下来的刑罚,废除肉刑,给人一个后悔的机会。” “啊!” 熊槐话锋一转,打了屈原一个措手不及,前一刻还是儿女情长,后一刻就是进行变法。而且说的合情合理,毫无违和感。 肉刑指的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五种刑法:墨、劓、刖、宫、大辟。 墨刑指在脸上刺字然后涂墨;劓刑指削掉鼻子;刖刑指断足(左脚右脚是轻重不同的刑法);宫刑指破坏生育器官(男女,不单指太监);大辟指死刑。 五种刑法墨刑最轻,大辟最重。 这五种刑法不仅仅是专门针对于普通国人的,而且对贵族同样有效,只是贵族身份特殊,自尊心极强,能苟且受刑的人,实在太少,许多人在受刑之前就自我了断了。 昔日商鞅变法,秦国大臣窜梭太子犯法,以对抗变法,结果商鞅处罚了太子的两个老师,秦孝公的大哥公子虔,被处以劓刑,另一个老师公孙贾遭受墨刑。 公子虔遭到劓刑后,接下来的一生,只主动出过一次大门,那就是去向现任秦王诬告商鞅谋反。 因此,对楚王要废除肉刑,贵族同样身为受益者,应该是不会反对的。 这五种刑法所带来的心理负担,贵族要比国人严重的多,至于野人··· 但是国人受到刑罚的人数,却远远超过了贵族,一旦废肉刑的事情传开,楚王立即获得极大声望,可以争取到天下的人心。 一旦楚王获得了国人的支持,那么楚王接下来的行动,将会得到极大的便利。 “大王英明。”屈原恭敬的行礼。 在屈原弯腰的这一瞬间,屈原突然产生一种错觉,楚王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从看到大将军屈匄私相授受后,楚王的变化就很大。 魏美人已经没有鼻子了,即使以前如何貌若天仙,现在也是一个有缺陷的女子,以楚王好色的性格,怎么可能突然临幸魏美人,难道这是大王的自我牺牲。 屈原猛然遥遥脑袋,将这种想法驱逐出去,我楚国的大王虽然有种种缺陷,但不会这么狠。 接下来熊槐向屈原许诺道:“贤卿,接下来关于如何废除肉刑的事,你回去后考虑一番,十天后,寡人将在朝会上与群臣商议,通过变法的决议后,这次变法就交给你了。” “微臣叩谢大王的厚恩,但是微臣不敢接受大王的厚爱。”屈原拜谢。 “大王,这一次的变法,在于废肉刑,引起群臣反对的可能性较低。但是如果这次变法是由微臣主持开展,必然会引起群臣的担心和恐惧,从而群起反对,破坏变法。” “那么贤卿的意思是交给其他人来主持?”熊槐好奇的看了一眼屈原,问道:“不知贤卿打算推举何人?” 屈原想了一下,向熊槐道:“大王,此次变法是楚国新一轮变法的开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此变法的选择人首先需要在贵族封君公室中有极高的声望和地位,而且还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抵制,所以微臣首先要被排除在外。” 熊槐点点头,现在楚国的群臣,已经不再是对屈原抵制的问题,简直就是恨之入骨。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昭氏内争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其次,这次变法的负责人,不能是之前变法的抵制者,否则此次变法过后,楚国进行下一次的变法,极有可能会遭到这次变法人的抵制。如此一来,大王不仅失去了一个支持者,群臣还会增加一个声望极高的反对者,聚集在他的身边,成为变法推动的大阻力。” “第三,此人不仅需要在上次的变法中保持中立,还需要在群臣中势力弱小,如此才能通过这次变法,让他成为大王以后变法的支持者。” 熊槐听完屈原的建议,仔细回想了朝中的众臣,好像没有这样人吧。 “贤卿,我们楚国的众臣中,还能找到这样的,同时符合这三条要求的人吗?” 屈原面不改色道:“回大王,没有。” “···”熊槐一怔,不明所以。 屈原对变法负责人提出的要求,结果在楚国群臣中找不到合适的人。 熊槐想了想,向屈原道:“贤卿既然提出者三条挑选规则,那么请细说一二。” “大王,依据第一条要求,群臣中能主持变法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威望地位最高的人,无疑是令尹昭阳。只是昭阳身为令尹,不仅是楚国的顶梁柱,同时也是群臣的定心针,而且还是昭氏一族的领袖,所以对于变法只是在一边旁观,从来没有出面表示反对。” “更关键的是,令尹昭阳如今老迈,无论大王如何笼络,令尹都不会明确支持变法,免得晚节不保。” 熊槐听完屈原对昭阳的分析,和记忆中的昭阳相比较,基本所言不差。 自从五国伐秦一事结束后,令尹昭阳就从来没有离开郢都,身体状况也是时好时坏,已经很少出面主持政事了。 除了楚国的重大事件,或者每月一次的大朝会,基本上已经不出自己家门,处于在家等死状态。 前几年屈原变法之时,令尹昭阳对于变法的态度,就是不反对,只是虽然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支持,但是对屈原变法,也从来没有出面阻挠。 否则凭借昭阳的身份地位和能力,要是他明确表示反对变法,除非把他从令尹的位置上赶下去,否则变法别想开展起来。 “剩下的人中,有此威望和地位的,要数司马景鲤柱国景翠工尹昭雎。但是前两人已经明确表示反对变法,故而排除在外。至于工尹昭雎···” 屈原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想起了几天前昭雎出面解围的事。 熊槐听到屈原提及昭雎后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道:“贤卿,工尹昭雎才华过人,但是在对待变法的态度上,他是从来都是不支持的。” 屈原点头道:“大王所言甚是,工尹昭雎对待变法,和令尹昭阳有极大的区别。” 对于这一点,屈原心知肚明,昔日他进行变法之时,昭雎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是暗中出主意阻挠变法的事,可是没少干。 屈原接着道:“大王,昔日的昭雎是不支持变法,但是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熊槐在前任的记忆里回想了一番,没有找到屈原所说的变化是什么,不由问道:“贤卿,如今发生了什么变化?” 屈原道:“大王有所不知,情况出现在两年前,是昭氏一族的内部纷争。” “内部纷争?” “大王正是如此,工尹昭雎,出身公族昭氏,能力出众,为一时之杰。各大家族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杰,就是家族的幸事。但是对于昭雎来说,出现了一件对他来说很不幸的事,昭氏一族如今又冒出一个人杰,这人就是随大王一同前往邯郸,会盟赵王魏王时候所带的昭滑。” 对于昭滑此人,熊槐有印象. 数年在昭滑在秦赵魏韩四国大战中,因为救援吕地有功,而在楚国展露头角。 去年,前任带着昭滑,与赵王魏王会盟,昭滑表现的极为出色,能力相当出众,前任回来之前,就把昭滑留在北方,一方面维持楚国和赵魏两国的关系,另一方面对齐国表达楚国的态度。 可以说,如果不是昭滑在赵魏进行外交行动,当初秦燕赵魏韩五国结盟时,秦国提出首先进攻楚国的提议,就得到赵魏两国的认可了。 正是因为昭滑在北方的活动干的极为出彩,所以昭阳提议让昭滑出使越国时,熊槐就直接答应下来。 前任虽然知道昭滑也是很有才华的人,但是却不知道昭雎和昭滑有什么冲突,居然引发了昭氏一族的内部纷争。 对于这种身边发生未知的事情,熊槐很不淡定,一边鄙视前任,一边暗自告诫,或许身边需要一个锦衣卫组织了,不要说对其他各国的打探情报,最起码不能对楚国内部一无所知吧。 熊槐先把密探组织的事放在一边,问起昭氏的事:“贤卿,昭雎和昭滑出现了什么矛盾?” “大王,昭雎和昭滑的矛盾,在于昭阳之后,谁来领导昭氏,成为昭氏一族领头人的问题。其中昭雎已经崭露头角许多年,能力已经得到许多昭氏族人的认可,而昭滑如今担任重任时间不长,虽然表现有才,但是依然还有许多昭氏一族的人在观望。” “但是,因为昭滑和令尹昭阳关系亲近,以令尹昭阳国老昭鱼为首的大部分昭氏族人,已经表示支持昭滑。如今昭氏一族已经分成两派,一些年纪较轻,地位较低的人支持昭雎。而年纪较大,地位较高,和昭阳亲近的人,则支持昭滑。” “昭雎因此在和昭滑争夺昭氏当家人的问题上,与令尹昭阳关系很不好,和其他大部分的昭氏族人产生裂痕,除了和支持他的人亲近以外,被其他昭氏族人所孤立。因为令尹昭阳的缘故,许多朝中重臣,也开始孤立昭雎。” “所以,大王,目前工尹昭阳正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只要大王伸出援手,昭雎可以成为变法的一员。” “工尹昭雎文武兼备,一旦为大王所用,那么必然会成为变法一事的极大助力。”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私情公用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闻言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贤卿所言不差,工尹昭雎的确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但是昭雎对于变法的立场极不坚定,现在就算能够投靠变法,也只是被形式所迫,未来他的情况一旦好转,难免会再次改变立场。” “如果是其他事,也就罢了,但是变法一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不允许有人投机。” 对于有人投机变法的事,熊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可还有其他人选。” 屈原想了想,道:“大王,司败唐昧或许可以一试。” 唐昧出身于楚国唐氏,也是一个大贵族,昔日屈原变法之时,曾今与屈原走的比较近,有变法的倾向。 但是唐昧被发配的时间,比屈原还要早,此时唐昧正在广陵城防备越国,远在千里之外。 广陵城就是后面的扬州城,也是昔日吴王夫差修建的邗城。邗城最初是夫差为北上中原争夺霸主,而修筑邗城并开凿邗沟以通江淮,是为吴王北上争霸发挥战略交通与战略基地,吴国灭亡后,邗城辗转落入楚国之手。 十几年前,前任即位楚王的位置没有几年,被魏惠王说动,脑子抽筋,中间隔着魏国韩国,与秦魏齐燕四国,一同派出精兵图谋刚刚即位的赵武灵王。 结果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反而将楚赵两国由吴起结下的数十年的交情毁于一旦。赵武灵王愤怒楚国和魏国搅在一起图谋赵国,拿出重礼,贿赂了楚国老对手越国,请越国出兵攻打楚国。 由于越国不断的出兵骚扰楚国,几年前,出于战略需要,前任下令,在邗城的基础上,修筑了广陵城,一方面限制越国,另一方面防备齐国。 且不说如今唐昧突进远在广陵,鞭长莫及,就算他现在还在郢都,恐怕也未必能够担任此重任,原因和屈原一样,遭到众大臣的排挤。 更重要的是,昭阳几天期提议昭滑出使越国,引诱越国出兵,广陵城需要一个重臣防守,免得遭遇不测。 “广陵城至关重要,唐昧不能轻离。” 屈原闻言也不在意,继续道:“大王,或许客卿陈轸可以。” “客卿陈轸!”前几天客卿陈轸给熊槐留下来很深的印象。 但是他有一个极大问题,就是威望和地位不足,而且受到群臣的排挤,原因就是他不是楚国贵族,这跟他是不是楚国人没有关系,贵族排挤一切不是楚国贵族的人,不管你是不是楚国人。 “大王,客卿陈轸和令尹昭阳关系极为交好。”屈原又补充了一句。 熊槐闻言领悟,屈原打算借用昭阳的人脉和地位,扶持陈轸。 虽然昭阳不能主持废肉刑的行动,但是如果把废肉刑这件大功德的美差交给陈轸,那么昭阳肯定不会反对,还会有所支持。 更加关键的是,陈轸是外来者,在楚国群臣中,底蕴最浅,面对变法,也是保持中立的。而且陈轸在秦国呆了许多年,对商鞅变法了解极为透彻,一旦陈轸倒向变法派,那么绝对是一个变法的得力干将。 “好,那么这次的变法主持人就选定陈轸。” 屈原离去后,熊槐越发觉得楚国太危险,中央的权利基本被公族垄断,地方被贵族封君控制。 要是楚王不碰他们的利益那还好,一旦触及他们的利益,肯定就会遭到他们的抵制。如同吴起变法和屈原变法,差点就将楚国点爆。 如果不改变楚国的现状,楚国迟早会被贵族封君拖累,如果进行变法,那么肯定会遭到反对。 而且从中央到地方,全都是贵族子弟,只要他们拒不执行,再好的政令,也没有用。 所以现在的楚国,需要进行一次换血,至于新鲜血液从哪里来? 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两个国家做出了表率。 其中最出名的是昔日秦国的秦孝公,通过发布招贤令,向天下招纳人才。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招贤令,效果显著,秦国在秦孝公的手上,迅速改变落后贫弱转态,成为一个强国。 如果说招贤令太遥远,那么现在还有一个持续了许多年的招贤活动,那就是齐国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始于齐威王,但是真正兴盛却在齐宣王,就是这几年的事。 如今稷下学宫已经不仅是齐国的智囊团,也是天下的学术中心(没有之一),汇聚了大量诸子百家的高级学术人才,其中不乏诸子级别的分量极重的百家代表,比如现在儒家的孟子、阴阳家的邹子(邹衍)等等。 熊槐一想到齐国稷下学宫,顿时口水直流,可惜现在对于楚国来说,无论是招贤令还是修建楚国的学宫,都不是时候。 现在熊槐要做的,就是未来燕昭王要做的,千金买骨,从陈轸开始。 这也是熊槐刚刚同意陈轸的一个重要原因。 离正式公开变法意向还有十天,这十天就是至关重要的准备期,该有的舆论风声还是要有的。最起码不能让人觉得突兀,让人觉得楚王的心思再次变了,想要在楚国开启新一轮的变法运动。 熊槐准备妥当后,公事私事两不误,向魏美人的宫殿走去。 再次来到魏美人的宫殿,这里已经和第一次的冷清萧瑟相比,有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是宫殿之外的植被,不再是杂草乱树,而是变成了一片景观植物。 原本哪一个陈旧的灯笼,已经两个崭新的灯笼取代。 此时宫殿之外不再空无一人,已经有两个宦官守卫,他们见楚王到来,立即行礼。 “拜见大王。” 宫殿只内,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侍女立即激动的对魏美人道:“美人,大王来看你了。” 脸上带着面纱,遮住嘴巴和鼻子的魏美人,闻言立即着急道:“关门。” 说完也不待身边的侍女反应过来,自己急匆匆的跑到房间大门处,快速的见大门关上,插上门栓,而后背靠着大门,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 熊槐没有理会跪倒在地的宦官,直接走进去。 原本宫殿院子里的杂草落叶,也已经清理一空,种上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只是到了房间的大门处,熊槐期待惭愧的心情,顿时奔溃,魏美人将大门关上了,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美人,寡人来看你了,开门。” 熊槐阻止了身边的人,自己亲自敲门。 听到敲门声,接着又传来楚王的声音,一个侍女在魏美人身边提醒道:“美人,大王在外面。”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寡人有疾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魏美人闻言,摇了摇头,默然无语,眼泪悄无声息的悄然落下。 敲门许久,却没有得到魏美人的回应,熊槐只能拿出自己以前的经验在大门外道:“美人,寡人是真心想要见你的,为表诚意,寡人今天就在这大门外不走了,直到你肯开门见寡人为止。” 魏美人依旧没有回应。 熊槐见此,见身后木柱一般杵在身边的随从,吩咐道:“你们都退出这里,寡人要一个人等候。” “唯。”李秋行礼后,带着人离开。 身为楚国关注的焦点,楚王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视野范围之内。 熊槐在在魏美人的门外呆了一个时辰后,整个楚宫都惊动了。 惊叹于魏美人的魅力与手段,同时也惊叹于楚王的痴情,纷纷猜测楚王能坚持多久。 如果魏美人死活不开门,楚王会不会恼羞成怒,一脚踹开大门而后破门而入,亦或者拂袖离去,叫人处死魏美人! 也有可能会学历史上痴情的周幽王,来个烽火戏诸侯一般的闹剧,来挑逗魏美人? 时间很快就在楚宫之人的观望中流逝。 到了接近晚饭时分,负责楚王饮食的太官蔡和走到司宫李秋身边,道: “司宫,如今已经到了进食时分,请问是否传膳。” 李秋想了想,看了看院子里失魂落魄的楚王,道:“请司宫稍候,我去请示楚王。” 李秋迈着轻轻的步伐,走到楚王身边,问道:“大王,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已是传膳时分,是否先传膳。” 熊槐闻言顿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此时他腹中空空,口干舌燥,但是为了魏美人,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寡人没有胃口。” “大王这···”李秋一怔,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退下吧。”熊槐见李秋战一边,摆了摆手道。 “唯。”李秋行礼,再次退出院子。 李秋和楚王的对话,被大门内的魏美人听在耳里,原本已经流干的泪水,再次泪如泉涌,打湿了面巾。 “大王,相见不如不见,你走吧,臣妾是不会和大王相见的。” 熊槐听到魏美人的声音,立即欣喜万分,虽然魏美人还是不愿意开门见他,但是能和他说话,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表示这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这顿饭损失的是有价值了。 熊槐惊喜道:“美人,愿不愿意见寡人,取决在你,但是寡人愿不愿意在门外等候,取决在寡人。只要美人你不愿意出来见我,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美人愿意出来见我为止。” 此时的熊槐,貌似有意无意的忘记了,好像魏美人被他堵在房间内,同样也吃不上饭。 熊槐说完,门里不见声音传来,魏美人再次沉默了。 太阳落山后,楚王还没有从魏美人的宫殿中出来,所有人都惊住了。 南后知道楚王的情况后,只是迟疑的说了一句话,“大王变了。” 而后不再理会这一件事。 而郑袖知道后,惊恐万分,唯恐楚王找她算账,将所有的怒气全部发泄在她这里。 惊慌失措下,郑袖不再寄希望于楚王见到魏美人的丑状后,惊怒之下会杀掉魏美人,立即对身边的宦官道:“去,将楚王的情况转告给大夫薛尚,请大夫想办法除掉魏美人。” 宦官得到郑袖的吩咐,立即出宫。 前些年楚齐结盟时才到楚宫的齐美人,闻言一呆,想起自己因为齐楚联盟而受到楚王的宠爱,因齐楚关系破裂而被楚王疏远,自我悲叹哀怜一番,满满的都是对魏美人的羡慕。 月上中天,熊槐在门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连两顿饭都没有吃,实在顶不住了,只能回去。 离去之前,望着天上皎白的明月,触景生情,熊槐脑海里冒出一首诗,情不自禁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说完这首柔婉缠绵的陈国相思古诗,熊槐原本低落的心情,越加伤感了。 今天楚宫所发生的一切,早已被群臣所知。 因为楚王病愈后只召见屈原一人,二人相谈许久而且内容不明,而后,就从楚宫中传来十日后召开大朝会的消息。 群臣纷纷有所推测,认为楚王的心思又变了,又要和屈原混在一起,重新开始变法了。 只是接下来楚王的举动,让所有人迟疑。 屈原离开后,楚王立即去了魏美人的宫殿,然后被魏美人拒之门外。 接下来楚王的举动,让许多数下楚王的大臣,都对楚王陌生起来。 内心既不坚定,耳根子极软的楚王,居然独自一人在魏美人的宫殿外等候极长时间。 而且连饭都没有吃。 这很不楚王。 难道楚王召见屈原,就是询问如何搞定魏美人,结果屈原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对屈原不满的大臣,立即决定,不管楚王的行为和屈原有没有关系,明天上朝的时候,一定参屈原一本,摸摸情况,看楚王是不是再次打算变法。 而对变法一事保持中立的大臣,也想不明白,楚王这是怎么了。 这一天夜里,郢都许多人失眠。 第二天,充分准备的大臣,来到楚宫后,得到一个消息,楚王有疾,今日不朝。 群臣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无用,在见不到楚王的情况下,只能放在心里,把今天楚王不朝的账,再次算到屈原头上,明天再和屈原计较。 离去楚宫后,大臣门很快就得到楚王的消息。 楚王今日一大早在魏美人的宫殿外面转了一圈,见魏美人不愿意见他,只能无奈的在门外等候,直到现在,还没有从魏美人哪里出来。 得到这样的消息,所有的大臣顿时无语,楚王还真是寡人有疾啊。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熊槐依旧如此,每天早上在魏美人的宫殿外等候,然后宅起来,一边努力吸收脑海中前任的记忆,争取做一个合格的楚王,另一方面奋发图强天天向上,努力提升一个楚王的自我修养,最起码,还跟得上大臣们的思路,不再智商被压制。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张仪归秦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而熊槐的举动,一时间弄得楚宫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谣言四起。 楚王多日不朝的行为,已经引起许多人的不满,第三天时候,令尹昭阳就联合掌管楚国谏议的咸尹范环一同求见楚王。 结果被楚王拒绝,理由还是寡人有疾。 但是楚王有什么毛病,这几天究竟在干什么,这些大臣谁不清楚,不就是在魏美人的宫殿中傻等吗! 只是楚王不愿意出来,昭阳等人只好作罢,生气的离去。 第四天,昭阳告病,宣布在家休养。 楚王病好以后,一连五天没有上朝议事,顿时郢都的国人议论纷纷,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咱们的大王现在堕落了,大病之后,意识到人生苦短,开始及时行乐了。听说已经在楚宫中修建酒池肉林,一天到晚泡在酒池中,不理朝政。” “不对,我听说是魏国来的那个美人,媚惑大王,大王一天到晚和魏美人嬉戏,不理朝政了。” “咦,魏美人不是鼻子都被削掉了吗,面目不全的人如何媚惑大王?” “这···这才显得魏美人厉害,我看这个魏美人就是妲己褒姒之流,专门来祸害我们楚国的。” “不错,魏美人就是一个祸害,必须要除去才行。”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从宫中哪里得知,自从不久前大王临幸魏美人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魏美人,这几天之所以无心朝政,是因为在想方设法讨魏美人欢心,让魏美人再见大王一面。” “乱说,我可是听贵人说了,魏美人因为受劓刑的缘故,自惭形秽,无颜再见大王,无论大王如何召见,都避而不见。” “不错,我也听说了,大王这些天因为见不到魏美人,而忧虑成疾,再次病倒了。” “你错啦,不是因为见不到魏美人,而是因为大王后悔了,后悔当年轻率之下,割掉了魏美人的鼻子,如今后悔不已,伤心难过,才再次病倒的呢。” “我听小道消息说,楚王为了讨魏美人欢心,决定要割去楚宫中所有美人的鼻子,让大家全都一样,没有攀比之心。” ······ 对于国人中流传的各种流言,熊槐在深宫之中,自然无法知晓。而大多数的贵族,对于楚王的八卦新闻,也只是当做饭后笑料,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贵族真正关心的问题,一是楚王究竟在想些什么,已经五天没有和大家见面,一时间摸不准楚王的心思。 二是五天后的特别召开的大朝议,楚王究竟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宣布呢? 三是大将军屈匄带着三千多人(途中又有一千人加入···)已经到达前线,开始协助柱国景翠组织楚国主力后退,从秦国的于中地区退回楚国境内。 而此时,张仪带着楚国出使秦国的使者逢候丑,一路快赶,已经到了秦国的咸阳。 张仪将楚国使者安顿在秦国后,立即赶往秦宫,禀报出使楚国的结果。 张仪来到秦国的宫殿,秦惠文王已经和庶长魏章、秦王之弟右更樗里疾、客卿甘茂等人在一旁等候。 “启禀大王,微臣此次前往楚国···” 关于楚国不要商於之地而要求巴国的事情,秦王早就从张仪先行派回的人哪里得到消息,只是因为张仪这个当事人没有回来,不知详细的情况,以及司马错依旧在巴国防备楚国的进攻,而一时间难以决断。 此刻听完张仪的介绍,秦惠文王立即问起张仪的想法。 “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张仪回答:“大王,臣以为可以答应楚国的要求。” “巴国离楚国近,而离秦国远。而且巴国之民不服教化,难以管制,非数十年之功,不能获取巴国遗民的人力。” “巴国之地贫瘠,难以耕种,巴国之富,俱在盐池,但是,巴国的三大盐池,如今已经全部落在楚国的手中,楚国已经设立了巫郡。我秦国灭巴国之前,巫郡便是楚国专门防守巴国夺回盐池的重要防线,自从我秦国占领巴国之后,楚国再次加强了巫郡的防守。” “而且,微臣在楚国之时,见到了许多巴人在郢都出没,巴蜀两国之民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若是我们秦国攻打齐国,必然要将镇压巴蜀两国的兵力调回大部。而巴蜀两国此时远未归附,见我秦国军队调离,必然心有侥幸,伺机复国。” “大王,巴国太远,鞭长莫及。我们秦国要想出兵攻打齐国,以重立燕国,必然顾此失彼,难以顾及周全。” 樗里疾闻言道:“大王,臣以为相国之论言过其实,秦国的军队,横扫巴蜀,巴蜀之民闻风丧胆,而且客卿司马错乃是知兵善战之人,只要客卿依然驻守巴国,巴蜀之民,岂敢有二心。” “大王,昔日客卿司马错论及巴蜀之地时,曾言:得蜀即得楚,得楚得即天下。顺汉水、江水而下,攻打楚国易如反掌,如果将巴国让出,楚国必然威胁蜀国南郑,臣以为让出巴国一事,断不可行。” 张仪闻言道:“大王,右更之言很有道理。得蜀即得楚,得楚即得天下这个道理,不仅我们秦国看出来了,楚国的群臣同样看出来了。” “楚国攻打我秦国的曲地是为了解除楚汉中的后顾之后,楚国在汉中布下十万精兵,是为了夺取我秦国的南郑,夺取南郑是为了隔断我秦国的关中与巴蜀的联系,实在是因为巴蜀对楚国的威胁太过于严重,楚国对于巴国势在必得。” “如今巴国内有巴民之患,外有楚国之忧。楚国想要全力以赴夺取巴国,而我秦国却不能全力以赴守卫巴国。” “况且就算我秦国全力守卫巴国,在道路崎岖遥远的情况的下,恐怕终究也会力有不逮。” “大王明鉴,如今巴国对秦国来说就是一个祸害。就好像树种得不是地方,别人必定要伤害它;又如同家里有不相宜的财物,也一定要遭受损害。现在巴国是楚国利益的所在,这是秦国的忧患。”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难以决断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惠文王闻言不露声色,向一直沉默的甘茂问道:“不知客卿对此事如何看?” 甘茂答道:“大王,相国所言极有道理,如今巴国就是我秦国的忧患。” 见秦王和张仪不置可否,然后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微臣以为一个国家土地广大,那么忧患就一定多!天下一有祸乱,大王您就割让巴国去求和,楚国得到巴国,必定会背弃齐国与大王亲善。只是,大王今天拿出巴国向楚国求和,假若天下再有什么祸乱,大玉您又拿什么去与楚国作交易呢?” 秦惠文王听到甘茂的回答,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割地求和这种事,的确难以买来和平。魏国和韩国就经常对秦国干这种事,但是,一旦秦国想要攻打这两国家,根本不会管他们是不是自己的盟友,打了再说。 张仪见秦王有所意动,立即解释道:“大王,把巴国让给楚国,正是疲楚之策。巴国里楚国近,而离秦国远。楚国攻打巴国,利用舟船运送兵粮,只要经云梦大泽,就可以直达巫郡,只需要一分力,就可以造成三分威胁,而从关中到巴国,路径遥远难行,我秦国面对楚国的一分力,则需要用五分力来应对,才能保住巴国。” “但是,一旦将巴国让给楚国则不然,从巫郡到巴国,水路交通异常难行,楚国要想防守巴国,必然要积聚大量的兵粮,否则我秦国从蜀地进攻巴地,易如反掌。” “因为巴国不产粮,难以维持大军的消耗,楚国每运到巴地一分粮食,就需要消耗三到五分粮食,楚国粮食虽多,却也难以持久。” 秦王听张仪说完,顿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难以下定决心。 樗里疾见此,向秦惠文王道:“大王,如今客卿司马错就在回咸阳的路上,用不了几日就会回来,何不暂且等待一段时日,等客卿回来之后,再详细咨询巴楚两地的形势,决定巴国是否让给楚国。” 秦王闻言道:“右更所言有理,那么我们就等待一些时日吧。” 秦国上下暂时没有割地的打算,司马错也不知道石孟时候回来,张仪不得已下,用出了急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掉了下去,自称摔断了腿。 楚国使者逢候丑见此,只能自行去求见秦王,要求秦国放开巴国的防御,让楚国的军队送巴王的弟弟回国。 结果秦惠王以此事是张仪答应的借口,让逢候丑去找张仪。 张仪摔断了腿,闭门谢客,不见宾客。 逢候丑一连两日,无法见到张仪,只得一边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一边派人回国汇报秦国的变故。 而另一边,楚国与齐国绝交,并且秦楚讲和的消息传到其他各国,赵魏两国的上层抚掌相庆,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开始准备等秦国援军到来后,全方位用武力支持燕国复国。 魏国大梁。 此时昭阳从楚国派出的信使,在魏国的都城大梁找到昭滑。 信使对昭滑道:“大王有令,楚国正式与齐国绝交,大夫你在魏国的使命已经结束,这是令尹交给你的信。” 昭滑接过信使递过来的用蜡封住的盒子,向信使问道:“我们楚国和齐国绝交一事是怎么回事。” 信使回答:“不久前,秦国相国张仪来访,以商於之地六百里,请我们楚国与齐国绝交,大王和令尹已经答应秦国张仪,以送巴王之弟回国的条件,正式与秦国讲和,与齐国绝交。” 昭滑立即会意,如今楚国与齐国已经绝交,那么他继续留在魏国替楚国周旋的事,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使命算是正式结束。 信使走后,昭滑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块帛书。 在还没有纸张的春秋战国,书写载体用的最多的是竹简,但是最方便的确是帛书。可是因为价格昂贵以及重复使用率太低的缘故,帛书一般很少使用。 昭滑将信中的内容看完,从中得到三个信息。 其一,大将军屈匄领兵入巴,送巴王之弟回国,极有可能会为楚国获取巴国。 其二,让他出使越国,将越国拖下水,让越国闹出一点动静,方便楚国军队行事。 其三,进入越国考察,看看越王是否真的不可救药,如果越国没救了,摸清越国的情况,为楚国解除后患。 昭滑看完信后,在房间里沉思许久,思考如何快捷方便的完成任务。 按照昭阳的要求,这次主要目的是为了动员越国出力抗齐,关于这一点并不难。 昔日越国灭亡吴国后,雄踞东南,出兵中原。 不幸的是,越国北方是强大的齐国,西面是强大的楚国,越国只要一有动静,不是损害了齐国的利益,就是损害了楚国的利益,因此越国和齐楚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三方时有摩擦,龌龊不断。 如今齐国这么灭亡燕国,越国也想插足进来。 只是因为几年前楚王大力修筑广陵城的缘故,将连通长江淮河的运河邗沟卡住,越国的军队再也不能通过水路,快速从长江,经邗沟,进入淮河,北上的道路,已经异常难行。 因此越国只能在南方干瞪眼,看着中原风起云涌,却只能对广陵城望而生叹。 所以越国闹出点动静一点都不难,难得只是如何控制越国动静的大小,以及越国出兵的方向。 要是越国趁机大举进攻广陵城,准备拔掉楚国钉在邗沟北部的钉子,那就得不偿失。能不能打下广陵城先不说,最起码会牵制住楚国的许多主力。 不久后,昭滑有了初步计划,向魏宫走去。 此时,魏国上下也已经收到楚国和齐国绝交的消息,魏襄王已经召集群臣,商议魏国接下的行动。 此时魏王和相国田需、大臣公孙衍、张寿、成陵君等大臣也在商议楚国和秦国结交并与齐国绝交的事。 魏襄王有种如释重负道:“秦楚之战终于结束了,众卿,接下来我们魏国应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魏国犀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秦国现在已经和楚国讲和,接下来就是各国联军共同进攻齐国的时候,此战齐国必败无疑,为了削弱齐国,我们继续向前线派兵,让我们魏国从齐国哪里获取最大的收益。”身为魏相,田需是第一个开口的。 公孙衍闻言反驳道:“大王,微臣以为不然。秦国如狼似虎,张仪无耻小人,他们口中的话,必然不能相信。秦国与楚国的讲和,必定是有所图谋,楚国楚王英明令尹贤德,已经识破张仪的诡计,没有要商於,而是谋取巴国。” “秦楚交恶多年,在汉中一地依旧相持不下,秦国不出兵齐国,楚国的军队就不会西攻巴国。为了避免楚国骚扰秦国的后侧,秦国肯定不会在楚国出兵攻打巴国前,就出兵攻打齐国。” “如此一来,秦国与楚国虽然讲和,但是两国必然谁也不会先出兵,依旧会在秦楚两国境内相持。” “要是秦国不出兵,我们魏国首先增兵齐国边界,必然会遭到齐国的雷霆一击,届时赵国大军远在燕国边界,秦楚两国相互对持,我魏国单独面对齐国,孤立无援之下,必然不是齐国的对手。” 魏襄王对公孙衍精辟的分析,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过多的表示。 公孙衍是战国时期魏国一个极为出色的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曾经在秦国担任重臣,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因为接受魏王的贿赂,暗中帮助魏国,结果事情被张仪揭发,遭到秦国的驱逐,回到母国魏国,担任将军。 从那以后,公孙衍就恨上了秦国和张仪,从一个连横派变成了一个坚定的合纵派。 苏秦打算联合六国攻打秦国,结果事情进行一半,就在齐国的内争中,被其他人刺杀。公孙衍接过苏秦的合纵大旗,合六国之兵进攻秦国,结果惨遭失败。 合纵失败后,公孙衍遭到田需的中伤和陷害,在魏国混不下去,就跑到了韩国担任韩相。在离开魏国之前,公孙衍为了不让田需接替自己做魏相,而向魏王提议,请齐国的田文(未来的孟尝君)来做魏相,然后田需到手的魏相就飞了。 这是公孙衍第二次破坏田需的魏相位置,第一次是和陈轸合谋,直接把田需从魏相的位置上拉了下来,公孙衍自己担任魏相。 公孙衍到了韩国担任韩相,依旧不改恨秦意志,极力促使韩国与秦国交战,韩国因此攻打秦国。结果因为秦王听取了司马错的提议,先攻打巴蜀,而对韩国采取守势。 为此,公孙衍在韩国得到韩王的信任。 韩国攻打秦国一年后,秦国终于从巴蜀腾出手来,决定报复韩国。 为了避免韩王再次倒向秦国,公孙衍再次展开合纵,向各国求援。结果只有楚怀王响应,派出的战车都塞满了道路,坚定了韩国抗秦的信心。 韩国见楚国表示来援,立即暂停和秦国的讲和,秦韩爆发大战,韩国向楚国告急,结果楚国一个援兵也没有到来,韩国坚持不住,只好全面倒向秦国。 为此公孙衍再次回到魏国。 去年,秦国再次攻打魏国,魏国派公孙衍出战,结果公孙衍再次战败,曲地被秦国夺取,公孙衍独自从战场上逃了回来。 对于这样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公孙衍,魏王已经对他失去信心,昔日的魏相,只是如今的一个普通大臣,连将军都不是了,现在带领魏国大军在前线和齐国对持的,另有其人。 公孙衍的话刚刚说完,大臣张寿立即出来反驳:“大王,公孙衍危言耸听,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弃魏国与不顾。现在天下谁不知道,齐国才是各国祸患,连齐国的盟友楚国都已经和他绝交,如今齐国陷入孤立中,攻打齐国正当其时。” 公孙衍反驳道:“大王,齐国虽然是祸患,但是一时间还不会祸害我们魏国。但是秦国则不然,秦国兵出函谷关,就兵临我们魏国。而且秦国一向不讲信用,假道伐虢的例子,难道现在还少吗,秦国几年前还干过这种事,乘机灭掉巴蜀。” “要是秦国根本无意越过魏韩两国,远征齐国,那么秦国的出兵目标,就是我们魏国。” “大王,对于这一点,我们魏国不能不防,以免遭到秦国图谋。” 张寿再次出言:“大王,此次秦国攻打齐国,一方面是因为齐国灭亡燕国,对各国威胁极大,另一方面是因为秦王外甥公子职的请求,秦王想要获取燕国的支持。” “试问,秦国在既可以打击报复齐国,以此削弱齐国,又可以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怎么会背信弃义,出兵攻打魏国。” “大王,我们秦燕赵魏韩五国可是有过盟约的,一同对付齐国,一旦秦国攻打我国,赵燕两国必然会与秦国绝交,到时我们再联合楚国,必然可以孤立秦国。” 公孙衍摇头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十年前,秦国趁着楚齐大战之机,也曾大举进攻齐国,结果依旧被齐将匡章大败,秦国向齐国请罪求和。如今齐国没有楚国的牵制,还吞并了燕国,实力更加强大了,秦国未必愿意和齐国交战。” 张寿反驳:“昔日秦国之所以和齐国的交战中落败,是因为我们赵魏韩燕没有加入其中,现在齐国彻底被孤立,面对五国围攻,秦国肯定会出兵以雪桑丘之耻。” 公孙衍闻言,立即向魏王长拜行礼道:“大王,正因为五国联合伐齐,微臣才深表忧虑。燕国是齐国灭亡的国家,对齐国恨之入骨。韩燕结盟交好多年,公子职就是燕国在韩国的人质,公子职天然亲近韩国。 赵国与韩国相互交好数百年,赵王的王后又是韩国的王女,公子职是赵王所立,肯定会感激赵国。 此外,公子职是秦王的亲外甥,如果秦国出兵帮助燕国复国,那么公子职必然对秦国感激流涕,成为秦国的支持者。” “韩燕赵三国联盟已经形成,再加上韩国已经全面倒向秦国,那么秦国就获得了韩燕赵三国联盟中的两国支持。” “赵国为了避免遭到盟友的背叛,面临秦燕韩三国的围攻,必然会与秦国交好。” “如此,以燕国为纽带,一个以秦国为首的联盟已经形成。在我们五国讨伐齐国成功后,那么以秦国为首的盟军,会进攻强大的楚国,还是再次远征被削弱的齐国,亦或者是近在咫尺的魏国。”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犀首使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寿闻言,红着眼睛瞪着公孙衍,大怒道:“我们魏国也是秦国的盟友,秦国为何要攻打魏国。” 公孙衍淡淡的道:“大王,秦国攻打盟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前不久还灭了巴蜀。微臣言尽于此,望大王明察。” 魏襄王闻言流了一身冷汗,要论秦国的仇恨,无疑是魏国最吸引秦国的仇恨,要知道昔日魏国可是差点就灭亡秦国的。 魏襄王每每想到此处,都在叹恨先君为何不将秦国灭国,反而留在大患,不堪其忧。 出于对公孙衍的不信任,魏襄王向相国田需问道:“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田需听到魏王的询问,本想否认公孙衍的话,但是公孙衍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对于秦国也是不能不防,魏国此时真的太危险了。 于是,向魏王行礼道:“大王,犀首(公孙衍)所言极是,此时我们魏国还需以保存实力为先,不可贸然与齐国交战。” 田需虽然和公孙衍不和,但是田需也是一个合纵抗秦派,而且田需和他亦师亦友的惠施态度相近,都打算连楚交齐抗秦。 在公孙衍合纵之前,田需第一次登上魏相时,就已经开始进行合纵行动,要与楚国结盟对抗秦国了。 可惜被公孙衍和陈轸坑了。 魏襄王见田需也同意公孙衍的看法,于是不再犹豫,道:“立即派人前往秦国,邀请秦国出兵伐齐。只是伐齐之后,我们应当如何应对秦国。” 田需回答:“大王,我们魏国与齐国大战之后,肯定不会立即交好结盟。所以一方面我们要尽力避免和齐国结下深仇大恨,免得未来不能结盟。另一方面,需要立即派出使臣前往楚国,与楚国交好,如果可以最好合纵结盟。” “微臣想来,楚国大概也看出了秦国的威胁,所以和齐国绝交之后,并没有出兵齐国。同时也有和我们魏国结盟之意,不然楚国昭氏一族的昭滑,也不会一直滞留魏国,等待楚国和秦国的消息。” 魏襄王恍然大悟,原来昭滑一直呆在魏国,还有这一层意思。难怪楚赵魏韩四国帮助燕国复国,昭滑没有呆在复燕的核心赵国,而是跑到了魏国,原本以为楚国没有眼力,不知道赵国才是主力。 现在才知道,楚国的楚王和令尹,却是眼光过人。 见魏王明悟,公孙衍跟着道:“大王,虽然我们魏国和赵国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其实赵国也可以争取的。” “虽然赵国的情况比我们魏国要好一些,一则赵国的国土不是大部分直面秦国,受秦国的威胁较少;二则因为燕国的调解,秦赵两国关系舒缓,赵国短期内不会和秦国相对。” “但是,如今秦国已经全取我魏国河西之地,连河东地区都不能保住。一旦秦国全取河东河内,赵国必然直面秦国的兵锋。” “因此,为了能让魏国充当赵国的屏障,确保河东河内不被秦国占据,伐齐一事结束后,一旦这两块地方有事,赵国也是可以争取的。” 魏襄王点了点头,没有在意,魏国和赵国勾心斗角相爱想杀一百多年,分分合合实在是常有的事。 “那么谁可以与出使楚国?”魏襄王在群臣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看向相国田需。 张寿不等田需回答,立即抢先出来道:“大王,犀首多次联合楚国,与楚国群臣交好,可以出使楚国。” “大王,大夫所言极是,微臣附议。”田需立即跟上。 眼不见为净,田需认可公孙衍的说法,也认可公孙衍的才华,甚至自认比不上他,但是对于公孙衍这个人,他是极端痛恨的,如果能把他赶走,那就肯定会出手的,哪怕只是暂时的。 “臣等附议。”群臣见魏王心动,立即附和道。 “好,不知贤卿意下如何。”魏襄王看着公孙衍道。 “···”你身为魏王已经说好了,那么身为臣子,还能反对吗? 这一刻公孙衍的内心是崩溃的,魏王居然同意了,在这样一个时候,魏王同意他出使楚国,远离魏国大梁。 只是面对魏王的目光,公孙衍只能答道:“唯。”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魏国群臣离去后不久,一名宦官来到魏王身边,禀报: “大王,楚国使者昭滑求见。” “楚国使者,请。”魏襄王听到昭滑求见,立即召见。 尤其是知道伐齐一事结束后,楚国极有可能成为魏国的盟友的情况下。 对于魏国来说,现在秦国是盟友,但是这个积累数代仇恨的盟友很不靠谱,魏国不得不随时找退路。 昭滑进入魏宫后,魏襄王正姿端坐在魏王位置上问:“不知使者来见寡人有何贵干?” 昭滑走到大殿之中,向魏王行李道:“大王,外臣为魏国而来。” 魏襄王心中一动,诧异的看了一眼昭滑,道:“奥,先生何以教寡人。” “大王,齐国灭亡燕国,实力强大。魏国虽然不惧齐国,但是单独直面齐国,必然两败俱伤。为魏国打算,联合各国一同讨伐齐国,才是上策,外臣此来,就是打算替魏国再寻找一个盟友。”昭滑道。 齐国以万乘之国灭亡另一个万乘之国的举动,其他国家的确压力山大。 “如今秦燕赵魏韩五国已经结盟对抗齐国,先生再为寡人寻找一位盟友,难道楚国也要攻打齐国吗。”魏襄王惊喜道。 如果楚国也要攻打齐国,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要是极大的削弱齐国,免除魏国的后顾之忧,魏国面对秦国,底气会充足不少。 “回大王,我楚国虽然已经和齐国绝交,但是之前毕竟还是盟友。鄙国虽然受到齐国的欺骗,但是也做不出刚刚绝交,马上兵戎相见的事情。”昭滑摇了摇头。 “难道先生要去说服宋国与齐国绝交?” 虽然宋国比不上楚国,但是宋国和齐国相连,魏国同时与这两个国家相接触,要是楚国能说服宋国和齐国绝交,齐国再次断绝一臂不说,魏国同样也不用防备宋国,面临的压力最起码减少一半。 宋国自从宋康王自立后,实在是不安分的紧。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连越抗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滑再次摇了摇头,道:“大王,我楚国和齐国为争取宋国充当自己的盟友,而进行过多次交锋,只是最终鄙国不幸,败给齐国,如今齐国更加强大了,恐怕说服宋国投靠鄙国,已经更加困难了。” 楚国这次和齐国绝交的目的不是极大的削弱齐国,而是为了齐国把燕国从嘴里吐出来,免得齐国太过强大。 要是楚国把宋国拉拢过来,齐国将会独自面临其他国家的围攻,一旦战败,肯定会实力大减。 现在这情况,一个弱小的齐国,同样不符合楚国的利益。 楚国需要齐国在东方牵制赵魏韩三个国家。 因此夹在齐楚之间的宋国,虽然是一颗墙头草,同时和齐楚两国交情不错,楚国也可以以齐国威胁论逼迫宋国投向楚国,但是这不是楚国的利益。 魏王闻言叹了口气,齐国灭燕之初,赵魏韩三国也曾经向宋国派出使者,以齐国威胁论让宋国和齐国绝交,但是被宋国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也很简单,宋国之所以和齐楚两国结盟,是因为宋国夹在齐楚魏三国中间,尤其是齐楚两国之间。 宋国和那个国家结盟,十有八九不是看宋国自己的意愿,而是看齐楚两国的风向。 齐国强大,宋国就投靠齐国,楚国强大,宋国就投靠楚国。而且每次改换门庭,都是被另一个强大的国家用武力胁迫结盟的,就跟魏国被秦国胁迫结盟一样。 因此,在齐楚联盟没有解除之前,各国要求宋国背叛齐国,被宋国一口拒绝了。 因为一旦宋国脱离齐楚两国,很有可能同时面对齐楚的夹击,有灭国之忧。 想到这里魏襄王心中一动,如今齐楚绝交,宋国成为齐国唯一的盟友,倒是可以再次邀请宋国合纵抗齐。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昭滑口中的盟友是谁。 “先生,既然不是楚宋,那么天下还有那个国家可以和我魏国结盟,一同对抗齐国。天下有实力的诸国中,秦燕赵韩卫已经是我国的盟友,宋国是齐国的盟友,除此以外,寡人想不出还有那个国家,有此实力对抗齐国。”魏襄王不解问道。 昭滑笑了笑,对魏襄王道:“大王,天下诸国中还有一个对中原来说已经沉静许久的国家,实力比宋国强大许多,而且对齐国十分敌视,还是霸主的遗业。” 魏襄王微微一愣,诧异道:“现在还有这样的国家。” “大王,这个国家不是其他国家,就是昔日在东南称霸的越国,因为越国内乱,而后被楚国齐国压制的原因,如今已经很少到中原来了。” “越国!”魏襄王反应过来,越国也是脱离中原太久,在魏王的脑海里存在感太低,只是想了想,魏襄王问道:“先生,如今越国已经多年没有涉足中原,而且北上的道路已经被齐楚宋三国阻断,他们会和我魏国结盟,一同对抗齐国?” 昭滑解释道:“大王,齐国的强大不仅仅对中原各国是威胁,对于越国来说,也是极大的威胁。越国和田齐之间,自田氏代齐起,就纷争不断,多有战争。要是越国知道齐国吞并了燕国之后,中原各国联合对抗齐国,只有越国被孤立在外,齐国在和中原联盟相持不下的情况,只会南下扩充实力,那么越国必然会主动请求和魏国结盟,对抗齐国。” “楚国虽然不能直接出兵齐国,但是愿意放开越国北上的道路,让越国能够支援中原各国,一同对抗齐国。” 魏襄王听到这里,心中冒出一个疑问,楚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对楚国有什么好处,总不可能楚国是好人吧。 要是楚国真是好人,几年前公孙衍和韩国,也不会被坑的那么惨。 因为魏国的智囊不再身边,一时间想不透楚国的目的,魏襄王只好先避过此节,道:“联合越国,对抗齐国,这是寡人的心愿,也是魏国的荣幸,不知道先生需要我们魏国做些什么?” 昭滑向魏襄王道:“大王,我们楚国与越国有一些误会,外臣想借魏国使者的身份,前往越国交涉,请魏国与越国结盟,共同对抗齐国。” 魏襄王想了想,越国离魏国很远,中间隔着齐楚宋三国,合越国结盟一事,成固可喜败亦无忧。 再加上未来说不定要有求于楚国。 于是魏襄王点头道:“可以,寡人可以任命先生为魏国的使者,出使越国,连越抗齐。” “谢大王。”昭滑拜道。 魏襄王等昭滑离去后,立即吩咐道:“请相国来见寡人。” 顿了顿,想起公孙衍对时局的分析,再次道:“请犀首前来见寡人。” 田需和公孙衍到了魏宫后,魏襄王将昭滑请求出使越国的事情道出,问道:“两位贤卿,不知此事如何?” 田需答道:“大王,越国出兵抗齐,对于我们魏国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有利无害,臣以为可以答应楚国。” “那么越国一事,对楚国有什么好处呢?”魏襄王问道。 “大王,越国东面是大海,西面是楚国,北面是齐国,不是攻打齐国,就是攻打楚国。楚国将越国拉入战局,既可以削弱齐越两国,也可以让楚国的东面安定一段时日。”田需顿了顿再次答道: “恐怕楚国真正的目的是巴国,一旦越国攻打齐国,自然无力继续骚扰楚国东部,到时楚国东部压力大减。如果秦国不同意将巴国割让给楚国,恐怕楚国将会出兵巴国,或者出兵秦国。” “什么?”魏襄王大惊失色,道:“如此一来,秦国岂不会再次被楚国牵制,各国伐齐一事,岂不会再次拖延,遥遥无期!” 公孙衍道:“大王,如果秦国无意和楚国讲和,无论越国会不会出兵齐国,对秦楚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影响,秦楚依旧还会对持下去。” “但是越国和魏国结盟,出兵攻打齐国,对魏国而言有利无害。一旦秦国迟迟不出兵,那么就是我们魏赵两国对抗齐国,如果能够获得越国的支持,哪怕是越国在一旁牵制宋国,对魏国来说,都是莫大的助力,所以连越抗齐势在必行。”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田需之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魏襄王明悟,和越国结盟,对魏国有利无害。 “那么对于秦楚两国,我们魏国应该如何是好?” 公孙衍道:“大王,立即派出使者前往秦国,催促秦国出兵攻齐,另外还要派出使者,前往赵国,说服赵国和燕国公子职一同派出使者,对秦国施加压力,要求秦国尽快出兵。” “如今齐楚绝交,若是越国再和我们魏国结盟,那么宋国将会面临莫大的危机,大王可以派出使者,要求宋国与齐国绝交,一旦宋国也脱离了齐国,那么即使没有秦国的军队,仅凭我们魏赵燕宋越五国,也可以逼迫齐国从燕国撤军。” “到时无论秦楚对持也好,大战也罢,对我们魏国来说,都是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大好事。” 魏襄王被田需公孙衍两人一解说,相通了所有的事情,对魏国来说,当前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齐国把燕国吐出来。 除此以外,无论是秦国还是齐国亦或者是楚国,都是魏国的敌人。 那个国家对魏国的威胁度最高,那么魏国就扯那个国家的后腿。 昔日秦国是这样,今天齐国也是这样,要是哪一天变成楚国,魏国也要扯楚国的后腿。 这就是魏国的悲哀,昔日拥有强大的实力吊打天下,秦齐楚三国,哪个不顺眼就去打哪个。如今实力衰退,单凭自己一国之力,已经难以对抗三国中的任意一国,变成了哪个不顺眼都会打过来。 心中的石头落地,魏襄王整个人都轻松了,对田需和公孙衍道:“寡人有两位贤卿,可以高枕无忧了。” 田需从魏宫回来,脸色就不太好,从今天的情形看,魏王有再次信任公孙衍的倾向,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公孙衍对他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公孙衍虽然在魏国的名气很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而且早年还替秦国夺取了魏国的西河之地。 但是公孙衍在秦魏韩三国以外的国家,名气很大,很有影响力。 田需第一次魏相之所以被公孙衍拉下去,就是因为公孙衍借助了其他国家的力量,否则以他深受魏王信任,还有大贤惠施相助,怎么可能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失去了相国的位置。 要是现在公孙衍再次获得魏王的信任,而且在出使楚国的时候,再次获得楚国重臣的支持,那么魏相的位置,很可能又会换人。 对于楚国的陈轸,田需也是痛恨的。 陈轸和公孙衍一样,都是被张仪赶出秦国的,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更何况陈轸和公孙衍遭遇相似,心心相惜。 这次公孙衍去楚国,极有可能再次得到楚国的支持,最起码陈轸肯定是会帮助他的。 只是田需他在楚国插不上手,要不然一定会破坏公孙衍的连楚行动。 就跟昔日公孙衍破坏他的连楚行动一样。 想到这,田需再次长叹一口气。 田需面有忧色,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的长吁短叹,一副忧伤郁闷的样子。 此时田需的一位门客卫寻走过来问道:“君上,我看你面有忧色,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田需叹气道:“无他,只是担心公孙衍罢了。” 卫寻疑惑问道:“君上,我刚刚听说公孙衍要被派到楚国,被大王所疏远,为何还有担忧公孙衍呢?”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公孙衍远离魏国中心,虽然是被魏王疏远,但是如果公孙衍替魏国和楚国结盟,那么必然会获得楚国的支持,到时公孙衍依靠楚国的力量,很有可能会再次担任魏相。” 卫寻闻言,知道田需是在担心魏相的位置再次被公孙衍抢去。 “君上,我听说这次公孙衍被派往楚国,是大臣张寿的主意。” “不错,正是如此,张寿倾向于秦国,亲附张仪,一直企图让魏国和秦国结盟。而公孙衍对秦国和张仪的仇恨,人所共知,二人互相诘难这么多年,根本无法调和。只要找到机会,肯定就会攻击对方。”田需点头道。 “君上,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听说张寿成功驱赶公孙衍,正在准备宴请秦国的好友。” “你是什么意思?” “君上,您说要是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刺客,刺杀了张寿,会发生什么事?” “刺杀张寿!” 卫寻道:“不错,君上,张寿是魏国的亲秦势力,因为投靠张仪的缘故,而被大王提拔上来,但是张寿本身在魏国的根基尚浅,而且因为秦国用武力强迫魏国与秦国结盟,所以张寿也没有掌握实权。要是刺杀张寿,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 “现在魏国群臣中,和张寿有夙愿而且矛盾激烈的大臣,只有公孙衍一人。而且公孙衍长时间担任魏韩相国,手下门客甚多,因为这两年来公孙衍被魏王疏远的缘故,门客纷纷散去。要是我们能找到一位以前公孙衍的门客,请他出手刺杀张寿,必然一击而中。” “即便是张寿侥幸未死,一旦查出刺客是公孙衍以前的门客,必然会引发公孙衍和秦国势力的冲突,在这关键时刻,大王为了平息秦国的怒火,即便不驱逐公孙衍,也会疏远他。” 田需想了想,的确有一些道理。 对于田需来说,公孙衍是政见类同的死敌,张寿则是政见截然相反的政敌,无论谁死了,他都只会高兴,要是两人一起死了,那么他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于是吩咐道:“好,此事就交给你了。” 如今魏国再次与秦国结盟,魏国的亲秦派势力抬头,张寿等人在魏国的话语权顿时大增。 今日朝中,张寿在朝议上推举公孙衍出使楚国,获得魏王的准许,一举将这个坚定不移的抗秦分子赶出魏国朝堂,实在是亲秦派的又一个胜利。 因此,一方面是为了庆祝公孙衍将要离开大梁出使楚国,另一方面打算趁公孙衍不在魏国的机会,将他炮制一番,彻底赶出魏国,张寿在自己家里举行了一场宴会,宴请秦国的友人,以及魏国的亲秦派。 宴会过后,张寿带着一个门客,亲自将前来赴会的宾客送出大门。 就在宾客离去之后,一位张寿的门客慌张的从府内远处小跑过来。 这个人第一时间吸引了张寿的注意。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去问问出什么事了。”张寿立即吩咐身边的门客前去询问,自己则在原地等候。 来人听到张寿门客的大声询问,没有停下来,反而快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君上不好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张寿被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出什么事了?”张寿脸色难看的向门客问道。 这人怎么会这么不懂事,难道是新进入府中的。 “来人止步。”那人距离张寿还有十余步,门客伸手打算将他拦住。 “不好了,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刺杀君上。” “什么?”张寿闻言大惊,先是左顾右盼,而后打算远离大门,回到院中。 张寿此刻十分不解。 虽然自己等亲秦派人员在魏国的话语权随着秦魏结盟而有所提高,但是他们在魏国依然不是最高层,只是借助秦国的威势罢了,怎么会有人要刺杀他呢? 难道是公孙衍,要报复自己? 张寿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就在张寿和他的门客震惊一瞬间,那人飞快的将前面的门客撞倒于地,而后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弩,对着几步之外的张寿,射出一只弩箭。 张寿躲避不及,被弩箭射中胸口,发出一声惨叫,胸膛鲜血直流,倒在地上。 “有刺客···” 此时张寿大门处的守卫,才反应过来,大喊着杀向刺客。 刺客将小弩仍在地上,面对守卫的围攻,不屑的笑了笑,经过张寿身边时,拔出张寿身上的长剑,手起剑落,连杀数位守卫,逃出守卫的包围,消息在夜色中。 “君上!”张寿的门客惊慌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张寿,大喊:“快,快去请医师子喜。” 在战国时期,寻常的医生被称为医师或者疾医,太医是官方的正式官职,寻常医师,不能称太医,至于大夫称呼,宋代之后才会出现。 至于这时候为什么不去叫太医,而是去找医师子喜,那是因为子喜扁鹊的传人,扁鹊在魏国大梁呆了二十多年,收了不少门人。 在大梁,医术最好的一群人,不是魏国官方的太医,而是浪迹民间的扁鹊及其弟子门人。 几年前扁鹊离开大梁,前往洛阳,子喜等一些门人,因为故土难离,就留在了大梁。 此时张寿一只手按着弩箭,双目瞪着的门客,恨声道:“快,去抓凶手,还有立即去向大王说,公孙衍刺杀我。” “诺,君上。” 今天晚上的大梁,因为张寿被刺杀一事,热闹非凡。 张寿门客向魏王状告公孙衍一事暂且不说。 田需得知张寿被刺,重伤垂危的消息,只是微微颔首。 公孙衍知道后,先是一喜,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陷害他。 如今整个大梁城,谁不知道他公孙衍和张寿水火不容,如果说谁最希望张寿死,他公孙衍肯定排在第一。 但是公孙衍自己,可是从来都没有把张寿放在心上,他公孙衍眼中的对手,只有秦国的相国张仪,其他人,区区张寿,包括魏相田需,都从来没有被他当做真正的对手。 对于公孙衍的自负,外人肯定不知道,刺杀张寿的幕后凶手,目标肯定不是张寿,而是他公孙衍。 公孙衍虽然还没有想到谁是真正的凶手,但是并不妨碍他想通这件事对自己的严重不利。 “来人,我要去见大王。”公孙衍对外喊道。 公孙衍坐着马车到了魏宫外,下车后向魏宫城墙上的守卫喊道:“老夫公孙衍,有要事求见大王。” 听到公孙衍的声音,负责守卫魏宫的将领喊道:“犀首请稍候,末将立即前去禀报大王。” 不多时,那将领回到城墙上,对公孙衍喊道:“大王说如今夜已深,有事明日再谈,犀首请回。” 公孙衍闻言,脸色变得铁青,知道魏王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此时魏王十有八九已经确认他公孙衍是刺杀张寿的凶手了,否则,不可能不愿意见他。 魏王不愿意见他,他自然也不能强求,只好驱车离去。 公孙衍回到马车里,吩咐回府后,马上思索如何破局,如何寻找刺杀张寿的真凶,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就在回府的半路上,公孙衍听到另一辆马车从自己马车的旁边经过的声音。 “刚刚那是谁的马车,是去什么地方的。”公孙衍向赶车的车夫问道。 虽然知道这一条路只会通向魏宫,虽然知道魏王这么晚会召见的人只会是相国田需,但是公孙衍还是问了出来。 “回君上,刚刚是相国的马车,向魏宫而去。” 公孙衍铁青地脸顿时变得惨白,随后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现在张寿还没有死,还有转圜的於地,要不然···” 大概这时候最希望张寿不死的人就是他公孙衍了。 “大王。”田需向魏襄王行了一礼。 “相国可知道寡人深夜召见所为何事。”魏襄王问道。 “大王,可是张寿被刺一事。”田需叹了一口,面色不变。 “正是如此。”魏襄王点了点头,轻轻叹气道:“今晚大臣张寿在自己的府邸遭遇刺杀,如今生死不明,寡人刚刚得到消息,刺客是犀首以前的门客。一年前因为犀首被秦国大败,而脱离犀首。” “一个月前,刺客拜入张寿门下,充当张寿的门客,今晚用一把劲弩,射伤了张寿。” 魏襄王一招手,一名宦官立即端给田需一个盘子,盘子上就是凶手逃走时留下的凶器弩。 田需拿起那把弩,仔细查看了一会儿,道:“好弩,是韩国上好的劲弩,极少流传到其他诸国。” 弩出现在中国时间极早,具体时间已经不可靠,传说弩是上古年代时黄帝的发明,但是这个和《黄帝内经》类似,只能归结于传说。 这个传说也能反映一个问题,那就是弩出现的时间极早,而且战国七大国中,韩国就是一个精于制弓弩剑的行家,按照流行的说法: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外。 因此这把弩一到手上,田需就立即认出来。 “不错,是韩国的好弩,相国一位这把弩是从哪里来的?”魏襄王问道。 田需摸着自己的胡子想了一下,看了一眼魏襄王,问道:“大王可是怀疑犀首?犀首曾经在韩国担任数年相国,如果说大梁城内谁有这么精良的巧弩,非犀首莫属。” “相国也认为是犀首派人刺杀的张寿?”魏襄王认真的问道。 田需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不,大王,微臣与犀首相交数十年,了解犀首的为人,虽然犀首卑鄙无耻,不择手段,而且对秦国和张仪满怀仇恨,同样也恨不得张寿立即去死,但是要说犀首会刺杀张寿,他张寿还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今晚被刺杀的是秦王或者张仪,那微臣倒是可以肯定,一定是犀首干的。至于张寿,这就不可能是犀首干的,对付张寿,犀首还不至于会如此大掉身价。” “相国言之有理。”魏襄王眉头一皱,十分不解问道:“只是如果不是犀首所为,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犀首背锅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田需回答:“大王,有三种可能,其一是齐国,这可能是齐国离间秦魏的离间计。也有可能是秦国,打算牺牲张寿,寻找借口击杀犀首。” “以微臣的愚见,最大的可能性,恐怕是张寿等人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田需语出惊人。 见魏襄王诧异的看过来,解释道:“大王,如果是其他人出手刺杀张寿,布局不会如此简陋,更不会区区一人行动,导致张寿伤而不死。” “所以依微臣看,这事就是张寿的苦肉计。原因就是今日朝议之时,犀首大肆渲染秦国威胁论,张寿无力对抗犀首,只好出此下策,用自己的受伤,借秦国的势力,向我们魏国施压,要求驱逐犀首。” “要知道张寿被刺,犀首的嫌疑最大,凶手无论是不是犀首,张仪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犀首的头上。” 魏襄王听到田需的说法,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有些问题,一时间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宦官快步走进来,向魏襄王道:“大王,刚刚张寿府上传说消息,大臣张寿医治失败,失血而死。” 魏襄王:“···” 田需:“······” 魏襄王好奇的看了看田需,见田需面不改色,心中惊叹,不愧是老臣,好心性。 田需沉默数息,立即开口道:“大王,张寿是张仪的人,现在我们魏国急需秦国助力,一同攻打齐国。” “要是因为张寿的死,而影响到秦魏两国的关系,导致张仪大怒出兵攻打魏国,那就大事不好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立即找到杀害张寿的凶手,为张寿报仇,以平息张仪和秦国的怒火。” 魏襄王立即从张寿之死的消息中反应过来,现在秦国已经和楚国讲和,秦国接下来的出兵方向还没有确认,天知道秦国得知张寿之死,会不会攻打魏国。 想到这一节,魏襄王急忙问道:“谁是凶手?刺客已经逃走,如今下落不明,轻易之间如何找到凶手。” 田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拜倒在地,语气低沉道:“公孙衍。” 魏襄王闻言打了一个冷颤,猛地摇头道:“不可,犀首不是杀害张寿的凶手。” 田需急道:“大王,张仪和秦国所亲近的是张寿,秦国和张仪所痛恨的是公孙衍。如果张寿的死,会让张仪恼怒魏国,那么公孙衍的人头,必然能让张仪和秦王欣喜若狂。” “如今我魏国以及和齐国交难,如果再同秦国交恶,一旦秦齐两国同时进攻,大王,我们魏国应该如何是好。” 魏襄王闻言一惊,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可,此事断然不可。相国你先退下,寡人···” “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要是公孙衍乘机跑了,我们魏国就没有第二个公孙衍可以向秦国交代了。” 魏襄王愣住,呆呆的道:“这···相国你先退下吧,寡人需要考虑一番。” “唯。”田需见魏襄王态度动摇,不再强劝,行礼告退。 田需从魏宫出来,眼中泛着寒光,对一名门客吩咐道:“传我命令,公孙衍在刺杀大臣张寿一案中有重大嫌疑,你立即拿着我的令符,前往大梁令哪里,征调一队大梁守卫,包围公孙衍的府邸,许进不许出。” 田需的门客接过递过来的令符,大声道:“诺。” 公孙衍得到张寿死去的消息,顿时大吸一口冷气,张寿的死,顿时令事情变得紧迫起来,留给他运作的时间基本已经没有了。 田需那个混蛋,肯定落井下石致他于死地的。 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计策,在见不到魏王的情况下,空有一身计谋,全都用不出来。 有田需那个老匹夫在魏王面前造谣中伤陷害,加上这几年魏王一直对他不信任,尤其是去年面对秦国再次惨败之后,这种情况尤为明显。 魏王迫于压力,一旦会杀他讨好秦国的,就算魏王心软,田需身为魏国的相国,极有可能会先斩后奏,先取他的项上人头,在回去禀报魏王,那他公孙衍可就死的冤枉了。 公孙衍和田需打交道数十年,对田需极为了解。 公孙衍此时的第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即逃跑。 只是如今他还能跑到哪去。 天下虽大,但是和秦国敌对的,也就那几个国家。 几年前才从韩国跑出来,韩国如今是秦国的盟国,而且韩王恨死他了,肯定不能去韩国。赵国朝议上已经说清楚了,靠不住的。 齐国虽然远离秦国,但是秦齐之战一触即发,如果去齐国,很有可能会赶上这一场大战。 可是如今楚国态度不明,而且秦楚之间因为巴蜀问题,烽烟密布,秦国爆发第一战的国家,极有可能是楚国,而不是齐国。 那么究竟是楚国,还是去齐国? 这个问题以后再考虑,当务之急是先离开大梁,免得成为替罪羔羊。 魏国大梁宾馆,昭滑得到张寿被刺身亡的消息,思考这一件事对楚国的影响。 毫无疑问,张寿之死,影响最大的还是秦国与魏国的关系,张寿是张仪提拔上来的人,张寿死了,为秦魏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对于楚国来说,一方面可以将秦国的注意力转移到魏国上,如此一来对于楚国的外交局势是有利的。 另一方面,如果秦魏关系破裂,秦国肯定不会再越过魏国,劳师远征攻击齐国,对各国合纵伐齐是不利的。 现在魏国的最需要做的是立即修复秦魏关系,消除张寿之死的不良影响。 怎么消除,昭滑立即想到了一直致力于合纵抗秦的公孙衍。 要是魏国干掉了公孙衍,那么秦王和张仪应该做梦也会笑醒,秦魏关系会立即变得亲密。 公孙衍要是死了,魏国就失去了一个坚定不移的抗秦派。 这对楚国联合三晋对付秦国不利。 想到这,昭滑下定决心,公孙衍肯定要被当做杀害张寿的凶手,但是也不能被魏国杀了。 只要公孙衍被魏国驱逐,那么对秦国来说,张寿就算是死的有价值。对于楚国来说,活着的公孙衍,远远比一个死去的公孙衍要有价值,这天下谁也不会怀疑公孙衍对抗秦国的决心。 纵观张仪一直以来的外交策略,都是以争霸为核心,具体的策略上,就是亲魏善楚,利用楚魏两国,夺取天下的霸权。 而秦王利用司马错的策略,率先攻下巴蜀两国,是对张仪交好楚国外交策略的严重破坏,而魏国因为屡次遭到秦国的攻击,以及公孙衍等人的阻挠,一直在合纵连横中摇摆不定。 所以公孙衍无论是被杀,还是被驱逐,对秦魏两国来说,都是亲近交好的伟大进展。 就在昭滑思考如何帮助公孙衍逃离魏国时,一个门客走了进来,道:“君上,魏国犀首公孙衍来访。”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犀首夜奔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昭滑听到公孙衍来访,眼前一亮,笑道:“深夜来访,想必是急了。” “请,快请犀首进来。” 昭滑说完后,想了想,继续道:“不,我亲自去迎接。” 公孙衍见昭滑亲自相迎,目光和昭滑对视一眼,顿时心中明悟,笑道:“公孙衍深夜冒昧来访,实在是打扰了。” “哪里,犀首乃是天下国士,深夜来访,在下寒舍蓬荜生辉,是我的荣幸。”昭滑拱手行礼道:“先生深夜前来,不知何以教我。” “指教不敢当,只是白日听闻楚国听信巧舌如簧的张仪的劝说,要和齐国绝交,与那背信弃义失德不仁的秦国结交,心中有话,不吐不快。” 公孙衍面对昭滑,毫不掩饰自己对秦国的痛恨。 “犀首这边请,昭滑愚钝,还请细说一二。”昭滑一边笑着为公孙衍引路,一边详细询问。 “如今天下强国,以楚国为首,齐秦其次。但是西秦之地,东有函谷武关,南有汉中,皆是易守难攻之地。因此,各国攻打秦国困难重重,而秦国攻打各国则是极为容易。如果秦国闭关自守,那么只需要精兵两万,其他各国就打不进去,所以秦国被称为西秦。” “齐国南有泰山,东有琅邪山,西有清河,北有渤海,也是有四面要塞的金城汤池之国。齐国只需要精兵二十万,守住清河泰山,其他国家也很难打进去,所以齐国之地被称为东秦。” “而楚国则不然,西邻巴蜀,东至于海,地域之广,诸国之首。西方与强秦相连,东与齐国相接,北方与魏韩相邻,南有越国之患。” “如今韩弱魏衰,齐国自顾不暇,各国围攻齐国之后,齐国必然要被削弱。唯有秦国据关中而拥巴蜀,对楚国已成势胜。所以楚国的忧患,不在其他,唯在秦国。” “所以接下来能称霸天下的,不是秦国就是楚国。” “如今秦国已经和赵魏韩燕四国结盟,楚国和齐国绝交后,已经被诸国孤立。试问楚国虽然强大,但是能与有其他四国相助的秦国对抗吗?” 昭滑对于公孙衍的话深以为然,如今楚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盟友,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旦有事,楚国必然没有其他国家的相助,只会陷入孤军奋战的地步。 “对于此事,我楚国也深感忧虑,敢问犀首,计将安出。” 公孙衍听到昭滑询问,知道二人已经谈妥了,道:“秦国兵出函谷关,必然要面对魏韩两国。秦国要想攻打楚国,也必然要越过魏韩两国,只要楚国与魏韩两国中的一个国家结盟,那么在楚国的盟友没有倒向秦国之前,楚国就可以高枕无忧。” 昭滑点头:“正是如此,可是魏韩两国如今都是秦国的盟友,在各国联合抗秦的关键时刻,岂能和楚国结盟?” 公孙衍道:“不然,魏国如今有意与楚国交好,我奉魏王之命,将要出使楚国,再次结下先王惠王与楚国结下的友谊。只可惜我对楚国不甚了解,要需要一人引荐。” 见公孙衍已经提出请求,昭滑不在装糊涂,立即满口答应:“此时简单,我可以立即休书一封给我楚国的令尹昭阳,将犀首引荐给令尹。” “如此就多谢了。” “今日我和犀首相谈甚欢,何不秉烛夜谈,让我将楚国的风俗介绍一二,待明日大梁城门一开,我等也好一同出城,不知犀首以为如何。” 公孙衍闻言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犀首请。” 赵国邯郸。 赵武灵王得到楚国和齐国的绝交的消息,立即召来群臣商议(此时赵武灵王已经从王位上退了下来,自称为君,为了方便,以后都称王)。 “诸君,刚刚从楚国那边传来消息,楚国和齐国终于绝交了。”赵武灵王笑道。 楚国和齐国绝交,是合纵各国在外交上的重大胜利,离赵国扶持燕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一旦公子职被赵国送回燕国,公子职将会用什么来报答赵国呢? 赵武灵王心中还有一些期待。 “大王,如今齐国最重要的盟友楚国,已经和齐国绝交,齐国只剩下一个弱小盟友宋国,实在不足为虑,我们赵国可以乘机和齐国决战,送公子职回燕国,助他登上燕王之位。”公子成建议。 公子成是赵武灵王的叔叔,在赵国上下非常有影响力,无论是朝堂之上,亦或者是军队之中。 相国肥义唯恐赵王年轻气盛,被公子成影响,立即出言道:“大王,虽然楚国与齐国绝交,但是齐国本身的实力未损分毫,齐国在燕国依旧留有重兵,仅凭我赵国之力,就算能击败燕国的齐军,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为了燕国,独自和强大的齐国作战,这不符合我们赵国的利益,望大王详查。” 肥义是赵肃侯留给赵武灵王的托孤重臣,在赵肃侯时,就已经开始主管赵国的内政外交。 赵肃侯去世的时候,赵武灵王年仅十五岁,外有五国图赵,内有实力强大的叔叔公子成,正是依靠肥义的辅佐,才能坐稳赵王之位。 不然,以赵国多次发生宗室内战的特性,赵武灵王极有可能会被其他宗室取代。 这种事情在赵国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昔日赵敬候在父亲赵烈侯死后,就是因为年幼,而被叔叔赵武公取代。 而赵国的这一次内乱,后来直接导致三晋同盟破产,赵魏韩三晋吊打天下的局面土崩瓦解,也是魏国霸权衰弱的开始。 其实,赵国宗室内部的纷争远不是赵武公即位这么一点,而且内争一直是赵国的顽疾,早在春秋之时,赵氏就曾因为内乱,而差点导致灭门,留下赵氏孤儿的传说。 战国早期,赵氏在三家瓜分智氏是,因为赵国是灭亡智氏的主力,而获得最多的战利品。其后,赵魏韩三家分晋,赵氏因为家主赵襄子是晋国的正卿,再次获得最多的收益。 可以说三家分晋之时,赵国的实力远远超过了魏国和韩国,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借鉴赵国变法改革的魏国,成为战国时期的第一个霸主,而赵国却只能沦为陪衬,究其原因,同样也是内争。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赵国齐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赵国衰弱背后,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赵襄子在选择赵氏继承人的问题上,出现了严重失误,跟几年前燕国燕王哙让国之子的事有一些类似,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严重违背了这个时代的继承制度。 这件事就是,赵襄子在确立赵国继承人的时候,没有选择自己的后人,而是选择了大哥的孙子,导致赵国再度发生宗室战争,赵国的实力就在内乱中严重损耗。 这还不算,赵国还陷入一个怪圈,几乎每一代都要发生一次宗室内战,导致赵国实力受损。 赵武灵王他父亲赵肃侯时,曾经发生公子范偷袭都城邯郸谋反的事,他爷爷赵成侯时,曾经发生公子胜与赵成侯进行武力争夺国君位置的事,他太爷爷时曾经发生公子朝作乱谋反奔魏一事(公子朝谋反失败奔魏,接着连魏偷袭邯郸失败,这一连串事件,就是导致三晋同盟开始瓦解的直接诱因,将三晋同盟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对于赵国的宗室战争,其他各国全都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赵国成为各国中的一朵奇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于自己父亲留下的托孤重臣肥义的意见,赵武灵王是十分重视的。 赵武灵王向肥义询问:“不知道我们赵国应该如何。” “大王,我们赵国之所以要立公子职为燕王,就是因为他是秦王的外甥,可以用他把秦国拉下水。如今秦国已经有一半身子陷入水中,我们赵国应该在加一把力,请公子职再次求援秦国,将秦国完全拉入水中,催促秦国尽快出兵,共同讨伐齐国。” “另外,魏国因为我们赵国拒绝魏军入境一事,而对我们有所怨言,但是面对抗齐的大是大非,魏国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们赵国面临齐国从齐燕两个方向的压力,魏国和我们赵国一样,同样也面临这齐国从齐宋两方面的压力。” “所以一方面要说服魏国一同派出使者,前往秦国,催促秦国尽快出兵,另一方面,也要继续催促魏国继续向前线增兵,以缓解我们面对燕国境内齐军的压力。” 魏国之所以和赵国发生龌龊,是因为赵国想借着各国抗齐的时候吃独食,控制住公子职,打算独自送他回国,以获得确立燕王的收益。 赵武灵王听着肥义的建议,点了点头,齐楚虽然绝交,但是赵魏两国所面对的齐国,依然还是那个不曾被削弱的齐国,楚国本来就没有帮助齐国牵制赵魏,楚国的退出,对赵魏来说,在秦国出兵以前,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依相国所言,联合公子职,再次派出使者,请秦国出兵。派出使者,前往魏国进行交涉。” 如果说赵魏两国对于秦国和楚国讲和是高兴,那么齐国对于楚国的背叛就是极端愤怒的。 如果不是因为楚国是一个大国的缘故,如果不是齐国目前所面临的外交环境极端恶劣,那么齐宣王恐怕已经派兵攻打楚国了。 齐国临淄。 “哗啦”一声响动,齐宣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差点直接掀了桌子。 稍稍平息心中的怒气后,阴沉着脸色向群臣问道:“楚国和我们正式绝交了,秦国已经腾出手来,极有可能和各国合兵一处进攻我们齐国,到时秦赵魏韩四国进攻,燕国必然再次反叛,我们齐国应该如何是好。” 田婴道:“大王不必担心,秦国跟我们齐国隔着魏韩两个国家,要是秦国真的越过魏韩来攻打我们,那么桑丘之战就是秦国的前车之鉴。” “楚国也不需要担心,自从秦国夺下巴蜀后,楚国就一直谋划攻打秦国。如今对楚国威胁最大的不是我们齐国而是秦国,所以楚国是不会冒着郢都被秦国偷袭的危险,而来攻打我们齐国的。” “其他各国失去了秦楚的支持,哪怕三晋联合起来,我们齐国也不惧。” 田婴是孟尝君田文的父亲,和齐宣王是兄弟,这兄弟俩的关系很复杂,一个猜忌与任用并存,另一个惊惧与归附同行。 最出名的一件事,是齐宣王刚刚即位之时,田婴因为种种原因辞职回到封地,后经门客说和,两人决定不计前嫌。 田婴到朝廷,齐宣王就请他做国相。田婴表示辞谢,如是再三推辞,后不得已才接受国相的位置。七天以后,田婴以有病为名坚决要求辞职,三天以后齐宣王才答应他的要求。 这一场兄友弟恭,十天国相的闹剧,在当时造成了很大反响。 田盼微皱眉头道:“大王,虽然我们齐国曾经在桑丘大败秦国,但是如果秦国再次出兵攻打,我们也不能不防,这一次和桑丘之战不同,上一次秦国是孤军作战,而这次是秦赵魏韩四国联合。” “而且对于背信弃义的楚国,我们齐国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必须要打击楚国才是,免得宋国生出异心。” 田盼是齐国的一名老将,昔日魏惠王向齐威王问宝,田盼就是齐国的四宝之一,主要工作是防备赵国,在田盼的防御期间,当时号称令隔河相望的赵人不敢下河捕鱼。 齐宣王问道:“如今我们齐国正在和赵魏两国对峙,不宜和楚国在发生冲突,那么如何教训楚国?” 田盼回答:“大王,只需要派使者带着礼物向秦王问好即可。” 齐宣王闻言稍加思索,立即明白过来。 只要齐国向秦国表示服软,再送上一些礼物,只要齐国的使者到了秦国,也不需要秦国答应什么,那么同样被各国孤立的楚国,必然会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要是楚国沉不住气,再次将大军派出防备秦国,那么秦国就会再次被楚国牵制住,如此一来齐国就是花费极少的代价,取得重大的成果。 而且这个简单的离间计,对貌合神离的四国联盟同样有效。 就算离间计失败,对齐国来说也没有损失。 “好,派出使者向秦国问好。”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齐国对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田盼接着道:“大王,我们离间秦楚关系还不够,毕竟我们齐国才是当前各国的主要打击对象,为了防止楚国和秦国合流,一同出兵攻打我们齐国,还需要稳住楚国,最起码不能让楚国出兵攻齐,威胁宋国或者齐国南部。” “所以,我们不仅要派出使者前往秦国,同样也需要派出使者前往楚国,用重利贿赂楚国,诱使楚国攻打秦国。对于楚国来说,我们齐楚在淮泗地区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秦楚则不然,楚国难以威胁秦国,但是秦国却可以轻易攻打楚国。” 齐宣王会意,现在齐国可以挑拨楚国,却也不能过分,否则一旦楚国恼羞成怒,和秦国一同出兵攻打齐国,那齐国就惹上了大麻烦。 这时太子傅淳于髡出来对齐宣王道:“大王,正如盼子所说,秦国对楚国的威胁极大,为了消除秦国对楚国包括郢都在内的江汉一带的威胁,故而楚国一直对秦国的南郑有窥探之心,秦楚双方在汉中全都集结了重兵相持。” “秦楚之间的矛盾,要么楚国迁都,要么秦国丢失南郑巴蜀,否则两国必然要大战一场。如今因为我们齐国的关系,秦楚之间暂时讲和,但是他们的和平关系是极不牢靠的。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撕破脸大战一场。” “所以,为了避免齐楚两国联合攻齐,我们齐国可以为秦楚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大战一场。” 淳于髡是齐国的一位名人,在稷下学宫拥有极高的地位。 他出身低下,曾经受过髡刑(就是部分或者全部剃发的刑罚,历史上曹操以发代首的故事很出名,在战国应该算是很严重的刑罚了吧),被人叫做淳于髡,而且还是齐国地区的赘婿。 赘婿源自于春秋时齐国的风俗。当时齐国风俗认为,家中的长女不能出嫁,要在家里主持祭祀,否则不利于家运。这些在家主持祭祀的长女,被称作“巫儿”,巫儿要结婚,只好招婿入门,于是就有了赘婿。 赘婿在女家的地位很地下,在男权主义的时代,赘婿几乎和下人等同。 淳于髡因为能直言敢谏,能言善辩,早在齐威王时,就以及得到齐国的重用。 就在几年前,齐宣王为太子田地寻找老师时,就选中的淳于髡。 齐宣王听到淳于髡的话,微微眯着眼,思考了一下,问道:“请贤卿细说。” 淳于髡道:“大王,秦楚两国因为齐国而保持克制,但是这种因为外力而维持的和平,也极有可能因为外力而崩溃,所以我们只需要为秦楚两国中任意一国创造一个机会,他们两国肯定就会爆发大战。” 齐宣王问道:“那么我们如何创造机会。” 淳于髡回答:“无论是秦国还是楚国,我们都可以创造机会。” “如果要为楚国创造机会,只需要我们齐国派兵攻打赵魏任何一国,让他们向秦国求援,逼迫秦国出兵。只要秦国的军队主力救援三晋,那么必然会造成国内兵力不足。然后我们齐国派出一位能言善辩之士,劝说楚国攻打巴蜀南郑。” “只要秦楚之间再次爆发大战,那么在前线和我们齐国作战的秦军,必然会出现不稳,要是秦国顶不住楚国的压力,将秦军调回秦国,那么单凭赵魏两国,就不是我们齐国的对手,燕国就算是我们齐国的领土了。” “如果要为秦国创造机会,只需要在其他地方牵制住楚国即可。虽然我们齐国不能向楚国出兵,但是一直和楚国作战的越国可以。我们向越国送出重利,引诱越国和我们齐国结盟攻楚,说我们齐国进攻楚国北部,请越国出兵攻打楚国东部,那么,楚国面对越国的压力,必然会将在西部和秦国对峙的部分主力调往东部。” “然后我们齐国只需要和秦国表达结盟攻楚的意向,秦国必然会攻击楚国的西部。和远在东方的齐国相比,近在咫尺的楚国,才能让秦国获得收益。救燕的虚名和楚国的实利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秦王会考虑的。” 齐宣王思考片刻,道:“出兵攻打三晋,必然要损耗我们齐国的实力,战争一旦爆发,就难以控制,况且壮大原本就已经十分强大的楚国,对于我们齐国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损失一些钱财利益,教训一下背信弃义的楚国,对富有的齐国来说,实在是小事一件。” 决定后,齐宣王立即安排使者携带重礼前往越国,请已经骚扰楚国多年的越国,继续进行起未竟的大业,加强骚扰楚国的力度。 “只是,如果秦楚两国全都不上当,或者楚国已经决定和秦国联合,一起攻打我们齐国,又将如何是好?” 这一种情况就是齐国所面临的的最坏的结果。 齐宣王这些日子也是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 “大王,绝对不能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如果万一出现这一种情况,我们齐国首先要做的就是收缩我们齐国的势力范围,进行防御战争,在防御中拆散各国的同盟。如果防御战不利或者失败,而外交还没有取得成果,那么就只有从燕国撤军一条路。”田盼道。 齐宣王了然,一旦出现自己说的情况,齐国就会面临巨大的危机,那么不要说能不能保住燕国,就是保住齐国本土不失,也是一件难办的事。 齐国和秦国不同,齐国是防线,秦国是防御点,对于齐国来说,很多地方都是突破口,一旦一处防线失守,敌人就可以长驱直入,进入齐国腹地,尤其是面对周围所有国家围攻的情况下。 楚国。 很快十天就过去了。 今天就是大朝议的日子。 天还没有亮,郢都就从沉睡中醒来,贵族所在的区域,就开热闹起来,准备前往楚宫参加朝议。 太阳升起之时,楚国的大臣已经全部到达楚宫的议事大殿。 “令尹,您老是我们楚国的老臣,是我楚国的顶梁柱,深得大王的信任,可否知道大王这次要做什么,突然召开大朝会。”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悲伤楚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一位和昭阳交好的大臣询问,其他大臣瞬间把目光放在昭阳身上,期待昭阳知道答案。因为大家都得到了消息,楚王病愈后只召见了屈原一人,随后就有了这次大朝议的事。 这些人难免会有想法,难道大王受到屈原的谗言,决定再次变法。 这是所有人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然而令所有人失望了,昭阳苍白的脸,无奈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今天昭阳的脸色很难看,显然病情还没有好转,就带病上朝了。 见昭阳也不清楚此事,其他人只好忧虑的叹口气,随后斜着眼睛看了看被孤立的屈原,企图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屈原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位子,如同身染瘟疫一般,周围空出一片,哪怕是其他屈式的大臣,也离得远远地。 屈原本人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面无表情,眼睛似闭还睁,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对于屈原的这幅表情,其他人只有一个回应:“哼。” 群臣等了一会,接着又等了一会,楚王迟迟不到。 渐渐的群臣都等得不耐烦了,说召开大朝议的是楚王自己,现在迟迟不到的还是楚王,楚王究竟想干什么,一时间众臣开始在大殿内议论纷纷,讨论此时楚王在干什么。 听到群臣的议论声,昭阳知道这时候该是他出面了,于是轻咳两声。 一直关注昭阳的其他人见此,立即停下来,紧闭嘴巴,看着昭阳。 昭阳对着一位大殿内的宦官一招手,将他招过来问道:“不知大王何在?今日大朝会是否押后召开。” “回令尹话,小臣不知。”宦官摇了摇头。 “那好,派人去请示大王。”昭阳挥手道。 “诺。” 此时熊槐正在魏美人的宫殿外徘徊,其实大臣们到齐以后,就有宦官前来禀报,群臣到齐,可以去议事了。 但是熊槐没有理会,反而继续在魏美人的宫殿外转悠,一点也不心急。 李秋得到宦官的禀报,来到熊槐边道:“大王,刚刚令尹着人前来询问,大王是否身体不适,今日朝会是否推迟。” 所谓的身体不适,只是国君不参加朝会的借口,这是借用赫赫有名的台词,齐桓公跟管仲的对话: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熊槐闻言立即知道群臣已经等不及了,不然昭阳不会再次来催促。 再说已经把群臣晾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继续墨迹下去,那就是演戏演过了,属于他这个做楚王的刻薄寡恩,戏弄群臣了。 “走吧。” 这一次熊槐当先向大殿走去。 如今走在路上,熊槐才知道一个合格的演员,不是那么容易的,最起码作为一个演员来说,他还不合格。 不过演技不够,道具来凑,当先的熊槐,在路上,偷偷的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生姜,悄悄地将生姜折断,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位置,用流着汁液的折断面,往眼睛上擦了擦。 在这个没有洋葱的年代,不能捏洋葱,那就用生姜,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 当熊槐走到大殿之时,双目通红肿大,泪流不止。 “我擦,好像玩过火了,生姜涂抹的有些多,我的眼睛好难受,好疼,疼得人难以忍受,就像在烧一样,该不会把眼睛弄瞎吧。做楚王做到我这份上,能有我这么拼的,应该也没谁了。”熊槐泪流满面,双目刺痛,好像真有种想哭的冲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生姜造成错觉。 熊槐走进大殿时,其他大臣已经得到消息,全都站好。 “拜见大王。”群臣齐行礼。 “免礼,坐。”熊槐在王位上跪坐好后用异样的声音道。 听到楚王的声音有异,群臣不禁感到奇怪,悄悄地抬头看了楚王一眼。 只见楚王双目红肿,泪流满面,正在衣袖擦着眼泪,但眼泪却始终擦不完,擦完这只眼睛,哪只眼睛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擦完哪只眼睛,这只眼睛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显然是内心伤心到极处的象征啊。 “···”群臣一懵,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一些老臣,可是知道楚王在他爹楚威王死的时候,都没有哭得这么卖力。 发生了什么事?楚王这是怎么了? 想不明白,只好再次跪了下去,齐声道:“臣等无能,臣等死罪。” “众卿何罪之有?”熊槐内心有点小得意,见所有人全都低下脑袋,深拜在地,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 只是有点小遗憾,生姜用的有点多,眼泪哗哗的流,就是止不住啊··· 此时令尹昭阳再次成为群臣的代表,直起身体,向楚王询问:“大王,不知发生何事,以至于如此忧伤。” 听到昭阳的询问,熊槐立即流着泪道:“贤卿可知魏美人?” 下面的群臣一听楚王是在魏美人伤心成这样,顿时心中万马奔腾,这是何等的卧槽,哭得这么厉害,我们还以为楚国要亡国了呢··· “咳咳咳···”昭阳闻言,立即涨红了双眼,一边咳嗽一边站了起来,大声道:“大王,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大王就如此模样,置我大楚于何地,置群臣于何地。” 在场的群臣之中,昭阳的资历属于最老人群中的一个,地位是最高的,见楚王为一个女子哭成这副模样,立即出言训斥。 随着昭阳的训斥,群臣顿时炸开,议论纷纷,一时间嗡嗡之声弥漫在大殿之中,进入到耳中的,全是议论楚王的声音。 “大王请以楚国为重,以社稷为重,不可如此儿女态。”国老昭鱼跟着走出来道。 国老是楚国的荣誉职位,一般是由令尹卸任后担任。昭鱼是楚国的前令尹,他之后的令尹,就是昭阳。因为昭阳锋芒毕露,被陈轸以画蛇添足劝说,而进行藏拙,昭鱼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自己退了。 所以现在楚国有资格硬顶楚王的,昭鱼也算一个。 魏美人的事情,这些天在郢都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虽然群臣不会像国人那么无知,但是楚王和魏美人之间的事情,还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 不就是因为魏美人不见你吗! 你说你一个楚王,作为我楚国的国君,在大朝议时,在群臣面前,你哭成这样你合适吗? 昭阳见楚王眼泪还是止不住,立即起身向前数步,再拜在地,直起身体,目视楚王,激动而坚定道:“大王,魏美人媚惑君王,按律当诛,臣令尹昭阳,请大王立诛魏美人,还楚国以清平。”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断体不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其他人闻言,立即跟在昭阳之后,齐声道:“大王,请诛杀魏美人,还我楚国清平。” “卧槽,我的演技就这么差?还没有开始发挥,就要玩崩···”熊槐想到此处,立即嚎啕大哭,哭得更加厉害了。 “大王!”昭阳急忙道,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要是再哭下去,那楚王的形象和威严就全毁了,到时没有威严的楚王,如何臣服众臣,如何治理楚国。 这样的楚王,岂不是让群臣看笑话吗? 要是传到其他国家,岂不是让他国看笑话吗? 见到昭阳着急,熊槐流着泪打断昭阳道:“贤卿,你误会寡人了,寡人之所以哭泣,不是因为魏美人,而是有其他缘故。” 说到这,熊槐叹了一口气,眼泪与无声处落下,感慨道:“唉,诗经上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寡人堂堂一国之君,如何会因为区区一女子而痛哭不已。” 其实只想把眼睛弄红肿,结果出现重大失误,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昭阳一怔,听见楚王用诗经中的语句来叙说臣子的不理解他,难道群臣都错了?难道楚王不是因为魏美人而哭泣? 那么楚王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微臣愚钝,敢问大王这是何故。”昭阳以为楚王在为魏美人开脱,立即追问到底。 现在郢都外面主流的谣言有两种,一种是楚王要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另一种就是楚王要割后宫女子的鼻子,不仅如此,还想在全出国推广这种潮流。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楚国所不能接受的。 最主要的原因,楚王因为魏美人的缘故,接连十日不上朝,已经令昭阳不能忍了。 所以昭阳今日带病上朝,目的就是请楚王诛杀魏美人 “令尹,这事还得从魏美人身上说起。”熊槐擦了一下眼泪道:“数年前,寡人一时不查,因为误会,轻率之下,处以魏美人劓刑。” “十几天前,寡人再遇魏美人,方才得知是寡人错怪她了。可是大错已经铸成,断体不再复生,寡人如今后悔,昔日能下令割去魏美人的鼻子,但是今日即使下令,却不能让魏美人的鼻子再长出来,如今魏美人已经带上面纱五年了,不敢取下面纱见人五年了。” 昭阳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楚王不是因为一个女子的缘故哭泣,不是一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大王,那就还好,楚国不会立即衰败下去。 “大王,这是为魏美人的遭遇而悲伤,为自己的过错而难过。” “令尹此言差矣,寡人虽然后悔,但也不会因此而哭泣。”熊槐擦着眼泪摇头道。 昭阳懵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知道楚王究竟是怎么了。 “寡人因为魏美人一事,想到了秦国的秦献公之子公子虔。昔日商鞅同样对公子虔处以劓刑,结果公子虔再也没有出过门。” “这是何故,秦国堂堂一公子,秦孝公的大哥,为何会从此不再出门,是谁限制了他吗?” 熊槐接着自问自答道:“不,没有人限制他,这是他被处以劓刑后羞于见人的缘故啊,哪怕是商鞅被诛杀以后,公子虔还是没有出门,这是因为鼻子再也长不出来了。” “寡人更加不是为了秦国的公子哭泣,而是为了我楚国以前现在以及未来,千千万万和魏美人、公子虔一样,受到刑罚,即便是悔过自新,却也来不及的人而哭泣。” “《左传》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肉刑却太过残酷,人一旦失去身体的某个部分,难道还能长出来吗?即使知道错了,还能悔改吗?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世人?” “大王!”此时突然传出一个哭腔,一个大臣从群臣后排中走出来,来到昭阳身后,连续拜了数拜,泪流满面难以自制道:“大王英明,鼻子一旦被削掉,那就再也长不出来了,再也无法见人了。”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大臣,即便是前任都没有记忆,通过回忆前任的记忆,才知道这是楚国的一个封君,名叫叶垄,一个在楚国郢都存在感较低的封君。 “贤卿,你这是何故,何故哭泣啊。”熊槐诧异的问道,不知道这个突然给他自己加戏的叶垄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大王恕罪,微臣一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就情难自禁,君前失仪,死罪死罪。”叶垄叩首道。 “贤卿,你的小儿子怎么了?”熊槐问道,心中却有了猜测,难道也是因为犯罪,鼻子被削掉了。 “大王,犬子年少无知时,曾与人斗殴,将人打伤,被处以劓刑,如今改过自新,却也没有办法出门见人了。” 说到心痛之处,叶垄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痛哭流涕。 因为斗殴而遭到劓刑,熊槐不用多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和其他的封君或者公族子弟打架,而且还打赢了。 叶垄还没有哭完,又有一个大臣哭着走到昭阳之后跪下。 “···” 难道又是一个儿子被处以劓刑的? 其他人全都心中猜测。 “贤卿,难道你的儿子也被处以劓刑了?”熊槐好奇的问道。 “回大王,不是。”这个大臣回答完,哭得更加厉害了:“大王,犬子不是被处以劓刑,而是被处以刖刑啊,不要说走出门见人,就是想走路都没有办法走了。” 熊槐闻言悲痛的感慨道:“唉,鼻子被削掉了就长不出来了,脚被砍断了,同样也接不上去,长不出来了。” “大王所言甚是···” 熊槐说完,殿中又有数人流泪叹气道。 一时间大殿群臣的中部以及后部,传来不少哭泣的声音,显然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郢都是楚国的都城,聚集了无数贵族,现在是战国各国交战极为激烈的时期,各国武风极盛。 这么贵族聚在一块,要是一不小心喝酒喝多了,或者根本就不需要喝酒,一旦起了争执,大打出手上演全武行,那是极为平常的事。 而打斗中,出手过重,将对方打死打残,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一旦一个贵族子弟,将另一个贵族子弟打死或打残,那么楚国的法律,就会发生作用,对犯罪的人处以相应的惩罚。 所以在大殿中,才会有这么多人,对熊槐的说法感同身受,他的亲朋好友,或多或少都遇到过。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欲废肉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一摆手,制止群臣情绪失控,缓缓道:“寡人曾经听说在有虞氏的时候,犯罪的人都被穿上画有特别图形标志的衣服来侮辱他,于是人们都不敢犯罪。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政治清明的很的缘故。 现在的肉刑有四种,却不能制止住犯罪的增多,其中的原因在那里呢? 这些是因为我德行不足而导致对人们的教诲不够明晰,因为教诲的不恰当而使人民陷入这个犯罪恶习,我感到很惭愧。 诗经《大雅·泂酌》上说: 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 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罍。岂弟君子,民之攸归。 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溉。岂弟君子,民之攸塈。 楚国的百姓民众,都是寡人的孩子,寡人身为楚王,也是楚国子民的父母。 而现在子女有了过错,寡人没去教导却给他们施加刑法,他们就算是想改过自新却也不能由得自己了。 我很怜悯他们,因为经过刑法则会伤害到肢体,被断掉的肢体终身都不会再生长出来,这样是何等的痛苦且显得多么的没有德行啊,这样的话又怎么能符合是人民的父母的意义呢? 所以寡人决定废除肉刑。” 熊槐最后抛出一个炸弹,瞬间将群臣全部炸晕。 废除肉刑? 大王这是要做什么? 肉刑从上古时代就开始流传,直至今日,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大家也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但楚王的说法,好像也有道理。 群臣脑子一懵,一时间难以权衡利弊,不知道如何回答。 “大王仁德,大王英明。”其他怎么想叶垄不知道,但是叶垄却是对这个肉刑是深恶痛绝的,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听到叶垄的歌功颂德,另外一些感同身受的大臣,也纷纷反映过来,立即拜倒在地,高呼:“大王仁德,大王英明。” 随着这些人的跪拜,表示对楚王废除肉刑的支持,大殿中的中低级大臣,跟着跪了下去,表示支持楚王的主张。 中低级的大臣和楚国的公族王族不同,他们在楚国亦或者说在郢都,身份地位都远远比不上楚国的宗室,一旦出事,受到法律制裁的可能性极高。 当然,即便是楚国的宗室,真正要被追究制裁时,同样也不能因为自己身份的高贵,而得以幸免。 昭景屈三大公族见众多大臣支持,面面相觑,全都把目光放到昭阳身上,等待他表态。 昭阳思考了一段时间,本想再度说话,却不想突然剧烈咳嗽数下,脸上灰白,目光一阵变幻,道:“大王仁德,微臣附议。” 其他还未表态的人见此,纷纷向熊槐一拜,表示附议。 此时大殿之中还未表态的人只剩下三人,昭雎、陈轸、屈原。 熊槐见昭雎陈轸迟迟不表态,看了三人一眼,问道:“三位贤卿迟迟不语,可是对寡人废除肉刑的决定有所怀疑?” 陈轸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屈原一眼,没有说话。 昭雎见陈轸不愿意出面,深深的和屈原对视了一眼,然后出面道:“大王仁德,想要废除肉刑的仁爱之心,感人肺腑,微臣首肯心折,愿意支持大王的行动。微臣之所以迟迟不语,是因为微臣在想一个问题,一旦废除肉刑,用什么来规范楚国百姓的邪恶行为。” “肉刑用来禁止邪恶,所据由来已久了。火焰的性质十分暴虐,人们因为惧怕,远离火焰,所以极少有人会被火焰烧死。水的外表很柔和,人们因此乐意在水中嬉戏,然而许多人却因此而被淹死。” “大王仁德,百姓感恩戴德,自然不会有邪恶的举动。微臣担心以后,百姓见律法柔和似水,而不以为然,轻易以身试法,届时必定人心大乱,人心一乱,国家难治矣。” “请大王明察。” 熊槐点了点有,深以为然,问道:“不知贤卿有何对策,既可以废除肉刑,也可以禁止邪恶,让百姓不敢轻易以身试法。” 昭雎闻言,行礼道:“大王,微臣愚钝,不过三闾大夫博闻强识,明于治乱,深知法度,必能为大王排忧解难。” “···”群臣听到昭雎的话,全都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低眉垂眼的昭雎,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大家好不容易将屈原打压下去,现在你居然要举荐屈原出面解决修改法律的问题,这不是让屈原猛虎归山,龙回大海吗? 已经被针对过一次的屈原,以他的聪明才智,还会再次露出致命的破绽吗? 大家辛辛苦苦努力了好几年,今天就因为你的一句话,立马功亏一篑,这简直不能忍。 只是大家全都已经支持楚王修改肉刑了,现在立即出言反对,那就显得太没有节操了。 看到蠢蠢欲动,想要出列进言的屈原,群臣顿时极度惊疑,屈原难道要凭借这个机会,再度在楚国掀起一轮新的变法。 要说楚国群臣中最害怕屈原进行的变法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屈式一族。唯恐再遭到屈原的牵连,被其他贵族敌视打击,立即出来反对。 屈式一族的族老屈明抢在屈原之前行礼道:“大王,修改肉刑一事,兹事甚大,如今正处在我楚国夺取巴国的关键时期,不可贸然行事,影响前线军心,臣以为等巴国一事结束后,再行商议。” “怎么,难道贤卿认为修改肉刑,会动摇军中将士军心吗?”熊槐通红的眼睛瞪着屈明问道。 “这···”屈明无言以对。 修改肉刑肯定不会动摇军心,但是如果修改肉刑的是屈原,那么前线的贵族封君,肯定会方寸大乱,无心战事的。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换取他们现在已经到手的利益,这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种话完全说不出口。 此时,人群的最后面,又走出一个屈式子弟,行礼道:“大王,客卿陈轸周游列国,见多识管,才辩无双,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既能废除肉刑,又能禁止邪恶。” 熊槐听到有人推荐陈轸,立即把目光放在陈轸身上,问道:“不错,贤卿见多识广,足迹遍布列国,不知如何解决寡人的忧虑。” 陈轸对此早有准备,这十天的功夫,屈原也没有干多少事,除了散布一些谣言,就是让人带给陈轸一句话和两个字。 那一句话就是,昭阳已老,但秦楚必有一战。 那两个字就是:肉刑。 本来陈轸这几天来一直下不定决心,直到刚才,昭阳欲言又止,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让他下定决心。 陈轸哀叹的看了一眼昭阳,双目炯炯有神,道:“大王,既要免除肉刑,给人一个悔过的机会,也要让人对律法的威严产生畏惧,有多种选择可以使用,鞭刑杖刑劳役充军,都可以使人畏惧,而不伤其根本。”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爵位抵罪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请贤卿细说。” “大王,说来也简单,也就是根据肉刑的等级,制定不同等级的刑罚,以惩处触犯律法的人。” “既可以单独处以不同数量鞭刑或者杖刑,也可以处以不同时间期限的劳役,或者令其充军,只有立下功劳,才能将功折罪。根据触犯律法的恶劣程度,还可以实施多种刑罚,劳役参军之后,在进行鞭刑或者杖刑。” 熊槐听后点点头,大概无论是鞭刑杖刑还是劳役充军,都不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对于触犯法律的人来说,最起码不会变成残疾人。 尤其是劳役,让熊槐想到了后世的劳动改造,这应该是一种很温和的处罚了(对于这种认知,其实是熊槐的错觉)。 如果没有其他的目标,那么陈轸所说的大方向,已经令熊槐满意了。 但是今天举行大朝议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变法铺垫,而不单单是废肉刑。 熊槐下意识的擦了擦眼泪,只是此时生姜汁的效果已经散去,没有一滴泪水流出来。 熊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用悲伤的语气道:“贤卿所言甚好,能够解决肉刑的问题,寡人喜不自禁。” 熊槐说完,再次叹了一口气,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挤出半滴眼泪,好在群臣也没有人时刻关注楚王的脸色。 于是,熊槐用湿湿的衣袖捂着脸,大声干嚎起来。 陈轸刚刚听到楚王同意自己的意见,接着又传来楚王的哭声,不由一愣,搞不清楚王又是怎么了。 虽然废肉刑得到了许多贵族的支持,但是这归根结底还是一次对历代先法的一次重大变革,已经引起许多大臣的难以适从。 虽然废肉刑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只是还没有想明白,楚王又哭了。 此时楚王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楚王难道还有大动作? 陈轸见昭阳呆在原地没有动弹,国老昭鱼已经远离楚国中心太久,愣在原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景鲤欲言又止,于是,立即拜倒问道:“大王何故如此?难道是微臣说的不对?还请大王责罚。” 熊槐听到陈轸的询问,这才停止干嚎,摇头悲伤到:“寡人刚刚想到了其他事,悲从心来,一事难以自制,让贤卿误会了。贤卿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寡人认为可以用贤卿的策略取代肉刑。” “但是,寡人一想到楚国的宗族公室,以及昔日曾为楚国抛头颅洒热血,立下赫赫功劳的公卿,很有可能会有后人招到鞭子和木杖的抽打,寡人于心何忍。” 说到这里,熊槐再次象征性干嚎两声。 难道大王连鞭刑和杖刑都不愿意使用,这是何等的仁慈,这是何等的德行,这是何等的妇人之仁。 虽然心中的想法各有不同,但是群臣的行为却惊人的一致,立即大声高呼:“大王仁德。” 陈轸此时第一次觉得楚王很难缠,即认为鞭刑杖刑是对的,然后立即说自己于心不忍,这究竟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难道在说他狠毒吗? “微臣愚钝,请大王指正,应该如何修改肉刑。”陈轸脸色僵硬的出言问道。 “贤卿刚刚所说,已经很好了,既能废肉刑给人改过机会,也能让楚国上下明白国法的森严。只是寡人想加上一条,让寡人的父老兄弟们以及为楚国出生入死的群贤,能够多一个选择。” “多一个选择?”陈轸不解问道。 群臣全都不知道楚王的意思。 “不错,寡人想在国法上加一条,可以选择用爵位抵罪,但是叛国谋反罪不在此列。” 陈轸听完楚王的话,立即抓住楚王话里的中心意思,那就是要进行削爵。 陈轸想明白时,屈原昭雎同样也想明白了。 虽然楚王的话里面说是可以选择的,但是实际情况总会让人没法选择。 一个爵位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但是祖上留下来的爵位,和自身的痛苦相比,总会有一个两个受不了痛苦,会用爵位抵罪的。 只要有人开了头,那么到最后,如果楚王继续坚持推进,转主动为被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可比之前吴起和屈原变法之时直接收回爵位要温和的多,属于软刀子。 内心震惊于楚王的手段,陈轸三人这次同时拜倒在地,率先高喊:“大王仁德。” 一些反应慢的,还没有想明白的人,听到再次有人高呼“大王仁德”,立即跟进,跟着陈轸三人大喊。 这群人之后,一些已经想明白的中立派,也随大流,拜了下去。 昭阳在原地愣了一下,已经意识到楚王想干什么,只是废肉刑以及可以选择用爵位抵罪,都是本着为公族贵族考虑的原则,而且现在参加朝议的大臣,大多数已经同意,不会引发楚国内部的大混乱。 这种情况下,昭阳也随大流,向楚王拜了下去。 昭阳同意后,其他大臣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只好向楚王拜倒,同意楚王用爵位抵罪的补充。 熊槐见大殿中的大臣,全都向自己拜倒,第一次有了真正做楚王的感觉。 上一次朝议时,虽然心中有无数想法,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整个朝议过程,都是被大臣们带着走,而不是主导朝政的方向,这让熊槐总有种傀儡的感觉,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楚王。 看到下面黑压压拜倒在地的群臣,熊槐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听到楚王再次叹气,群臣全都心中一惊,难道今天事还没有完,楚王还有什么幺蛾子。 今天楚王的表现,和往日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如果不是楚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其他人的视线,大臣都一种楚王被调包的错觉。 楚王今日的表现,让群臣起了惊惧之心,如果今后楚王都是这种水平,那么做臣子的以后就很难忽悠楚王,面对一个不能被忽悠的大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太高调。 国君的强势,就是贵族的弱势。 但是现在,楚王还没有完,还在继续出招。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初议军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此时屈原心中是又喜又惊,高兴是因为楚王的今天的表现,已经出乎意料的给力,不但实现了废除肉刑笼络陈轸的目标,还将削爵打开了一个缺口,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 到了这一步,屈原认为已经可以了,可以收手,以免引起楚国贵族的反弹。 但是楚王还没有完,再次长叹,吸引了群臣的心神。 这让屈原十分担心,楚王会不会玩脱了? 对于楚王接下来的行动,大多数人是惊恐的,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已经超过了昔日屈原数年变法的总和,一时间接受不了。 而对于昭雎来说 这几年在昭氏一族中的情况很不好,遭到令尹昭阳联合前令尹昭鱼的打压,已经不能获得昭氏一族的支持了。 为此昭雎的目光跳过群臣,直接放在楚王身上,希望依靠楚王的支持,来扳回和昭滑竞争的劣势。 今天的朝议昭雎并没有得到内幕消息,但是楚王决定召开大朝议之前,曾经和屈原进行过长时间的密谈,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楚王和屈原混在一块,能搞出什么事情,昭雎和郢都的众臣一样,都认为楚王要重新进行变法了。 但是昭雎和大多数楚国臣子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没有被楚王放出的烟雾弹说迷惑,无论是楚王一连十天寡人有疾不在上朝,还是楚王今日进来后的痛哭,昭雎都认为这是楚王在玩弄虚虚实实,根本的目的就是要进行变法。 所以楚王从失声痛哭到引出魏美人,在从魏美人引出废肉刑,昭雎立即意识到这是楚王变法的前奏。 一方面为了避免打乱楚王的布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摸清变法的方向,还有就是再次向楚王表达诚意,向屈原表达善意,昭雎直接向楚王推举了屈原。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屈原什么话都没有说,废肉刑的具体建议落在了陈轸身上。 昭雎立即意识到楚王和屈原已经选定了陈轸,果然陈轸的回答,没有让人失望。 此刻听到楚王长叹,将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昭雎抓住机会,趁着陈轸思考的迟疑瞬间,立即问道:“大王,何故长叹,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熊槐叹气声刚刚落下,就立即听到有人询问,避免了自己唱独角戏,不由看了看出言询问的昭雎,摇头道:“寡人刚刚叹气不是因为不妥,而是想到了先王共王。” “共王?” 在场群臣大多数人都是一怔,怎么又扯到共王身上去了。 楚共王是春秋时期的楚王,离楚怀王已经快有三百年历史了,楚共王留下的传说很多,在场的群臣能从楚王现在这情况联想到楚共王身上的,少之又少,好像根本没有共同点。 昭雎闻言再次问道:“大王,为何想到共王就叹气呢?” 因为共王年代太久远,加上楚共王是楚庄王的儿子,依然处在楚国最强势的时期,留下的事迹很多,昭雎也没有想明白楚王究竟说的是什么事。 熊槐立即叹气道:“寡人在想昔日共王的教诲:楚人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 这一件事是昔日楚国一件较出名的事迹,楚共王有一次在外出云梦打猎,因为骑在马上速度过快,而导致马背上的一把精美的弓丢失。 随从人员纷纷觉得可惜,请求沿路返回寻找,结果遭到楚共王的拒绝,当时楚共王的话就是:“我一个楚国人在楚国领地上丢失一把弓,这弓让楚国人拾去了,还是在楚国人手里。楚国人丢失了弓,仍旧由楚国人得到,有什么必要去寻找呢。” 楚共王这一句表现出极大的胸怀,迅速传到国外,而后孔子听到,又加了一句话:“楚共王所讲表现了胸怀广大,但他还不够广大。应该这样说,一个人丢失了弓,另一个人得到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楚国人呢?” 对于这一句话,大家都认为是表现出孔子比楚王更加的高尚仁义,但是这却与儒家亲疏有别的观点相违背,也不符合孔子求实的精神。 相比爱有差等的儒家,这句话要是墨子来说才有说服力,墨家是讲究兼爱的(对于兼爱,只能是人人都可以向这个目标前进提升,然而即使是墨家弟子,也难以做到这么伟大)。 言归正传,熊槐说完楚弓楚得的故事后,向群臣道:“先王高德,从来不将自己作为楚国的主人,而将楚国看成自己的责任,不将楚国之人看成自己仆从,而将整个楚国人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将所有的楚人,看成自己的子女。” “而如今寡人虽然可以替父老兄弟想出一个办法免去国法加在他身上的惩罚,可是除了在场的这些是有爵位的人外,还有不少公室贵族,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失去爵位,成为普通士人国人了。” “要是他们一不小心犯了错,那该如何免除刑罚呢。” 听完楚王的话,一些人顺着楚王的思路,想着如何帮助旁支疏远的族人避免遭到刑罚。 一些精明的臣子则在思考楚王的目的究竟在什么地方,国君太过高深莫测,对于大臣来说,感觉很不好。 而还有极个别的人则在异想天开,难道楚王想恢复那些人的爵位。 这个时候,陈轸想到了一种可能。 楚王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用爵位免除刑罚,但是爵位从哪里来,对楚国最快捷有利的方法,就是秦国的那一套,军功赐爵。 但是秦国军功赐爵那一套,对现在的楚国来说,是很不适宜的,原因就在于楚国军队中从高层到中下层,全都是由贵族子弟担任,这些人根本不会给底层和基层的人立功的机会。或者说即使军中基层立下功劳,贵族子弟也会将他们的功劳吞噬的干干净净。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像秦国一样,提出明确的爵位晋升制度,予以严格的考察,很有可能遭到大多数贵族的反对。 其中的关键还不在这一点,真正会导致贵族反对的原因是军功授爵会打破楚国现在的政治体系,给了其他人一个争抢原本就极少的资源的机会。 楚国缺人吗? 楚国从不缺人,岂不闻这一次追随大将军屈匄的贵族子弟中,还有好多人都是白身吗? 现在的楚国根本没有位置在分给其他人了。 有限的资源,不可能满足所有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分配资源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被自家垄断独吞。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昭阳和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就连陈轸自己,来到楚国也有一些年了,却依旧还只是一个客卿,从来没有得到过重用。 一旦贵族们闹起来,他陈轸可不是屈原,即使面对大多数人的围攻,依旧活得很滋润,要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陈轸想来,除了跑路,应该别无他法了。 群臣各有所思,场面一时间冷场,令熊槐有些尴尬。 难道我说的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吗? 目光首先移向昭阳,见昭阳神游物外,只能摇了摇头,看向陈轸,他可是在秦国呆了很长时间的。 陈轸见楚王看过来,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立即低下头,不敢和长时间楚王对视,此时的他,还没有决定好是不是彻底的绑在楚王的战车上,立即和楚国的贵族开战。 不怕楚王不支持他,只是此时还不是时机,更重要的是,陈轸担心楚王耳根软的毛病突然又犯了,那时就要被坑死了。 熊槐眼神一呃,顿时迟疑起来,陈轸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理解我的意思,还是理解了我的意思却认为不应该这么做? 熊槐惊疑把目光看向昭雎,他是第一个回话的,或许会有办法。 见楚王看了过来,昭雎也想到了秦国的那一种可能,只是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和陈轸更多的考虑自身不同,昭雎更多的是为楚国考虑,如今天下局势诡秘莫测,对于楚国来说,一动不如一静,免得楚王和群臣闹腾起来,导致楚国再次陷入混乱。 昭雎同样摇头不支持,熊槐又看向屈原,这是一个坚定的变法分子。 但是令熊槐失望了,屈原同样摇头,而且比陈轸和昭雎无声的反对更加激烈,一见楚王看过来,就立即向楚王使眼色,表示自己的强烈反对。 屈原自从被楚王疏远后,这一年来不是在反省自己,寻找昔日的错误,就是在仔细研究李悝吴起商鞅三人变法的经验和教训。 因此对于楚王的想法,自然明悟的极早。 但是楚王这一举动太危险了,楚国和秦国不同,秦国那是贵族弱小,楚国的贵族可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的一群人,战斗力比秦国强多了。 正如十天前屈原对楚王所说,变法宜缓不宜急。 熊槐见自己给予希望的三个大臣全都反对,顿时懵了,难道这真是一个馊主意。 此时,群臣中已经有不少人反应过来,毕竟秦国的商鞅变法距离现在并不遥远,而且商鞅还是被现任秦王干掉的,当时楚国不少人还为秦王喝彩过。 相通了这一点的大臣,立即低下头,对楚王沉默应对,来个无声的对抗。 而其他还没有想明白的大臣,很快就敏感到大殿中的气氛不对,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很自觉地低下头颅,当起鸵鸟来。 眼见群臣对楚王的问题沉默以对,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昭阳轻咳一声,对楚王道:“大王仁厚,德比三皇,微臣深为佩服。” 昭阳将群臣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后,继续道:“但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难以事事思虑周全。况且如工尹所说,一旦律法过于宽松,国人就会嘻嘻以对,那一达到预防于未然的目的。” “但是,大王对楚国百姓的爱护之意,却也不能弃之不顾,为了让楚国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王仁慈,臣以为可以对第一次触犯律法的人,予以从轻处罚,对于屡教不改的人,可以从重处罚,请大王详查。” 景鲤昭雎等重臣,在昭阳说完后,一起向楚王行礼道:“大王,令尹言之有理,臣等附议。” 熊槐见陈轸昭雎屈原也同意昭阳的意见,顿时感觉被打击到了。 有人重臣的带头,其他人也向楚王道:“臣等附议,望大王详查。” 熊槐暗自叹了口气,既然群臣都认为如此,他也不能违背大家的意思,强行推行自己的主张。 只能将军功的想法按下去,以保住依旧获取的成果。 “令尹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不知修改肉刑一事,何人可以主持。” 昭阳闻言道:“大王,既然代替肉刑的方法是由客卿陈轸提出,此事可以交由客卿主持。” 昭雎跟着道:“大王,微臣附议,可以交由客卿主持。” 屈原为了避嫌,沉默以对,没有出来赞成,免得横生波折。 因为有昭阳的鼎力支持,群臣也是为了避免楚王再有其他想法,于是同意昭阳的建议,将该肉刑的事定下来,让陈轸主持。 熊槐见已经达成最初的目标,顺势同意:“好,既然令尹推荐,以客卿陈轸为首,修改肉刑。” 顿了顿,没有其他事后,熊槐宣布散朝。 楚王离去后,陈轸周围的人开始向陈轸祝贺。 “客卿可喜可贺,一改流传数千年来的恶刑,必然名传天下,遗泽于后。” “不错,《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客卿奉命修改肉刑,变恶刑为善刑,正是立德为善之举,足以名留青史,千古不朽矣。” 陈轸一边向昭阳走去一边谦让:“哪里哪里,不过是大王仁德,令尹抬爱罢了。” 很快,陈轸就越过群臣,来到昭阳边上,向昭阳行礼:“令尹。” 昭阳见陈轸来到自己身边,脸色虽然面无血色,但是勉强浮出一丝笑意,欣慰的笑道:“好,很好,非常好。” 陈轸听到昭阳的声音,正想和昭阳交流一番,却不想昭阳嘴角流出一缕鲜血,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令尹?” “昭阳!” “族长···” 楚王走后,昭阳就是群臣的中心,在昭阳没有其他动作之前,其他的大臣全都留在原地,和身边的人交流今天的状况,没有离开。 此刻见昭阳晕倒,立即紧张的上前去,查看究竟。 “太医,快去叫太医,令尹晕倒了···” 熊槐此时离大殿并没有多远,听到大殿有很大的动静传来,好奇的向大殿望了一眼。 难道大臣们闹矛盾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病来山倒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于是,熊槐向李秋吩咐道:“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唯。”李秋躬身应道。 李秋还没有离去,大殿那边立即就有一个宦官快步跑过来,最后停在熊槐身前,惊慌道:“大王不好了,方才令尹昭阳在大殿中晕倒了。” “什么?”熊槐猛地一惊,立即掉转方向,一边向议事的大殿走去,一边对过来报信的宦官问道:“怎么回事,令尹为何会晕倒?” “大王,小臣不知,听一些大臣说,令尹几天前就病了,已经告病多日,今日乃是带病上朝的。” 熊槐了然,令尹昭阳因为早年多次领军出征,身体并不是很好,这几年也是小毛病不断,时常告病修养。 只是没有想到,昭阳居然会病的这么严重,直接在大殿中晕倒。 再次回到大殿中,见群臣围成一个圈,团团围住昭阳。 李秋见状,立即高声喊道:“大王到。” “见过大王。” 群臣听到李秋的提示,立即向楚王行礼,让开一条路。 “众卿免礼,令尹现在如何,太医什么时候到?”熊槐走到昭阳身边问道。 “大王,已经传太医了,很快就会到来。” “恩。”熊槐见群臣退开一段距离,在不远处观望,于是,对群臣道:“大家都先散了吧,令尹自有太医治疗。” “唯。” 除了昭鱼景鲤没有离开,其他大臣缓缓退出大殿,远远的站在殿外,依然不愿离去。 昭阳的身体状况,无疑已经成为楚国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超过了陈轸所主持的修改肉刑一事。 一旦昭阳有任何不测,对于楚国来说,无疑是一场地震。 很快,一位太医脸色微红,喘着粗气,急匆匆赶到大殿,见到楚王也在场,立即向楚国行礼:“见过大王。” 熊槐见状,不等他行完礼,口中道:“不必多礼,快来看看令尹怎么样了。” 在太医的目瞪口呆中,熊槐一把抓住太医的手,将他拉到昭阳身边。 太医被熊槐拉到昭阳身边,顾不得诸多礼节,立即开始为昭阳诊断起来。 熊槐昭鱼景鲤不懂医术,只能在一边静候,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 但是,太医原本因为快速跑来而微红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接着刚刚还不明显的微汗逐渐变大,转眼,熊槐就见一滴汗珠从太医的额头上落下。 “滴答。” 汗珠从太医头上掉在地上的声音,在楚王都屏住呼吸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明显。 不久太医脸色红晕褪去,变得煞白。 熊槐三人见此,心中一沉。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脸色苍白的对楚王道:“大王,微臣无能,请大王治罪。” “究竟如何?” 熊槐对治太医的罪完全不感兴趣,现在他只想知道令尹昭阳到底怎么了,还有没有救。 太医闻言摇了摇头,迟疑片刻后,道:“大王,微臣医术低下,已经无能为力了,当今世上,或许扁鹊可以替令尹治疗了。” “扁鹊?神医扁鹊?”哪怕熊槐孤陋寡闻,对于这个先秦时代的神医,还有知道的。 “大王,正是。”太医点头称是。 “扁鹊还没死,他现在在哪,速速请来。”熊槐惊喜万分。 “大王,数年前扁鹊从魏国大梁离开,到了周国洛阳,如今还在洛阳停留。”说到这里太医顿了顿,叹气道:“可是洛阳离郢都太远,这一来一回间,恐怕令尹···” 太医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熊槐三人却明白了,远水难解近渴,昭阳的病拖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无论需要什么药,我楚国都会倾尽全力救治令尹,楚国的国库,历代楚王的收藏,还有寡人自己的珍藏,全都可以···”熊槐抱着万一的期待问道。 之前准备变法是,还觉得昭阳总是不支持自己,占着令尹的位置,却不为自己办事。 如今昭阳将要撒手人寰,却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心中空荡荡的,对楚国未来的方向都有一些迷茫。 昭阳之后,谁可为继? 一连在心中浮现数个身影,却感觉其他人和昭阳相比,全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太医听到楚王的问话,紧张的拜倒在地,不断的叩首道:“大王,微臣无能,死罪,死罪。” 看到地上紧张万分的太医,熊槐叹了一口气,缓缓伸出一只手,对着太医摆了摆手,道:“算了,生死有命,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你且起来,全力救治令尹,无论需要什么药,凡是楚国有的,卿可自取。” “唯。”太医松了一口气。 “唉,寡人心中忧伤,国老和司马也退下吧。”熊槐道。 “唯。”昭鱼和景鲤应道。 太医叫人将令尹昭阳送回去后,昭鱼和景鲤也跟着离去。 呆在大殿中,坐在属于楚王的位置上,望着刚刚还满是群臣如今却空落落的大殿。 熊槐知道,现在的楚国面临一个十字路口,在后昭阳的时代,楚国的情况将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首先的一点就是,群臣失去了一个主心骨,在下一个政治领袖形成之前,楚国的群臣肯定会分为好几派,相互攻伐。 显而易见,最起码楚国实力最强大的势力昭氏一族,失去昭阳以后,在下一个领头人决出之前,肯定会陷入内乱之中。 昭雎和昭滑之争,随着昭阳的死亡,肯定会再次发生变故。 尤其是昭雎,哪怕昭阳活着的时候,都能在昭氏一族中成立一个小圈子,如果昭阳死了,仅凭多年不管事的昭鱼或者远在国外的昭滑,根本压制不住昭雎。 除此以外,接下来的变法,肯定也会举步维艰。 之前是因为楚王的支持,楚国群臣领袖令尹昭阳不反对,所以屈原的变化才会持续好几年。 而现在··· 下一任的令尹,如果按照楚国由司马继任令尹的传统,已经可以确认是景鲤,而他,已经明确表示反对变法了。 现在熊槐唯一庆幸的是,今日关于废肉刑的变法,已经在楚国群臣中通过,往后有自己这个楚王在背后推动,肯定可以继续下去。 但是,楚国接下来进行的变法,总不可能每一次都要由楚王亲自站在群臣的反对面,强行推动变法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楚宫反应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仔细想了想中国古代历史的著名变法,基本上全都是有一个大臣站在前台吸引火力,国君在背后支持推动,一旦有事,或者事不可为,立即将主持变法的大臣拉出来发泄国家的怨气。 国君总是英明的,只是被奸臣蒙蔽了。 哪怕是手下人造反,打出去的旗号都是清君侧。 (历史上国君亲自下场主持大规模变法的,有王莽改制和北魏孝文帝改革,结果他们一个亡国,一个年仅三十三岁就病死了。) 想到这,熊槐顿时有些头疼,原本打算步步为营的计划,很有可能因为昭阳的死,而不得不放缓脚步。 战国时期不像大统一的王朝,大统一之时,一个很重要的矛盾就是君权与相权的矛盾,国君是不希望自己内部会出现一个强势的宰相,以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但是战国时代不同,各国全都面临严重的外部威胁,国内需要团结一心,才能一致对外,这样一个优秀的宰相就尤为重要了。 如同春秋的时期的晋国,一旦内部出现派系斗争,就会陷入内耗中,不要说对外扩张,就是保住自己的霸主地位都很难。 而且,如今正值大战爆发的前奏,昭阳要是死了,楚国内部如果没有一个让群臣心服的人,楚国政局一定会出现一些动荡。 如果楚国内部的不稳,影响到军队,这就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幸好此时,秦国与楚国已经讲和停战。 战国时期,一个国家的相国死了,在没有新的强人稳定朝廷之前,就会呈现出内部纷争外部疲弱的状况,各国都是这样。 如果是国君死了,其他国家极有可能会来攻打。 昔日楚怀王刚刚极为之初,魏国就来捡便宜,在陉山打败楚国,赵武灵王即位之初,发生五国图赵,魏襄王即位之初,同样被秦国大败。 趁人之危,在战国时代,已经是家常便饭。 前任对这印象深刻,让熊槐清晰的意识到昭阳死亡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楚国得安分一段时间了。 熊槐暗自感慨。 楚王在大朝议上,因为魏美人的缘故,悲痛欲绝,而宣布修改肉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 “王后,刚刚楚王在朝议中,因为魏美人的缘故,决定修改肉刑,具体事宜已经获得群臣同意,交由客卿陈轸处理了。”一个宦官站在南后身边,将今天朝议中所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什么,竟有此事?”南后被楚王的大手笔震惊了,嫁给楚王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今天的楚王,她感到很陌生。 绣眉仅仅的皱了一会儿,随即舒展开来。 南后将自己身上的饰品摘下,披散着头发,向身边的随从吩咐道:“随我去见楚王。” 郑袖宫殿中。 得知楚王今天在朝议上所做的事后,郑袖顿时感到一股窒息感,喘不过气来。 几天前,靳尚传来的消息,今天的朝议上,他已经联络了一些交好的大臣,一同向楚王进言,准备处死魏美人。 本来郑袖还期待着得到魏美人被处死的消息。 结果靳尚今天在朝议上被楚王炸晕,准备好的言辞,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楚王却成功取得了群臣的支持,通过了在楚国内修改肉刑的决议。 楚王为什么要废肉刑,原因是魏美人被削去鼻子,现在楚王后悔了。 魏美人为什么会被削去鼻子,虽然命令是楚王下的,但是,难道这是楚王的错? 不,这肯定不是楚王的错。 既然不是楚王的错,那么究竟是谁的错? 郑袖浑身冰凉,夏天中午的太阳,也不能带给她丝毫温暖。 “怎么办?怎么办?”郑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没有丝毫办法。 魏美人宫中。 “这是真的吗?” 得到楚王废肉刑的消息,魏美人难以置信问道。 “美人,这是真的,现在消息已经传遍楚宫了,咱们已经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了。”侍女肯定道。 “楚王这是为了我吗?”魏美人一阵头晕目眩,感到呼吸困难,满满的都是感动。 “现在楚王在哪?”魏美人问道。 这一刻,魏美人生出一种想要立即见到楚王的冲动,即便是被楚王看到自己没有鼻子的丑样,就算是再次被楚王抛弃也在所不惜。 她现在只想见楚王一面。 “楚王现在还在大殿中,应该很快就会来见美人你的。”魏美人的侍女兴奋道。 “大王很快就会来见我吗?”魏美人不自信的问道。 “肯定会的。” 魏美人从侍女那里得到鼓励,立即深吸两口气,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宫殿之外,等候楚王的到来。 熊槐独自思考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如何消除昭阳之死的影响。 心情忧郁之下,就想去魏美人那里散散心,将废肉刑的事告诉她,告诉她,自己这一切,都是为她。 见到楚王打算离开议事大殿,李秋急忙走到楚王身边,小声道:“大王,南后在殿外等候许久,因为大王在沉思,小臣不敢打扰。” “王后来了?知道是什么事吗?”熊槐差异的问道。 “小臣不知,王后就在外面。”李秋摇头。 熊槐眼睛微微一缩,不知道自己这个原配来找来有什么事。 在前任的记忆里得知,南后是他还在做楚太子的时候,楚威王为他娶的正妻,两人已经一起渡过二十多年生涯了。 南后生下了现在的楚太子以及公子子兰。 前任继位楚王后,得到了现在的新欢郑袖,喜新厌旧下,就渐渐的和南后疏远了。 这几年前任极少去南后哪里,南后也很极少主动找楚王。 今天南后居然找到议事大殿来了,这令熊槐很诧异。 好奇的向大殿外走去,很快见到一个熟悉的身体,披着头发跪在大殿外,从前任的记忆里得知,这正是南后。 熊槐见状,快步走到南后身边,伸出双手将她扶起,诧异问道:“王后,你这是何故,可是受了委屈,寡人替你做主。” 说着,熊槐将南后落在身前头发,重新拨到身后,然后见到一张不输郑袖的面庞。 从记忆中得知,南后比楚王小五岁,接近四十之龄。 但是因为保养有道的缘故,从外表上看,还是三十上下。 南后顺势站起来,摇头道:“大王,臣妾不是受了委屈,而是自知有罪,特来向大王请罪。” “请罪?”熊槐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王后有何罪,何以至此?”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似曾相识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听到楚王的询问,南后在次跪拜道:“大王,臣妾无能,以至于后宫不宁,出现魏美人这等惨剧,臣妾有罪。” 熊槐再次将南后拉起道:“魏美人的事,是寡人之错,与王后无关。” 南后道:“大王日理万机,后宫不宁,岂是大王之错,必是有小人作祟,在大王面前进谗言,以至大王对魏美人产生误会。” “为正人心,避免再次出现魏美人的惨剧,为了避免其他人抱有侥幸之心,请大王严惩近谗言的小人,以儆效尤。” 熊槐讪讪笑道:“王后多虑了,魏美人之事确实寡人之过,只是因为和魏美人发生误会,一时冲动,并无他人进谗言。” 此时熊槐心中很纠结,既有对郑袖陷害魏美人的怨恨,也有对前任的不满,还有自己心中小九九。 十几天前,刚刚把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现在马上就翻脸无情,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南后见楚王还在替郑袖掩饰,顿时有些不解。 按照她对楚王的了解,楚王是那种脑子一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对魏美人是这样,对屈原同样也是这样。 先前南后以为楚王为了魏美人,而雄起废肉刑,那么肯定已经很后悔了,肯定已经对郑袖很不满了。 只要顺势一推,就可以废了郑袖。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楚王竟然还在维护郑袖。 这次没有摸准楚王的心思,令南后很惊疑,但是箭已离弦,那就只能往前面闯,根本不能回头。 要是这次不能把郑袖打倒,以郑袖的心狠,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后,肯定会千方百计打击报复的。 现在论争宠,南后争不过郑袖。 心中有所决断。 南后立即带着悲腔,难过的道:“大王,你可是一国之君呐,怎么可以犯这种错误。要是国人知道,他们的大王,因为一时冲动而割掉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鼻子,然后又因为一时冲动,而修改上古之时就流传下来的肉刑。” “这让国人如何相信他们的大王,这让我楚国的大臣如何相信他们的大王。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大王,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在此改变自己的心意。” “而失去了群臣和国人的信任,大王又如何统领楚国。” 南后说着说着,泪水直流,道:“大王,要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其他国家,其他国家的王,又会怎么看大王,又如何能相信大王,谁知道大王会不会一时冲动,就会直接绝交呢?” “大王,获得一个人的仇恨很简单,但是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却很难。对于国家来说,同样是如此,和一个国家绝交很容易,但是要和其他国家结盟却很难。” “大王,您身为楚王,岂能是一个反复无信的人。” “请大王三思,不要将无信之名背负在自己身上,以免失信于天下。” 看到南后再次跪倒在地,这次熊槐僵住了,没有扶她起来。 熊槐被突然爆发的南后惊住了,没有想到这一番话会从南后嘴里出来,也没有想到维护郑袖的事情,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或许南后有极大的夸张,但是有一件事情说对了,身为楚王,不能全看自己的心情,脑子一热就下决定。 过了一会儿,南后见楚王没有回应,突然哭出声来,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声音只凄惨悲伤,感人极深,熊槐光是听着就想哭。 “王后,你这是何故?”熊槐哀叹道。 南后哭着道:“大王,臣妾这是在魏美人而哭,无妄受刑,无颜见人,心中凄苦,却难以和他人说。” 南后的话,顿时令熊槐想起初见魏美人所听到的《柏舟》,想起魏美人的孤苦,心中隐隐作痛,不由叹气道:“王后所言极是,只是寡人心中不忍。” 南后听到楚王松口,立即道:“大王不必担心,此事自有臣妾做主。” 熊槐背过身子道:“唉,王后可自决。” 见楚王转过身体,南后松了一口气道:“臣妾遵命。” 南后离开后不久,熊槐自言自语叹气道:“没想到王后这么了解魏美人的痛楚,是我太自私了,忘记了魏美人的悲惨遭遇啊!” 刚叹完气,熊槐一怔,喃喃自语:“这情况怎么这么熟啊。” 熊槐想起了昔日郑袖是如何取得前任信任,如何陷害魏美人的。 接着,看到地上难道所留下的泪水,又想起自己刚刚如何对群臣哭泣的。 “我擦,好演员,老子又冲动了,不过,为什么要说又?” 听到楚王嘴里冒出一句听不懂的话,李秋立即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熊槐微微回神,问道:“你知道王后会如何处置夫人郑袖吗?” 李秋一呆,这种问题不好答,只能摇了摇头:“小臣不知。” 见李秋回答不知道。 熊槐点了点头,道:“去,立即传寡人之令于王后,夫人郑袖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夺其夫人封号,贬为庶人。” “唯。” 李秋明白这是楚王维护郑袖,免得让她遭到南后的毒手,当即派人去传楚王口令。 传令的人离去后,熊槐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去魏美人宫中。” 此时魏美人站在自己宫外,左等右等,不见楚王到来。 一颗滚热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 而熊槐因为昭阳一事,以及被南后堵路的缘故,迟迟没有前往魏美人处。 “美人你看,大王来了。” 魏美人的侍女远远的见到楚王过来,立即兴奋的大喊。 “果然是大王来了。”魏美人有些冷却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几下。 强忍着逃跑的冲动,双手用力的捏着自己的裙角,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看着楚王越走越近。 熊槐看见魏美人这次不仅没有躲避自己,居然破天荒的在宫殿外等候,顿时兴奋了。 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数分,向魏美人走去。 就在熊槐已经可以看清魏美人露在外面的眼睛时。 突然,一个宦官急匆匆飞奔而来,禀报:“大王,刚刚从令尹昭阳府上得到消息,令尹已经醒过来了,希望能见大王一面。” 熊槐惊道:“令尹醒过来了!现在令尹情况如何,太医有没有传回讯息。” “回大王,太医说令尹已经坚持不住,如果大王要见令尹,需要尽快。” 熊槐闻言一怔,看了看魏美人,又看了看这个宦官。 随后一咬牙,冲不远处的魏美人大喊:“美人,等我,寡人有要事要办。” 喊完后,立即转身快步向宫外走去,对身边的李秋吩咐道:“备车,一切从简,立即前往令尹府上。” “唯。”李秋应道。 看到楚王转身离去,魏美人忐忑的心却平静下来。 “楚王这是怎么回事?”侍女着急问道。 魏美人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此时,李秋在转身的瞬间,对着一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人随即会意,快步向魏美人走去。 这人走到魏美人身边,行礼道:“见过美人,小臣特来禀报,令尹昭阳垂死,大王去见令尹最后一面了。” 侍女听到后,立即高兴道:“美人,大王这是有要事要办,不是其他的原因。” 魏美人闻言笑了笑,却不说话,而是向自己的屋内走去。 侍女急忙跟上,小心问道:“美人,你该不会生大王的气吧。” 魏美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小鸢,你知道什么东西最美吗?” 侍女小鸢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魏美人仰望天空,目光深邃道:“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就是美好的回忆,只有它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完美,变得更加美好。”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昭阳遗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情况紧急,这次楚王出行并没有如同以往的那般大张旗鼓,用军队开道,驱散人群。 因为楚宫离令尹昭阳的府邸较近,熊槐坐上车,只带了一队侍卫就出发了。 来到昭阳的府上,熊槐一下车,就见国老昭鱼在旁边等着自己。 不待昭鱼行礼,熊槐开口:“国老不必多礼,现在令尹情况如何。” 昭鱼闻言,脸色一沉,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叹气道:“大王,据太医说,如果令尹安心休养,可能还能支撑一两日,但是令尹醒来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很有可能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来了,于是不肯喝药休养,坚持要见大王一面···” 熊槐心中一黯,令尹昭阳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昭鱼将熊槐带到昭阳的卧室时,昭阳的最小的儿子昭灵正在房间外等候,见到楚王到来,立即行礼。 “拜见大王。” “免礼,令尹如何?” 昭灵严重含泪道:“大王,家父正在等候大王来。” “唉。”熊槐见状,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王!”躺在床上的昭阳听到外面的动静,原本目光离散的眼睛,立即重新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伸出两只手,想要自己坐起来,但是此时昭阳的手,再也无力支撑住他。 想要招唤其他人扶他起来,却因为其他听到楚王的到来,已经拜倒在地,没有注意到他,只能无奈的躺在床上。 熊槐越过房间里的屏风,听到昭阳喘着粗气,快步走到床边,见到脸色苍白散发着灰白死色的昭阳。 但是,此时的昭阳,那双眼睛依然散发着神采。 熊槐知道,这大概就是昭阳最后的回光返照,不由心中哀痛道:“令尹,寡人来了。” “大王,老臣已经不行了,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臣临走之前,心中有三件事一直放心不下,要向大王进谏。”昭阳用力的喘着气道。 “令尹请说。”熊槐原本通红的眼睛,再次感到阵阵刺痛,好像随时有泪珠流出的样子。 “大王,这第一件事,就是老臣之后,楚国令尹继承人的选择。” 熊槐心中一动,难道除了景鲤,还有其他人选? “令尹,爱卿之后,谁可为继。” “大王,短时间内,司马景鲤可以,微臣要说的是景鲤之后。” “景鲤之后?” “不错,我楚国青年人才虽多,但是可以有令尹之才的人,只有三人,分别是昭雎,昭滑,以及屈原。” “这三个人,论才华,以昭雎为首,内政用兵外交,都是上上之选,是令尹的不二人选。但是昭雎目前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亲近秦国和张仪,意图秦楚联合争霸天下,这是老臣所忧虑的,也是这几年来打压昭雎的原因。” “而昭滑和屈原,一个精通外交军事,一个擅长内政外交,都可以作为令尹的人选。但是人总是复杂的,宗室会变的,所以景鲤之后,令尹的人选,可以根据大王的需要,从这三人中可任选其一”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昭雎和屈原他都已经直接接触过,都是才华过人。至于昭阳说的昭雎亲近秦国,前任的记忆中也有一些印象。 “大王,我楚国的危害,不在于三晋和齐国,只在秦国,对于秦国不可不防,这就是老臣所说的第二件事。” “老臣死后,请大王务必小心防备秦国,张仪极有可能食言而肥,伺机攻打楚国。” “令尹,这是为何?” 熊槐感到奇怪,先前昭阳可是对秦国割出巴国,抱有极大的信心的,怎么临死之前改变改变看法了呢。 “大王可曾记得老臣昔日曾经向先王举荐张仪一事?” “举荐张仪???” 熊槐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从前任的记忆深处回想起来。 没错,曾经很久以前,昭阳曾经向前任的父亲楚威王举荐过张仪,但是被楚威王拒绝了。原因就是张仪道德败坏。 至于张仪道德败坏的原因,也和昭阳有关。 昔日昭阳曾经在跟随楚威王攻打齐威王时,立下赫赫战功,事后,楚威王为了奖励昭阳的战功,将楚国的瑰宝和氏璧赐给昭阳,昭阳为此大宴宾客,邀请亲朋好友前来观赏。 万万没想到的是和氏璧在宴会中被人偷了。 当时和昭阳接触过的人,只有张仪是外国人,而且身无官职,于是宾客们纷纷指责是张仪偷得和氏璧,为此还殴打了他一顿。 对于昭阳盗璧的事情,昭阳是不信的,否则仅凭大家的一个怀疑,当时还是一个白身的张仪,就可以被楚国的那些贵族炮制上百次,更别说能立即释放回到家中了。 虽然众人殴打张仪的行动,很快就被昭阳阻止了,但是张仪道德有亏的名声,还是被宴会中的其他热传来出去。 很快,张仪的盗璧的消息就传到了楚威王耳中,被楚威王所得知。 其后,昭阳数次向楚王举荐张仪,但是张仪都没有获得楚王的任用。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苏秦在赵国拜相的消息传来,不久张仪就得到苏秦的邀请,请他共同辅佐赵王,张仪知道后,眼看自己在楚国毫无出头之日,就前往赵国投奔苏秦。 张仪经苏秦支持,很快就在秦国获得重用,而张仪在秦国的一贯策略,那就是亲魏善楚,如果说亲魏氏和张仪本人是魏国人有关系,那么善楚,一方面是因为楚国本身的强大,另一方面就和昭阳有关,昭阳是第一个对张仪赏识的人。 “大王,老臣因为和张仪有些交情,相识也有数十年了,了解张仪,张仪或许为了秦国而对其他国家多有欺骗,但是,就他本人而言,还是知恩图报的。” “无论是老臣,亦或者是昔日对他有恩的苏秦,他都信守了自己的诺言,苏秦在赵,张仪就从来没有怂恿秦国攻打赵国,老臣在楚,张仪也没有怂恿秦国进攻楚国。” “如果一旦老臣死去的消息传到秦国,那么张仪的态度就很有可能会出现大的变化,所以对秦国和张仪,大王一定要小心。” “还有,大将军屈匄入巴一事,需要大王立即停止,秦国不出兵攻打齐国,那么我们楚国就一定不可以先攻打巴国,以免分兵后,秦军突然偷袭我楚国的汉中。” “好,令尹放心,寡人记下了。”熊槐点了点头,即便昭阳不说,他也知道最后是秦国一统天下,秦国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昭阳之后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还有,大将军屈匄入巴一事,需要大王立即停止,秦国不出兵攻打齐国,那么我们楚国就一定不可以先攻打巴国,以免分兵后,秦军突然偷袭我楚国的汉中。” “好,令尹放心,寡人记下了。”熊槐点了点头,即便昭阳不说,他也知道最后是秦国一统天下,秦国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见楚王应诺,昭阳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道:“大王,这第三件事,是老臣要向大王进谏,还请大王最后听老臣一言。” “这件事老臣原本是想散朝后单独向大王进谏的,却没有想到老臣没有坚持住,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大王进谏。” “令尹请说,寡人听着。”熊槐哀伤道。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熊槐觉得昭阳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也哀也善。 “大王,老臣最后要向大王进谏的事情,是昔日先王庄王面有忧色的故事,请大王以庄王为榜样,时刻提醒自己。” “庄王面有忧色?” 熊槐听完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昭阳说的是什么事。 楚庄王面带忧色的典故,说的是楚国大臣巫臣和楚庄王之间发生的一件事情。 楚庄王,是春秋五霸之一,是楚国即楚文王楚武王之后,又一个十分杰出的楚王。 每当他谋划军国大事,群臣没有谁能赶得上他的时候,他就心情不安,在朝堂上面带忧色。 有个大臣姓巫,名臣,封为申公。他看到楚庄王面带忧色,就上前去问:“大王每日在朝中议事,众臣之中无人能够比得上,大王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却在朝堂上面带忧色?” 楚庄王解释说:“寡人听说过这样的话:‘诸侯能够自己选择老师的就可以统一天下,能够自己选择朋友的就可以成就霸业,自我满足认为群臣没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就要灭亡。’如今像寡人这样才能低下的人在朝堂议事,群臣尚且还赶不上寡人,我国难道不是快要灭亡了吗?寡人因此面带忧色啊!” 这一个典故,昔日曾经同样被吴起引用过,用来劝诫战国第一哥霸主国,魏国的魏武侯。 魏武侯接受自己父亲魏文侯遗留的魏国,继续发展魏国的霸业。 魏武侯深受魏文侯熏陶,聪明能干,每当他谋划军国大事,群臣没有一个人能够赶得上他,所以他就暗自觉得很骄傲,在朝堂上面带喜色。 可是这极微妙的面部表情变化却让吴起观察到了。 有一次,魏武侯和群臣议论完朝廷大事之后,又露出那种骄傲的喜悦。等到退朝,群臣都走了以后,大殿之内只剩下武侯和吴起两个人。 吴起就用楚庄王面带忧色的事情向魏武侯进谏,使得魏武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如今昭阳同样用楚庄王的事迹来劝谏楚王,就是因为今天在朝会上所发生的事情,昭阳不仅看见了楚王通过暗藏削爵之意政策后的得意,也看出了楚王在这一件事情上,没有和其他大臣沟通过,想要凭借自己的智慧,获得群臣的认可。 楚王智谋深远,对楚国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如果楚王总是想要卖弄自己的智慧,和臣子争功,这对楚国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 刚愎自用,自鸣得意,这都是国君的大忌。 昭阳在朝议中就想到了昔日晋国,三家分晋之前的智伯,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身死族灭,连自己的头盖骨都被赵襄子漆好,用来做酒器。 一国之君的个人才华和国君的治国之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许多国君本身极有才华,但是作为国君来说,恰恰就是一个大昏君。 这二者之间往往普通人分不清楚,而且不仅普通人是这样,即便是一些很有才华的人,在接触不深的情况下,都难以分辨出来。 表面上看,一个有才华的昏君和那些智能低下的白痴君主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但是细细比较,其他他们都没有什么区别。 一种是智力低下,想不通看不明,然后人云亦云,一条道走到黑。 另一种是自持有才,认为其他人全都比不上自己,刚愎自用,然后不愿意回头,一条道走到黑。 一种是能力低下,面对林林总总的进言,分辨不出好坏高下,只能随机选择,外表上看,好像是非不分,听不进良言。 另一种是聪明机智,面对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他会用自己的口才驳倒你,让你哑口无言。 如此种种,最后弄得众叛亲离,和昏君也没有什么两样。 对于这种极有才华的君主,要是汉武帝那种能用人还能自己回头的,那就是天大的幸运,就是千古一帝,要是杨广那种,往往还没有一个寻常君主来的保险。 智伯只是败掉了一个家族,而后面的杨广,更是用自己的才华,上演了一场花样作死,短时间内败掉了一个盛世王朝,将英才昏君诠释的淋漓尽致。 当然,听到昭阳的劝谏,熊槐同样立即引以为戒,但是和昭阳所想的不同,他想到的是未来的汉高祖。 汉高祖建立汉朝后,曾经感慨,汉初三杰,他自己一个人也比不上,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是因为能用人。 身为国君不必了解所有的事情,也不比必比自己手下的大臣厉害,只需要用好人才就够了。 想到此处,熊槐流了一身冷汗,郑重的向昭阳点点头,道:“若无令尹,寡人何其过矣,今日之谏,寡人必定铭记于心,时时警惕。” 昭阳闻言,笑道:“好,好···” 一口气还没有出完,昭阳就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昭阳的异样,熊槐心中一惊,急忙喊道:“令尹,令尹···” 而昭阳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已经面带笑容的去世了。 屋外,昭鱼和昭灵听到楚王的大喊声,立即走了进去,见到的只是昭阳的遗容。 昭鱼难过的问道:“大王,令尹他···” “唉,令尹已经走了。” 昭灵听到楚王的话,顾不得越礼,走到昭阳身边一看,随后确认昭阳已经死了。 “父亲···”昭灵立即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听到昭灵的哭声,熊槐怅然道:“国老,如今昭氏一脉以你为长,令尹的后事,还要国老出力相助。” 昭鱼点点头,叹气道:“老臣明白。” 从昭阳的府邸中出来,熊槐立即吩咐李秋道:“传寡人之命,令朝中重臣即刻前往楚宫议事。” “唯。”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犀首入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宫朝会大殿中,熊槐再次坐在楚王位置上,对下面的楚国重臣道:“诸位贤卿,我楚国的令尹昭阳,刚刚去世了。” 众臣在来的路上已经得到消息,此时听到楚王的话,立即拜道:“请大王节哀。” 熊槐叹气道:“令尹虽死,但是我们楚国还要继续,大司马景鲤何在。” “臣在。”景鲤出列拜倒在地。 “以大司马景鲤为令尹,主持楚国的政事。” “微臣领命,谢大王。”景鲤拜谢。 熊槐安排好景鲤接替昭阳后,向新任令尹景鲤问道:“令尹,如今楚国司马一职空缺,不知何人可以接替贤卿。” 景鲤回答:“大王,将军屈匄久经战阵,熟知兵事,可以接替司马一职。” 熊槐闻言点头,同意道:“依令尹之言,待大将军屈匄回朝,再正式任命司马一职。而在大将军回朝接任司马一职前,工尹昭雎负责主持郢都周围地区的防务” “臣领命。”昭雎应道。 楚国郢都的防务,一向由大司马负责,有时碰到强势的令尹,也会由令尹兼任。令尹昭阳就曾兼任过,后来病重,就将军权交还大司马景鲤。 但是这种令尹兼职郢都军队总指挥的情况,是极其危险的,熊槐没有给景鲤机会,而是让有过军方经验的昭雎暂代。 将令尹和司马的职位安排好后,熊槐继续道: “令尹昭阳临死之前,劝寡人小心防备秦国,楚国接下来一段时间,以防守为主,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昭阳和张仪的关系,在楚国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张仪来到楚国后以及离开楚国前,都和昭阳进行过会晤,他们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从昭阳临死前的建议来看,肯定不是叙旧这么简单,昭阳肯定和张仪有过交易,而这交易的内容,十有八九就和楚国要秦国的巴国之地有关。 现在昭阳死了,人死事休,张仪肯定不会再遵守他和昭阳的交易了,而昭阳也肯定不能完成他对张仪的承诺。 因此,楚国对秦国的策略,需要进行调整。 “大王,令尹昭阳所言极是,臣以为我楚国需要立即暂停大将军屈匄攻取巴国的行动,将大将军所部的人马调回,小心戒备秦国才是。”景鲤答道。 令尹昭阳提出的最后一个建议,以及令尹景鲤提出的第二个建议,其他人全都给面子的赞同了。 “大王,臣等附议。” 熊槐道:“好,传寡人之命,立即向大将军屈匄传令,暂停送巴王之弟回国一事,即刻前往柱国景翠处,与诸国景翠合兵一处,小心戒备秦国。” 熊槐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安排完后,对群臣道:“令尹昭阳之死,寡人心中哀伤,传令群臣,接下来的三天,不开朝议,以示哀悼之情。” “唯。” 楚国令尹昭阳去世的消息,迅速在楚国境内传开,各地的封君贵族,以及许多楚国郡县的郡守县令,纷纷向楚国都城赶。 这些郡守县令之所以要回楚都,是要回去郢都参加令尹昭阳的丧礼,因为楚国的郡守和县令,大都是王族公室成员,都是沾亲带故的。 楚国邓地。 公孙衍坐在一辆昭氏一族的马车上,正缓缓进城。 当日公孙衍用金蝉脱壳之计,瞒过田需的耳目,然后借楚国使者昭滑之助,第一时间离开了魏国的大梁。 公孙衍明白自己消失的情况,瞒不了田需太久,为了避免遭到田需袭杀,布置重重疑阵,扰乱追兵的视线。 最后自己坐着楚国使者的车子,一路向郢都而去。 让公孙衍胆战心惊的追杀并没有发生,但是为了一防万一,还是绷紧了神经,小心的戒备者。 直到来到楚国的重地邓地,才松了一口。 坐在车子上,公孙衍透过车子,看到许多游侠儿背负长剑,在大街上随意的走着,不由的自言自语道:“数年未来楚国,没想到这里的游侠儿更加多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车子停了下来。 “钟午,怎么回事?”公孙衍问道。 钟午是公孙衍从魏国带出来的门客,此时正和外面的车夫坐在一起,以防备突然情况发生。 “君上,是两个游侠儿当街斗殴,不少围观者在一旁起哄,堵塞了道路。”钟午答道。 “又是游侠儿斗殴,我记得上一次来楚国的时候,在邓城里就遇到了好几次斗殴事件,没想到这里依旧如故,斗殴不断啊。”公孙衍感慨道。 “君上,我们应该怎么办,看这样子,他们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我们极有可能会被一直堵在这。” 公孙衍不以为意道:“不必担心,在邓城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邓城的楚国官员很有经验,等一会儿就会过来疏散人群的。” “君上,这里的游侠儿实在是太多了。”钟午担忧的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楚国邓地游侠儿不多,那才是一件咄咄怪事。在这个邓城的安全性,恐怕连魏国的大梁都不上。”公孙衍感慨道:“这里肯定就不会发生刺杀一国大臣的事情。” 公孙衍现在对张寿被杀一事,还是耿耿于怀,愤愤不平。 可惜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给他反应时间,让公孙衍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是谁在陷害他。 当然,无论幕后真凶是谁,田需老匹夫肯定都是帮凶。 公孙衍可是知道,自己离开不久,田需就叫人包围了府邸。 就在公孙衍思考之际,马车外传来一声大喊。 “不好,邓陵师兄来了,两位打架的兄弟,快撤。” 那两个打架的游侠儿闻言迅速分开,持剑对立,相互盯着对方。 其中一人道:“竖子,你我胜负未分,可敢到城外继续一战。” 另一人不屑答道:“乃翁怕你?走,到城外继续一战。” 围观的游侠儿起哄道:“走,走,走,到城外继续打,谁不去谁是孙子。” “走。”打架的两人相互瞪了对方一眼,一同向城外走去。 许多游侠儿跟在两人之后,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前去城外看热闹。 突然,不知是何故,那群游侠儿经过公孙衍的马车时,其中一匹马徒然发出一声嘶吼,前蹄离地而起,然后迅速向前跑去。 另一匹马被带动,跟着向前跑去。 “不好了,马受惊了。”有人大喊。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苦获已齿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马车很快撞开数人,向前方疾驰而去。 “君上小心,马惊了。”钟午向马车里的公孙衍喊道。 公孙衍此刻莫名惊慌,马无缘无故受惊,让公孙衍有种不好的想法。 “难道是秦国要对自己下手?早就应该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是秦国居然在邓城出手,这···” 此时,大街上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背上背负长剑的男子,见到马车向自己冲过来,立即拔出长剑,然后眯着眼睛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 见到那人站在大街上没有闪避,车夫和钟午急忙喊道:“快闪开!” 那人不闻不顾,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然后在马车撞上的瞬间,身体一阵急闪,手中的长剑快速射出一道寒光,落在一匹马的脖子上。 钟午见状大怒:“竖子,好胆。” 话音刚刚落下,被长剑刺中脖子的马,从脖子上飙出一道血柱,很快就无力的倒在地上,而且连带绊倒另一匹马。 然后公孙衍的马车因为惯性,撞到前面拉车的马,跟着就翻车了。 钟午从马车上跌落下来,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急忙向车厢走去,焦急的喊道:“君上,你怎么样了?” “君上?”那人听到钟午的大喊,顿时吃了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现在君上的称呼可不是谁都可以的,必须在各国担任过高层,才可以被称呼君上。 “君上?君上!”钟午打开车厢,见到不省人事的公孙衍立即惊慌起来,随后发现公孙衍只是晕了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一队在城中巡视的卫兵到达后问道。 原本他们受到消息,这里发生了游侠儿打架事件,就赶来抓捕游侠儿。 不想到达现场后,却见到一辆翻车的马车。 见到卫兵到来,为公孙衍赶车的车夫,带着一身轻伤,急忙过来解释。 卫兵和车夫交谈了一会儿后,分出一半人手走到出手刺马的那人身前道:“邓陵先生,车中乃是一位贵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不久后。 两个四十多岁左右,都是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相对而坐,脸色愁眉不展,不时发出唉声叹气之声。 这二人在楚国也是声名显赫的人,是目前墨家在楚国的代表,苦获以及已齿。 墨家在战国时期是一大显学,是一个有组织有理想有目标的大学派,不仅嘴上能说(能和名家等善于辩论的学派叫板),而且擅长实践,无论是自然科学或工具器械,还是直接动手打架,都是一等一的。 除了大规模群架打不过兵家,论起单挑和小规模群架,其他诸子百家都不是墨家的对手(想想也不可能是墨家的对手)。 自墨子开始,墨家活动中心,就主要集中在齐宋楚一带。 几十年前,墨家一些人在上任巨子带领下,从宋国进入秦国,从此墨家的活动的中心就转到秦国。 现任墨家巨子腹?(这个字怎么拼,没有搜到···)就是秦惠文王的手下的大臣。 因为许多墨家子弟不认可秦国的缘故,墨家巨子入秦后(相里勤之墨),齐国的墨家(相夫子之墨)和楚国的墨家(邓陵氏之墨),自立门户,开始宣称自己是墨家的正统,攻击其他两派为异说。 世人传说,秦墨擅长打造兵器和器械(秦国法家是主流),齐墨擅长辩论(齐国的稷下学宫,嘴上不行的,根本混不下去。即便是以雄辩著称的孟子,在稷下学宫也有很多旗鼓相当的对手),楚墨多是侠客(受前巨子孟胜的影响)。 但是,这应该是误解,这三派并立,相互出书攻击其他两派,应该都是得到墨家的真传的,只是因为所在国家的不同,所显示的外在特征有所侧重吧。 具体如何,因为墨家消失的较早,已经无从辩证了。 “师兄,我们应该怎么办,小光可是老师的唯一的后人,要是被执行刖刑,砍去了右脚,我们黄泉之下,如何向老师交代。”已齿担心道。 苦获摇头道:“师弟,我知道你心中不忍,但是师兄我也没有办法,按照楚国的法律,袭击贵族,导致贵族受伤严重的,就要被处以刖刑,而且小光如今身在狱中,难道我们还能劫狱不成。” “况且师弟啊,哪怕我们劫狱救出小光,按照墨家门规,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小光救出来后,难道还能逃避门规的处罚。再说,就算我们不处罚小光,难道小光就不会进行自我处罚,今天的事情发生后,小光并没有逃离事故现场,而是主动去自首了。” 已齿沉默了一会儿,嘴角里蹦出一句话:“可是师兄,小光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那拉马车的马突然受惊,小光怎么会因为救人心切,才出手砍断马腿,结果导致马车翻车,车中的贵人受重伤不醒。按理来说,这不是小光的错,要说责任,车中的贵人也要负一半。” “师弟,这···这只能说服贵人进行谅解了,唉···” 已齿见自己的师兄叹气不语,只能自己生闷气的也叹了一口气,跟着沉默起来。 不久,一个背负长剑的黑色劲装年轻人快速走进来,向两人拱手行礼道:“两位先生,刚刚从驿站传来的消息,那位贵人已经醒来了,但是贵人没有接见我们派去求见的人。” “不见?”苦获奇道。 在楚国邓地不见邓陵氏的门人,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是的,先生。” “可否知晓贵人的身份。”已齿问道。 “回先生,不曾探明贵人身份,只能根据马车的标识,判断贵人和昭氏一族有关。” “昭氏一族!”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声音,面带喜色。 “师兄,昭氏一族和我们交好多年,令尹昭阳更是与我们有旧,如果是昭氏族人,那么肯定可以和贵人达成谅解的。” “师弟所言不错,可是为兄担心车中的贵人不是昭氏族人。” “师兄是说?” “师弟,以我们邓陵氏在楚国的声名,就算求见令尹昭阳,也会被以礼相待,如果是昭氏族人,怎么可能避而不见。” “那依师兄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犀首迟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如果不行,那么为兄只好亲自登门拜访,看看贵人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小光这次。” “师兄,要去也是我去,你可是我们的首领,不可上门求人。” “师弟···” 就在两人要争执的时候,外面又走进一个黑色劲装背负长剑的人,面带欣喜之色,对二人道:“两位先生,大喜啊。” “额,可是见到县尹了,县尹孙可怎么说?” “先生,我并没有见到县尹,等我到县尹的府邸时,他已经启程回郢都了。” “回郢都?孙可身为县尹,为何会无缘无故回返郢都?难道这是在躲避我们吗?” “先生,不是这样的,县尹之所以会郢都,是因为令尹昭阳昨日去世了,县尹身为公族,回去参加丧礼去了。” “令尹昭阳去世了?”两人露出震惊之色。 随后已齿训斥道:“令尹昭阳乃是我楚国的贤相,他的去世,是我们楚国的不幸,你怎么可以面露喜色呢?” “回先生话,学生不是因为令尹之死高兴,而是为楚王而高兴。” 已齿怒道:“楚王?胡扯,令尹昭阳去世,楚王只会悲伤难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听到其他人去世,只能流露悲伤之情,怎么可以面带喜色呢? 更何况去世的人,还是楚国的贤相昭阳。 楚王一向对令尹昭阳信任有加,言听计从,听到昭阳去世的消息,又怎么会高兴。 这严重违背了墨家的兼爱作风。 已齿顿时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不仅没有听从自己的教诲,而且人品还有严重的问题。 见到已齿和苦获的脸上同时露出怒色,这人急忙解释道:“两位先生请息怒,请听我解释。学生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楚王在令尹昭阳去世前,召开了大朝会,决定在楚国境内实行变法,要废除肉刑。” 苦获已齿异口同声道:“废除肉刑!?” “是的,先生,这件事跟着令尹昭阳去世的消息传出郢都,现在恐怕已经传遍郢都周围地区了,用不了几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楚国,传遍整个天下。” 苦获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迟疑道:“肉刑由来已久,好端端的,楚王怎么会突然要求废除肉刑呢。” “先生,你不知道,这事还要从魏国的魏美人身上说起···” 苦获已齿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面带喜色道:“楚王要废除肉刑,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大德政啊,即便是商汤再世文王复生,恐怕也不过是如此吧。” 已齿道:“师兄,正是如此,楚王的这一举动对我们楚国墨家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我想楚王的转变,肯定和我们的楚墨有所关联,已经初步接受了兼爱的主张。” “师弟所言不差,这是我们楚墨对秦墨和齐墨的一大胜利,如果楚王再进一步接受我们墨家的非攻主张,那就更好了···” 见苦获和已齿越说越兴奋,大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架势,带回消息的学生欣喜道:“两位先生,不仅如此,根据现在楚国的法律,邓陵师兄已经不用遭受刖刑了。” 被自己的学生打断,两人才反应过来,楚国废肉刑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成为定局,攻击其他两派的事,可以暂时押后,当务之急,还是将邓陵光救出来,免得老师邓陵子的后人,继续在监狱中受苦。 如今,因为楚国变法的关系,邓陵光已经没有断足之忧,苦获和已齿眉头舒展,不再愁眉苦脸,接下来就看那么贵人的举动,以及楚国的法律是怎么修改的了。 但是无论楚国的法律怎么修改,只要不是身体的某一个部位被砍掉,那就没有大问题。 如果能求得那位贵人的谅解,那就更好了。 而此时,苦获所想的贵人,正在邓地驿站中沉思。 楚国邓地驿站。 公孙衍对自己近几天的遭遇很郁闷。 在魏国被冤枉,好不容易从大梁逃出来,而后通过故布疑阵,甩开魏国的追兵。 然后日夜兼程赶到楚国,结果还没有松口气,就在楚国遇到意外。 说实话,在事故刚开始发生的那一刻,公孙衍的第一反应,是行踪暴露,遭到秦国的刺杀了。 而后从昏迷中醒来,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自己仅仅只是遭到意外,接着就从自己门客哪里,得到一个噩耗。 自己要投奔的楚国令尹昭阳,就在昨天去世了,昭滑给自己的引荐书顿时失去作用。 现在,公孙衍在楚国群臣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陈轸了。 难道要通过陈轸面见楚王? 对于这种情况,公孙衍是排斥的。 虽然公孙衍和陈轸处于同一阵营,都对张仪满怀仇恨,但是陈轸和公孙衍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公孙衍同时对秦国充满仇恨,而陈轸一直对秦国有感情,对秦王有感情。 而且公孙衍就资历和地位来说,都要高于陈轸。 陈轸无论是在秦国还是在楚国,都没有得到重用。 而公孙衍则不然,在秦魏韩三国都成得到重用,而且在魏韩两国,都曾经担任过相国。 要是现在去投奔陈轸,公孙衍中觉得心理不舒服,难以接受。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陈轸在楚国并不受重用,通过陈轸的门路求见楚王,也是一件费力不太好的事。 当然,如果公孙衍亮出身份,说犀首前来求见楚王,肯定会得到楚王的接见。 但是这么做,对于公孙衍接下来在楚国的发展是不利的。 现在天下都知道,无论他公孙衍到了哪个国家,都会坚定不移的劝说这个国家和秦国对抗的。 事实上,公孙衍接下来在楚国,也打算劝说楚王攻打秦国。 但是在这之前,不能破坏诸国联合进攻齐国的大局。 如果秦国知道公孙衍被魏国驱逐后,大张旗鼓的来到楚国,受到楚王的接待,那么秦国必然会对楚国的动向感到迟疑,为了防止楚国在秦国出兵后偷袭,肯定不会出兵齐国。 如此一来,就不符合楚国的利益,与楚国不利,而且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鸟毛插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一旦发生这种事情,那么他公孙衍在楚国肯定混不下去。 这也是刚刚墨家的人过来求见,公孙衍避而不见的原因。 要知道现在的墨家巨子可是秦惠文王的大臣。 想到这里,公孙衍再次对自己的楚国一行的正确性表示怀疑。 说实话,一个十分排外的楚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不是昭滑向他推荐,而且可以直接和令尹昭阳见面,公孙衍内心更愿意选择开放的齐国。 现在昭阳已死,公孙衍内心的天平,再次向齐国倾斜。 “君上。”公孙衍的门客钟午面带疑惑走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公孙衍正陷入思考中,并没有注意到钟午的表情。 “事情办得如何了?”公孙衍问道。 “回君上,已经按照君上的交代,通知了楚国邓地的官员。今天街上所发生的的事情只是误会,君上已经不打算追究那个墨家门徒的责任。” “楚国的官员怎么说?” “君上,楚国的邓地的司败,得知君上的意思后,已经将那个墨家子弟释放了。” “恩,很好,我们初到楚国,不能和楚国的墨家交恶。” 公孙衍和钟午说完后,见钟午待在原地,没有离去,好奇道:“钟午,我们相交多年了,有什么疑问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钟午讪讪道:“君上,不是臣吞吞吐吐,而是楚国发生了一件天大的稀罕事,臣不知道该怎么向君上说起。” 公孙衍听完一怔,好奇的看了一眼钟午,笑道:“稀罕事?有多稀罕,难道现在楚国的事,还有比令尹昭阳去世还要严重的事吗?” 钟午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君上,正是如此,我刚刚从外面回来,这一路上,楚国百姓议论纷纷的事,有两件事,令尹昭阳之死只是其一,另一件事的热议程度,还要在昭阳去世之上。” “奥,是什么事,难道秦国背信弃义,出兵攻打楚国了。”公孙衍一听这是的热议程度如此之高,立即兴奋了。 “回君上,秦楚还没有交战,而是另一件事。楚国百姓热议的事,是昨日楚王在楚国朝会上提出废除肉刑,宣称要···” 钟午将在路上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公孙衍眼睛一亮,再次确认问道:“你是说楚王因为魏美人的缘故,决定废肉刑?” “是的,君上,现在楚国的人都在传说,楚王对魏美人的感情,超过了周幽王对褒姒的感情,千古以来,没有谁的感情超过楚王对魏美人的感情。” 公孙衍露出欣喜之色,道:“废肉刑,废的好,之前我一直迟疑究竟是改道去齐国还是继续前往郢都,现在楚王已经替我下定决心了。” 看到公孙衍的神色,钟午惊讶道:“君上,你决定前往郢都了?” 公孙衍笑道:“不错,我已经打算前往楚国了。” 钟午好奇道:“君上难道认为楚王废肉刑,是一个仁君值得辅佐吗?” “并不是这样,楚王是不是仁君我不知道,对我来说同样也不重要,但是我知道楚王对魏美人的态度,对于楚魏联盟是极为有利的。”公孙衍顿了顿,继续道:“如今魏国希望和楚国结盟,而楚王为了魏美人废除流传数千年的肉刑,如果这个消息一旦传到魏国,你想,魏王会怎么想!” 钟午恍然大悟,原来公孙衍所想的是这个原因。 的确,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至少对公孙衍来说并不重要。 楚王即位十几年来,楚国基本上还保持着较为强势的姿势,并不像公孙衍所投靠的第二位国君魏惠王那么糊涂,好端端将一个霸主强国,弄成了一个二流国家。 既然公孙衍能投靠糊涂的魏惠王,那么现在投靠这个一向较为贤明的楚王,更加没有心理压力。 公孙衍只要求楚王能对抗秦国就好。 至于对于楚王和魏美人的事情,魏王会怎么想? 钟午笑道:“君上,在魏王眼中,楚王对魏美人的感情,只会传达一个态度,那就楚王亲近魏美人就是在亲近魏国,对魏美人有好感,那就是对魏国有好感。” 公孙衍点了点头:“不错,对于魏王来说,只需要有这个态度就足够了。” 如果楚国和魏国交好,这对公孙衍来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借助楚国的力量,重新回到魏国。 这个时候的犀首,依然心向魏国,只打算和楚国互利共助。 这就是他听到楚王和魏美人的事情后,立即决定继续前往郢都的原因。 心中有了决定,公孙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出路。 究竟应该如何说服楚王和魏国结盟,且不会破化攻齐的大局。 公孙衍立即想起了魏美人。 或许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墨家。 就在苦获和已齿商量前去拜访那位贵客之时,外面传来一片喧哗之声。 又在他俩的疑惑间,有门人前来禀告:“先生,邓陵师兄回来了。” “小光回来了!”已齿惊喜问道。 “是的,先生。” 苦获和已齿立即从地上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走到大门时,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身穿黑色劲装,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学生邓陵光,拜见两位先生,累及两位先生担忧,是光之过。”邓陵光走到苦获已齿面前下拜道。 已齿扶起邓陵光,高兴道:“能安然归来就好。只是小光,为何你能这么快就回来呢?” “回先生话,我听司败周密说,发生事故的那位贵人,派人去司败哪里解说,不追究我的责任了。” 苦获若有所思道:“奥,看来这位贵人虽然没有见我们墨家的人,但是也并不是对我们墨家抱有敌意啊。” “师兄,既如此,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前去拜访那位贵人?” 苦获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既然那位贵人不愿意见我们墨家,肯定有所苦衷,需要隐藏身份。” “好了,既然小光回来了,那么我们立即前往郢都,参加令尹昭阳的丧礼。” 昭阳去世和楚王废肉刑的消息传到宋国。 远在宋国的庄子,正在和一个帽子上插着两根鸟毛的人告别。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景鲤请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庄子看着前方齐国的方向,道:“齐国的稷下学宫,乃是天下道家的中心,小友若是想要在道家的治国理念上再进一步,恐怕也只有稷下学宫能帮助你了。” “我之所学,对你来说,恐怕帮不上忙。可惜,要是我的好友惠子未死,倒是可以将惠子介绍给你,你和惠子倒是有很多相通之处。” 庄子是宋国蒙城人,是当代道家学派的名人,名传天下,昔日楚威王听闻庄子的名声,曾经派遣三位大夫邀请庄子出山相助,但是被庄子拒绝了。 庄子和惠子惠施是好友,两人对生活的态度截然相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就成了至交好友。 头上插鸟毛的人,是楚国道家学派的鹖冠子。 鹖冠子闻言惋惜道:“惠子之名,学生早有耳闻,可惜缘分不足,学生数年前赶到魏国时,惠子已然故去,未能得缘一见。” 鹖冠子具体叫啥,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因为他喜欢在自己的头上的帽子上插两根鹖鸡的羽毛,加上他本人师从于道家学派,而被周围的人取了一个外号鹖冠子,他自己也认为这个名号不错,在外游历时就自称鹖冠子。 鹖冠子早年从楚国出来外出游历,不久前经过宋国,知道庄子的名声,就前来拜访道家的前辈庄子。 这一次的拜访,对鹖冠子来说,算是长见识了,庄子的思想和他所学的道家入世理念,是两种截然相反的道家思想。 庄子崇尚自由天道,思想天马行空,讲究天人合一,发展了老子清静无为的思想,和当前道家的主流不同,庄子是一个隐士派。 和庄子交流一段时间后,鹖冠子深深的被庄子所折服,甚至在和庄子交谈中,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和庄子一般,归隐山林的念头。 可能因为鹖冠子还年轻,还没有施展胸中抱负的缘故,鹖冠子立即掐灭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好的苗头。 庄子自然看出了鹖冠子内心的矛盾,而且在交流中察觉鹖冠子在道家、兵家、法家、墨家的学说上,都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加上初见鹖冠子时,他那种积极入世的态度,于是让鹖冠子前往齐国稷下学宫一游。 现在的稷下学宫,邹衍、田骈、接子、环渊等人,都是稷下学宫道家的宗师。其中邹衍脱胎于道家,发展出阴阳家。加上不久前去世的慎子(慎到),这个同样脱胎于道家,但是却是法家创始人之一的道家宗师(商鞅申不害慎到,分别是法家法术势的大宗师)。 稷下学宫的道家,可谓是人才济济兼容并蓄,各种学说全都有(孟子已哭晕在厕所,面对这一票道家宗师,自己本事再强,单嘴难敌众口,哪怕极得齐宣王信任,儒家在齐国始终打不开局面,齐宣王对孟子的建议,总是觉得孟子说的极有道理,但是从来不采纳。)。 正是因为如此,庄子才劝鹖冠子启程前往齐国。 因为虽然同属道家,但是鹖冠子和庄子道路却是不同的两条路。 鹖冠子所学全是出世治国的道理,是关于治国的策略和方法,而他本人已经游历过秦楚韩魏四国,刚刚从魏国出来,打算借道宋国拜访庄子后,前往齐国。 结果遇到庄子后,鹖冠子就被庄子带偏,陷入迷茫之中。 直到一天前,庄子劝说鹖冠子前往稷下学宫,才让鹖冠子下定决心。 鹖冠子拱手行礼道:“送人千里,终有一别,先生请止步,学生告辞了。” “好,一路小心。” 庄子目送鹖冠子离去后不久,庄子的儿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庄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父亲,刚刚从楚国传来的消息,楚国令尹昭阳不久前去世了。” “昭阳去世了?” “是的,父亲,是昭阳之子派人通告的消息。” 得到儿子的肯定回答,庄子向鹖冠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鹖冠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不由摇头道:“可惜了。” “走吧,准备一下,我们回楚国参加令尹昭阳的丧礼。” 楚国。 熊槐因为昭阳之死,罢朝三日,并且在楚宫中全面禁止歌舞,以表示自己的哀悼之情。 第四天,朝议再次召开,因为不是大朝议,只有几个重臣参加。 今天的朝议内容,大臣们都心中有数。 “拜见大王。”楚王到来后,群臣礼毕。 景鲤第一个出列,向楚王进言。 “大王,令尹昭阳伐魏攻齐,战功显赫,举贤任能,于国有功。今令尹昭阳已死,但此情不可灭,请大王赐谥号。” `谥号形成于西周,是天子死后,继位国君对前任的评价。 而在西周晚期,诸侯以及重臣死后也开始有谥号,诸侯谥号很常见,但是大臣拥有谥号就很少见,一般都要有大功劳才可以。 昭阳对楚国的功劳,已经足够获得一个谥号,故而这几天来,景鲤一直在思考究竟给昭阳什么谥号。 关于谥号,在春秋战国时期还是很重要的,关系到一个人一生的评价,需要十分慎重。 对于谥号的重要性,楚国以前就发生了一起很出名的事情,可以进行说明。 昔日楚成王年老病重,打算把自己的太子换掉,不想太子商臣先下手为强,发动兵变,要做掉楚成王。 面对太子的武力相逼,强行给自己送终,楚成王只好去死,但是临死之前,想问问太子给自己谥号是什么,以了却自己最后的心愿。 商臣回复楚成王,谥号是灵(德之精明曰灵,乱而不损曰灵,这是一个好坏各占一半偏向恶谥的谥号。) 死亡进行到一半的楚成王,一听是这个谥号,就停止自杀,瞪大眼睛看着商臣,不肯去死。 商臣见自己父王不肯自杀,自己也不愿意动手亲手弑父,最后没办法,只好改谥号,改成谥号成(安民立政曰成,通达强立曰成,这是一个上等谥号)。 楚成王得知自己的谥号是“成”时,终于松了一口气,最后遗憾的自缢而死。 楚成王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死,就知道自己谥号的国君(自己给自己起谥号的不算)。 从这里可以知道,在春秋战国,人们对谥号,是十分重视的。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人死之后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坟墓,也就只有谥号了。 所以令尹景鲤,才会率先向楚王提出,替令尹昭阳请谥号。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杖刑之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对于这一点,熊槐自然是理解的。 “贤卿之言有理,不知贤卿以为,可以赐予令尹昭阳什么谥号。” 景鲤回答:“臣以为山子可以。” 山子是周穆王八骏之一,名马的象征。 和屈原将楚怀王比作美人不同,现在大家都喜欢用名马来比作人才,不久后燕昭王为了吸引人才,用的千金买骨的典故,就是将优秀人才比作千里马。 而山子,就是名传天下的千里马。 用山子作为昭阳的谥号,这是一个美谥。 熊槐点点头,这个谥号来评价昭阳,也算是对昭阳为楚国立下的功劳的认可。 “可,令尹可传寡人之命,赐令尹昭阳谥号“山子”。” 景鲤应道:“唯。” 昭阳谥号决定后,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之一,陈轸关于肉刑的修改。 陈轸走了出来,对楚王道:“大王仁慈,欲变肉刑,臣陈轸奉命修改肉刑,诚惶诚恐向大王进言。” “所有应当处完刑(比髡刑轻,不剃发,而是长发变短发)的人,把完刑改为城旦刑舂刑一年;应当处髡刑的以及墨刑的,改为城旦刑舂刑三年;应当处劓刑的,改为杖刑打一百杖;应当断脚的,用杖刑打两百杖,应当处以宫刑的,改为杖刑打三百杖。” “为了避免刑法过轻,让百姓对律法不以为意,可以对第二次触犯律法的人,在正常刑罚的基础上加重两成。” 城旦刑舂刑是两种刑罚,城旦指男子以筑城为主包括其他的劳役刑罚,刑舂指女子以舂米为主的劳役刑罚。 熊槐对劳改刑罚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对断发剃发的处罚,变成了劳改,总是觉得刑罚加重了。 要是在现代社会,把剪头发的刑罚改成劳改,那绝对要被喷死。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是这么想,现在讲究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敢毁伤,剪头发,所带来的心理负担,那可比自己挨板子还要严重一些。 而对于杖刑,熊槐有些不满意。 周瑜打黄盖的故事,在未来可是家喻户晓。 熊槐也是一个三国迷,对这一段事知道的很清楚。 但是身为武将的黄盖,只是被打了不到五十棍,就昏死过去好几次。 如果按照陈轸的做法,打一百杖或者两百杖,这一通杖刑下去,那么还有小命留下么,肯定非死即残。 面对这种情况,你是愿意直接挨一刀变残废,还是愿意被打一两百杖,然后极大可能死亡,也有可能残废,还有可能休息一年半载就没事了。 陈轸说完后,群臣见楚王沉默不语,立即知道楚王对陈轸的建议不满意。 陈轸是刑罚的制定者,随后向楚王行礼道:“大王,可是微臣有何错误之处?” 熊槐摇了摇头,道:“贤卿所言无错,用杖刑代替肉刑,也是先前所议。” “寡人方才之所以疑惑,是因为在想杖刑的是怎么施行的,大概多少杖能将人打伤,多少杖能将人打死。” “这···,微臣惶恐,死罪。” 陈轸闻言低下头,拜倒在地。 他将这件事搞砸了··· 现在各国中,出来肉刑以外,出现最多的就是鞭刑,少则数十鞭,多则数百鞭。 陈轸为了将修改后的肉刑与之前的鞭刑区分,故而全部采用了杖刑。 然后根据鞭刑,制定了杖刑。 因为杖刑明显要比鞭刑严重,本着体现楚王仁慈的原则,特意将杖刑的数量削减,确定为杖刑最高三百。 对于楚王询问的这个问题,陈轸还真的没有调查过。 他比较擅长内政外交,也没有领军打过战,杖刑这东西一般在军中使用,其他地方使用的极少。 而在军中,陈轸接触到的大多数惩罚,都是直接杀人,极少有用杖刑之类的刑罚。 不是混迹军中的人,还真不了解杖刑,只能想当然。 “众卿可了解杖刑?”熊槐向群臣问道。 “···”群臣哑口无言。 因为防备战事的缘故,楚国的高级武将基本上都在边界统兵,而没有过来参加朝议。 在场群臣中,在军中混过的,只有景鲤昭雎屈原三人,还要加上前任楚怀王。 但是无论是前任,还是景鲤屈原,对于杖刑这种用的很少的刑罚,都没有给予关注,如果军中的处罚要惊动他们三人,要么死刑,要么被贬。 尤其是景鲤和屈原,大多数的情况下,大都是在军中担任文职,只知道杖刑是用木杖行刑,哪里知道杖刑具体是怎么回事。 昭雎想了一下,向楚王行礼道:“大王,杖刑乃是军中刑罚,国中法律,则是处以肉刑,今大王变肉刑为杖刑,要想了解杖刑,还需要向军中将领询问。” 熊槐向昭雎问道:“工尹以为,军中何人知晓?” 军中的人肯定有很多都知道杖刑的,但是具体谁知道,熊槐就不清楚。 昭雎回答:“大王,偏将昭应久在军中,应该知道杖刑。” 熊槐点头道:“传偏将昭应。” 此时正值昭阳丧礼期间,大多数昭氏族人都回到郢都,昭应此时也在昭阳府中。 “拜见大王。”昭应进入议事大殿后,有些拘谨的行礼。 昭应是昭氏一族在军方的后起之秀,一直混迹军中,和昭雎走的较近,故而昭雎刚刚向楚王推荐他。 而在来的路上,昭应已经知道楚王召见的内容了。 对于杖刑的刑罚,昭应这些年在军中的经历,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或者说,只要在军中的中下层呆过一段时间,对于军中的刑罚,都会了如指掌。 熊槐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昭应道:“免礼。” “谢大王!”昭应再次行了一礼,直起身体,等待楚王的垂问。 到底也是昭氏一族的出身,受到过大家族的熏陶。 昭应深呼吸两口气后,迅速将初见楚王的拘谨压下,变得冷静起来。 熊槐淡淡的道:“听工尹所说,将军久在军中,对军中之事极为了解,寡人对杖刑一事有疑问,还请将军细说一二,替寡人解惑。”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秦国之忧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应回答:“大王,军中杖刑,只是为了处罚那些触犯军法不重亦不轻的将士。用特制的木杖为工具,对受刑者进行击打。” “依照将士触犯军法的严重程度,分别予以二十杖到八十杖不等。” “二十杖到八十杖不等?”熊槐闻言点了点头,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还没有看到那部剧动不动就是一两百杖的。 熊槐接着问道:“为何是这种数目,其中可有什么讲究吗?” 昭应再次答道:“回大王,低于二十杖的刑罚,军中会采用鞭刑,因为杖刑使人伤重,鞭刑造成的伤势较轻,所有一旦军中所触犯的军规较轻,一般会施行数量较多的鞭刑。” “军中一旦出现严重违背军规的,按军法,可杀之,自然就不必施行杖刑了。” 昭应想了想,继续道:“而且在军中,以处罚四十至六十杖居多。凡是超过六十杖的,如果不是身强体壮之辈,就极有可能出现残疾,也有一定的可能会受不住刑罚,而被活活打死。” 熊槐闻言吸了一口冷气,不到一百杖就有可能将人打死,那要是两百杖下去,就是一头牛也会被打死吧。 要是出现这种情况,那玩笑就开大了。 屈原见陈轸被昭应话吓得冷汗直冒,出来询问道:“将军,平有疑问,还望将军解惑。” 昭应向屈原拱手道:“请大夫指教。” 屈原向昭应拱手回礼,疑惑的道:“平曾经也在军中呆过一段时间,时常听到军中处罚将士杖一百,杖两百,敢问这是何故?” 听到屈原的提问,其他大臣也将目光放在昭应身上,看他如何解释。 屈原所说的处罚,他们也经常听人提过。 熊槐闻言一愣,屈原的这种说法,前任也没有听说过。 而看群臣的脸色,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难道昭应说谎了? 熊槐皱眉问道:“将军,不知三闾大夫所言是否属实,军中真有这种刑罚?” 被楚王和群臣关注,昭应丝毫不见担忧,依旧冷静道:“回大王,三闾大夫所言确有其事,军中的确常有杖一百和杖两百的刑罚。” 听到昭应的回答,除来昭雎,其他人全都面露不解之色。 昭应没有等其他出声询问,很快就自己解释道:“大王,三闾大夫所言的杖刑,和刚刚微臣所说的杖刑是两种不同的刑罚。” “微臣所说的杖刑,是以树干制成的木杖为刑具的杖刑,刑罚很重,容易出现死亡。而三闾大夫所言的杖刑,则是以荆条为刑具的杖刑,刑罚较轻,受罚者不易出现死亡。这两种刑罚虽然都叫做杖刑,但是却不是同一种刑罚,前一种是杖刑,后一种是小杖刑。” “小杖类似于鞭刑(皮鞭,不是兵器鞭),却又比鞭刑严重,因为荆条上有刺,所以小杖刑比鞭刑严重,而相较于杖刑却很轻。所以军中处以杖刑二十至四十杖,往往有小杖刑代替。” 昭应的解释,让熊槐想起了小学时所学的课文,廉颇和蔺相如结交之初的负荆请罪,就是背着荆条去请罪的。 难道现在流行用荆条? 听到这里,熊槐算是明白了,木杖打人伤筋动骨,一不留神就会死人(如果真要用木杖杀人,也许仅仅只是几杖的问题)。 荆条打人虽然表面上看血肉模糊,但只要处理得当,基本上不会有死亡威胁。 杖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其他引以为戒,让其不再触犯法律,真要杀人,可以直接死刑。 因此,那种大木板的杖刑,就是就跟杖刑的目的不相适宜的 熊槐看了看照应,然后又看了看陈轸,道:“客卿制定的刑罚,正和寡人之意。” “但是对于荆条的选择,必须要有一个限制,客卿其后进行规范。” 陈轸应道:“唯。” 肉刑的事情确认后,熊槐向在场的群臣询问道:“众卿,我们派去秦国的使者逢侯丑传回消息,张仪回到秦国后,从秦宫出来,就摔断了腿,如今闭门谢客,不见使者。” “寡人不担心我们楚国,送巴王之弟回国的事情,出现意外和曲折。只担心秦国与我们楚国的讲和是没有诚意的。如果秦国想要对我们楚国不利,不知诸卿认为,我们楚国应该如何应对。” 哪怕楚国所要的土地不是对秦国很重要的商於之地,而是离秦国很远的巴国,但是张仪依旧装伤拖延时间。 这让熊槐不得不迟疑,难道秦国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兵齐国,从始至终,秦国的目标就是楚国。 景鲤道:“大王无忧,如今我们楚国已经停止了针对巴国的军事行动,汉中地区有将军昭鼠防守,柱国景翠的大军还在丹水休整,大将军屈匄目前也在向柱国靠拢,楚国如今固若金汤,虽然攻打秦国,略有不足,但是要想防守,却是足够了。” 若是秦楚两国的军队,在平原上厮杀,楚国依靠兵力优势,还真不怕秦国。 但若是主动攻打秦国,楚国的劣势明显,去年柱国景翠围攻秦国的于中,结果碰到一块硬骨头,围攻许久,损失不小,却劳而无功。 兵法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而楚国进攻秦国,能采用的策略,只有攻城一法,而且还是函谷关武关这样的坚城,即便是用人去填,也未必能有效果。 昭雎接着补充道:“大王,正如令尹所说,如今我楚国在各地都有重兵防守,单论防守,足以应对秦国。但是,如果秦国想要图谋楚国,必然会要求盟友韩国出兵,韩国痛恨秦国,却更加仇视楚国,所以韩国出兵的可能性极高。因此我们不仅需要防守秦国,同样也需要防守韩国。” “对于韩国来说,因为齐国的缘故,韩国小部分兵力驻扎在魏韩边界,随时支援和齐国对峙的魏国,以逼迫齐国撤军。” “而除了这一部分的兵力,韩国大部分的军队分成两部,一部在宜阳防备秦国,一部在阳翟新郑一带。” “一旦韩国答应秦国的请求,出兵攻打我们楚国,那么韩国出兵的地方,极有可能是宜阳和阳翟两地。”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诱秦攻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听得云里雾里,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只能凭印象,大概知道宜阳在韩国的西部,是很久以前的韩都,离秦国很近。 阳翟是韩国上一次的都城,离楚国较近。 而现都城新郑,离魏国的都城大梁很近,双方快马加鞭,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可以从自己的都城杀到对方的都城之下。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魏韩两国在都城,都会留有重兵的。 在军事这一块,前任也是半桶水,更别提熊槐。 熊槐问道:“贤卿以为我们楚国应该如何防备韩国。” 昭雎回答:“大王,正如微臣方才所言,韩国对秦国同样抱有戒心,为了防止秦国假道伐虢,所以宜阳的韩军,韩国不会全部调离。我楚国面对宜阳方向的军队,极有可能是秦韩联军,而且是以秦国为主。” “但是对这一路的军队,我们楚国大可不必担心,从宜阳进攻我们楚国,正是我楚国方城一线,易守难攻,秦韩军队不足为虑。而阳翟方向的韩军,距离我楚国的襄城极近,需要派遣一位将领领兵防守。” 熊槐再问道:“不知何人可以防守邓蔡两地。” 昭雎顿了顿,道:“将军昭应,熟知兵事,若是协助襄城守防备韩国,必能让韩国不能寸进。” 熊槐还没有点头,令尹景鲤道:“大王,臣有一言,望大王察之。” 熊槐闻言看向景鲤道:“令尹请说。” “大王,工尹所言虽然完备,但是我楚国乃是天下大国,何必担心秦国的攻打。” “况且如今天下的心愿是攻打齐国,若是我楚国贸然调兵,必然会让秦国惊惧,而让赵魏失望,届时如果秦国不出兵伐齐,齐国难以被制裁,则必然强大。” “所以微臣愚见,可以令大将军所部驻兵丹水之南,以防备秦国。而为了能让秦国割让巴国,并且尽快出兵齐国,我楚国可以调柱国景翠所部,移师东进攻打齐国。” 熊槐闻言眼睛微微一缩,景鲤的话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和昭阳的交谈的情形。 当时昭阳叮嘱,楚国的军队可以东进,但前提是秦国出兵攻打齐国。如果秦国不出兵,那么以秦楚之间的矛盾,楚国不能率先将军队调往东方。 而且楚国的军队开到东方,究竟是救援齐国还是攻打齐国,还要看情况。 熊槐想到顿时沉默不言。 陈轸见楚王许久不说话,想了想,出来开口道:“大王,令尹与工尹所言都有道理。 当前天下的主要目标是齐国。但是秦国目前态度不明,也不可不防。” “如今我们已经和齐国绝交,秦国要是攻打我们楚国,我们已经没有他国援兵了。这种情况对秦国是有利的,而对我们楚国是不利的。” “面对这一种情况,为了避免秦国得到借口攻打我们楚国,微臣以为可以调柱国所部东进。” “但是,为了避免秦国趁机偷袭,联合韩国攻打我们,柱国所部的军队,不能直接调往齐国边界,而是应该打着支援魏国的旗号,驻扎在魏国边界,以次来威震韩国。” “若是韩国伙同秦国出兵,那么立即调柱国所部向韩国都城新郑进攻,一方面吸引围魏救赵,调动韩国的军队,另一方面迫使韩国向秦国求援,也可是秦国分兵,减轻其他方向的压力。” 熊槐诧异的看了陈轸一眼,没有想到一向对军事不甚了解的陈轸,今天居然能说得头头是道。 陈轸还没有说完,继续道:“大王,我们楚国防备秦国,乃是下策,驱使秦国攻打齐国才是上策。秦国之所以迟迟没有进攻齐国,是因为攻齐的难度以及收益。” “如果说柱国所部东进攻齐,是减少了秦国伐齐的难度,那么我们楚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扩大秦国攻齐的收获。” 熊槐眼前一亮,道:“请贤卿细说,我们楚国如果扩大秦国攻打齐国所得到的收获。” “大王,秦国要要攻打齐国,无非是两方面原因,其一是齐国的强大,让秦国也感到恐惧,十年前秦楚攻齐,我们楚国和齐国的主力大战,楚国占据优势。但是秦国主力面对齐国剩下的那部分残兵,依旧被匡章杀得大败而归,秦国因此向齐国称臣求和。” “所以,报仇雪耻,是秦国攻齐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二,就是因为赵国欲立秦王之孙为燕王。一旦公子职登上燕王位,那么秦国就在东方获得了一个大国的支持。而且这个大国和韩国结盟,和赵国的关系也很好,一旦燕国投入秦国的怀抱,那么只要公子职在位期间,秦国就再无被六国围攻的危险。” 如果说秦国是不怕被其他六国联合针对的,这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 上一次六国合纵,其实却是五国伐秦。 身为盟主的楚王只会指挥其他国家,自己却保存实力。 燕国的国君当时正做着成为当代尧舜的美梦,根本没想过真正的去攻打秦国,只是因为碍于苏秦的面子,去露脸罢了,纯粹出工不出力。 更关键的是,合纵进行中,齐国的合纵主使人苏秦,意外被刺身亡,导致齐国和楚国竞争盟主时,处于极端的不利地位。然后在公孙衍活动下,楚王担任盟主,结果就是齐国一怒之下,缺席六国军队会师,连出工都不打算出了。 所以上一次真正攻打秦国的,只是赵魏韩三国。 即便是只有赵魏韩三国,也对秦国造成了极大的威胁,逼得秦国调集全国之力,才打败了赵魏韩三国联军。 但是,这还不是最终结果,秦国顾此失彼,义渠王被公孙衍说动,在后方偷袭秦国成功。 秦国那两年很不好过。 所以秦国对各国的合纵运动还是很担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赵国一说要立公子职为燕王时,秦国马上从看热闹的旁观者,变成了扬言要撸袖子下场出力攻齐的原因。 只要秦国获得燕国的支持,那么各国合纵就再也合不起来,一个燕国即便是不能对抗齐国和赵国,在齐赵两国后面摇旗呐喊扯后腿,还是可以的。 熊槐知道秦国想要攻打齐国的原因,却不明白陈轸所说的更大的收益在什么地方。 见楚王疑惑的看着自己,陈轸解释道:“大王,我们可以去秦国散布谣言。”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逼迫秦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谣言?” “什么谣言?” 其他众臣同样疑惑不解。 陈轸依旧淡定的道:“我听说赵国为了独吞立燕王的好处,不仅拒绝了魏韩两国出兵攻燕的要求,还将公子职软禁。如今公子职想要离开赵国前往秦国,却被赵国阻止,数月来每天都对着太阳落山的方向泪流满面。” “既忧心燕国的不幸,又担心自己的悲惨,如今公子职每天流的不是普通的泪水,而是两条血泪啊。” 群臣全都了然的点点头。 这些内容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过,赵国拒绝魏国是真,但是拒绝韩国吗! 那是赵国将韩国收买了,用来极高的代价,从韩国那里交换的公子职。 否则赵国要立在韩国当人质的公子职为燕王,韩国怎么可能会轻易罢手,平白无故就将手中的一张好牌拱手让人。 至于公子职忧心痛哭的事,这是赵国传出的谣言,目的是为了逼秦国尽快出兵。 陈轸这一条谣言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明公子职和赵国离心,一旦秦国出兵,那就是秦国独自收获重立燕王的果实。 这对于秦国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景鲤想了想,对陈轸问道:“客卿,这条谣言虽然有用,但是对秦国来说,恐怕还不够。” 陈轸点点头,承认道:“令尹所以极是,仅凭这一条,的确还不足以让秦国出兵。” “所以我们还需要准备另一条不是谣言的谣言,逼迫秦国尽快出兵。” 熊槐精神一振,问道:“还有什么谣言?” 陈轸答道:“大王,如今秦国和赵魏韩燕四国结盟,一同对抗齐国。在齐国未从燕国撤军之前,赵魏韩燕四国都需要获得秦国的支持,以对抗强大的齐国。在这种情况下,四国是不会和秦国离心的,这也是秦国有恃无恐的原因。” “但是秦国显然忘记了,这天下除了秦国能对抗齐国外,我们楚国也能对抗齐国,而且和被齐国打败的秦国不同,我们楚国这些年来和齐国交战,可是从来没有吃过亏的。” 陈轸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殿中所有人全都点了点头,无论是前楚王威王,还是现在的楚王,无论是外交对抗还是军事对抗,都是占据上风的。 要说攻打齐国,秦楚两国谁更有优势,恐怕连秦国自己也会承认,在这方面秦国比不上楚国。 最起码楚国可以直接攻打齐国,而秦国却要越过魏韩两国。 陈轸接着道:“之前我们楚国之所以没有出兵攻打齐国,一方面是被秦国牵制住大部分兵力,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还和齐国结盟,而且攻打齐国没有多少收益。” “现在情况变了,我们和秦国讲和了,也跟齐国绝交了。现在我们楚国也可以参与各国合纵抗齐的联盟,要是我们楚国加入联盟,微臣想来,除了秦国,其他各国都是欢迎的,尤其是秦国迟迟不肯出兵攻齐的情况下。” 昭雎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陈轸,仿佛不认识陈轸了一般,称赞道:“客卿言之有理。” 陈轸颔首示意,继续道:“大王,要是现在再次举行一次六国合纵攻齐,那么大王担任盟主的机会,恐怕会远远超过秦王。” “要是大王担任盟主,那么秦国再想暗中谋划我们楚国,也的掂量一下我们五国的力量。五国伐秦的事,不仅秦国没有忘记,我们楚国同样也没有忘记。” 熊槐惊呆了,他只想着防备秦国,却没有想到陈轸仅凭两条谣言,就可以逼迫秦国。 尤其是后一条,完全没有必要当做谣言,而是可以直接付诸行动,让楚国真正的参与进去。 一旦五国接受楚国的结盟,那么秦王肯定的靠边站,合纵盟主的位置,熊槐表示当仁不让。 因为秦王根本没有办法和楚国竞争。 要知道这几年,秦国和三晋之间战争,压根就没有停过。 秦国和魏韩两国为什么结盟,那是因为魏韩两国打不过秦国,被秦国用武力逼迫结盟的。 赵国虽然没有被秦国用武力逼着结盟,但是赵国和秦国之间,也是发生过好几次大战的。 而楚国则不然,楚国除了和魏国闹过一场大矛盾发生大战外,对赵韩两国,只是坑了一把韩国,和赵国有一些龌龊,并没有发生大战。 要让赵魏韩从楚国和秦国之间选择一个大哥,抛开首尾两端的韩国,赵国和魏国就算用脚投票,也会选择楚国。 想到这,熊槐笑道:“贤卿,你看要不咱们楚国直接参与进去吧,要是秦国不出兵攻齐,那么咱们五国一同进攻齐国。” “依寡人看,没有函谷关和武关的齐国,面对五国进攻,恐怕会有亡国的可能。” 想到齐国的富庶,熊槐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那是天下最富有的国家,尤其是齐国最近在燕国大发了一笔横财。 陈轸闻言劝诫道:“大王,我们楚国加入联盟是可行的,但是却不能抱着灭亡齐国期望,而大举进攻齐国。因为灭亡齐国一事,目前来看根本不可能。” 熊槐疑惑的问道:“贤卿,这是为什么?” 陈轸答道:“大王,因为齐王英明而齐国大臣贤能,而且还有秦国。” 熊槐点头了然。 的确,现在的齐王,可是能对钟无艳下手的绝代狠人,一个英明的国君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齐国想不强大都难。 单凭这一点,熊槐就自愧不如。 而熊槐不仅认为自己比不上,恐怕历朝历代的国君全都没有现在这个齐王厉害。 更别提现在齐国的稷下学宫,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学术中心,天下最强智囊团,而且都没有之一。 这样的一个齐国,要想灭亡它,实在是太难了。 更别提后面还有一个强大的秦国在扯后腿。 熊槐问道:“贤卿,依你之见,我们楚国应该如何是好。” 陈轸答道:“大王,因为齐国只会被削弱,而不会被灭亡,而我们楚国和齐国接壤,为了防止齐国恢复实力后,报复我们楚国,所以还是让秦齐两国两败俱伤为好。” “因此,我们首先派出使者前往赵魏韩三国活动,做出楚国加入联盟的态势。然后柱国所部移师魏国边界,造成楚魏合流的迹象,以逼迫秦国尽快做出选择。” “我们楚国加入联盟的谈判,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所以秦国在这段时间内有两个选择。要么兴师伐楚,要么兴师伐齐。”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重遇犀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为了防止秦国得到消息后,情急之下率先攻打楚国,所以需要我们楚国小心防备。此时将军昭鼠手汉中,大将军屈匄守丹水,柱国景翠防守韩国,自然可以无惧秦国的攻击。” “秦国知道我们楚国有了防备之后,最大的可能是趁楚国加入联盟之前,出兵齐国,然后携大胜之势,巩固秦国联盟盟主的位置。” “所以,哪怕秦国打败齐国后,我们楚国依然需要积极和赵魏韩结盟,免得秦国调转枪头,帅五国之兵兴师伐楚。” 熊槐暗赞一声,向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景鲤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道:“客卿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好,既如此,那就立即派出使者前往赵魏韩三国,不过与三晋结盟一事,事关重大,诸卿以为何人能担此重任?” 景鲤闻言向楚王行礼道:“大王,臣以为客卿可以,此事既然是客卿提出,而且客卿极尚外交,必然能马到成功。” 景鲤之后,其他大臣纷纷附议。 陈轸见楚王看了过来,不紧不慢道:“大王,微臣保举一人,此人比我更胜十倍,定然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熊槐听到陈轸这么说,笑道:“贤卿过谦了,天下怎么可能还有比你更胜十倍的人啊?” 陈轸拱手一礼,道:“大王,微臣要保举的人,不是他人,真是楚相公孙衍。” 这个楚相和苏秦身挂六国相印一样,只是挂着一个相印,表示这是楚国的人,只有外交联络权,而没有其他作用。 犀首的楚相,正是昔日公孙衍帮助楚王获得盟主之位时,从楚王哪里得到的奖励,专门用来联络其他国家的,后来合纵解散,公孙衍楚相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被其他国家承认了。 “犀首公孙衍?”熊槐一惊确认道。 “回大王,正是犀首。”陈轸点头道。 熊槐疑惑道:“犀首不是在魏国失踪了吗?难道他来我们楚国了?” “大王,正是如此,先前微臣所言,正是犀首之谋,所以微臣以为,犀首正是这个计划的不二人选。”陈轸道。 “犀首的计划!”熊槐恍然大悟,难怪陈轸今天如此给力,还以为嗑药了呢,原来是背后有人。 虽然和秦国的战争中,公孙衍基本没有赢过,但是这并不意味者公孙衍的军事素养差,只是现在的秦国,相对于魏韩两国而言,却是很强大。 尤其是五国伐秦时,公孙衍对义渠国所说的话,证明公孙衍的战略眼观极好。 要是帮助陈轸的人是犀首,那么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是极高的,犀首在三晋的人脉,那是毋庸置疑的。 熊槐问道:“现在犀首在何处?” 陈轸答道:“回大王,现在犀首正在微臣府上。” 公孙衍在陈轸哪里,熊槐有所预料,刚想开口让公孙衍过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想到犀首这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外国高级人才,必须予以重视才是。 原本打算将千金买骨的事迹放在陈轸身上,现在既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人选,那就先从公孙衍开始。 至于如何体现自己对公孙衍的重视,熊槐从记忆中得到昔日邹衍去魏国的时候,魏惠王亲自到郊区迎接的事。 现在公孙衍已经在郢都了,那就只能到楚宫之外迎接了。 于是改口道: “犀首来到楚国,寡人身为楚王,却茫然无知,其寡人之过也。贤卿,请为寡人邀请犀首前来一会,寡人必在楚宫之外相迎。” 陈轸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楚王,这种国君亲自到宫外相迎的礼节,是属于一种很隆重的欢迎仪式,但也不是最高的。 昔日武丁和傅说的传说,那才叫夸张。 商王武丁自小在民间长大,即位数年后突然说梦见天降圣人,前来辅佐他,并且将傅说的外貌特征画了出来,发动商国之力,按照画像去寻找这个传说中的圣人。 许久后,商国才在奴隶中发现了正在筑墙的傅说,而傅说也因为天降圣人这一个神秘的色彩,被武丁直接从奴隶提拔到相国,可谓一步登天。 而另一个周文王夜梦飞熊姜子牙的事,更是在天下广为流传。 前辈为了吸收人才,连做梦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国君亲迎只是小儿科。 但是在楚国,这么隆重的礼节,还是分属第一次。 难道楚王转性了,要向天下表达求贤若渴的态度吗? 陈轸想到这,立即拜道:“唯。” 陈轸说话的时候,景鲤张了张嘴,本想阻止楚王用这么隆重的礼节欢迎犀首,但是一想到如何犀首和陈轸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么楚国将会再次成为天下的霸主。 和天下的霸主的地位相比,楚王亲迎的礼节,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陈轸离去后,熊槐感觉只是在楚宫外迎接,连魏惠王都比不上,还得在加码才行。 这一瞬间熊槐想起了后世的红地毯。 但是仓促之间哪有什么红地毯,现在这个时代,连地毯都是稀罕物。 既然没有红地毯,那咱还可以清扫道路用水地毯麻! 想了想后,对李秋吩咐道:“传寡人之令,立即派人用水清扫道路,从楚宫外一直清理到这座宫殿。” “唯。”李秋顿了顿,向楚王道:“大王,犀首很快就会达到楚宫,如今仅凭宫中侍从,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小臣请大王下令,调一队宫中侍卫帮忙。” 熊槐颔首:“可。” 安排好人员清理道路后,熊槐对群臣道:“诸卿请随寡人来,去楚宫外一同迎接犀首。” “唯。” 有部分大臣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楚王开口,也只能认了。 熊槐带着群臣出了大殿,见到一些宫中侍卫和侍从,已经开始清扫道路了。 其实这一段的道路,每天群臣道路之前就会清扫一次,虽然不能说一尘不染,但是也十分干净。 现在李秋所做的事情,就是在道路上洒上水,用水清洗一遍道路,然后将水处理干净。 熊槐带着群臣在楚宫外等了一段时间,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马车在楚宫不远处停下后,第一个下车的正是陈轸,随后,又下来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 这人正是号称犀首的公孙衍。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犀首说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看到公孙衍下车,熊槐不等公孙衍靠近,主动迎过去,大声笑道:“犀首,数年不见,可是想煞寡人了。” 公孙衍见楚王果如陈轸所说,亲自在楚宫外相迎,而且还主动走过来,立即快步向楚国走去。 走到离楚王数丈远时,立即向楚王行礼,拜倒在地,激动万分道:“臣公孙衍拜见大王,累及大王亲自相迎,公孙衍死罪死罪。” 面对楚王的迎接,公孙衍内心感动不已,虽然知道这是楚王对自己计划的认可,但是楚王亲迎的行为,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 尤其是这些年来,公孙衍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事迹,让各国对他的能力十分怀疑,导致他在各国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于是乎,公孙衍从被各国争先邀请封将拜相的风光,居然沦落到成为弃子的待遇。 这其中的落差和辛酸,实在难以为外人道也。 想到此处,公孙衍再也忍不住,泪水控制不住,直接流了下来。 熊槐见公孙衍远远的向自己拜倒,立即快步走到公孙衍身边,将他扶起。 扶起公孙衍后,见到一张热泪盈眶的老脸,深情的看着自己。 熊槐大吃一惊,道:“犀首,你这是何故。” 公孙衍微微侧身,擦去眼泪,控制情绪,感动道:“大王,我公孙衍戎马一生,屡败于秦,魏韩因我而兵败势削,实在是不肖。况且,衍如今不过是一个声名狼藉,被他国驱逐的丧家之犬,如何当得起大王的礼遇。” 熊槐摇头道:“犀首此言差矣,昔日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这并不是百里奚在虞国事愚蠢,而到了秦国时却充满智慧,只不过是这样的人才会不会得到使用,他的谋略会不会被采纳罢了。” “犀首你又何尝不是如此,魏韩两国若是听从你的建议,而不是在合纵连横中摇摆不定,又怎么会被各国抛弃呢!” 公孙衍闻言拜道:“大王不以微臣不肖,与微臣于宫外,臣感激涕零,愿为大王所驱驰。” “!!!”熊槐听完一愣。 公孙衍这是打算投靠了吗? 难道这就是王霸之气散发,各路豪杰纳头就拜? 当然这种意淫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被驱逐出去。 公孙衍现在基本上处于走投无路状态,他能够选择投奔的国家,不是楚国就是齐国,其他的国家都处于和秦国结盟的状态,为了避免引发秦国的误会,其他国家哪怕接纳,也不会重用的。 当然,现在公孙衍纳头就拜,跟这一场隆重的礼仪也不无关系。 熊槐和公孙衍在楚宫外简单的交流了一会儿,就一同向大殿中走去。 公孙衍这一路被楚王拉着手,脚踩着依然湿润的地面,风风光光的走在众人的前面,已经被感动的无以复加。 而跟在楚王之后的群臣,大部分的脸色都是臭的。 如果不是公孙衍现在还不是楚国大臣,如果不是陈轸推荐公孙衍去三晋结盟,恐怕此时公孙衍已经遭到楚国大臣群起而攻了。 熊槐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大臣的脸色,一脸兴奋的和公孙衍走到大殿中。 众人坐定,熊槐开口问道:“犀首,寡人听客卿所言,楚国如何与三晋结盟之事,还请犀首细说一二。” 公孙衍答道:“大王,微臣愚钝,窃以为楚国有一远忧,望大王明察。” “···”熊槐见公孙衍答非所问,不禁有些无语。 好像这个时代的人,都好这口,先来个答非所问,然后一言惊人,就等你上钩。 虽然对这种方式很不满,但是现在面对这种情况,熊槐不得不出言询问:“不知犀首为何这么说。” 公孙衍问道:“大王,如今五国伐齐,不知大王以为胜算如何?” 熊槐不知道历史上这一战究竟如何了,但是后来乐毅率领燕国差点灭亡齐国的事还是知道的,既然乐毅灭齐,那么齐国这一战肯定失败了。 “齐国孤立无援,失道寡助,各国齐心协力,替天行道,齐国必败。”熊槐想出一个理由道。 公孙衍点点头,继续问道:“大王英明,如今天下有三个强国,楚国最强,齐国其后,秦国再后。如果齐国战败削弱,那么大王会向秦国称臣吗?” 熊槐差点跳起来,道:“这不可能!” 一战还没有打,楚国为什么要服软? 熊槐可是知道,现在的楚国,一点也不比秦国弱小。 公孙衍继续问道:“大王,那您认为,秦国打赢齐国后,会向楚国称臣吗?” 熊槐摇摇头。 公孙衍所说的情况更不可能发生,要是秦国打输了那还有可能,但是如果打赢了,还向楚国称臣,那就完全是一件扯淡的事。 公孙衍见楚王摇头,立即一脸沉重的道:“大王事情就是如此,齐国削弱后,天下的强国就剩下楚国和秦国。” “那秦国想要称霸天下的念头已经存在许久了,既然秦国大败了齐国,那么秦国距离称霸天下就只有一步之遥,也就是楚国。” “为秦国计,大败楚国称霸天下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携大胜之威,立即联合五国之兵南向攻楚,重演昔日齐桓公的旧事,不知大王以为楚国是否能够打败五国联军?” 熊槐倒吸一口冷气,他这时想到了许多,昭阳为什么把昭滑留在魏国,为什么提议大军跟在秦国之后,为齐国的大战做两手准备,只可惜昭阳死的太突然,许多事情都没有交代完。 此时如果不是公孙衍点醒,要是秦国大败齐国后,立即率领大军伐楚,那么楚国肯定是要被打一个措手不及的,还做着秦齐两国两败俱伤的美梦呢? 不过还好,根据昭阳之策,齐国战败后楚国立即出兵救援,从新和齐国结盟。 这样也不至于美梦立即变成恶梦,不过美梦破碎是肯定的。 熊槐向公孙衍行礼道:“不知先生何以教寡人?” 公孙衍对楚王的态度很满意,但是不敢托大,立即拜道:“大王,正如先前之言,加入联盟之中,最不济也要和三晋三国中的一个结盟,只要三晋之中,有一个楚国的盟友,那么秦国就不能兴兵伐楚。” 熊槐点点头,只要三晋之中有楚国的盟友,再加上楚国和齐国的关系,那么就再次形成对持局面,不必担心遭到围攻了。 熊槐想到这,不由问道:“不知贤卿以为,我们楚国能与那个国家结盟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目标霸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答道:“魏国。”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熊槐意料之外。 公孙衍继续道:“大王,魏韩两国离秦国极近,极易受到秦国的胁迫,而变得很不可靠。” “但也正因为如此,魏韩两国对于秦国也是极为戒备的。” “微臣来楚之前,魏王曾对此甚为忧虑,顾派微臣前来与楚国结盟。” 熊槐惊喜道:“这么魏国有意要和我们楚国结盟。” 如果魏国同意和楚国结盟,那么楚国打不开局面的担心,就完全不在是问题。 公孙衍答道:“大王,正是如此。齐国虽然强大,但面对楚国,依旧数次战败。秦国则不然,一旦关东有事,即可出兵函谷关,攻打关东各国,而魏韩两国,每次都是首当其冲。一旦事有不顺,则收兵自守,各国难以惩罚秦国。” “所以天下诸国,对秦国这种不断强大,而很难被削弱的情况,感到十分忧心。” 群臣对公孙衍所说的事,都有过了解,昔日六国合纵谋秦,不就是因为这种情况么。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臣听说大王因为魏美人的事情,正在进行修改肉刑,有这一件事情吗?” 这一件事已经传遍楚国,说不定离楚国较近的地区,也已经听到了风声。 熊槐点头道:“不错,却有此事。” 公孙衍喜道:“大王,如此甚好,楚魏本来就有意结盟,现在借着魏美人的事情,那么楚魏结盟情况,勉强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能够打消除除秦国以外其他国家的惊疑。” 熊槐诧异道:“惊疑。” 貌似现在应该惊疑地市楚国吧,其他国家怎么会惊疑。 看到楚王的神色,公孙衍解释道:“大王,目前天下的大势,依旧是攻打齐国。” 熊槐恍然,刚刚被公孙衍带偏了。 各国合兵伐楚,那也是齐国被打败后的事情了。 现在最主要的事,还是让秦国去和齐国火拼,齐国败了之后,才是楚国。 公孙衍接着道:“只有魏国和楚国结盟,对秦国来说只是比较危急,但依然还没有火烧眉毛。接下来我们楚国还要拉拢赵国,获得赵国的支持。对于赵国来说,只要在赵国散布谣言,就说魏国对赵国拒绝合兵攻燕的事情不满。燕国公子职对自己的处境很不满,写血书给秦王,请求秦王出兵将自己从赵国解救出来即可。” “赵国听到这两条谣言后,即使不以为然,也会在心中留下一个顾虑,会对秦国产生戒备之心。” “只要赵国对秦国有顾忌,那么对于和赵国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楚国加入联盟,自然会予以支持的。” 熊槐微微颔首,有了魏国作为开头,那么赵国同意也不是难事。 “贤卿,那么燕韩两国呢?” 现在是五国联盟谋齐,只有赵魏两国同意,楚国能不能加入联盟,还很难预料。 尤其是韩国,被楚国坑的太惨,韩王对楚国可是极端敌视的。 公孙衍摸着自己雪白的胡须道:“大王,对于韩国,微臣知之极深。” 对于公孙衍的话,大家全都了然。 几年前,秦韩大战时,公孙衍一直都是韩国的相国,统帅韩国主力与秦军作战。 所以公孙衍肯定对韩国极为了解的。 熊槐问道:“既然如此,贤卿对韩国可以什么办法。” 公孙衍回答:“大王,如何说服韩国同意楚国加入联盟,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熊槐迅速从记忆中找到一个人名,若有所思问道:“不知贤卿说的是何人?” 公孙衍答道:“韩国的公叔可以帮助楚国。” 公孙衍推荐人选和熊槐心中的人不谋而合。 这其实也并不难猜,公孙是亲近楚国的,昔日韩国为什么会被楚国坑了,公孙衍和公叔就是罪魁祸首。 公孙和现在韩国的相国公仲侈,都是韩王的重臣。 昔日韩宣惠王继位之初,就曾想同时任用公孙和公仲侈主持朝政,结果被人以晋国六卿执政的是劝阻,然后公叔不敌公仲侈,一直屈居公仲侈之下。 对于这种情况,公叔一直是不满的。 因为公仲侈有韩王的支持,一直无法翻身。 但是公叔在韩国,还是有很高的话语权的。 公孙衍道:“大王,天下都知道公叔和公仲侈不合,公仲侈亲近秦国,而公叔亲近楚国。如果说现在那个国家能帮助公叔压倒公仲侈,那么肯定就是楚国。” “只要大王派人去和公叔说,楚国将会帮助他获得韩国相国的位置,那么公叔肯定会劝说韩王的。” 熊槐摇了摇头道:“贤卿,就算公叔出手相助,恐怕难以说服韩王。” 公孙衍闻言笑道:“大王,公叔能不能说服韩王并不重要,而且我们楚国也并不是真的要和各国联盟攻打齐国,只是为了逼迫秦国出兵攻齐罢了。” “所以只要赵魏两国同意,那么秦国就会坐不住,要是韩国重新在秦楚之间出现摇摆,那么恐怕秦国就会立即有所动作,会在楚国正式加入联盟之前出兵的。” 熊槐一怔,自嘲笑道:“是寡人糊涂了,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公孙衍道:“大王,与三晋结盟对楚国来说乃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但是如今的大局乃是逼迫齐国从燕国撤军。” “而由此实力的,不是秦国就是楚国,但是赵国立公子职为燕王的行动,令楚国陷入不利地位。如果楚国和齐国大战,秦国难免会偷袭楚国后方。就算秦国不攻打楚国,燕国一旦复国,以公子职和秦王的关系,以燕国和秦楚之间的距离,楚国也很有可能为秦国做嫁衣。” “与其劳而无功,不如让秦国出兵攻打齐国,到时秦国即便可以收获燕国,但也会和齐国结下深仇。而我们楚国,只要对齐国伸出援手,就可以收获齐国的友谊。” “到时候齐楚再度联盟,而三晋也因为齐国从燕国撤军,而失去了继续攻打齐国的压力。三晋不攻齐,秦国独力难撑,自然也就会收兵。” “如此一来,齐国因为削弱,必然会以楚国马首是瞻,再加上魏国的支持,楚国自然就可以高枕无忧。” “如果我们楚国在取得韩赵任意一国的支持,就可以形成对秦国的优势,到时以武力逼迫其他国家合纵伐秦,必能一战胜,成就霸王伟业。”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再议巴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先听到公孙衍关于齐国的言论,不由想到之前同样这么说过的昭阳,一想到昭阳,熊槐脸色微微一暗。 而后听到公孙衍的战略,仿佛霸主之位就在眼前,不由心头火热。不由轻轻一叹,对公孙衍道:“贤卿所言有理。” 公孙衍接着再次提议道:“大王,为了尽快逼迫秦国出兵,燕国哪里我们楚国也可以活动一番。虽然燕国因为秦国的关系,可能不会同意我们楚国加入联盟,但是只要大王派人送上礼物,向公子职表达祝福,表示楚国愿意出兵攻打齐国,那么无论燕国会不会同意,秦国都会有所迟疑。” 对于楚国向公子职示好的行为,熊槐还想到了另一个好处,熟话说没有比对就没有伤害,要是连和燕国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楚国都要兴师伐齐,而自己的外公依旧按兵不动,那么公子职就算嘴上不说,心中也会怨恨秦王的。 如此一来,即便不能离间秦燕关系,也能为以后武力威胁燕国时,提前为燕国找好借口。 熊槐听完公孙衍的说法,向群臣询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公孙衍和陈轸的建议,总体来说就是通过外交手段逼迫秦国出兵攻打齐国,对楚国并没有什么危害。 景鲤等人相互看了一看,道:“大王,犀首之策可行。” 熊槐点头向公孙衍问道:“不知犀首是否愿意作为楚国使者出使魏国?” 公孙衍拜道:“愿为大王效命。” 熊槐得到公孙衍的肯定答复后欣喜道:“好,有贤卿之助,连魏一事必定马到成功。” 楚国一旦和魏国结盟,那么公孙衍的战略就成功了一半。 熊槐接着传令到:“传寡人之命,令大将军屈匄所部加快速度和柱国所部会师。” “传令于柱国,小心警惕秦国的动向,另外做好准备,准备移师东进。” 秦国咸阳。 司马错自从得到相国张仪要将巴国让给楚国的消息,一路快马加鞭,星夜从cd赶回咸阳。 秦惠文王得知司马错回到咸阳后,再次召开朝议,商议巴国一事。 “贤卿,不知你以为让出巴国之事,利弊如何。”秦惠文王向司马错问道。 如今相国张仪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将巴国让给楚国。 对于张仪的建议,樗里疾和甘茂的态度是反对的。 秦惠文王对于这两种态度不置可否,并没有明确的倾向,似乎内心正在矛盾中。 而司马错身为伐蜀计划的提议者以及实施者,并且还是蜀地的主将,他的态度尤为重要。 司马错听到秦王的问话,郑重道:“大王,相国之言有理,如今巴国之地以及南郑,一直都是楚国说在意的地方,楚国得不到这两个地方,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于司马错的言论,大家全都面无表情,真正的正题还没有开始。 顿了顿后,司马错接着道:“不过,如果楚国在战场以外,能够获得楚国在战场中也得到的巴国,相必楚国是极为高兴。” 张仪不解的问道:“客卿是不是忘记了当前的天下局势,如今齐国吞并燕国,已经变得异常强大,如果不能趁齐国渣燕国立足不稳之际,将齐国从燕国逼走。那么等齐国彻底消化燕国,试问天下虽大,又有哪个国家可以制衡齐国。” “是三晋,还是楚国,亦或者是我们秦国?三晋渐弱,如今就不是齐国的对手,更何况以后。楚国和齐国隔江相望,只需要精兵数万,就可以防守有余。而我们秦国与齐国,可是隔着三晋呢!” “如果秦楚之间继续构难,势必相互牵制,单凭赵魏两国,难道可以帮助公子职复国吗?” “要知道现在公子职可是在赵国快呆了一年了!” “如果我们秦国能用不毛之地的巴国,换取东方大国燕国的支持,自然是对秦国十分有利的。” “况且将巴国让给楚国,也只不过是疲楚之策,可以继续消耗楚国的人力和物力。” 张仪说完,司马错反对道:“大王,相国此言有误。” “诚然,用巴国来换燕国的支持,对秦国来说是有利的。但是,巴国之地关系伐楚大业,一旦秦国失去了巴国,那么秦国同时失去的还有自己对楚国的地利。如果因为要获得燕国的支持,而失去一个吞并楚国的机会,重新和楚国陷入对峙,那么这对秦国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况且相国疲楚之言有误,楚国带甲之士百万之众,粟支十年,区区一个巴国,对楚国来说实在是九牛而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失去了巴国,不仅仅只是我们秦国失去了对楚国的地利,更是让秦国出现一个破绽。” 秦惠文王闻言问道:“不知贤卿所说的破绽是何处?” 司马错回答:“大王,微臣曾仔细考察过从巴国到楚国巫郡的道路,最方便行走的道路就是沿着江水。” “这一条道路从巴国顺流而下攻击巫郡则很简单,而从巫郡逆流而上攻击巴国则很困难,所以在巴国要想防住来自楚国巫郡的攻击,只需要精兵数千在阳关驻扎,那么楚国就束手无策。” “而要是巴国有失,那么从巴国的江州进攻蜀地,那就有三条路可以选择。也就是说我们秦国失去巴国,就需要精兵两万,才能防住楚国对蜀地的窥探。” “大王,楚国乃是大国,拥有雄兵百万,论士卒之多,我们秦国比不上楚国。” “而论粮草的丰厚,楚国江汉、云梦、淮泗地区,都是产粮的膏腴之地,所以楚国粮草之丰厚,不是秦国只有一个关中地区可比的。” “况且蜀地贫瘠产粮不足,一旦大军聚集,以蜀地自身的产粮能力,恐怕难以支撑大军的消耗,届时我们秦国也不得不从南郑调粮,这样我们秦国的消耗就会达到三分。” “这种情况下,不知大王以为,用秦国的三分消耗去拼楚国的五分消耗,谁会先支持不住。而且如今楚国同样对南郑垂涎三尺,我们因此在南郑同样驻扎也重兵,恐怕难以支持蜀中,如果到时需要从关中调粮,那就危险了,从关中运粮到蜀中的难度,丝毫不弱于楚国从巫郡运粮到巴中的难度。” 秦惠文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如果真发生司马错所说的那种情况,对秦国来说,这就是一场灾难,无论输赢,都是以本伤人。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秦楚之难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现在的秦国可不是只有楚国一个对手,齐国现在还很强,尤其是吞下燕国,实力对比秦国,已经明显占优势了。 见秦王有所意动,张仪顿时心中一沉,上一次和司马错辩论伐韩还是伐蜀,结果张仪的夸夸而谈面对司马错的务实之言,完全不堪一击,秦王采纳了司马错伐蜀之议。 没想这次关于让出巴国的事情,再次被司马错求实务真的言论驳斥的漏洞百出。 要是司马错再次在秦王面前驳倒了自己,那么他张仪在秦王的心中,肯定会地位下跌的。 一旦失去秦王的信任,他张仪会落得什么下场,公孙衍和陈轸就是前车之鉴,这两人就是被他张仪排挤出秦国的。 想到这里,张仪再次向秦王道:“大王,客卿所言极有道理,但是微臣有一疑问,想请教客卿。” 司马错闻言向张仪一礼道:“请相国赐教。” 张仪问道:“不知如今我们秦国和楚国相比谁强谁弱。” 司马错惊讶的看了一眼张仪,然后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秦王,思考了一会儿道:“秦国和楚国相差无几,但是目前我秦国相对与楚国而言,占有绝对的地利,一旦发生战争,我们秦国即使不胜,但是也不会输。” 秦惠文王听到司马错的言论微微点头,正如司马错所言,秦国不仅仅只是面对楚国是这样,自从秦国收回河西之地后,面对其他关东国家也同样是如此,即使不胜,但也不会输。 张仪笑了笑道:“大王,客卿所言不错,我们秦国的实力并不比楚国的实力强大,去年曲地和于中两战,足以证明楚国的实力并不弱。” “如今我们秦国想要攻击楚国,只有四条路。其一兵出武关过于中,攻击楚国的丹水流域。其二兵出南郑,经汉水攻击楚国的汉中郡。其三兵出巴国,经江水攻击楚国的巫郡。其四借道韩国,攻击楚国的方城一带。” “诚然,如今我们秦国对比楚国占有地利,楚国攻打秦国,需要付出十分力,才能得到一分收获。但是反之亦然。” “我们秦国如果借道韩国攻击楚国,那么一旦韩国倒向楚国,那么我们秦国就将再次面临一场殽之战。” 殽之战是指秦晋争霸时,秦穆公越过晋国劳师远征郑国,结果在郑国无功而返,大军回归途中,在殽山遭到晋国的偷袭全军覆没的事。 对于越过其他国家,劳师远征千里之外的国家,无论是提出借道的国家,还是被借道的国家,心中全都心惊胆战。 假道伐虢的事情,春秋战国历史上已经出现很多次了,要是自己借出道路,结果来借道的国家灵机一闪打算顺手牵羊捞一把,那就欲哭无泪了。 而提出借道的国家,把军队派出去,后勤补给线路也全都要经过这个国家,不说发生殽之战的那样的惨剧,要是借出道路的那个国家,突然发生盗贼事件,把后勤补给抢走了,或者说把后路给断了,这可怎么办! 其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即使战争很顺利的打赢了,那么通过战争而获得的收益,怎么长久的保持下来,谁能长久的守住一块飞地? 即使守将能力足够,即使守将足够忠心,但时间一长,国君自然会生出疑心。 所以对于秦国向韩国借道攻击楚国的事情,秦国上下是排斥的,因为这样做的目的智慧便宜了韩国。 张仪说完借道韩国的事情,接着说到其他三条路:“大王,除了借道韩国,剩下的三条路,最好走的就是武关一线。” “但即便是走武关,我们秦国也要经过道路崎岖的于中地区,去年我们秦国和楚国在于中僵持数月之久,也正是因为楚国攻打我们秦国不好打,我们秦国反击楚国同样不好打。” “如今虽然楚国的军队已经从于中地区撤离,但是楚国柱国景翠的军队,依然在丹水流域防守,这一条路依旧易守难攻。” “而从南郑出发,经过汉水,进攻楚国的汉中郡,其难度和楚国从汉中进攻南郑相比,除了是顺流这一个优势,其他的没有什么两样,要想从正面攻破楚国汉中郡的防守,在楚国十万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微臣以为根本不可能。” “至于兵出巴国顺江水攻击楚国的巫郡,微臣以为这其中的难度,比攻击楚国的汉中郡还要大一些。” “众所周知,楚国和巴国不和,数十年前巴国内乱,巴将巴蔓子以鱼邑(白帝城)巫郡等三城为条件,请求楚国帮助巴国平乱。巴国借楚之力平定巴国后,为了保住三城不失,巴蔓子将自己的头颅割下送给楚王,以报答楚国相助之恩。” “其后,巴楚相争,巴国即使结盟蜀国,依旧不敌楚国,不仅失去了巫郡,连入巴三雄关之中的扞关和沔关,也都落入楚国之手。现在楚国要想进攻巴国江州,只剩下阳关这一道雄关,所以说从巴国进攻巫郡,即便是可以顺流而下,但是面对扞关和沔关两大险关,也是困难重重,并不比楚国逆流而上攻击阳关容易。” 昔日秦国夺取巴蜀之时,楚国也不是没有打过巴国的注意,只是巴国对阳关守备森严,楚国一时间没有找到机会。 而秦国之所以能攻下巴国,是因为巴国以为秦国是自己请来的援军,是来攻打蜀国的,却不想张仪和司马错攻下蜀国后,眼看巴国不备,张仪乘机搂草打兔子,将巴国一并收拾了。 张仪继续道:“大王,我们要想守住巴国,那就只有阳关一道防线,而要想攻击巫郡,不仅要面临两道难关,还要面临凶险莫测的江水。天下水师,非楚即越,水战乃是我秦国劣势而是楚国的优势,一己之短攻敌之长,智者不为也。” 秦惠文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虽然司马错描绘了一个得蜀即得楚,得楚得天下的一统天下的宏伟蓝图。 但是秦惠文王会楚国真正交手后,深深的感觉到司马错的计划,除了极大的激化秦楚矛盾外,也只是一个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 因为这个时候的楚国,实力并不弱,攻齐伐秦,在天下很抢眼,尤其是楚王力压齐王,当上诸侯盟主,大有称霸天下的架势。要不是伐秦失败,恐怕如今的霸主国,已经确定为楚国了。 司马错的计划并没有错,错的地方就在于此时的秦国,并没有统一天下的实力。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秦国战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如果不是司马错的计划,令秦国在地利上占据绝对优势,秦惠文王都有一些怀疑司马错的用心了。 秦国和楚国构难,只会让齐国获利。 要知道楚国除了和秦国接壤外,也是和齐国接壤,为什么之前楚国刚刚打完齐国,突然就和齐国结盟,把目光瞄准了秦国,都是因为秦国吞并巴蜀的缘故。 如果不是齐国吞并了燕国,恐怕秦楚于中之战会一直从去年打到今年,都不一定会有结果。 张仪见秦惠文王有所意动,继续道:“大王,秦楚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继续和楚国相互对峙,只会让秦楚两国陷入两败俱伤的境地。” “况且微臣以为,争霸天下之道,应该先易后难,结众弱以敌一强。如今因为齐国的关系,三晋和燕国已经和我们秦国结盟,只需我们秦国合三晋之力出兵攻打齐国,就可以将燕国从齐国的手中解救出来。” “到时,秦国凭借战胜齐国威势,效仿昔日齐桓公的旧事,找一个借口,联合三晋燕国,兴兵伐楚,必能一战而胜。如此,齐弱楚削,秦国一国独大,则霸业可成。” 秦惠文王被张仪说的精神一震,待听到霸业可成,眼睛不由一亮,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帝业的道路太过遥远,秦王自己就连帝业的大门都没有摸到,而霸业则不然,秦国此时已经进入霸业的大门,即将择取这颗即将成熟的果实。 司马错摇了摇头,出言道:“大王,相国所言虽然有理,但是却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楚国同样也需要出兵伐齐,否则即便是让出巴国,也未必能保证楚国不生出异心。” “齐国是当今天下的大国,我们秦国劳师远征齐国,即便是有三晋相助,面对以逸待劳的齐国,也必须全力以赴才行。否则,出征的军队太少,难以对齐国形成压力。” “一旦我们五国出兵伐齐,而楚国按兵不动,要是楚国有什么异样的想法,那就是危险了。” “之前我们秦国没有夺取巴蜀之前,楚国就对南郑虎视眈眈,现在我们秦国夺取巴蜀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要是楚国见我们秦国国内空虚,出兵偷袭南郑或者从巴国出兵偷袭蜀国,这不可不防。” 秦惠文王赞同道:“相国言之有理,伐齐势在必行,但是客卿所言也不无道理,楚国和我们秦国讲和后,却按兵不动在一旁观望,寡人深为忧之。” 对于秦王的忧虑,或者说是目前秦国上下都有这样的忧虑,害怕楚国在秦国和齐国大战期间,出兵偷袭。 张仪眼珠子一转,笑道:“大王,此事易尔。” 秦惠文王看着张仪道:“相国有何对策?” 张仪答道:“大王,如今我们秦国还没有让出巴国,但是楚国已经和齐国绝交了。虽然伐齐一事,我们秦国比楚国心急,但是楚国得到巴国的心思却更加心切。” “所以只要我们派人给楚国传递一个信息,说我们秦国有意让出巴国,但是心中还有一个疑虑,那就是楚国是否真的要和齐国绝交,楚国如今和齐国绝交的诚意还不够。” “若是楚国能将军队调往东方和齐国对峙,那么秦国欣喜之下,必然会将巴国让给楚国。” 秦惠文王同意道:“相国此言可以一试,就说若是楚国同样出兵伐齐,寡人何吝巴国。” 张仪从秦宫归来后不久,门客冯喜快步走过来道:“君上,刚刚从楚国得到的消息,楚国令尹昭阳已死,楚王欲废肉刑。” 张仪闻之愕然。 魏国大梁。 楚王因为魏美人的缘故而修改肉刑的消息,经过无数人口耳相传,越发夸张了,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以极快的速度传到魏襄王的耳中。 就在魏襄王惊讶楚王的痴情之际,这时楚国又传出一条劲爆消息。 魏国的公孙衍突然出现在楚国,被楚王重礼接待,接着,楚王以公孙衍为相,带着一个庞大的使节团前来魏国聘问。 得知这个消息,魏王立即招相国田需前来商议。 “相国,不知你以为此次楚王派公孙衍来是为了什么?” 田需到了魏宫后,魏襄王立即开口问道。 “大王无忧,公孙衍此次前来魏国,依微臣之见,可能有两件事。”田需拱手行礼后,立即回答魏王。 “其一,根据公孙衍一贯的行为,无非是来联络魏国,让楚魏结盟抗秦罢了。” “其二就是最近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楚王和魏美人之间的事。或者说,这两件事都是一件事。” 魏襄王差异问道:“一件事?” “正是。”田需点点头道:“大王,楚王是否好色?” 魏襄王想了想,摇头道:“寡人不知,但是自从楚王继位后,并没有广选美人充实后宫,想来即使好色,也能自制吧。” 田需继续问道:“大王以为楚王重感情吗?” 魏襄王立即摇头反对:“楚王看到不是重感情的人,如果楚王真重感情,怎么会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而削掉了我妹妹的鼻子。如果楚王重旧情,也不会轻易贬谪郑袖了。” 田需接着问道:“大王,楚王昏庸吗?” 魏襄王愣了愣道:“楚王伐齐攻秦,屡战屡胜,怎么能说昏庸呢。” 田需闻言向魏襄王行了一礼,道:“大王所言甚是,楚国既不昏庸好色如命,也并非是重旧情以如今魏美人的现状,楚王如何饥不择食,临幸一个鼻子被削掉的女子。” “难道现在外面流传的消息都是假的不成?”魏襄王惊道。 “大王,这个消息的真假,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楚国所要传出的态度,才是我们魏国所应该关注的。” 魏襄王微微颔首:“相国的意思是,公孙衍离开魏国后,给楚国带去了我们魏国希望和楚国交好的信息,这是楚国在向我们示好。” 田需道:“大王,依微臣之见,正是如此。” “那么对于犀首此次代表楚国来访,我们应该如何是好?”魏襄王继续问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魏国抉择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正如公孙衍先前所说,如今各国结盟只是暂时,打败齐国之后,天下的局势就会再次发生变化,各国的战略目标将会从新确立。” “如果我们魏国到时只和秦国结盟,那么就会陷入孤立,一旦秦国来攻打我们,那么我们就会没有援军。所以和楚国交好乃至结盟,对我们魏国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因为能来救援魏国的,不是韩赵两国就是楚国。但是能对抗秦国的,却只有楚国。” 这几十年来,面对秦国越来越强大的压力,赵魏韩三国曾数次结盟对抗秦国,但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现在魏国对三晋联盟能否大败秦国,表示严重的怀疑。 魏惠王点头道:“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公孙衍是来替楚国和我们魏国结盟的,那么我们就答应他。” 田需摇头道:“大王可以交好楚国,但是结盟一事还需要慎重,就目前来说,我们魏国还不能立即与楚国结盟。” 魏襄王问道:“这是何故?” 田需回答:“大王,因为齐国和秦国,秦国和楚国虽然讲和,但是依然相互戒备,一旦我们魏国单独和楚国结盟,那么秦国就会敌视魏国。” 田需顿了顿继续道:“大王,当前各国的主要目的是齐国,我们魏国也是如此,秦楚两国只要出兵攻齐,那么对于魏国来说都是好事,如果秦楚两国同时伐齐,那就更好了。” “但是,如果秦楚两国只有一个国家出兵,而另一个国家袖手旁观,这对我们魏国来说,其中就有极大的差别。” 魏襄王一愣,不解问道:“相国,请细说一二。” 田需点头道:“大王,如果楚国袖手旁观,一旦大战正酣的情况,楚国要想兴师偷袭,那么楚国会攻打那个国家?” 魏襄王想也不想道:“楚国既然没有趁机攻打齐国,那么出兵的方向,无非就是秦魏韩三国,但是大战之中,战场必然离我们魏国极近,那么排除魏国,只会是秦韩两国。至于具体是秦韩两国中的哪一国,恐怕秦国的机会还要高一些。” 田需道:“大王所言甚是,微臣也认为秦国的可能性高一些。但如果秦国要行偷袭之举,那么大王认为哪一个国家被偷袭的几率高?” 魏襄王想了一下,讪讪道:“可能都有吧?” 田需低下头行礼道:“大王言之有理,要是秦国出兵偷袭,无论是魏国还是楚韩两国,都有机会遭到秦国的偷袭。” “大王,这就是微臣所说的区别,面对秦楚两国出兵偷袭的选择,如果让我们魏国来选择一个出兵齐国的国家,那么就选择秦国吧。” “难道拒绝楚国的结盟要求吗?”魏襄王问道。 田需摇头道:“大王,我们也不能拒绝楚国,现在我们魏国正在和齐国相争,而且盟友秦国也不可靠,正需要楚国的支持。” “···”魏襄王两眼茫然的看着田需,被他说糊涂了。 田需回答道:“大王,如果楚国是来结盟的,那么就同意楚国的结盟的要求,但是为了避免秦国震怒,我们要延后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以大臣翟强为使者,前往秦国求援,请秦国即刻出兵齐国,另外把楚国有意加入联盟的好消息告诉秦国。如果秦国依旧不出兵,那么就告诉秦国,我们魏国就顶不住了,让秦国自己看着办吧。” 魏襄王有些疑惑问道:“相国,大臣翟强虽然亲近秦国,但是同样也亲近齐国,派前往秦国是不是有些不好?” “大臣楼庳不仅亲近秦国,而且亲近楚国,如果用楼庳出使秦国,或许可以促使秦楚两国共同出兵齐国。这不正是相国所说的,对魏国最有利的就是秦楚两个共同出兵齐国吗?” 田需摇头道:“大王,楼庳虽然有可能让秦楚共同出兵齐国,但他更会做的一件事,那就是让秦魏楚三国结盟,虽然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极少,但也不能不防,一旦秦楚结盟,那么他们秦楚两国出兵的方向,除了我们魏国,那就只有韩国,现在魏韩两国唇亡齿寒,韩国的削弱,同样也是魏国的削弱。” “所以对于我们魏国来说,秦楚结盟远远不如秦楚构难来的好。” 魏襄王明白后,再次问道:“那么我们如何拖延和楚国的结盟一事呢?” 田需想了想道:“大王,我们可以向楚国提要求,要求和楚国在结盟的关系上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魏襄王先是有些吃惊,随后点了点头。 在结盟的关系上更进一步,那就是结为姻亲了。 虽然这个很不靠谱,各国结为姻亲后,马上翻脸打的死去活来,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在国家层面来说,总感觉结为姻亲后,心里踏实一些。 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结为姻亲后,双方所生育的下一代,有可能即位为王。 而被自己女儿或者妹妹生育教养的他国国君,在外交上,会不自然的受到自己母亲的影响。 当然,要是两国交恶,那么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要是两国想要再次结盟,那么有了亲属关系这一层面的天然亲近,会来的更加方便些。 魏襄王想到这,猛然摇摇头道:“难道寡人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楚王不成?” 显然,魏美人昔日被割鼻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严重,魏王现在依旧耿耿于怀,即便是楚国传出楚王再次宠爱魏美人的消息,魏襄王也不信。 田需一见魏王不乐意,立即道:“大王,微臣的意思不是让公主嫁给楚王,而是楚太子。” 魏襄王一怔,道:“楚太子?” 田需点头道:“大王,正是楚太子。如今楚太子即将成年行冠礼,而且还未有婚约,若是大王将公主嫁给楚太子,那么楚魏两国必然亲上加亲,结为姻亲。” 魏襄王闻言喜道:“善!” 数日后,公孙衍带领楚国的使节团到达魏国。 “外臣公孙衍拜见魏王。”魏宫大殿之上,公孙衍自称外臣,向魏襄王行礼。 此时公孙衍和魏襄王的心里,都是极为复杂的。 就在不久前,在这个大殿上,公孙衍还是魏国的臣子,现在,依旧在这个魏宫的大殿中,公孙衍却成了楚国的臣子,自称外臣。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楚魏联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魏襄王脸色复杂的道:“免礼。” “谢大王。”公孙衍直起身体。 “不知犀首为何而来?”魏襄王问道。 公孙衍笑道:“大王,臣此次奉楚王之命前来魏国,特来为大王送礼来了。” “送礼!”魏襄王笑道:“不知楚王何以赠寡人?” 公孙衍道:“大王,鄙国楚王宠爱魏美人,因魏美人之故,修改了上古流传下来的肉刑。不久前,魏美人如今听说魏国正在和齐国交战,心中忧心魏国陷入长期战乱之中,而让大王及左右心烦,故而愁眉不展,寝食难安,暗自神伤。” “楚王怜爱魏美人,故而特派微臣前来询问,请问大王是否需要楚国的帮助。微臣在离开楚国之前,楚王特意嘱咐,楚国愿意和魏国重新结交,约为兄弟,魏王但有所请,楚国愿意为魏国解难。” 公孙衍的话音刚刚落下,翟强笑出声来,嘲笑道:“楚国对魏美人的感情,果然情比金坚,感天动地,恐怕古代的夏桀商纣周幽也不能同楚王相比了。” “楚王虽然看得起我们魏国,但是楚国有这样的楚王,恐怕亡国有日了吧,我们魏国是高攀不起的,也是不敢高攀的。” 魏襄王闻言大怒道:“大胆。” 虽然魏襄王也认为,如果楚王是这样的人,恐怕真的可以和古代的那些昏君相比了。 但如果楚王所宠爱的那个人是魏美人,是自己的妹妹,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魏襄王一屁股就坐在楚王那边,立即出言训斥翟强。 翟强见魏王满脸怒色,立即想起来,魏美人是魏王的妹妹。 “大王恕罪,微臣出言不状,死罪死罪。”翟强深拜在地,向魏王请罪。 魏襄王怒色不减,厉声道:“身为魏国的重臣,面对外国使者,辱及他国之王,可知礼乎?还不退下,免得在此丢人现眼。” “大王!”翟强惊恐的看着魏王。 魏襄王见翟强看过来,对他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楼庳见状立即出言替翟强求情道:“大王,翟强虽然出言不逊,但是请看在他初犯的份上,请饶恕他这一次。” 楼庳虽然在齐楚两国间看法不同,但是他们同属亲秦派,和田需公孙衍不是同一条阵线。 楼庳之后,又有许多亲秦派大臣出言替翟强求情。 魏襄王见状,脸色略微舒缓,道:“罢了,既然有众卿为你求情,这次就算了。” 魏襄王闹出这么一出,魏国的群臣立即知道,魏王对楚国的有意交好,是赞同的。 “不知我们魏国和楚国重新结交,约为兄弟的事情,众卿如何看。” 田需出言道:“大王,楚魏相交自然可以,但是臣有一问,想问楚使。” 魏襄王点头道:“不知相国有何疑问?” 田需向公孙衍问道:“敢问楚使,如今齐国不仁,乃天下之所害,楚王亦有意呼?” 公孙衍笑道:“齐国乃是天下的大国,楚国也是天下的大国,楚国出兵齐国也并无不可。” “但是之前我们楚国与齐国乃是盟友,如今楚国要想出兵齐国,只担心师出无名。现在齐国残害燕国,逼迫魏国,若是我们楚国能魏国结盟,那么齐国兵逼魏国,就是对我们楚国的挑衅,只要有贵国请求,我们楚国就有出兵的名义,可以出兵助魏攻齐。” 田需点头道:“如果楚国有意出兵齐国,那么楚魏结盟一事自然不无不可。只是楚国之前和齐国乃是盟友,为了楚魏两国加强彼此的信任,依我之见,楚魏之间需要先约为婚姻,再结同盟。” 公孙衍奇怪道:“敢问相国,如今魏美人不就在楚国侍奉楚王吗?难道相国以为现在楚魏两国不算结为婚姻吗?” 田需摇头道:“犀首误解了,我的意思是让楚魏两国亲上加亲,两国关系更进一步。” 公孙衍若有所思道:“请相国细说。” 田需道:“我听说如今楚太子即将行冠礼,却还没有婚约在身,而我魏王有女,也即将到达及笄之年,同样也没有婚约在身,若是楚国太子迎娶我魏国王女,定然可以亲上加亲的。” “为了能表达楚国的绝齐之意,请先约为婚姻,再行结盟。” 公孙衍闻言看着魏王问道:“大王也有此意吗?” 魏襄王点点头,道:“相国的意思就是寡人的意思。” 公孙衍一听就知道田需打的什么注意,这是魏国要拖延结盟的时间。 楚太子明年才会行冠礼,魏国要先联姻在结盟,那么时间肯定会拖到明年。 对于未来,也有谁能说得准呢,公孙衍自己自问,三个时辰后的事情,还能推测个大概,三天后的事情就有些模糊,三个月后事情,就只能想当然,更何况是明年。 不过,楚国联盟魏国的事情,也并不是楚国的目的,而只是逼迫秦国的手段,既然魏国要先联姻,那么自然也能达到逼迫秦国的目的。 而且正如田需自己所说,如果楚太子能迎娶魏公主,那么楚魏两国必然亲上加亲。 公孙衍相通后,向魏王道:“承蒙大王不弃,愿以王女嫁敝国太子,楚国愿意娶魏国公主为太子妇。” 楚魏两国达成一致意见后,公孙衍从楚宫出来,立即派人回报楚王。 第二天,公孙衍大张旗鼓的派门客钟午出使赵国,自己则继续留在魏国,继续勾搭魏国,准备将楚魏联姻一事落实。 楚国郢都。 熊槐得到公孙衍的回报后,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便宜儿子,太子即将要成年,可以娶媳妇了··· 大殿之中,熊槐召集群臣商议。 “犀首从魏国传回消息,魏国答应和我们楚国结盟,但是有一个条件,要求我们楚国和魏国联姻,要太子迎娶魏国公主。”熊槐笑着道。 景鲤喜道:“大王,可喜可贺,如今魏国答应和我们楚国结盟,那么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而魏国要求和我们楚国联姻的消息,更是意外之喜。既然魏王愿意嫁女,我们楚国自然愿意迎妇,请大王派出使者向魏国求亲。”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令尹可使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颔首问道:“令尹所言极是,不知令尹一位,可以派何人出使魏国,正式向魏国求亲。” 景鲤想了想,看了一眼最近一段时间彻底沉静下来的屈原,回答道:“大王,三闾大夫频繁出使他国,擅长外交辞令,可以为使。” 自从景鲤自己坐上令尹位置后,屈原每次参加朝议,全都一言不发,下朝后,也时常闭门不出。 对于屈原这种状况,景鲤在高兴的同时,还有一些隐忧。 总感觉屈原在策划着什么! 熊槐听到景鲤推荐屈原,思考了一下,向屈原问道:“不知贤卿以为如何。” 昭雎见楚王有有同意景鲤的意思,不待屈原回答,抢先出言道:“大王,微臣以为三闾大夫虽然能胜任求亲使者的任务,但是如果我楚国仅仅派大夫前往魏国求亲,不仅不能表达我们楚国的诚意,而且还不能给秦国压力。” “依微臣之见,为了表示楚国和魏国的友谊,为了让秦国形成错觉,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重臣前去魏国求亲。” 熊槐一怔,点头道:“贤卿所言不无道理,贤卿以为那一位重臣可以显示我们楚国的诚意。” 昭雎闻言向楚王行礼道:“大王,微臣以为令尹可以。” 熊槐哑然。 景鲤愕然。 上官大夫闻言立即出声道:“大王,工尹此言万万不可,令尹乃是我楚国百官之首,朝之重臣,岂可轻易离开国都,派往他国。” 昭雎反驳道:“令尹如何就不能离开国都?昔日管仲位居齐相,身为齐王仲父,不依旧离开临淄前往洛阳了吗?令尹怎么就不可以离开郢都?” 接着再次向楚王道:“大王,如今正是楚国和魏国结盟的根据时刻,也是楚国所面临危机关头,我们楚国需要魏国这一个盟友。” “只要令尹亲自前往魏国,必能表面我们楚国的诚意,加快楚魏合流的速度。而秦国一旦见楚国令尹亲自向魏国求亲,必然会更加感到急迫。” 熊槐沉默了一会儿。 昭雎虽然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楚国的令尹亲自去求亲,这事情还是有一点不妥,搞得好像楚国急着向魏国求和似的。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令尹景鲤是一个保守党,如今刚刚走马上任,羽翼未丰,如果此时将景鲤调走,到时可以极大的降低景鲤对变法的威胁。 熊槐想到这里,将目光放在景鲤身上,问道:“不知令尹以为如何。” 景鲤面有愠色,听到楚王询问,连忙低下头,道:“微臣愿往。” “好,既然令尹不辞辛劳,愿意亲自走一趟魏国,那么必然能马到成功。”熊槐赞了一句。 第一件事情说完,熊槐说起第二件事。 “近日,齐国有使者携带重礼来楚国求见寡人,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景鲤脸色稍稍平复,道:“大王,当此之际,不可接见齐国使者,理应将其礼送出境” 如今楚国的战略目标已经确认,对于齐国使者,也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了。 其他人全都附议道:“大王,令尹之言极是,臣等附议。” “好,传寡人之令,即刻将齐国使者礼送出境。” 熊槐接着继续道:“我们从秦国哪里得到一条消息,关于我们楚国和齐国绝交一事,秦国认为我们楚国做的还不够,需要我们楚国将军队调往东方,才会将巴国让给我们,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陈轸向楚王行礼道:“大王,秦国之言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楚国如今正想将军队调往魏国,却没有合适的借口,秦国正当其时。” 景鲤道:“大王,正是如此,如今正可将兵力调往魏国,以向赵魏韩三晋显示我们楚国攻齐的诚意,如此可以乘机争取三晋。” 楚国上下达成一致意见后,熊槐下令道:“传寡人令,柱国景翠所部,立即启程前往陈地驻守待令。” 另一边,楚魏两国再次联姻的消息传到秦国,秦惠文王立即召集群臣再来议事。 “诸卿,不久前魏国公孙衍刺杀张寿后,逃亡楚国,受到楚国的重礼接待,而后已楚国使者的身份,回到魏国,请求楚魏结盟。” “另外刚刚从魏国传来的消息,,魏国因为楚王为了魏美人修改肉刑的缘故,已经答应楚国结盟的意向,只等两国联姻成功后,就正式结盟。而且魏国派出大臣翟强出使,再次向我们秦国求援,请求我们秦国出兵齐国。” “此外,从韩国那边得到的消息,楚国使者入韩,意图拉拢韩国···” 秦惠文王将楚国最近一系列的东西说了一遍,向身边的重臣问道:“诸卿,不知你们以为楚国这些举动是何意,我们秦国应该如何应对。” 张仪脸色极为难看道:“大王,公孙衍入楚后,楚国就出现这么大的变化,微臣担心楚王受公孙衍影响,恐怕会再生事端。” 秦惠文王点点头,这也是所担心的。 对于公孙衍此人,昔日秦惠文王看在他替秦国夺回河西之地的份上,对于他收取魏国贿赂的事情,仅仅将他贬斥了事。 不想公孙衍离开秦国后,立马变成了最坚定的抗秦分子,无论走到哪个国家,都会劝说哪个国家抗秦。 要说秦王现在最恨的人是谁,那么非公孙衍莫属了。 “相国所言正是寡人所担心的,公孙衍此人对秦国来说就是一个祸害。”秦惠文王脸色僵硬。 甘茂与秦王和张仪不同,现在和公孙衍并无瓜葛,对于公孙衍出使楚国一事,并不十分担心。 “大王,臣有一言,望大王明察。”甘茂行礼道。 “客卿尽管之言。”秦惠文王对甘茂道。 甘茂道:“大王,公孙衍虽然对秦国来说是一个大祸害,无论在魏还是在韩掌握大权,都会对秦国不利,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如果公孙衍在楚,臣以为大王倒是不必担心。其中缘由很简单,楚国虽然是强国,但是楚国的大权一直都在王室公族手中,哪怕吴子亲往,结果都是事败身死,更何况是区区公孙衍。”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见招拆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甘茂见秦王脸色平缓下来,继续道:“大王,如果公孙衍和楚国要对秦国不利,那么公孙衍就会在和魏国达成结盟意向后返回楚国,要知道楚国可是亲自在楚宫之外迎接他的。公孙衍不回楚国,那就说明他在楚国并没有受到重用。公孙衍在楚国最好的情况,就是吴子昔日所遇到的情况,虽然得到了楚王的信任,但是没有功劳,依旧不能被楚王重用。” “所以在公孙衍不能得到楚王重用的情况下,楚国的直接准备攻击秦国的可能性极小,倒是现在楚国因为公孙衍的缘故,让楚国攻齐和观望的对外政策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如今的局势是,公孙衍明目张胆的在魏国吸引秦国的目光,楚国另外有两路使者同样大张旗鼓的分别前往赵韩两国,这就说明目前楚国所使用的是阳谋。” “楚国和秦国已经讲和,而且楚国已经有了极大的可能性与魏国结盟,然后楚国再取得赵国或者韩国的支持,如果燕国的公子职或者燕国的其他公子,又或者楚国直接伪造一份燕国的求援书,请求楚国出兵齐国救援燕国。” “那么楚国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加入攻打齐国的联盟之中,以楚国的实力和对齐国的有利位置,那么其他诸国极有可能会以楚国马首是瞻,以楚国为纵长伐齐。” 张仪听甘茂所言,只听到一半,脸色就全白了。 他刚刚为秦国制定出来的争霸战略还没有实施,现在就已经被楚国破解了一大半。 要是真让让魏国和楚国结成联盟,那么他的那个战略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张仪想到这里,暗自庆幸自己在魏国做的工作并没有完全失败,至少现在破坏楚魏结盟还有时间。 和张仪不同,秦惠文王此时原本平缓的脸,顿时变得铁青。 楚国来这么一手,顿时让眼看到手的霸主地位,就这么直接飞走了。 张仪向秦惠文王道:“大王,恐怕此时楚国所发生的转变,已经表明楚国已经意识到袖手旁观的不利,转而准备对齐国出手了。” 樗里疾见状不由大怒道:“楚国若是和我们秦国抢伐齐纵长的位置,难道不怕我们秦国一怒之下和几年前齐国一般,只在后方观望吗?要是我们秦国再进一步,在各国大战之际,出兵伐楚,难道楚国就不害怕吗?” 张仪闻言大叫一声:“不好!” 秦惠文王闻言立即问道:“相国,何事不好。” 张仪苦着脸道:“大王,方才听到右更所言,微臣想到了一个一直被我们所忽略的国家。” 秦惠文王听张仪一提,立即反应过来:“越国!” 张仪点点头:“大王,之前楚越一直交恶,而且越国离我们秦国太远,加上越国久不赴中原的缘故,我们忽略了越国。” “楚国带甲之士百万,如今和我们秦国对持的有近六十万,其中楚国柱国景翠所部二十万和大将军屈匄所部十万,就是和我们秦国对战的主力。而其余四十万分别用来防备齐魏宋越四国。” “我们秦国能偷袭楚国的前提,就是景翠和屈匄所部东移攻齐,导致楚国的防线出现破绽。” “但如果越国和楚国讲和,甚至越国被楚国说服,一同出兵齐国,那么楚国东部用来防御齐越两国的军队,就立即成为楚国攻打齐国的主力。”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只需要屈匄所部的十万精兵东移,那么楚国就会轻易在齐国边界聚集楚越联军近四十万众以上,加上赵魏两国的军队,就可以号称百万之众。” “如此一来,我们秦国要想偷袭楚国,所面临的楚国的守军,依然还有近五十万。抛开其他的地方驻军不提,单是景翠所部的二十万兵力,只要依靠有利地形,那么我们秦国哪怕是精兵尽出,恐怕也难以偷袭成功。” 庶长魏章闻言惊道:“相国的意思是,如果楚国加入联军之中,哪怕仅仅只是得到赵魏两国的支持,一旦和楚越讲和,那么楚国即使同时与齐国和我们秦国开战,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张仪摇头道:“这种情况不是楚国同时挑战我们秦国和齐国,而是我们秦国背信弃义,与齐国同流合污挑战楚赵魏韩燕五国。” “但是如果我们秦国这么做了,那么原本和我们秦国交好的三晋和燕国,就会背弃我们,秦国再次沦为各国的讨伐对象。” 司马错叹了一口气道:“而且楚国这一招,最关键的地方,正如相国之前所言,一旦楚国加入联军,那么秦国与楚国竞争纵长的胜率极低。而一旦在联军和齐国大战之际,出兵偷袭联军后方,则会失去天下人的名望。也正是因为如此,昔日五国伐秦之时,齐国同样没有偷袭联军后方。” “如若不然,即使偷袭胜利了,一个失去天下声望的国家,如何能团结诸侯,称霸天下呢!” 张仪见司马错顾及自己的颜面,漏说了一点,自己提出来道:“而且,楚国即使不能加入联军,但只要楚魏联姻结盟成功,那么我们秦国和天下之兵,伐齐攻楚的称霸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听到张仪和司马错的话,大殿之中一片沉重,楚国的计划是并非无懈可击,至少在场的人都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秦国立即出兵齐国,只要大败了齐国,那么楚国自然也就没有加入联军的必要了。 但是这其中有极大的风险,其一是楚国趁机偷袭后方的的危险,其二是有可能和齐国相持不下的危险。 第一个危险自然不用提,而第二个危险,则会造成秦国劳而无功,到最后,只有楚国有余力帮助各方。 无论是楚国出面调停,还是帮助联军一方,亦或者是帮助齐国,都会让楚国获得极高的声望,如此一来,楚国不战而胜,秦国吃亏就吃大了。 张仪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为今之计,只好见招拆招,先拆散楚魏结盟。但是如果我们秦国迟迟不出兵伐齐,那么下一次楚魏联盟活动,恐怕就不能轻易拆散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景翠东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惠文王点头问道:“相国,现在如何拆散楚魏联盟?” 张仪回答:“大王,当前最重要的是先破除楚魏联姻。” 秦惠文王一听张仪提起,立即明白张仪要说的是什么。 “楚魏联姻!相国的意思是太子?” 张仪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 “如今魏王在婚嫁年龄的嫡女只有一人,那么魏国要和楚国太子联姻,那么也就只有一人。” “太子虽然离行冠礼还有几年时间,但是如果只是前去求亲,那也足够了。” “现在楚国和魏国只是有联姻意向,楚国并没有向魏国正是提出求亲,那么我们秦国只要抢在楚国求亲使到达魏国正式向魏王求亲之前,提出为太子求取魏王公主为妇即可。” “如果魏国同意秦国的请求,那么楚国见魏国反悔,遭到魏国的戏弄,必然会与魏国交恶。” “如果魏国不答应秦国的求亲一事,那么接下来秦国以魏国背叛联盟要挟,逼迫魏国不得和楚国结盟,那么魏国面对秦齐两国的两面危险,必然会同意秦国的要求的。” 秦惠文王同意道:“可,太子虽然距离行冠礼还有几年,但是此时向魏国求亲正当其时。” 说到这里,秦惠文王迟疑了一下,接着道:“如今楚国出现如此大的转变,寡人深为忧之,况且我们能阻止魏国一次,却不能阻止魏国第二次第三次,就算能阻止魏国,却不能阻止赵国。” “何况守久必失,我们秦国如何才能扭转这种不利的影响?” 张仪闻言道:“大王,只要我们秦国一日不出兵齐国,那么这种不利影响就一日不会消除,但是我们却可以暂时稳住赵魏韩三国。” “如何稳住三晋?”秦惠文王问道。 张仪回答:“大王,给三晋一个肯定答复,就说我们秦国已经准备出兵齐国,但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只需要给三晋一个定心丸即可。” 秦惠文王点点头。 甘茂此时进言道:“大王,不仅是三晋,我们秦国还要派出使者前往越国,请求秦国和越国结盟。” 秦惠文王闻言知意,秦国和越国之间的距离极远,哪怕单人独马快马加鞭,从秦国赶到越国也需要极长的时间。 如果秦越结盟,那么它的象征意义远远超过了实际意义,目前来看,可以恶心楚国。 司马错想了一下,兴高采烈道:“妙啊,大王,秦越结盟之策甚佳,我们秦国和越国结盟之事,有百利而无一害,请大王明察。” 甘茂看着司马错喜形于色不由一愣,心中暗自纳闷,难道这个纯粹恶心楚国的计划,还有其他出乎意料之外的作用? 秦王张仪等人好奇的看着司马错,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樗里疾笑着问道:“不知客卿以为秦越联盟对秦国有什么好处。” 司马错向秦惠文王郑重的行礼道:“大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臣在蜀数年,日夜忧思,却毫无办法。” 秦惠文王问道:“客卿为何而忧虑?” 司马错答道:“大王,臣为楚国忧虑,如今能对去秦国造成威胁的只有楚国,而我们秦国进攻楚国的线路,只有三条,其中两条是水路。” “天下皆知,楚国的水师冠绝天下,而我们秦国的水师面对楚国水师,根本不值一提。” “如此一来,我们秦国虽然占据上游的有理地势,却始终不能将优势转为胜势。楚国虽然地处不利,却能凭借水师之利,无惧我们秦国。” “臣为此深感忧虑,想在巴蜀之地打造一只水师,却苦于没有优秀的造船师以及优秀的水战将领,故而虚度三年,劳而无功。” 司马错说着,脸上的忧虑消去,露出喜色道:“如果我们秦国与越国结盟,则会极大的扭转秦国在水师方面的劣势。” “楚国的水师之强大,天下皆知之,而楚国水师的犀利,天下同样知道,楚国精通水战,越国同样精通水战。” “大王,如果我们秦国和越国结盟,用重礼向越国求取造船师和精通水战之士,越王必然同意。” 众人一听就知道司马错在继续出售他的一统天下的计划,但是建立水师的事情,对秦国来说,也是弥补自己短板的重要一环,由不得在场的人不重视。 众人想了想,齐道:“大王,臣等附议,与越国结盟。” 秦惠文王闻言立即拍板,道:“好,依客卿之言,派出使者携重礼向越国结盟。” 就在此时,宫殿之外走进来一个宦官向秦惠文王禀报道:“大王,将军魏冉求见。” “魏冉?”秦惠文王微微一顿,魏冉一向知进退,如今正是商议国事的时候,没有重大的事情,他是不会来打扰的。 秦惠文王立即道:“传他进来。” “唯。” 很快,殿外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到了大殿中向秦王行礼道:“臣魏冉拜见大王。” 秦惠文王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魏冉面不改色回答道:“大王,微臣刚刚收到楚国的情报,楚国的景翠所部,在不久前移师东向,目的不明。” “什么?楚国的军队动了,为何是景翠而不是屈匄?可知是什么原因?”张仪一听楚国的惊变,立即出口问道。 魏冉摇了摇头,道:“相国,可以确认不是屈匄而是景翠所部,具体原因还未查明,探子查探到楚国的动静,就立即赶回汇报,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查探。” 司马错问道:“景翠带走了多少人,是二十万全部人马还是只带走了部分人马?” 魏冉答道:“回客卿话,是全部的军队。” 魏章问道:“现在屈匄所部有何动静?” 魏冉回答:“据探子回报,景翠率军离去后,屈匄接收了楚国大营,正在修筑防御工事。” 樗里疾面带喜色,向秦惠文王道:“大王,楚国此举是在向我们秦国表明,楚国要攻打齐国了。” 司马错摇头道:“大王,还需静观其变,以防楚国有诈。” 张仪叹了口气,向秦王道:“大王,楚国此举是在继续向我们秦国施加压力,逼迫我们攻打齐国,现在,留给我们秦国反应的时间更加少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上策中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惠文王闻言,脸色的喜色顿时凝固,反应过来了。 甘茂郑重的点了点头,见魏章等人还没有想明白,开口解释道:“相国所言有理,楚国移师东向的事情,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是向我们秦国示好,表面楚国和齐国绝交的诚意。但是楚国此举同时也在逼迫我们秦国尽快出兵齐国。” “如若不然,连楚国都出兵伐齐了,而身为联盟盟主的秦国,却依旧按兵不动,这样的行为,会导致我们秦国的声誉大跌。到时恐怕不仅赵魏两国生出异心,而且连韩燕两国都会对秦国不满。” “所以说楚国景翠的行动,在楚国即使者之后的第二步行动,目的还是为了联合三晋,离间我们秦国和其他各国的关系,同时,景翠的行动让楚国的外交行动更加有利了。” 樗里疾想明白后,大怒道:“楚国用将军队调往东方的事情来逼迫我们秦国,难道就不怕我们秦国一怒之下兴师伐楚吗?” 张仪苦笑一声道:“怕,楚国当然怕,所以屈匄在修筑防御工事,打算严防死守,防止我们秦国攻打楚国了。” 樗里疾哑然。 随后大殿之中一片沉静,一时间无人开口,纷纷思索如何破解楚国的第二招。 秦惠文王沉默良久,突然开口对魏冉道:“将军可再去查探景翠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即回报寡人。” 魏冉行了一礼道:“唯。” 魏冉离去后,秦惠文王向殿中的群臣道:“楚国如此逼迫秦国,寡人忧之。如果秦国被楚国逼着伐齐,即使我们秦国胜利,这也是楚国的胜利,寡人深以为耻,不知众卿何以教寡人。”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后,甘茂劝道:“大王,君主受到耻辱,身为臣子理应用鲜血去洗刷国君之耻,但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此时天下的目标依然是齐国,对付楚国的行动需要暂时押后。” 张仪忧心忡忡道:“大王,秦国欲霸天下,齐国给了我们一个好机会。本来,五国伐齐后,再兴兵攻楚,必然能弱齐削楚,而让大王成就霸业。” “可是如今楚国已经在积极联络三晋,试图加入联盟之中,如此一来,三晋在攻打齐国之后,能否出兵伐楚就是一个未知数。” “只要三晋尤其是魏国不出兵伐楚,那么我们秦国即使战胜了齐国,那么也难以打败楚国,楚国不备削弱,大王的霸业自然也就难以实现。” 秦惠文王点点头,他刚刚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发挥发出感慨。 张仪接着道:“大王,我们秦国我们秦国要想成就霸业,所面临的障碍无非是齐国和楚国罢了。” 秦惠文王赞同道:“相国所言不错,正是如此。” 张仪继续道:“大王,齐国因为冒天下之大不韪,已经惹得天下震怒,故而合天下之力削弱齐国,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大王,对于楚国,微臣有上中下三策可供选择。” 秦惠文王眼前一亮,笑着对张仪道:“愿闻其详。” 张仪道:“大王,上策是让出巴国,然后在楚国拉拢魏国之前,立即出兵齐国,合秦赵魏韩燕五国之兵伐齐救燕。” “对于这种情况,楚国有两种选择,其一是趁机偷袭,其二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面对第一种情况,我们秦国只需要以重臣防守蜀国汉中武关,小心戒备,那么凭借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那么楚国难以从我们秦国这里占到便宜,就选择其他国家。” “除了我们秦国,无论楚国选择出兵韩国还是魏国,都对秦国有利无害。一旦楚国出兵,那么我们联盟就有了伐楚的借口。” “到时凭借秦国燕国以及被楚国偷袭国家的支持,完全可以逼迫赵国和另一个国家同样出兵伐楚。如此一来,楚国无论吃下去多少,那么都需要双倍吐出来。” 秦惠文王问道:“要是楚国按兵不动呢?” 张仪回答:“大王,如果楚国按兵不动,那么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必然要联络其他国家,赵魏两国就是楚国的主要目标。” “一旦伐齐一事结束,那么我们秦国可能会失去赵魏两国中的一国,也有可能全部失去。” “如此一来,那么我们秦国联合韩国燕国,对抗以楚国为首的联盟,必然陷入长期相争之中。如果发生这种事,那么齐国和越国,也要牵扯进来。” 秦惠文王愁眉不展道:“楚国这几十年来,主动大规模进攻其他国家的事情,只发生过三次,其中一次是魏国和齐国相互尊王,前楚王一怒之下出兵伐齐,兵围徐州,齐国霸业就此中断。” “而第二次是因为魏国纠结其他五国相互尊王,现在的楚王一怒之下出兵伐魏,一举夺取魏国襄陵等八邑。” “几年前五国攻打我们秦国,楚国虽然是盟主,但是我们秦国却只和三晋发生交手,三晋战败后,楚燕两国望风而逃,根本没有和我们秦国交战。” “而楚国第三次出兵,就是去年齐楚联军攻打我们,结果我们战败了,丢掉了从魏国夺取过来的曲地。” “所以寡人担心,以楚国的一贯做法,可能不会出兵偷袭,而会选择拉拢赵魏两国,如此一来,争霸一事必然旷日持久。” 秦惠文王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张仪道:“请问中策。” 张仪答道:“大王,这中策就是我们秦国做出攻打齐国的表象,然后暗中出兵偷袭楚国。” “偷袭楚国!”其他人闻言大吃一惊。 和上策不一样,刚刚张仪攻打齐国的计划,秦国占据道义的制高点,讲究以力压人,实施起来自然毫无压力。 而这中策一旦实施,秦国在天下必然声名狼藉,尤其是现在正在和齐国相持,等待秦国援军的赵魏燕三国,必然大失所望。 张仪点头道:“不错,如今天下所有的人全都希望我们秦国先攻打齐国,而楚国也在频频活动,逼迫我们攻打齐国,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偷袭楚国的机会。” 樗里疾疑惑道:“敢问相国,如今楚国的屈匄已经在修建防御工事防备我们了,我们如何才能偷袭楚国?” 张仪笑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要想偷袭楚国,就先要让楚国放松警惕。而要让楚国放松警惕,我们秦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出兵攻齐。” “出兵攻齐!”秦惠文王若有所思。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愿行中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向秦惠文王道:“既然天下都想要我们秦国出兵齐国,那我们就出兵好了。不仅要出兵齐国,而且还要完成之前和楚国的约定,将巴国让给楚国。” 秦惠文王闻言不由身体前倾,看着张仪道:“愿闻其详。” 张仪解释道:“大王,如今经过数月休整,我们秦国已经缓过劲来,兵力已经调整完毕。如此,我们可以将主力集结在函谷关,一方面让楚国放心,表示秦国无意伐楚,另一方面向三晋表明,我们秦国伐齐之意。” “只要我们秦国伐齐,那么三晋就会稳定下,楚国联络三晋的策略自然就会失效。” “至于让出巴国,目的有两个,其一依然还是让楚国放松警惕,其二则是转移楚国的注意力。” “此战的目的只有两个,其一是消灭楚国军队的屈匄所部,其二是夺取楚国的汉中郡,全歼昭鼠所部,只要消灭楚国这二十万精兵,那么楚国短时间内能调动的精兵,就只剩下景翠所部,届时楚国必然元气大伤,难以和我们秦国争锋。” 樗里疾问道:“相国的计划虽好,但是屈匄所部在丹水流域设防驻守,易守难攻,如何能打破他的防守。而汉中郡更是易守难攻,在我秦国缺乏水师的情况下,怎么攻取汉中?” 张仪答道:“右更所言的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攻取汉中困难重重,强攻自然行不通。但是只要我们消灭了还在丹水流域的屈匄,那么秦国的大军就可以顺着丹水直达汉水,这样就可以截断汉中与楚国的联系,失去楚国的支持,届时汉中的昭鼠所部自然不战自溃。” 秦惠文王疑惑的问道:“那么如何攻破屈匄的防御。” 张仪答道:“大王,从正面进攻自然难以攻破屈匄的防御,但是我们可以从侧面迂回。” “我们秦国军队的主力集结在函谷关,在去攻打齐国的半路上,可以在韩国改道南下,偷袭屈匄。” 司马错反对道:“大王,不可,从韩国改道攻打楚国,最先惊慌的就是韩国,要是韩国以为我们秦国对他们不利,那么我们在韩国的军队那就危险了。” “况且借道韩国,还要避免走漏风声获得偷袭的效果,这根本不可能。” 张仪摇头道:“大王,我们的偷袭计划并不是要彻底瞒过楚国,只要楚国景翠所部到达齐国边界。那么我们从韩国出发攻打屈匄所需要的时间,就会远远少于景翠赶回救援的屈匄的时间,只要我们能在景翠救援到底之前将屈匄所部包围,就可以达到目的。” 樗里疾摇头问道:“那么楚国汉中郢都的援兵呢?尤其是汉中昭鼠所部,只要顺汉水而下,就可以迅速增援屈匄,到时昭鼠十万精兵加上屈匄十万精兵,那就是二十万雄兵依靠丹水防守,敢问相国如何消灭他们,请恕我愚钝,难以理解相国的天方夜谭。” 张仪还没有说话,甘茂回答道:“相国此策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可以却可以一试。” 接着甘茂向秦惠文王行礼道:“大王,对于楚国汉中的昭鼠所部,只需要我们派一员大将在南郑虚张声势,造成秦国大举进攻汉中的迹象,那么昭鼠在惊疑之下,必然不敢动弹。” “如果我们能拉上韩国,就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出武关,一路出函谷关在宜阳收取韩国之兵,聚集秦韩三十万雄兵围攻屈匄,必能一战而胜。” “而且为了拖延上庸和郢都的军队支援屈匄的时间,我们也可以在包围屈匄之后,分出一部军队,前往汉水与丹水的交汇处的险要之地驻守,以此牵制楚国其他地方的援军。” “如此一来,哪怕我们秦国强攻屈匄,不出一月时间,也可以将屈匄所部消灭。” 秦惠文王听到这,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向张仪问道:“相国敢问下策。” 张仪向秦惠文王一拜,道:“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臣的下策就是请大王三思,早做决断。” 秦惠文王一听就知道张仪的下策就是依旧观望。 但是,下场固然不可取,上策虽然对秦国来说没有什么风险,但是成就霸业一事,同样也就遥遥无期了。 想到这,秦惠文王双手用力握紧,发出两声轻响。 眼睛闭上数息,而后猛然睁开对司马错道:“贤卿,寡人欲调巴蜀之地的秦兵归来,不知以卿之能,需要多少兵力才能同时镇压巴蜀以及防备楚国。” 司马错思考了一下,郑重的向秦惠文王道:“大王,微臣愿立下军令状,只需要精兵五千就可以为大王守住巴蜀。” 秦惠文王得到司马错的答复后,面带喜色道:“好,有劳贤卿立即返回巴蜀,寡人要从巴蜀调兵。” 司马错行了一礼道:“唯。” 秦惠文王接着问道:“谁可守南郑。” 甘茂闻言,看了看张仪和樗里疾,这个明显是牵制的任务,不可能是这两位去做偏师主将,而魏章与张仪关系极为亲密,也不可能去南郑,于是自告奋勇道:“大王,臣甘茂愿往。” 秦惠文王笑道:“好,有劳贤卿了,不知卿要防守南郑,需要多少军队?” 甘茂想了想答道:“大王,若是虚张声势,臣不要一兵一卒,但是为了防止昭鼠狗急跳墙,臣需要精兵五千,才能确保南郑不失。” “好,寡人任命贤卿为南郑守,全权负责南郑一事,只要保住南郑不失,那就是功劳。”秦惠文王看着甘茂道。 甘茂行礼道:“唯。” 秦惠文王接着对张仪道:“寡人决定施行中策,请相国细说应该如何实施。” 张仪道:“大王,请首先通告三晋我们秦国准备出兵齐国的消息,然后需要一位名震天下的名将坐镇函谷关,聚集我秦国的精锐,以示秦国伐齐之意。” 秦惠文王看向樗里疾道:“王弟可否愿意出战?” 樗里疾回答:“愿为大王效命。” 见樗里疾同意出战,张仪继续道:“大王,接下请派出使者前往魏国求亲,务必破坏这一次的楚魏联姻,微臣愿意赶往韩国,说服韩国出兵伐楚。” 秦惠文王点头道:“可。” 张仪接着道:“大王,接下来请派人前往齐国和楚国散布谣言,就说秦楚结盟攻齐,挑动齐楚交恶,拖延景翠所部。” “另我们秦国可以派出使者携重礼走水路去越国,其一是要求和越国结盟,其二是向越王求取精通水战之士和造船工匠,其三是贿赂越国,请求越国继续攻打楚国,让楚国的东部永不安宁。” “然后请大王召见楚国使者,说我们秦国愿意让巴王之弟回国,但是继承巴国的祭祀,是一件极为庄重的事情,要求巴王之弟沐浴更衣向祖先祈求七日,然后选一个吉日来接受大王的赐爵。” 秦惠文王点头道:“可。” 张仪顿了顿道:“大王,楚将屈匄乃是当世名将,不久前荣升楚国司马,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请大王派出使者携带重礼向屈匄祝贺,如此以骄其心,离间屈匄与楚国的关系。” “请大王排斥使臣大张旗鼓的前往楚国,以重礼贿赂楚王,请求楚国与我们秦国一同出兵齐国。” “接下来请大王派人前往齐国和楚国散布谣言,就说秦楚结盟攻齐,挑动齐楚交恶,拖延景翠所部的行动。” 秦惠文王想了一下,向张仪问道:“相国出使楚国之时,可是曾向楚王许诺,只要楚国和齐国绝交,那么秦国就让巴王之弟回巴国继续巴国的祭祀,而且秦国与楚国结为婚姻约为兄弟,不知可有此事。” 张仪回答道:“回大王,确有此事。” 秦惠文王乌云密布的黑脸,一道寒光从眼中射出,厉声道:“我们秦国言出必行,既然相国有言在先,那么我们秦国愿意和楚国交好,为示诚意,寡人愿以楚王为兄并派出使者向楚国称臣,不仅如此,寡人还可以送亲女给楚王做侍妾,只希望楚国能出兵攻打齐国。” 听到秦惠文王的话,大殿之中顿时充满压抑之气,张仪等人向秦惠文王道:“愿为大王效死,誓死大败楚国,夺取汉中。”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秦国服软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国决定出兵伐齐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楚国。 熊槐以重礼接待了从秦国来的使者, 秦惠文王派出的使臣向楚王行礼道:“外臣冯章拜见楚王。” 熊槐坐在大殿之上,心中已经乐开花,笑着问道:“使者为何而来?” 冯章毕恭毕敬道:“不久前敝国相国张仪伤愈,向鄙国大王具言与楚国和谈一事,敝国决定遵守相国和贵国的约定,让巴王之弟回国继承巴国的祭祀。” 本来对秦国还能不能让出巴国,熊槐已经很怀疑了。 现在听到冯章的话,熊槐顿时感到这是意外之喜。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秦国不让出巴国,怎么表达秦楚议和的诚意呢! 熊槐喜道:“秦国当真有此意呼?” 冯章答道:“回大王,秦国此意不假,不仅如此,鄙王为了履行诺言,特派微臣来楚国向大王问好,奉上白璧一双,骏马十匹,美人百名,愿为大王寿。” “奥···”熊槐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秦国很不秦国。 印象中的秦国,一向以野蛮著称,向人服软这种事情,在秦国可是极少发生。 冯章接着道:“敝国相国曾言结为婚姻约为兄弟,鄙王深以为然,只要大王愿意和秦国一同出兵伐齐,敝国大王愿意将亲女送给大王做妾,以此服侍大王左右,从此秦楚两国结为兄弟,连为一体,共同进退。” “···”熊槐惊呆了,这个秦王很不秦王。 面对商鞅都只是暂避而没有服软倒戈的秦王,今天居然向自己服软了。 熊槐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既然秦王有意,寡人安敢不从,秦楚交好正是寡人之愿。”熊槐眯着眼睛道。 冯章离开楚国宫殿后,大殿之中传出一阵肆意的大笑声。 “哈哈哈···”熊槐在大殿中开怀大笑。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群臣全部行礼道。 “贤卿,你和犀首策划的计划才开始实施,秦国那边就坐不住了。不仅宣布即将出兵齐国,还要打算与我们楚国交好,看来秦国是害怕了啊!”熊槐笑着对陈轸道:“不知依卿之见,我们楚国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陈轸百感交集道:“大王,如今秦国出兵齐国,我们楚国一动不如一静,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免得横生波折。” “但是我们楚国和魏国的联姻却不能停,这关系齐国战败后,我们楚国与秦国争锋的关键。” 熊槐点点头道:“不错,但是我们楚国有令尹亲自出马,魏国应该不会拖延了。” 昭雎兴高采烈补充道:“大王,为了能让秦国放心出使,我们楚国还是早点将秦女迎来才是。” 熊槐一想到秦王要将女儿送给自己,顿时心情澎湃,喜道:“贤卿所言极是,为了能让秦国放心,派去秦国迎接秦女的使者,可以和秦国归去的使者一同入秦。” 群臣齐道:“大王英明。” 熊槐接着问道:“秦国请求楚国和秦国一同伐齐一事,众卿以为如何?” 昭雎回答道:“大王,既然秦国已经要攻打齐国了,那么我们楚国将柱国的军队继续东移到宋齐边界也无妨。” 熊槐点点头道:“好,依贤卿之言。” 熊槐的话刚刚落下,陈轸再次出来,向楚王行了一礼道:“大王,臣陈轸有言,愿大王一听。” “卿有何事要说,但且直说,只要有理,寡人愿听之。”熊槐看着陈轸道。 陈轸一脸沉重道:“大王,臣在秦数年,对秦王和张仪知之甚深,秦王虎视天下,哪怕昔日五国伐秦,秦国也没有向大王求和。张仪卑鄙狡诈,如今我们楚魏联姻,张仪没有去魏国破坏我们的交好,反而去了韩国,微臣担心其中有诈。” 熊槐一惊,道:“贤卿这是为何?” 陈轸道:“大王,今日秦国的举动,让微臣想起了昔日秦孝公和商君对魏国捧杀,故而微臣欲向大王进言,我们楚国还需要警惕才是。” “秦孝公和商君捧杀魏国!”熊槐微微一怔。 陈轸所说的捧杀魏国,是三十年前的事,也是秦孝公用商鞅变法后,第一次对其他国家低头服软。 当时魏惠王遭遇桂陵之战,也就是围魏救赵一战的惨败,开始奋发图强,举贤用能,孟子邹衍等人纷纷前往魏国。 在魏惠王的努力下,魏国很快实力恢复,重新成为天下霸主,并且纠集一群盟国开会,打算图谋秦国。 当时秦国刚刚变法成功,面临魏国的庞大压力,商鞅作为秦国代表参加会议,表示臣服魏国之意。 会议中商鞅游说魏惠王,劝当时还是魏侯的魏惠王称王,并且用诸侯对周王的礼节来对待魏惠王。 魏惠王脑袋一晕,就傻乎乎的称王了。 当时参加会议的十几个国家,见秦国率先承认魏惠王的王号,迫于魏国的压力,只能被迫认了。 然后会议结束后,这些以韩国为首的魏国同盟国,集体反了。 魏惠王见此,出兵攻打韩国,结果遭到秦齐赵三国围攻,东面在马陵之战中惨败,西面被商鞅诈盟太子被俘惨败,魏国由此从霸主国变成二流国家。 熊槐想到问道:“依卿之见,我们楚国如何是好?” 陈轸答道:“大王,楚国和齐国开战,弊端太多收益太少,而且妨碍未来我们楚国和秦国的争霸。所以,臣还是那句话,一动不如一静,柱国所部可以东移但是还需要缓行,不可与齐国正面冲突。” “在秦国出兵伐齐之前,大将军所部还需时刻警惕,以防不测。而且张仪的动静有异常,韩国哪里需要我们楚国着重关注。” 熊槐面对未来一统天下的秦国,虽然内心是极为得意的,但依然有些发虚,于是点头道:“可。” 退朝后,熊槐心情愉悦的走出大殿。 不久,南后红着眼睛带着一帮人找到熊槐。 一见南后似乎痛哭过一场的模样,熊槐不明所以,难道自己刚刚接受秦王之女的是被王后知道了? 顿时莫名出现有种自己找小三四五六后,被原配当场抓住的紧张感。 但转念一想,在这个时代,自己的行为好像很正常,不由问道:“王后,这是何故?” 南后拜倒道:“大王,请为臣妾做主。” 难道楚国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能欺负楚国王后?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惊闻庄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问道:“王后,是谁惹你生气了,寡人一定为你做主。” 南后闻言,抬起头来,双目含珠看着熊槐道:“大王,是庄周庄子休。” 熊槐一听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且还有点熟,纳闷道:“王后,这个庄子休是何人,他怎么欺负你了,王后为何与他有了交集?” 南后狠声道:“大王,他欺负不是臣妾,而是太子。” “太子?”熊槐听着一怔,对于这个见面极少,接触不多的太子,他的心中是极为复杂的。 南后点头道:“大王,正是太子被庄周欺负了。” 熊槐诧异道:“太子怎么被欺负了?” 熊槐一听是太子在楚国被人欺负,第一反应是不信。 太子现在并不是生活在后宫,三年前已经被前任放到宫外,有一票侍卫护卫,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他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 南后一见楚王不信,立即对身边吩咐道:“去,将太子带过来。” 很快,一个一身破烂锦衣,鼻青脸肿的人走道熊槐面前,战战兢兢的拜道:“儿臣拜见父王。” 这正是楚国太子横。 熊槐见状一呆。 卧槽,这究竟是不是苦肉计,太子被打而且没有被打死,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 但是仔细一想,苦肉计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要说一向锦衣玉食的太子受不受得了被打之痛,而且太子被打这么严重的事情,一查便知。 这个庄周好生猛啊,竟敢在楚国的都城殴打楚国的太子,实在是··· 熊槐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熊槐小心翼翼的看了熊槐一眼,结结巴巴道:“父王,儿臣我···我···” 这种打架打输了然后告家长的话究竟没有说出来。 太子横叹了一口,拜倒道:“父王,儿臣无能,给父王丢脸了。” 熊槐闻言冷声道:“把话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变成这副模样。我楚国的太子可没有被人白白欺负,而敢怒不敢言的窝囊废。” “还有,你那群侍卫和好友呢?难道全都被庄周打了?” 太子横一听熊槐发怒,立即解释道:“父王,儿臣听说庄周到了郢都,心中气愤他当年对先王不敬,于是带人去找他理论,结果···” 熊槐听太子说找人去理论,结果被打成这样,呵呵笑道:“怎么,被打成这样,你们是用拳头辩论的吗?还有,庄周对先王不敬,这事寡人怎么就没有听说过?” 熊槐说到这猛然想起来庄周是谁。 这庄周不是别人,就是合称老庄中的庄子,后人都称老子庄子,刚刚熊槐猛然听到庄子的全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刚刚太子横所说的庄子对先王不敬,那是王室内部的说法,是指昔日楚威王和庄子发生一件事。 当年楚威王听说在宋国的庄子贤能,于是派遣两位大夫去请庄子出山,结果在濮水上找到了正在钓鱼的庄子。 找到庄子后,去找庄子的两位大夫说:“楚王听说先生贤明,愿意将国事托付给先生。” 庄子拿着鱼竿没有回头看他们,说:“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了已有三千年了,先王用锦缎包好放在竹匣中珍藏在宗庙的堂上。这只神龟它是宁愿死去留下骨头让人们珍藏呢,还是情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呢?” 两个大夫说:“情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 庄子说:“请回吧!我要在烂泥里摇尾巴。” 这一件事在楚国内部传开后,许多王室成员认为庄子不识抬举,让楚威王受到羞辱。 南后一见楚王发怒,立即走到太子横身前,如护犊子的母兽一般护住太子横,一双凤目瞪得滚圆,反驳熊槐道:“大王为何如此善忘,庄子对先王不敬的话,不正是从大王口中的传出的吗?” “如果不是大王昔日总是说庄周如何如何对先王不敬,如何如何让先王受到羞辱,太子今日怎么会找庄周理论!” 熊槐被南后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来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如果不是前任念叨,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的太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熊槐顿时脸色一僵,向两旁看了一眼,见大家全都低着头,不由讪讪笑道:“王后,寡人刚刚上朝劳累,不如我们一同用膳?在想想怎么处理此事!” 熊槐得知太子横是被前任影响了,立即岔开话题。 至于这种去找庄子算账的事情,那还是免了罢。 庄子在楚国名气太大,这种事情明显理亏,要是楚国太子输了然后楚王再上,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丢人丢大了。 更关键的是,庄子的嘴很厉害,这是一个谁都敢喷的家伙。 如今这天下有两个喷子,其中一个是孟子,另一个是庄子。 孟子擅长喷现在的人,无论诸子百家的人,还是孟子去拜访过的国君,只要看不过眼,全都被孟子喷过。 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孟子说还是太子时的魏襄王,只是一面过后,孟子刚从魏襄王那里出来,就对其他人说了一句评语:魏襄王远远看上去不像个国君的样子,走近他也看不到有什么使人敬畏的地方。 魏襄王:“···” 庄子在楚国很出名,不然楚威王也不会派人去请他。 如果说孟子是雄辩,那么庄子擅长寓言说故事。 但是庄子辩论起来,哪怕是以辩论为长的名家创始人之一的惠子,都不是庄子的对手。 而且庄子不仅擅长喷现在的人,还擅长喷古人,从孔子到尧舜,全被庄子喷过。 面对这样的庄子,太子建带人去找他理论,其结果可想而知,嘴上能说得过庄子,那就有鬼了。 至于熊槐自己找人去和庄子理论。 想了想即便是擅长辞令的屈原上,也未必是庄子的对手。 这种得胜没有美名,输了遭羞辱的事,还是算了。 南后闻言一呆,道:“大王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熊槐无言以对。 “太子,你来说说,为何去找庄子辩论,结果被打成这样了?难道是庄子打的?”熊槐怼不过南后,只好找上熊横。 熊横摇头道:“回父王,不是被庄周打的。” “我们在和庄周辩论的时候,遇到了一伙路过的游侠,结果儿臣···”太子横讪讪道。 “然后被那群游侠行侠仗义了?”熊槐瞄了一眼太子,没好气道。 肯定是在辩论中被庄子惨败,然后气不过打算上演全武行,碰巧被一群游侠发现,遭到殴打了。 只是也太巧了点···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兵力集结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国老昭鱼求见。”李秋过来禀报道。 “让国老来见寡人。”熊槐吩咐了一声。 昭鱼主动来找楚王,这可是稀罕事。 熊槐转首对太子横道:“庄子乃是天下名士,此事寡人自由主张,至于那群游侠,传令抓捕。” 来到大殿之中,昭鱼见楚王走进来,行礼道:“臣昭鱼拜见大王。” 熊槐示意道:“国老不必多礼,坐。” 昭鱼跪坐好后,熊槐问道:“国老近日一直在家休养,不知今日为何来找寡人?” 昭鱼答道:“大王,老臣今日一事向大王求情。” “求情?”熊槐诧异的看了一眼昭鱼,问道:“国老要为何人求情。” 昭鱼道:“大王,老臣听闻太子和庄子在辩论中,遭到一群游侠的围攻,以至太子受伤所以特意来向大王求情,希望大王能饶恕庄子。” 熊槐心中了然,现在这时间点,需要求情的那就只有太子被打这一件事情了。 但是昭鱼未免来得太快了一些。 熊槐还没有想好究竟怎么处理庄子,昭鱼就急匆匆的来求情了。 此时,李秋再次走到熊槐身边轻声道:“大王,客卿陈轸求见。” 熊槐微微颔首,对昭鱼道: “此时寡人已经知道了,国老不必担心。” 昭鱼离去后不久,陈轸来到大殿。 如今楚国的外交,公孙衍在外,陈轸在内,陈轸到来,肯定是有重大情况。 “贤卿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情况?” 陈轸答道:“大王,微臣刚刚收到韩国传来的消息,不久前张仪到达韩国都城新郑,和公仲侈密谈后,一同面见韩王。而后,韩国正式对各国宣布,准备集结军队,与秦国合力攻齐。” 熊槐大喜道:“如此说来,张仪访韩是为了和韩国商议一同出兵齐国一事,如今各国全部同意伐齐了!” 陈轸摇头道:“大王,表面上看并没有错,但是韩国公叔哪里出了问题。” “公叔怎么了?”熊槐问道,这个韩国的亲楚派重臣,对楚国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虽然公叔和楚国是互利的关系,但是公叔出事,也是楚国的损失。 陈轸道:“据我们派去韩国的使者来报,公叔和韩相公仲侈面见韩王后,公叔就对外宣称病了,闭门谢客,不再见人。” 熊槐一愣,问道:“连我们楚国的使者也不见吗?” 陈轸点点头。 熊槐心突然冒出一个疙瘩,公叔和公仲侈相争,基本上都是胜少负多,彼此可能都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了,但是已经输习惯的公叔一怒之下闭门不出,连楚国使者都不见,那就有问题。 “韩国的兵力动态现在有消息吗?” 陈轸摇头道:“大王,韩国的消息是使者那里直接传回,速度要快很多,韩国的兵力动静,可能还要等两天,大王可以向工尹昭雎询问。” 熊槐点了点头,在如今的时代,消息的传递就是如此,快不起来。 “寡人明白,现在天下诸国,全都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但是赵魏齐已经相互牵制,如今只剩下我们楚国和秦韩两国没有出兵,虽然秦韩两国已经决定出兵,但是也不可不防。” “传寡人之命,要求军方派出探子,打探秦国和韩国的动静。” 陈轸应承。 数天后,楚国朝议大殿中。 昭雎向楚王道:“大王,据韩国的探子回报,数日前韩国宣布伐齐后,开始频繁调兵,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其一是宜阳,其二是阳翟。” “其中宜阳的兵力是最多的,宜阳本来就是韩国防备秦国的重地,常备数万精兵,这几天陆续集结兵力后,估计将会达到十万之众。” “而阳翟一地,从目前来看,韩国打算是以防守为主,并没有大规模召集军队,只是召集了附近地方的兵力。” “从目前来看,宜阳之地的军队,就是韩国攻打齐国的主力,但是宜阳要地,韩国对秦国并不放心,肯定会留下一部分防备秦国。所以根据微臣的预测,韩国宜阳此次出兵的兵力大概在八万左右。而阳翟的韩军,进取不足,防守有余,可能只是为了防止我们楚国偷袭韩国儿准备的。” 熊槐颔首,而后问道:“那么秦国呢?” 昭雎道:“大王,秦国方面,秦国名将樗里疾已经到达函谷关,秦国的主要兵力也大都集结在函谷关,根据探子回报,目前函谷关的秦军,估计已经达到二十万之众,而且秦国各地的军队,还在陆续前往函谷关。” “秦国全国之力,正常能征召的军队大概六十万左右。但是,这些军队分散在巴蜀南郑关中三地,其中关中人口众多,能征召的军队也最多,大约四十万至五十万左右。但是关中需要在河水一线防备赵魏韩三国,在西面防御义渠,在东南面防御我们楚国,哪怕是合纵伐齐,秦国也会留下军队布防。” “所以,微臣预测,秦国最终在函谷关集结的军队大概三十万左右,如果加上韩国的八万精兵,那就有四十万秦韩联军。这些军队如果用来伐齐,那么加上赵魏两国数十万军队,就可以号称百万大军,伐齐一战足够了。” 熊槐听到樗里疾和秦军主力都在函谷关,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么武关和于中的秦军呢?” 昭雎答道:“大王,之前和我们楚国大战的秦军,已经到达函谷关,于中地区的秦军已经全部撤离,而武关目前只有两万精锐秦军留守。” 熊槐兴致勃勃感慨道:“看来秦国是真的打算伐齐了。” 昭雎点头道:“大王,目前来看确是如此。” 屈原出列向昭雎问道:“敢问工尹,秦国能够征召军队有六十万,目前我们楚国已经知道的是三十万,那么巴蜀南郑以及秦国西面的军队呢。” 昭雎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南郑和巴蜀道路崎岖,我们楚国要想获得这两个地方的情报,实在太过困难,再加上秦楚交难后,秦国一直守备森严,目前这两地的消息严重滞后。” “至于秦国西线,因为要穿过整个秦国,所以哪里的消息传回,还需要几日时间。”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兵力配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闻言道:“大王,关于义渠的消息,臣这里倒是有一条消息。” “奥。”熊槐问道:“不知客卿这里有何消息?” 陈轸答道:“大王,微臣这里得到不是秦国军队的消息,而是秦国不久前派出使者前往义渠国,用重礼贿赂义渠王,请求两国重归于好。” 熊槐闻言想昭雎问道:“贤卿,如果秦国和义渠国修好,那么秦国可以从西线抽调多少军队。” 昭雎想了一下,道:“大王,秦国几年前为了报复义渠过趁五国伐秦之际出兵攻秦,和义渠国陆陆续续交战长达三年之久,前年秦国大举进攻,夺取义渠国二十五座城池,逼迫义渠向秦国称臣。” “如今义渠就算答应和秦国结盟,但是以两国的情况,都不会放心对方的,秦国要想防住义渠国,必须要有精兵五万,才能据城防守。” 熊槐道:“也就是说秦国和义渠讲和后,能从西线的十万精兵,最多抽调五万精兵。” 昭雎确认道:“大王,正是如此。” 停顿了一下后,昭雎再次道:“大王,秦国攻打齐国,并不是十年前那般,只是和我们楚国各自出兵伐齐,需要举国之兵才能伐齐争霸。” “如今齐国引起天下众怒,陷入孤立无援之中,秦国有三晋以及燕国的支援,所以没有必要举国之力伐齐。” “现在魏国已经在濮水有二十万精兵和齐国对持,赵国同样在燕赵边境驻扎了二十万精兵和齐国相持。而齐国举国之力不过七十万左右,就算倾国之兵,也不过百万之众。” “所以,秦国出兵伐齐,二十万兵力足矣,三十万大军那就万无一失,如果再从西线调兵,那么秦国的出兵方向就值得怀疑了。” 熊槐明白昭雎的意思。 如果秦国单独挑战齐国,那么最低需要四十万兵力,才能打败齐国。但是现在秦国有众多盟友,哪怕只是二十万秦军,就可以挑战齐国,三十万秦军,那就是因为是秦国对齐国有阴影,如果四十万秦军,那么秦国就是来攻打楚国的。 除了楚国,其他国家都用不着这么多军队。 熊槐向昭雎问道:“贤卿,那么秦国西线的情报,究竟什么时候会到。” 昭雎答道:“大王,最快两天,最迟五天。” “那么巴蜀和汉中呢?”熊槐继续问道。 昭雎不确定的摇头道:“大王,微臣不知。” 如今昭阳已死,前大司马景鲤离开楚国去魏国求亲,昭雎暂代大司马一职,接手楚国军务时间太短,能做到这些就已经不错了。 熊槐见状,没有太过苛刻,只好道:“算了,巴蜀南郑道路崎岖,贤卿尽力吧。” 谈完秦韩两国的动静,熊槐问陈轸道:“贤卿,如今魏国那边如何了,可有新的情况传回来。” 陈轸答道:“大王,最新的消息传回,令尹到底魏国后,秦国也派出使者到底魏国,一同向魏王求亲。” “但是魏王没有答应秦国的无礼要求,以已经和我们楚国有言在先为由,拒绝了秦国。” “如今楚魏两国联姻,已经进行到第二步合婚,只等挑选一个吉日,向祖先祷告进行占卜了。” 熊槐顿时感到头大,不满道:“占卜一事为何还要挑选一个吉日,难道今天不可以进行吗?” 陈轸看了屈原一眼,道:“大王,宗族一事由三闾大夫负责,微臣不知。” 屈原见楚王不满的看过来,急忙道:“大王,按照我们楚国的习俗,占卜一事自然随时可以开始。” “但是,令尹将魏公主的信息送回的时候,还传回魏王的要求,要我们楚国一定要挑选一个吉日进行,否则会被魏王认为我们楚国对魏国无礼。” 熊槐一听就知道这是魏国的首鼠两端,在故意拖延时间,唯恐因为拒绝秦国求亲一事惹怒秦国,导致秦国不出兵或者和秦国交恶。 虽然魏国对占卜的事情比其他各国要重视一些,虽然魏国是儒家主导的国家,但是魏国也是会变通的。 要知道昔日魏惠王送魏美人来楚国的时候,那可是啥也没说,直接送来了。 虽然如此,但是魏王拒绝秦国的求亲,那就是魏王向楚国示好,这种小要求楚国只好认了。 熊槐无奈道:“既然魏王有言在先,那就这样吧。那么现在赵国如何,有没有答应我们楚国的善意。” 陈轸回答道:“据犀首传回的消息,赵王接受了我们楚国的礼物,并派出使者出使楚国,送来了回礼。但是,赵国对于和我们楚国交好一事,并没有同意。” 熊槐暗叹一声,虽然计划的很好,但是世界并不是围着楚国转,赵国还是打算和秦国结盟。 各国的消息询问完毕后,熊槐突然想起了越国,这个牛皮糖一般,一直骚扰楚国后方的国家。 如今齐国灭燕一事,天下各国全都参与进来了,但是越国还是没有反应,好像超然物外一般。 昭阳派遣昭滑入越也有一段时间了,同样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越国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是继续攻打楚国,还是转头围攻齐国? 难道越国就真的以为不主动参与进去,就可以万事大吉么! 此时越国,因为魏国使者和齐国使者到来,已经闹成一团糟,对于究竟是伐齐还是继续攻楚分成两派,各有说法,互不相让。 而秦国出兵齐国的消息以及秦国和楚国联姻的消息传到越国,昭滑先是一喜,然后大喜,立即前往越国王宫求见越王。 昭滑到越宫后,向越王行礼道:“臣拜见越王。” “免礼。”越王在昭滑起身后,问道:“先生这次来见寡人,是再次劝说寡人出兵伐齐的吗?” 昭滑摇头道:“回大王,臣此次来见大王并不是来劝说大王伐齐的。” 越王一惊,疑惑道:“既然不是来劝说寡人的,那先生来见寡人有何指教吗?” 昭滑道:“大王,臣来越国已经快两个多月了,但是越国上下对伐齐攻楚一事始终不能下定决心,臣愚钝,不知道如何劝说大王与魏国结盟,共同出兵讨伐齐国。” “故而臣诚惶诚恐,觉得有负魏王所托,今天特意来向大王辞行,打算回到魏国,向魏王请罪。”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昭滑说越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越王一愣,如今越国还没有做出决定,昭滑就打算回魏国,于是不解问道:“先生要回魏国?” 昭滑肯定道:“大王,正是如此。” 越王沉默良久,终究不能决定,究竟是伐齐还是攻楚,于是叹气道:“先生乃是天下国士,今后不能再听到先生的教诲,实在是寡人之憾,但是先生欲要回到魏国,寡人也不好阻拦,只能重礼送先生归国。” 昭滑向越王行了一礼,谢道:“多谢大王,臣感激不尽。承蒙大王盛情款待,臣无以为报,只能再向大王进一言。” 越王好奇问道:“先生请说,寡人洗耳恭听。” 昭滑道:“大王,臣听说秦国已经和楚国联姻结盟,打算共同出兵齐国。那么现在,天下强国,秦楚三晋和燕国,六个国家已经结为一体共同伐齐。” “天下大战一触即发,届时诸国围攻齐国,不知大王以为诸国大败齐国之后,会不会无视齐国边上孤立的越国,直接收兵回国呢?” 看到越王脸色大变,昭滑接着道: “所以,为大王计,越国需要早做决定,要么伐齐,要么和齐国结盟对抗诸国。否则,臣担心再过一段时间,以秦楚为首的诸国联盟,会代替大王做决定。” “外臣言尽于此,请大王决之。” 越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旦秦楚两国来决定越国是不是齐国的盟友和帮凶,越王就是用脚想,也能想出结果。 越国昔日收取赵国的贿赂而出兵伐楚,和楚国交恶这么多年,楚国想收拾越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此还扩建广陵城,这既是楚国防守越国的阵地,也是楚国攻打越国的基地,楚国一直在广陵城留有重兵。 而秦国和越国的关系,这是不刻意去想,就会相互遗忘的两个国家。简而言之,那就是哪怕对方灭亡了,也和自己没关系。 况且秦楚结为婚姻,天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龌龊的黑暗交易。 针对齐国是肯定的,但是有没有针对越国? 这个风险,越王只是想想都觉得心中发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越王向昭滑拜谢道:“若无先生提醒,寡人不智竟以至于此,请先生教寡人。” 昭滑微微一笑,对越王道:“大王英明果敢,越国群臣贤能多智,何须愚笨如我来向大王进言呢!” 越王再次拜谢道:“先生不要取笑寡人,依寡人之见,我越国群臣没有能比得上先生的,请先生不吝赐教,寡人必听之。” 昭滑不再推辞,向越王行礼问道:“不知大王打算伐齐还是与齐国结盟?” 越王闻言正色道:“齐王残暴,我越国怎会与齐国同流合污,寡人决定驱逐齐国使者,出兵伐齐。” 昭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越王见状一惊,急忙问道:“先生,难道寡人的决定有问题吗?” 昭滑再次摇头道:“大王所言极是,如此一来越国必然高枕无忧。” 越王不解问道:“那么先生何故摇头。” 昭滑解释道:“大王,如今秦楚两国已经成为伐齐联盟的首领,越国如今加入联盟出兵伐齐,即便是有魏国的支持,恐怕也会屈居秦楚两国之下。楚国是昔日的霸主国,越国也是霸主国的遗业,现在大王和诸国结盟,却屈居楚于国之下,臣以为这是大王的不幸。” “而秦国不过是西方的野蛮国家,如果越国还要屈居于秦国之后,臣以为这是对越国莫大的羞辱,臣深为大王耻之。” 越王被昭滑说得涨红了脸,狠狠的吸了两口气,问道:“先生之言,深得寡人之心,寡人羞之。但如今秦楚抢在越国之前宣布出兵伐齐,被诸侯选为盟主。况且秦楚已经结为婚姻,越国虽强,但是还不是秦楚两国的对手。” “敢问先生,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昭滑趁机进言道:“大王,臣有一计,不仅能让越国压过秦楚两国,还能让天下诸侯对大王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奉大王为盟主。” 越王惊喜道:“请先生赐教。” 昭滑道:“大王,如今天下诸国之所以伐齐,不过是因为齐国吞并了燕国,是为了延续燕国的祭祀。若是大王打出旗号,在救援燕国的名义上,再进一步,号召天下诸侯驱赶田氏,恢复齐国吕氏的祭祀,那么不但诸侯会以为大王仁义,恐怕连齐国那些苦田氏久矣的百姓,也会箪食壶浆迎接大王。” 越王一怔,心动了片刻,讪讪笑道:“先生虽然言之有理,但是齐国是一个大国。” 昭滑一脸好奇之色道:“难道大王认为越国比不上齐国吗?” 越王闻言一本正经道:“齐国虽大,越国同样是霸主的遗业,寡人何惧之有。” 昭滑奉承道:“大王所言正是,越国本来就不怕齐国,而且天下攻齐之战,诸侯必胜无疑。难道大王以为大家都只是为了燕国而伐齐吗?” 越王如梦方醒,道:“先生的意思是。” 昭滑道:“大王,诸侯表面是为了救援燕国,但是实际上同时也是眼馋齐国的财富和领地,齐国一旦战败,必然要贿赂诸侯以求和平。” “而与齐国相交的国家有赵魏燕楚越等国,难道大王打败齐国后,不要齐国向越国做出补偿吗?” 越王闻言大义凛然道:“战端一起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寡人怎么会趁机要挟齐国呢?但是如果我越国将士出力帮助齐国吕氏复国,吕氏肯定会犒劳我越国将士的,应该不会让寡人的将士空手而归。” 昭滑听到越王直接说齐国吕氏,就知道越王动心,嘴角微微一抽,赞道:“大王仁义,但是其他国家肯定不会如大王一般,而是会趁机攻取齐国的城池,要挟齐国奉上重礼求和,如此一来,齐国失地破财,必然遭到削弱,如果大王负立吕氏,那么弱小的吕齐必然会以越国马首是瞻。” “越国本来就是大国,如果再有齐国的帮助,加上大王号令诸侯恢复齐燕两国祭祀的声望,就算不能重复齐桓公的霸业,也能恢复先王勾践的霸业吧。” 越王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秦使再至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数日后。 就在熊槐等待秦国西线动静的消息时,陈轸昭雎一同求见。 “大王,大喜,从越国传来的消息,两日前越国将集结在我们楚国边境的大军撤回。”昭雎喜道。 熊槐惊喜问道:“果然如此?” 熊槐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昭滑入越这么长时间,越国终于有动静了。 昭雎点点头,继续道:“大王,不仅如此,越国已经派出使者带着重礼前来我们楚国,称要和我们楚国讲和。” 熊槐大喜过望道:“这是一个好消息,我们楚国和越国交恶十余年,现在终于能歇一口气,实在是太好了。” 熊槐将这个消息消化后,向陈轸问道:“不知贤卿所来何事?” 陈轸拿出一个盒子,向楚王行礼道:“大王,微臣负责外交事宜,刚刚收到一个秘盒,臣不敢擅专,特来向大王禀报。” “秘盒?”熊槐一怔,向李秋使了一个眼色。 李秋会意,从陈轸手中接过盒子,打开后拿出一块帛书,检查无误后,将帛书交给楚王。 熊槐快速的在帛书上扫了一眼,随即露出狂喜之色。 “哈哈哈,越国其无忧矣。” 昭雎见状和陈轸对视一眼,问道:“大王,不知越国发生何事?” 熊槐将帛书收起,对昭雎和陈轸笑道:“不久前齐国派出使者携带重礼去贿赂越国,结果数日前,越王将齐国使者烹于越宫之外,以示和齐国绝交之意,并且答应了魏国使者的联盟要求,决定和各国结盟伐齐。” 昭雎和陈轸闻言面面相觑。 难怪越国使者还没有到郢都,越军就首先撤退了。 越王好大的魄力啊! 熊槐接着继续道:“不仅如此,越国还将齐国送给越国的重礼,全部转送我们楚国,请求与我们楚国讲和。” 陈轸哑然道:“这么说现在越国使者所带的礼物,全都是齐国的东西!” 昭雎一愣道:“也不知道齐王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气出病来?君辱臣死,现在就算齐王能忍,恐怕齐国的那些大臣也不能忍,看来越国短时间内无法和齐国讲和了。” 熊槐想起越国被昭滑说动,要打出恢复吕齐的旗号,不由哈哈一笑,心花怒放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对于齐王来说,还有更加不能忍的。” 昭雎问道:“大王,难道越国还有更加过分的举动吗?” 熊槐笑道:“越国为了争夺联盟盟主的地位,打算在齐国恢复吕氏的地位。” 昭雎和陈轸顿时无语,愣了一愣才道:“恐怕现在连齐王也不能忍了吧。” 熊槐闻言再次笑出声来。 昭雎陈轸见楚王大乐,一同向楚王行礼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越国。” 熊槐平复心情后,向二人询问道:“依两位贤卿看,我们如何对待越国使者?” 昭雎答道:“大王,既然越国想要和我们楚国讲和,那么就同意越国的请求好了。” 熊槐答应道:“可以。” 昭雎接着道:“大王,越王贪婪,如果我们收下越国礼物,恐怕越王心中会有怨言。为了能让越国开开心心的和齐国大战,我们楚国还需要准备一份回礼才是。” 熊槐点了点头。 陈轸补充道:“大王,我们楚国不仅要回一份重礼给越国,而且还要劝说越国和楚国结盟。越王如此仁义,依臣之见越王做联盟盟主,要比秦王更有资格做盟军盟主” “这有三点好处,其一,越国已经同意和魏国结盟,如果我们楚国和越国结盟,那么一越国为纽带,楚魏关系必然更进一步。其二,楚越结盟后,越国会对楚国放心不少,如此一来,越国攻打齐国会更加放心。其三,可以趁机对秦国再加一把火” 熊槐闻言会意。 越国的好消息传来后,接着第二天,楚国派去秦国西线的探子终于传回消息,秦国并未从西线调兵,秦国虽然向义渠表示修好,但依然对义渠严阵以待。 熊槐得到消息再度放松了不少,向前来报告消息的昭雎问道:“贤卿,如今函谷关的秦军有多少了?” 昭雎答道:“大王,如今得到的消息,函谷关的秦军已经聚集了三十万大军,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秦国已经停止向函谷关继续增兵了。” 熊槐笑道:“三十万大军,看来秦国决定全力以赴了。” 说到这里,熊槐疑惑道:“那么秦国打算什么时候正是出兵伐齐?如今秦国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韩国的军队也已经整装待发,那么秦国还在等待什么?总不可能三十万大军呆在函谷关空耗军粮吧?” 昭雎想了想道:“大王,依臣之见,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秦国打算等待军粮的收获,想要获取足够的军粮以后,才会出征齐国。其二,恐怕现在秦国还在忧虑我们楚国吧。” 这时,李秋前来禀报道:“大王,秦国有使者到访,求见大王。” “秦国使者!”熊槐一怔,问道:“秦国使者可曾言明,这次是为何而来?” 李秋答道:“大王,据秦国使者而言,此次来访楚国,是为了和楚国商议,接送秦国公主一事。” 熊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秦王真的打算送女儿来楚国了。 昭雎猜测道:“大王,恐怕秦国公主到达楚国之日,就是秦国出兵之时。” 熊槐赞同道:“看来秦国还是不相信我们楚国啊。” 第二天,楚国大殿中。 “外臣冯章拜见楚王。”冯章再次来到楚国。 “免礼。”熊槐笑道。 冯章直起身体后,对楚王道:“大王,敝国国君已经为公主准备好送婚的队伍,婢女侍从一共千余人,并派五百精兵护卫。” “敝国担心秦兵进入楚国境内,会引起楚国的误会,所以特意派微臣前来向大王说明,并请大王派出一队精兵,在秦楚交接处迎接敝国公主的车队。” 熊槐不由自主笑道:“秦王有心了,寡人即刻派一位迎亲使,带领精兵一千,与使者一同在秦楚边境相候公主到来。” “大王英明。”冯章赞了一句,接着道::“敝国国君还有一事相询,关于秦楚联合攻打齐国一事,不知大王有何计划,敝国愿意配合贵国的行动。” 熊槐闻言向昭雎道:“贤卿,不知柱国的军队到了什么地方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越国使者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雎行礼道:“大王,据微臣得到的最新消息,柱国所部不久前已经经过陈地,很快就会到达齐宋边界。” 熊槐而后接着问道:“那么柱国有什么计划吗?” 昭雎答道:“大王,这次攻打齐国,秦国是天下的盟主,三晋全都听从秦国的号令,我们楚国愿意配合秦国,只要秦国进攻齐国的西部,那么我们楚国柱国所部就会立即攻击齐国的南部。” 熊槐恍然大悟,对冯章道:“秦王不以寡人鄙远,愿意将亲女相嫁,寡人必然以秦王马首是瞻,愿意配合秦国攻打齐国。” 熊槐说到这,对昭雎道:“贤卿,即刻传令柱国,一旦秦国在齐国西部开始进攻,那么柱国需要听从秦国的号令,尽快将燕国从齐国的虎口下解救出来。” 昭雎应道:“微臣领命。” 熊槐得到昭雎的回答后,对冯章道:“不知使者以为如何。” 冯章不置可否,向楚王行了一礼,道:“大王英明,秦国感激不尽。” 熊槐顿了顿,向冯章问道:“寡人听说,贵国名将樗里子已经在函谷关征集了三十多万军队,不知贵国打算何时向齐国出兵?” 冯章不假思索道:“大王,我们秦国不幸,近年接连遭遇战乱,如今粮草出现问题,所以敝国决定,将在收获了今年的粮草后,即刻出兵齐国。” 熊槐微微颔首,道:“寡人翘首以待,期盼与秦国共伐齐国。” 秦国使者离去数日后,令楚国上下翘首以待的越国使者,终于一路风尘仆仆从越国赶到楚国郢都。 越国使者带着数十辆车,壮观异常,浩浩荡荡的进入郢都,在众多百姓的围观下议论中,消失在郢都的宾馆里。 第二天,越国使者陈奂正式进入大殿中,接受楚王的召见。 “外臣越国使者陈奂拜见楚王。” “免礼!” “谢大王。” 熊槐坐在主位上,问道:“楚越交战多年,越国派你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如今越国干掉了齐使,已经把齐国得罪到底,楚国面对越国的求和,已经占尽优势,该有的大国气势,还是要有的。 陈奂回答道:“回大王,我们越王听说齐王残暴不仁,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亡了燕国。如此行径,简直天人共愤,令人发指。” “遥想齐国吕氏先君齐桓公,存亡续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是何等的仁义。而田氏一族先是取代吕氏自立,而后更是断绝了太公的血祭,现在齐国再次灭亡燕国的祭祀。敝国国君知道齐王的行径后,怒火中烧,只恨越国离齐国太远,不能讨伐齐国。” 昔日齐国田氏取代吕氏后,越国听说后,本着大发一笔的心思,用恢复吕氏的旗号,曾举兵伐齐。 但是当时吊打天下的三晋瓜分了晋国,并且在齐国的支持下,向周天子求取了诸侯的地位,三晋和田氏之间有些不清不楚,都是一丘之貉。 而秦楚两国面对三晋的兵锋,处于难兄难弟阶段,对于齐国的巨变,只能爱莫能助。 所以当时越国和田齐交战多年,却始终没有获得成果。 再往后,楚国经过吴起短暂的变法强大起来,其后曾一度将领地扩大到海边,如此越国攻打齐国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越国使者的话,虽然是针对齐国的,却让楚国上下一阵恶心。 你举例齐桓公没错,说九合诸侯也可以,但是别说一匡天下啊。 一匡天下,那是齐国针对楚国的,带着诸侯的军队,直接杀到楚国的境内,质问楚国为什么没有向周天子进贡茅草,逼得楚国上贡,重新服从周天子的号召,名义上实现国家统一的事情。 而且你说越国离齐国太远,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责备楚国当年夺取越国的邗沟吗? 陈奂没有理会楚国上下的脸色,自顾自继续道:“如今田氏的举动,已经令我们越国忍无可忍了,故而特意派微臣前来与楚国讲和。” “敝国愿献上深海珍珠十二颗,宝玉十块···,希望楚国能和越国结盟,约为兄弟,一同出兵齐国,赶走残暴不仁的田氏,重新恢复太公的祭祀。” “噗。” “咳咳咳。” 熊槐虽然早就从昭滑那里知道这件事,但是听着越国使者一本正经的异想天开,还是没忍住,先是口水喷了出去,接着又被口水噎着,发出一串咳嗽声。 他是被越国豪言壮语惊住了。 赶走齐国的田氏,重新恢复吕氏,越王这也是真敢想啊。 这一件事情的难度,恐怕只比灭亡齐国低一点了,再进一步,那就是灭亡齐国了,这是楚国也不敢想的。 此时已经提前得知此事昭雎陈轸二人,此时脸色僵硬,目光中隐隐流露出的笑意,显示他们的心情并不平静。 而其他朝臣初闻这个消息,顿时有种被越国震晕的感觉。 田氏在齐国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在齐国掌权也有百多年,正式接掌齐国接近百年,再加上现在齐王,在天下是公认的贤君,面对这样的齐国,怎么逼迫齐王退位,让给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吕氏后人。 大殿中的楚国大臣,全都不知道越王的脑洞究竟大到何种程度,才会如此异想天开。 大殿中一时间只有楚王的咳嗽声传出。 熊槐察觉殿中气氛有些尴尬,立即开口道:“寡人刚才偶感风寒,有失礼之处还望使者见谅。” “刚才偶感风寒···” 虽然听起来别扭,但是楚王亲自解释。 陈奂还是拜谢道:“大王带病召见外臣,臣感激不尽。” 熊槐感叹道:“越王何其仁义呼!天下诸国只看到了眼前被齐国灭亡的燕国,而越王却能从燕国想到昔日的齐国吕氏,寡人远远不上越王啊!” 陈奂闻言急忙笑道:“我们越王虽然仁义,但是大王贤德之名,天下皆知,不敢与大王比。” “···” 你这是在说楚王不仁么? 陈奂此言一出,众多楚臣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丹阳大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用眼色制止了想要出言指责陈奂的大臣。 然后看着陈奂更加顺眼。 敌之贤者我之仇寇,越国用这样的使者出使楚国,可见越国无人的情况有多么严重。越国每出现一个这样的臣子,都算半个楚国盟友,对于敌国出现这种人才,那当然是多多益善。 当然,最关键的是,陈奂算是熊槐见到第一个普通人水准的他国大臣,大大的体会了一把智商的优越感。 熊槐笑道:“使者不必多言,如今越王仁义,我们楚国怎敢不听从越王的号令呢。” “楚越结盟之事,寡人现在就可以给使者明确答复,那就是我们楚国答应了,不仅如此,寡人自以为比不上越王仁义,愿意尊越王为盟主,听从越王的号召,出兵伐齐。” 陈奂喜道:“大王,此言当真!” 熊槐郑重的点头道:“君无戏言。” 秦国咸阳。 秦惠文王站在城墙之上,遥望东南。 “相国,如今公主的车队到哪里了?”秦惠王似乎自言自语的问道。 张仪答道:“大王,恐怕如今已经进入楚国境内了。” 秦惠文王点点头,良久,叹了口气道:“相国,你说我们秦国能打败楚国吗?” 张仪知道秦王这是心中没底,虽然自己也没有把握,但依旧鼓气道:“大王,我们秦国军队的精锐程度远远超过楚国,并且还是以多打少,以有备而攻无备,此战必胜。况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秦惠文王轻轻一叹,道:“相国所言有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传寡人之命,令右更率领大军即刻出发。” “贤卿,你也出发吧。” 魏章对着秦王一拜,道:“微臣领命。” 楚国。 “大王,微臣收到消息,秦国樗里疾带领三十万秦军已经离开函谷关,日行三十里,向韩国宜阳而去。”昭雎一得到秦国的动静,就立即进入楚宫向楚王禀报。 秦国兵出函谷关,而不是兵出武关,这对楚国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熊槐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感慨道:“秦国终于出兵了。” 昭雎接着道:“大王,秦国出兵之后,已经派出精兵封锁了进入关中的通路,依然对我们楚国戒备极深。” 熊槐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今天下战端将起,只有我们楚国有余力进攻其他国家,各国戒备楚国,自然是应有之事。” 昭雎闻言不在说话。 丹水以北楚军大营。 大将军屈匄正拿着一块丝绸,一丝不苟的擦拭一柄长剑。 这是之前秦国使者路过大营时,秦王赠送给他的礼物。 除了这把剑以外,当然还有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但是屈匄最中意的还是这把剑,通体用美金(铜)制成,内韧外坚,锋利异常,外显青绿色,剑身精雕云纹,一看就是能工巧匠细心打磨而成。 张行快步走进来,向屈匄道:“君上,刚刚接到从郢都传来的命令。” 屈匄撇了一眼张行,漫不经心笑道:“又有什么事?难道还是让我小心警惕秦国吗?” 张行弯腰双手递上一只木简,道:“君上,这次不是了,秦国公主已经进入宫中,秦楚两国已然结盟。大王传令,秦国赐爵巴王之弟的使者到来后,要求君上分兵送巴王归国。” 屈匄将剑放下,拿起木简扫了一眼,愁眉紧缩道:“如今秦国已经和我们楚国交好,出兵进攻齐国,只是可惜了啊!” 张行叹气道:“君上可是忧心巴国之事?” 屈匄点了点头,道:“大王本来命我护送巴王之弟回国,而让柱国防备秦国。却不想因令尹昭阳之死,导致情况大变。” “秦国还未出兵,柱国就被调往东方,我就被耽搁在这里了。” “现在我不担心秦国,如今我手中有近十五万兵力,其中全部都是精兵,哪怕秦国大举来攻,我也没有丝毫畏惧。如今,我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张行闻言忧心忡忡道:“君上可是担心军中的这些人。” 屈匄将木简放在案上道:“正是如此。” “本来这些人是为了获得攻取巴国的功劳,而投靠于我。现在我被防秦事宜耽搁,已经无法前往巴国,只能安排一位偏将,带着他们前去巴国。” “但是按照楚国军法,偏将正常只能带领五千军队,再多只能一万人。” “而我们收取一百多个贵族,三百多贵族子弟的礼物,这些人加起来就有五百人,加上他们所带的随从,就有四五千人。这还不算那些自己带着军队,说是响应大王号召,自主带军参战的地方封君。” “这些人原本是跟随我和柱国去攻打秦国的,结果三十多个封君,加在一起,也只是陆陆续续派来了一万出头的役夫。现在一听是要跟随本将攻取巴国,立即从封地调来精兵,少则数百人,多则千余人,加在一起就有近三万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职位不过偏将,爵位勉强和他们持平的人能指挥的。” 张行无可奈何道:“君上,我只听说这些人是来为国尽忠的,没有听说这些人是去攻取巴国的。” 屈匄摇头道:“话虽然可以这么说,但是我担心以后再次领军出征的时候,会没有人来响应我。” 张行摇头道:“君上,这些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奔着你来的。要是现在我们还是和秦国齐国大战,他们还会派出杂役,要是我们和宋鲁这种小国交战,他们也会派出精兵,所以这些人倒不必担心。” “况且他们响应大王号召,自然要以君上马首是瞻,如今连君上都不能去巴国,更何况是他们呢。” 屈匄闻言大怒道:“正是如此,如今连我自己开疆扩土的功劳都没有了,更何况他们。” 张行想了一下,出主意道:“君上,虽然他们不能去攻打巴国,但是也不能将他们的怒火烧在君上身上,需要转移目标才是。” 屈匄疑问道:“如何转移他们的怒火。” 张行指着案上的木简道:“君上你看。” 屈匄一看木简,猛地摇摇头,道:“不妥,大王英明而且待我不薄,令尹昭阳德高望重而且已经入土,这不行!” 张行闻言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君上,秦国···” 屈匄不满的瞪了张行一眼,随即传令道:“来人,传本将军令,立即招众将前来议事。”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兵贵神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很快屈匄的中军大营里,就陆陆续续来了一百多人,熙熙攘攘济济一堂。 众人全都按照位置做好后,屈匄大声宣布道:“诸位,本将军刚刚收到绝密情报,秦国那边出现异动,为了防止遭到秦国的偷袭,从明天开始,全军进入战争警戒状态,若无本将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军法处置。” 屈匄此言一出,大营立即炸开,副将公逢丑惊道:“大将军,不会吧。秦国的樗里疾已经带着三十万秦军进攻齐国了,而且秦王已经将自己的亲女送给了我们大王,秦国怎么可能会来偷袭我们楚国。” 屈匄不满道:“怎么不可能,这是我楚国的将士用性命带回的情报,难道还有假?” 养陵君问道:“大将军敢问送回情报的人在哪,末将要再询问一番。” 屈匄没好气道:“死了。” 养陵君问道:“大将军,那么送巴王之弟回国一事呢?” 屈匄仔细想了一下,道:“这是秦国想要让本将军分兵的计策,为了不让秦国得逞,本将决定,只派五千人送巴王之弟归国。” 在场的人闻言全都一愣。 五千人也就是一个偏将的部队,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也就是说只会有一个人去巴国,其他人全在这里喝西北风。 邸阳君问道:“大将军,五千人是不是少了一些?” 屈匄摇头道:“秦国异动,不能再多了。” 养陵君道:“大将军,你这是中了秦国的疑兵之计了,如果派出巴国的人太少,秦国根本不可能让出巴国。” 屈匄道:“秦国一向对我楚国汉中垂涎三尺,本将奉大王之命在此守卫汉中的后路,不敢冒任何风险。” 阴君闻言怒道:“依我之见,大将军你这是眼看自己攻取巴国的功劳没有了,这是要将我等也拖在这里吧。” 屈匄怒道:“本将军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尔等即在在军中,只需听令即可。” 阴君大怒:“你···” “嗯?”屈匄身上冒出杀气瞪着阴君。 阴君见状立即缩了回去,扬言道:“我倒要看看大将军口中的秦军什么时候会到?” 邸阳君阴沉沉道:“希望大将军的消息不是假的,否则···” “报···” 邸阳君的话刚刚落下,外面遥遥传来一个声音。 听到有人来汇报,大营中的人全都向外看去。 很快一个军中斥候带着一个精疲力竭的小将跑了进来。 斥候刚刚行礼还没有说话,那个小将直接急道:“大将军不好了,秦军来袭。” “什么?” 大营中的人全都懵了。 屈匄急忙问道:“消息确认吗?” 那小将道:“回大将军,此言千真万确,末将是将军景缺的部将,昨日一只庞大的军队,从韩国而来,轻军疾进,经过我们在方城的防线,直扑大将军这里,末将奉命前来汇报。” 阴君一把揪住小将的衣服,大声质问道:“从韩国而来的军队,秦国樗里疾一日行军三十里,两天前才到宜阳,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从宜阳跑到我们楚国的方城一线,你可知道,在军中散布谣言,这可是死罪。” 小将还未说话,营外再次传来声音。 “报···” 一个斥候进来道:“禀报大将军,秦国樗里疾带领二十万秦军已经到达北方三十里外,此刻正在扎营。” “什么?”屈匄大惊。 “报···”又一个斥候进来道:“报大将军,秦国魏章带领十万秦军到达西面三十里,正在安营扎寨。” 屈匄闻言为之色变。 如果只是眼前的三十万秦军,屈匄也不会怕了秦国,十五万精兵死守大营,面对三十万秦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但是樗里疾所带的秦军有三十万,而且韩国宜阳有十万韩军,樗里疾从宜阳而来,这里面的问题已经不言而喻了。 屈匄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同样也能想到。 “大将军退兵吧。”养陵君脸色苍白建议道。 “是啊,大将军,退兵吧。”其他人赞同道。 屈匄闭上眼睛稍稍定了定神,而后睁开眼睛道:“传我将令,立即派出斥候查探韩国的军队到了何处。” “若。” 斥候离去后,屈匄接着道:“来人,即派使者前往将军昭鼠所部,请他警惕秦国偷袭汉中,还有向他求援速派援军前来。另刻派出使者向大王求援,就说本将奉命防备秦国,如今秦国来袭,本将不敢擅退,只有以死回报大王。” “什么?”众人惶恐。 阴君向前数步,走到屈匄身边道:“大将军不可如此鲁莽,秦军初来,立足不稳,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邸阳君赞同道:“大将军,阴君所言极是秦军势大,理应暂避锋芒。” 屈匄向众人问道:“你们都以为我们应该撤退吗” 阴君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若是想跑,在场的这些人肯定都能跑赢秦军,至于手下的那些人,那就难说了。 屈匄见众人不说话,接着问道:“难道你们现在还在认为刚刚本将军是哄骗你们吗?”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屈匄见他们不说话,突然哈哈笑道:“尔等不知,柱国和本将早就知道秦国回来偷袭,故而及早修筑了防御工事。如今秦军来袭,这是中我们楚国的计了。” “什么?”大家都被屈匄说懵了。 养陵君惊疑问道:“大将军,不知秦国中什么计了?” 屈匄答道:“引蛇出洞之计。” “引蛇出洞?” 邸阳君惊喜道:“大将军,难道柱国离开这里前往齐国,也是计策的一部分。” 屈匄急忙点头:“不错,秦国的领地易守难攻,去年我们和秦国交战许久,却没有丝毫收获,为此才想出这个引诱秦军来袭的计划,目的就是将秦军从关中引出来,然后在此处和秦国决一死战。” 养陵君大喜过望道:“难道柱国的二十万大军还在附近隐藏,并没有前往东方!” 屈匄冷哼一声道:“无知,既然要引诱秦国,怎可作假,自然要是真的,二十万大军,岂是随随便便就能隐藏的。” 养陵君一听景翠真的去了东方,顿时脸色再次变白,呐呐问道:“那么仅凭我们十五万军队,如何抵挡秦军的进攻。” 屈匄笑道:“谁说我们有十五万大军了,本将军所带领的军队,一直都是十万,哪来的十五万!” “···”众人哑然。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一将功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些多出来的这些军队,都是屈匄在前往巴国时,陆续加入军中的,在这之前,屈匄所部一直是十万精兵和一万劳役来着。 屈匄顿了顿,等大家消化了这个消息后,笑道:“诸位不要忘了,将军昭鼠驻扎在汉中的十万精兵,也是我楚国的精锐。” 阴君道:“可是将军昭鼠所部还在汉中。” 屈匄点头道:“所以只要我们能依靠有利地形,挡住秦军的攻击十五天,那么将军昭鼠的援军就会到达,只要挡住秦军二十天,郢都的援军也会到达,只要抵挡一月,那么柱国就会包围秦军,到时必能一战而打败秦国,就算不能夺取武关,也能将于中拿下。” “还是你们认为凭借这座坚城外加十五万大军,连秦军十五天都挡不住吗?” 屈匄侃侃而谈指点江山迅速将众人稳住,然后安排众人防守事宜。 众将离去后,张行见屈匄愁眉苦脸,不由低声问道:“大将军,难道刚刚的话···” 屈匄瞥了张行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将军这···” 屈匄摇头道:“如果不哄骗他们,让他们出力效死,难道还做他们的替死鬼不成。” “秦韩联军至少五十万,我们若是撤退,只有向东和向南两条路。若是向南,失去了这里的有利位置以及防御大营,恐怕只能撤到汉水以南,才能凭借汉水抵挡秦军的进攻。但是十五万大军,如何渡过丹水,三十万秦军已在眼前,肯定不会让我们安心渡水的。” “而若是向东,昭鼠所在汉中的后方,必然门户大开而被秦军攻击,如此一来汉中必然不归楚国所有,昭鼠必会被秦国俘虏。” “不战而退,损兵折将,就是大王不杀我,恐怕事后我也得被逼死。而失去汉中,让昭鼠遭难,恐怕不需要大王惩罚,我大概也只能提前自杀向大王谢罪了。” “唉!要是我们屈式先出了一个屈原,接着再出现一个屈匄,那屈式就完了。” 顿了顿,屈匄精神一振道:“但要是我们能守住此地,等待援军的到来,只要秦国败退,那么就是我立下了大功。就算不能和令尹昭阳相比,也可以和柱国并驾齐驱了。” 张行提醒道:“君上,要是我们被秦军包围,一旦援军未能及时到达,我们恐怕会全军覆没。” 屈匄点头道:“离我们最近的就是汉中的昭鼠,要是昭鼠的援军迟迟不到,那么我们的军心就有崩溃的风险,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秦军大营。 “将军,楚军得知我们到来后,加强了营地的戒备,好像并没有撤退的迹象。”赢华向樗里疾禀报道。 樗里疾笑道:“居然没有被我们吓退,看来屈匄打算死守大营。但是我们秦军已经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死守就能守住吗?” “通知下去,严密监视屈匄的动静,防止他来偷营。给魏章传令,派人打造攻城器械,明日一早,赶到楚军大营,与我合兵一处,强攻屈匄。” “诺。” 第二天一大早。 屈匄召集军中高级将领,早早的在营中等候秦军的进攻。 “报,大将军,秦军已到,樗里疾和魏章的军队已经合流,到达大营北面。” “传令各军,做好战争准备,诸位随本将去右军军营一观。” 屈匄所部接近十五万兵力,分为前后左右中五部,前军三万,对着秦国武关。左右两军各两万,分别位于大营的南北面,中军为屈匄本部,共五万大军居中策应。 因为之前时间充足的缘故,景翠和屈匄所修建的军营,并不是简易的木棚军营,而是一座坚固的城营。 外侧是鹿砦,鹿砦之后是一条壕沟,壕沟之内是城墙,城墙高度接近两米,并且修筑了楼台。 屈匄带着逢侯丑等人来到右军军营边缘,登上城墙上的一个瞭望台,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二十多万秦军散布在远方,远远望去全是秦军。 见周围的人有些紧张。 屈匄大声笑道:“秦军轻兵急进,几乎没有大型器械,本将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攻破我的大营,此战本将军更加有把握了。” 逢侯丑闻言一顿,跟着笑道:“大将军,正是如此,之前我还担心秦军人多势众,现在看来是高估的秦军,此战我们楚军必胜。” 其他人闻言立即大喊道:“必胜!必胜!” 楚军之中此起彼伏的必胜声传到秦军这里。 魏章担忧道:“将军,楚军的士气恢复了。” 樗里疾淡淡的道:“无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战就是攻城,没有计策,乃是一场血战,楚军坚持不了多久的。” 很快,外面的秦军就开始动了。 第一批五千秦军,在将领的指挥下,慢慢地靠近,秦军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却没有丝毫迟顿,有种如山岳一般的气势。 秦军到了近前,展现出极为丰富的经验,以十人为单位,六人举盾在前形成盾墙,四人在后躲在盾牌下清理路障。 逢侯丑看到秦军有条不紊的动作,问道“将军,是否下令攻击?”。 屈匄点头道:“下令吧。” 楚军得到命令后,射出手中的箭矢,射向秦军,但是绝大多数的箭矢或落在空出,或被盾牌阻挡,极少形成杀伤力。 楚军对于这种结果并不意外,第一轮乃是试探。 对于攻城方的盾牌,目前各国最主要的应对方式,就是威力较大床弩,可用来破盾。 因为早期床弩的准头问题,各国都是采用齐射方式,用数量来提升质量,至于效果··· 一个时辰后,路障被清理一小半,秦军出动第二只队伍,继续对楚军大营展开攻击,但是,里楚军城墙越近,所遭到的攻击就越强,秦军伤亡逐步上升。 第一天过去,秦军付出数千伤亡的代价,将楚军的大营外的路障前行清理完毕。 第二天,魏章亲自督战,指挥秦军用简易的攻城器械攻城。 秦军一个接个,一支军队接着一支军队,用最简单直接粗暴的蚁附方式爬上城墙,和楚军展开最血腥的厮杀,完全是用人命换人命打法,和楚军拼起消耗。 太阳落山,双方休战,屈匄向统计战果的逢侯丑问道:“怎么样,今天我们的伤亡如何。”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大梦初醒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逢侯丑一脸沉重道:“大将军,情况很不好,在秦军没有大型攻城武器的情况下,在秦军源源不断的强攻下,我们今天就付出了三千多伤亡,其中战死近千人,重伤千余人,轻伤不到千人,秦军攻势很猛。” 屈匄再问道:“那么秦军呢?” 逢侯丑答道:“粗略估计,恐怕伤亡过万。” 屈匄点点头,道:“知道了,再派人向大王求援。” 逢侯丑一怔道:“大将军,今天已经向大王求援三次了。” 屈匄道:“探子回报,剩下的那十万秦军以及八万韩军今天已经到了。此外,有一只秦军带着大量的战略物资,其中包括不少攻城器械,出现在于中之外,后天就回到达战场。而且,在数十里外打造攻城器械的秦军工匠,已经准备了不少攻城武器了。” 逢侯丑闻言大吸一口冷气,而后叹气道:“是,末将明白了。” 一天后,深夜,楚宫。 李秋在一间房间外喊道:“大王···大王···” 正在沉睡中的熊槐,被李秋唤醒。 熊槐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不满的问道:“何事打扰寡人?” 李秋解释道:“大王,工尹急报,有紧急军情,请大王召见。” “紧急军情?”熊槐一听这消息,睡意立即消散,瞬间清醒过来,将自己身上的粉嫩玉臂拿开,穿了一件单衣走出房间,问道:“什么军情?” 李秋深深的弯下腰,低着头道:“工尹说:大将军遭到秦军偷袭。” “什么?”熊槐脸色一变,立即再次确认道:“当真?” 李秋还没有回答,熊槐已经在自己腰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好痛!这不是在做梦。”熊槐脸色再变。 “大王,工尹就在宫外,等候大王召见。”李秋答道。 “让工尹立即来见我,另外,传令,让众卿立即前来楚宫议事。”熊槐一边说着,一边向房间走去。 李秋应道:“唯。” 回到房间中,秦美人已经醒来,见楚王自己动手拿衣服穿,顾不得羞涩,立即下床要为楚王更衣。 熊槐见秦美人过来为自己穿衣,一伸手将秦美人推开,怒道:“滚!” 秦美人猛然被楚王一推,跌倒在地,苍白的脸露出无辜不解之色,看着楚王喃喃问道:“大王?” 熊槐没有解释,在随后进来的侍女的帮助下,穿上衣服,一言不发离去。 “大王,不知秦美人···”李秋问道。 熊槐停顿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魏美人和齐美人,于是深吸三口气,叹道:“两国相争,女子何辜,错错错错,莫莫莫莫,保留美人之位,待遇依旧,就这样吧。” 大殿之中。 昭雎到来时,熊槐已经坐在大殿之上了。 “拜见大王。”昭雎行礼道。 熊槐点头道:“不必多礼,大将军他们怎么样了?” 昭雎急忙道:“大王,据大将军来报,秦军樗里疾所部三十万秦军以及魏章所部十万秦军,已经到了大将军军营三十里外,此时,大战肯定已经爆发了。” “大将军所部只有···只有十五万军队,而秦韩联军保守估计,将会在五十万左右,就算有防御设施,恐怕也会凶多吉少。” 熊槐赞同道:“不错,人数相差悬殊,五十万对十···” 熊槐微微一愣,眉毛一挑,向昭雎问道:“十五万军队?” 昭雎赶紧再拜道:“大王,是的,现在大将军手里有十五万军队。” 熊槐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些多出来的军队,肯定是楚国那些封君的军队,除了他们,熊槐想不出这多出来的军队是哪来的。 熊槐再次想起大将军府外那热闹的一幕,怒极反笑:“好,好,好一群忠君报国的忠臣,果然是寡人之幸,楚国之幸。” 昭雎唯恐楚王这时一时冲动,找那些封君算账,进言道:“大王,当务之急是秦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也不迟。” 熊槐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此时,屈原率先走了进来,向楚王行了一礼:“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接着对昭雎道:“贤卿,如何对付秦国一事,等众卿都来了再议。” “是,大王。”昭雎应道。 很快,其他的大臣陆陆续续全都到达大殿。 见人来齐后,昭雎再次道:“诸位···” 熊槐在昭雎介绍情况时,面无表情的观察众卿的表情,当昭雎说到屈匄手中有十五万大军时。 陈轸惨白的脸直接懵了,他是外来者,对楚国的情况有了解,但是了解的还不够深入。 而屈原震惊的脸色,却微微松懈,似乎松了一口气。 屈原知道屈匄手中肯定不止十万大军,但是具体有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楚国群臣基本上都不带屈原一起玩,而屈原的触角也一直没有伸到军中,所以只有一个大致印象,而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 而其他大臣全都是一幅见怪不怪我很了解的表情,让熊槐有种犹如吃了一只巨大的苍蝇一般,虽然好像好像能饱,但是非同一般的恶心。 昭雎说完,陈轸立即拜倒:“大王,臣死罪!” 计划是陈轸和公孙衍提出的,现在秦国偷袭楚国,身为计划的提出者,自然要为楚王承担责任。 熊槐还没有说话,上官大夫立即道:“大王,客卿陈轸误国殃民,微臣以为他是秦国派来的奸细,理当处死,以儆效尤。” 上官大夫身为贵族的急先锋,一旦牵扯到大是大非,就会对人不对事。 最近陈轸越来越受楚王信任看重,已经引起楚国大臣的警惕。 而且举荐陈轸的前令尹昭阳已经死了。 数个大臣齐道:“大王,上大夫所言有理···” “啪,哗啦。” 一声大响,熊槐将案上的一卷书简,狠狠的砸在地上,大怒道:“现在我们楚国所面临的是秦国的偷袭,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应对秦国,寡人让你们过来,不是叫你们内讧的。” 熊槐抽出宝剑,对着桌案砍下一角道:“再有此议者,如同此案,斩!” 上官大夫等人闻言,立即脸色惨白请罪道:“臣等死罪。” 见他们长拜不起,熊槐叹气道:“行了,都起来吧。”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秦齐之重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接着,熊槐转头对陈轸道:“客卿何罪之有,原本客卿和犀首的计划,有预料到过秦军偷袭楚国的可能。不仅是贤卿你们,连寡人也没有想到秦国如此疯狂。” “贤卿,你和犀首是计划的提出者,依你之见,我们楚国应该如何应对。” 陈轸见楚王点名,愣了半响,最后向楚王拜道:“大王,臣不敢说。” 熊槐见陈轸半响憋出这么一句话,不由一怔,道:“卿经管直说,最后下决定的只是寡人,胜负成败,寡人自会考虑,与贤卿无关。” 陈轸闻言心中十分感激,却没有起身,依旧一言不发。 昭雎见此,出言道:“大王,面对秦国的偷袭,我们楚国只有两条路,其中一条目前没有风险,但是却有极大的隐患,另一条却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失败,那么我们楚国却要被削弱,但如果成功,那么大王和楚国就会立即成就霸业。” “客卿的计策,那就是第二条,一旦失败,我们楚国所冒的风险,不是一个臣子能承担。” 熊槐知道陈轸的顾虑后,开口道:“你们也太小看寡人了,寡人是那种事成则据功己有,事败则推卸责任的人吗。” 群臣闻言立即有意无意的看向屈原,这就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难怪陈轸不敢说,要是他提议结果再次失败,没有屈原屈氏公族的身份,肯定得跪。 屈原此时神游物外,一幅什么也没有听到的表情,如果可以,屈原此时恨不得立即从楚王面前消失。 群臣的小动作立即被熊槐察觉。 卧槽,又要背锅了。 熊槐一见屈原,哪能不知道群臣在想什么,分明就是不信自己。 但是当场打脸怎么了,熊槐一点也不尴尬,一幅我是楚王我脸厚的表情道:“群臣但凡有建议,只管提出,寡人与众卿誓,一旦失败,寡人一力承担。” 陈轸闻言再拜,起身道:“大王,之前我们楚国的计划核心就是逼迫通过与魏国结盟的方式,分裂联盟,逼迫秦国伐齐,然后拉拢齐赵与秦国争霸。” “如今因为秦国的偷袭,计划的关键一环已经失败。但是计划的核心却没有失败,反而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如今天下的大势是依然还是攻打齐国,而秦国先是与我们楚国联姻结盟,接着偷袭楚国,如此背信弃义的行为,实在是罕见,必然会让和齐国正在对持的赵魏两国心寒,如此一来我们楚国拉拢赵魏两国就更加容易了。” 上官大夫闻言冷笑反驳道:“客卿此言大谬,赵魏两个虽然对秦国失望,难道就会投入我们楚国的麾下吗。” 接着,上官大夫向楚王行礼道:“大王,现在赵魏两国最关心的问题是齐国,只要谁攻打齐国,那么他们两国就会投靠谁。我们楚国要想拉拢赵魏,除非我们攻打齐国。” 陈轸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只要我们柱国所部立即出兵攻打齐国,就可以拉拢赵魏两国。打败齐国后,收赵魏之兵,举兵西向,秦国不战自败。” 此言一出,一些没有想明白陈轸计划的人,顿时大吸一口冷气。 熊槐同样也是如此。 现在还在商议救援大将军屈匄应对秦国的事,陈轸就建议出兵攻打齐国,同时和秦齐交战。 这不是陈轸疯了,就是自己要疯了。 屈原问道:“如果我们楚国攻打齐国,那么大将军怎么办,大将军一旦战败,那么汉中的昭鼠就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如此一来,损兵失地,楚国必然大为削弱,而且秦国得到汉中,我们楚国面对秦国,将会陷入根据不利的地位。” 陈轸道:“大将军所部自然也要救,大将军所部有十五万兵力,武器粮草充足,而且有坚固的军营可以依靠,如果死守大营,可以坚持一月以上。” “将军昭鼠有十万大军在汉中,若是只要防守汉中,那么只需要三万精兵,就足以防御秦国南郑方向的攻击。” “如果我们再从郢都派出援军,加上丹水汉水地区的地方兵,连同大将军的大军,那么就有三十万兵力,进取虽然不足,但是若是进行防守战与秦国相持,却不是不可能。” 屈原闻言反对道:“大王,这样太过凶险,且不说大将军目前危若累卵,等援军到达之时,必然已经损失惨重。就算大将军兵力无损,三十万兵力对阵秦韩联军五十万,这也是一件凶险的事情。” 上官大夫咽了咽口水,甩了甩脑袋,难得没有反对屈原,赞同道:“大王,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 熊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向陈轸问道:“贤卿,还有其他的策略吗?” 陈轸道:“大王,我们楚国的第一条路,那就是立即调柱国景翠所部前往救援大将军,我们楚国重新与秦国大战,但是秦韩联军有五十万之众,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分出胜负,必然陷入旷日持久之中。” “而失去秦楚两国的军队,仅凭赵魏两国加上越国和楚国在东方的军队,如果齐国进行防守战,恐怕短时内难以战胜齐国。时间一长,各国精疲力尽,那么伐齐一事只能不了了之。” “届时齐国彻底吞并燕国,东面是大海,南面与楚国隔淮相持,北面有燕国的长城,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如此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齐国,就会横压诸国,这就是一个极大的长远隐患。” 熊槐闻言一怔,一个选择是现在冒风险,另一个选择是将来很坑,怎么选都有问题。 上官大夫满脑不可思议道:“齐国的强大对秦国有什么好处,为何秦国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偷袭楚国。” 昭雎叹气道:“齐国的强大,对秦国来说,危害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显露。之前我们楚国与三晋向齐国施压的时候,秦国就在后面看热闹,齐国对秦国来说有些远了。” 齐国和秦国之间还隔着三晋,除非齐国彻底打下三晋,否则对秦国来说,齐国还是没有威胁的。 熊槐默然无语,景翠的军队不支援屈匄,那么对于楚国来说,西线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景翠西归,那么齐国就无人压制。 而和秦国大战,那么对楚国来说,只会损兵折将最后两败俱伤,而没有收益。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亲自救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若是两线开战,一旦一个方向战败,那么就会被削弱,但是倘若赢了,那么就是直接称霸天下。 熊槐沉默许久问道:“如果要打败秦国或者抵挡秦国的进攻,我们楚国需要多少兵力。” 昭雎答道:“大王,秦国军队乃是虎狼之师,樗里疾亦是当世名将,近五十万秦韩联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被打败。” “若要打败秦国,就要削弱秦国,削弱秦国目前有三种途径,其一破坏秦韩联盟,其二联络义渠骚扰秦国后方,其三,巴蜀新附,蜀王尚在,可以策反蜀王,联络巴人。” “秦韩反目,那么在前线的韩军,即可从敌军变为友军,一加一减,即可平添二十万大军。” “义渠国那边,我们楚国不能抱有希望,秦军对义渠防备森严,只能骚扰,不能产生多大的威胁。但是一旦进入相持阶段,那么义渠的骚扰行为,会极大的消耗秦军的粮草,加快秦国的衰败。” “如果巴蜀复国,那么秦国对我楚国西线的威胁,将会削弱一大半。而且,蜀国地复国,同时可以威胁秦国南郑。” “如果这三条全部做到了,那么秦国将不战自败。如果实现其中除韩国以外的两条,那么我们楚国需要至少四十万兵力,才能拖到秦国力尽退兵。如果韩国背叛秦国,那么需要精兵四十万,就能击退秦国。” “如果三条全都没有实现,那么至少需要精兵四十万,才能保住楚国在防守战中不落下风。如果只有三十万兵力,那么只能据险而守,勉力维持不败之局。” 熊槐道:“这三条措施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实现,如此说来,我们和秦国的一战,短时间内根本不可结束。” 昭雎道:“大王,正是如此。” “那么我们现在能调去支援大将军的兵力,还有多少?”熊槐问道。 昭雎仔细思索了一下道:“大王,汉中昭鼠所部,如果只考虑防守,可以调出七万精兵。郢都目前还有精兵五万,三天之内就能征召数万兵力,鄢地邓地等地,一个月之内,也能征召数万兵力。而汉水江水流域的封君哪里,如今国难当头,应该也可以征召一到两万的军队。” 昭雎在封君哪里略有迟疑,熊槐能听明白,如果只是普通的征召,封君们能出两万兵力那就到顶了,至于其中的精兵数量,简直难以想象。 熊槐眯着眼睛道:“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能立即派去支援大将军的,只有十二万精兵。” 昭雎立即反对道:“大王,郢都乃是国都,必须留有重兵,不可精兵尽出。” 熊槐微微颔首,在问道:“如果要大败齐国,那么需要多少兵力?” 昭雎停顿了一下,道:“大王,如今赵魏已经在和齐国相持,越国已经整军备战了。一旦越国正式出兵,那么齐国将会再次分兵。” “如此一来,在广陵的唐昧所部,就会释放出来,可以分出十万精兵参与围攻齐国。如果加上柱国的二十万精兵,那么打败齐宋联军,已经足够了,但是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成功。” 上官大夫突然问道:“诸位,要是越国和秦国一样,出兵偷袭楚国,那该如何是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楚国算是怕了。 陈轸道:“越国倒是不必担心,越国可是烹了齐国使者,已经宣布要重立吕氏后人了,这种行径,已经不比偷袭齐国恶劣了。” 现在群臣都不知道的是,楚国的昭滑已经混到越王身边,对于越国,熊槐比其他人放心。 但是也不排除越王疯狂的可能性。 熊槐阴沉沉道:“要是越国敢偷袭我们楚国,那么寡人就和齐国结盟,和齐国分了越国。齐国强大,秦国都不怕,难道我们楚国就怕吗?” 群臣闻言愕然。 熊槐接着脸色一正,下令道:“传寡人之令,立即遣使前往越国,请盟主越国谴责秦国的无耻行径,要求越国出兵齐国。另,令唐昧小心戒备越国,一旦越国出兵攻齐,立即率十万精兵出兵攻齐。如果越国偷袭我们,那么要求司败立即派人和齐国联盟。” “传令柱国,做好战争准备,一旦越国攻齐,那么立即出兵攻打齐国。” “传令,遣使前往赵魏两国,就说寡人愿意出兵齐国,但是要求赵魏两国和我们楚国正式结盟。” “传令邓陈两地郡守,严密警惕韩国阳翟的偷袭。” “传令将军昭鼠,只留下三万精兵防守南郑,其余军队前往救援大将军屈匄。” “客卿,有你全权负责离间秦韩两国,即便不能拆散两国联盟,也要让两国离心。” 陈轸答道:“臣,领命。” 熊槐点了点头,顿了顿,接着道:“传令,三日之内在郢都征召五万军队,传来各地封君即刻派兵前往丹水,就说寡人要亲自率兵和秦国决战,让各地封君做好国战准备。” 熊槐的声音刚刚落下,群臣就炸开了。 群臣异口同声道:“大王不可啊。” 昭雎急忙道:“救援大将军之事,派遣一员大将即可,用不着大王亲往。” 屈原跟着道:“大王,身为一国之君乃是万金之躯,兵战凶危,岂可轻易涉险。” 陈轸道:“大王,不如调柱国回师,如此必可万无一失。” 其他群臣全都劝解楚王, 熊槐摇头道:“非尔等所能知,寡人自有决断,众卿不必多言。” 众臣见劝解不动,只能道:“臣愿意随大王和秦军决一死战。” 熊槐摇头道:“此战只是防守战,我楚国也不是无人可用,更不是我楚国到了要亡国的时候,用不着众卿去和秦国拼命。” 第二天,郢都开始大规模征召军队,陷入紧张的备战中。 楚王准备亲自救援大将军屈匄以及要求各地封君出兵备粮的消息,很快就从郢都传到各地。 鄂君得到命令后,大惊失色,向传令的使者问道:“朝中诸公何在,我楚国良臣名将众多,为何不劝阻大王,楚王亲自出征抵御秦国,这置我楚国群臣于何地!” 使者答道:“回鄂君,在下只是使者,现在大王之命已经传达,请君早日派遣大军前去与大王回合。”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征召封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鄂君闻言叹气道:“既然大王有命,臣必尊从,请使者回去禀报大王,臣启节奉大王诏,必尽起鄂地之兵,携带军粮前往大王帐下听令。” 使者拱手道:“好,在下必定会向大王禀报鄂君的忠诚。” 看着出为使者走远,鄂君皱眉长叹。 鄂君相宋清问道:“君上,可是忧心出征一事?” 鄂君摇头道:“我在当心大王和楚国,我听说秦韩联军有五十万之众,而我们大王却决定同时和秦齐两大强国开战,现在大王手中的精兵加上大将军十五万一起,都不到三十万,虽然是防守战,但是以秦军的凶悍,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 “大王这次若是一败,连同上次五国攻秦的失败,恐怕其他国家会轻看我们楚国。” 宋清深以为然,道:“君上所言甚是,一旦楚国被削弱,那么一损皆损,我们也要被严重削弱。” 鄂君点点头,向司马秦和问道:“司马,如今我们的兵马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和答道:“君上,消息来的太突然,一天内臣只能聚集还在领地内的一千精兵,至于领地之外的那些精兵,实在太遥远,将消息传到他们那里,近的需要一两天,远的需要一月之久,恐怕来不及了。” 鄂君长叹一口气,道:“就算太远也要传去消息,在秦韩魏三国以及江水以北的,那就直接赶去丹水跟我们汇合,在齐国越国以及在江水以南的,那就立即赶回领地集合。至于在赵国燕国的那些人,也直接前去丹水吧。” 宋清迟疑问道:“君上,此战太过凶险,你看是不是···” 鄂君摇头:“我们终究是楚国人,况且大王都亲自出征了,我身为大王的臣子,怎么可以不向大王尽忠而保存实力呢?” 接着转头向司败卫连道:“司败。” 卫连拱手道:“臣在。” 鄂君吩咐道:“我后天将会和司马带着一千精兵一千民夫,前往丹水向大王报道,你继续在鄂地召集军队,以一个月为期,无论其他地方的兵力有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征召的三千民夫和其余军队,以及我们鄂地所有的船只装满粮食,前往丹水向我汇合。” 卫连道:“遵命。” 党君:“大王有令,我身为臣子怎么可以不听从大王的调遣,司马,召集军队混入三成民夫,随我去向大王尽忠。” 喜君:“司马,召集军队,混入一半民夫,去向大王尽忠。” 栋君:“混一半进去吧。” 羕陵君:“三成精兵七成民夫。” 哪陵君:“同时和秦齐开战,大王这是疯了,司马你去召集军队,我们去镇压领地里的叛乱。” 哪陵君司马:“···” 秦楚交战的消息传到魏国,魏襄王当场傻眼,急忙召见田需前来议事。 田需在魏王召见之前,就已经得到秦楚大战的消息,然后他就开始思索这一件对魏国的影响,以及魏国如何应对。 但是直到他走到魏襄王面前,依然没有想出如何破解眼前的难题。 “大王。”田需行礼道。 魏襄王直接走了下来,道:“相国不必多礼,想必相国知道秦楚大战一事了吧,不知我们魏国应该如何应对。” 田需张了张嘴,半响才道:“大王,还需先等等,且看楚国如何应对,如果楚国的景翠所部回去救援,那么我们魏国和赵国就危险了。” 魏襄王一愣问:“相国,秦楚大战,和我们魏国有什么关系?” 田需答道:“大王,秦楚大战和我们魏国没有关系,但是和齐国有关系。” “如果景翠的军队离开宋国边界,那么齐国就再也不受秦楚威胁。那么刚问大王,齐国是等齐楚决出胜负后,等待胜利者携大胜之威,纠集各国联合进攻齐国呢,还是会提前出兵解决我们赵魏两国,就跟数年前秦国一样,用武力逼迫我们三晋中的一个国家结盟。” 魏襄王惊恐道:“肯定会选择提前出兵,逼迫我们赵魏两国的。依相国之见,齐国会攻打赵国还是我们魏国?” 田需摇摇头道:“大王,老臣也不知道齐王会怎么想,可能都有可能吧!但是现在我们可以做的事情有四件事。其一向前线增兵,防备齐国,其二立即向秦国求援,其三立即将公主嫁给楚太子,其四听说楚国举荐越国做我们的盟主,我们立即派人前往越国,催促盟主越国出兵齐国。” 魏襄王一怔道:“相国,向秦越两国求援寡人还能理解,但是为何立刻和楚国联姻?” 田需道:“大王,如果景翠的军队依旧留在宋国边界,那么就表明楚国将要出兵攻打齐国,那么楚国就是我们的盟友,联姻一事自然理所当然。但如果景翠西撤,那么秦楚之间,老臣也不知道哪国将会胜出,只能同时和两国交好,一旦齐国来攻打我们魏国,那就立即向秦楚两国求援。” 魏襄王问道:“要是齐国来袭,而秦楚胜负未分,没有一个援兵到来,那该如何?” 田需道:“那我们魏国就只能和齐国结盟。” 魏襄王拍板道:“好,就依相国之言。” 于此同时,赵国同样增兵前线。 越国,最先接到秦楚交战消息的是昭滑。 昭滑的越王召见后,走到越王身前后,向越王祝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霸业已成。” 越王不解问道:“先生,寡人使用你的计策,打出复立吕氏的旗号,虽然楚魏两国表示愿意推举寡人为盟主,但是秦赵韩燕依旧没有表态,而且我们还没有打败齐国,如何霸业已成?” 昭滑道:“大王,刚刚臣从魏国得到消息,不久前秦国偷袭楚国,如今秦楚之间正在发生大战,已经无力顾及齐国了。” “什么?”越王闻言大惊,诧异问道:“秦楚不是联姻结盟吗?现在不是诸国合力伐齐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昭滑道:“正是如此,秦国利用各国讨伐齐国的要求,表面出兵伐齐,暗中背叛与天下的盟誓,出兵偷袭楚国。” 越王震惊许久才喜道:“先生方才向寡人道贺,说霸业已成,难道是劝寡人偷袭楚国!”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会师丹汉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ps:今天一早起来发现本书被《春秋我为王》、《战国明月》的作者七月推荐,这是一位写春秋战国时代的大神,无论是之前的《春秋我为王》,还是现在的《战国明月》都是难得佳作,得到大神的推荐,激动莫名,感谢中! ------- 昭滑摇头道:“大王,虽然楚国困顿,但是楚国在东方的军队依旧没有撤离,唐昧在广陵,景翠在宋,显然楚国因为被秦国偷袭的教训,已经对越国有极深的戒备了。” “况且如果大王偷袭楚国,那么已经承认大王盟主地位的楚国,必然会与大王反目,而日夜期盼援军到来的赵魏燕三国,也必然会对大王失望,而同大王绝交。而齐国也会因为大王伐楚,而愈加稳固强大。” “要是楚国被逼急了,向秦国割地求和,或者与齐国结盟,那越国该如何是好?” “如此一来,不知大王以为能成就霸业吗?” 如果真如昭滑所说,那么越国就会重新被孤立,如何还能称霸天下! 越王讪讪道:“依先生之见,我们越国应该如何是好?” 昭滑道:“大王,我们越国应该立即停止与秦国的结盟行动,派人去声援楚国,然后派人谴责秦国,责备秦国的背信弃义之举。接着立即出兵齐国,联合赵魏攻打齐国。赵魏两国苦等秦楚援军不至,如果越国的援军出现在齐国边界,那么赵魏两国必然心生感激,而以大王为盟主,一旦赵国臣服,那么燕国自然也会臣服,如此大王就是一动而威服赵魏燕楚四国。” “如果我们打败齐国,那么齐国必然会被削弱,而向大王称臣求和。而秦楚之战,无论谁胜谁负,都是两败俱伤,到时天下三大强国都被削弱,身为伐齐盟主的越国,既有赵魏燕楚的名望,也有伐齐的实利,难道还不能成就霸业吗?” 越王听到这里,咽了咽口水,不断的点头。 齐国。 得到秦楚交战的消息,齐国上下一片欢庆。 之前秦楚联姻结盟伐齐一事,令齐国上下紧张万分,齐国已经在考虑重新立下一位亲齐派燕王,然后和燕国结盟撤军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得知秦楚大战后,齐国立即放弃了重立燕王的打算,将已经在喉咙里卡住的燕国重新咽了下去。 “众卿,如今秦楚大战,我们齐国应该怎么办?”齐宣王问道。 田盼感叹道:“大王,秦楚之间矛盾重重,发生大战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秦国会如此疯狂罢了。” 淳于髡摸着自己的胡子道:“大王,秦楚大战对我齐国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并没有彻底改变齐国外部的不利形势。相反,因为越国和我们齐国绝交并于楚国讲和,而且景翠大军东移至宋,现在我们齐国依旧处在外交的不利地位,而且情况更加严重了。” 齐宣王叹气道:“太傅所言甚是,但是秦楚大战,对齐国来说,却是一件幸事,我们齐国应该如何借用此事呢。” 淳于髡答道:“大王,如今秦楚分出胜负之前,秦国已经不再对我们齐国造成威胁,而楚国景翠的大军依旧在宋国边界,如今楚国态度依旧不明,所以我们齐国需要派人去楚国,重新要求和楚国结盟。” “如果楚国答应了,那么齐国自然就高枕无忧,如果楚国不答应,齐国使者前往楚国的消息,也能让其他国家生疑。” 齐宣王赞同道:“好,再次派人去和楚国结盟。” 苏代行礼道:“大王,微臣愿往。” 齐宣王喜道:“那就有劳卿了。” 田盼道:“大王,如果楚国不同意我们的结盟,那么我们齐国就需要防备景翠的军队和越国一同攻击我们。” “如今景翠的军队在宋国边界,向东可以和越国联合,向北可以和魏国联合,无论景翠去哪,对我们齐国的濮水淮水防线都是极大的威胁,所以请大王增兵前线。” 齐宣王同意后,问道:“要是景翠的军队回去救援屈匄,我们齐国应该如何行动。” 淳于髡笑道:“大王,如果景翠的离去,那么就是我们齐国的机会,越国久不与中原来往,可以暂时先不理会。而赵魏两国因为秦楚大战被牵制,已经没有援军了,届时我们齐国出兵赵魏其中一国,逼迫一国与我们结盟,那么天下合纵伐齐的大局就算破了。” 齐宣王脸上露出笑意,问道:“我们攻击那个国家?” 田盼淳于髡异口同声道:“魏国。” 田盼向淳于髡示意,请他先说。 淳于髡见状微微颔首,向齐宣王道:“大王,如今魏国准备与楚国联姻结盟,而且已经和秦赵韩越结盟。联盟的国家中,赵韩关系亲密,秦韩是盟友,因为燕公子职的关系,秦赵关系和缓结盟。秦赵韩三国可以看成一派。” “而越国目前同时与楚魏两国结盟,却没有得到其他几国的认可,所以楚越两国也可以看成一派。” “而将这两派连在一起的就是魏国,只要魏国和我们齐国结盟,那么赵国就会被我们包围,彻底陷入孤立之中,到时只需要一个说客,就可以让赵国来朝拜大王。魏国赵国投靠我们齐国,那么哪怕秦楚越联合在一起,用举国之力来攻,我们齐国又有何惧。” 田盼接着道:“大王,但若是进攻赵国,哪怕赵国投向我们,魏国依然有援军,不会轻易投靠我们。而且其他国家极有可能会因为恐惧而被魏国纠结在一起,一同进攻我们齐国,那么这又是一场恶战,胜负难料。” 齐宣王呵呵一笑。 楚国。 经过三天的征召,郢都迅速召集五万征召兵,而且还在继续征召。 期间熊槐亲自上门,请前令尹国老昭鱼出山,并同三闾大夫屈原一起辅助太子横坐镇郢都。 两天后,国中事宜安排妥当后,熊槐亲自挂帅,以昭雎为副,带着陈轸上官大夫等数位重臣,率领三万精兵五万征召兵共八万大军,从郢都出发,前往救援屈匄。 大军经过鄢城,接收了鄢城的两万地方兵,共十万大军,逆汉水而上。 秦国偷袭楚国二十二天后,熊槐带着十二万舟车劳顿的大军与昭鼠派出的七万大军,成功在汉水丹水交汇处附近会师。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渡河之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臣将军昭鼠裨将襄成君甸拜见大王。” “臣鄂君启拜见大王。” 熊槐吩咐大军扎营后,襄成君和鄂君前来拜见。 “免礼。”熊槐坐在大营中问道:“襄成君,如今大将军怎么样了?” 襄成君答道:“回大王,现在大将军日夜被秦军围攻,一连血战二十多天,如今情况极为不妙。末将奉将军昭鼠之命前来救援,但是被十五万秦韩联军所阻,不能渡过丹水前去救援大将军。如今末将已经有十天未接到大将军传出的信息了。” 熊槐沉重的点点头,他也是十天前接到屈匄的最后的信息,声称已经伤亡过半,快坚持不住了。 襄成君接着道:“大王,末将曾派人前去查看,直到昨天,秦军依旧在猛攻大将军所部,大战极为激烈,大将军应该还能坚持一些时日。但是,自从秦军十天前成功将壕沟挖成,成功把大将军围的水泄不通。如果大将军他们长时间没有和外界互通音序,末将担心大将军他们军心不稳。” 昭雎点头道:“大王,襄成君所言有理,目前大将军他们苦等援军不到,恐怕军心会出现极大问题,现在对大将军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援军的消息,让他们还能撑下去。” 上官大夫问道:“襄成君,前方秦韩联军有十五万,我们是否可以从选择一个地方避开秦军主力,前去支援大将军。况且丹水一直使我们楚国的地方,秦国对于丹水的水势未必了解的极为清楚。” 襄成君点头道:“上大夫所言,目前有两万秦军三万韩军分散开来,把守丹水以及丹水的支流滔水,而秦军主营有五万秦军,韩军主营有五万韩军,分成两个营地,相距十五里,成犄角之势,随时支援各地的秦韩之兵。” “秦军并没有水师,而且对丹水流域的水文知之不多,要想防住漫长的丹水,根本不可能。只是我之前兵少,而且手中并无水师,故而一直被秦韩联军所阻,如今大王到来,我们二十万大军,必然可以突破秦军防线。” 熊槐问道:“襄成君,卿来此多日,可曾找到可以渡河的地方。” 襄成君答道:“大王,五十里内,臣已经找到三处秦军防守薄弱的地方,只是因为缺少水师,故而一直被耽搁了。” 昭雎向襄成君问道:“不知是那三处。” 襄成君回答道:“其中两处在丹水,一处离这里二十里,有五百秦军守卫,那里的水势河道较宽,水流较缓,水位不深,但是离秦军大营较近,一旦不能迅速打开局面,秦军的援军很快就会到达。” “另一处是离这里五十里远的地方,离秦军大营三十里,有一千秦军守卫,河道适中水流较缓,但是秦军不知道的是,那边不远处有一个地方,虽然水流较急,但是河水较浅,容易渡河。末将因为人少,而且秦军戒备森严,不敢轻易去尝试。” “最后一个地方是丹水的支流滔水,离此处三十里,离韩军大营二十里,有一千韩军守卫,河面较宽,同样河水较浅,极易渡河。” 昭雎听襄成君说完,向楚王道:“大王,如今大将军被围二十多天,情况刻不容缓,丹水的渡河点一个离秦军主营太近,另一个太远,请从滔水渡河。” 熊槐点头道:“可,不知谁愿意率军前往滔水渡河。” 襄成君闻言请命:“大王,既然渡河地点是微臣选择的,而且微臣已经来此数日,休整已毕,对那里韩军了解颇深,臣愿为大王前驱,率先渡河。” 熊槐问道:“卿需要多少军队,才能为寡人夺取一个渡河的渡口。” 襄成君答道:“大王,臣只需战船五十艘,精兵五千就可以为大王攻下秦军的营地。若是想要打开缺口,守住渡口,那么需要士卒一万,才能在韩军的围攻下坚守渡口。” 熊槐想了想道:“寡人从郢都带来的水师一万人,战船三百余,寡人给你精兵两万,水师一千,战船五十,只需要攻下秦军大营坚守半日,寡人就会帅兵来援。” 襄成君行礼道:“臣谢大王。” 熊槐接着问道:“我们如何将秦韩大军的主力吸引过来,为接来下偷袭秦军营地提供机会?” 昭雎道:“大王,请主力佯攻前方秦军营地,派兵偷袭丹水二十里处的秦军大营,将秦军吸引到此处,促使秦军向韩军求援,如此滔水必然空虚,必能一战而成。” 熊槐点头问道:“诸卿谁愿率军强攻河对面的秦军营地?” 众人相互看了看,昭雎道:“大王,微臣愿往。” “好。”熊槐同意后,接着问道:“谁愿意去偷袭丹水秦营。” 偷袭丹水的那五百秦军并没有大问题,问题是要将秦军和韩军吸引过去,就需要一场短促的艰苦恶战,死死的守住渡口,才能将韩军也吸引过来。 鄂君想了想,出来道:“大王,微臣愿往。” 熊槐看着鄂君出来,顿时点了点头。 鄂君本人也是久经战阵的大将,他曾经几次随令尹昭阳出征,参加过之前楚国对魏国的大战,并在楚国攻取魏国襄城一战立下功劳,前任对他感观极佳。 熊槐也对他的感观极好,不是因为他立下的战功,而是鄂君立下功劳后,并没有要求扩大封地,而是向前任请求减税。 然后前任给了鄂君五块令牌,直接免了鄂君每年五十辆车一百五十艘船的商税。 鄂君的商队只要经过楚国各地的关口,只要出示令牌,就可以免税,而对于不免税的马牛羊这些大件,各地关口同样不能向鄂君征税,而是由楚国最高财政机构太府(大府)直接进行征税。 因此,鄂君是楚国极为富裕的封君,是一个官商,一个商通各国的超级大官商。 熊槐想到笑道:“卿需要多少军队!” 鄂君开口道:“大王,臣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微臣这次将还在领地内的军队全部带来了,但是现在只有精兵一千和民夫一千。若是攻下秦营,微臣自己所带的这些人就够了,要是吸引韩军来援,则需要精兵一万,另外还需要五千兵力架设浮桥,造成我楚军想要在这里渡河的迹象,用以逼迫秦军向韩军求援。”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渡河战起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同意道:“寡人同样给贤卿五十艘战船,一千水师,并一万精兵,五千兵力架桥,五千兵力负责接应贤卿撤退。” 鄂君行礼道:“谢大王。” 熊槐继续道:“军中传讯多有不便,待我楚军主力调动秦韩联军后,寡人会在丹水南岸点燃狼烟示警,一见狼烟,卿可立即佯攻秦军。” 鄂君点头道:“敬遵大王之命。” 对襄成君道:“卿见到狼烟后,就知我楚军已经开始从两处佯攻秦军,至于什么时候攻击韩军,卿可自决。” 襄成君点头道:“唯。” 熊槐接着看向北方道:“虽然战争不是今天爆发,但是今天也不能让他们闲着。传令各军,移兵北上,和秦军隔河对持。” “传寡人之令,令水师派出二百艘战船,其中二十艘战船前往丹水巡视,二十艘战船前往滔水巡视,以丹滔交汇处为起点,巡视百里河道。其余一百六十艘战船,逼近秦军营地,击鼓示威。” “得令。” 很快,楚军的水师就分出两百艘战船驶向丹滔交汇处的秦军营地。 秦军防河大营。 “报,将军,楚军已过汉水,正在向我们赶来。”斥候来报。 公子华问道:“向我们赶来?楚军还要多久才能赶到对岸?” “回将军,再过两个时辰就会到达。” 公子华道:“立即再探楚军的行军路线,一旦楚军扎营立即来报。” “诺。” 斥候离开后,公子华吩咐道:“立即请韩国申将军前来议事。” 自从五国伐秦战败被俘后,在秦国做客两年多的申差,在秦国和公仲侈的支持下,成为韩军主将。 申差到了秦军大帐后,向公子华拱手道:“不知公子邀我前来有何事相商?” 公子华道:“据斥候来报,楚军现在正在向丹水赶来,本将意欲趁楚军立足未稳之际前去偷营,故请将军前来一议。” “原来如···”申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报···” 一个斥候进来禀报道:“报将军,一只两百艘战船楚军水师出现在丹水下游,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军靠近。” “什么?”公子华与申差同时惊道。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起身前往河边。 二人带着军队来到河边不久,就见一只密密麻麻的船队从丹水下游逆流而上,转眼之间就到了附近,而且速度不减,向岸上秦军方向驶来。 申差震惊道:“楚军疯了?难道仅凭水师就想来攻打我等!我们去不了河中,难道楚军水师的战船还能上岸不成。” 公子华先是点点头,接着脸色一变,道:“不好,水师,恐怕···” 申差闻言脸色变得很难看。 公子华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同样想到了。 秦韩联军没有水师,面对楚军的水师,那就是一个绝对劣势,要想防住丹水,难度将会大增。 “传令,弓箭手准备。”公子华对左右吩咐道。 一支弓箭部队,很快就在秦军将领的组织下,来到河边,分成三组,准备防备楚军的战船。 楚国水师的战船来到河中间后,立即响起一阵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战鼓声。 听到鼓声后,公子华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楚军水师究竟是如何上岸的。” 只是鼓声响起后,预料中的冲锋却没有出现,相反,楚国战船开始减速。 最后两百艘战船,停在秦军弓箭射程之外,继续敲着战鼓。 申差道:“楚国水师战即不战,退又不退,停在河中擂鼓,这是在挑衅我等。” 公子华无可奈何道:“可惜我们没有水师,否则···” 楚国水师的战鼓声响了一炷香后,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两百艘战船一分为三,左右各分出二十艘战船,一西一北分别向丹水滔水上游而去。 公子华见状,眉头紧锁,望河兴叹,道:“传令各地军营,小心戒备,一旦楚军来攻,立即点燃狼烟示警。” 传令兵走后,公子华对申差道:“将军,先前偷营一事就此作罢,请你守滔水,在下守丹水,一旦楚军来攻,立即示警传讯。” 申差点头道:“请公子放心,在下一定谨守滔水,不会让楚国得逞的。” 申差正欲离去,秦军斥候又有斥候到来。 “报将军,楚军已到三十里外,而且楚王的大旗出现在楚军之中。” 二人听到楚王的大旗出现在楚军大营之中,顿时长吸一口冷气。 申差震惊道:“先前听说楚王亲自救援屈匄,我还不以为然,没想到楚王真的来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既然楚王来了,那么楚国各地的地方军,必然云集响应,哪怕其中精兵不多,但是军队的人数必然极多。 如果野战,秦国自然不惧,但是如果楚国只是防守,那么秦国就算再来二十万精锐,都难以击败楚国。 公子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 最后传令道:“来人,向将军传讯,就说楚王亲来,有水师相助,可以随意攻击我秦军的防线据点,本将恐怕守久必失,难以抵抗楚王的攻击,请将军早作打算。” 当天日落时分,熊槐带着楚军赶到丹水南岸,和秦军隔河对持。 夜幕降临后,丹水下游,一只百艘战船从丹水逆流而上,经过丹水滔水交汇处后,船队一分为二,分别向丹水滔水上游而去。 经过一夜休整,第二天一早,昭雎开始准备进攻秦军营地。 此次因为水师的主要战场是丹水,所以来到此处的都是军中数量最多的战船,一种船身瘦长,桨手众多,速度极快,被称为大翼中翼小翼的主力船只,大翼五艘,中翼百艘,其余都是小翼。 而长江上活动的楼船,以及超大型船只号称艅艎的旗舰,因为吃水的缘故,并没有跟随楚王前来。 大翼有十丈长,长度超过二十米,宽度超过三米,满载能载九十人,中翼小翼都是同一种船型的缩小版。 一百多艘战船,停在南岸,船首站着两排拿盾持剑的士卒,其后是数位弓箭手,水师早已准备就绪。 楚王和楚军主力都在此处,秦军自然会对这里戒备森严,三万秦军同样也已经准备就绪,两千秦军持矛在前,三千秦军持剑在后,其后一万秦军持弓戒备,一万五千秦军在后机动,随时为援。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战船上岸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看着对岸战船上进入战备状态的战船,秦军副将不解问道:“将军,楚军的战船好像是要作战啊?但是我们秦韩联军在丹水之上并没有水师,楚军这是准备和谁交战?” 公子华不以为意道:“不必理会,楚国水师虽然厉害,但是楚军的战船还能上岸不成?” 副将想不通楚军这是要干什么,只能同意道:“将军英明。” 公子华接着看到楚军准备的木筏,迟疑道:“我有三万大军在此防守,可谓固若金汤,楚王为何如此不智,竟打算在这里渡河,若是本将所料不差,这其中必然有诈。传令其他各部,小心警惕楚军的偷袭,楚军的渡河地点必然在他处。” “是将军。” 南岸楚军。 “将军,水师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战。”水师统领向昭雎汇报。 昭雎看着北岸,道:“好,此战若成,水师可为首功。” “谢将军。”水师统领拱手一礼后告退。 不久,昭应过来道:“将军,末将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一战。” 昭雎点头道:“好,你且回去,大战即将开始。” 昭应行礼道:“是将军。” 昭雎接着对左右传令道:“去,速向大王禀报,我已准备妥当,只待大王下令。” 熊槐接到昭雎传递消息使者的汇报,对使者道:“你回去对工尹说:此战由他全权指挥,寡人不会做任何干涉,请工尹只管放手一战。” “唯。”使者行礼后迅速离去。 不久,南岸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随着战鼓声响起,水师立即行动起来。 战船在桨手的划动下,如同离弦之箭,迅速向北岸杀去。 战船出动之后,数万楚军,拿着襄成君这几日准备的木筏,向北岸冲去。 秦军主将公子华见到水师战船冲过来,脸色为之色变。 惊道:“不好,难道楚国打算用战船做渡河的工具?” 接着痛心疾首:“竟然将战船当做一次性木筏使用,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楚军欺人太甚。” 然后脸色难看的下令道:“传令,立即将剩下的军队全部压上,一定要将楚军封锁在岸下。传令主营,再调一万秦军前来支援,另向韩军求援,请将军申差调两万韩军前来支援。” 副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将军,如今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向韩国求援,会不会让韩军轻看我秦国。” 公子华怒道:“此时此刻哪能顾及颜面,要丢人也是本将无能丢人,与秦国有什么关系,本将都不怕丢人,你害怕什么,还不快去传令?” “是将军,末将领命。” 丹水不比长江,同样也不比汉江,乃是汉水的支流,即使是两河的交汇处,河面宽度也并不离谱。 水师很快掠过河中,杀向对面。 楚军水师受到的第一波攻击,就是弓箭。 箭矢或直接射空,或落在船身,或被盾牌所阻,杀伤力极少。 遭到秦军弓箭手的攻击后,楚军战船上的弓箭手开始还击,但因为人少的缘故,杀伤力并不明显。 而在船内划桨的士卒,完全不受弓箭影响,战船始终保持最大速度,从河中杀到北岸,直至搁浅。 按照秦国与其他国家的攻守经验,抢滩登陆战,一般都是用毫无防护作用木筏或者小船做渡河工具的。 这种情况下,只需几波箭雨,对方就会死伤惨重,而剩下的人杀到岸上,也会毫无威胁,而被岸上的军队迅速清理掉。 现在楚军用防御力极强的战船作为登陆工具,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渡过了渡河中最危险的阶段。 战船搁浅后,盾兵立即弃盾,拿着长剑向秦军杀去。其后战船里负责划桨的士卒,拿起武器离开船舱,杀向秦军。 而战船果如公子华所说,直接被楚军遗弃了。 五千秦军已经在秦将的指挥下,分成一百多个部分,意图将楚军压制在战船范围之内。 而楚军大船有近百人,小船也有八十人,一百多艘船加在一起那就是近万人。 这些军队全部离船后,迅速对秦军取得优势,片刻之后,就有几支船只的军队突破了秦军的封锁,向秦军的弓箭手杀去。 双方交战不久,秦军的援兵进入战场,重新在数量上占据优势,迅速稳住阵线,清理了突破的少量楚军,将楚军的攻势压了下去。 此时,楚军乘坐木筏的军队,领先者已经到了河中间,很快就要进入弓箭手的射程内,支援第一批渡河的楚军。 公子华冷笑一下,将目光从看着南岸剩下的那些战船道:“传令,弓箭手继续向河中射击,本将倒要看看,楚国究竟有多少战船可以当做木筏使用。” 木筏的防御力基本为零,面对秦军的射击,只能顶着弓箭向北岸前进。 好在丹水并不十分宽广,木筏顶过数轮弓箭后,第一波乘木筏的楚军以伤亡过半的代价,成功登上北岸,开始支援岌岌可危的楚军先锋。 随着楚军援军的不断到来,楚军巩固阵线,双方在丹水北岸再次陷入胶着,并且优势逐渐趋向楚军。 一炷香后,秦军主营的一万援军到来。 公子华黑着脸传令道:“令援军即刻投入战场,将楚军赶回河中。” 昭雎在对岸见秦军援兵到来后,立即被投入战场,大喜道:“大事成矣!如今五万秦军已经有四万被投入战场,秦国势穷矣。传令将军昭应,加紧进攻秦军。” “诺。” 接着对左右道:“准备点燃狼烟,通知鄂君行动。” “诺。” 不久,楚军的营地中,冒出一道浓厚的灰黑色狼烟。 公子华一见楚军营地冒出狼烟,脸色立即变得苍白,向左右吩咐道:“传令,向韩军求援,请韩军派一万军队前往秦军主营。” 狼烟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传讯。 既是传讯,那么楚国果然是打算偷袭其他地方。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公子华看着停在岸边的战船,眼睛中都快冒出火来,只可惜心中的怒火并不能化做烈焰,将那些战船烧的干干净净。 此时,鄂君站在一艘水师战船的船首,一动不动的望着楚军大营方向。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速成浮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见到楚军大营上空飘起狼烟后,鄂君下令道:“传令,十艘战船在前开路,其余小船在后跟上,剩下的四十艘战船在后为援军,向秦军大营出发。” 与秦军主营所在的环境不同,那里可以支持数万人登陆进行大会战,而鄂君进攻的河岸则不行。 防守的秦军虽然只有五百人,但是地形施展不开,五十艘战船不能全部一拥而上,如果可以,楚军也没有必要佯攻秦军大营,直接三百艘战船杀过来就行了,三百艘战船如果全部装满人,少说也有几万人。 因此,鄂君观察了那里的地形后,只安排了十艘战船,其余的人所乘坐的,要么是小船,要么是木筏。 军队出发后,十艘战船在前,后面密密麻麻跟着为数众多的小船,顺流而下,向秦军杀去。 离秦军营地不到十里时,鄂君看见秦军军营上空,飘起一道狼烟,鄂君笑道:“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全速前进。传令水师,加快速度,全速杀向秦军。” “诺。” 随着鄂君一声令下,当前的十艘水师,速度立即提高了一大截。 翼船的速度本来就快,加上顺水而下加速度,十里不到的距离,几乎就是转瞬即至。 不得不说秦军在对阵水师的经验十分匮乏,对战船的性能估计严重不足,完全没有想到楚军的战船速度会如此之快。 秦军发现楚军出现在上游后,第一反应是立即组织士卒对楚军半渡而击,结果士卒才刚刚离开大营,楚军的战船已经快杀到面前,秦军只好撤回军营,打算闭营死守。 鄂君见状喜道:“这样的秦军就想守住丹水,简直是痴人说梦,哪怕我们楚军强攻丹水,恐怕秦军也守不住。” 鄂君司马秦和应道:“北方习马,南方习船,若是论车骑作战,秦军自然凶悍,但是论水战,还是我们楚越两国为首,哪怕是同样拥有水师的齐国,水战也不是我们两国的对手。” 鄂君脸上露出赞同之色。 战船到达河岸,鄂君抽出宝剑,一本正经道:“既然秦军闭营不出,如此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传来众军,留五百人建筑防御工事,其他人随本将前去向秦军挑战。” 秦和拱手道:“诺。” 鄂君带着楚军下了船,派出五百人修建防守设施,自己带着三百人杀到秦军军营外挑战。 秦军见一位楚将带着三百楚军在营外挑战,有心向杀出去,将他们全歼,但是一想到丹水上数不清的楚军主力,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当起了缩头乌龟。 鄂君见状,在秦军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后,见楚军主力木筏已经开始靠岸,于是下令道:“传令众军,留三千人修建工事,其他速度前来支援,本将要拔掉这个秦营。” 此时,楚军的五千征召兵出现在对岸,已经拿着木板准备就绪。 公子华一见丹水上游出现传讯的狼烟,立即下令秦军主营派人前去支援。 不久后,有人来报:“报将军,一万楚军已在丹水登陆,其中数千楚军已经攻破守河军营,有数千楚军正在河岸修建防御设置,另有数千楚军在搭建浮桥,已经快建成两座浮桥了。” 公子华今天增长的知识太多,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再度大吃一惊。 示警狼烟才出现多久,楚军就快建成两座浮桥了? 都说破坏容易建设难,两座浮桥,哪怕是让秦军去毁坏,如此短的时间内,恐怕也不能全部破坏完吧,而楚军竟然快建成了。 公子华身体微微一晃,自言自语问道:“楚军建桥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公子华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斥候还是听清楚了,于是答道:“回将军,楚军二十几艘战船横在河面,然后用一种带钩的武器将相邻的两船相互勾住固定,楚军士卒将提前准备好的木板搭在武器上,用极快的速度就在船上搭起两座浮桥。” “钩强!”公子华嘴巴中吐出两个字。 这种武器公子华曾经听说过,一种很长的木杆,杆头带有锋利的钩子,名字叫钩强,或者叫做钩拒,是水师特有的武器。两船接近时,这武器可以用来攻击,打赢了就可以用钩子钩住敌船,阻止敌方逃跑。 这是当年楚越交战时楚军的发明,楚军曾用这东西多次大败越军,其后,毫无技术含量的钩强就成了水师的标配。 “将军,如今楚军已经搭建浮桥,我们怎么办?”副将问道。 公子华叹气道:“传令,让主营的所有军队,全部前去支援。” 传令兵离去后。 副将道:“将军,楚军有两万,现在恐怕我秦军的守河军营已经被攻破,主营所有的军队全部相加在数量上也只是和楚军相当,末将担心不仅连浮桥都不能摧毁,恐怕连岸上的楚军也难以击败。” 公子华默然长久,道:“先这样吧。” 此时公子华已经承认失败,只想将今天守住,然后撤退。 楚军大营狼烟出现半个时辰后,襄成君正在一艘战船的船舱内来回渡步。 这一战工尹昭雎帅主力为他吸引秦军注意力,鄂君为他扰乱秦军视线,这两个人给他的压力很大。 虽然他是封君,但是襄成君不要说和大权在握的公族昭雎相比,就是和鄂君相比,他也远远比不上。 襄成君的封号已经有两百年历史了,但是悠久的历史并没有给他带来声望和实力。 襄成君这个封号的封地在襄城,八十多年,三晋横推天下,楚国重镇大梁襄城这一片地区全部被魏国夺取,襄成君一脉从此失去封地,成为浪迹在郢都封君。 其后数代襄成君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再次获得一块封地,成为一个货真价值的封君,只是因为襄成君年代久远的缘故,哪怕为此付出极大的努力,襄成君都没有获得成功。 但是,想在摆在襄成君面前就有一个机会。 “不知襄成君考虑的如何?”苦获跪坐在船舱中,看着不断来回走动的襄成君问道。 墨家的苦获和已齿听说楚王改肉刑后,曾打算投靠楚王,为此前往郢都,与楚国诸多重臣交流甚欢,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楚王压根就没有听说他们两去过郢都。 秦国偷袭楚国一事传到邓地以后,已经回到邓地的墨家众人,立即打出非攻的旗号,一面攻击在秦国的墨家巨子堕落,一面召集墨侠准备帮助楚国防守。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重赏三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襄成君听到苦获开口,停了下来,看着苦获道:“先生之计虽然甚妙,但是大王派我来攻取渡河渡口,我不敢违抗大王的命令,而擅自行动。” 苦获摇头道:“唉,将军此言差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秦军露出一个如此大的破绽,要是将军不乘机进兵,一举将秦军击败,难道还要等秦军事后重新聚拢,从新与我们楚国大战吗?” “况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军请三思。仅仅只是夺取一个渡口功劳,难道能获取封地吗?” 苦获一语双关道。 襄成君闻言一怔,慢慢的摇摇头,道:“不能。” 苦获道:“如果将军能用我的计策,那么破秦的首功,那就是将军你的了。到时就算不能恢复将军祖上的封地,但是重新获得一块较小的封地,肯定足够了。” 襄成君闻言默然,良久不说话。 很快,一个斥候的声音打破了船舱的平静。 “报将军,探子回报,韩军主营刚刚又被秦军调走五千韩军,如今只有一万五千韩军在主营中。” 苦获听到禀报,笑道:“将军,这是天赐良机啊。” 襄成君惊喜的点点头,道:“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苦获拱手道:“八百墨家子弟,愿听将军调遣。” 襄成君和墨家达成联盟,和苦获走出船舱,传令道:“三军听令,出发。” 襄成君选择的进攻方式和鄂君一样,都是顺流而下意图以快打慢。 但与鄂君不一样的是,襄成君的五十艘战船是一起行动的。 五十艘战船浩浩荡荡的杀向韩军,根本没有打算掩盖自己踪迹,以最快的速度向韩军冲刺。 在韩军反应过来之前,襄成君的战船已经到了面前,其中二十五艘战船直接冲向河岸,在岸边搁浅,剩下的战船停在河中,一排排横在河中,摆出架桥的态势。 韩军被楚军粗暴的渡河方式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楚军已经有不少楚军跳上河岸,开始在岸上摆阵型。 韩军守将见到楚军停在河上的的船队,直接打消了出营一战的念头,闭营不出。 襄成君见先声夺人的攻势已经成功,下令道:“传令,立即汇报大王,就说本将已经夺下渡口,请大王派援军前来。传令众军摆防御阵型,令对岸的楚军到来之后立即过河,这次我军死守河岸,直到援军到来。” 一声令下,岸上的楚军立即摆出防御阵型。 不久,剩下的楚军到达对岸,开始用木板铺桥。 韩军主将申差一见狼烟传讯,就知道楚军到来,当即指挥剩下的一万两千韩军向韩军营地赶去。 申差率军到达河岸时,楚军已经有一万人严阵以待,而对岸的楚军还在源源不断过河中。 见此情况申差顿时头大,自己一万多人要想攻破严阵以待的一万楚军,而且还是援军不断的楚军,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来人,向秦军传出消息,我军人少,三万楚军强行渡过滔水,我方已经抵挡不住,请秦军早作打算。” “是将军。” “向大营传令,收拾东西,我们今夜就撤。” “诺。” 传令兵离开后,申差喃喃自语:“唉,本将终究是韩人,是向韩王效忠,现在做到这一步,算是对秦国仁至义尽了。” 接着申差道:“传来,摆防守阵型,和楚军相持。” 楚国这边,见到韩国的援军到来后同样摆出防御阵型,没有攻过来,立即松了一口气。 襄成君久经战阵,见此立即明白韩国的打算。 如今秦韩联军已经全被牵制住,韩国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却和楚军相持,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韩国放弃了。 韩国这是打算溜了。 襄成君冷笑一声,如果是之前,楚韩之间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现在么··· 还是成全自己吧。 此时苦获走过来道:“将军,我们墨家弟子已经准备就绪。” “好。”襄成君点头传令道:“擂鼓,向韩军阵地发起进攻。传令后面的楚军,过河后,不必支援,分别向左右散去,一百人队为单位,向韩军主营赶去。” “诺。” “咚咚咚···”一串战鼓声响起,同时惊住了楚韩两边的军队。 申差先是一阵惊愕,然后立即下令韩军严阵以待。 鼓声响起,楚军立即向韩军发起冲锋。 双方激战不久,申差发现一个问题,新过河的楚军没有支援,反而分散两边,饶过战场。 “这是想攻击我军侧翼,是想要迂回后阵?亦或者····”就在申差迟疑间。 “咚咚咚” 韩军后面又传来一阵鼓声。 申差回头一看,后门并没有楚军攻过来,到是更远处,有大量的烟尘扬起,隐隐约约透着火光,鼓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那个方向是···韩军主营。 韩军后侧的方阵听到主营方向有战鼓之声,而且鼓声之中似乎隐隐有喊杀声传来。 顿时迟疑。 难道主营被楚军偷袭? 这是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 “将军···”申差身边的韩江紧张的向他询问。 申差摇了摇头道:“不必担心,这是楚军虚张声势,滔水戒备森严,楚军根本无法大规模渡河,我们主营还有三千韩军守卫,不可能有···” 申差说到这里猛然停住,暗道:“难道是楚国方城一线的景缺暗中离开防线前来偷袭?” 接着猛然摇摇头。 方城一线对楚国何等重要,楚国应该不会如此不智··· 但是楚王亲自来了,冲动之下调景缺前来,这种可能性是极有可能的。 韩军出现的一个短暂的一滞,立即被襄成君捕捉到。 “传令两侧的军队,全速赶往韩军主营。” “传令众军,全军压上,我们的援军已经攻破韩军大营,韩军大势已去。” 此时心忧主营的韩军,一见楚军全军压上,顿时士气下跌。 襄成君见全军压上后,韩军防御有不稳的迹象,立即下令道:“传令三军,破韩军,本将军散尽家财,重赏三军万金。” 左右听到命令后,立即派出十余人在军中到处高喊: “破韩军,赏万金,破韩军···”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韩军败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个声音在楚军到处响起,楚军将士顿时士气一振。 而后襄成君抽出腰间的宝剑,对着韩军大营一指,高声喊道:“众将请随本将来,本将要亲自领军冲锋。” 然后再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中,襄成君带着自己的亲兵营向前线的韩军杀去。 不管其他人愿不愿意,主将亲自上了,那么自己只能跟上。 楚军主将的大旗以及众将的旗帜从中军来到前军,附近的人一看主将襄成君亲自身临一线,立即士气大振,人人奋勇争先。 见楚军士气达到顶点,几乎都已经杀红眼,申差大惊失色。 “楚军疯了。” “将军怎么办?”其他将领问道。 申差见众将的目光看过来,顿时觉得世界充满恶意,好像其他人眼神都带着鼓舞之色,怂恿自己和楚军主将一样,亲临一线,和楚军拼个你死我亡。 现在要想提升韩军士气,似乎也只有这种办法,可是现在这情况自己上就能力挽狂澜吗? 申差一见楚军的状态,就想起昔日五国伐秦时,秦军如狼似虎般冲向赵魏韩联军的那一幕,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申差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向大营方向看去,道:“如本将所料不差,此时楚军之所以如此疯狂,肯定是景缺的大军在偷袭我们主营,此时不可与楚军纠缠,需要立即回军救援主营。” 众将闻言一惊。 如今韩军已经和楚军纠缠在一起,连楚军主将都亲自上了,如何能撤退。 申差无视众将道:“传令,后军变前军,救援主营。” 楚军前方的压力徒然一松,竟是韩军开始撤退了。 看到韩军撤退,襄成君大喜高喊道:“韩军已败,众军随我杀。” 襄成君说着就要向前冲去。 副将立即来到襄成君身边道:“将军,如今韩军撤退有序,小心前方有伏兵。” 襄成君摇头道:“如今韩国在我楚国境内作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军监视之下,哪里来的伏兵。” “况且如今韩军士气已泄,机不可失,现在正是一举击溃韩军的时候。” 说完,襄成君再次领军向韩军追去。 韩军本来刚刚和楚军在正面厮杀时,就已经落入下风,如今在后撤中且战且退,就更加难以抵抗楚军的进攻。 虽然韩军中低层的将领极力维持阵型,但在楚军的追杀下,阵型很快支离破碎,撤退变成败退,败退演变成溃败。 “将军,不好,后军已溃乱。”韩军副将急道。 申差点了点头,道:“本将知道了,传令前军以及中军,加快速度赶回主营。” 韩军主营外,一只两千人的楚军正对着韩营发出喊杀之声,旁边六百黑衣劲装的墨家游侠正在卖力的敲着战鼓,另有一百游侠正在往军营前方的数十个火堆中加柴。 已齿一脸笑意走到景缺身边道:“将军大喜,韩军后阵已经溃乱,襄成君正在后面追杀韩军,韩国的前军即将赶回主营,请将军做好准备。” 景缺惊喜问道:“先生确定韩军后阵是溃乱,而不是有序撤退?” 已齿万分肯定道:“将军,军中大事,我怎敢欺骗。” 景缺大喜道:“襄成君果然了得,我本以为韩军可能会撤回来,不想竟是大败而归,韩军已然无救,就让我等再出一臂之力。” 接着向已齿道:“有劳先生让墨者继续在韩营大门前方放火阻截,只需坚守一刻钟,不让韩军大营内的韩军攻击我军后阵即可。” 已齿拱手道:“愿听将军吩咐。” 已齿走回墨家后,墨家敲鼓的游侠停下战鼓,拿出各色各样的弓弩,来到韩营门前排成方阵。 景缺传令道:“众军听令,韩军已败,活捉韩将申差,众军随我杀。” 命令传达后,楚军立即调转方向,向着战场而去。 申差被追杀一路,眼看就要回到军营,前方再次杀出一只楚军。 “景缺!完了。”申差看到前面楚军的摆放的是景缺的旗帜,立即脸色一白。 前有阻截,后与追兵,大势已去。 申差急道:“诸位,前方乃是阻拦我军救援主营的小股楚军,只要击溃楚军,我们就能回到大营。” “传令,破楚归营。” 韩军闻言立即动员起来。 看到韩军后,景缺大声喊道:“韩军军营已被我楚军攻陷,尔等已无路可退,降者免死。” 景缺身边人跟着喊道:“韩营已破,降者免死。” 接着两千楚军一起跟着大喊。 听到这句话韩军一些将领先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楚军散布的谣言。 韩营有三千韩军守备,如果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破韩营,除非是被数万楚军偷袭,但现在对面就两千人,肯定在虚张声势。 申差大声道:“这要谣言,楚军人少,已然计穷,诸位随我击破楚军归营。” 韩军前军军心稳定下来,但是同样听到楚军大喊的中军却是人心惶惶,分不清究竟谁在散布谣言。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前面有楚军拦截,后面有追兵,情况很危险。 至于韩国后军,编制已散,三三五五乱成一团,只能一股劲向前跑。 襄成君一路追杀,见韩军前面传来厮杀声,立即大喜道:“援军已到,韩军已经被包围,诸位随我杀。” 双方厮杀一阵,韩军的混乱迅速从后军传递到中军,然后蔓延至前军。 尤其是顶在最前面的韩军,已经和楚军厮杀了一段时间,而主营那边迟迟没有援军到来,不由越发的紧张了。 “败了,我们败了,大营肯定已经被攻破,我们只能去秦军大营了。” 韩军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败了败了,去向秦军求援。” 接着又有几个声音附和。 “走,去秦军大营。” 一个韩军士卒在另一个韩军士卒惊讶的眼神中,直接从战场上跑路。 看到他跑路了,他身边的几个人立即有样学样,跟着跑了。 这一幕几乎同时发生十几起,带动了上百人逃跑,这百余人的逃跑,直接导致韩军士气跌到极点。 申差发现这一幕,立即大怒道:“军法官何在,胆敢逃跑者杀无赦,给我杀了这群逃兵。” “将军,后军中军已乱,前军士气已崩,我们还是撤退吧。”一个韩军将领在传达军令的人离开后,见又有一些士卒逃跑立即劝道。 申差还在迟疑间。 一个韩军将领跑过来道:“将军,楚军即将杀破中军,请将军速退。”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攻破秦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申差闻言一愣,叹气道:“撤军。” 随着韩军主将撤退,韩军立即奔溃,纷纷向着楚军还未合围的地方逃走。 襄成君杀到韩军前阵,见申差已经跑了,立即下令道:“传令,降者不杀。” 一些处在阵中的韩军,听到楚军的承诺,发现自己已然跑不出去,之能跪地投降。 不久后,襄成君见到景缺。 “景将军,如今韩军已无威胁,将军是否愿意和我一同攻破秦军大营?” 景缺闻言道:“好,愿随襄成君一往。” 襄成君点了点头,对左右下令道:“本将带走五千人,留三千人守渡口,留两千人收尾,其他人立即前去支援墨家,将韩军大营给本将围了。” “诺。” 随后,襄成君五千人与景缺一千出头的楚军,共六千人追着申差而去。 秦军大营。 一百五十多个韩军与秦军隔着大营之门对持,门口丢下的数具韩军尸体,显示双方并不友好。 申差带着千余人到达秦军大营时,见到这些逃兵正在和秦军对持,顿时大怒:“给我杀了这群逃兵。” 旁边的人阻止道:“将军息怒,现在他们就在秦军大营旁,妄动刀兵,肯定会引起秦军的误会,不如等我们安顿下来,再做处置。” 申差冷哼一声默认了。 见申差到来,一个韩军逃兵立即行礼道:“拜见将军,请将军为我等做主,我们帮助秦国前来攻打楚国,结果没有死在和楚军的战场上,却被秦军杀死,请将军不要让兄弟们白死了。” 申差这才注意到人群之后秦营大门外,躺着数具穿着韩军衣服的尸体。 这种情况申差不用问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群逃兵肯定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被秦军用武力驱赶了。 申差冷哼一声,心中虽然恼怒,但是没有理会这些逃兵,走到秦军军营前喊道:“我乃韩国将军申差,速速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 守营秦军一见申差到来,诧异问道:“将军,难道韩军真的败了?” 申差没有答话,旁边的一个韩军大声呵斥道:“我们一万韩军被五万楚军围攻,焉有不败之理。” 申差嘴角张了张,没有反驳,被一万多楚军打败,实在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五万楚军?”守营的秦军纷纷一惊,怎么感觉到处都是楚军? 韩军主营一共才五万,已经被公子华调走三万五千人,如果遭到五万楚军围攻,那是真的败了。 此时,襄成君和景缺带领六千楚军出现在秦军视线之内。 申差见追兵即将到达,立即大声喊道:“还不开营门,难道秦军想要过河拆桥,至本将于死地不成。” 守营将官见申差大怒,且一万韩军才离开秦营不久,韩军进入秦营也不是什么禁令,立即道:“开营门。” 秦军一开营门,韩军纷纷向秦营涌入。 突然,其中一个韩军士卒一剑刺入开门秦军士卒的咽喉,然后快速挥剑击杀身边的两个秦军,大声喊道:“诸位,将军已经为我们诈开秦军大门,破秦就在此时,杀。” 话音还未落下,立即就有近百位韩军士卒向秦军攻去。 这一幕令秦韩两军的将士全都惊呆了。 秦军虽然惊讶,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立即围向韩军。 “韩国背叛了,将他们驱逐出去。”秦军将领大叫道。 申差:“···” “将军,我们怎么办?”申差的副将问道。 “没时间解释了,也解释不清了,撤,速度杀出去,否则我等必然会被楚军俘虏。”申差眼中冒着血丝大吼到:“撤,撤出秦营。” 到了现在,他哪能还不明白,这群率先逃跑的韩军压根就不是韩军,而是楚军假扮的。 至于什么时候混入韩军的,肯定就是后军溃散后混入韩军的,编制一乱,这么多韩军,谁认得谁是谁。 穿着自己人衣服就是自己人,穿着对面衣服的就是敌人,就是这么简单。 昔日匡章对战秦国时,还没有开打,秦军也还没有乱,匡章仅仅是把旗帜和军队标志换了一下,结果迎来送往之际,就有不少齐军混入秦军之中当起内应。 现在这情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申差想要指挥韩军撤出秦营,但是楚军已在不远处,还在外面韩军现在只想进入秦营,哪里还肯面对楚军。 此外面的韩军想往里面跑,里面的韩军遭到秦军攻击想撤出去,推挤之间,两边的韩军直接厮杀起来。 一千多韩军堵在秦营门口,杀成一片,乱成一团。 不久,申差凭借韩国将军的身份,成功杀出一条血路,绕开楚军的进攻方向,向后面撤走。 远远望见秦营大乱的襄成君,立即对同样大喜的景缺道:“大势已成,秦军破了。” 景缺喜道:“襄成君,正是如此,前面的墨者已经为我们创造机会,破秦就在此时。” 楚军到来之后,立即杀散所剩不多的韩军,进入秦军大营之中。 主战场。 “将军,我们大营方向好像起火了?!”一个秦军将领猛然见主营方向冒出一团火光,立即向公子华汇报。 “什么?” 公子华闻言回头一看。 果然,主营方向一团火光冲天而起,照红了天空。 “这···” “报···”一个秦将骑着马从主营方向而来,到了不远处跳下战马,急跑向公子华。 公子华认得此人,这是守营的一个将领。 那个将领一靠近,公子华立即问道:“可是主营出事了。” “回将军,韩国背叛了我们,不久前韩国将军申差亲自来到主营,诈开大门,引楚军入营,现在主营已经失守。” 公子华闻言差点晕死过去。 定了定神,公子华道:“传来弓营,向楚军疾射五轮,众军后撤,我们败了···” 对岸的昭雎先生见秦军后方冒出一团火光,接着秦军开始后撤,就在迟疑间,上官大夫过来道:“大王令我通知将军,我楚军已经攻陷秦军主营。” 昭雎大为惊讶,而后问道:“大王可有命令。” 上官大夫摇头道:“大王说将军可以自决。” 昭雎闻言立即下令:“全军渡河,追杀秦军。” 命令下达后,昭雎望着前方的丹水,遗憾道:“可惜了这条河。”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田氏之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哈哈哈,襄成君不愧是军中悍将,一举击破秦营,当为首功。”熊槐得知襄成君一举攻破秦军主营,大喜过望。 本以为今天故布疑阵,声东击西,,以点破面的计策,可以迅速过河,不想襄成君如此给力,不仅将韩国大营给围了,还将秦军大营攻破。 难道这就是淹没在历史中的名将? “大王,这是襄成君攻破秦军主营的经过,请大王一阅。”一脸笑意的陈轸拿着一张帛书走进来道。 熊槐兴致勃勃地接过战报,迫切想了解襄成君是如何攻破秦军主营的。 将帛书展开一看,熊槐笑声一滞,然后大笑道:“好好好,襄成君果然是名将。” 接着,熊槐一脸笑意的将战报交给陈轸,道:“贤卿看看,襄成君此战如何。” 陈轸接回战报,展开一看,顿时了然,向楚王行了一礼,同样大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我楚国再出一员名将,襄成君立此大功,应对当重赏。” 熊槐接着问道:“依贤卿之间,应该如何重赏襄成君。” 陈轸答道:“独赏襄成君千金,此战襄成君所部当为首功,可以赏万金,其他两部有功,一起赏万金。” 熊槐大笑到:“理当如此。但是仅仅如此还不够,寡人身边还缺一个名将随时指画战争形式,依寡人看,襄成君可以,不知卿以为如何。” 陈轸答道:“大王英明,襄成君立下大功,应当加官进爵,可以升襄成君为将军,可惜襄成君未尽全功,韩军主将申差逃脱,不然倒是可以从执圭晋升为上执圭(楚国最高爵位)。” 熊槐点点头道:“好,升襄成君为将军,那就有劳贤卿为寡人走一趟。” 陈轸答道:“愿为大王走一遭。” 陈轸离去后,一脸喜色的上官大夫走了进来,向楚王汇报道:“大王,大喜啊,秦军已经败退,工尹昭雎正在指挥我楚军追杀秦军。” 熊槐高兴的问道:“奥,这么说我楚军今天就可以全军过河。” 上官大夫道:“大王正是如此。” 熊槐大喜道:“好,传寡人之令,过河。” 战后,秦军大营。 襄成君正在准备派人去招降韩军主营的三千韩军。 外面快步走进一个偏将。 “将军,大王使者来了。”偏将行礼道。 襄成君一惊,道:“快,随我去迎接大王使者。” 陈轸被迎入主营后,对诸将宣布道:“大王诏···” 众将听到楚王的封赏,立即大喜。 唯独襄成君身体僵住,脸部有些僵硬。 襄成君虽然没有封地,但是身为楚国的封君,他并不缺钱。 楚国的各大阶层排名,与其他战国时期的其他各国有区别,尤其是和变法后的秦国不同。 以秦国为代表的各国,将农业和农民看得极重,士农工商,除了士人阶层外,农民排首位,商人排在最末,被视为蠹虫。 而楚国则不然,楚国的商业有两个阶层,其一大商人阶层称商人,其二是小商人称贾人,除了士人以外,商人在各行各业中排第一。 所以如同鄂君等封君,除了封君的身份外,还是大商人。 襄成君也不例外,也有数只商队,不然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楚王重赏千金,对于襄成君来说,也就是几次买卖的收益,至于将军的职位,他本身就是封君,现在虽然职位是裨将,但是面对楚国的将军,只要出了军营,就可以平起平坐。 失望,很失望。 楚王对他的封赏,根本就不是襄成君想要的。 败韩军,破秦营,这么大的功劳,楚王竟然一块地都没有赏。 陈轸见此挥手将其他人驱散,道:“其他人退下,我有话对襄成君说。” 众将退出后,陈轸沉默良久。 襄成君见陈轸良久不说,心中羞怒,以为陈轸在消遣他,大怒道:“阁下这是何意,本将军务繁忙,若无他事,请恕本将无礼,不送。” 陈轸赔罪道:“将军息怒,刚刚在下想一件事情,有些出神了,恕罪恕罪。” 是你自己说有话对我说,结果却想其他事情去了。 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襄成君气急反笑道:“不知道阁下在想何事?” 陈轸不紧不慢道:“回襄成君,我在想齐国的事情,齐国田氏的一些往事。” “哈哈哈。” 襄成君大笑讽刺道:“齐国田氏!客卿真是日理万···” 笑到一半,话还没有说完,襄成君脸色大变,瞬间苍白,向陈轸长拜道:“先生救我。” 齐国田氏的事情,田氏轰动天下的事情,就是用大斗出小斗进的办法,收买人心,继而买下整个齐国。 而且,田氏刚刚这么做的时候,齐国就有大臣向齐王告发田氏意图不轨,只是没有引起齐王的警惕。 有田氏的事情在前,如果有人用他重赏三军的事情进谗言,楚王会相信自己吗? 恐怕就算相信自己,为了警告其他人,也会贬谪自己吧。 现在各国对于齐国田氏的行为,可是极为警惕的。 陈轸故作不解道:“襄成君这是何意!将军立下大功,深得大王之心,何须在下相救。” 襄成君跪行陈轸身边,长拜不起。 陈轸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 “大王得知将军立下大功,欣喜异常,认为将军乃是当世名将。” “可是大王接到将军的战报后,却突然有些担心。” “大王当时说襄成君世代忠贤,不当心襄成君你有异心,只是担心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后,会导致楚国折损一位名将,这不仅是襄成君你的不幸,更是楚国和大王的损失。” “所以大王才在战争还未结束之前,就对众军宣布此战的赏赐。” 襄成君头上冷汗直冒,接连长拜,道:“先生,我乃是粗鄙之人,竖子无知,不解先生爱护,反而冲撞于先生,这实在是不该,如今我子之罪行深重,但还请先生不吝指点与我。” 如果用万金换一个封地,自然是值得的,但是现在赏金由楚王发放,那就是他襄成君一句话就导致楚王损失两万金。 当然,如果不是这一战赢得很漂亮,估计楚王会直接烹了自己。 想到这,襄成君的衣服瞬间被汉水湿透。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龙战于野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在襄成君的惶恐中,叹了一口气,默然许久,才道:“不知襄成君以为,大王最信任的封君是谁?” 襄成君不知其意,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鄂君了。” 陈轸笑道:“襄成君所言极是。” 襄成君见陈轸又沉默了,迟疑了一下,恍然大悟,陈轸这是提示他向鄂君看齐。 鄂君的优点很明显,一个是对楚王忠心,只要楚王召唤,鄂君都会积极响应。另一个就是贪财好利,那可是只要免税不要封地的主。 这是封君们对鄂君普遍的看法。 襄成君自认忠心不输鄂君,和鄂君相比,所欠却得那就是贪财好利了。 “先生的意思是!”襄成君确认道。 陈轸点了点头,道:“鄂君才是好封君。” 襄成君了然,屈原的事情,楚国人尽皆知,楚王所想的事情,就是当年悼王吴起所干的事情。 对于这,楚国的贵族都看出来了,为此才会针对屈原。 现在为了洗清身上的嫌疑,还得向鄂君看齐才是。 秦军攻城战场。 “什么?” 樗里疾得到公子华派人传来的消息,大吃一惊。 昨天晚上才收到楚军赶到的消息,结果今天白天才过一半,丹水就失守了。 半天都没有守住。 这打得是什么烂战··· 如果公子华不是自己的兄弟,如果不是自己无权处理他,恐怕樗里疾会忍不住直接劈了他。 秦国这些年就没有打过这么烂的战。 叹了一口气,樗里疾思考了许久,问道: “确认楚王亲自来了吗?” “回将军,是的,已经见到楚王的王旗了,楚王到来一事应是千真万确。” 樗里疾点点头,然后传令道:“鸣金收兵。” 攻城的秦军撤退后,楚军大营中传出雷鸣般欢呼声。 樗里疾冷哼一声,扭头向秦营而去。 公子华垂头丧气,单膝跪在地上,将战败的具体情况说完,头一低,请罪道:“末将无能,丧师辱国,请将军治罪。” 樗里疾将公子华扶起,道:“此战罪不在你,我们对楚国的水师了解的太少,不过此战也算是给我们秦国点醒了。若要打败楚国,水师必不可少,看来司马错在巴蜀建水师的决定是正确的啊。” 魏章点了点头,向樗里疾问道:“将军,如今楚国援军已到,攻取屈匄大营依旧瑶瑶无期,我们应该怎么办。” 血战二十多天,魏章每天上前线指挥,已经身心俱疲。 樗里疾闻言到:“此时我已有计较。” 而后怒道:“但是,这屈匄所部究竟有多少人,我们杀伤楚军的数量已经接近十万,为何屈匄手中的军队依然不见减少?” 魏章叹气道:“将军,我们的情报有极大的遗漏,二十多天前我们冲上楚营时,面对的是数万楚军,如今二十多天过去,我们冲上楚营,面对的还是数万楚军。目前来看,屈匄手中的楚军至少有十五万。” “苦战多日,现在不仅楚军疲弱了,连我们秦军也都疲弱,对楚营的攻击,已经大不如前了。” 樗里疾在营中来回踱步数圈后,道:“楚营暂时攻不下了,但是楚王带着援军到来,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一举打败楚国的机会。” 魏章和公子华惊喜问道:“将军,不知如何打败楚国。” 樗里疾将双手放在后面,看向东南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楚王,笑道:“哼,龙战于野。” 公子华疑问道:“其血玄黄?” 魏章惊笑道:“其道穷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都是承接樗里疾的话。 樗里疾点头。 “正是如此,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我们直接去擒杀楚王。” 魏章道:“将军,如今楚王刚刚胜过一阵,士气正盛,而我们久战疲惫之师,如果突袭楚王,恐怕难以达到目标” 樗里疾道:“无妨,我们虽然疲敝,但是楚军一路赶来,同样疲敝不堪。而且我们秦军都是精锐,而楚军的精锐只有昭鼠派来的援军。楚王手中二十万之众,而我们秦韩联军依然还在三十万以上。” “用三十万精锐去攻打二十万杂兵,岂不胜之理。” 公子华听到韩军,对樗里疾道:“将军,韩国哪里···” 樗里疾道:“韩国不可能背叛我们秦国,就算要背叛,也会将军队全部召回去后才会背叛,怎么可能会在八万大军中七万在外,只有一万军队在手中的时候背叛,这一定是楚国的计策。” 魏章道:“将军,虽然这是楚国的计策,但是申差哪里一定心生芥蒂,未必肯全力助我秦军破楚。” 现在依然还有三万韩军在秦军营中 魏章的话不无道理,自从申差诈开秦营的消息传开后,不仅秦军看韩军的眼神不对,而且韩军之际同样也惊疑不定。 樗里疾道:“那些韩军不是闹腾着要回韩营吗?那就让他们回去吧,稍后,我亲自去韩营见申差,他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只要韩军同意,那么我们三十万秦韩联军必能一举擒杀楚王,楚王一死,楚国必败无疑。” 公子华再次单膝跪在地上,一脸坚定的请求道:“将军,末将请战,愿为先锋,誓破楚军杀楚王。” “将军,末将请战,愿为先锋。”魏章跟着请战。 樗里疾迟疑了一下,如果此战大胜,那么击杀的楚王的功劳,就是一个莫大的功劳。 自己身为主将,主要功劳肯定是自己的,至于直接的大功。 一个是自己兄弟,一个是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的手下。 一个作战勇猛,一个擅长指挥军队。 樗里疾仅仅思考了一个呼吸,道:“此战对秦国来说至关重要,胜则霸业已成,败则陷入长期与楚军的对抗中,霸业一事将会离秦国而去。” “为了防止屈匄在大战中攻打秦军后方,所以我秦军的后路需要一位名将守卫,庶长乃是我秦国名将,想来肯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吧。” 魏章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口水,心平气和道:“愿听将军吩咐。” 樗里疾转头对一脸喜色的公子华道:“此战事关重大,你有信心吗?” 公子华起誓道:“若不能击破楚军袭杀楚王,愿提头来见。” 听到公子华起誓,樗里疾楞了一下,道:“如果楚王提前跑了,那么只需攻破楚军即可,楚王一败,楚国同样也无法与我秦国争锋。” 公子华大声道:“诺。”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楚墨投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此战我楚军大获全胜,杀死秦军四千人余人,俘获秦军千余人。杀死韩军六千余人,俘获七千余人,因为韩军大营的三千韩军投降,我们得到韩军在此处的大部分军备物资。” 三个战场的统计出来后,昭雎向楚王回报战争结果。 熊槐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昭雎没有看手中的木简,直接道:“大王,我军死伤总计两万多。” 熊槐一听伤亡巨大,立即打断问道:“这么多?此战我楚国大获全胜,为何伤亡如此惨重?” 昭雎答道:“大王,我们楚军战死的人数基本和秦韩两军相加要少一些,只有七千多人,其中死伤最惨重的阶段就是渡河之时,被秦军箭矢直接射杀,或者落水溺死,好在受伤的士卒大都是轻伤者,也是渡河的过程中,被秦军箭矢所伤。” 熊槐了然。 这还是楚军赢了,要是楚军和秦军打和或者渡河战失败,那么损失和秦军一比,就亏大了。 渡河战,果然困难无比,若无必胜把握,以后绝不轻易渡河,否则就真是用人命去填河。 “大王,不知秦韩两军的俘虏应该如何处置。”上官大夫问道。 一般来说,两国交战后,被俘的士卒,要么交换俘虏要么被赎回去,没有回去的,就会沦为奴隶,如果遭遇不幸,也会直接被杀。 熊槐可是知道现在楚国的情况,那是地多人少,国家直属的人口面临危机,这些就是楚国现在最为紧缺的财富。 先做几年奴隶,然后做几年庶人(野人),接着变成平民,那么这其中的大部分人,就会就变成楚国人。 熊槐道:“将其中的将官挑出来,剩下的普通士卒,让水师押到汉水设营看管,如果韩国不赎人,那就贬为奴隶。” 挑出将官,一方面是为了打散韩军的编制,剔除其中的领头羊,另一方面,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就是韩国不赎人,肯定自己家里也会赎人。 当然如果抓住了申差,除非楚韩结盟,否则就算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贬为奴隶,那是因为韩国现在还是需要争取的,这些俘虏就是谈判的筹码。 安排好俘虏后,熊槐下令道:“如今我们已经渡过丹水,救援大将军之事再无阻碍,今日休整,明日向前行二十里扎营休整,后日出发前去救援大将军。” “传寡人之命,派出斥候,监视附近百里范围,另派斥候前去监视秦军的动向。” “唯。” 军中的事宜安排后,熊槐准备召见墨家的首领。 这是熊槐第一次接见诸子百家的首领,包括前任十几年的楚王生涯,都没有诸子百家的首领前来投奔。 虽然不知道这次墨家的人前来帮助,只是纯粹的犯二,为了墨家所谓的崇高的非攻理想,而来帮助楚国防守的,亦或者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不管墨家的人是怀着什么目的而来,熊槐都给予了极高的接待规格。 让陈轸前去接引,熊槐自己则在大帐外等候。 苦获已齿见楚王在大帐外相候,顿时跟着陈轸加快了脚步,来到楚王前行礼道:“墨者苦获(已齿)拜见大王。” 熊槐走向前去,道:“两位先生快请起。” 扶起二人后,熊槐感慨道:“寡人继位以前,就已经听说过我楚国有两位大贤在邓地,寡人即位后,日夜期盼两位能来郢都指教寡人,可惜苦等不至,一直引以平生之憾。今日得见两位先生,实在是满足了寡人的平生之愿。” 苦获已齿一阵无语。 先前两人没有去见楚王,是因为楚国和墨家的理想相差太远,兼爱太扯,非攻不提,但是尚贤这一条,离楚国也太遥远。 昔日墨家巨子入秦,就是因为秦国尚贤,兼爱非攻与秦国也不搭边。 为此墨家实在是看不上楚国和楚王。 其后,楚王在楚国废肉刑,墨家以为楚王变了,特意去郢都投靠楚王。 结果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楚王或许变了,但是楚国依然还是那个楚国。 事虽然是这个事,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苦获道:“多谢大王抬爱,先前楚国群贤毕至,大贤云集,我等卑鄙,不敢污大王眼。如今秦国背信弃义,侵犯我楚国疆土,我们墨者虽然不肖,但也满腔热血,愿为大王效力,愿为楚国效劳,抗击秦军。” 熊槐一愣,这墨家的首领,好像不仅仅是来帮忙的,好像打算投靠自己啊。 熊槐拉着苦获已齿的手,走进大营,边走边试探道:“两位先生愿意为楚国的出力,寡人感激不尽,楚国无以为报,愿拜两位先生为上大夫,希望两位先生以后不吝赐教寡人。” 上大夫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属于重臣的职位。当然,齐国稷下学宫的那些大学者例外,他们只有上大夫的地位和俸禄,而没有上大夫的职能,他们只议事不任事。 对苦获和已齿而言,现在是成功的第一步,无论是实职上大夫还是虚职上大夫,只要能打败秦国,那就是楚墨的胜利,就可以确立楚墨的正统地位。 苦获已齿对视一眼,冲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方的想法,于是一起用臣子的礼节向楚王行礼道:“臣苦获(已齿)拜见大王。” 见苦获已齿接受上大夫的职位,熊槐立即大喜。 陈轸见状,向楚王道贺道:“恭喜大王,一日而得两位大贤。” 熊槐大喜。 其后熊槐一脸郑重地向苦获问道: “先生,寡人听说今日之所以能一举攻破秦营,全赖墨家百位勇士之助,攻破秦营之后,百位勇士只剩下十余人,不知有这事吗?” 苦获脸色一暗,这次来支援楚国的八百游侠,大部分都是各国在邓地游历,因为义气而响应墨家号召的游侠,而接受墨家学说熏陶的墨侠,只有不到两百人。 但这次去秦军诈营的一百人,有四十多人是墨侠,结果大都死在战场上,对楚墨来说,这是重大的损失。 苦获收拾心情后,答道:“正是如此,为了诈开秦军大营,我们挑选了二十多位从韩国来楚游历的游侠,加上其他游侠,总计一百人,结果战后,只有十一位游侠生还。” “竟如此惨烈!”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申差和秦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虽然知道很惨,但是生还的人数差点低至个位数,顿时长叹一口气。 “不知这些勇士如今何在,寡人想见一见这些为楚国出生入死的勇士。” “这···”苦获有些为难。 不是楚王不能见这些游侠,只是当心这些桀骜不驯的游侠,会惹怒楚王。 “大王,游侠粗鄙···” 熊槐伸出一只手阻止苦获,毫不在意道:“先生多虑了,这些都是我楚国的功臣,寡人怎么会在意这些小节呢!” 见楚王坚持,苦获只好同意道:“大王,臣这就去招他们过来。” 不久,苦获带着十一个伤者不,是十个伤势不重的游侠和一个全身无伤的人走过来。 十一个人有十个伤者,只有其中一个领头的青年,身穿黑色的劲装,剑眉星目,气定神闲,从外表上看没有半点伤痕。 熊槐眼睛微微一缩。 难道这小子就是襄成君极力推荐的墨家高手,邓陵子的后人邓陵光。 以墨家的人品,以及游侠的天性,冒名顶替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发生。 深陷重围而毫发无损,这不是邓陵光聪明,那就是很厉害。 熊槐若有所思。 “拜见大王(楚王)。”十一人同时向楚王行礼。 “免礼。” 十一人重新站好后,熊槐道:“诸位都是勇士,为楚国出生入死,力破秦营而几乎人人带伤,不知寡人有什么可以为诸位做的吗?” 为首的邓陵光还没有说话,其中一人出来气愤地向楚王质问道: “大王这是在侮辱我等吗?我们冒死前去诈营,本来就做好了死在秦营的准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王在楚国废肉刑,天下的人都说大王仁厚,我们也深以为然。我们听从先生的号召,为大王赴死,不过是因为大王之仁我等之义,难道是只是为了大王的赏赐而言吗?如今大王认为我们有所祈求,吾羞而欲死。” 说着伸出一只手,习惯性的向腰间一拔,结果却拔了个空。 却是腰间的剑,在来见楚王之前就已经被卸下了。 “大王,为了洗刷身上的耻辱,请大王赐死,吾欲以死明志。” 说完仰起头露出脖子,准备赴死。 此人话音落下,其余九人同样一副遭到羞辱的表情,同样慷慨就义的模样,齐道:“请大王赐死,我等愿以死明志。” 熊槐一阵惊愕,心中万马奔腾。 不就是想拉拢你们吗? 怎么变成侮辱你们了! 还有,你们这动作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一言不合血溅五步的游侠? 果然很游侠。 苦获一听,立即出来赔罪道:“大王,宋遗不知礼节,无意冒犯大王,请大王恕罪。” 熊槐摆了摆手,向苦获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后向众人道歉道:“诸位勇士误会寡人了,寡人不知诸位之义,实在是寡人之错。” 苦获一听楚王道歉,立即到:“大王不必如此,这是这些竖子的过错,大王何错之有。” 说完,苦获板着脸大怒道:“竖子何知,尔等为楚国赴死而无所求,此个人之义也。大王赏罚分明,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此国家大义也。个人之义与国家之义孰大?个人得失与国家大事孰重?以小义而弃大义,孰之过?” 苦获说完,向楚王一拜,道:“大王,游侠粗鄙,不知国家大义,请大王恕罪。” 原来不要赏赐也是大错啊! 熊槐一愣,还没有说话。 众游侠似乎恍然大悟,齐道:“大王,我等知错,请大王降罪。” 熊槐心中感慨一番,道:“众位勇士请起,不知者无罪,寡人怎么会降罪呢。不过,寡人有意两全之策,技能成全尔等之义,又能顾全国家大义,寡人欲请诸位为寡人亲卫,不知诸位勇士意下如何。” 这十人闻言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喜色,于是齐道:“愿为大王效死。” 熊槐见邓陵光同样拜了下去,点了点头。 能主动参加九死一生任务的人,必然不是常人,并且能活下来的人,实力和运气肯定都不差。 既然这些自诩为士,重诺轻死的游侠答应下来,那么肯定不会反悔。 熊槐淡淡的感叹。 有了楚国封君的商队和这些游侠的帮助。 看来楚国的情报组织,可以提上日程了。 或许,如果有可能,还可以组建一支特种部队。 当天夜里。 就在楚国休整之际。 樗里疾来到韩国大营之外。 今日白天大败,申差最后只带着一百多人逃出来。 其后收拢数千人,守河的韩军陆续归营,加上秦军遣回的三万多韩军,申差再次聚集六万多韩军。 就在申差考虑大军退路的时候,一位偏将快步走进来道:“将军,秦国主将公子疾来访。” “樗里疾来了?”申差惊疑不定,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情,申差依旧心有余悸。 这次帮助秦国攻打楚国,其实在韩国有许多人是不愿意打的,除了亲秦派和亲齐派大臣,其他的亲楚派,以及亲赵魏派大臣,都是反对攻打楚国的。 尤其是人数众多势力极强的亲赵魏派大臣,对此尤为不满。 赵魏韩三国号称三晋,经常一起行动,关系十分密切,韩国这次抛弃赵魏两国,独自与秦国沆瀣一气勾搭在一起,让赵魏两国于齐国对持,令赵魏十分不满。 所以在韩王和公仲侈的坚持下,申差这个在秦国做客两年的败将才会成为韩军主将。 如今韩军败了一阵,一战折损近两万,申差有些退缩了,同样今日白天的事情,也给了申差一个借口,就算不能撤军,也可以固守军营,观望形式。 但是樗里疾亲自前来,申差迟疑了。 昔日樗里疾对申差有饶命之恩,俘虏申差后没有把他处死,这个恩情也不能不报。 “樗里疾带来了多少人?”申差眯着眼睛问道。 “回将军,只带来了十个随从,加公子疾一起共十一人。” “什么?” 十一人? 樗里疾真不怕韩军真的背叛了秦国吗? 申差为之震惊。 接着立即起身道:“快,快请,不,本将亲自去迎接。” 申差说着,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风雨已至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天。 秦韩合兵一处,樗里疾留下三万精兵给魏章,让他防守屈匄。 而后自己带着二十五万精兵并韩军五万,停在屈匄大营十里外的退路上。 “报,将军,楚军动了。” “好,再探。”樗里疾不为所动。 “报,将军,楚军全军向我们而来,但是移动速度极慢。” 樗里疾眉头一皱,接着笑道:“看来楚国是怕了,害怕遭到我们秦韩两国的攻击,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其他人闻言微微一笑,凝重的气氛轻松不少。 申差道:“将军,现在楚军如此小心,恐怕是不打算与我们秦军硬拼了。如果我们攻打屈匄凶猛,那么楚王的援兵就会急进,但是,如果我们暂缓攻城,那么楚王极有可能会每隔三十里甚至十里扎下一个大营,采用步步为营的手段,将屈匄救出去。” 樗里疾深以为然道:“将军所说的事情,正是我所最担心的事情,所以决胜之战就在今日。” 过了一段时间,斥候再次来报。 “将军,楚军已经楚营十里。” “好,再探。” “报,将军,楚军离营十五里,但是楚军的前进速度慢下来了。” “慢下来了!”樗里疾看着前方道:“看来楚军打算每隔二十里扎下一个大营,楚王很胆小,但是胆子还是不够小。” “传令,大军前进。” 楚军刚到二十里外,正准备扎营,就有斥候赶回。 “报,大王,秦军动,秦将樗里疾率领二十五秦军并韩将申差领韩军五万,向我们而来,如今离我们三十里。” “什么,秦韩联军动了,向我们而来。”熊槐惊道。 秦国这节奏不太对啊,就算是围点打援,也不是这么打法。 自己手中有二十万军队,秦韩联军三十万,虽然会落入下风,但是也不会败。 昭雎向昭应使了一个眼色,昭应立即会意,立即出来道: “大王,秦韩联军一共三十万兵力,而且全是精兵,末将有一计,可以疲敝两国之兵,让两国不战自退。” 熊槐大喜问道:“将军有何计策,快快道来。” 昭应答道:“大王,如今秦军向我们攻来,士气正盛,理应避其锋芒。臣的计策就是立即返回大营,避而不战。如此秦军找不到作战机会,必然会退回,如此便可挫其锐气。” 此时秦军还在三十里,不,应该已经不到三十里距离,如果此时逃回大营,自然可以疲敝秦军,挫其锐气。 但是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楚王面对秦韩联军望风而逃,不战自溃,那么楚国的脸就丢净了,楚王还丢不起这个脸。 这个计策是个好计策,但是要看是什么人用。 熊槐大笑一声,道:“好计策,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说话。 如果没有楚王在此,昭雎自认凭借二十万兵力,面对三十万之众,哪怕没有大营防守,也能有来有回打个十天八天不败。 但是如果楚王在这里,那就别论。 其一是指挥权的问题,就怕楚王直接进行指挥。 楚王并不是精于指挥的名将,具体的指挥事宜还要交给其他将领。 战争非小事,如果仅仅只是读过兵书,而没有具体的经验,就开始指挥几十万军队,那简直就是在拿将士和国家嬉戏,实在是太危险了。 其二是楚王身份问题,楚王在此,大军的重心就会在楚王哪里,总需要特意留出一部分军队守卫楚王,无形之中为牵制住楚军一部分战力。 其三也是最重要,要是战局不利,楚王提前跑了,那么楚军肯定士气崩溃,到时哪怕孙吴在世,恐怕避免不了大溃败了。 当然楚王亲征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可以提升士气。 总之一句话,楚王在此有利有弊,但是是弊大于利。 其实所有的御驾亲征都一样,如果国君本身不是兵法大家,那么势均力敌的战争,国君还是走开为好。 但是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向楚王提,朝中议事之时众臣没有劝住楚王,现在更加不好提。 总不能说:大王,你在这里碍事,还是退吧。 这话要一出口,绝对要被楚王烹了。 熊槐一见群臣不说话,当即大怒道:“此时休提,寡人其实贪生怕死之徒。” 熊槐否定了退回军营的建议后,昭雎站出来道:“大王,秦韩联军来势汹涌,锐气正盛,而且人数众多,我楚军贸然与其交战,必然损失惨重。”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臣以为我楚军应该以逸待劳,就地防守。” 现在昭雎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楚王要和秦韩联军对攻,这是最坏的结果。 熊槐点点头,就算昭雎不提,他也不会打算要和秦韩联军刚正面。 仅凭现在手里的这些军队,面对三十万秦韩联军,和秦韩联军硬拼,肯定不是对手。 但是如果像昭应说的,秦韩联军堂堂正正而来,结果楚王不战而退,那么楚王的威严肯定一扫而空,手握二十万军队的楚王,如果连面对秦军的勇气都没有,如何能服众。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不会具体考虑具体情况以及利弊得失的,只会看到结果。 那就是楚王不战而逃。 对士卒来说,战败是最可怕的的事情,甚至战争本身就是一件不好的事。 但是对楚王来说,战败并不可怕,在战国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个国家一直是常胜不败的。齐国战败过,秦国同样战败过,前任也不例外。 真正可怕的是群臣失去敬畏之心,尤其是那些拥有独立小王国的封君,会更加不把楚王放在眼里。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战争对下层的人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天大事,而对发动战争的人来说,这是需要仔细考虑利弊得失的大事,只有利或者不利。 所以熊槐听到听到两种建议,立即否定了第一条,而选择了第二条。 “好,传寡人之命,令众军严阵以待。” 至于主将的人选,熊槐先把自己排除了,心脏虽然已经够大了,但是还没有膨胀到如此大的程度。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跟我回家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接着在群臣身上看了一圈,这里的大将有四人,分别是昭雎、景缺、鄂君、襄成君,然后主将的人选直接排除鄂君和襄成君,至于昭雎和景缺,自然要选择朝中的重臣了。 熊槐目光凝聚在昭雎身上道:“贤卿。” “臣在。” “今日之战依旧由你来指挥,诸将全都听你调遣,若有不从,可用寡人之剑先斩后奏。” 说着,从自己腰间结下佩剑交给昭雎。 “臣领命。” 昭雎接过楚王佩剑后,走到楚王身侧,面向众将道:“昭应,今日一战你依旧为先锋。” “是将军。”昭应拱手道。 “鄂君,你负责左阵。” 鄂君领命道:“是将军。” “将军景缺,你守右阵。” “是将军。” “襄成君,离去后阵。” “是将军。” 昭雎安排后,楚军各将归位,开始布防。 秦韩联军杀到楚军阵前时,楚军早已严阵以待。 二十万楚军,摆出的是一个圆阵,总共二十个圆圈,有一万精锐并两万征召兵在中间护卫楚王。 圆阵是这个时代常用的军阵,适用于防守,胜在没有破绽。 一看楚军这架势,申差心中疙瘩一下,今天这战不好打了。 如果只是韩军和楚军对阵,三十万攻打二十万,那么没有十几乃至数十天,轻易根本分不出胜负。 此战所能依靠的,只是秦军的勇猛。 “将军,末将请战。”秦军已到楚军阵前,公子华立即请战,眼中跃跃欲试的神色,显示他此刻很期待。 樗里疾点头道:“好,以你为先锋,此战必破楚军杀楚王,传令三军,杀楚王者,本将必上表封侯。” “是将军,若不击杀楚王,末将愿提头来见。” 公子华说完,领命而去。 看着离去的兄弟,樗里疾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的这个兄弟已经把他自己给彻底忽悠了。 破楚军是目的,也是口号,但是杀楚王这种盖世功劳,则纯粹只是口号。 这就是用来忽悠将士拼命并且恐吓楚王楚军用的,目的是形成庞大的压力打乱楚军的部署,以此击败楚军。 连打头阵的将军都深信不疑,那么军中的将士还会怀疑吗! 樗里疾微微颔首。 公子华离去后,樗里疾对申差道:“将军,此战还需将军走一趟,请将军攻击楚军右阵。” “是,将军。”申差拱手一礼。 接着秦军分成三股,一股居中,两股在左右,快速的向楚军靠近中。 “杀楚王,封侯。” 两军靠近后,随着公子华的一声大吼,秦军如同打了激素一般,通红着眼,快步向楚军冲过去。 秦国的爵位一共二十个等级,而候爵就是秦国的最高爵位,在秦国升爵要靠杀敌,前期杀一人升一级,后期则很难升,现在只要杀了楚王就能封侯,秦军立即暴走。 “杀,杀楚王。” 秦军的这个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战场。 即便熊槐在大军中间,也听到了秦军的大喊声。 “想要杀我,他们这是疯了吗?” 被楚军重重守护,熊槐表示不淡定了。 陈轸脸色大变,道:“大王,秦军这是在激励将士,秦国本来就是百姓好战重视军功的国家,现在在封侯的刺激下,肯定极其疯狂。” “有多疯狂?”熊槐问道。 在大军前面指挥的昭雎处。 “报,将军,我军第一阵已经配秦军攻破,秦军正在猛攻第二阵。” 昭雎面无表情,道:“知道了,让昭应顶住。” “盈不可久,刚则易折,我倒要看看秦军这一口气能坚持多长时间。” 过了一会儿。 “将军,秦军攻破第二阵,正在攻打第三阵。” “知道了。” “秦军攻破第三阵···” 昭雎脸色变了,被秦军攻破三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是速度太快了。 斥候所说的攻破军阵,不是说最外的军阵全崩了,而是前方的阵型被秦军打开缺口,被突破了。 “如今左右两阵如何?”昭雎向左右问道。 左右答道:“回将军,韩军在攻打右阵,秦军在攻打左阵,如今暂无消息传来。” 昭雎松了一口气,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现在看来,秦军主要攻击方向就是正面,两翼为辅,采用围三阙一的的手段,放开了后阵。 昭雎心中一寒,知道秦军的打算了,这是要从前面强行突破,目的是要吓走楚王,楚王一走,楚军必定溃败。 “将军,秦军攻破第四阵···” ··· “将军,秦军攻破第七阵,右阵第三阵被破,左阵第四阵被破。” 前阵已经快被攻破一半时,昭雎确认后阵无人,才下令道:“传令后阵,令襄成君抽调两阵来支援前方,另派一阵前去拱卫楚王。” “诺。” ······ 屈匄大营。 昨日秦军提前收兵时,屈匄就知道援军可能来了。 为此再次在入夜后派出斥候打探,结果这次斥候成功突破秦军防线,打通了外部的联系。 派出去的斥候果然得到援军到来的消息,而且是楚王亲自来援,这个消息令所有人全都精神一震。 接着,今天秦军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攻城,令所有人惊喜万分。 其后,斥候回报,秦军正在围攻楚王。 屈匄得到消息后,又喜又惊又忧,立即聚集城中剩下的所有还能行动的四万士卒,向他们正式宣布道: “众位,本将得到消息,我们的援军来了,而且是大王亲自来救我们。” “什么,大王来救我们了!” “大王来了!” 所有将士露出惊喜之色,虽然这个消息已经流传开了,亲自大将军亲自宣布,那么肯定就不会有假。 等众人消化掉这个消息,屈匄接着道:“如今秦军主力已经被大王牵制,我们回家的路上只有小股秦军拦路,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是我们突围的机会。” “今天本将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带着你们回家。” “回家···” 对连续被秦国围攻二十多天,与外界断绝消息十几天,损失超过六成的楚军来说,神经已经快崩断了,现在所有人所想的都是回到自己温馨的狗窝,没有战争,没有死亡,老婆孩子一碗热饭,就是如此简单。 “回家,回家,回家···”所有人全都大吼。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直面中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屈匄伸出手,等大家安静下来后,道:“现在外面有三万秦军拦着我们回家的路,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好。”屈匄拔出剑道:“众位父老兄弟请随本将来,杀出一条血路,跟我回家。” “回家!” 于是,已经堵死二十多天的城门打开,四万多身体疲惫不堪但精神异常亢奋的楚军,一边高喊着回家,一边向东方杀去。 秦军壕沟处。 魏章听到楚营中传出的大吼声,就知道楚军有动作了。 但是听清楚军大喊的是回家后,顿时变了颜色。 狗急跳墙! 现在被围攻二十多天的疯狗这是要拼命了。 秦军虽然凶悍,但那是为爵位,而楚军所谓的回家,那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一个为了钱一个为了命,谁比谁狠,谁比谁疯狂,不用脑袋也能想的出来。 此时最正确的办法,那就是放开一条生路,然后趁势掩杀,绝对能将楚军杀个片甲不留。 可惜,这个方法却不能用。 “传令,全军戒备,只要将楚军这股劲压下去,那么楚军必然一战而降。” 向众军下令后,魏章继续道:“向将军回报,楚军已经疯狂,极有可能突围而出,请将军早作打算。” 屈匄带着人杀到秦军的壕沟前,大吼道:“生路就在眼前,众父老兄弟随我回家。” “回家,回家···” 四万楚军如同被催眠的狂信徒一般,口中大喊着口号,疯狂的向壕沟发起冲锋。 区区一道小土沟,外加壕沟废土垒起的低矮土墙,根本无法挡住疯狂的楚军,在悍不畏死的楚军冲击下,在楚军的尸体填满一段壕沟后。 经过一段时间的血腥搏命,楚军终于将秦军的防线撕开了一个缺口。 而后缺口迅速扩大,最后不到三万楚军成功突围而出。 等魏章消灭了残余的楚军,聚拢秦军后,只剩不到两万五千秦军,伤亡过五千。 此时逃走的楚军已经不见踪影。 魏章向楚军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传令,追杀楚军。” 主战场。 此时楚军前军已经被秦军攻破十七阵。 熊槐站在大营的一座高台上,看着正在血战的双方,微喘着粗气,心中难以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这一战楚军精兵不足的弊端暴露无遗。 一半以上的战阵,都是由临时征召的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军队组成。 这些临时工面对秦军的猛攻,在经验上、组织配合上以及心理素质上,都呈现出极大的问题。 防线如同纸煳的一般,被秦军一捅击破(临时工的锅···)。 要不是楚王还在这里,要不是昭雎极力维持阵线,恐怕楚军已经战败了。 熊槐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听从了昭应的劝说,那么凭借军营的防御,最起码不会被秦军压制的如此厉害。 此时陈轸上官大夫苦获已齿都在楚王身后,但是谁都没有劝楚王离去。 战争打到现在,楚军隐隐有崩溃的迹象,如果此时楚王离去,将是对楚军的沉重一击,楚军十之八九就会变成大溃败。 这种情况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现在对楚军来说,依然还有希望,最大的希望那就是大将军屈匄的突围而出,尽快攻击秦军后阵。 如果屈匄突围失败,那么··· 熊槐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 只要楚军坚持到晚上,那么就还有希望。 而此时大将军屈匄所部,才突围而出不久,离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 “大王,秦军已经攻道第十八个军阵了。”上官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咽了咽口水道。 “寡人看到了。”熊槐呼吸更加急促了。 不久,秦军攻破了第十九个军阵,即将杀到楚王所在的核心地带。 熊槐一见楚军的圆阵即将被秦军击破,再也忍不住了,道:“传令,寡人要亲自上阵。” 陈轸四人大吃一惊,急忙陈轸拉住楚王的袖子道:“大王不可,兵战凶危,大王岂可自陷陷境此事不可。” 上官大夫向前一步,站到楚王身后,劝道:“大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亲自上阵一事,请大王休提。” 苦获亦劝道:“大王,只要大王站在此处,那就是对我军的莫大鼓舞,何必亲自上阵。” 已齿出言道:“大王,如今秦军口口声声不敬之语,大王若是前往,恐怕秦军会疯狂。” “这···” 熊槐闻言一愣,已齿所说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现在秦军的口号就是杀楚王,如果楚王到了前线,楚军可能士气一振,但是秦军肯定也会群情激奋,利弊参半。 就在熊槐纠结如何激励士卒的时候,襄成君从后阵赶来。 “大王,襄成君来了。”陈轸最先发现襄成君的身影。 熊槐向后一看,果然,这次襄成君亲自带着两阵楚军来中军。 “拜见大王。”襄成君独自一人走到楚王身前,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接着道:“末将奉军令前来支援中军,请大王示下。” 陈轸立即道:“大王,襄成君乃是军中宿将,中军交给襄成君,必能挡住秦军。” 自己去肯定不可能,陈轸和上官大夫的作战经验还不如自己,至于墨家的两位,名气虽大,但还是初次出仕,经验不多不说,关键还不能服众。 现在襄成君到来,地位高,经验丰富,来的正当其时。 熊槐看了一眼襄成君,道:“好,襄成君,寡人就将中军以及这场大战的关键全都交付于你手了。” 襄成君下拜道:“臣必不负大王所托,微臣不死,秦军就不会突破中军防线。” “好,军情紧急,中军就交给贤卿了。” 襄成君闻言再拜,而后向中军前线走去。 此时秦军已经攻到最后一道防线,这道防线之后,就是楚王的中军大营。 秦军似乎已经能看到象征楚王的王旗了。 襄成君调整防线完毕不久,秦军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正式直面楚王中军。 “杀,楚王就在前方,杀楚王,封侯。” 公子华杀到中军后,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大吼。 “杀楚王···” 苦战已久的秦军,此时望到楚王的王旗,疲敝的身体中,再次涌出一股力量杀向楚军。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一个机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军中军的一万精兵,一直都在养精蓄锐,面对杀过来的秦军,经过短暂下风后,迅速稳住阵线,挡住了秦军的攻势。 “报,将军,楚国圆阵已破,我秦军先锋已经杀到楚国中军。” 樗里疾闻言精神一振,看了看自己前方的影子,右手向前一挥,道:“传令众军,除后军外,其他各军全军压上,攻打楚营。” 而后一双冰冷的眼睛看了看半个时辰前就好像要崩溃的楚军,嘴角微微一抽,道:“如今楚军圆阵已破,楚军却依旧破而不败,勉强维持住防线,看来果如张仪所说,昭雎非常了得,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昭阳。” 随着秦军源源不断的杀到中军,中军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重,防线隐隐有被破的迹象。 苦获见此,向楚王道:“大王,事急矣,墨者人数虽少,但也有一战之力,请大王下令,微臣请战,我们墨者愿为大王效死。” 上官大夫脸色难看道:“墨者如今只有五百余人,如今数十万交战,五百人实在杯水车薪,不如留在中军护卫大王。” 上官大夫已经对此战不看好了。 苦获摇头道:“卫护大王,有大王宫中亲卫在,何须我们墨者插手。况且秦军虽然已经占据优势,但是我们楚军依然还有一线机会。” “机会?!”熊槐陈轸上官大夫全都大惊。 苦获指着秦军道:“大王,请看,秦军主将公子华的旗帜,虽然还在秦军之中,但是已经较靠前,只要派出精锐敢死之士,集中突击公子华,不求能斩将夺旗,只要能稍稍逼退公子华,扰乱秦军的指挥,就能打击秦军士气,提升我军士气,如此方能将战局拖至日落,维持不败之局。” 熊槐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又看了看已经全面落入下风的中军,同意道:“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秦军撤军了。” “先生,五百墨家勇士可能还有不足,寡人有一千宫中亲卫,愿意交给先生八百,以助先生一臂之力。” “臣领命。”苦获向楚王一拜,而后看了看站在台边的邓陵光,出言道:“大王,邓陵光在游侠中极有声望,请大王让其随我一同出发。” “好,寡人同意了。” 看着苦获三人离去,熊槐突然道:“拿鼓来,寡人亲自为先生击鼓壮威。” “大王这···”上官大夫和陈轸一愣。 最后还是陈轸先反应过来,立即去传令,叫人将鼓带来。 不久,一股急促鼓声从楚王的高台上响起,传到正在即将出发的一千三百人耳中。 听到楚王的高台上传来鼓声,众人回头一看,之见楚王正拿着两根鼓槌,在猛烈的击打战鼓。 苦获立即大声道:“诸位,你们看,楚王在亲自为我们壮威,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诸君请随我来,现在是我们回报大王的时候到了。” 听到楚王的鼓声,大家本来就激动,现在苦获对游侠进行蛊惑,顿时令他们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游侠们齐喊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愿为大王效死。” 接着,在苦获已齿的带领下,五百游侠在前,八百楚王亲卫在后,向着公子华的方向冲过去。 游侠们的大喊声,迅速引起了襄成君的注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襄成君立即大声激励士卒道:“诸位,现在大王亲自击鼓助威,本将无以为报,只有以死报之。” 襄成君说完,拔出剑,冲入第一阵。 楚王击鼓,将军上阵,楚军士气大振。 接着,击鼓的将士,受到楚王的激励,好像瞬间恢复了全身力气般,用尽全身力气敲打战鼓。 一时间楚军的声压过了秦军的战鼓声。 突入楚军阵地的秦军顿时耳中全是楚军的战鼓声,自己后方的战鼓声被压制,士气随之下跌。 一增一减间,楚军再次扳回局势,和秦军平分秋色。 公子华见状大怒,现在奈何不了楚王,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楚将吗? 于是大吼道:“难道只有楚国的将军会亲自上阵吗!诸位随我杀。” 说着,带着自己亲卫向襄成君方向杀了过去。 还在阵中的苦获,见道秦军的降旗再次前移,大喜过望,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此时,秦军受将军亲自上阵的鼓舞,军心一振,压倒楚军。 楚军再次落入下风,并有败退的趋势,只是襄成君死战不退,加上楚王还在中军,所以才勉力支撑。 公子华来到阵前,看着亲临一线的襄成君冷笑一声,用剑向襄成君一指,大吼道:“斩将夺旗,击溃楚军。” 眼看楚军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如今只是被楚王和楚将激励,才回光返照。 只要杀了这个亲自上阵的楚将,那么这场战争就大局已定。 剩下的,那就是能不能击杀楚王了。 顺着公子华剑指的方向,秦军有意识的向襄成君围过去,哪怕楚军极力苦战,秦军也渐渐的围住襄成君。 “将军,秦军凶残,还请暂退。”襄成君的亲兵见秦军即将围拢,立即劝道。 昨日襄成君已经亲自上阵厮杀国一次,亲卫营死伤小半,如今这场恶战,亲卫已经损失惨重,快护不住襄成君了。 襄成君闻言,摇了摇头,昨日才被大王派人谈心,如果今天在这关键时刻提前撤退,那么楚王会怎么想,会认为自己心中不满吗? 现在好不容易入了楚王的眼,离获得封地不过一步之遥,这要是退了,恐怕襄成君的封号都保不住了。 况且,如今楚王还在擂鼓助威,自己如何能退! 或许,如果我今天死在战场上,说不定楚王会看在我战死的份上,赏赐给下一任襄成君一块封地··· 襄成君晃了晃脑袋,心生死志,正气四溢大义凛然道:“我襄成君一脉,世代蒙受楚王大恩,今日情况危急,正是我襄成君报效楚王的时候,众位父老兄弟,如何谁在战后还活着,请告诉楚王,我襄成君一脉没有辜负大王的信任。” 说着,襄成君再次领着亲卫营向秦军杀去。 周围的人闻言,跟着襄成君再次向前顶去。 公子华见襄成君死战不退,笑道:“好,果然是真正的勇士,本将成全你!”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死不旋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子华对身边的人道:“击杀楚将,让他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秦军在公子华指挥下,一连三次冲锋,终于将襄成君围住。 公子华来到包围圈外,看着被团团围住的襄成君道:“不想楚国也有这等勇士!” 就在此时,苦获已齿来到阵前。 “师兄,襄成君这边···”已齿问道。 苦获想了想,摇头道:“此时救援襄成君已经于事无补,但是我们可以打着围魏救赵的旗号,以虚掩实偷袭公子华,要是公子华退走,襄成君之围自然不解而解。” 已齿点了点头,看了襄成君一眼,希望他能撑到那个时候。 邓陵光闻言道:“先生,光愿为前驱。” 苦获摇了摇头:“现在我是楚墨的首领,身为墨家的首领,岂有身在人后的道理。” 苦获说着,拿起手中的剑,大吼道:“众义士,跟我冲,击杀秦将救将军。” 说着率先冲了出去。 公子华见一群墨者游侠的打扮的人冲了过来,笑道:“楚国无人矣,竟然派出一群游侠来救援被围的将领。” “将军他们向我们杀过来了。” 公子华笑道:“军阵之中,一群游侠能成什么事,继续围杀楚将。” 果然,游侠单挑还行,身在战场之上,单挑和战阵根本不是一回事。 以苦获为箭头,已齿邓陵光其次,游侠们迅速突破数个秦军小队,击杀了六人,但是自身伤亡十余人。 “将军,这些游侠突进速度极快。”公子华的亲卫提醒道。 公子华眼睛余光看了一眼,道:“无妨,战场不是个人厮杀,如他们这般不计伤亡的突进,很快就会士气崩溃,自我败退。哼,游侠上战场,毫无章法而言,这只是送死罢了。” 就在说话间,苦获等人再次用十余人的代价突破数队秦军。 接着攻破数队秦军后,已齿在苦获后面大叫道:“诸位,秦军已经挡不住我们了,杀!” 游侠们见天下闻名秦军如此容易突破,顿时热血沸腾。 至于伤亡,游侠们对于自身的伤亡根本毫不在意。 不认识的游侠死了,会激起旁边游侠的血性,认识的游侠倒下去了,更会激起游侠的仇恨。 对于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游侠来说,流血丧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尤其是被楚墨影响的游侠,一向以轻死重义自居,既然已经接受墨家号召,那么就不会后悔。 这群视死如归的侠客,压根就没有士气一说,死了一个,后面的人跟上,在秦军面前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死不旋踵。 十个,五十个,一百个,在游侠死伤近两百时,一直冲在第一线的苦获,一时不查,被一个秦军刺中胸口。 “先生。”邓陵光发出一声惊呼,迅速解决了自己身边的人,而后将击中苦获的秦军击退。 已齿听到邓陵光的声音,向旁边一看,苦获已经都在血泊之中。 战场上走神要付出代价的。 秦军一见已齿回头,立即趁机而入。 “先生小心!” 数位墨侠见状提醒,全力救援,但是已齿终究未能全身而退,被秦军斩断右臂,退到邓陵光身边。 “先生···” ······ “将军,游侠首领已死,那群游侠停止不前了。”公子华的亲卫松了一口气道。 就这么一会功夫,这群游侠就杀到公子华两百步外,给亲卫造成的压力极大。 公子华脸色不变,内心微微松了口气,道:“游侠心气已丧,但是伤亡近半的情况下,才出现这种情况,都是一群侠义之士啊。” 其实公子华对游侠的情况不太了解,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毕竟秦国是禁止私斗的。 连墨家巨子带领墨者进入秦国后,墨侠都在秦国迅速消亡,可想秦法的森严,根本没有游侠的生存空间。 “邓陵光,现在我和师兄都不行了,但是墨者从来都没有投降或后退的,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接下你来领头,务必击退秦军。”已齿脸色惨白,鲜血不断从断臂中流出,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异常坚定。 邓陵光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先生,光明白。” 接着,邓陵光安排了一位墨者照顾重伤的已齿已经苦获的尸体,看着众游侠道:“数十年,前任巨子信守承诺,带领墨者慷慨赴死,天下皆赞我墨者之义。今楚王贤仁,我楚墨自发前来帮助楚国抵抗暴秦,我邓陵光愿再现墨者之义,先生虽死,但是我墨者依然要有后继者,兼爱非攻。” 正在抵抗秦军的游侠们闻言立即激动大喊:“墨者之义,兼爱非攻。” 在邓地的游侠,大都是仰慕楚墨的义气,希望加入楚墨的大家庭中。 这次虽然有八百游侠来帮助楚国,但是其中的墨侠,却只有不到两百人,其他人都是待考察中。 和那些白天游手好闲,晚上盗墓抢劫的游侠不同,在邓地的游侠,基本上都是为了理想而投入伟大的游侠大义的。 至于原因,墨家规矩,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但是杀盗不算杀人。 那些行为不轨的游侠,很容易就会在邓地被人行侠仗义。 龌龊事情瞒过官府容易,但是瞒过同行很难。 现在考察通过,可以说虽死无憾了。 接着,以邓陵光为首,剩下的不到三百游侠,不,是墨侠,再次向公子华发起冲锋。 邓陵光正值盛年,武艺高过苦获一大截,而剩下的墨侠手苦获之死刺激,这一次突进速度比刚才还要快几分。 邓陵光刚有动静,那边就被公子华的亲卫发现。 “将军,那些游侠又冲锋了。” “什么?”公子华大吃一惊。 转头一看,果然,那些人又开始行动了。 而且速度极快,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当墨侠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楚王亲卫只剩下三百出头时,邓陵光终于杀到公子华的亲卫面前。 一千多人的楚军,从冲锋到现在,死伤接近千人,却没有后退一步,秦军不禁有些胆寒。 公子华看着为首的邓陵光,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难道天下真有聂政这样的勇士,这怎么可能。” 昔日聂政刺杀韩国相国,单枪匹马从齐国跑到韩国都城阳翟,从大街外直接向相国府内杀,最后将韩相侠累击杀在自己家中,堪称古今第一凶悍刺客,时人把当时白虹贯日的异象直接安在聂政头上,遍传天下。 听到公子华的声音,一个亲卫咽了咽口水,建议道:“将军,楚军凶狠,还请将军暂避锋芒。”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大战结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子华闻言大怒,一剑将其砍死,怒道:“楚将宁死不退,难道我秦国的将军就有临阵脱逃的吗?再言撤退者斩!” 此时撤退,这是严重打击秦军士气。 公子华接着道:“拦住楚军,本将重赏尔等千金。” “秦将就在眼前,诸位随我杀。”邓陵光指着大喊的公子华道。 两军再次激烈的碰撞在一下,眼看周围的秦军包围过来,墨侠和楚王亲卫咬紧牙关,跟着邓陵光向公子华杀去。 三十步,二十步,当只剩下不到两百人时,邓陵光杀到公子华十步之外。 两人对视一眼,公子华站在战车上,一见邓陵光那犹如深潭死水的眼睛,顿时打了一个寒碜。 “传令,楚将已死,诸位跟我来。” 说着公子华指挥车夫向避开邓陵光,向两侧遁走,要战略转移。 可是此时亲卫已经将战车团团围住,战车动弹不得。 一见此,公子华跳下战车,立即向后退走。 一直紧盯秦将的邓陵光,看到公子华跳下战车,立即大喊道:“秦将已死,秦将已死···” 其他人闻言跟着大吼:“秦将已死,秦将已死···” 秦军闻言一愣,向公子华方向一看,果然,公子华已经不在战车上了,顿时一惊。 公子华闻言立即出声道:“本将仍在···” 亲卫跟着喊道:“将军未死··” 但是就在秦军一愣间,邓陵光迅速突破,眨眼间击杀数人,独自一人杀到公子华三步之外。 见秦将已经跑起来了,顿时不再管自己身边攻过来的秦军,以重伤的代价,杀到公子华之后,接着向公子华刺出一剑。 “这···怎么可能···”看着自己胸口上冒出的剑,公子华本想回头最后看一眼,杀自己的人究竟是何等勇士,但只觉脑袋异常沉重,怎么也转不过去。 “将军死了···” “公子战死···” 公子华身边的人见将军战死,立即大喊着为其报仇。 但是公子华战死的消息传出,却令秦军一滞,士气大跌,顿时指挥失灵。 而楚国中军,除了楚王还在擂鼓,指挥早就失灵了。 双方中层将领各自指挥着自己的队伍,陷入各自为战中。 此时,屈匄带领的三万楚军已经到达战场十里之外,一边高喊的回家口号进行自我鼓气催眠,一面狼狈的向东面逃亡。 屈匄远远望见已经准备就绪的秦军,立即转换方向,带着楚军向韩军方向跑去。 此时的楚军全凭信念支撑着,十亭战力难以发挥五亭,只能避而不战。 樗里疾早就等着屈匄的到来。 屈匄不愿意战,但并不代表樗里疾不愿战,尤其是楚军正在向韩军赶去。 屈匄见樗里疾杀了过来,大吼道:“现在又有秦贼拦路,兄弟们你们说应该如何。” 楚军回应道:“杀!” “好,跟我冲。” 一时间杀声冲天而起。 韩军阵中,申差的得知公子华战死,顿时大吃一惊。 本着交好秦国的原则,立即加紧进攻楚军。 后方突然传来交战声,再次迟疑不定。 “将军,楚军屈匄已经杀到后阵,如今秦军正在阻截楚军。” 申差脸色一沉,见楚军中军那边再次从后阵中调来援军,叹气道:“继续进攻楚军。” 顿了顿,接着对左右道:“令将士们小心戒备,一旦屈匄攻破秦军阻截,我们就准备撤退。” 左右大喜应道:“是,将军。” 樗里疾和屈匄交战不久,就有人过来禀报:“将军不好了,前军传来消息,公子战死。” “哐当。”一声声响,樗里疾手中的掉在地上。 兄弟死了,自己的兄弟死了,秦王的弟弟死了。 如何回去跟秦王交差? 樗里疾脑袋一懵,顿时一片空白。 “将军···将军···”旁边的人见樗里疾突然停止指挥,立即对他喊道。 樗里疾晃了晃脑袋,勉强定住心神,道:“本将无事,继续阻截楚军。” 而另一边,主战场。 楚军大营方向,突然扬起漫天的沙尘。 接着,一支五千人的楚军,打着党君喜君的旗号,向韩军冲了过去。 申差见状,立即叹气道:“大势已去,我们撤吧。” 虽然樗里疾已经对屈匄这些楚军有所预计,但是依然低估了这些有想法有方向的楚军。 就在秦军拼死阻拦楚军的时候。 楚国援军已到,而韩军率先撤退的消息传到樗里疾耳中。 樗里疾叹气道:“大势已去,传令我军撤离。” 战后,楚军大营。 熊槐看着帐中躺着的襄成君和苦获的尸体,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不久,陈轸一脸沉重的走进来道:“大王,此战结果已经整理好了。” 一看陈轸的脸色,熊槐就知道这一战的情况很不好。 当然陈轸没有进来之前,熊槐已经有所准备了。 毕竟秦军差那么一点就将楚王所在的中军杀崩,可想战况激烈到程度。 熊槐声音低沉道:“说吧。” 陈轸点了点头,打开木简到:“大王,据臣统计,此战我楚国重臣战死两位,分别是襄成君以及上大夫苦获,重臣重伤一位,为上大夫已齿。裨将战死一位重伤一位轻伤四位。偏将战死三人,重伤六位,余者几乎人人带伤。” “此战我楚军参战二十万,伤亡超四万,战死者接近两万,重伤八千余人,其余都是轻伤。” 熊槐悲痛道:“大将军他们呢?” 陈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大王,亲自随大将军出征的封君一共十六位,战死七位,爵位在执圭的贵族一共一百四十三位,战死五十八位,其中主将大将军屈匄重伤,裨将战死六人,七人重伤,有偏将称号的,战死三十余人,几乎人人带伤。” “而大将军所部接近十五万兵力,随大将军突围而出的不到三万,而且大部受伤。至于其他人···” 至于其他人,陈轸没说,但是熊槐也能想象的出来。 既然没有突围而出,那么不是死了就是出不来了。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哭声。 熊槐眼睛一横,问道:“怎么回事?” 上官大夫立即向外走去,不久后,回来向楚王汇报道:“大王,是大将军他们那边,方才有人《采薇》,引起大将军所部的将士痛哭。” “《采薇》?”熊槐回忆这首诗的内容,出声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越国渡海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是一首厌战诗。 这首诗的意思就是说打战打了很久了,我想家了,不想再打战了。 楚王所带的这些军队,昨天今天不过才打两战,但是大将军屈匄所部,可是从去年就开始和秦军大战了,一直持续到今天,就连中间休整也没有彻底脱离前线。 但是,无论怎么说,现在你他娘就在战场上,老子的这些新兵才刚上战场,你就他娘的在我的军营里宣传厌战古诗,忆苦思甜痛哭流涕··· 要不是大家现在都还没有睡觉,难道不知道一个不好这会炸营么。 这简直不能忍。 见楚王愣在那里,脸色带有怒色,上官大夫小声道:“大王,微臣听说,大将军他们突围的时候,是一直高喊这回家的口号突围的。” “此言当真?”熊槐一惊。 上官大夫点点头。 熊槐叹了一口气,百感交集,连突围都要高喊回家的口号进行自我催眠,可想而知这次被围的战争究竟打得有多惨烈。 想来也是,十五万军队,最后突围成功的不到三万,这样还想着回家,没有投降,确实是忠君爱国了。 但是他们这一哭,军心战心全都要崩。 很快,这一阵哭声就迅速变小,直到消失,应该是被其他将领镇压下去了。 昭雎哀叹一声,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出来进言道:“大王,如今大将军所部已经突围而出,而军心又乱,我军伤亡惨重,不宜继续与秦军在丹水之北对持,请大王移兵丹水之南,利用我楚国水师的优势,与秦军隔河相持。” 陈轸亦道:“大王,如今这一场波及天下的战争,自大将军突围成功起,胜势已经向我们我们楚国倾斜,继续与秦军交战,不过是徒增无谓伤亡,请大王移兵丹水之南,避而不战。” 秦军的凶悍,今日有目共睹,楚军正面交战不是秦军的对手,而且在军队数量上,楚军兵力依然不及秦军。 更重要的是,大将军所部的精兵,从刚刚的哭声响起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再是精兵了。 至于陈轸所说的胜势,熊槐心里清楚,那就是在远在齐国的战场。 现在的局势是楚国和秦韩对持,齐宋两国与楚赵魏越四国对持,楚国无力打败秦韩联军,若是隔河防守,没有水师的秦韩联军也难以打败楚国,只要楚国在西线不败,那么先前的战略目标就算实现了。 而另一边,齐宋联军打败四国联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想到这,熊槐问道:“如今齐国那边如何了?” 陈轸答道:“大王,越国于二十天前出兵二十五万,水陆并进,攻打齐国,其中二十万大军汇合我楚国司败唐昧十万大军,正与齐国在淮水交战。” “因为越国出兵的缘故,赵魏两国已经向齐国发动进攻了,但是齐国在西面和南面隔河防守,楚越魏三国之军被堵在淮水濮水没有任何进展,赵国独自面对齐军,同样一无所获。但是据东方传来的消息,越国有一支奇兵正在前往齐国。” 熊槐诧异问道:“奇兵,越国有什么奇兵,难道还能避开淮水绕到齐国后方?” 陈轸回答:“大王,正是如此,因为齐国水师大部汇集在淮水以及濮水,所以越国见齐国后方空虚,派出五万水师,效仿昔日吴国旧事,打算渡海袭击齐国后方。” 所谓的吴国旧事,指的是一百七十多年前,吴齐两国爆发大战,吴王夫差派出水师渡海攻击齐国的事,那一战是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大规模海战,结果是齐国水师以逸待劳,吴国惨败而归。 熊槐震惊:“渡海作战,此事能成吗?” 听到楚王的问话,所有人都一懵,这事能不能成,那只有天知道了。 对于海战一事,除了齐国有经验,其他国家全都懵逼,尤其是连水师都没有的国家,更是天方夜谭。 至于齐国的海战经验,都快两百年历史了,天知道还剩下多少。 大家都认为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越国是盟友,而且越国水师已经出发,只能祝越国旗开得胜了。 陈轸道:“大王,如今齐国面临天下围攻,还能调用的水师已然不多,越国可能会成功的。” 可能会··· 熊槐颔首,对这种事情,也只能靠自己臆测,希望越国能成功。 也许此时越国的水师已经和齐国爆发大战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不知怎么回事,熊槐莫名想到了昭滑,这事该不会是昭滑窜梭的吧。 稍稍定了定神,将齐国的事情放在一边,熊槐向陈轸问道:“贤卿,不知韩国一事如何?” 陈轸摇头道:“大王,虽然我楚赵魏三国派出使者向韩国施压,但是韩王一意孤行,连我们的使者也没有见。” 熊槐闻言冷笑道:“这是韩王还有侥幸之心,期待秦韩联军打败我楚国,但是现在,我楚国与秦韩联军连战两场,一胜一和,秦韩联军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击败我楚国,寡人倒要看看韩王能坚持多久。” “韩王那边还要继续派人游说,而韩国申差这里,同样也要进行游说,最好是能让秦韩两军离心。” 陈轸点头道:“从今日之战可以看出,秦国与韩国之间虽然结盟,但是韩国攻打我楚国的决心却并不迫切,所以我楚国只需一个使者,带着重礼前去游说申差,即可稳住韩军。” 熊槐听到陈轸说起重礼,便想起俘虏的那些韩国中低层的将领,于是笑道:“如果只是重礼,恐怕还不能表达我们楚国的诚意,我们俘虏的的那些韩国将领,也可以等使者游说申差回来后,立即放他们回去。” 如果楚国的使者刚刚从韩军中归来,楚国就立即释放被俘的韩军将领,那么秦国会怎么想。 这就让秦韩去头痛吧。 昭雎道:“大王,楚强而韩弱,如果仅仅只是对韩国示好,臣以为这还不够,我们楚国还可以胁迫韩国。” “韩国是一个小国家,夹在秦楚之间,贪图利益而害怕危难。如今我们楚赵魏三国向韩国施压,韩王却依然不为所动,这就是韩国受到的威胁还不够,所以我们楚国还可以出兵攻打韩国。”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恐吓韩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一惊,如今同时和秦齐开战,已经让楚国精疲力竭,再出兵攻打韩国,昭雎这是疯了吗? 随后想到昭雎说的威胁言语,反应过来,这是要恐吓韩国。 熊槐向昭雎问道:“如何威胁韩国?” 昭雎答道:“大王,请景缺将军即刻返回方城防线,用广置战旗的方法,营造出楚国大军云集鲁阳要截断韩军归路的迹象,然后传令邓叶两地,令两地城守封闭楚国与韩国的通道,然后将两地附近的军队全部集中起来,依旧采用广置战旗的方法,表示我楚国攻打韩国的决心。” 鲁阳是方城防线的门户,鲁阳北上可以到达韩国宜阳,现在韩军进入楚国丹水流域,一旦退路被阻断,那么韩军就只能绕到秦国回国。 只是韩国敢这么做么? 陈轸摇头道:“大王,鲁阳的军队截断韩军退路可以一试,但如今韩国在阳翟戒备森严,仅凭邓叶之兵,恐怕还不能达到恐吓韩国的目的。但是我们可以调邓叶两地的军队和农夫前往陈地。” “一个士卒配两个农夫,再制作一些稻草人,给稻草人穿上楚军衣服,用广布旗帜的办法,借助旗帜的遮掩,一个人挑两个稻草人,营造出我楚国在陈地集结十万大军的迹象,然后派出斥候前往韩国都城新郑观察,做出楚国要攻打新郑的迹象。” 鄂君想了想道:“大王,如果只是恐吓韩国,那么微臣请命广发鄂地之民,自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可战之士,目前还能凑个两万大军。” 党君喜君顿时崩溃,鄂君表示要毁家纾难,难道他们俩就在一旁看着? “大王,臣请大王下令,广发党地(喜地)之民。” 看着党君喜君一脸痛苦的模样,熊槐摇了摇头。 鄂地靠近南阳,离韩国与邓地较近,而党地和喜地在江北,离韩国很远,等这两个地方的老幼赶到陈地,哪得什么时候。 熊槐笑道:“两位贤卿拳拳之心,寡人知之,但区区一韩国,还用不着我楚国举国以对。” 党君喜君闻言瞬间变脸,一脸遗憾道:“臣谢大王爱护。” 熊槐笑了笑,对鄂君道:“贤卿之义寡人知之,此战虽然只是恐吓,但是从鄂地赶到陈地,恐怕也会累及百姓,寡人愿免鄂地两年贡奉,以全贤卿之义。” 如果不是楚王不能直接插手鄂地百姓,熊槐倒是愿意直接免鄂地百姓的两年税收。 可惜鄂地的百姓是属于鄂君的,不属于楚王。 所以楚王只能奖励鄂君,免除鄂君对楚王的贡奉,却不能奖励鄂地的百姓。 鄂君下拜道:“大王仁慈,臣深感于心,愿免除鄂地百姓两年税收,以表大王之仁。” 熊槐点点头,鄂君果然很忠心。 但是听到鄂君的说法后,熊槐又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决定了恐吓韩国,何不把戏做足,征调邓陈两地所有的百姓,聚集几十万大军吓一吓韩国呢! 随即熊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太疯狂了,要是真的这么做了,这种穷兵黩武的事情,恐怕要被天下人喷死。 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不是真的去打战,不过是一场,一场,一场全民健身运动罢了。 反正现在粮食已经收获,即将进入冬季农闲时分,对于百姓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或许,也可以通过此事给百姓一个大好处,趁机在百姓中树立威信,为接下来的变法做准备。 至于好处么,如果不能向韩国要,那么只能从自己这里给。 熊槐想到了税收。 熊槐当即下令道:“依众卿之策,恐吓韩国,传令邓叶两地城守,征召军队前往陈地,令陈地城守,征调当地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的民众,做好攻打韩国都城的准备,。” “另传令邓叶两地之民,只要家中有人到达陈地,寡人免除其家两年之税,若是无人参战,免税一年,以奖两地之民。其赐陈地百姓两年免税,以慰其心。。” “另,允许陈地庶民(野人)参战,凡是参战的庶人,一人参战全家免税,等同国人待遇,免两年税收。” 征召国人那是战士,征召野人那叫劳役,野人没有参战权,不算军功。 如今楚国的野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其他国家也是如此。 而秦国,变法分田之后,就没有野人,但在秦国依旧也有没有参战权的人,那就是从其他国家刚刚归附秦国的百姓,他们只能种田,没有参战权。 若不是担心步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熊槐倒想直接把陈地的庶人变成国人。 此言一出,帐中的大臣全都吓傻。 见上官大夫昭雎陈轸有劝谏之意,熊槐立即站起来抽出腰上的剑,一剑将身前的木案劈成两半,大声道:“韩王竟然伙同秦国偷袭我楚国,简直欺人太甚,寡人要和韩国拼了,要一举吓死韩王。” 见陈轸还有劝谏之意,熊槐立即向昭雎问道:“陈地恐吓韩国一事,陈地城守不可主事,需要一位重臣方可,不知贤卿以为何人可以。” 昭雎想了想道:“大王,听说令尹景鲤已经在回郢都的路上了,如此重大的事情,臣以为非令尹不可。” 陈轸见昭雎将景鲤拉了出来,张了张嘴,退了回去。 现在昭雎陈轸屈原三人处于心照不宣的默契阶段,暂时还是不要打破这种默契为好,何况这次楚王只是想吓一吓韩国,并不是真的开战。 上官大夫张了张嘴,却没有出言反对。 陈地一事按楚王这么一搞,的确事关重大,陈地是重镇,最低能征发十万民众,但如果野人参与进去,那么征发的总人数保守估计将在二十万以上,加上鄂君的两万百姓,这就有二十二万百姓,如果算上陈地的军队和邓叶两地过去的百姓,那么最低就有二十五万大军,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真是非令尹不可。 熊槐感叹一声,大概自己的这个令尹真的要被自己慌废掉了吧,好像自上任起,除了给昭阳上谥号外,就没有干过一件令尹该干的事。 然后同意道:“不错,令尹老成谋国,乃是稳重之臣,当可受此重任。传令令尹景鲤,令其即刻赶往陈地,准备恐吓韩国。”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威逼利诱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上官大夫对屈原呆在郢都十分不放心,如今还未回到郢都的令尹景鲤又被调走,仅凭一个十几年未理朝政的昭鱼,恐怕难以压制屈原。 思考了许久,在楚王下令后,献策道:“大王,古语有云,先礼后兵。臣以为在恐吓韩国之前,还可以先利诱韩国。” “利诱韩国?不知贤卿有何计策?”熊槐问道。 上官大夫答道:“大王,如工尹所说,韩国贪而好利,我们楚国可以用五座城池为饵,要求韩国与秦国绝交。若是韩国不从,那么我楚国三十万大军就会围攻韩国都城,若是韩国同意了,那么必然会惹怒秦国,面对秦国的怒火,那么韩国必然不敢再向我们楚国讨要城池,说不定还会送给我楚国城池,请求两国结盟。” 如果韩国不用恐吓就直接和韩国绝交,这确实不错。 而且上官大夫说的韩国求和之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个计策其实就是秦国献地的翻版,但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秦国敢给楚国就敢要,而楚韩两国不对等,楚国敢给而韩国未必敢要。 就算韩国真的敢要,那么熊槐就敢给,只是下次秦国攻打韩国,那么韩国就得双倍的吐出来。 陈轸听上官大夫说完,出言道:“大王,此策可行,而且还可以把赵魏两国拉上,以两国作保,向韩国施加压力,一旦韩国拒绝,那么赵魏两国只会恼羞成怒,韩国则会彻底陷入孤立之中,面对我楚国的倾国之战的威胁,韩国要想保住都城,那么就必须举国征兵不可。” “而韩国国小力弱,难以持久,只要时间一长,无需我楚国出兵,韩国将不战自败,到时恐怕连申差这边的粮草都无法支撑。” 陈轸将这个计划再次完善,如果韩国还是不同意,那么韩王真的要自绝于天下了。 韩国跟着秦国混,肯定没有好下场。 熊槐脑子一转,同意道:“好,那就先与韩国和谈,至于恐吓韩国一事,同时一并进行。哼,如果韩王不同意,那么我楚国邓地五十万大军,就要吓死韩王。” 商议完韩国的事情,熊槐向陈轸问道:“贤卿,如今义渠过与巴蜀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轸答道:“大王,我们游说义渠出兵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义渠见秦国戒备森严,拒绝了出兵秦国的提议。” “至于巴蜀两国,同样也失败了,秦将司马错镇守巴蜀,对蜀王戒备森严,蜀王不敢反叛秦国。” 熊槐叹了一口,寄希望于他人,果然靠不住。 秦营。 魏章拿着一个木简对樗里疾道:“将军,此战我军伤亡三万有余,其中进攻楚军大营的军队,亡者一万余,伤者过一万五,末将拦截楚将的军队,亡三千,伤四千。” “另韩军那边,因为战况不及我秦军激烈,以及提前撤退的缘故,伤亡应该不会超过一万,具体如何,我们不得而知。” 樗里疾一脸阴沉道:“如今楚军屈匄所部已经突围,楚王又是亲来,此战我们秦国夺取汉中的计划已经失败,看来天不佑我秦国。” 魏章点头道:“将军,此战之全在对屈匄所部的人数侦察不利,若是屈匄只有十万人,此时楚国汉中已经归我秦国所有了。” 樗里疾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如今我秦军苦战多日,今日未能击败楚军,士气已丧,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再次行动。” “报将军。”此时外面走进一个将领,对樗里疾道:“将军,从楚军那边传来消息,刚刚楚军军营之中传来一阵哭声。” “哭声!?”樗里疾魏章同时发出询问,而后樗里疾问道:“可曾探明,楚军为何而哭?” “回将军,具体缘由未明,但据斥候回报,哭声最先响起的地方,是楚国的伤兵营。” “伤兵营!”樗里疾若有所思,向魏章问道:“庶长以为伤兵营里面,那支楚军的伤兵最多?” 魏章答道:“将军,恐怕屈匄所部的伤兵最多。” 樗里疾赞同道:“庶长之言与本将不谋而合,楚王领兵亲来,前后不过两战,一胜一平。今日之战未能一战击溃楚军,楚王带来的军队不会如此轻易就会哭泣,所以痛哭的军队一定是屈匄所部。” 魏章道:“将军,这样一来,屈匄所部的军队就不足为虑了,而且这一哭,楚军士气必然下跌。” 樗里疾低头沉思了一下,看着魏章问道:“我欲夜袭楚军大营,不知庶长以为如何?” 魏章道:“将军,我们也需谨防楚军的哭声只是诱导我们的计策,屈匄所部乃是楚军的精锐,被围攻二十余日未哭,今日回到楚营大哭有些反常。而今日我军苦战疲惫,而且并未做好夜袭准备,恐怕难以击溃楚军。若是大军明日休整一日,白天做好准备,明晚才有夜袭楚军的能力。” 樗里疾听到魏章不同意,也没有坚持,到:“庶长所言不差,今日的确不宜再动刀兵。” “至于楚营的哭声是否是楚军的计策,本将一试便知。” “传令三军,军中广置白幡,本将要在军中设置灵堂,指天发誓,一定会为公子华报仇。” ······ 楚营。 熊槐正在安排明日撤退事宜。 “报···” 帐外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禀报声。 一位偏将进来后,向楚王行礼道:“末将偏将军孙静拜见大王。” “有何紧急军情?”熊槐皱眉问道。 孙静急道:“大王,刚刚斥候来报,秦营挂起白布,正在为秦国公子华发丧,秦军主将在军中宣誓,一定要报复我楚国。” 熊槐闻言差点气炸,秦军不过是死了一个公子,自己一方死了八个封君再加一个非同一般的上大夫,还有数十个贵族,要报仇也轮不到秦国吧。 昭雎闻言一惊,出言道:“大王,可能刚刚我军的哭声被秦军知道了,樗里疾此时为公子华发丧,极有可能是刺激秦军,形成哀兵之气,趁我兵无战心之时,意图再次与我楚军决战。” 熊槐大吸一口冷气,这个时候再与秦国打一战,那就真是无知了。 已经和秦国打了两战,一胜一平,已经足够了,再打,那就是傻了。 但是自己不愿意打,并不能阻止秦军强行进攻大营,尤其是这种只是一座最简陋的木营。 如今军无战心,一旦秦军攻营,要是一战而崩,那才是一个莫大的玩笑。 想到这里,熊槐向众臣看了一眼,见他们纷纷色变,立即道:“采薇采薇,曰归曰归,军中将士之意,寡人知之矣。传令众军,我们连夜撤到丹水以南,回之前的丹南大营。”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欲建募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回到丹南大营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独自呆在楚王的营帐中,熊槐久久无法入眠。 先是军中自发性群体大哭,接着连夜撤退,军心已烂,士气大跌,这个应该怎么办? 想到这,熊槐再次将昭雎陈轸党君喜君等人召来。 其后,一支党君喜君各调出两千人,前去执行秘密任务。 第二天,熊槐召集十万楚军,动员道:“昨夜寡人听到有人在唱《采薇》,采薇采薇,曰归曰归,众人之心寡人知之,所以带着你们连夜回到丹水之南。” 昭雎等重臣闻言立即下拜道:“大王,臣死罪。” 而后全军陆续下拜道:“我等死罪。” 熊槐摇头道:“寡人今天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治尔等之罪。” “生是所有人所喜爱的,死是所有人所恐惧的,寡人不例外,你们同样也不例外,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秦韩两国出兵偷袭我楚国,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洗劫了我楚国百姓的所有粮食和物资(就食他国)。导致丹水流域的父老兄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楚国百姓,皆是寡人子民,若是寡人不来救援,谁还会来。”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所以寡人决定亲自镇守前线,秦国一日不退,寡人一日回郢都。”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口号,虽然楚王已经在前线了,但是这个口号依旧振奋人心。 昭雎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大声道:“秦贼残暴野蛮,天下皆知,臣请战,愿为楚国战,愿随大王镇守国门。” 其他人闻言,跟着拜倒在地,向楚王请战。 熊槐看着下面的楚军,微微松了一口,军心算是勉强收拢,但是这还不够,还要给士卒胜利的希望。 熊槐笑道:“天下都说,秦军乃是虎狼之师,但是寡人不以为然,前日一战,二十万秦韩联军拒河而守,但是我楚军不仅半日渡河,更攻破秦军大营令韩军举营而降,此为大胜。” “昨日我二十万楚军面对秦军三十万,不仅成功击败秦军,而且还救出了被秦军包围的楚军,可谓大获全胜。如此秦军何足畏惧?” “如今我楚国的援军即将到来,秦国战败指日可待···” 正说着,偏将孙静跑过来道:“禀报大王,斥候来报,羕陵君带领的援军已到大营十里之外。” 熊槐微微一愣。 羕陵君? 好像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难道真有援军到达! 熊槐大喜道:“援军已到,此战我楚国必胜。” 昭雎跟着喊道:“援军已到,楚军必胜···” 援军到来的消息,令楚军士气一振,纷纷跟着大喊道:“楚军必胜···” 不久后,在楚军期待的目光中,一支七千人的大军,跟在羕陵君身后,浩浩荡荡的进入楚军大营。 羕陵君进入校场后,疾步来到楚王面前,行礼道:“大王,臣羕陵君节奉大王召,帅领地之兵前来听令。” “免礼,贤卿来得正是时候啊。”熊槐大为感慨一句,接着对全军宣布道:“众位父老兄弟,我们楚军的援军到了。” 回应楚王的是一串大呼:“必胜···” 士卒的士气恢复后,熊槐暂时松了口气。 回到营帐后,熊槐对昭雎道:“贤卿,如今我军士气已经恢复,但是要和秦军一战,还略有不足,务必严密防守丹水,防止秦军过河,丹水的防务,寡人就交给你了。” “臣领命。”昭雎行礼一礼,领命而去。 接着,熊槐对陈轸道:“贤卿,至于韩军一事,就交给你了,由你全权负责。” “臣领命。”陈轸领命而去,开始实施离间秦韩两军的行动。 熊槐看着上官大夫道:“贤卿,至于拉拢韩国一事,寡人就交给你了。如果韩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你就告诉韩王,寡人的百万大军,愿意去新郑为韩王祝寿。” 上官大夫行礼道:“微臣领命。” 上官大夫离去后,熊槐对鄂君等四位封君道:“四位贤卿,还请各归本营,安排士卒休整,明日我楚军还需五千援兵。” “臣领命。” 帐中的大臣全部离去后,熊槐左手手肘放在桌案上,手掌撑着自己的左脸,右手中指不断敲打桌面,目光离散,神游物外。 昨日一战,楚军的不足已经暴露无遗。 那些初次上阵的士卒,面对秦国精锐,差距实在是太大,二十万大军的防守圆阵,竟然一战就被打穿。 虽然秦军的凶悍是一个原因,但是自身的原因更是主要原因。 四万伤亡,如此惨重,不是因为其他,都是因为自己征召的缘故。 士卒未经训练,就匆忙带上战场,这简直就是谋杀。 楚国有战争经验的精锐军队,并不比秦国少,相反比秦国还要多。但是楚国战线太长,同时面对多个国家,如此就略显不足。 而且楚国的军队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并没有任何优势。 此时熊槐迫切希望建立一只强大的楚军。 从各国来说。 秦国军队的强大,在于一场较为彻底的变革,百姓的唯一出路那就是打战,所以秦国军队强大。 秦国已经将征召兵这一制度发挥到极致,号为虎狼。 可是楚国的情况,要想变成秦国那样,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即使变成秦国那样,难道还能比秦国更强? 接下来就是魏武卒。 魏武卒是各国之中经常进行军阵演练的军队,和各国流行的征召兵不同,魏武卒是带有募兵性质,从全国招募选拔的军队。 经常训练的军队,即是优势同样也是劣势,一旦战损,要想补充,就需要花一段时间来对新兵进行训练。 魏武卒的强大,可能比秦军还要略胜一筹,相同的人数,魏武卒可能会赢,但是魏武卒不是征召兵,数量过少,相对于庞大的秦军那就相形见绌。 同时,魏武卒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很花钱,而且免税,一个魏武卒的消耗远远超过了数个征召兵,所以魏国最鼎盛之时,魏武卒都没有达到十万,其他的都是征召兵。 至于当今的另一只募兵,那就是齐国的技击之士,虽然这也是募兵,但这更是雇佣兵,齐国有钱任性。 齐国的雇佣兵,其他国家都学不来。 熊槐眯着眼睛,手指不断的敲打桌面。 脑海中渐渐锁定魏武卒,不,不是魏武卒,而是募兵。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楚王亲卫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募兵的名目熊槐也想好了,那就是扩编楚王亲卫。 本次出发之时,熊槐从楚宫调出一千宫廷卫队作为楚王亲卫,昨日那一战,派去的八百亲卫,几乎全军覆没。连带墨家的游侠,一千三百多人,活着回来的人不足三十,没有一个没有受伤的幸运儿。 如今熊槐手中只有两百楚王亲卫,于情于理都需要对楚王亲卫进行扩编。 招募一支直属于楚王的军队。 至于人数,熊槐打算暂时定在三千人,而后以这三千人为骨干,再按照情况需要对楚王亲卫进行扩编,但那个时候,这支军队恐怕就不叫楚王亲卫了。 想到这,熊槐对外道:“传寡人之令,召工尹昭雎前来议事。” 不久后,昭雎走了进来,向楚王行礼道:“臣拜见大王,不知大王召见微臣,所谓何事。” 熊槐道:“昨日一战,寡人的派去跟随上大夫苦获袭击秦将公子华的八百亲卫,几乎全军覆没。寡人的一千亲卫,如今只剩下两百余。寡人每每思之,总是寝食难安,故,寡人欲在军中选拔三千精锐,作为寡人的亲卫。” 三千人··· 这已经是一个大型封君所拥有的全部精锐士卒了。 虽然两百楚王亲卫,相对于楚王来说,却是人数较少了。 但是如今楚王身在前线,被重重楚军将士守卫,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昭雎扪心自问,不知道楚王的这种不安感是从哪里来的。 昭雎瞳孔一收缩,小心问道:“不知大王对亲卫的要求为何?要求三千亲卫何时召集。” 如今战争还未结束,楚王就要从军中抽调三千精锐,这对楚军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楚王是不用的上战场的,这三千精锐拱卫楚王,就意味这楚军被楚王牵制了三千精兵。 但是相对于楚王的安全来说,三千人对楚军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楚王的安危更加重要。 熊槐清了清嗓子,悠悠一叹道:“昨日寡人八百亲卫,外加五百游侠,突击一个秦军的先锋,竟然全军覆没,寡人深以为耻。” “世人皆言魏武卒乃是当今天下精锐,寡人欲以魏国魏武卒的选拔标准,从军中选拔三千精锐。” “什么?”昭雎闻言大惊,以为楚王要在楚国重新编练武卒了。 顿时抬起头来,目视楚王。 魏武卒的选拔标准各国都知道: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魏武卒的士兵身上必须能披上三重甲,手执长戟,腰悬利剑,后负犀面大橹,五十弩矢和强弩,同时携带三天军粮,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如此才能入选武卒。 魏武卒成军后,威震天下,号为天下第一强军,打的秦楚齐三国抬不起头来,尤其是秦国,差点就被灭了。 魏国能成为战国早期的霸主,魏武卒功不可没。 这样的军队,其他各国自然也有跟风,楚国也不例外。 吴起到楚国后,就曾为楚国编练新军,这是一支直属于楚王的军队。 其结果是新军编练一半,楚国国库为之一空,不得不进行政治改革开源节流,才让新军继续操练下去,新军练成,楚国贵族已经恨吴起入骨。 吴起死后,楚国的那支新军慢慢的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贵族的抵制是其一部分原因,而开销巨大,财政难以为继也是原因。 这样的一支军队,不是楚国这样散漫的国家能维持的。 当然,消耗巨大这个问题魏国同样也遇到过,所以魏国最精锐的军队是魏武卒,而常规军队则是征召兵,这些魏国所招募的魏武卒,是征召兵的重要补充。 要是魏国几十万大军全是魏武卒,那么就是把魏王连裤子都当了,魏国也养不起如此庞大的魏武卒。 昭雎问道:“大王想要从新编练武卒!” 熊槐摇头否认道:“编练武卒耗费巨大,先王就曾失败,寡人怎会贸然行事,此次不过是从军中挑选楚王亲卫罢了,不会如武卒一般,编练一军。” 昭雎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熊槐接着道:“但是,此军既是寡人亲卫,自然要长驻郢都,为了补偿加入亲卫的士卒,寡人决定对亲卫进行免税。” “一人加入亲卫,全家免除徭役,但凡加入寡人亲卫,则可免税十年。” “此次选拔亲卫,只要二十以下的精壮,而且除亲卫将官外,普通士卒年过三十,则调往他用。” “具体的选拔将在此次大战之后进行选拔,于军中挑选其中精锐,寡人营中选拔一千人,柱国所部与司败所部各选一千人。” “贤卿可以将这个消息传入军中,让士卒们做好准备。” 昭雎一听就知道,楚王的此次行动肯定是打算编练新军,但是如果只有三千人,楚国完全承担的起。 而且楚王亲卫直属楚王,其他人难以插上手。 既然楚王已经决定,那么只能听从。 昭雎应道:“臣,领命。” 目送昭雎离去,熊槐微微一叹。 不久后,有人来报:“大王,邓陵将军已经醒过来,如今正在前往看望上大夫已齿。” 熊槐道:“寡人知道了。” 随后,熊槐带着亲卫也向已齿的营帐走去。 已齿的营帐,已经从外面将士的行礼声音中得知楚王到来,来不及出营迎接,见楚王已经进来,邓陵光急忙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卿不必多礼。”熊槐见到邓陵光站在昏迷不醒的已齿身边行礼,慰问道:“卿身受多创,还需多加休养才是。” “谢大王厚爱。”邓陵光勉强拱手道。 熊槐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已齿,问道:“现在先生如何,今日太医可曾来为先生诊治?” 邓陵光面色一黯,道:“回大王,太医已经来过,只是先生失血过多,只能···” 失血过多的事情,熊槐知道可以输血,但是现在这年代,只能看命,输血一事,最起码还需要努力多年。 熊槐悲痛道:“寡人盼望两位先生已久,却不想见到先生后才不过一日,苦获先生就遭遇不幸,而先生也遭受重创,若是可以,寡人宁可两位先生没有来见寡人,寡人也不愿两位先生遭受劫难。” 邓陵光一脸肃然道:“大王何出此言,墨者秉承子墨子非攻之教,前来救援楚国,乃是墨者之义,我墨家百死无悔。”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楚墨之助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道歉道:“墨者多义,慷慨悲歌,视死如归,今日是寡人失言。” 顿了顿,熊槐道:“寡人来找贤卿,乃是为了八百勇士之事。八百游侠,死难者十之八九,寡人于心难安。” 邓陵光闻言不由发出哀鸣。 这些游侠中不仅有许多和自己一同向苦获已齿求学的师兄弟,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的各国游侠,许多都是曾经一起吹牛,愿尽一己之力,荡尽天下不平事的好友,如今他们全都死了。 熊槐接着道:“他们的死,寡人很难过,寡人更难过的是,这些为楚国而死的勇士,寡人竟然对他们一无所知。” “故,寡人有一事相托,请墨家子弟能探查众位勇士的情况,若家中有父母妻儿的,其父母寡人愿养之,直至终老,其妻儿寡人亦愿养之,直至其子成年。” “若是勇士遗留的孤儿寡母信得过楚国,寡人愿意在郢都之外分出一块土地,专门培养这些勇士的后裔,士商农工,只要想学,寡人皆可请人教之,必不会让勇士之后蒙尘。” “然此事需要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墨家在游侠之中所有声望,而且墨者兼爱非攻的大名,世人皆知,寡人欲将此事交由墨者主持,不吃墨家是否愿意助寡人一臂之力。” “什么?”邓陵光闻言惊喜交加。 一则楚王愿意培养游侠的后人,这对已经求仁得仁的游侠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可以含笑九泉了。 另一方面,培养游侠后人的事情交给墨者主持,必然能极大扩展楚墨的势力,用楚国的钱来培养墨家的人才,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熊槐一直紧盯邓陵光,见到他面露喜色,就知道此事成了。 只要墨家答应帮助楚国培养勇士孤儿,那么楚墨必将全面倒向楚国,墨家的工匠游侠学者,必能为自己提供极大的助力。 至于那些接受楚国支助的人,只要有所成就,那么他们的第一选择必然是楚国无疑,这些人不仅可以为楚国提供新鲜血液,如果稍加引导,还能成为攻破楚国官僚板结的助力。 想到这,熊槐期待的看着邓陵光,等待他的回复。 邓陵光还没有回答,旁边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到熊槐耳中: “大王,我,我代表楚墨答应大王的邀请,助大王一臂之力。” 熊槐转头一看,竟是已齿睁开眼睛,在一旁虚弱的说话。 “先生,你醒了。”邓陵光惊喜万分。 熊槐惊喜道:“太医,速传太医。” 已齿面无血色的脸,流出一股笑意道:“本来已经和师兄见到大司命了,但是听说大王要我楚墨帮忙,所以臣又赶回来向大王效力了。” 熊槐哑然,没想到大贤已齿也会说笑。 见已齿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下去。 熊槐制止道:“先生不必多言,现在还是先等太医过来查看,一切等先生恢复之后再谈不迟。” 随军太医黄迟来到已齿身边,为已齿检查后,向楚王道:“大王,上大夫如今已经有所好转,但还需休养一段时日,需要细心调理。” 嘱托已齿好生休养后,并将培养勇士之后的事情放在战后详谈。 熊槐带着太医黄迟离开营帐后,熊槐向太医黄迟问道:“现在大将军如何了。” “回大王,大将军身受多创,如今邪气入体,一直昏迷不醒,恐怕···”黄迟拜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闻言一叹:“好了,此事与你无关,寡人知道了。” 秦军大营。 穿着一身白衣魏章向同样身穿白衣的樗里疾禀报:“将军,楚军传来的消息,楚国的援军到了。” “哪里的援军,有多少人。”樗里疾看着自己兄弟的尸身问道。 “是楚国羕陵君的军队,共···”魏章卡顿了一下,道:“共七千人。” 七千人··· 羕陵君的封地一共才多少百姓,若是带着七千人,羕陵君真的对楚王忠心耿耿么。 而且要想动员领地内所有的人,必然需要大量的时间,那么羕陵君为何来的如此之快,樗里疾一听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樗里疾看了一眼魏章,道:“你自己信么?” 魏章摇头道:“将军,末将不信,但是不管我们信不信,楚军已经信了,斥候回报,楚军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 樗里疾张了张口,而后叹了口气,道:“不错,只要楚军自己信了,那就行了。” “派人回报大王,就说楚国援兵已至,我们彻底失败了。” 咸阳。 秦惠文王接到公子华的死讯,痛哭,大怒,咬牙切齿道: “公子华战死,寡人之弟竟然被楚军当阵斩杀,楚王,楚墨,寡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传令,立即派人追回前往楚国求和的使者,另,召相国前来议事。” 张仪府中。 门客冯喜将秦楚战平但公子华战死的消息向张仪禀报。 张仪长叹道:“秦国不幸,公子华之死,必定会令我秦国陷入困顿之中。” 冯喜露出困惑的表情:“君上,公子华虽是大王之弟,但却并非我秦国重臣,他的死为何会令我们秦国陷入困顿。” 张仪摇头道:“此事你有所不知,昨日大王接到樗里疾急报,楚王亲自救援屈匄,樗里疾打算袭击楚王,为此大王召我议事。” “我昨日得知此事,向大王提出三中应对此战的对策。” “若是战胜,就需要看看战果,如果楚王惨败逃回国内,我秦军依然有夺取汉中的可能。若是楚王败退丹水,那么秦国就需要立即退兵,并与楚国讲和。” “若是战和,就请立即退兵,向楚国割地称臣,派兵去楚王的帐下,听从楚国的调遣攻打齐国,另派人拉拢赵国越国,以避免天下再度围攻秦国。” “昨日大王采纳了我的建议,已经派冯章前往楚国议和,到时根据战况,见机行事。”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王之弟公子华尽然会战死。” “大王虽然英明,但是如今痛失至亲,恐怕会一怒之下,会下令追回冯章,再次兴兵与楚国大战。” 冯喜震惊道:“君上,大王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吧,此战已经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意义了。” 张仪默然不语。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张仪进谏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惠文王在秦宫等了许久,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才见张仪慢吞吞的走过来。 在张仪行礼坐好后,不等张仪开口,秦惠文王直言道: “相国何来之迟。” 张仪一听秦王不满,急忙再拜谢罪道:“大王,臣得知前线失利,公子战死,心中惊怒,一路思索如何才能击败楚国,为公子话报仇血恨,一时入神,以至迟来,请大王赐罪。” 秦惠文王方才也在思考如何才能打败楚国,现张仪与自己的想法相同,不由道:“寡人方才也在思考如何破楚报仇,但是一直没有头绪,不知相国有何对策。” 张仪答道:“大王,臣冥思苦想许久,只想出一个办法。” 秦惠文王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不知是何办法?” 张仪道:“大王,如今天下的各国,已经全都进入战争了,楚国东面与赵魏越三国结盟,与齐宋联军爆发大战,西面独自面临我秦韩联军,连楚王都亲自上阵,但是楚国的兵力依然不及我秦韩联军,可见楚国已经力尽,这就是我秦国的机会。” 秦惠文王点点头道:“寡人亦知之,楚国东面与齐宋大战,西面与我秦国大战,楚王兵力不足已经表明楚国已经没有余力了,那么相国以为我们秦国应该如何做。” 张仪道:“微臣的办法就是,请大王效仿先君惠公,亲征楚国,悉发国中之兵,召集国中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可战之士,方可···” 张仪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惠文王就被口水噎了一下,发出一串咳嗽声,将张仪的话打断。 悉发国中之兵···亲征楚国··· 寡人的相国疯了。 见秦王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张仪面不改色,解释道:“大王,现在赵魏两国已经背叛了我们,与楚越同流合污攻打齐国。” “齐国虽然强大,即使有宋国相助,面对四国联军,战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如果齐国不幸,宋国背叛齐国,那么齐国败亡的时间会更加迅捷。” “魏国这些年一直都对我河西之地念念不忘,天下合纵抗秦,魏国都是发起国。而我们秦国几年前为了尽有河西之地,还出兵攻打了赵国,夺取了赵国的河西之地。所以赵魏两国虽在我秦国的强大压力下,同我国结盟,但内心却一直对我秦国不满,与我国结盟时,就与楚国眉来眼去。” “现在更是公然背叛秦国,同楚国结盟。一旦齐国战败,那么楚国必然会纠集赵魏两国西向攻秦,赵魏两国肯定会响应楚国的号召的。” 张仪见秦王陷入深思,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我们秦国要想打败楚国,必须要赶在齐国战败之前,速战速决,一举打败楚国。” “如今楚王已经亲临战场,楚国的那些封君就算不愿意同我们秦国交战,但也会派人相助楚王,所以我们秦国也需要考虑到楚国这一部分的援兵。” “而且我秦国要想打败楚国,攻占汉中,就必须渡过丹水。但是楚军水师强大,我军要渡丹水,必须要有四十万大军不可,若是楚国拒河防守,那就需要六十万大军,所以臣的意思,要想速战速决,就要倾国而战。” 张仪见秦王脸色很难看,小心翼翼道: “楚王已至,若是大王不至,天下必然小看大王,而我秦军的也会军心不振。” “况且将举国之兵交于公子疾之手,臣以为以公子之能,恐怕力有不逮,还是大王亲往为上。” “只是这样一来,臣有些当心,担心盟友韩国会背叛我们,更担心义渠会偷袭我们。” 张仪说完长拜道:“臣愚钝,请大王明察。” 秦惠文王在张仪拜倒后,沉默许久,对张仪道:“相国请起,卿之意寡人知之矣。” 张仪直起身体后,秦惠文王向张仪一拜,谢道:“若无相国,寡人误国大矣,增兵伐楚一事,请勿再提。” 见秦王行礼,张仪立即拜道:“臣惶恐。” 秦惠文王直起身体后,一脸悲伤道:“寡人之弟为秦国为寡人而战死,但秦国和寡人却不能为其报仇,寡人心如刀割,六神不宁,欲报仇而不能,但是若是就此向楚国求和,寡人同样也做不到,请相国教我。” 张仪道:“大王,为今之计,打败楚国已经不可能,我们秦国能做的,那就是弱楚。” 秦惠文王问道:“如何使楚国衰弱。” 张仪答道:“大王,弱楚之策,有内弱外削两种。所谓内弱之策,就是使楚国疲惫,消耗楚国的国力,而外削之策,乃是离间楚国的盟友,进行连横。” 秦惠文王定了定神,重拾心情道:“愿闻其详。” “大王,我们从齐国那边得到的消息,楚国景翠所部二十万兵力以及唐昧所部十万正在攻打齐宋,加上楚王所部的二十多万大军,那么楚国就需要向前线的一西一东共五十万大军运送粮食,这还没有算上其他留在各地的楚军,楚国虽然粮食众多,但是也难以持久。” “所以,我们秦国依然还需要与楚国对持,一方面给齐国信心,拖延齐国的战败时间,另一方面继续消耗的楚国的国力。这就是我秦国每消耗一分粮食,那么楚国就要消耗三分。” “另外,请大王下令,要求客卿司马错与甘茂在南郑和巴蜀虚张声势,营造我秦国大举进攻楚国,为公子华报仇的迹象,诱使楚国继续向前线增兵,压榨楚国的国力极限。” 秦惠文王冷笑道:“好,寡人同意相国此策,为了表达我秦国的决心,寡人今日在秦宫亲自为寡人之弟发丧,而后亲征楚国,并向天下宣誓,若不破楚,寡人誓不回都。” 张仪道:“若是大王亲征,必能让我秦军士气大振,而且楚国惊疑不定,不敢轻易退兵。” 秦惠文王接着问道:“那么外削之策为何?” 张仪答道:“大王,如今天下大势已经落在楚国身上,所以楚国才会两线作战而有恃无恐,目前极难拆散楚国的联盟,但是日夜变换春秋轮替,此乃不变之道,天下大势的变化,就在齐国战败之后。” 秦惠文王微微颔首,低声重复道:“齐国战败之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连横之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清了清喉咙道:“大王,这世间能让各国联合起来的,除了利益和仇恨以外,更多的则是恐惧,天下围攻魏国,是因为恐惧,围攻秦国同样是因为恐惧,现在天下攻齐,原因也是如此,只要一个国家强大起来,那么其他国家就会恐惧,就会不约而同地想要削弱这个国家。” “若是齐国战败,齐国必然要被削弱,赵魏会攻取齐国西面的领土,楚越会夺取齐国南部的土地,这是可以预见的。” “一旦齐国战败,意味着天下的战争进入下一阶段,到时我秦国只需将秦国的旗帜珍宝丢在地上,然后大军撤回,就可以向天下宣称秦国被楚国打败,然后我们向楚国称臣请求讲和。若是楚国同意,我秦国则可以向楚国示弱,若是楚国不同意,我们就闭关自守,如此以向天下宣示我秦国的衰弱以及楚国的强大。” “现在楚国已经够强大了,已经可以同时打败齐国和秦国,若是楚国在从齐国手中夺取淮北之地,则楚国会更加强大,这样的楚国,必然会让其他各国心生惧意。” “天下攻齐,楚国是关键主导,齐国必然会对楚国满怀恨意,而我们秦国同样被楚国大败,两个同病相怜的国家,很容易就可以结为同盟。如果再把燕国拉拢,那么天下连横攻楚的大局就形成了一半。” “接着我们秦国出兵逼迫韩国,让秦韩再次连为一体,而齐燕两国在北面威逼利诱赵国,只要赵国同意围攻楚国,那么天下的连横大势已成。” “若是再能拉拢魏越两国,以楚国广大的疆域,那么就算有百万雄师,也将面临被天下各国分割瓜分的危险。若是两国不同意,天下围攻楚国,也必然能极大的削弱楚国。” 张仪说完向秦王行礼:“请大王察之。” 秦惠文王接连点头,一旦张仪的计策成功,恐怕楚国就算不灭亡,也要被极大的削弱。 然后想到了现在秦国仅有的盟友,张仪话中的意思,韩国肯定会背叛秦国。 想到这,秦惠文王向张仪问道:“相国,我们秦国这一次能不能保住韩国这一个盟友。” 张仪答道:“大王,韩国国小力弱,且这几年来,接连发生大战,国内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除非我们秦国能快速战胜楚国,否则韩国坚持不了多久的,叛秦和楚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秦惠文王闻言不再谈论韩国,转而看向东南道:“看来寡人还需要为楚王准备一些精美的礼物才行,虽然这一战还没有结束,但是下一战已经开始了。” 当日,秦王因为痛失兄弟,在大殿之上悲痛欲绝,秦国上下群情激愤,发誓要找楚国报仇。 第三日秦王带着一万秦军离开咸阳,望丹水而去。 韩国。 楚国上官大夫到达韩国新郑的第二天。 公叔在大殿之上道:“大王,如今我秦韩联军偷袭楚国的计划已经失败,不仅得罪了楚国,同时还得罪了与我们世代交好的赵魏两国。继续与楚国打下去,只会让我们韩国成为秦国的牺牲品。现在楚国愿意割地请和,我们韩国是时候退兵了。” 韩相公仲侈反对道:“大王,这是楚国的阴谋,如果我们接受楚国的城池而撤兵讲和,这是对秦国的背叛,到时秦国前来攻打我们,难道我们能对抗秦国吗?至于其他国家的援兵,我看会和几年前没有区别,援兵是不回来的。” 坐在韩王位置上的韩宣王,看着自己两个大臣公仲和公叔再次发出激烈的争吵,一脸病态的他突然用手巾捂住嘴,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 “大王!”听到韩王的咳嗽,公仲公叔立即停下争吵,一同望向韩宣王,流露出十分关切的神色。 用手巾擦了擦嘴角,看到手巾上咳出的血迹,韩宣王面无表情的将手缩回袖中,勉强出声道:“寡人已乏,此事以后再议,今日就到这里吧,退朝。” 三日后,秦王亲征楚国的消息传来,韩国的亲秦派士气大振,立即压倒其他派别,暂不撤军的声音占据上风。 上官大夫在新郑滞留十日,却没有得到韩王的召见,最后只能派人回去向楚王复命,宣告利诱韩国的计划初期不利。 丹水楚营。 熊槐望着对面人声鼎沸的秦营,向昭雎问道:“贤卿,秦王真的到秦营之中了?” 昭雎点头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从秦国传回的消息,秦王的确已经离开咸阳,而斥候回报,秦王的大旗出现在秦国的援军之中。今日秦将樗里疾出营三十里相迎,能让樗里疾如此对待,恐怕只有秦王了。” 熊槐脸色当即一沉。 秦王亲自到达前线,不仅令秦军士气大增,还向楚国表达了一个态度,秦国要和楚国死磕到底了。 只是令熊槐纳闷的是,秦王只带来了一万援军。 秦王这是什么意思,一万援军能干什么? 现在随着楚国各地封君陆续到来,楚军的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而秦军接近三十万的兵力,依旧对楚国占有优势,一万军队在这个战场上,如同落在池中的雨珠,根本没有明显作用。 要想强渡丹水,除非是一万水师,否则一万普通秦军,除了能当炮灰,不会有其他作用。 难道是来接公子华的尸身回咸阳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熊槐否定,公子华的身份还不配。 熊槐对身边的陈轸道:“贤卿,这次秦王带着一万秦军来到战场,这是何意。想要向寡人示威恐吓寡人,最起码也得带上二十万秦军吧。” “如果不想打破我楚国,秦王也没有必要亲自来前线吧。” 陈轸摇了摇头,回答道:“大王,秦王的心思微臣也弄不明白。一万援兵,像是在示弱,说明秦国已经放弃继续攻击我们楚国,但是秦王亲来,明显就是来宣战,臣愚钝,不知秦国这是何意。” 昭雎道:“大王,不管秦国是何打算,只要我们楚国坚持防守的策略,不给秦国可趁之机,就可以令秦国的算计失效。” “现在秦国能攻打我们楚国的地方,只有三处,汉中,巫郡,以及丹水。如今丹水有水师之助,秦国难以攻破丹水,而汉中还有昭鼠的三万精锐,防住秦国绰绰有余。” “剩下的最后一个地方,那就是我楚国的巫郡。如今司马错在巴蜀日以继夜的打造船只,虽然相对与我们楚国水师来说,司马错的船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不可否认,秦国已经有了顺流而下的能力。” “如果秦国想要偷袭楚国,那么臣猜测,可能是在巫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欲渡濮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摇了摇头,对于昭雎这个答案并不是太认可,昭雎依旧没有说明秦国的意图,没有说到点子上。 秦国攻打巫郡的可能性并不低,相反,熊槐也认为秦国攻打巫郡的可能性极高。但是,巫郡太过偏远,巴蜀两地对秦国来说,也是新得之地,秦国把主攻方向放在巴蜀的可能性极低。 就算秦国攻占巫郡,对于这一战战来说,也没有多少作用。 一时间猜不透秦国的心思,熊槐只能被动防御,不给秦国任何机会。 熊槐开口吩咐道:“传寡人之命,令巫郡守严加防范秦国从巴国过来的攻击。” 想不通秦国举动的深意,熊槐暂时把此时按下,向陈轸问道:“贤卿,齐国那边现在如何?还有宋国那边现在如何,如今我们联军已经在进攻齐国,难道宋国铁了心要为齐国陪葬吗?” 虽然楚王秦王都来到了丹水,秦楚两国也在丹水聚集了几十万大军,但是毫无疑问,现在齐国依然是主战场,齐宋两国对阵四国联军,是关键性一战。 陈轸答道:“大王,如今柱国所部正在和宋国对持,宋国那边受到到柱国的压力,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决绝,已经松口了。只是因为齐国在宋国的实力很强,宋王面对国内强大的亲齐派势力,一直摇摆不定,迟迟没有背叛齐国。” “不久前,犀首离开魏国,以楚相魏相两国之相的身份前往宋国,打算以楚魏两国之力逼迫宋国背叛齐国,想来宋国离背叛齐国之日不远了。” 熊槐点了点头,只要宋国背叛齐国,那么齐国所直接面临的军队,将会再次增加四十万,齐国再不败,那就没有天理了。 “那么其他伐齐战场如何了?”熊槐问道。 陈轸回答道:“大王,现在赵国还在和齐国在燕国的军队交战,但是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 “而魏国那边,因为魏国缺少水师,就如同我们现在和秦韩联军一样,隔河相望,没有打起来。” “而越国的水师和我们楚国的水师,依旧跟齐国的水师在淮水上交战,齐国水师依靠岸上的齐军相助,依旧牢牢控制淮水北部,所以越国和我们楚国的三十万大军被挡在淮水之南。” 熊槐叹了口气,心中很不舒服。 明明有百万大军,结果军队的数量优势却没有有效的发挥出来,昔日面对秦国是这样,如今面对齐国依旧是这样,一个使不上劲,一个好像打中一团棉花,力气全都憋在身上,难受! 熊槐突然想起越国的奇兵,问道:“如今越国的渡海大军应该已经早就到齐国了吧,难道战败了?” 陈轸摇头道:“大王,越国的水师早就到齐国了,但是被齐国的水师拦住,双方在大海上打了一战,结果两败俱伤,越国水师见无法战胜齐国水师,只好另寻机会。据从齐国传回的消息,越国水师在大海上找了一个岛屿休整,和齐国的水师在大海上对持。” “等等。”熊槐打断陈轸:“齐国的水师和越国水师在海上对持,齐国的水师是哪来的?寡人记得齐国的水师,不是集中在濮水和淮水之上吗?” 熊槐记得很清楚,越国之所以要渡海攻击齐国,就是因为齐国的水师在淮水濮水被牵制,齐国海防空虚,才会效仿吴国渡海的。 现在的结果是,越国在大海上被齐国水师拦住了,交战后两败俱伤。 水师的建立首先需要船,而且是战船,其次是需要有水卒,能在大海上交战的,必然是齐国的精锐水师。 水师不可能一夜之间成型。 这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齐国从其他地方抽调了水师,现在齐国水师依旧和楚越两国水师在淮水上交战,那么被抽调的水师就很可能是濮水上的。 “难道齐国将濮水的水师调走了?”熊槐问道。 陈轸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 “越国那支强大的渡海水师出发没多久,就被齐国得知。齐国见魏国没有水师,于是就抽调了濮水上的水师主力以及一部分淮水水师,前往拦截越国水师。” 这个时代的战船虽然能横行江河,但是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只能近海航行。 熊槐的关注点不是齐越海战,而是另一个地方,那就是濮水的齐国水师主力已经被调离了。 “既然齐国已经将濮水上的水师大部调离,那么魏国为何还在和齐国隔河对持,而没有趁机渡过濮水,与齐国大战?”熊槐皱起眉头道。 如今天下各国都已经交战,魏国依旧与齐国相持,这就有些说不过。 陈轸答道:“大王,齐国水师在濮水之上时,曾利用水师的优势,将濮水上所有的船只全部征收,魏国曾利用新赶制的木筏,试着渡河,但是被齐国半渡而击,损失较大,又退了回去,所以才会一直对持到现在。” 熊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齐国水师撤走,但是没有水师缺乏战船的魏国,依旧无法取得濮水的控制权。只要齐国拒河而守,那么魏国同样不能渡河。 现在这个时代,渡河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没有船的情况下。 没有船? 船! 熊槐猛然想到,虽然魏国没有船,但是楚国有啊,而且越国也有,船这东西对楚越来说,根本不是事。 想到这里,熊槐哈哈大笑道:“齐国将濮水的水师调走,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一举打败齐国的机会,看来战争就快要结束了。” 昭雎和陈轸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问,不知道楚王为何如此说。 昭雎行了一礼,问道:“大王,不知如何打败齐国。” 熊槐笑道:“魏国不是没有战船渡河吗?虽然魏国没有水师,但是不但我们楚国有,而且越国同样也有,将战船交给魏国虽然不可能,但是只要我们将一些大型民船改造一番,虽然不能对付水师,但是用来过河却是足够了。” “原本齐国水师控制濮水,民船面对水师难堪大用,现在齐国水师离去,那么现在在濮水,谁有船谁就占据上风,谁的船多谁就会控制濮水。” “只要魏军渡过濮水,那么就是齐国防线崩溃的开始,如果齐国的淮水再失守,寡人想不出齐国还能依靠什么来抵抗我们联军的百万大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关虎进笼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雎眼睛一亮,笑道:“大王,此事可成,如今齐国将水师调走,那就无法控制濮水,民船用来作战可能有所不足,但用来渡河却是完全可用。” “现在齐国之所以能抵抗我们联军,就是因为拒河而守,一旦齐国守不住濮水,那么此战大局已定。” 熊槐道:“好,传寡人之令,征集江淮之间的民船,另派人联合魏国向越国求援,越国身为盟主,不能只喊一个大而空的口号就完事,这种事情上越国必须出一份力。” 陈轸应道:“唯。” 向魏国送船事情安排后,众人顿时轻松起来。 熊槐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岸方向的秦军大营,问道:“两位贤卿,如今天下的大势已经明朗,齐国战败后,我们怎么处理秦韩两国。” 昭雎答道:“大王,齐国战败后,如果韩国已经没有背叛秦国,那么我们联合赵魏两国,西向进攻秦韩。韩国面对三国的逼迫,只有背叛秦国一条路。” “但是秦国这边,一旦秦国闭关自守,那么我们很难削弱秦国。” 陈轸赞同道:“大王,秦国那边因为地势缘故,攻破函谷关和武关可能性很低,如果要削弱秦国,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合义渠,两面夹击秦国。” 熊槐摇了摇头,对于陈轸和昭雎的回答都不太满意。 无论是攻打秦国函谷关还是武关,都不是上策,损失太大而且难见功效,就是楚国自己也不愿干这种事,三晋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不会全心全意攻打坚固无比的秦关的。 至于义渠,牵制秦国尚可,用义渠削弱秦国,几乎不可能,公孙衍已经试过了。 要是义渠被秦国灭掉了,那么对其他国家而言,实在是一件莫大的损失。 秦国一加一减,凭空多出二十万兵力。 熊槐想了想问道:“目前削弱秦国较难,那么有没有可能,利用武关函谷关以及河水,将秦国这头猛虎关进笼子里。” “就跟以前苏秦干的一样,不,要比苏秦还要更进一步,不是让秦国不敢挥师东向,而是让秦国根本出不来,只能呆在关中。” 昭雎想了想道:“大王,此事可以一试,除了将各国兵力汇聚在一起强行进攻函谷关的方法外,还有另一种攻击秦国的办法,那就是我们和三晋分兵,各打各的。” “我们楚国兵围于中牵制秦国,然后让三晋进攻秦国的河东地区。” “秦国夺回被三晋攻占的河西地,不过才二十几年,攻取三晋的河东部分地区,也只是这十几年的事情,若是三晋齐心攻打河东地,秦国在被我楚国牵制的情况下,必然难以抵抗三晋的围攻。” “只要赵国夺回十几年前被秦国攻取的离石和蔺地,魏国夺回汾阴和陕地,那么秦国的势力就会缩回河西。然后赵魏两国拒河而守,顺着河水筑长城,那么秦国将会重新被压制回河西之地,只能龟缩在函谷关之内。” “要是我们再怂恿魏国夺回河水西岸的少梁,那么秦国必定会死保少梁,无论谁胜谁负,秦魏两国都将两败俱伤。” 昭雎看了看楚王,迟疑道:“只是这样一来,就是我们楚国在壮大赵魏两国,魏国本来就是霸主遗业,若是东面从齐国获取土地,西面与秦国拒河而守,南面与我们楚国结盟,一旦给了魏国休养的时间,恐怕魏国的实力将会很快恢复,重新盘踞关东,到时又是一个极其强大的魏国。” “而我们楚国届时难以攻克武关,将会一无所获。” 熊槐沉思,要么大家都没有收获,要么楚国自己没有收获,似乎是一个选择题。 至于秦国和魏国之间,若是让自己选择一个强大的国家,那么还是魏国吧。 虽然昔日魏国伙同赵韩虐打天下,但是魏国的缺陷太明显了。 秦国变法很彻底,是一个强大的国家,魏国的变法也很彻底,同样也不弱。 只是秦国的变法是逼迫自己的百姓,除了打战种田外百姓毫无出路,秦国的百姓尝到战胜的甜头后,人人都愿意打战,而且打起来很凶残,如狼似虎。 而魏国更多的是收买自己的百姓,魏武卒横推天下数十年,打完秦国打楚国,打完楚国打齐国,打完齐国打赵韩,直到魏武卒被天下打残,难以为继,魏国才衰弱下去,这一衰弱,魏国至今没有恢复元气。 这其中的关键因素,就是魏国的地理位置,决定魏国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秦国占据地利,条件有利就出兵攻打关东各国,形势不利,就闭关自守休养生息,这就是帝王基业。 而魏国地处中原,几乎和所有的国家都相连,魏国可以攻击所有的国家,而其他国家也可以攻击魏国,魏国乃是四战之地。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熊槐向昭雎陈轸问道:“强大的魏国,和强大的秦国,那个国家对我们楚国有利?” 昭雎陈诊异口同声道:“魏国。” 熊槐点点头,道:“传令,派出使者前往赵魏两国,打败齐国之后,我们就邀请赵魏逼迫韩国,然后联合三晋接着打秦国。届时兵分三路,我们楚国去夺回自己的商於之地,让赵魏两国出兵夺回各自的失地,一定要将秦国逼回河西,封锁在函谷关以内。” “寡人打不进去,秦国也休想出来,最好是从此天下就没有秦国这个国家,让秦国和那些蛮夷一起混去吧。” 当然这只是想当然,万里长城拦不住北面的胡人,仅凭河水外加依然被秦国控制的秦关,要想彻底拦住秦国,这只是痴人说梦。 熊槐心中猜测,五年或者十年,应该可以吧。 十年或者五年之后,估计天下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熊槐接着道:“传令上官大夫,若是韩国现在依然不愿意背叛秦国,那就算了,韩国已经无关紧要,寡人决定在齐国战败后,联合赵魏两国逼韩攻秦。” “唯。” 秦楚前线的事情,最先被韩国得知。 秦王带去增援的军队只有一万的消息传到韩国,顿时引起韩国上下一片哗然。 一万军队能干什么事,打败楚国根本不可能,韩国被骗了。 韩国的两位重臣公仲公叔再次发生争吵,结果还没有分出胜负,病床上的韩王,直接昏死过去。 上官大夫见公叔再次无功而返,韩国依旧没有结论,只好撂下狠话,启程回去向楚王复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宋国叛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淮水越国大营。 因为魏国请求楚越两国支援的缘故,身为盟主的越王将楚国主将和魏国使者全都请到自己的大帐之中。 昭滑代表魏国向越国请求道:“大王,魏国不久前欲渡濮水,因为缺少船只的缘故而遭到惨败,魏王特让臣向大王和楚国求援,希望大王能派出一支水师支援我魏国。” “如今濮水的齐国水师已经被齐国抽调一空,只要越楚两国的水师一到,魏国就能攻破濮水,齐国的防线一旦出现缺口,那么齐国就离败亡不远了。” 大臣公师隅反对道:“大王,如今我们越楚两国正在淮水与齐国水师激战,哪里能调走水师,此事不可行。” “而且濮水上齐国水师大部分已经被调离,魏国要想渡河,哪里用得着水师战船,就是运输用的民船也足够了。” 唐昧摸着自己胡须道:“大夫所言不差,现在我楚越两国水师迟迟不能攻破淮水,抽调水师一事实在不妥,若是民船,我楚国到是可以可以支援一二。” 见唐昧已经代表楚国同意支援魏国民船,越王自付身为盟主不能小气,当即拍板道:“不错,若是民船,寡人也能拿出不少支援魏国。” 昭滑脸色一变,迟疑一下,勉强道:“如此就多谢大王了。” 唐昧笑道:“虽然水师战船无法支援魏国,但是我楚国愿意支援魏国大型民船两百,箭矢一百万,以助魏国伐齐。” 越王闻言道:“我越国可支援魏国大型民船四百,箭矢两百万,以助魏国破齐。” 昭滑谢道:“多谢大王,多谢将军。” 当夜,楚军营中,唐昧正站在营中的一座高台上抬头仰望星空。 不久,昭滑走过来笑道:“司败好雅兴,不知今日可有收获?” 唐昧收回目光,意味深长道:“有,而且不小,齐国淮北地已入囊中。” 昭滑一惊,迟疑问道:“今日你在越营中逼越王拿出四百艘大型民船,是为了齐国的淮北地?” 唐昧点点头:“然也。如今越国五万水师渡海攻齐,且又在淮水之上正与齐国水师激战,越国的船只恐怕快耗尽了吧。” “今日越王再次拿出四百大型民船,以我对越国的了解,恐怕越国国内的船只已经抽调一空,越国的补给将会极为勉强,一旦我们楚越两国打败齐国,那么接下来的争夺,就是各凭手段。” “而补给困难的越国,根本不是我楚军的对手,到时齐国淮北地,必将大部为我楚国所有。” 昭滑闻言一愣,在唐昧身前来回踱步,良久,才道:“不知司败以为越王其人如何?” 唐昧道:“越王贪名好利,见小利而忘大益,此次与我楚国争盟主之名便是如此。丝毫不顾及越国的在中原各国的声名,标新立异欲立吕齐,这就是越王糊涂。” “越国国内一片混乱,而越王竟举国伐齐,这就是越王暴虐。” “越王不信国中大臣,弃国中贤人不顾,反而相信你这个外国使者,这就是越王识人不明。” “越国有这样的越王,所以才与我楚国相争十余年,但是却从来没有占到便宜。” 昭滑道:“司败所言不差,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请司败与越国共分淮北。” 唐昧大有深意的看了昭滑一眼,昭滑所图不小,竟然连齐国的淮北都看不上,那么昭滑这是看中了越国么。 见昭滑脸上含蓄的笑容,唐昧了然,大笑道:“可。” 三日后,越王唐昧目送六百艘民船离去,船队消失在视野后,唐昧对越王道:“大王,接下来就要我们两国水师封锁淮水,不让齐国水师增援濮水齐军。” 越王点点头。 宋国。 已经下定决心背叛齐国的宋康王,正襟危坐,向出使宋国的公孙衍问道:“犀首远道而来,不知何以教寡人。” 公孙衍将宋康王上下打量许久,啧啧称奇。 宋康王将自己上下看了一遍,发现衣着没有问题,好奇问道:“犀首,难道寡人有什么问题吗?”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的衣着并没有问题,臣之所以仔细打量大王,是想把大王记住,这恐怕是臣最后一次见到大王。” 宋康王眼睛一横,冷眼道:“难道犀首有何不适,寡人宫中有巫医,可以为你诊治。” “谢大王厚爱,臣并无病患。”公孙衍摇摇头,道:“而是大王大难临头,臣这次离开离开宋国后,恐怕大王有灭国之忧,臣已无再见大王之日。” 宋康王冷笑道:“犀首何出此言,如今宋国蒸蒸日上,何来灭国之忧?” 公孙衍问道:“不知大王以为齐宋联军对阵赵魏楚越燕五国联军,孰胜孰败?” 宋康王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齐宋联军。” 如果齐宋必败,公孙衍也不必来游说宋国了,只有宋国有价值,宋国才能在联军哪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公孙衍点点头,一幅深以为然的表情,道:“大王,臣也认为是这样,所以大王的国家必定会被齐国灭亡。” “如今齐国吞并了燕国,是天下第一强国,若是打败了五国两军,不知大王以为齐国接下来的目标是赵魏两国,还是宋国。” 宋康王默然。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问题,赵魏两国每个国家的实力都比宋国强,而且两国是盟友,而宋国弱小且孤立无援。 公孙衍接着道:“要是宋国不幸战败,不知大王以为五国联军会趁机灭宋,还是趁机灭齐?” 宋康王依旧沉默。 公孙衍的身份是楚相和魏相,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一旦齐宋战败,楚魏肯定会拿宋国开刀。而且灭亡宋国的难度,和灭亡齐国的难度,二者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公孙衍继续道:“如是继续对持下去,以宋国的国力,在已经和魏国对持一年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宋康王无话可说,宋康王之所以召见公孙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宋国缺粮,继续对持下去,宋国顶不住了。 良久,宋康王向公孙衍问道:“不知先生何以教寡人。” 公孙衍直奔主题:“请大王同联军结盟,反击齐国,如此不但能免除灭国之忧,还能瓜分齐国壮大宋国,此一举两得之事,大王何乐而不为?” 宋康王叹了口气,向公孙衍行礼道:“愿听先生吩咐。”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齐国战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离开宋宫后,宋康王召来惠盎议事。 “惠卿,刚刚犀首代表楚魏两国向寡人提出要求,要求我宋国同齐国绝交,寡人同意了。齐国吞并燕国后,宋国就在齐国身旁,寡人这些日子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唯恐哪一天齐王命令齐军灭亡宋国。” “只是因为宋国被齐国所劫持,一旦背叛齐国,若是齐国来攻,宋国难以抵挡。现在天下围攻齐国,正是我宋国脱离齐国的时候。” 惠盎赞同道:“大王英明,我们宋国早就该如此了。” 宋康王道:“寡人之所以思考许久,是因为寡人也想在齐国身上分一杯羹,但是朝中老臣皆不同意寡人出兵攻打齐国,认为宋小齐大,宋国背叛齐国可行,但是攻打齐国就会有大祸临头,且为之奈何。” 惠盎道:“大王,我们宋国被齐魏楚三国包围,宋国要想强大,就必须要同三国其中的一国交战不可,如今天下攻齐,正是我宋国的机会。至于朝中的老臣,大王大可不必理会,若是大王担心人心不稳,何不向鬼神求助。” “求助鬼神!”宋康王点点头。 第二天,宋国都城有只小鸟在城墙的角落生下只鹑鸟(大鸟),立即引起宋国上下议论纷纷。 宋国是商朝后裔,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传说,一直在宋国广为流传。 因此,小鸟生大鸟事情,一下子就成为宋国的舆论中心,并很快惊动宋王。 而后宋康王就此事向太史询问,宋国太史会意,占卜后,喜道:“大吉,小而生巨,必霸天下。” 宋康王大喜,立即召集群臣,宣布道:“吉兆,这是天大的吉兆,这是上天预示寡人将要称霸天下。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寡人决定兴兵伐齐。” 在群臣的懵逼中,宋康王正式宣布同齐国绝交,并要攻打齐国称霸天下。 接着宋康王赶到大军中,正式誓师伐齐。 宋国大军离去后,景翠的二十万楚军顿时空了下来。 景翠见此当即下令,借着宋国伐齐的时机,继续移兵东向,打算抢在齐国反应过来之前,进入齐国淮北地,与淮水之南的楚越联军夹击齐军。 与此同时,楚越两国的船队在齐国军队的恐慌中,浩浩荡荡的进入濮水。 一见船队到来,匡章立即下令全军警戒,警惕魏国强行渡过濮水。 第二天,准备已久的魏军,利用楚越送来的船只,强渡濮水。 匡章令齐军在濮水岸边布下层层防守。 齐魏两军与濮水激战,从日出杀至日中,鲜血染红了濮水,依旧胜负难分。 大战正酣,齐国斥候向匡章急报:“将军,宋国军队出现在我军三十里之后,正向我军杀过来。” 匡章闻言大惊:“宋国背叛了我们!大势已去,传令撤军。” 魏国主将公孙喜见状,立即令两万魏武卒渡濮水。 魏武卒渡河后,立即急攻齐军,连破齐军数阵,后撤的齐军,很快就在魏宋两国前后夹击下演变成溃败,损兵折将,一溃千里。 齐国临淄。 齐宣王浑身无力的坐在王位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败了,我齐国竟然败了。” 田盼叹气道:“大王,齐军虽败,但是齐国尚在,请大王立即准备善后。” 齐宣王定了定神,道:“寡人心已乱,请盼子细说。” 田盼道:“大王,因为宋国的背叛,我们齐军在濮水淮水全面溃败,如今只能承认失败,向各国求和。” “第一,立即在燕国确立燕王,用燕国的军队抵抗赵军,将齐军从燕国撤回,用来抵抗其他各国的进攻。” “第二,传令齐国的各个城池,立即据城而守,不可出战,出城而战虽胜亦死。” “第三,分化各国联军,离间各国关系。诸国之中宋国最弱,而且宋国之前还是我们盟友,宋国朝中依然还有许多亲齐国的大臣,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据宋国的内应来报,宋国国内已经面临缺粮,所以请大王派出使者面见宋王,以齐国之粮换取宋国暂停攻齐。” “一旦宋国暂停攻齐,那么魏国必然会怀疑宋国的用心,魏国到时必定不敢轻进。” “至于楚国,现在还在和秦国在丹水对持,只要我们对楚国割让土地,那么楚国必然会撤军,回师与秦国决战。” “楚国一退,越国独力难支,面对我齐国的反攻,只能退走。” 齐宣王一听田盼的计策,好像齐国的局势还没有太坏,顿时松了口气,缓了缓心神,令自己冷静下来。 淳于髡见齐王脸上恢复血色,慢吞吞的出言道:“大王,其实我们还可以派出使者前往赵国,以割地给赵国的办法,同赵国一起立燕公子职为燕王。一旦赵国同意,那么魏国必然对赵国生疑,再加上宋国的事情,那么魏国只能退兵。” 齐宣王迟疑问道:“赵国会同意吗?” 淳于髡肯定道:“会的,现在赵国进攻燕国,而燕国之地,比起我齐国来说大有不如。如果赵国不同意我们齐国的求和,那么赵国只能得到燕国的土地,而其他各国却能得到我齐国的富庶之地。” “依微臣看,赵国所想,无非是害怕一个强大的齐国,只要齐国从燕国撤军,那么赵国必然不敢太过逼迫齐国的,更何况,只要赵国同意和谈,不仅能收获燕国的土地和好感,还能收获齐国的土地和好感,赵国会同意的。” 齐宣王心中一发狠,道:“好,那就割十座城池给赵国,只要赵国同意,那么齐赵就不用打了,立公子职为燕王。” 淳于髡接着道:“大王,对于宋国,我们齐国还可以祸水东引,用滕国代替我们齐国受难。” “齐国大国也,宋国背叛齐国,还在攻取我齐国土地,宋国必然心中有所恐惧,若是我们齐国暗中答应宋国攻取滕国,宋国肯定会趁机吞并滕国。滕国国小力弱,但是人丁兴旺极为富庶,宋国眼馋滕国很久了。” 齐宣王微微一愣,叹道:“寡人对不起孟子。” 孟子在齐国多年,向齐宣王提出过许多建议,齐宣王认为很有道理,然而并没有采纳。 现在的滕国国君,数次向孟子请教治国之道,用孟子的学说治理国家,滕国大治,国富民强,声名远播,天下皆称其贤,只可惜滕国太小了。 淳于髡见齐宣王答应,继续道:“大王,如今楚越两国攻破淮水,淮北之地已不可守,老臣请大王舍弃淮北,用淮北之地离间楚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赵谋中山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齐宣王胸膛剧烈起伏,淮北地可是一块富庶的地区,齐国和楚国在淮泗地区争夺多年,不就是为了淮北地么,现在,齐国将彻底失去淮北地区了。 “太傅,如何离间楚越。” 这话一出口,齐宣王心中在流血。 淳于髡道:“传令淮北各城城守,我齐国会厚待其家小,面对楚国的进攻,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对楚国形成压力。而对越国只需要抵抗一天即可,虽然不抵抗越国,但越国力小,难以占领太大的地盘。” “然后利用楚国西归心切的心情,割淮北地与楚国,必定能让越国对楚国生疑,而后全面反击越国,在楚国退兵后,越国同样也会退兵的。” 齐宣王咬紧牙根,嘴角里迸出一个字:“好。” 赵国。 赵武灵王站在邯郸的城墙上,远远的向北方望去。 许久,对肥义和公子成道:“魏国和宋国已经攻破了濮水,楚国和越国已经攻破了淮水,现在我们赵国还在燕赵边境和齐国作战。” 公子成以为赵王心中焦虑,劝道:“大王勿忧,如今齐国西面南面同时失守,齐国坚持不了多长的,不出半月,齐国必定不战自退。” 赵武灵王摇摇头,道:“寡人不担心无法打败齐国导致不能送公子职回国即位燕王,寡人担心的是齐魏秦楚这四个国家。” “齐国的强大,从齐王一战而灭燕就可见一斑,魏国乃是霸主遗业,如今虽然衰弱,但是实力依旧不弱。秦国的强大,天下有目共睹,楚国也是如此,这一次楚国同时与齐秦大战而不败,可见楚国底蕴之深。” “不知两位以为,我赵国同这四个国家相比,孰强孰弱?” “这···”两人同时愣住。 赵武灵王接着道:“寡人也同样认为赵国比不上这四个国家,方才齐国派出使者,以齐国十座城池的代价,换取齐赵讲和,赵国立公子职为燕王,齐国承认公子职的燕王之位。” “寡人思索良久,最后同意了齐国的讲和请求,决定派将军乐池为主将,送公子职会燕都,将我赵国的主力从前线退回国内。” “什么?”肥义和公子成大惊。 赵国率先退兵,这就是对盟友的背叛。 赵武灵王道:“魏国东取地于齐,南盟于楚,寡人深为忧虑。楚国大国也,东败齐取淮北,西败秦,寡人亦忧之。” “秦国虎狼也,寡人数合三晋之兵,接连惨败于秦,寡人忧之,两位贤卿何以教寡人?” 两人摇了摇头。 国家的强大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必须循序渐进,容不得半点焦躁和马虎。 赵武灵王笑道:“与我们赵国相连的秦魏齐三国,都是强大的国家,与这三个国家相争,代价巨大而收获甚微,寡人以为其不可取。” 秦国在西面,魏国在南面,齐国在东面。 除了这三个方向,就只剩下北面了。 北面除了胡人,那就是中山国和燕国。 若是齐国从燕国退走,赵国倒是可以代替齐国。 公子成惊讶道:“难道大王准备趁机夺取燕国。” 赵武灵王摇摇头,道:“齐国之鉴还在,寡人怎会如此不智,寡人的意思是中山。” 肥义道:“大王,中山国并不弱小,若是攻取中山,必须我赵国全力出手不可。” 赵武灵王点点头:“所以寡人决定交好燕国,与齐国讲和,同魏国结盟,只是寡人有些担心秦国。自几年前秦国攻占了我赵国河水的渡口蔺地后,就打开了进攻赵国的门户,这对赵国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寡人决定同意楚国的计划,集中赵国主力,夺回离石和蔺地。” “只要蔺地回到我赵国手中,那么秦国就无法从西面攻击赵国,这样寡人才可以放心攻打中山。” 肥义与公子成行礼道:“大王英明。” 韩国。 齐国战败以及楚国陈地聚集近二十万大军的消息传到新郑,顿时令大家一片惊慌。 当天夜里,韩宫传出韩王病故的消息。 第二天,韩太子仓即位,是为韩襄王。 即位后,韩襄王第一件事情就是退兵,接着派人前往赵魏,请赵魏说和,韩国愿意同楚国讲和。 丹水大营。 陈轸一脸喜色走到楚王身前,双手递上一份战报,贺道:“恭喜大王,齐国已败,柱国和司败已经渡过淮水,率领军队进攻齐国的淮北地了。” 熊槐一听齐国战败,立即接过战报,看完后浑身舒坦,笑道:“齐国终于败了。”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熊槐对营外吩咐道:“让工尹过来见寡人。” 陈轸接着又递上一个盒子,道:“大王,这是臣收到的密报,请大王一观。” 熊槐一看这个盒子,就知道是昭滑送过来的,和上次的密报的外盒一样。 昭滑如今身在越王那边,他递上的密报,肯定和越国有关。 熊槐点点头,对陈轸示意。 陈轸打开盒子,避开帛书的内容,检查帛书后,将帛书递给楚王。 熊槐接过帛书,信中的内容映入眼中。 除了简要交代战事外,信中的核心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越王昏庸,越国内部混乱,请求楚王伐越。 熊槐用力捏住帛书,不由皱起眉头。 越国在楚国东方,在这次楚越联盟之前的十几年里,越王接受赵国的贿赂,一直在骚扰楚国后面,楚国不堪其扰。 现在好不容易与越国讲和,才得以安定下来。 若是楚国攻击越国,那么就是再次和越国闹翻,楚越之间必起烽烟。 熊槐来回走动了数圈,内心纠结不已。 现在虽然和越国结盟,但是越王贪婪,昔日越王可以接受赵国贿赂,未来越国也可能接受齐国或者秦国贿赂,越国始终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走动中,熊槐突然灵光一闪,要是这次趁机灭了越国,那么楚国不就再无后顾之忧了么! 至于楚国有没有灭亡越国的实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时代的越国尚处蛮荒之中,土地的开发程度远远比不上楚国,人口的数量,同样也远不如楚国。 再加上现在的越王好大喜功昏庸无能,楚国灭亡越国的机会也是很高的。 若是能像齐国灭亡燕国那样,在极短的时间里,一战而灭越。 那么就不必考虑其他国家的援军问题。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齐国面临的问题,天下云起攻楚存越的事情。 就在思索间,昭雎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大王。” 熊槐点头示意,而后再次思索灭越的可行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楚谋越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雎见楚王陷入深思中,不明所以,不由将目光看向陈轸,向他询问。 陈轸摇了摇头,将目光看向楚王手中的帛书。 昭雎一见帛书,立即了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所料不差,楚王所想的事情应该和越国有关。 至于越国么··· 昭雎脑子迅速转起来。 良久,思虑再三,熊槐觉得灭亡越国一事,楚国可以试试。 随即,熊槐对陈轸道:“贤卿吩咐一下,传寡人之令,令寡人亲卫将营帐围住,后退一百步,百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如有擅闯者,以谋反罪论处,格杀勿论。” 陈轸心中一惊,楚王这是有天大的事情要说,竟然谨慎到这种程度。 随着亲卫退开,帐中只剩下三个人。 熊槐将手中的帛书递给昭雎,道:“贤卿,你来看看这个,不知有何想法?” 在昭雎观看帛书之时,熊槐留意起昭雎的神色。 果然,昭雎的原本较为平淡的脸,看完帛书内容后,瞬间变得僵硬,而后将帛书递给陈轸。 昭雎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 一段时间不见得昭滑,现在有冒出来了。 昭雎和昭滑,在昭氏一族中,是一种竞争关系,两人因为昭氏一族领袖的地位,而矛盾重重,关系冷淡。 陈轸看完后,又将帛书交还楚王。 熊槐那会帛书,笑了笑,用平淡的语气道:“寡人打算在未来时机成熟的时候,出兵伐越,效仿齐国,一战而灭越,两位贤卿以为此事是否可行?” “嘶。”昭雎陈轸倒吸一口冷气。 灭亡越国,这比灭亡燕国还要厉害。 燕国虽大,建国时间虽长,但是在其他大国的眼中,燕国始终是一个较弱小的国家。 越国则不然,虽然越国的国力和燕国相比,可能不相上下,但是越国毕竟是曾经称霸过的大国,灭亡越国的难度,明显远远超过燕国。 齐国吞并燕国,就让天下攻齐。 那么楚国吞并越国,所享受的待遇,肯定超过齐国。 因为楚国同时与秦齐相连,战线超过千里,中间可能还要面临三晋的攻击。 楚国不像秦国是四塞之国,地势较齐国还要有所不如,天下攻楚,齐国都扛不住,那么楚国能扛住吗? 昭雎和陈轸很怀疑。 熊槐见他们俩一幅受惊的模样,自己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笑着递给二人道:“两位贤卿,来,喝杯水,压压惊。” 两人惊疑不定,也不顾及礼仪,连声谢语都没有,直接从楚王手中接过水杯,然后一饮而尽。 喝完,陈轸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微臣失礼,谢大王赐!” 昭雎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道:“谢大王赐!” 熊槐摇了摇头,看着两人道:“寡人方才的想法,两位贤卿以为如何。” 昭雎行礼道:“大王英明,只要越国灭亡,我楚国再无后顾之忧。” 顿了顿,楚王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继续道:“只是灭越一事,有两难,其一越国强大,我楚国想要灭亡越国,必定面临越国的倾国而战,届时将会面临三十万乃至四十万越军据城而守,这就是灭亡越国最大的困难。” “其次,越王虽然糊涂,但是并没有如同燕王哙一般,将整个越国弄得天怒人怨,我们楚国打败越国容易,但是灭亡越国难,请大王三思。” 昭雎虽然目的不纯,但是说的也有道理,并没有夸大其词。 如今越国只是攻打齐国就拿出二十五万兵力,若是防守战,楚军所面临的越军,还真有可能达到三十万乃至四十万。 若是越王疯狂,要求所有的年满十四岁的男丁全部上阵,那么楚军还有可能面临五十万乃至六十万。 熊槐点点头,道:“寡人也不是现在就攻打越国,齐国虽然攻打燕国只用了五十天,但是战争的准备却进行了好几年,直到天下各国交战,无暇顾及齐燕,齐国才一战灭燕。” “寡人之意,接下来我楚国的主要战略方向就是越国,然后交好其他国家,离间诸国征战,让他国无暇顾及我楚国。然后我们做好战争准备,三年五年乃至十年,终有一天我楚国准备就绪,进行灭越战争。” “寡人要替楚国拔掉后面的这个不安定的国家,从此楚国再无后顾之忧。” 陈轸行礼道:“大王,灭亡越国一事虽然困难,若是花费时间,依然可以一试,但是灭亡越国之后,那么我们楚国必将面临天下的围攻。” “到时齐宋攻击我楚国的淮北地,三晋攻击楚国的方城宛陈等地,秦国从武关南郑巴国进攻我楚国,我楚国将如何防守,请大王三思。” 熊槐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道:“对于齐宋两国的军队,寡人打算放弃淮北地区,用淮北地区满足齐宋的贪欲,以水师死守淮水。至于三晋的攻击,寡人决定在方城山一线筑长城,让方城,成为我楚国真正的方城。并且继续强化宛城陈城的防守,在这两地死守,若是事有不协,则陈地退守寿春,宛城退守邓城。” “至于秦国的攻击,寡人同样准备两道防线,其一是丹水防线,若是事有不协,寡人准备退守汉水,至于南郑和巴蜀,若是仅仅只需防守,留下一部分精兵把守既可。” “并且寡人决定在襄水之北汉水之南,也就是北津戍这里新建一城,汇聚粮草武器,作为支援丹水方城南阳汉中的大本营,若是事有不协,此诚依靠汉水,继续防守其他国家的攻击。” “天下攻楚,我楚国要想战而胜之,确实有些难度。但是我们楚国从今日开始,就为将来的那一战准备物资和粮草,于各国打持久战,必定可以坚守住。准备的时间,三年不行那就准备五年,五年不行,那就准备十年。” “越国不灭,我楚国无论是争霸中原,还是仅仅只是对其他国家用兵,越国始终是一个问题。所谓的结盟,不过是一根用沙子制作的绳子,然后将两个国家捆绑在一起,难以持久。” “我们和齐国结盟,不过才短短两年,然后我们就背叛了齐国。我们和秦国的结盟,两个月不到,秦国就背叛了我们。盟约一事,寡人信不过。而且越王贪利好名,寡人同样信不过越王。” “所以对于越国,寡人一定要灭了他,两位贤卿以为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定策秦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雎陈轸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楚王竟然愿意为了越国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这值得吗? 如果真的能灭亡越国,一口将整个越国吞下,那么这些代价还是完全可以付出的。 怕就怕和齐国一眼,心虽大,但是胃口不够,被各国逼着将燕国吐了出来,那就是一场灾难。 但是现在楚王并不急着实行灭越之战,提前做好准备,积蓄实力,却是可行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楚王的意思,灭越一事,楚王志在必得。 身为臣子,根本无法违背楚王的意志。 只要楚王不是心血来潮,贸然灭越,精心策划一番,此事绝对可以一试。 楚国虽然和许多国家接壤,但是越国却被楚齐包围,能救援越国的,只有齐国,但是齐国之鉴不远,一旦楚越交战,那么齐国能想到楚国要灭亡越国吗? 就算齐国想到了,齐国能攻破淮水吗? 想到这,昭雎和陈轸行礼道:“愿听大王吩咐。” 熊槐见两人同意自己的战略目标,点了点,目光炽热道:“老子说: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越国大国也,国力虽然不及楚国,但是楚国要想灭亡越国,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寡人打算从现在开始,楚国的战略目标就全面转向越国,对其他各国采取交好策略,避免我楚国的实力遭到损伤,争取一战而灭越。” 昭雎进言道:“大王,若是我楚国的战略重心从秦国转向越国,那么我们封锁秦国的事情就要另作打算。” 熊槐一愣,之前封锁秦国的计划,就是为了防止强大的秦国在楚国后方搅风搅雨,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熊槐问道:“为何?” 昭雎答道:“大王,秦国现在可以出兵的方向有四个国家,分别是我楚国和三晋。” “秦国若是攻打我楚国,有四条路,分别是巴蜀南郑武关以及越过韩国。前三条路困难重重,我楚国只需留下精兵防守,秦国就难以突破。秦国攻打楚国较为方便的,就是最后一条,如同这次一般,主力越过韩国,攻打我楚国。” “所以我们楚国只要拉拢韩国,就可以避免再次和秦国发生大战。” 熊槐点点了头,经武关的商洛古道,曲折难行,实在不是一条好的进攻路线。 如果楚国和韩国结盟,那么秦国就不能越过韩国,出兵伐楚,这对楚国积蓄实力是十分有利的。 见楚王点头,昭雎接着道: “秦国攻打韩国,只需要兵出函谷关,就可以直面韩国重镇宜阳,秦强韩弱,所以韩国屡屡率先向秦国投诚。” “秦国攻打赵国,目前可行的路线就是渡过河水,经蔺地,攻打赵国西侧。” “而秦国攻打魏国,除了出兵函谷关外,还可以渡河水。一旦秦国被彻底赶回河西,那么秦国就只能兵出函谷关。” “如此一来,我们楚国要想保住韩国,那就只有一种选择,出兵救援韩国。可是,若是秦国每年都打一次韩国,那么我们楚国就得每年救援一次韩国,这就是白白损耗我楚国的力量。” “可是,如果不救韩国,那么韩国就有可能受不了秦国的压迫,而再次投靠秦国。这样一来,秦韩连为一体,一旦出兵我楚国,那么楚国将不得不战。可是即便是打赢秦韩联军,这也是两败俱伤的事情。” 熊槐眼睛一眯,道:“贤卿的意思,我们这次出兵不出力,让赵魏两国功败垂成。然后给秦国留下其他其他地方的出兵路线,迫使秦国和赵魏两国交战,三国相互消耗。” 昭雎拱手道:“大王正是如此,只要一个国家成功既可,依臣之见,先成功的会是赵国,待赵国成功后,我们楚国就暂缓攻秦,让魏国拿不下汾阴。” “而后,只要秦国出兵韩国,我们就大张旗鼓的出兵救援韩国,逼迫秦国退兵,如是再三,韩国知道我们楚国会出兵救援,秦国对韩国不再是威胁,那么韩国必然彻底倒向我楚国。楚韩结为一体,秦国见韩国暂不可图,目光不是义渠就是魏国。” “只要韩国同我们楚国结盟,那么秦国就不能大规模出兵攻打我楚国,而且就算三晋结为一体,魏国的出兵方向也不可能是我们楚国,如此我楚国无忧矣。” 熊槐心里有些不舒服。 韩国是一个小国,这次伙同秦国偷袭楚国,造成极大的损失,熊槐本打算要好好的教训韩国的,可按照昭雎的战略规划,那么这次就不能重罚韩国,相反还有交好与韩国。 看来,心中的这股怒火,只能压下去了。 “好,那么就如此吧,让秦国在河水东侧留下一个渡口,让秦国和赵魏两国相争。” “大王英明。”昭雎行礼。 陈轸思考许久,进言道:“大王,若是我们楚国的战略转向越国,那么除了拉拢韩国以外,还需要拉拢赵燕两国继续削弱齐国,而且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天下休战后,我们楚国再次结盟越国,怂恿越国继续攻打齐国,只要齐越两败俱伤同时被削弱,那么未来我们攻打越国之时,就会事半功倍。” 熊槐想起昭滑信中的内容,道:“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将齐国的淮北地区大部分让给越国。” 淮北地区在接下来的规划中,本来就是准备放弃的地方,如果让给越国,让齐越继续交战,自然不无不可。 陈轸肯定道:“大王,正是如此。越国进攻的方向不是齐国就是我们楚国,如果将齐国淮北大部让给越国,那么越国就有了继续进攻齐国的基地,可以避免越王在北上无路的情况下,再次想起我们楚国。” 熊槐笑道:“好,那就按这个意思办,将齐国淮北地区大部让给越国。” 说完,熊槐在案前来回走了几圈。 有些疑惑。 不知道现在自己打败齐国和秦国,楚王的权威是否已经足够? 现在昭滑建议出兵攻打越国的事情,正是一个契机,一个改变楚国的契机。 而后熊槐迟疑的看着昭雎和陈轸,问道:“两位贤卿,寡人有一个疑问,请两位贤卿为寡人解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舍弃霸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两人闻言立即拜倒,道:“不敢,请大王训示。” 熊槐挥手示意两人起身,目光深邃道:“寡人有一件事情苦思许久,却没有答案,故想询问两位贤卿。这件事情就是我们苦苦争霸天下是为了什么?” 两人闻言一愣。 争霸天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号令天下的权势和地位。 以前能够号令天下的只有周天子,后来平王东迁周天子衰弱,无法号令诸侯。 其后齐桓公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将天下许多诸侯团结在自己身边,率领诸侯接连大战,压服楚国之后,才称霸天下,以诸侯之长的身份号令其他诸侯。 其后楚国称霸,楚庄王问鼎之轻重,结果却碰了一个软钉子,当时王孙满回复:“周德虽衰,其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 在当时,周天子依然有大义在,天子只有周王,楚国虽然称王,但是被其他国家无视,敌对的时候还是以楚子相称。 所以既然不能称王,那就称霸。 而且称霸一事在当时来看,天下诸侯众多,自己身边的小诸侯国还没有灭完,其他地方的诸侯国,当然只需要听令就可以了。 但是时间推移到现在这个时候,情况就有所不同。 天下的小国基本已经全灭,周边只剩下大国,要想称霸天下,就必须压服其他几个大国,如同魏国一般,将天下不服的国家全都打一遍,然后自己衰弱了。 而且现在这情况,天下大国的国君,全都自称王号,和周天子的周王平起平坐,周天子就是特殊的王,连韩国这样的小国都可以欺负周国,更别提其他国家了。 见两人愣在那里。 熊槐接着问道:“昔日魏文侯攻打秦国河西地甚急,秦国向我楚齐两国求救,我楚齐两国合力救秦,攻击魏国后方,两位贤卿知道魏文侯是如何应对的吗?” 这件事情距离现在差不多刚刚一百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昭雎和陈轸自然知道。 昭雎答道:“回大王,当时魏文侯对我齐楚联军不闻不问,下令魏军全力攻打秦国,让楚齐联军接连得手,攻取了魏国大量土地。直到数年后,吴子彻底打败秦国,全取秦国河西地,才回师与我齐楚交战。” 后面事情昭雎没说,熊槐也没有继续问,这是楚齐两国被虐打的黑历史。 熊槐问起另一件事:“寡人在想,若是当年魏武侯即位后,继续攻打秦国,直到将秦国彻底灭国,那么现在是怎样的一幅情形。” 昭雎陈轸再次一惊。 如果楚王的设想成为现实,那么对于天下来说,形势似乎已经明朗。 以当时魏国的实力,如果不和楚齐两国交战,试图称霸天下,而是全力攻打秦国,以当时秦国灭国边缘的情况,灭亡秦国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魏国就占据关中之利,然后灭掉赵韩两国,那么就算齐楚联盟,都要被魏国横推。 现在回想当时情况,果真就是一念之差,如果不是当时没有灭大国的先例,如果不是当时各国都想着争霸,好像现在都没有其他国家什么事了。 昭雎陈轸连忙再拜请罪:“大王,臣等死罪。” 尤其是陈轸,脸色苍白,冷汗瞬间冒出来,汗水顺着额头直往下掉。 楚国的争霸战略,就是他和公孙衍两人一首策划的,现在楚王竟然要舍弃争霸的事业,认为争霸不可取,那就是他和公孙衍在误导楚王。 罪莫大焉。 熊槐将两人扶起,摇头道:“两位贤卿何罪之有。寡人听说昔日商君向秦孝公献策,第一次大论帝道,结果秦孝公睡着了,事后通过景监训斥商君是一个狂妄之徒。商君第二次向秦孝公说王道,结果秦孝公再次通过景监训斥商君。结果第三次商君说霸道,秦孝公才重用商君,可见当今天下的主题依然还是霸业。” “只是霸业之路,到了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如同魏国,打败秦国,我楚齐两国就会冒头,打败楚齐,秦国的实力又恢复了,费时费力,却只得一时之效,寡人以为其不可取。” 景监是楚国景氏族人,商鞅入秦的事情,楚国知道得很清楚。 看到两人若有所思,熊槐继续道:“之前寡人虽然疑惑,但是却也不知道除了霸业,我楚国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接着,熊槐将目光看着齐国的方向,道:“直到这一次,齐国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举将燕国灭国,才让寡人如梦方醒。” 前任就算是在做梦吧。 远交近攻,舍弃霸业,走统一的道路,这是熊槐老早就想提的事情,但是之前初来驾到,而后出现一些失误,才拖延道现在。 熊槐顿了顿,继续道:“昔日孟子见魏王,当时还是太子的魏王曾向孟子询问:天下恶乎定?两位贤卿可知孟子是如何答的?” 孟子见魏襄王的事情,孟子一从魏襄王那里离开,就对外面的人说魏太子怎么怎么的,所以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陈轸答道:“回大王,昔日孟子曾对:定于一。” 魏襄王问天下如何才能安定,孟子回答天下统一。 这就是与当前争霸主流截然不同的方案。 虽然没有被各国高层认可,但是在思想界已经明确提出了。 熊槐心中推测,或许魏国争霸衰弱后,魏国的思想界已经对争霸事业有过反思。 其中的证据就是从魏国入秦的商鞅,先提出的就是帝道,然后才是王道,最后才是霸道。 可惜的是,儒家在现在并不流行,而且儒家那一套听上去很美好,但是实行起来却很困难,孟子的话大家一笑而过,然后各国接着为称霸而努力。 昭雎听到楚王和陈轸的一问一答,心中瞬间出现一缕疑惑,难道楚王打算在楚国重用儒学? 这件事并不是不可能,儒家自孔子周游入楚后,一直都有在楚国流传。 吴起在楚国虽然以变革和军事为主,但是吴起本人受学于曾子门下(不是曾子),而后担任魏国西河守,更是长期受儒家西河学派的影响,吴起的身上带有很浓的儒家色彩。 其后,十几年前去世的陈良,也是孟子认可儒学宗师。 接下就是现在以博闻强识著称的屈原,身上同样带有浓重的儒家气息,当然楚国道家思想依旧是主流,不可避免,屈原同样受到道家的影响,再加上屈原本人积极参与变法。 屈原之后,未来还有一个到楚国来的荀子。 昭雎问道:“大王,难道想邀请孟子来楚?”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韩使入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孟子乃是当世宗师,那里是我楚国发出邀请,他就会来楚国的。” 熊槐没有说出口的是,接下很长一段时间,楚国将会为灭亡越国做准备,而不再与诸侯争霸。 为了这一目标,同样为了消除其他各国的戒心,熊槐打算在自己积蓄实力的时候,对外打出墨家非攻的幌子,对内打出兼爱的旗子,逐步解决楚国的野人问题。 孟子提出的爱有差等,虽然更符合实际情况,但是却并不适合即将变革的楚国。 如果解决了野人问题,接下来那就是对外战争。 儒家的那一套,相对于目前的形势来说,并不能充分挖掘国家的战争潜力,只能暂时舍弃。 所以,若是诚心诚意的邀请孟子来楚,而后孟子见被自己狂喷的墨家禽兽都上位了,自己的思想却依旧不受重用,然后呆上个三五个月,就离开楚国,那他楚王可能就和现在的魏王一样名传天下,被孟子喷得一无是处。 君不见,后世关于魏襄王的传说,流传最广的就是孟子所喷:望之不似人君。 想到这,熊槐打了一个寒碜,摇了摇头,接着道: “寡人只是认为孟子说的这一句话说的很对:天下恶呼定,定于一,两位贤卿以为如何。” 昭雎和陈轸心中了然,这是楚王在吐露自己接下来的战略目标,以及未来楚国的战略走向。 越国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未来,楚国将不会参与霸业,因为楚国已经看不上霸业了。 昭雎与陈轸又对视一眼,有种心有荣焉之感。 楚王表露志向,只有两个人听到了,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昭雎陈轸拜道:“大王英明。” 熊槐见昭雎陈轸俯首下拜,心满意足之余,心中还有一个遗憾。 那就是在灭越之后,楚国的战略目标转向哪里。 远交近攻没错,但是除楚国之外的秦齐魏三个大国都在楚国边上,楚国应该攻击哪一个? 这大概就是选择太多的烦恼吧,似乎选谁都对,又好像选谁都错。 国家战略目标总不可能抓阄抓一个吧! 熊槐摇了摇头,想的太远了,现在还是先解决越国。 “贤卿,解除警戒。”熊槐对陈轸道。 陈轸应道:“唯。” 此时,负责监视秦韩联军的偏将昭应已经在外侧等候许久,见楚王亲卫解除警戒,立即快步走向楚王大营。 “末将孙静拜见大王。”孙静进来后,行礼道。 “可是秦韩两国有何异常?”熊槐问道。 孙静道:“大王,斥候回报,不久前有一辆打着韩王使者的车子进入韩军大营,而后韩营出现异动,其后,韩王使者的离开韩营,向我楚营而来。” “向楚营而来!”陈轸一惊,随后喜道:“恭喜大王,看来齐国战败的消息传到韩国,韩王终于顶不住,要向我楚国求和,打算退兵了。” 熊槐道:“如果韩国求和,那么想必秦国离退兵之日也不远了。” 接着,熊槐对孙静道:“孙将军,密切监视秦军大营。” “唯。”孙静行了一礼,而后退了出去。 就在熊槐等候韩国使者到来的时候,上官大夫快步走进来,急道:“大王,微臣留在韩国的随从刚刚传回急报,韩王不久前病死,韩国太子仓已经即位。” “什么?”熊槐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韩国大军在外,韩王去世太子新立,韩国的局势可谓危险万分。 要不是现在各国全都在交战中,以韩国的这种情况,铁定要吃一个大亏。 陈轸喜道:“大王,韩王新丧,这对我楚国的计划是一个好消息,韩国已入瓮中。” 熊槐深以为然,如果刚刚听说韩国使者的消息,还只有七分把握,那么现在,熊槐已经肯定,韩国是来投诚的。 陈轸建议道:“大王,韩国新君即位,他对我楚国的仇恨,远远不如先韩王,韩国更加容易争取了。” “偷袭我楚国一事,不可不严惩,我们可以重罚韩国财物,但是不向韩国割地,使韩国不至于弱小。另通过赵魏逼迫韩国,令韩国出兵伐秦。” “天下最令人痛恨的,莫过于来自盟友的背叛。韩国反戈一击,秦国无论是为了再次拉拢韩国,还是为了教训韩国,都会出兵伐韩。到时我楚国出兵救韩,韩国将不得不依靠我楚国。” 熊槐点点头。 不久,侍从禀报道:“大王,韩国使者张翠来访。” 熊槐嘴角一笑,道:“传韩使进来。” “唯。” 张翠进入帐中,气度从容,不急不缓行礼道:“外臣张翠拜见楚王。” 熊槐眼中冒着寒光,目光紧盯张翠,怒道:“寡人不久前派重臣前往韩国,愿意用五座城池换取韩国退兵,但是却遭到韩王的拒绝,现在韩王派你来,是打算向我楚国宣布国战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请你就免开尊口,寡人在陈地的五十万大军已经准备好了。” 张翠闻言答道:“回大王话,这件事情并不是这样,我韩国之前不答应贵国用城池换取两国讲和,是因为楚国大而韩国小,天下只听说过小国侍奉大国,却从来没有大国无故向小国送礼的道理,这就是楚国无礼于韩。” “楚国送给敝国五座城池,我韩国上下全都惊慌失措,知道肯定是韩国惹怒了大王,我国群臣都在想着如何平息大王的怒火,又怎么敢接受大王的馈赠呢?” 上官大夫冷笑道:“原来如此,只是本次我楚国五十万大军前去韩国送礼,不知贵国愿意接受与否?” 张翠答道:“鄙王听说贵国送礼,一时忙于准备迎接贵国大军,竟忽略了自身,以至不擦之下,辛劳长辞。敝国百姓听说大王为国而死,心怜寡君,已经自发聚集百万百姓,随时准备迎接贵国大军到来,进行劳军。” 张翠不卑不亢,言语中柔中带刚。 熊槐见占不到便宜,故作大惊道:“难道韩王病死了?” 张翠一脸哀伤道:“回大王,敝国不幸,已立新君。” 熊槐叹气道:“回想昔日五国伐秦,寡人欲韩王约为兄弟,一同讨伐暴秦,不想今日韩王竟早早辞世,寡人哀之。” 张翠拜谢道:“臣代表韩国谢大王。” 熊槐接着道:“常言道:不能因为别国国君新丧,而妄加刀兵,不能因为别国发生饥荒,而车马劳顿,寡人愿听之。” 一听楚王因为韩王之死,愿意放弃攻打韩国,张翠心中疑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秦韩退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虽然不加丧,不因凶的说法流传很广,而且被许多人倡导,但是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就是不合常情。 现在的情况是,哪国国君死了,发生权力的交接的时候,都会被他国攻击,这才是常态。 张翠一拜道:“大王仁义无双,敝国不胜感激,愿以三城为大王寿。” 熊槐怒道:“使者这是要陷寡人于不仁不义呼,寡人不攻打韩国,是因为寡人的兄弟发生不幸,难道是贪图韩国的土地吗?” 陈轸出言道:“大王,如今韩国不幸,新君即位,大臣不附,百姓不信,必然会遭到他国的窥探,为了成全大王仁义,请与韩国结盟,不让其他国家攻打韩国。” 张翠一听,知道这就是楚国的第一个条件,要求韩国背叛秦国,转而投靠楚国。 虽然心中悲哀,但这就是夹两个大国中间的小国的不幸。 如同昔日被韩国灭亡的郑国,夹在楚晋两大国之间,谁打过来就向谁投诚,朝晋暮楚,落得善变骂名。 现在韩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夹在秦楚之间,有向郑国演变的趋势,这种状态很不好。 这次韩太子上位,韩国国内的亲秦派,因为失去了韩王的支持,加上偷袭楚国失败事情,遭到其他各派围攻,被打击的很严重,已经无法主导韩国的外交方向。 这次张翠出使楚国的同时,韩国还有两个使者分别出使赵魏,请赵魏居中说和,韩国要背叛秦国投入楚国的怀抱。 但令张翠没有想到的是,楚国连韩国的土地都不要了,只要韩国同楚国结盟。 难道楚王真的仁义? 张翠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楚王仁义,那么几年前韩国就不会被楚国差点坑死了。 接下来,楚国肯定还有条件。 但是,只要楚国不要韩国的土地,那么其他的珍宝财物,全都不值一提。 张翠再拜道:“大王仁义,敝国对大王废肉刑一事早有耳闻,仰慕大王久矣,愿意听从大王之命,以楚国马首是瞻。” 熊槐笑道:“如此就是两国之福。” 昭雎听到这,猛然向楚王拜倒,悲痛道:“大王,重新与韩国结盟,臣没有意见,只是可惜了那二十万因为遭到偷袭而死难的将士。” 熊槐面露难色。 张翠见状,明白楚国的第二个条件到了,这才是真正的条件。 张翠淡定道:“大王,对于此事我韩国愿意补偿。” 熊槐叹道:“好,那么就这样,韩王之死,寡人心中忧伤,客卿!” 陈轸答道:“臣在。” “此时就交由贤卿负责吧。” “唯。” 陈轸和张翠离去后,熊槐立即对昭雎和上官大夫道:“传寡人之命,派遣使者前往赵魏两国,寡人已经同意和韩国讲和,赵魏两国可以合三晋之力,联合收复属于三晋的河东地。” “唯。” 不久后,红光满面的陈轸走进楚王营帐,喜道:“大王,经过微臣与韩使商议,韩国决定拿出三十万石粮食,补偿我楚国。” 熊槐一惊,如果这些粮食全部当作军粮,足够二十万大军吃好几个月的,韩国真舍得。 而后猛然想起之前要和韩国拼消耗的想法,估计要被韩国拖到吐血啊。 熊槐庆幸道:“没想到韩国竟然还有这么多粮食,如果真的和韩国拼消耗,恐怕我们楚国非得损失一大笔军粮不可。” 陈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大王,韩国此举向我们表明,韩国虽弱,但是依然还有一战之力。而且三十万石粮食的付出,也在向我们楚国表示诚意,这次韩国真心要背叛秦国了。” 熊槐笑道:“看来韩国吸取了郑国的教训,不会如同郑国一般,那个国家打过来了,就向那个国家投诚。韩国的诚意寡人看到了,寡人一定不会让韩国失望,一旦秦国攻韩,楚国必定会前去救援。” 陈轸跟着笑道:“大王英明。” 熊槐吩咐道:“既然韩国已经投降,那么我们聚集在陈地的百姓,可以通知令尹解散了。虽然我们和韩国没有打起来,但是,寡人当日的承诺依然有效,赐陈地百姓免税两年,邓叶两地的百姓,全部免税一年,凡是到达陈地的百姓,免税两年。” “唯。” 此事议定,侍从禀报道:“大王,韩国使者再次求见。” 熊槐眼睛一眯,道:“快传。” 张翠来到楚王大营后,道:“大王,臣此来特向大王辞行···” ······ 秦营。 “齐国败了。”秦惠文王得到齐国战败的消息,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意,声音有些冰冷。 “寡人不惜亲临前线,就是为了给齐宋鼓气,结果才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宋国就背叛了齐国,齐国就败了?” 声音有些凌厉,更有一些难以置信的无奈。 张仪所说的与楚国对持,消耗楚国国力的办法,刚刚施行就已经失败。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只能说齐宋两国太不给力了。 同样是面对天下围攻,秦国能战而胜之,而齐国不要说一年半载,结果却是正式开打后,两个月都没有坚持住,就惨败了。 这还是那个一举吞燕,令天下恐惧的齐国吗? 前后差距太大。 秦惠文王一边庆幸齐国不是秦国,一边也在痛恨齐国为什么不是秦国,实在是太不经打了。 张仪出言道:“大王,如今齐国已败,那么接下来就是楚国率领诸国报复我们秦国的时候,请大王立即退守武关,对各国严防。” 秦惠文王叹了口道:“唉,现在只能如此了。” “报···”一员将领快速走进来道:“大王,韩军大营出现异动,韩王使者从楚营回到韩营后,韩国军队立即撤退了。” “寡人知之。”秦惠文王摆了摆手,道:“果如先前所说,韩国背叛了我们。” 张仪无所谓道:“大王,此事早在预料之中,只要我们闭关自守,将这一次的攻秦大军击退,那么下一次秦国兵出函谷关之时,韩国还会再次投向我们秦国的。” 秦惠文王点点头,道:“传令,撤军,回秦国。” “唯。” 楚营。 “大王,秦国也撤军了。”孙静一查探到秦国的动静,立即向楚王汇报。 熊槐道:“再探,确保秦军的退兵路线。” “唯。” 孙静走后,熊槐感叹一声:“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不久,陈轸走过来,道:“大王,赵国和魏国那边有消息传来。” 熊槐看着陈轸,问道:“是何消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齐使苏代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道:“不久前齐国向赵国求和,赵国同意了齐国的请求。齐国割让十城后,赵国主力从赵燕边境撤回,赵王以乐池为将,护送公子职回燕国。另外,虽然赵国与齐国讲和,但是同时还答应了我们楚国的要求,一同出兵伐秦,赵国的主力已经在向赵国南部靠拢。” “而魏宋联军,宋国接受了齐国的贿赂后,已经停止攻打齐国,魏国见赵宋两国和齐国休战,同样停止和齐国交战。” 熊槐瞳孔一缩,道:“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我们楚越两国和齐国交战了?” 楚越联军正在猛攻齐国的淮北地,已经将大半个淮北地攻下,就差一点就可以全取齐国淮北了。 如果在这个时间点与齐国休战,好像有些瑕疵。 陈轸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燕地的齐军正在火速回师,如果齐军赶到淮北,以我楚越联军实力,虽然还能压制齐国,但是到时战争必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而且一旦战争时间延长,可能会横生变故。” 熊槐摸了摸下巴,道:“而且,我们楚国接下来还要围攻秦国,为了避免两线作战,看来也到了我们楚国和齐国休战的时候了。” 陈轸拱手一礼,道:“大王,恐怕正是如此了。” 熊槐无奈叹了一口气。 “大王,齐国使者苏代来访。” 熊槐一愣,齐国使者来访! 在大战期间到来,除了用计那就是求和。 熊槐喜道:“看来齐国比我们楚越两国更加心急。” 陈轸笑道:“大王,如果齐国的援军再次与我们楚越联军大战,要是我们战败,无非是退还齐国的领土,但若是齐国再次战败,那么三晋和宋国见状,肯定会趁火打劫,到时齐国恐怕就有灭国的危险。” 熊槐赞同道:“不错,就是如此,齐国赌不起,同样也不敢赌,只能向我们楚越两国求和。” 陈轸想了想,猜测道:“大王,现在前线的柱国和司败都没有传回齐国求和的消息,连越国的昭滑也没有消息传回,但是齐国的使者却到了我们楚秦两国交战前线,依臣之见,恐怕齐国并没有和越国讲和的打算。” 熊槐一怔,若有所思道:“贤卿的意思是,这次齐国只是单独与我们楚国讲和,打算离间楚越两国。” 陈轸点点头:“大王,如今我们和秦国的战事还没有彻底结束,所以我们攻打齐国的决心并不坚定。如果齐国将淮北地让给楚国,请求我们退兵,然后再出兵攻打越国,那么越国在仇恨齐国的同时,肯定还是仇恨我们楚国。” “若是齐国在用重礼贿赂越国,让越国在我们和秦国交战的时候,出兵攻击我们楚国后方,恐怕齐国会一举而收回淮北失地。” 熊槐冷笑道:“还是先见见齐国使者吧,若是齐国真有这种打算,那么我们就成全他,和齐国讲和。而后按照既定策略,将淮北地大部让给越国,趁机激怒越国,让越王恨上齐国。” “若是越国与齐国交战胜利,那么就让齐越继续打下去,若是越国不幸战败,那么就出兵救援越国,再次让越国恨上齐国。” “总而言之,齐越之战还得继续打下去。” 陈轸笑道:“大王,我们和齐国讲和后,可以将柱国所部撤回,以示我楚国并无战心。若是越国主动攻打齐国,这就是我们所期待的。若是越王暂时不想攻打齐国,那么我们再将司败的大军也撤回,给齐国一个机会,一个能战胜越国的机会,诱使齐国攻击越国收回失地。” 至于越国会不会放弃齐国淮北的土地,以越王的贪婪,这个不可能。 熊槐笑道:“正该如此,传齐国使者来见寡人。” ······ “外臣苏代拜见楚王。” “免礼。”熊槐见苏代直起身体,看着他略微熟悉的面容,顿时想起楚国之友苏秦,心中感慨万千。 昔日苏秦在赵开始进行自己合纵大业,碰上秦国公孙衍攻魏,苏秦心忧秦国攻赵,于是邀请同门张仪入赵共谋大业。 结果,在苏秦的支持下,张仪成功入秦驱逐了公孙衍。 令苏秦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稳住了秦国,但齐国反水了。 不久,齐魏徐州相王合谋攻赵,赵肃侯抵挡不住,于是伤人伤己掘开河水,才令齐魏退兵。 面对赵肃侯的震怒,苏秦惶恐,向赵肃侯请求入燕起誓报复齐国,苏秦入燕后,再次发生和燕王之母私通且被燕王察觉的事情。 虽然燕王从此以后对苏秦更加厚重了。 但是苏秦自己内心惶恐,害怕被燕王诛杀,于是向燕王请求入齐行间,结果齐国刚刚被忽悠与天下合纵攻打秦国,苏秦就死于齐国内争,接着熊槐前任上位成为盟主。 其后,眼前这个苏代效仿兄长苏秦继续入齐反间,企图削弱齐国。 结果出人意料,因为他和燕相子之是姻亲,于是在他的大力忽悠下,燕王让国,子之上位,导致齐国一举灭亡了燕国,于是他成了齐王信任的大臣。 这反间做得,天下也没谁了。 熊槐摇了摇头,这二十几年的大事,基本上都和这两兄弟有关。 苏代暂且不提。 只是可惜了苏秦,要是苏秦不死,无论他在哪个国家,只要奉行合纵之策,那就都对楚国有利。 熊槐想到这,哈哈笑道:“苏子,为何离开齐国前来楚国?难道齐王打算向寡人求和,要用你的性命来平息燕国以及联军的怒火?” 现在公子职虽然还没有正式称燕王,但是他对苏代的通缉令已经传遍天下,若是问燕国现在最恨的人是谁,恐怕连苏代自己都会把手指指向自己。 齐国灭燕那一刻,天下除了大骂燕王哙,还有就是痛恨子之和苏代,太能折腾人了。 所以这两年苏代一心一意做齐国大臣,根本不敢离开齐国。 直到这次齐国从燕国退兵,齐国需要一位重臣出使楚国,苏代才离开齐国。 苏代一听楚王的话,虽然语出惊人,但是毫无杀气,顿时放下心,拜道:“臣惶恐,本该以死谢大王,但是臣一想到如果臣死在楚国,会让天下误以为大王害怕秦国,而通过处死微臣示好燕国求和秦国,这就是莫大的误会,臣诚惶诚恐。” “代死不足惜,只担心天下误会大王,污了大王的名声。” 熊槐一愣,笑道:“好好好,从你身上,寡人看到了令兄的风采。” ps:晚些时候还有一章。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围攻秦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苏代一愣,脸色黯然,谢道:“臣谢大王缪赞,相比家兄,臣相差很远,不敢比。” 同样都是游说诸国,兄长苏秦能挂各国相印,而自己除了能在齐国勉强混得下去,在其他国家,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熊槐言归正传道:“不知齐王让你来访,有何贵干?” 苏代正了正神色,道:“回大王,齐楚本事盟友,齐国不知为何惹怒了大王,齐王惶恐,愿意献出齐国淮北地,为大王寿,请求齐楚讲和,再结邦交。” 熊槐笑道:“寡人听说齐王残暴,残害燕国百姓,各国向寡人求救,这才令齐楚之间发生误会,如今误会解除,寡人愿意同齐国讲和。” 苏代一愣,肚子里面的一大堆理由全都没有说出来,楚王就同意了。 这此任务也太简单了吧。 苏代离去后,熊槐道:“传令柱国,接收齐国淮北之后,即可退兵回国。传令司败,让其与越国交涉,越国身为盟主,从齐国获得的收获,不可比我们楚国少。一旦齐越交战,若是越国不利,可伺机救越,接下来我们楚国要与越国约为兄弟,结为一体。” “唯。” “传寡人之命,相约三晋,分兵攻秦。” 魏国。 魏襄王向田需问道:“相国,如今楚王相邀,约我们三晋攻打秦国,不知对于这件事,我们如何答复?” 田需不假思索道:“大王,当然是答应楚国。如果楚王是要将各国的兵力汇聚在函谷关,那么臣的意思就是拒绝他,但是现在楚王的意思是要求各国取回各自的失地,那么就算楚国没有邀请魏国,我们也应该出兵。” 魏襄王迟疑道:“只是寡人有些担心,楚国说要夺回商於之地,但是天下皆知,武关易守难攻,攻破武关的难度还要超过函谷关,要是楚国居心不良,欺骗我们,这可怎么办?” 田需道:“大王,无忧,秦国之前与楚国的大战,已经让秦楚两败俱伤。现在秦国的主力还在与楚国相持,而我们魏国已经同齐国停战,若是现在将主力调回,趁秦国来不及调兵,防守空虚之际,一举而攻占汾阴,将秦国赶回河西,那么秦国就无法轻易渡河攻打我国。” “而齐国方面,我们夺取了齐国七城,宋夺取了五城,赵夺取十城,楚越两国合力攻取齐国淮北,齐国已经被削弱,短时间内不可能出兵攻打我国。” “而楚国方面,同时与秦齐大战,损失必然很大。况且我们魏国刚刚与楚国结盟,楚国短时间内也不会来攻打我们魏国。” 听到这里,魏襄王一愣,喜道:“相国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将秦国赶到河西,那么接下来我魏国就可以休养生息了?” 魏国之前打天下打得太狠,国土又处在天下之中,这些年接连处在战争之中,不,是不断处在被削弱中,根本停不下来。 也不是自己想停战就可以停战的。 田需点了点头,道:“大王,大战多年,现在我们魏国需要休息了。” 魏襄王恍然大悟,面露决绝之色,郑重道:“好,依相国之意,将趁秦国主力还未归国,集中我国主力,并且逼迫韩国出兵,全力攻打汾阴,这次要一举将秦国赶回河西。” “传令公孙喜,若是在秦国主力未到的情况下,依旧拿不回汾阴,那就让他提头来见寡人。若是拿下汾阴,寡人不吝赏赐,封君只在一念之间。” “唯。” 秦国。 秦惠文王刚刚到达蓝田,就接到赵魏两国急报。 “如今赵国正在猛攻离石,魏国已经夺回曲沃,与韩国合兵一处,正在向岸门汾阴地区前进,诸位以为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一惊。 离石的西边就是蔺地,这是河水中上游的渡口,赵国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蔺地。而汾阴是河水中游的渡口,汾阴的对岸就是秦国的夏阳。 夏阳以前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魏国少梁。 少梁是魏国进攻秦国的桥头堡。 魏国夺取河西地,就是从少梁进军的,如果魏国夺回汾阴,这种情况对秦国来说,感觉很不好。 虽然现在的秦国不惧怕魏国,魏国就算夺取河西的夏阳也没有用,但是如果魏国死死的卡住汾阴,进攻河东的线路就被堵死了。 从此以后,只要魏国谨守汾阴蒲坂两地,秦国就无法从关中直接出兵魏国。 蒲坂是魏国控制的河水东侧重要渡口,秦国一直没有打下来,蒲坂对岸就是秦国关中。 张仪稍加思索道:“大王,蔺地太远,我们现在就算派兵增援,恐怕也来不及了。” 秦惠文王脸色一僵,道:“相国的意思是舍弃蔺地?” 张仪点点头,道:“大王,这些年我们攻打三晋楚国,已经引发过一次天下攻秦,这一次三晋和楚国兵分三路,恐怕是想将我们在河东地区的领土全部收回,把我们赶回河西。” “三晋来势汹汹,而我秦国主力被楚国拖住,对此就要有所舍弃。” “赵国离秦国远,而魏韩就在眼前,蔺地对岸只是我秦国偏远的上郡,汾阴和蒲坂对面,就是我秦国的心腹河西关中,请大王察之。” 秦惠文王呆滞数个呼吸,而后叹气道:“传令,派人出使赵国,寡人愿意和赵国讲和,将蔺地归还赵国,请赵国退兵。” 樗里疾此时出言道:“大王,罪臣死罪,请大王给末将一个机会,让末将待罪立功,驰援汾阴。” 秦惠文王目不转睛的看着樗里疾,良久,点头道:“好,这次一定要保住汾阴。” 樗里疾单膝拜道:“唯。” 樗里疾离去调兵后,一个侍从禀报道:“大王,刚刚从于中传来的消息,楚国大军再次兵围于中,正在向武关进发。” “什么?”秦惠文王大怒。 侍从张了张嘴,迟疑片刻,没有说话。 秦惠文王见状,怒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来。” 侍从行礼道:“大王,据守卫武关的庶长回报,这次依旧是楚王亲自带兵,楚王见大王不在,传言道:要会猎关中,与大王共谋一醉。” 秦惠文王大怒道:“岂有此理,楚王欺人太甚。” 张仪急道:“大王,武关易守难攻,楚国此举是在激怒我们,一旦我们再次和楚国大战,恐怕汾阴夏阳那里会被魏国得手。” 秦惠文王点了点头,道:“不必理会楚王。” 停顿了片刻后,秦惠文王依旧余怒未消,道:“几年前楚王纠集三晋燕国围攻我秦国的函谷关,去年趁着秦魏大战,伙同齐国夺取我秦国好不容易才攻下的曲地。现在又再次纠集三晋谋取我秦国的河东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寡人要祭天,诅咒楚王不得好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战争结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一脸焦急的从外面走过来,道:“大王,刚刚从秦国传回的消息,秦王回到雍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天活动,且···” 见陈轸欲言又止,熊槐瞬间想起前任类似的遭遇,不禁莞尔。 熊槐淡淡的笑道:“而且秦王又诅咒寡人了!” 为什么要说又? 这不是第一次了。 秦王很迷信。 陈轸点点头。 熊槐笑道:“是不是还和上次一样,向天祈祷焚书,然后向河中投刻石?” 陈轸的脑袋再次点了点。 上次各国围攻函谷关,秦国初期战事不顺退守函谷关后,秦王就这么干过,诅咒前任战争失败。 熊槐哈哈大笑,问道:“秦王的诅咒会对寡人有效吗?” 陈轸脑袋迅速摇了摇,急忙行礼道:“大王受命于天,自有上天庇护,秦国残暴,获罪于天,鬼神是不会听信秦王的。” “不过,”陈轸弯下身体道:“秦王的诅咒虽然对大王无效,但是对秦国很有用。” 熊槐明白陈轸的意思,在现在这个全民迷信的时代,祭祀天地祖先鬼神,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在短时间内能有效提升自身军民士气。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战败天灾等等,如果国君祭天,那就是国君有所作为,能将军民的恐惧和国人的怨愤短暂转移。 如果战败继续、天灾依旧,那么大概应该可能是上天抛弃了国君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对于这样的国君··· 陈轸见楚王明白,就不再多说这一件可信可不信的事,接着道:“大王,从赵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秦国将离石和蔺地交还给赵国,换取同赵国讲和,赵国那边已经同意了秦国的讲和,和秦国盟誓后,开始退兵了。” “赵国!”熊槐微微眯着眼睛,停顿片刻,看着陈轸道:“赵国有问题啊?” 先前赵国同齐国讲和,熊槐还可以理解,毕竟赵国攻击的是燕国,并不能直接从齐国哪里获得收益,所以齐国割地,赵国就同意了。 但是现在赵国又同秦国讲和,那么赵王究竟在想什么? 想到这,熊槐问道:“燕国那边如何了?” 陈轸答道:“目前公子职已经回到燕都,正在收拢燕国的贵族和百姓,确定下月初一,正式即燕王位。” “至于燕赵之间,据消息称,公子职即位后,将会割三城与赵,以感谢赵王的复国之恩。”熊槐闻言一皱眉,赵国竟然只向燕国索要了三座城池,而没有对燕国进行削弱。 那么赵国的目标就不是燕国,既然不是燕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胡人和中山。 陈轸道:“大王,中山国。” 熊槐点了点头,陈轸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陈轸喜道:“大王,中山虽是小国,但是其国不弱,恐怕赵国短时间内无暇他顾了。” 熊槐笑道:“无暇他顾好,只要各国有事可做,总比成天瞎想要好。” “只是,寡人有些担心,中山国并不小,赵国吞并了中山,必然会强大起来。可惜了,我楚国离中山太远,鞭长莫及啊!” 陈轸同样一叹。 中山国被赵燕两国包围,地方五百里,也是一个不小的国家。 这次齐国灭燕的行动中,中山国趁火打劫,夺取了燕国大量土地,燕国复国后,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而且燕王是赵国所立,若是赵国有所请求,燕王很有可能会配合赵国的行动。 同时被燕赵进攻,中山国岌岌可危。 如果没有外力干涉,中山国算是完了。 熊槐来回走了几圈,道:“赵国的事情,对我们楚国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中山国民风彪悍,乃是鲜虞狄人所立,对中原各国来说,中山国始终是外人,而燕赵对于中山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中山抵抗燕赵的入侵,必然会举国而战,短时间内不会有亡国之忧。” “如果我们趁着赵国攻打中山,天下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一举攻取越国,那么三晋中实力仅在魏国之下的赵国就无暇顾及楚国,我们的压力将会大减。” “或许中山决战之际,就是我楚国出兵之时。” 陈轸行礼道:“大王英明!” 熊槐接着道:“那么现在,既然赵国已经拿下了蔺地,魏国也在猛攻汾阴,我们的目标全都实现,该是楚国退兵修养的时候了。” “传令众军,退兵回国。” “对外传出消息,就说秦王卑鄙无耻,打不过寡人,竟然向鬼神求助。” “待在秦国境内,周身都是秦国的神灵,寡人寝食难安,还是退回楚国,有我楚国的神灵庇护,寡人才能安心。” 陈轸一愣,迟疑道:“大王,此事传出不仅会助长秦国的嚣张气焰,而且对大王威名有损,请大王三思。” 熊槐笑道: “秦国这两年接连被我楚国打败,哪里还有什么嚣张气焰,当然若是这条消息传到秦国,能让秦人骄傲,也是寡人之福。” “至于名气,君子务实不务虚,寡人愿居其实,不用其虚。区区虚名,若是能让各国轻看寡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轸看了看楚王,自从昭阳去世后,楚王真的变了一个人。 当天夜间,楚国军营就传出了要退兵的消息,众多士卒得知消息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正儿八经的和秦国交战只打了两次,但是这两场战争都是恶战,楚军损失很大,士卒心有余悸。 现在,战争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楚军正式撤军,向楚国而去。 与此同时,一条关于楚王害怕秦王诅咒的谣言,迅速从秦国的于中地区向各国散播。 大军行至汉水时,魏国的消息传了过来。 魏军强攻汾阴,赶在樗里疾援军到达之前,付出极大的代价,攻克汾阴,将秦国赶回河西。 听到这个消息,熊槐猛然一惊。 魏国竟然如此给力? 楚国设计秦魏两国的计策,还没有开始施行,就胎死腹中。 果然世事难料。 “众卿以为如何?”熊槐向群臣问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美人有孕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道:“大王,这次魏国强攻汾阴,虽然战胜了秦国,但是魏国仅有的两万魏武卒,伤亡过半,如今连一万都不到,魏国已经无力攻打他国了。” “而且,在接下来的三年里,魏国面对秦国的压力,在无法依靠赵韩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我们楚国,楚魏韩三国已经结为一体。” “大王何不与赵魏韩三国会盟,四国同心,一同对抗秦国,将秦国封锁在关中。” 熊槐叹了口气,在之前的计划无法施行的情况下,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之前的计划,与三晋会盟,全面封锁秦国。 只是韩国弱小,魏国衰弱,赵国别有用心。 封锁秦国一事,还得楚国出力。 一路无话,回到郢都。 熊槐先吩咐今日不见大臣,接着宣布三日后大朝,而后带着亲卫回到离别近四月的楚宫。 沐浴更衣后,南后走到熊槐身前,向楚王道喜:“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好奇的看了看南后,楚国打胜仗也不是一次两次,南后从来没有因为外事而向楚王道喜,怎么这次不一样了? “王后也在为寡人战胜秦齐两国而高兴?”熊槐笑道。 南后见楚王高兴,喜道:“大王战胜敌国,臣妾自然心中欢喜,但是此事自有群臣向大王道贺,臣妾不当如此。” 熊槐一怔,不是外事,那么自然就是内事。 内事有什么喜事吗?魏公主虽然已到郢都,但是自己不在,太子也没有和魏公主成婚,哪来的喜事? 见楚王疑惑,南后道:“大王,秦美人有孕,臣妾故向大王贺。” “秦美人有孕!”熊槐震惊,喜出望外。 “我有后了!”熊槐喃喃自语,狂喜。 来到这里快半年,前两个月因为被秦齐两国惊住,一直发奋图强,知道秦国服软,才稍稍放松自己。 而后秦美人入宫,这才稍稍放纵一二。 见楚王面露狂喜之色,南后疑惑不解。 楚王的这种表情,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自己怀上太子的时候。 其后,楚王有其他子嗣的时候,也未见楚王露出这种表情。 难道是这场战争的缘故? 熊槐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对南后道:“寡人去看看秦美人。” 说着,楚王带着李秋等人离去。 望着楚王离去的身影,南后心中闪过淡淡的失落,自己终究是老了,哪怕楚王身边没有郑袖,依旧不愿意在自己身边多呆。 不过,还好,楚王虽然靠不住,但是自己还有太子,而且楚王归来,太子的婚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熊槐一路疾走,带着激动的心情,赶到秦美人的宫殿中。 “拜见大王。” 熊槐一进屋内,就见秦美人正在行礼。 “美人有孕在身,不必多礼。”熊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秦美人身边,亲自将秦美人扶起。 一扶住秦美人的手,熊槐顿时感到秦美人身体一僵,随后才慢慢变软。 熊槐心中一突。 “谢大王。”秦美人起身时道。 这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激动,还有一些陌生和恐惧。 熊槐一黯,知道是那一夜的缘故。 自己知道秦国偷袭楚国时的那一夜,当时对秦美人的冷漠和无情,肯定打破了秦美人所有的幻想和憧憬。 从新婚燕尔的如胶似漆,驺然过渡到一个无情的陌生人。 秦美人当时是什么感受? 熊槐暗自庆幸,当时并没有一怒之下而将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在秦美人的身上,当时也没有废除秦美人的美人称号,同样也没有降低秦美人的待遇。 不如今日真的无脸再见秦美人了。 想到这里,熊槐长叹一口气,一把将秦美人抱入怀中,满怀歉意道:“寡人对不住你,秦楚交战,只是苦了美人你了。若是你心中有怨,只管发泄出来,我不怪你。” 秦美人闻言,这些日子的幽怨,顿时被牵引而出,直接在楚王的怀中抽泣起来。 “大王,臣妾心中苦恼,却从来没有怨恨大王。”秦美人哭道。 心中的怨恨自然有,而且很多,说没有针对楚王,自然也是假话,但是实际上,更多的却是针对远在秦国的父王。 本来以为自己是来楚国联姻的,对于这,自己心中早有准备。 在频频征战的现在,各国的公主大多是这种命运,成为联姻的对象。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王竟然如此心狠,自己的命运竟然不幸。 与楚国的联姻竟然只是一个幌子,秦国的真正目的竟然只是用自己麻痹楚国,从而偷袭楚国。 得知事情真相后,秦美人觉得自己的天崩了。 浑浑噩噩两个月,直到得知自己有孕,这才慢慢缓过来。 熊槐闻言啥也不说,只是微微一叹。 或许让秦美人发泄一番会更好一些吧! 免得怨气郁结于心,伤心成疾。 抱着秦美人,熊槐心中感叹,联姻这种活动,应该这么说好? 对于女子而言,就是一个坑,眼前的秦美人,还有牵肠挂肚却又素未谋面的魏美人,以及那个从未召见的齐美人,都是联姻的不幸者。 尤其是两个大国之间的联姻。 面对错综复杂的外交关系,朝盟夕叛,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对于联姻的女子来说,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都靠不住,唯一能依靠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孩子吧。 渐渐的,秦美人的抽泣声变小,知道最后微不可闻。 感觉秦美人许久不见动静,熊槐低头一看,秦美人已经睡着了。 这或许就是心伤吧! 又过了一会儿,熊槐将秦美人轻轻抱到床上。 而后坐在床边,看着秦美人憔悴泛白的脸颊,不由一叹。 昔日这个青春艳丽的女子,短短半年,就变成一个瘦若西子的病美人,二十不到,换成未来,也就是一个即将成年的少女,就匆匆历经人生的潮起潮落,她这瘦小的肩膀,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呢? 在床边陪坐了一段时间,李秋走过来道:“大王,太府尹求见。” 熊槐一皱眉,道:“寡人不是宣布今日不见大臣,三日后召开朝会吗?怎么太府尹还是要来求见寡人?” 太府是楚国的最高财政机关,太府尹是太府之首,也就是楚国的财政部长,总管楚国的钱粮。 自己刚回到楚宫,他就着急前来求见,肯定没好事。 想想也对,同时和秦齐两国大战这么长时间,楚国的财政肯定不怎么好。 熊槐嘴角一阵抽搐,无奈道:“让太府尹前来见寡人。” 来到大殿,太府尹斗由拜道:“臣有罪,请大王赐罪。”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熙熙攘攘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一惊,斗由请罪,看来事情不小啊! 十有八九是楚国的财政出了大问题了。 “贤卿,何出此言?不知寡人有何疏漏,让贤卿以至于此?” 斗由行礼道:“臣不敢。” 迟疑许久,斗由才道:“大王,我们楚国很快将会无粮可用。” 熊槐一听,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道:“贤卿,我楚国一向不缺粮,怎么可能会缺粮。” 就算这一战消耗巨大,但是以楚国的实力,还没有缺粮一说。 斗由一脸沉重道:“大王,我楚国现在还没有缺粮,但是很快就会缺粮。” 熊槐瞳孔一缩,正色道:“请贤卿细说。” 斗由清了清喉咙,道:“大王,我楚国这十几年来长期和越国相持,为此征调民众扩建广陵城,这消耗了我楚国淮水流域大量钱粮。” “其后,秦国攻占巴蜀,威胁我楚国后方,为了应对秦国的威胁,大王令将军昭鼠领十万大军常驻汉中,伺机夺取南郑。” “虽然将军昭鼠的大军在汉中也种植粮食,但是汉中耕地较少,依旧需要支援大量粮食。” “接着大王令柱国领军三十万与秦国大战经年,而后柱国司败伐齐,大王自领军与秦国大战,东西共动用了超过六十万大军直接参战。” “最重要的是,大王在陈地聚兵的命令,导致超过五十五万大军在陈地汇聚···” “等等!”熊槐一听超过五十万大军在陈地汇聚,瞬间吓了一跳,不是应该只有二十万至三十万百姓吗,怎么突然增加这么多? 熊槐惊疑不定,问道:“陈地怎么会聚集这么多百姓?” 斗由看到楚王满脸难以置信,低下头,解释道:“大王,陈地超过十四岁的国人一共征发十万余,庶人征发十万余,邓叶两地前去陈地的国人接近五万。” 熊槐诧异道:“这不就是不到三十万大军吗?” 斗由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道:“大王,这还没有结束,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只要陈地的庶人参战,就可以获得国人的身份,导致陈地庶人汇聚,短短两个月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近三十万庶人,导致陈地庶人暴增,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大王宣布解散陈地的军队,臣恐怕···如果继续在陈地聚兵,那么陈地将会汇聚近更多军队。” 说完,斗由拜了下去,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侵湿一大片。 天哪? 我楚国陈地有这么多野人吗?这些野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寡人就在刚刚的几个月间动用百万大军! 我楚国有这么多人么? 吓死宝宝了。 熊槐见斗由有些颤抖的身躯,自己大吞一口口水,道:“司宫!” “臣在。”李秋应道。 “赐太府尹水!” 斗由闻言谢道:“谢大王赐。” 李秋答道:“唯。” 李秋着人倒了一杯水,送给斗由,而后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楚王身边,奉给楚王。 熊槐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杯水下肚,压了压惊,缓了缓神,顿时感觉好多了。 斗由接过侍从送来的水杯,一口喝完,长吐一口气。 停顿了一下,斗由继续道:“大王,如今令尹已经解散了陈地的国人和庶人,送回了邓叶两地前来支援的军队,而在陈地的庶人,令尹已经将陈地闲置的王田全部分完,但是依旧有近十万庶人,暂时难以安顿,依旧需要支援粮草。” 难以安顿··· 熊槐无语。 无论是国人还是庶人,耕种的都是楚国的王田,只要不是自发或者破产逃亡的盗贼,都是有田有家的稳定家庭,根本不存在安顿一说。 需要安顿的,都是新到陈地的野人,这些人到了陈地,肯定都不想再回原来的地方了。 这将近三十万的野人,肯定是陈地周边地区的野人,得知陈地参战后可以获得国人身份并且将会免税后,就自动跑到陈地去了。 “现在令尹在何处?”熊槐问道。 斗由答道:“回大王,之前陈地周边地区的贵族封君以及官员前去陈地缉捕盗贼,被令尹呵退,而后令尹一直呆在陈地未归,现在令尹正在指挥陈地官员带领陈地庶人开垦荒地,安置庶人。” 熊槐愕然。 景鲤的行动出乎熊槐预料之外。 面对楚国的举国而战,景鲤在楚王声名和贵族利益之间,极力维护了楚国的稳定,以及楚王在楚国的威望。 如果景鲤是一个彻底的守旧派,那么这一次他不会将割地前去陈地缉捕盗贼的人全都挡住。 毕竟庶人无故离开原地,前往其他地区定居,虽然对楚国而言,这只是人口的迁移,从一个地方迁到另一个地方,对楚国而言人口并没有发生增减,依旧是那么多人口。 但对于迁出地而言,那就是人口的减少,尤其是贵族和封君,野人离去,无疑令自己的治地之民变少,相当于被削弱了。 可要是让他们将治地之民抓回去。 那么自己这个楚王的威信必然大跌,楚王与贵族封君的交锋中,无疑落入下风。 在这一场抉择中,景鲤虽然没有表现出支持变法,但是在中央和地方之间,明确表示站在中央这边。 想到这,熊槐不得不感慨,人都是复杂的,一棍打死,简单划分守旧党和改革党,实在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 若是现在直接进行共产主义变革,那么恐怕除了自己,其他人就全都是守旧党。 若是现在直接废除封君和贵族,那么楚国的贵族和封君肯定全部都是守旧党。 之前屈原决定贵族的俸禄只发两代贵族,第三代贵族起,楚国将不再发放俸禄,结果只有两三个大臣支持,极少部分大臣或不支持,或不反对,其他的大部分大臣全都反对。 这就是变法太快,一下子触及大多数人的底线,导致反对者太多,然后变法失败。 但如果决定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的权利,那么朝中的大臣,肯定大部分都是支持。 想到这,熊槐若有所悟,对于大部分的守旧党而言,反对变法所反对的并不是变法这一件事情本身,而是反对变法的内容危害了自己的利益。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只是因为不适应而反对一切变法。 如同赏赐废肉刑,并没有危及贵族利益,反而对贵族有利,结果大部分贵族都成了变革党。 感慨一番,再次转到楚国缺粮上,熊槐对斗由道:“贤卿之前说缺粮,但是就算加上陈地的这三十万百姓,我楚国也应该不会有缺粮之虞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城襄阳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斗由闻言苦着脸道:“大王,现在楚国是不缺粮,但是大王免了陈地百姓两年税收,然后又免了邓叶两地一年至两年的税收,这些地方都是我楚国淮水流域的直属的重要产粮地。” “因为楚国新占齐国淮北地的缘故,需要支援一大笔粮食,淮水的粮食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已经有所不足,而且明年陈邓叶三地将会没有税收,必须从江汉调粮支援淮水各地。” “接下来楚国将会在汉水之上再建一城,这同样需要调集大量的民力和粮食,筑城以及支援淮北这两大支出,江汉之间的粮食将会极为紧张。” “除去淮水和江汉,接下来的两年里,我们楚国只有洞庭有余粮。但洞庭开发的时间并不长,人口不足,单凭长沙的粮食,一旦天下有事,恐怕难以支撑一场大型战争。” 熊槐知道斗由说的是什么事。 在现在这个时代,战争不是你不想要,它就不会来,各国随时都做好了战争准备,出现缺粮的事情,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楚国自从失去大梁等地后,势力范围就从河水流域南退,现在的粮仓主要集中在淮水和汉水,而汉水流域的产粮地,主要集中在江汉之间。 至于洞庭这个产粮区,还是吴起变法时开始开发的,短短数十年,人口依然有所不足,粮食的储备比不上江汉和淮水。 熊槐问道:“是否可以向其他国家购粮?” 斗由摇了摇头,解释道:“大王,不久前大王重赏诸军两万金,太府暂时没钱了。” 熊槐一呆,难道这就传说中的花钱一时爽! 我大楚国竟然也会出现缺粮,这真是一件稀罕事··· 熊槐有些怀疑自己贸然对产粮区免税是否是正确的事情了。 看来以后只能减税,不能免税。 熊槐继续问道:“太府尹是否有办法,能节省出一部分粮食?” 斗由拜道:“臣无能,臣有罪。” 熊槐对他的回答很失望,摇了摇头道:“既然洞庭还有余粮,那就先从洞庭调粮,至于这两年时间,我们楚国先休养生息,全面转入防守。” 斗由离去后,熊槐对李秋道:“传三闾大夫来见寡人。” 熊槐在大殿中等了片刻,就见神采奕奕的屈原走了进来。 “拜见大王。” “免礼。” 待屈原直起身体,熊槐问道:“寡人听说,不久前在陈地聚集了五十多万百姓,这件事是真的吗?” 屈原点点头,脸色肃然,道:“大王,确有此事,令尹传令调粮后,臣曾派人前去查看,令尹所说不假,五十五万百姓,只多不少。” 熊槐大吸一口冷气,问道:“楚国已经聚集了近百万大军,怎么还有这么多么庶人前去陈地。” 屈原叹了口道:“大王,多出来的三十万庶人,主要侍从淮水、寿春、宛邓叶等地前去的庶人,还有一部分魏韩两国前来投奔陈地的庶人。” 熊槐一怔,居然还有其他国家过来的人,这事应该怎么说! 以前只听说过,秦国变法以后,三晋楚国的百姓前去秦国种田的,没有听说其他国家的百姓前来楚国的。 这算自己仁义之名传到国外了吗? “从魏韩两国前来的百姓有多少?”熊槐有些希翼的问道。 屈原到:“回大王,两国相加不到一万,其中韩国百姓占大部分,而且都是举家迁移过来。” 熊槐大失所望,也就说只有极少的魏韩移民,而韩国居多,肯定是被楚国五十万大军吓住了,匆忙改变国籍的。 屈原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大王,这次征召的虽然是十四岁以上的男丁,但是前去陈地的百姓,却并非都是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庶人听说可以获得国人身份而且在陈地免税两年后,纷纷涌入陈地。” “这里面的百姓,除了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外,还有许多跟随族人而来,未满十四岁的男丁,甚至,其中还有少量尚未及笄的女子。” “咳咳咳···”熊槐猛然被口水呛了一下。 女子? 太惊人了。 没想到楚国竟然冒出许多目的不明的花木兰。 这种事如果出现在史书中,那么楚王为了攻打韩国,连女子都征召了的残暴之举,肯定会大书特书,能在后世上演一部又一部传奇。 当然,自己这个楚王肯定是反派角色。 熊槐急忙问道:“这些女子有多少人,令尹是怎么处理的。” 屈原答道:“只有不到百人,令尹知道后,将这些女子全都聚集起来,然后直接与陈地的未婚国人进行婚配了。” 以前按照周礼的要求,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没有成年,不能婚配。但是,战争频频地现在,这个规定已经没人理会了,普通人的成婚年龄被大大提前。 迟迟未婚,各国都是直接指婚的。 “好好好。” 熊槐一听进行婚配,就放心了,征召女子参军这种黑锅,熊槐坚决不背。 哪怕以秦始皇的残暴,也没有干出征召女子参军这种事情吧。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熊槐眼睛一眯,看向正低着头屈原。 屈原这是在劝谏啊。 难道我楚国的庶人,已经危险到这种程度了。 熊槐慢慢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贤卿啊,这是你在《离骚》中的语句吧。” 屈原应道:“正是如此。” 熊槐感叹道:“民生多艰,孔子曾叹:苛政猛于虎也。难道我楚国的庶人,已经到了连战争的死亡威胁都不惧怕的地步了吗?” 难道下一步就是谋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熊槐打了一个寒碜。 屈原摇头道:“大王,庶人虽然艰难,但也没有到这种程度,真正生活不下去的庶人,早已逃亡。现在还未逃亡的,大都是生活能过得去的,之所以前去参战,只是为了国人的身份罢了。” 熊槐松了口气,知道现在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但是陈地的这一情况,也给熊槐提了一个醒。 那就是这些野人已经有自己的诉求,不再满足于得过且过,迫切希望改变自己的政治地位。 想到这,熊槐对屈原道:“贤卿,寡人决定在北津戍哪里筑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屈原点点道:“臣已知之,而且微臣已经在准备筑城的物资了。” 熊槐不置可否,盯着屈原,不容置疑道:“寡人决定将新城命名为襄阳,筑城这个艰巨的任务,寡人希望贤卿你能亲自去主持,替寡人修建襄阳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 试点襄阳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屈原一怔,脸色惨白,惊恐的看着楚王。 自己犯了什么错? 楚王竟然要驱逐我? 屈原心中惊疑不定,种种想法全都冒了出来。 最后,屈原长拜道:“唯大王之命是从。” 熊槐点了点头,道:“老子云:治大国者若烹小鲜,无胜有,静胜动,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楚国,大国也,内忧外患,寡人常患之,故欲行变法之事。然以吴子之能,变法期年,人亡政息,寡人忧之。” “变法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天下形势迥异,齐国灭燕一事,在诸国中率先走出一条与霸业截然不同的道路。虽然齐国失败了,但是却并不代表这条道路是错误的。” “所以寡人担心,若是我楚国再次发生六十年前吴子一般的惨案,我楚国恐怕将有亡国之忧。” “且夫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所以寡人决定从易事着手,从小事开始。” 原本有些心凉的屈原,听到这里顿时热血沸腾。 楚王这话中的意思,是要再次开始变法了。 而且吸收了上次变法的失误,这一次是要步步为营。 屈原拜道:“愿为大王驱驰,万死不辞。” 熊槐微微颔首,道: “寡人打算在楚国同时进行两种变革,其一是废除国野之别,但是野人有四种,除了楚国直属的野人以外,其次就数各地封君的野人居多,再次就是贵族收拢的野人,最后是数量不明的逃亡野人。” “这次废除国野之别的对象,就是楚国直属野人以及逃亡的野人。” 说到这,熊槐顿了顿,道:“方才陈地的事情,给了寡人很大启发,这次的变法,并不是直接废除国野之别,而是采用征募制。” “征募的对象就是楚国各地郡县的国人和野人,征募的具体事情就是修筑襄阳城。” 屈原闻言立即知道楚王让自己去修筑襄阳城的目的了。 楚国的变法,即将在襄阳城开始。 熊槐继续道:“根据陈地的教训,本次征募,不是让百姓自动汇聚到襄阳,而是直接在各地郡县设置征募官,征募年满二十的成年男子。” 屈原问道:“大王,征募官是由地方官兼任,亦或者由郢都直接派出。” 熊槐直接道:“当然是由郢都直接派遣,至于具体的人选,寡人决定从本次大战中立功的将士中挑选。” “征募官的主要任务不同以往各地的征召,而是如同魏武卒一般征募,凡是年满十八,只要身体健全,无论国人还是野人,都可以参与征募。” “襄阳建成之后,凡是参与此次筑城的人,都可以在襄阳获得百亩土地,并且在襄阳,不再划分国野之别。” “而这第二个变革,就是分田,寡人决定在襄阳不再采用以前的集体耕种制,而是广开阡陌。将大块的王田,分成一块块小田,交由百姓耕种,并且全部采取国人的十一税制。” “变革内容只有这两项,仅限襄阳一地,具体事由全部交给贤卿负责,寡人只负责提供支援,要人给人,要粮给粮。” “襄阳成功之后,贤卿就回来,开始全面主持楚国的改革活动!” 屈原了然,襄阳城就是变法的一个实验点。 而且这一次征募的都是楚国直属的百姓,并没有直接针对贵族封君,受到的抵制肯定不会如上次一般。 屈原俯首道:“微臣领命。” 熊槐说完襄阳的问题后,再次想到另一个关于人的问题,也就是楚国地多人少的问题,接着对屈原道:“贤卿,先前你曾对寡人说,楚国不缺地,缺的是人,寡人深以为然,夫欲成大事,必以人为本,楚国地多人少,寡人决定增加人口,在楚国鼓励生育,不知贤卿有什么建议。” 屈原想了想,道:“大王,增加人口,有两种办法,一种方法是从其他国家获取人口,另一种方法就是大王所说的鼓励生育。” 熊槐问道:“如何从他国获取人口?” 屈原答道:“回大王,有两种途径,其一是战争,通过战争掠夺他国人口,其二则是吸引他国百姓来投。” 熊槐摇了摇头,楚国现在的情况,吸引百姓来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到,至于战争··· 熊槐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楚国新占的齐国淮北地,这是未来打算放弃的地盘。 土地虽然不能打包带走,但是淮北的百姓可以啊! 想到这,熊槐呵呵一笑。 或许以后打战,军队还需要附带一个任务,尽量掠夺当地的人口。 战争的事情暂时放下。 熊槐接着问道:“那么如何鼓励生育?” 熊槐所知的后世办法,有直接发钱奖励的,也有直接送房子的,也有政府抚养的,也有减税,还有荣誉奖励的。 熊槐直接无视前三条。 现在还是两千多年前,楚国穷得很,百姓能一日三餐就是很大的进步,还不能如此奢侈。 若是楚国与秦国一般,倒是可以赐爵,可惜楚国不是秦国。 屈原想了想道:“大王,鼓励生育也有三种途径,其一是奖,其二是罚,其三是鼓励婚配降低成婚年龄。” “如何奖?如何罚?如何鼓励婚配?”熊槐问道。 至于降低成婚年龄的事情,熊槐直接无视。 为了适应战争的人口需要,在成婚年龄一降再降的现在,平民家中的女子,已经从周礼最晚的二十三周岁降至最晚十五周岁,再降下去,那就是最晚十三周岁。 最晚十三,那么正常的成婚年龄,已经不人道了。 屈原思考了一下,道:“大王,奖励最直接的就是越王勾践的方法,对生育的家庭赐予奖励,但是这种方法只适用于人口较少的国家,以楚国之大,这一方法难以施行。” “我们楚国若是鼓励生育,则可以进行免除徭役和减税。一对夫妇生育三人,则可以免除全家徭役,生育四人,则可以降低税收。” “若是大王担心劳役以及税收减少,可以借鉴秦国的方法,对所有家中超过两位成年男丁的家庭增加一倍税赋,促使百姓进行分家,这些新分出的家庭,依然采用正常税赋,则可避免税赋的流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增长人口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暗自感慨,这种法令要是推广开来,那么普通的民众,除了正常的工作外,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恐怕就是生育了吧。 屈原接着道:“至于惩罚制度,方才的加税就是其中一种,另外可以对所有已经成年的未婚男女进行征税,成年一年未婚者,强制征收未婚税,两年未婚者,加税,三年未婚者,国家帮助指定婚姻。” 征税以及指定婚姻,这比越王勾践的男女未婚,其父母有罪的法律又要柔和许多,至于国家包办婚姻,已经各国施行很长时间,百姓都已经适应了。 熊槐愣愣的看着屈原,现在的屈原有向商鞅靠拢的趋势啊。 或许在未来,楚国将会失去一位忧国忧民的浪漫主义大诗人,而多出一个严酷的法家代表。 这种情况对熊槐自己而言,肯定是好的,但是屈原而言,或许他甘之如饴吧。 屈原见楚王走神,急忙问道:“大王,可以微臣所说有误?” 熊槐闻言,立即摇了摇头,道:“贤卿说的很对,还有惩罚的手段吗?” “有。”屈原点点头,继续道:“在各地大力推行仲春之会,女子十三、男子十七凡是无故不到者,罚之。” 所谓的仲春的之会,也是为了加快男女成婚而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国家举行的大型未婚男女自由相亲会,只要双方对上眼,就可以直接交换信物定下婚约,或者也可以直接抱走,号称奔者不禁。 以前的郑国就是号称**的国家,不但仲春时节举行大会,连秋后也有举行。 楚国的云梦,宋国的桑林,都是著名的浪漫之地。 但是这种大型相亲会,随着国家简单粗暴的指定婚姻的流行,各国已经越来越不重视了。 而且国家包办婚姻的种种弊端,导致现在越来越流行父母提前包办婚姻,再往后,礼制深入人心,自由恋爱则逐渐成为禁忌。 对于国家包办婚姻,熊槐是···怎么说···就那样吧。 熊槐点点头,道:“可。” 屈原接着道:“至于鼓励婚姻,臣请从大王开始。” 熊槐一怔,自己的那个便宜太子都快成婚了,还怎么鼓励婚姻? 难道这是怂恿寡人广纳美人么? 熊槐嘴角浮出笑意,点了点头。 屈原果然是忠臣,连这也不忘了寡人。 屈原见楚王笑着点头,行礼道:“大王宫中美人众多,而大王往往只是宠幸数人,臣请大王将年过二十,尚未被大王宠幸女子,全都放归出宫,令其自由婚嫁。” 熊槐笑意僵在脸上。 原来自己想多了,不是广纳美人,而是放归美人啊? 屈原继续道:“若是大王以身为先,号召贵族封君放归后室,婚配百姓,必然能多出大量人口。” 熊槐闻言,有些淡淡的不舍,看来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注定要离寡人远去了。 熊槐收拢心思,道:“可。寡人后宫中,除去宫中女官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出宫外,其他年过二十的女子,皆可赐予财物放归民间。” “大王英明。”屈原行礼道:“大王,我们接着还可以在民间宣传,人生在世,若是不能传承于后,令祖先的祭祀断绝,这就是莫大的过错。” 熊槐脱口而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屈原闻言行礼道:“大王英明,言简意赅,正是如此。” 熊槐微微一愣,这话好像是孟子说的,至于现在有没有说这句话,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连博闻强识的屈原都没有听说过,那就算自己名言吧。 难道孟子还敢过来抢版权不成! 熊槐笑着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就应该这样宣传,单独用国家的力量去强制百姓成婚,所造成的种种不幸,必然积怨于国,其错归于寡人。若是发动天下父母之心,号召百姓早早成婚生子,那就好多了。” 屈原若有所思。 熊槐想起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接着道:“寡人以为,我们还可以用湘水地区流传已久的湘君的故事来劝诫所有的百姓。” “湘君?” 屈原想起舜帝来。 熊槐编造了一下语言,道:“昔日舜的父亲并没有为舜娶亲,但是上古圣贤舜帝,担心自己没有后代,是对祖先大不孝,于是自己就私自娶妻了,上古圣贤告诉我们,不告而娶,这也是可以的。” 不告而娶,是违反礼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步骤,是大大的无礼。 诗经上:非我迁期,子无良媒,说的就是违反媒妁之言,而导致婚期延后。 熊槐这是在加速婚配的速度,对于这,熊槐毫无心理压力。 如果不是担心私奔会奔到楚国之外,熊槐连私奔也会宣传一番。 如今战乱频繁,人多才是硬道理,只要民众愿意成婚,管他是那种方式。 只要是在楚国成婚,是在楚国生儿育女,在楚国交税,那就足够了。 屈原闻言一怔,传说···帝舜娶妻不是因为帝尧亲自的赐婚吗?怎么和不告而娶扯上关系了? 不过上古传说,年代久远,不见于史,全靠口口相传,既然楚王这样说,而且也不违背楚国的国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对自己有利,合乎主流观点,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说的。 屈原应道:“大王,此事容易,湘君和湘夫人的事情,在楚国流传甚广,只需加以引导,不告而娶的事情,很容易就可以在楚国流传开来。” 接下来熊槐在此和屈原敲定变法的细节。 时至太阳偏西,已到晚饭时分,熊槐对屈原道:“贤卿,如今已是晚膳时分,卿与寡人共同用膳吧。” 楚王赐膳,屈原自然不会推辞,拜谢道:“谢大王赐。” 熊槐随即让李秋安排晚膳。 吃饱喝足。 熊槐随意问道:“贤卿,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仓廪足而知礼仪。如今每日都能吃饱喝足,不知现在我楚国的百姓能吃饱吗?” 虽然楚王只是随意的一问,但是涉及民生这种重大问题,屈原不敢马虎,立即正色道:“大王仁义,推己及人,臣深感宇内。” “我楚国疆域辽阔,淮水江汉云梦洞庭都是土地肥沃的地区,物产丰富,丰年以及平年无战事,我们楚国百姓都不会有缺粮之虞。” 熊槐听出屈原话中的意思,若是饥年或者爆发一场长时间的战争,那么就会有一些百姓缺粮,导致百姓逃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舂米制面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百姓一般以何为食?”熊槐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刚刚的大战中,熊槐发现楚国的军粮大都是粟米,当时熊槐心中就有所怀疑。 再加上前任的记忆,自己吃的是大米,但是朝中的关注点都是粟米。 不仅楚国是这样,其他各国也是如此。 熊槐在军营时,隐隐就有一个计划,现在是时候施行了。 屈原答道:“其上以米粟为食,其次辅以麦菽。” 熊槐点点头,身为楚王对这一情况也有所了解。 在楚国,江汉淮水地区的百姓以种植粟米为主,而楚国在开发洞庭地区时,一反常态,舍弃了粟米,改以种植水稻为主,如今长沙的余粮,全都是大米。 楚王的口粮,也都是从长沙精挑细选的精良大米。 所以对楚国来说,主要的粮食就是粟、米。 小麦和大豆,只是主粮不足后的补充。 至于为何小麦大豆为什么没有成为人们的主食,那是因为现在的烹饪方式都是蒸煮,小麦和豆子,都很难煮熟,即便捣碎煮熟后,口感同样极差。 当然,与楚国情况稍有不同的是,大豆在北方的各国,取代了楚国的大米,成为仅次于粟米的存在,如今越来越重要。 至于小麦··· 若不是出现冬小麦这个古代黑科技,一旦发生饥荒时,可以迅速补种小麦,以避免大规模的饥荒事件的发生,恐怕小麦的地位会更加低。 也正是因为冬小麦这个黑科技,各国都在号召民众种植冬小麦,只是小麦的那种口感,加上耐旱程度都不如粟米,并且需要精心照顾,导致推广艰难,一直都是主粮以外的备胎。 至于小麦从备胎上位,还要依靠另一种创新,那就是石磨。 “贤卿,据寡人所知,现在北方诸国都是以粟菽为食吧。”熊槐眯着眼睛笑道。 屈原应道:“正是如此,北方诸国中,其上食粟,其下食菽。” “麦饭乃是贱物!”熊槐再次确认道。 屈原不明所以,点头道:“正是如此,若非发生饥荒无粮,各国的百姓一般都不会吃麦饭。” 熊槐问道:“现在天下有小麦粉末吗?” 屈原摇了摇头,想了一下,道:“可以用臼将小麦捣碎。” “用臼捣碎。”熊槐一愣。 这的确是一种可行的笨方法。 这种舂米的方法,肯定费时费力,而且难以见到成效,普通人根本不会去做,而王公贵族,压根就不吃麦饭。 但是这种方法却打开了熊槐的思路,一个削弱其他国家的思路。 “贤卿稍后。”熊槐想到这,对屈原说了一句,接着将目光看向还在一旁的太官蔡和,道:“煮一碗麦饭过来,然后着人用舂将麦米捣碎,越碎越好,寡人有大用。” “唯。”蔡和应道。 蔡和离去后,熊槐对李秋道:“传令,让工尹前来见寡人。” “唯。” 接着熊槐想起墨家也是著名的工匠,继续道:“让上大夫已齿也来见寡人。” “唯。”李秋再次行礼。 过了一段时间,蔡和带着两个端着盘子的侍从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盘子上放着一碗煮熟的麦饭,另一人盘子上,有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碗里面是粒状小麦,而小碗里面则是小麦粉。 蔡和行礼道:“大王,臣已将麦饭与用臼舂好的麦米带来。” 熊槐点头道:“呈上来。” 侍从将三个碗摆在楚王身前。 熊槐先用勺挖出一口麦饭,接着就向嘴里送。 屈原见状,大惊。 楚王这是以身为先提倡麦饭吗? 但是救急用的麦饭,怎能入楚王之口,屈原立即劝住道:“大王,我楚国并无缺粮之忧,无需大王如此。” 熊槐摇头道:“无妨,寡人只是想尝一尝。” 说着,便将麦饭送入口中 入口后有些坚硬粗糙,和松软可口的米饭相比,天上地下,无法相提并论。 麦粒在嘴里嚼了许久,才被嚼碎。 咽下去后,熊槐感叹道:“麦饭的确难吃,难怪不被百姓认可。” 接着,熊槐越过那一小碗粒状小麦,直接将手抓起一把麦粉,用手捏了捏,手感不错,已经是粉状,可以称之为面粉了。 熊槐将面粉放下,向蔡和问道:“太官,这面粉容易获得吗?” “面粉?”蔡和一怔,楚王发明了一个新名词,将麦粉唤作面粉,这其中有深意吗? 蔡和一边思考一边答道:“大王,面粉获取并不容易。方才小臣担心大王急需面粉,故令近三十人同时舂米,而后挑选出一些细小的麦粒,命数人用小臼将其碾成粉状,特献于大王之前。” “小臼?”熊槐想起后世家里厨房中备用的药臼。 这东西用来碾碎成粉,虽然每次的量少,但的确可行。 熊槐笑道:“好,能急寡人之急,此事算你一功,赐十金。” 蔡和闻言大喜,拜谢:“小臣谢大王赏赐。” 见蔡和起身,熊槐继续道:“加派人手,继续赶制面粉,今天太阳落山前,寡人要二十斤面粉。” “面粉赶制出来后,分成二十份,每一份都混入不同比例的水,然后进行蒸煮。” 一听楚王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制二十斤面粉,蔡和面露难色,道:“大王,面粉制作困难,小臣手中人员不足,恐怕难以在日落前完成大王的命令。” 熊槐看了蔡和一眼,对李秋道:“司宫,从宫中他处抽调人员,一定要将二十斤面粉赶制出来。” “唯。”李秋应道。 屈原见状,脸色有些迟疑道:“大王,面粉就算远比麦饭容易食用,但是制作困难,恐怕极难推广,只会沦为奢侈之物,以供贵人食用。” 熊槐点头道:“寡人明白,所以才会传工尹以及上大夫前来。” 工尹昭雎是掌管工程建设的官员,手中掌握大量的工匠。 而上大夫已齿是楚墨领袖,墨家同样擅长打造工具。 屈原会意,楚王想要用从工匠哪里获容易获取面粉的方式。 不久后,昭雎和已齿赶到。 礼毕。 熊槐指着面粉道:“两位贤卿,今日寡人得到一件新东西,就是这种面粉,由麦米磨制而成。” 昭雎和已齿看着面粉,各有所思,一时不明楚王是什么意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面粉计划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本想介绍一下面粉制成的馒头等食物,可是一时没有实物,只能介绍道:“此物是通过舂米的方式获取,制作极为困难,所以寡人想向两位询问,是否有其他的工具,能将麦米制作成粉状面粉。” 昭雎和已齿同时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这种工具。 熊槐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果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类似石磨的这种东西,那实在是太好了。 熊槐顿时严肃起来,对李秋道:“驱散殿内所有随从,所有人离开此殿五十步,不许任何靠近,擅闯者杀无赦。” 李秋一惊,立即躬身道:“唯。” 屈原三人闻言同样大惊,楚王这是要说大事情啊。 尤其是昭雎,不久前碰到这种事情,还是楚王改变楚国战略的时候,这一次的事情同样不小。 所欲侍从都离开后,殿中只剩下四人。 熊槐从自己腰间取下两块美玉,然后一上一下叠在一起,然后用手转动上面的美玉,向昭雎已齿问道:“两位贤卿,若是两块精心打磨的石块,如同这样转动,能否将麦米磨成粉末。” 石磨的制作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少的只是一个思想的火花。 楚王一用美玉演示,经常和工匠打交道,并且经常自己动手实践的已齿,瞬间就将石磨的运作原理想明白。 昭雎还没有回答,已齿点头道:“大王,此事可行,而且制作这样的石块并不复杂,很容易就可以制作出来。” 昭雎随后赞同道:“大王,上大夫所言甚是,此事容易。” 见已齿立即想明白,熊槐大喜道:“好,若是寡人将此事交由两位贤卿负责,三天时间能否制成一个能将麦米磨成面粉的石磨。” 昭雎已齿应道:“臣必定能完成大王所托。” “好。”熊槐赞了一声,道:“三位贤卿应该知道,麦米不仅冬季能耕种,而且产量还要在粟米之上。” “而麦米之所以被百姓拒绝,是因为难以食用。若是麦米磨成面粉,那么麦米难以使用的弊端,将会彻底避免,如此一来,我楚国也将多出一种主粮。” 对于小麦或者说面粉的食用效果,熊槐毫不怀疑,毕竟这是千百年间,历史和群众的共同选择。 见三人会意,已经意识到小麦在粮食中的地位变化,熊槐继续道:“所以寡人打算对石磨一事进行严格保密,在偏僻的山区单独设置一座营寨,令制作石磨的工匠在营寨中制磨,并且将麦米直接送到营寨中磨制面粉。” “大王英明。”三人齐声道。 臣不迷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 对于保密一事,三人全都同意。 昭雎眼睛瞥过这碗被舂出来的面粉,突然一惊,迟疑道:“大王,如果面粉可以改变麦米在粮食中的地位,那么这碗面粉有多少人知道?” 屈原闻言立即道:“大王,请封锁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宫。” 熊槐摇头笑道:“此事无妨,寡人不仅不会对面粉保密,以后还会主动将此事宣称出去。” 粮食不比其他,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能使用,那就是山珍海味,对于国家而言,根本毫无益处。 若是普通人也能正常使用,那么根本无法保密。 所以熊槐根本没有打算保密。 在三人的疑惑间,熊槐笑道:“当然,泄露出去的消息,不是石磨磨面,而是用石臼舂米。” “未来的数年里,面粉将会作为贵人才能享用的奢侈品,出现在贵人的餐桌上。” 昭雎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道:“舂米一事困难重重,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以及时间,只要一个贵人每顿只吃一点面粉,那么就需要一个农夫反复舂米半天乃至一天。” “各国无论大小,其中贵人的数量都不在少数,舂米又是一件极为劳累的事情,到时各国所消耗的人力必然不少。” 对于这,熊槐刚刚已经从蔡和哪里得到验证。 仅仅只是二十斤面粉,管理楚王膳食的太官,竟然说人手不足。 若是召开一场大型面食宴会,所需要的面粉,全部采用舂米的方式,究竟需要多少人准备多长时间,熊槐想想就觉得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熊槐自嘲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昔日齐桓公曾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且常使爵腐于酒,肉腐于俎。寡人深以为然,食色性也,弗能禁之。” “若是面粉制作出来的食品精美,必然能够进入各国贵人的菜单,到时各国贵族必然纷纷效仿,即便舂米一事困难重重,想必这拦不住各国的贵族。” 对于各种面食,虽然熊槐自己不会做,但是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在烹饪手段极少的战国,用面粉吸引各国贵人的注意力,熊槐还是有自信的。 屈原道:“大王的意思是,通过面粉消耗各国的实力。” 熊槐点点头。 已齿迟疑道:“大王,石磨功效暂时不明,而且制作简单,恐怕瞒不了各国多久。” 对于已齿的担心,熊槐毫不在意,世间最难捅破的,无疑就是那薄薄的一层纸,世间最难产生的,大概就是创新的火花。 熊槐不担心其他国家,能短时间内从无到有,发明出石磨来。 当然,如果真有这样的天才,对楚国来说,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熊槐笑道:“无妨,一旦我楚国决定大规模推广小麦,石磨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其他国家。” “但只要在石磨公开之前,派人前往各国通过各种手段收购麦米,提前储备大量的麦米即可。” “如今各国对于麦米重视不足,若是我们在楚国上演一场大戏,引发贵族封君都对面粉的追求,然后提高麦米的价格,号召楚国百姓种植冬麦,能够在减低他国警惕的同时,还能从各国收购大量的麦米,那就再好不过了。” 昭雎问道:“大王意思是?” 熊槐一笑,转头对屈原道:“贤卿,不知是否愿意为楚国出力,而甘愿暂时背负数年骂名?” 屈原闻言拜道:“区区数年骂名,何足挂齿,臣愿为大王效死。” 熊槐赞道:“好,那就委屈贤卿了。” 当天夜里,一个小道消息迅速在郢都传开。 据说,三闾大夫今日向楚王献上了一碗面粉,其制作的食物,味道极为精美,楚王顿时大喜,感叹面粉美味为天下第一。为此,楚王当时就下令,让楚宫中所有的侍从乃至宫中侍卫前去舂米。 据说,这一天晚上,楚王一顿吃下了寻常十个壮丁一天的口粮。 据说面粉就是用石臼舂出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齐越再战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早,熊槐从秦美人那里出来,就见蔡和站在殿外等候。 见楚王出来,蔡和立即一脸兴奋的近前行礼,道:“拜见大王。” 瞧着蔡和脸色的喜意,熊槐心中一动,问道:“是馒头已经做出来了!” 蔡和应道:“大王,昨夜小臣令人连夜赶制,终于在子时之前成功做出一批馒头。” 说着,蔡和令人奉上一个热腾腾的圆形馒头,道:“大王,这是今日刚刚做好的馒头,请大王品鉴。” 熊槐看着这个白馒头,微微点头,伸出手拿起成人拳头一半大小的馒头,入手后,松软之中略带硬感,轻轻咬上一口。 口中的馒头紧密,入口略显干硬,不同于后世馒头的松软,仔细嚼了嚼,虽然比粗硬的麦粒好了无数倍,但还是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熊槐不由皱起眉头。 蔡和见楚王皱眉,心中不由疙瘩一下。 因为舂米困难,馒头制作不易,蔡和带着手下的厨子,经过多次实验,才找到现在的水面配方。 结果楚王对这个馒头依旧不满,蔡和立即请罪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摇了摇头,一晚上的时间,从无到有,将馒头做成这样,也算他们用心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差距,熊槐知道原因,那就是没有放酵母。 怎么弄酵母,这个很简单,酵母和酒几乎是同时产生,很容易就能弄到。 本想提示一下,但话到了嘴边,熊槐又咽了回去。 酵母和面粉混在一起,会导致馒头膨胀,一份面粉可以做出两分效果,这也属于古代黑科技。 但在楚国收购足够的小麦前,这种不容易保密的超级廉价黑科技,还是算了,晚两年再开,和石磨一样,暂时保密。 要开,也要开昂贵的金手指。 熊槐想起后世的另一种传说,没有酵母,用蜂蜜也可以暂代,虽然效果不好,但也勉强够用。 而且蜂蜜价格昂贵,符合贵人的心理需求。 熊槐想到这,道:“太官何罪之有,这个馒头做得不错,寡人很满意,有赏,赐十金,另赐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员一金。” 蔡和等人惊喜万分,立即拜谢。 顿了顿,熊槐提示道:“这个馒头不错,但是食无肉,寡人认为还有不足,若是馒头里面有肉那就更好了。还有,这个馒头不够甘甜,若是加入蜂蜜,想必会更加可口。” 蔡和听着楚王的话,冷汗直冒。 楚王还是对这个馒头不满,不然不会提出这么多意见。 接着想到刚刚楚王的赏赐,顿时感激万分。 楚宫中人人都说楚王仁义,看来此言不虚。 蔡和默默的在心中感慨一番,等楚王说完,立即感激道:“小臣愚钝,万万不及大王万一,只愿唯大王之命是从。” 熊槐笑道:“好,太官去吧,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试一试,蒸煮烤都可以一试,而且还可以用油炸一炸。” 至于煎这种方式,还没有铁锅的现在,熊槐没有提及。 “另外也不要局限于面粉,太官也可以试着加入其他东西。比如说大米粉,粟米粉之类,凡是种种,寡人都支持太官进行实验。” “只要太官能制作出一种面粉美食,寡人赏太官一金,赏创作美食的厨子一金。” 熊槐相信,重赏之下,必出勇夫,不,是必出智者,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 连西瓜都可以炒肉,还有什么是不能混在一起吃的。 “谢大王。”蔡和应道:“只是面粉制作···” 熊槐闻言道:“面粉之事你不用担心,继续让宫中的侍从舂米即可,若是侍从不足,寡人还可以让宫中的侍卫帮忙。” 蔡和拜道:“小臣一定不负大王所托。” 见蔡和就要离去,熊槐提醒道:“寡人不喜酒味,跟酒有关的东西就不要和面粉混在一起了。” 如果用酒和面,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应该会很怪吧,关键是酒糟,这东西就是贫民酵母,很容易就会出事。 蔡和闻言应道:“唯。” 一个时辰后,陈轸来到楚宫,就见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一幕。 众多侍从和侍卫,手里拿着一根棒槌,在这寒风依旧凛冽的春日里,汗流浃背的舂着米。 这些人旁边,还有一些宫中侍女,手里拿着一个药臼模样的东西,正在碾磨什么。 直到一个侍卫将自己石臼中的东西,倒入侍女身边的小鼎中,陈轸才恍然大悟。 昨天夜里从宫中传出的消息,原来不是谣言,而是真的。 陈轸顿时又惊又怒。 即惊于楚王回到楚宫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沉迷于美食中,消耗大量人力,只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另外还对屈原十分不满,身为楚国的公室子弟,一向忧国忧民的屈原,居然会谄媚楚王。 他献上这个面粉,竟然如此劳民伤财,让楚王连宫中侍卫都动用了,才能满足楚王所需。 不久,陈轸就在阵阵撞击声中,走进楚王所在的宫殿。 “拜见大王。” “免礼。” 熊槐问道:“不知贤卿求见寡人有何要事?” 陈轸答道:“大王,司败传回的消息,自柱国退兵回国后,齐国见楚国主力撤退,于半月前,举兵攻越。” 一听齐越交战,熊槐立即精神奕奕,问道:“战况如何?” “回大王,据司败传回的消息称,越国初战不利,我们让给越国的淮北地区,已经有小半部分被齐国收回,越王将兵力后撤,聚集在一起,据城而守,已经暂时挡住齐军,并向司败求援了。” “司败如何答复越王?” “根据大王的要求,司败答应了越王,但是以没有大王的命令为由,正在拖延时间,准备先消耗齐越两国的国力,然后伺机居中调停。” 熊槐点头道:“好,如此甚好,只要越国还占据齐国的淮北地区,那么齐越两国就会矛盾不断。” “传寡人之命,派出使者谴责齐国妄动刀兵,向齐国表达我们楚国的强烈不满,如果齐国拒不退兵,那就令司败伺机出兵调停救越。” “唯。” 陈轸顿了顿道:“大王,司败还有消息传来,在齐国出兵伐越的同时。宋国得到齐国一大笔粮食支助,正式誓师伐滕,宋滕两国正在交战。” “而微臣收到消息,滕公已经派出使者望郢都而来,肯定是来向大王求救的。” “滕国!”熊槐皱起眉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农家许行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对滕国这个小国,前任有印象,而且印象很深。 滕国是目前泗水之上的十二小国之一,也是目前天下硕果仅存的十几个小国中的一个。 泗上十二小国,一直在泗水上充当齐楚两国的中间地带,齐国保护着几个小国,楚国也有几个跟班,还有几个小国同时交好齐楚。 十几年前,滕文公在即位之后,曾以太子的身份到郢都拜见过前任,寻求楚国对他国君之位的认可。 前任的印象,滕文公谦虚而有礼,是一个合格的国君,于是就同意了他的即位请求。 但是滕文公回国后,楚滕之间发生过一件事情,曾令前任很不满。 这件事就是滕文公推行孟子仁政,声名远扬,结果许多百姓仰慕滕文公的仁义,而后离开楚国,前去滕国定居。 如果只是普通野人,那也没啥,反正楚国每年都有几个野人逃亡,楚国各地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其中还有几个名气极大的名士,也离楚去滕,这在当时造成的影响巨大。 其中最出名的,还要数号称当世圣人的许行。 许行以神农为尊,打着神农的旗号,在楚国传播自己的农家思想,可以说得上是当今最纯正的农家宗师了。 他在楚国号召以农为本,劝课农桑,王公贵族,应该以身作则,不是自己耕种的粮食就不吃,还有统一度量衡,统一物价,鼓励社会分工等等。 可楚国的国情,商业排在农业之前,再加上许行号召楚王和贵族亲自耕田,遭到所有贵族以及大多数平民的抵制。 但是,许行通过自己身体力行,通过自己的行动,影响了周围的许多人。 尤其是楚国道家盛行,许行这种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的事迹,迅速得到道家的认可,名气远扬。 而且许行的作风,很像儒家所极力传颂的上古圣贤尧舜的作风,每居住一地,当地的百姓就会受到影响,号称民风大治。 于是许多儒家子弟叛门而出,其中还不乏大儒弟子,这些人自己带着锄头改投许行门下,说是要投靠当世圣人,从自己做起,用双手改变世界云云。 也不知道孟子所说的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是不是专门批判这些改换门庭的儒家子弟的,这些人明显就是读书读出问题,被书上的表面文章给忽悠了。 无论怎么说,许行这个代表农民利益的农家,在现在名气很大,他从楚国跑到滕国,说是仰慕滕文公仁义,特意投靠滕文公,对楚国造成的很恶劣的影响。 这件事传到前任耳中,顿时令前任感到颜面大失,导致楚滕两国关系冰冷。 当然,无论怎么说,滕国都是小国,哪怕楚王对滕文公不喜,滕国依旧不失礼仪,每年该给的礼仪,还是从来不缺楚国的。 而滕国地处泗水上游,同时挨着宋国齐国,楚国最终也没把滕国怎么的。 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如今齐伐越,宋攻滕,这两个国家明显有内幕啊。 熊槐问道:“对于滕国的求援,贤卿以为如何?” 陈轸摇了摇头,道:“大王,如今我们楚国的目标是越国,现在齐越交战,正是消耗齐越两国实力的时候。” “而滕国离齐国极近,一向都是齐国的势力范围,若是我们贸然出兵救滕,必然会引起齐国的警惕,而让齐国中止与越国的大战,这对楚国的行动不利。” 熊槐叹了口气,道:“好,就这样吧。滕国使者到来之后,就有劳贤卿直接回复,就说寡人对宋国的侵略行径很不满,先派出使者谴责宋国,然后等我们赶走侵略盟友越国的齐国,必然会救援滕国的。” 至于弱小的滕国,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只能看滕国自己了。 陈轸点头道:“唯。” 停顿了数息,陈轸问道:“大王,我听说昨日三闾大夫向大王献上一碗面粉,其制作的食物精美异常,不知微臣是否有此口福,能得到大王的恩赐?” 熊槐一怔,陈轸竟然主动求赏,不应该啊? 接着,听到从外面源源不断传来的舂米声,心思一转,就知道陈轸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劝谏啊。 “既然贤卿想要尝尝,自无不可,只是还请贤卿不要失望才好。”熊槐面带遗憾的解释一句,对李秋道:“让太官拿一些馒头过来。” “唯。” 陈轸听到楚王所说,貌似这面粉的味道并不好,顿时一愣,满腹迟疑。 很快,蔡和就带着几个和方才熊槐所见别无二致的馒头快步走过来。 熊槐对蔡和示意,道:“让客卿品尝一二。” “唯。” 陈轸接过馒头后,仅仅只是品尝了一口,入口干硬难以下咽,心中瞬间就有结论,远远比不上长沙运来的米饭。 难道这是楚王拿出来的残次品? 好奇的向楚王望去,只见楚王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手中同样拿起一个一模一样的馒头,用力咬上一口,然后一幅享受的模样。 陈轸明悟,昨晚的消息肯定是楚王散布出去的谣言,楚王肯定在算计什么,于是长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得此美味佳肴。” 熊槐点了点头,陈轸果然识趣。 已经习惯锦衣玉食的熊槐,勉强将口中的馒头咽下,再次咬上一口馒头,道:“贤卿免礼,如此美味佳肴,你我共享,同喜同喜。” 陈轸会意,道:“谢大王赏赐。” 接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馒头,自己挖的坑,无论如何也要吃完··· 为了快速将面粉的名气打出去,熊槐特意将手中的馒头吃完,而后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咽喉。 暗叹,看来不能让蔡和他们瞎弄,寡人还得亲自指点,尽快赶制出面条才行。 想着,忽然看到陈轸不自然的摸了摸喉咙,顿时忍俊不禁起来。 陈轸察觉楚王有异,急忙将手从喉咙处移开,拱手道:“大王,馒头乃是天下美味,微臣得一品尝,深感荣幸,死而无憾了。” “哈哈哈···” 听到陈轸如此违心的话,熊槐大笑道:“好好,贤卿有心了,赐水。” “谢大王。” 就在喝水间,有侍从进来禀报道:“大王,国老昭鱼求见。” “国老!”熊槐一怔。 和屈原一同监国的昭鱼,会有什么事需要提前求见? “传。” 昭鱼走进来后,见到楚王和陈轸正襟危坐,行礼道:“臣昭鱼拜见大王。” “免礼,国老所来有何要事。”熊槐问道。 昭鱼道:“大王,老臣此次面见大王,乃是为秋君而来。” “秋君?” 熊槐看了看昭鱼,而后向陈轸问道:“贤卿,如果寡人没有记错,去年秋后,寡人征召了江汉湘等地二十多位封君前去与秦国交战,这秋君和哪陵君是唯二不曾出兵的封君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恩威并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我楚军与秦军进入相持后,秋君和哪陵君来报,秋君病重,哪陵君因为领地发生盗贼事件,故而不曾出兵会师。” 昭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大王,此事老臣知之,故而得到消息后,曾派人前往秋地和哪陵一探虚实。” 熊槐眯着眼睛,笑问道:“不知国老查到了什么消息?” 昭鱼一叹:“国之不幸,据老臣所知,秋君声色犬马,其乐无穷,至国难于不顾,只是送上三千石粮食,就草草了事。而哪陵君出兵作战倒是真的,只是其作战的目标不是盗贼,而是哪陵附近的一个蛮人部落,依靠大王的声威,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熊槐眼睛瞥过陈轸,见陈轸微微颔首,顿时笑道:“秋君与哪陵君还真是寡人的忠臣,不知国老此来,与秋君有何关系。” 昭鱼道:“大王,方才秋君世子赶到郢都,特来报丧,秋君病逝。” “呃···”熊槐一怔。 刚刚还说秋君声色犬马不亦乐乎,现在秋君就死了? 熊槐冷冷的道:“病死的吗?” 昭鱼摇头道:“据老臣所知,并非如此。自秋君得知大王两战两胜后,惶惶不可终日,其后,得知齐国战败后,昼夜沉迷酒色,得知大王从秦国退兵后,将宠妾全都杀尽,而后自刎而死。” 这··· 秋君这是担心寡人找他算账么··· 熊槐无语。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难道寡人同时与秦齐交战,就一定会战败吗? 难道这么不看好寡人? 难道以为自己死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熊槐冷笑道:“与秦国一战,寡人都亲自上阵了,但是秋君置寡人之令与不顾,这种目无寡人的行径,岂是可以一死了之的。” 昭鱼闻言问道:“老臣斗胆,请问大王如何处置秋君。” 熊槐语气冰冷道:“当然是交付廷理,拒不出兵者,收回领地,诛杀封君,全宗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昭鱼道:“大王,可是秋君已死。” 熊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秋君畏诛,已经自我了断了。 “那就诛杀秋君世子,这事总得有人负责。”熊槐眼睛冒着寒光。 昭鱼摇头道:“大王,如今楚国正处多事之秋,大王欲行大事,还需恩威并施,以免兔死狐悲,群臣恐惧。” 欲行大事、群臣恐惧··· 昭鱼这是在提醒寡人从轻处理秋君之事吗? 以免再次出现吴起事件! 熊槐摇头道:“秋君罔顾国事,定然不可轻饶,负责寡人何以服众!” 昭鱼行礼道:“大王,秋君之事,虽国法无情,但情有可原,秋君病重将死,这是人之无奈,但是秋君未曾出兵,这也是事实。” 熊槐见昭鱼打算和稀泥。 心中纳闷,昭鱼究竟收了秋君多少好处,连这种浑水也要趟! “那依国老之见,应该如何处理秋君。”熊槐看着昭鱼。 昭鱼拱手道:“大王,秋君之事必须要有人负责,既然秋君已死,那么只能让秋君世子承担罪责,请大王赐死秋君世子。” “至于秋君的封地,请大王废秋君为秋侯,留一半领地于秋君之后,以示大王之仁。” 熊槐沉思片刻,如果按照秋君病重的说法,那么将秋君的领地全部收回,也是合乎楚国之法的,而按照昭鱼办法处理,那就是向所有封君展示自己的仁慈,且秋君和世子皆死,也算对楚国的法律有交代了。 熊槐摇了摇头,心中一叹,终究还是外患内忧太过严重,不得不进行妥协。 若是如同汉武帝一般,拥有莫大的声望,那就可以直接说封君进贡的贡品质量有问题,然后通通收回领地,全部贬为庶人,这才是真正的楚王。 当然这种事情现在只能在心中意淫。 熊槐想到这,看着昭鱼道:“国老以为哪陵君一事应该如何处理。” 昭鱼拜道:“大王,哪陵君罔顾君恩,欺瞒大王,其罪大焉。” “请大王收回哪陵君全部领地,赐死哪陵君,夷灭哪陵君全宗,以示大王雷霆之怒。” 熊槐瞳孔一缩,昭鱼对哪陵君的刑罚,已经可以和谋反罪相提并论,唯一的区别,那就是并没有将哪陵君车裂。 昭鱼这是要加重哪陵君的刑罚,以示楚王在楚国的权威,然后对秋君从轻处罚,以示楚王的仁义,对其他封君进行安抚,免得这些封君老是疑神疑鬼,怀疑自己要效仿楚肃王旧事,要对贵族下手了。 恩威并重,昭鱼果然是老姜。 但是对于秋君,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 熊槐想起汉武帝的推恩令,若是秋君和世子皆死,那么秋君就没有合法继承人,如果将秋君剩下的领地分割给秋君所有的子嗣··· 熊槐猛然摇摇头,现在的封君实力还是太强,这种有违礼制的行动,还是再等等。 虽然不能分割领地,但是先逐步收回秋君领地的治权,却是可以进行的。 只要封君的治权被收回,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方便多了。 收回治权那就从秋君开始。 想到这,熊槐向陈轸问道:“贤卿以为国老之言如何?” 见楚王和国老昭鱼同时看过了,陈轸俯身道:“大王,国老言之有理,臣附议。” 昭鱼闻言微微颔首,轻轻一笑。 熊槐道:“嗯,国老乃是老成谋国之言,就依国老之言。” “另外,秋君尹、司马、司败等人,在秋君病重期间,不能辅佐秋君世子,以至陷秋君世子于不忠,其罪大焉,寡人决定诛杀此三人,不知国老以为如何。” “这···”昭鱼眼皮一跳。 楚王要诛杀秋君的臣子,这是不合规矩的,除非秋君的臣子同时也是楚国的贵族,否则楚王是没有权利诛杀他们,因为他们并不是直接依附于楚王,与楚王没有直接臣属关系。 按照流程,秋君以及世子死后,如果他们是忠贞的臣子,那么就会自我了断,以成全自己的忠义,如果只是混口饭吃,有可能继续混日子,也有可能离开。 昭鱼看了看楚王,迟疑道:“大王,这似乎不妥···” 熊槐见昭鱼不同意,而后将目光转向陈轸。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吓晕太府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摇了摇头,道:“大王,国老所言甚是,大王下令诛杀秋君的臣子,的确有所不妥,但是大王可以下诏给秋君,责备秋君识人不明,挑选出来的臣子,没有尽到身为臣子的责任。” 昭鱼眼前一亮,赞同道:“大王,客卿之策可行,虽然只是下诏责备秋君,但是君辱臣死,身为秋君的臣子,他们大概也只有自杀谢罪了。” 熊槐一叹,昭鱼所谓的自杀谢罪,也只是故作乐观罢了,这年头义士不少,但是擅长苟且偷生的人更多。 不过陈轸的建议的确可行,只要自己下这么一道诏书,那么他们就算不死,那么也无脸继续留在秋地了。 “好,那就依客卿之言。”熊槐接着道:“秋君识人不明,以至于此,寡人甚憾,为了避免新即位的秋侯重蹈秋君覆辙,寡人打算为秋侯派遣一位令尹以及一位司马,来教导和辅佐秋侯,不知两位贤卿认为此事是否可行,如果可行,何人可以胜任。” 令尹主管政事,司马主管军事,只要秋侯的左右手都是自己派去的人,那么秋地的治权将会收回大部,这样也算将秋地收回了。 只要能从秋侯这里打开收回封君治权的缺口,那么不收回秋君的领地,还要更好些。 对于楚王的打算,昭鱼和陈轸心知肚明,楚王这是效仿秦国,打算直接统治地方。 如今还未即位的秋侯,已经沦为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楚王宰割,而没有反抗的余地,对于楚王的这种要求,昭鱼和陈轸都不会替秋侯说话。 昭鱼和陈轸齐声道:“大王英明。” 而后昭鱼不假思索道:“大王,至于教导秋侯的令尹,臣以为昭阳之子昭灵可以。” 令尹昭阳已经死亡快半年了,而昭灵一直闲置家中,因为昭阳只有封地食邑,而没有封地治权的缘故,导致昭灵一直无所事事,如今得到机会,昭鱼立即推荐昭灵。 听到昭鱼提起昭灵,熊槐想了一下,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昭灵身为前令尹之子,身份比起秋君之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昭灵成为秋侯的令尹,那么面对昭灵,秋侯只能装孙子,沦为被训导的对象,秋地的治权,他根本无法和昭灵争。 熊槐点头道:“昭灵贤良,必能教导秋侯。” 见楚王同意昭灵出任秋侯尹后,昭鱼就闭口不言。 陈轸想了想道:“大王,大将军屈匄身经百战,乃是当世名将,其子屈岩深得大将军真传,臣以为可以胜任秋地司马一职。” 屈匄在之前与秦国的一战中,已经不治身亡。 其子屈岩才干如何,熊槐印象较少,但是如果只论身份地位,屈岩依旧不怵秋侯。 面对昭屈两个公室子弟,加上楚王在后面支持,秋君一脉只能认命。 熊槐同意道:“此事可行,就用昭灵和屈岩吧。” 接着,熊槐继续向昭鱼问道:“不知国老以为,秋君之子中,何人能继承爵位。” 昭鱼答道:“大王,秋君有五子,除去幼子纯良至孝外,其余子嗣全都顽劣不堪,故而请立幼子。” 熊槐笑问:“秋君幼子年方几何?” 昭鱼面无表情:“快十岁了。” “果然纯良至孝。”熊槐赞了一句,而后对昭鱼道:“传寡人之令,将秋君世子下狱,后日大朝之时,寡人将在朝会对秋君宣判。” 昭鱼应道:“唯。” 昭鱼离去后,立即将秋君世子抓捕。 其后,秋君世子被捕入狱的消息,迅速在郢都传开。 得知这一消息后,还未离开郢都的封君的第一反应就是:秋君完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熊槐一心扑到面粉的制作上,面食的品种开始源源不断出现在楚宫之中。 第三天早晨,太阳还没有从东方爬上天空,熊槐就从齐美人温软的丝被中爬了出来。 按照熊槐的规划,今天这大战后的第一次朝会,将会是楚国转折的开始。 从今天开始,自己将成为真正的楚王。 换好衣服后,熊槐精神抖擞的离开宫殿 来到大殿,在群臣的注视下,走到楚王的位置上坐下。 礼毕。 熊槐向群臣道:“去年秋后,因齐国残暴以及秦国不义,我们楚国同时与秦齐两国发生大战,依靠上天庇护以及祖先保佑,寡人打败了秦齐两国。” 楚王话音落下,群臣齐道:“为大王贺!” 群臣贺毕。 熊槐叹气道:“此战虽胜,但是我楚国同样损失惨重。大将军屈匄战死、上大夫苦获战死、还有襄成君等八位封君,爵位在执圭的重臣战死近六十多位,将士死伤惨重···” 群臣拜道:“请大王节哀。” 停顿许久,熊槐向群臣道:“死者已矣,来者可追。寡人决定,凡是此战中战死的士卒,全家免税三年,此战中受伤的士卒免税两年,参与此战的士卒免税一年,还有,参与此战的封君···” 斗由一听楚王免税,顿时胸膛急剧起伏,心跳加速,如同打鼓一般在胸膛中急骤跳动。 待到楚王说完士卒,再提及封君时,再也扛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 “砰”的一声响动,打断了楚王的话。 熊槐一看,只见跪坐在前列的太府尹斗由双眼泛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这··· 太府尹这是被寡人吓晕过去了么··· 寡人是不是应该先和太府尹通通气? 不过太府尹晕过的正是时候啊! 现在购粮计划更加完美了。 “太府尹···” “传太医···” 太府尹昏死过去,顿时令朝堂次序大乱。 有叫人传太医的,有询问发生什么事的,有议论纷纷的··· 声音此起彼伏,乱乱糟糟,如同一个菜市场。 熊槐见状,眼睛一眯,拿起案上的一个香炉,直接砸在地上。 “哐啷”一声巨响,顿时令大殿一静。 见大殿安静下来,熊槐怒道:“朝议大乱,尔等眼中可有寡人,如此失礼,成何体统。” 群臣立即伏地请罪道:“臣等死罪。” 熊槐没有理会他人,向李秋吩咐道:“将太府尹送入偏殿,传令太医救治。” “唯。” 太府尹还没有送走,熊槐问道:“廷理何在?” 廷理庄严立即起身出列道:“臣在。” “接下来由你监察群臣,再有扰乱朝政者,直接下廷理严处。”熊槐冷声道。 “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初置司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朝政次序恢复后,熊槐接着之前的赏赐继续道:“此战参战的封君,无论是与秦国大战的,还是与齐国大战的,全都免除今年的供奉。” “赐宜县之地为大将军食邑,赐房县为襄成君食邑,赐鄂君免税五十车十年···” 因为封君队国家危害极大缘故,这次对功臣的封赏,全部采用食邑制,都是阉割版的食邑,只能收税,没有治权。 一应赏赐公布后。 昭鱼出列道:“大王,老臣要弹劾秋君世子以及哪陵君。” 此言一出,群臣暗叹来了。 熊槐问道:“不知所为何事?” 昭鱼道:“秋君接到大王征召时已然病重,秋君世子上不知为国解难,下不知为父解忧,以至于陷秋君与不忠,秋君征召不至,虽情有可原,但国法难容,老臣请大王收回秋地,诛杀秋君世子,废秋君封号。” 熊槐向群臣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秋君世子被抓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群臣哪能不知楚王是什么意思。 若是此战楚王战败,群臣还可以替秋君求情,但是此战楚王大获全胜,那么自然是按楚国之法处理了。 群臣全都赞同道:“臣等附议。” 熊槐思考了一下,摇头道:“秋君心忧国事而死,秋君世子的错误,并不能归结到秋君身上,这种刑罚太重,寡人以为不可取。” “但是寡人征召而秋君不至也是事实,此事不可不罚,传寡人之命,赐死秋君世子,以庶人之礼葬,贬秋君为秋侯,以侯礼安葬,另从秋君之子中挑选贤良,继承秋侯之位。” “这···” 群臣心中一喜。 楚王废肉刑在先,现在有从轻处理秋君,果然仁慈啊。 摊上这样的楚王,果然是臣子之福。 群臣皆道:“大王仁德。” 语毕,昭鱼继续道:“大王,哪陵君面对大王征召,以盗贼为由,欺骗大王逃避兵事,而后担心事情败露,又擅自出兵攻打蛮人增强自己的实力,其后面对大王召见,又拒不回郢都。” “嘶。” 群臣倒吸一口冷气,按照昭鱼的说法,哪陵君这是居心不良意图谋反啊。 果然,昭鱼接着道:“老臣请大王依法处置,废哪陵君封号,夷灭哪陵君全宗,收回哪陵君封地。” “什么,哪陵君竟敢如此欺君罔上?”熊槐大怒道:“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伏地而请道:“臣等附议,请大王夷灭哪陵君全宗。” 熊槐再次思考了许久。 群臣纳闷,难道大王连谋反罪都要轻饶? 熊槐向群臣看了一圈,眼神落在群臣后面,问道:“哪陵君有负寡人,其罪大焉,那位贤卿愿意替寡人到走一遭,宣布寡人的决定,将哪陵君全宗缉拿回都,以正国法?” 话音落下,大殿之中顿时冷场。 楚王摆明要诛杀哪陵君全宗,这个时候以楚王使者去哪陵,宣布要缉拿哪陵君全宗,难道不怕哪陵君杀人逃亡吗? 熊槐再次问道:“怎么难道无人愿意作为寡人使者去哪陵走一趟吗?” 再次冷场。 又过了数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殿外走到殿中道:“臣谒者庄辛愿往。” 熊槐摇了摇头,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人靠谱。 这个庄辛熊槐见过数次,是不久前才被举荐为自己的侍从的,在众多侍从中也没有表现特长来。 没想到这次豁出去了。 用谒者传令,这也倒正合适。 熊槐想了一下道:“好,准。如若哪陵君不远束手就擒,卿自可归来。传来,以昭应为将军,领兵一万,准备移兵哪陵之外,一旦哪陵君不从,立即挥兵强攻哪陵。另封锁哪陵与外界的通道,绝不可让哪陵君跑了。” 群臣听得冷汗直冒,楚王这一次要赶尽杀绝啊。 以前还没有封锁道路的说法。 所以一旦有事,贵族见事不可为,就会直接跑路。 昔日阳城君是这样,庄子他家的祖上也是如此,全都是放弃楚国的一切,然后跑路了。 这种封锁道路表示严惩的态度,还是首次。 楚王这次是真的大怒了。 安排昭应讨伐哪陵后。 熊槐接着道:“大将军已故,司马一职空缺,工尹何在?” 昭雎应道:“臣在。” “工尹昭雎文武兼备,深通兵法,升司马,主持全国兵事,负责郢都周围防务。” 昭雎眼中闪过一道异彩,拜谢道:“臣领命!” 熊槐停顿了一下,问道:“秦国地方千里号为万乘之国,齐国地方千里号称万乘之国,然则寡人之国,地方五千里,亦号称万乘之国。” “寡人之国五倍于秦齐,然而实力却与秦齐两国相差无几,寡人不知何故,不知卿等何以教寡人?” 这个问题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涉及方方面面,轻易之间很难说清。 群臣听到楚王的提问,第一反应不是如何答复楚王,不是思考楚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心中大惊,楚王这是打算变法图强了吗! 熊槐也没有打算让群臣回答,自己答道:“寡人以为我楚国之所以和秦齐并称,只是因为两个方面,其一是我楚国的兵力并没有比秦齐两国多多少,其二是我们楚国士卒的武器也并不比秦齐两国精良,所以才让秦齐两国与我楚国并列。” 群臣听到楚王的两个答案,顿时一懵。 如此深奥的问题,如此肤浅的答案。 感觉前后都不是一个楚王! 如果人多就有用,魏国当年那个小国,如何能打败秦楚齐三国。如果人多就有用,五国攻秦早就把秦国给灭了。 这个答案虽然不靠谱,但是只要楚王没有得出昔日吴起的那个答案,将这个黑锅甩在贵族身上,那就万事大吉。 于是,大臣们纷纷赞同道:“大王英明。” 熊槐见此,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寡人的意见,那就再好不过了。” “寡人常闻孔子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利则事半功倍,不可不察。故,寡人欲将废工尹而置司空,主管楚国所有水利营建以及百工之事。” 工尹之职位列九卿之一,司空一职在各国职位各有不同,高则位于三公之一,低则介于三公与九卿之间,依旧比卿位高半阶。 无论如何,废工尹置司空,都是提升工事的地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召见鄂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顿了顿,道:“司空之职,乃是寡人之辅,非重臣不可就任,国老,寡人以为司空之职,非公不可,不知公以为如何。” 昭鱼行礼道:“老臣虽老,但依然愿意为大王分忧。” 熊槐笑道:“国老愿意就任,寡人其无忧矣。” 接着对已齿道:“上大夫已齿,精通工事,其令上大夫已齿为左工,为司空之辅。” 已齿应道:“臣领命。” 群臣闻言顿时松了一口,看来楚王真的只是要大力发展工事。 熊槐接着道:“至于我楚国的兵力不多,寡人以为这是我楚国人口不足的缘故。因此寡人决定再次号召民间生育,为此寡人打算以身做则,放归宫中年过二十的侍女,令其自由婚嫁。” “另,令各地重新组织仲春之会,不可懈怠。” “为此,寡人决定将乐尹升为刺史令,每年仲春之际,从郢都派出刺史前往楚国各地,不仅收集各地的歌谣民风,还要巡视各地仲春之会的组织情况,如有组织不力者,郡县斥责县令郡守,封地斥责封君,屡教不改者,寡人将会诸卿对各地郡县之长以及封地封君进行处罚。” 乐尹源自上古时期的乐正,是王室的宫廷乐官,周代以礼乐治国,乐尹其中一个重要职责就是不定期采风,前往地方采集歌谣民风,以此为国君提供意见。 在场的封君对于楚王改乐府为刺史一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乐尹变为刺史令,然后采风之时增加一个巡视仲春之会的任务,而且还固定在每年的仲春之际,似乎也没有什么。 熊槐说完,见群臣没有出声反对,顿时松了一口气。 变乐尹为刺史令,是他思考很久,才想到的一个加强中央集权的突破口。 虽然现在的刺史还是权利较少,但只要有了中央背书,加上巡视和斥责的名义,未来刺史的权重就会逐步增加,有了自己这个楚王的支持,难道还怕刺史的战斗力不够。 想到这,熊槐对群臣道:“既然卿等并无异议,那么此时就这么决定了。” 接着对陈轸道:“客卿,以卿为首任刺史令,从今年开始,派往各地采风的人员,增加巡视仲春之会的任务。” 陈轸应道:“臣领命。” 大事说完,熊槐问道:“诸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奏?” 已齿等了一会儿,见无人上奏,出来道:“臣冒死进谏。” 群臣见墨家的首领第一次上朝,没有暂时蛰伏,而是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要向楚王进谏,顿时惊疑不定。 许多人瞬间就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无论他说什么,都要进行反对,要让他看看,楚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熊槐看着已齿道:“贤卿有事尽管道来。” 已齿拜倒道:“大王,微臣要弹劾三闾大夫,屈原进献面粉,谄媚君王,劳民伤财,大王在宫中日以继夜舂制面粉,却依旧不够大王一日所耗,面粉奢靡,臣冒死进言,请大王暂停舂米,驱逐屈原。” “这···”熊槐面露难色:“此事以后再议。” 面粉一事经过三天的酝酿,楚王这两日每日都在厨房中厮混,已经在郢都闹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在传说面粉是难得的山珍海味。 只是传说面粉是由麦子舂制而成,令大多数贵族心中略带迟疑,没有轻易尝试。 舂制面粉的部分贵族,因为找不到窍门,于是从楚宫重金收购的独门配方,也只是仅仅而将朝食换成了面条。 面粉山珍海味一说,贵族还没有看到成果。 但是面粉劳民伤财的事情,倒是已经初见端倪。 自己和娇妻美妾加上子女,全都在这寒冷春季吃上滚烫的面条,非得要数十个壮丁昼夜舂米不可。 伤财一说勉强,劳民一说绝对没有冤枉屈原和面粉。 许多人在内心悔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率先弹劾屈原呢? 结果让已齿这个新人大出风头。 失策啊失策。 大部分朝臣立即放弃诘难已齿的打算,全都将矛头指向屈原,行礼道:“大王,左工所言极是,臣等附议,请大王驱逐屈原。” “这···”熊槐面露难色,道:“众卿之意寡人知之,司宫?” 李秋应道:“小臣在。” 熊槐吩咐道:“暂停宫中的舂米的行动。” “唯。” 见楚王对驱逐屈原的事情只字不提,已齿再拜道:“大王,屈原献面粉之事亦不可轻饶,请大王驱逐屈原。” 群臣皆道:“大王,屈原祸国殃民,请驱逐屈原。” 熊槐大怒道:“好,依众卿之言,罢免三闾大夫所有职务,但依然准其参加议事,就这样吧,退朝。” 见楚王大怒而去,许多大臣顿时看已齿顺眼了不少。 下朝后,群臣出宫的半道上,一位侍从快步追上鄂君,道:“见过鄂君,大王有请。” 鄂君一怔,对身旁的数位封君道:“大王有召,本君失礼了。” 随后,鄂君跟随侍从来到楚王所在的宫殿。 见楚王正襟危坐,面色如常,迅速行礼道:“臣鄂君启拜见大王。” 熊槐看着拜倒的鄂君,并没有说话。 鄂君伏在地上,没有听到免礼的声音传来,只能保持拜倒的姿势,一动不动。 心中却在惊疑不定。 难道我有什么地方惹怒了楚王? 还是说有人告密,让那一件事情暴露了,大王觉得我令王室蒙羞,打算警告于我··· 可是也不对啊,鄂君一脉百多年历史,已经算王室远支,我再怎么乱搞,也扯不到王室身上啊? 听说太府空虚,难道楚王在打我的注意? 想着想着,冷汗就渐渐冒了出来,然后迅速打湿了衣衫。 不多时,熊槐见鄂君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湿,顿时纳闷起来。 这不应该啊! 鄂君一向忠心,除了有些贪财,自己富可敌国外,其他的光是不贪图领土,就算是封君典范,怎么会如此如此害怕寡人。 难道是寡人越发威严了? 还是担心寡人对他的财富有想法? 熊槐收拢心神道:“免礼。” “谢大王。” 熊槐等鄂君直起身体后,看着鄂君满是汗水的脸,目光直射鄂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鄂启,寡人可以信任你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包子石磨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鄂君闻言立即拜了数拜,指天发誓道:“大王,臣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天地可证啊。” 熊槐见鄂君眼睛毫无躲闪,点了点头道:“寡人听说你生意做得很大,不仅在楚国到处有生意,连最北边的燕国也有不少买卖。” 鄂君一惊,难道大王真的看上了自己的财富? 于是立即表忠心道:“大王,微臣愿意奉上五千金···” 熊槐一听,立即笑骂道:“混账东西,寡人拥有楚国之富,怎么会看的上你那点小钱?” 原来楚王不是看上了我的财富,鄂君松了口气,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直言道:“寡人想借用你在各国的生意,同各国做一场大买卖,只是这次买卖之后,你在各国的生意恐怕会遭到打击,寡人想问问你,是否愿意为楚国做出牺牲。” 鄂君心脏快速跳动了数下,只要楚王不是看上了自己的家产,区区一些生意,损失就损失吧,大不了重新再组建。 于是,大气道:“愿为大王效命,哪怕毁家纾难,也在所不辞。” 顿了顿,鄂君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王要做什么生意?” 熊槐意味深长道:“麦米。” “麦米?”鄂君突然想起刚刚被免职的屈原。 “正是。”熊槐对李秋道:“为鄂君拿几个包子。” “唯。” 很快,侍从就捧着一个竹制的圆形物体,里面摆放着五个冒着热气的包子走到鄂君面前。 鄂君所见,这楚王口中的包子并不大,也就是鸡蛋大小,成一个圆形。包子的最上方,是楚宫大厨精心雕刻的花纹,花纹之下,是一层极薄的白色不知名物体,晶莹剔透,好似吹弹可破,透过白色物体,在侍从的走动间,可以看见一些汤汁在里面轻轻晃动。 “大王,这就是包子?”鄂君问道。 熊槐点点头:“贤卿可以尝尝看,这可是寡人令人研究了两天,花费了无数面粉,才研制成功,除寡人之外,卿可是第二个品尝到包子的人。” 鄂君看了看这美轮美奂的包子,犹如艺术品一般,都有些不忍下手了。 迟疑了数息,在楚王期待的目光下,鄂君一狠心,快速拿起一个包子,然后闭上眼睛,将整个包子全部塞入口中。 还没有用力去咬开包子,仅仅是稍稍挤压,就有一股浓郁鲜汤涌入口中,有鱼的鲜味,还有羊肉味道。 汤汁咽下,一股热流瞬间从嘴里流入肚中,而后这股热气瞬间向四肢散开,在这寒春之际,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熊槐见鄂君咽下一个包子后,迅速睁开眼睛,紧盯着包子,一只手再次拿起一个包子,快速塞入嘴中,而后嘴里的包子还没有咽下,右手情不自禁的又伸向包子。 如是再三,直到五个包子全部吃完,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 这时,鄂君才注意到楚王一直盯着自己看,急忙行礼道:“大王,微臣失礼了。” 熊槐对鄂君的表现很满意,鄂君就代表广大的富贵群体,只要他们认可,那么面粉的推广,就不用自己多说了。 “贤卿,味道如何?”熊槐笑道。 鄂君叹道:“传言不虚,面粉果然是难得的山珍海味,让人欲罢不能。” 说着,鄂君小心的看了看楚王,道:“只是面粉获取不易,不然倒是一道难得的美味佳肴。” 说到这,鄂君已经决定,回到鄂地后,一定要雇人日夜舂制面粉。吃过这个包子后,顿时觉得以前所吃的肉汤和烤肉,全都索然无味,实在是难以下口。 熊槐哈哈大笑道:“走,贤卿跟寡人去一个地方。” 鄂君本以为楚王会带自己去楚宫的某个秘密角落,却不想被直接带上马车。 随着马车的驱动,很快就离开楚宫,接着出南门离开郢都,迅速向南面而去。过了一个接近一个时辰,马车才在一座军营外停住。 下车后,鄂君就见昭鱼昭雎以及屈原已齿陈轸五人,已经在营外等候。 礼毕。 昭鱼问道:“不知道大王召见,所谓何事?” 熊槐卖了一个关子道:“卿等随后便知。” 接着对昭雎已齿道:“石磨已经是否已经准备好?” 已齿答道:“回大王,经过三天研究,已经成功制成两座石磨。” “好,带寡人前去一观。” 已齿应道:“唯。” 然后已齿带头,先经过一道木制营墙,进入军营之内,军营守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不少队伍在来回巡逻。 向内走了没多久,一拐弯,见到一个山口,一群人在路口修筑石墙。 越过石墙,又是一个军营,外侧依旧是正在修建的石墙。 石墙之内,有许多帐篷,还有一些人正在修建房屋。 帐篷之内,源源不断传来敲击石块的声音。 第一次到这里的昭鱼鄂君陈轸三人,全都露出疑惑之色。 这个军营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守卫如此森严,恐怕连楚宫都略有不及。 不久,已齿就带着众人进入一个营帐之中。 帐中的中心位置,最醒目的是一个主体全是石制的东西,共分为三层,上层是一个圆饼形石块,石块一侧伸出一根木杆,正有两个带着脚链的奴隶用力的推着,使石块慢慢的转动。 石块之下,是另一块一样大小的石块,两石块之间,正有一些白色粉末源源不断的溢出,最后落在最下面的石台上,被一个奴隶扫入一个布袋中。 石磨之外,还有四个士卒守卫。 已齿指着旁边数个封好的布袋道:“大王,这些袋中,就是今天磨制的面粉,只要有一座石磨,多个奴隶进行轮换,一天时间,就可以磨制出接近两石面粉。” “面粉?”昭鱼鄂君同时大惊失色。 昭鱼震惊问道:“左工,你是说这些粉末都是面粉?麦米舂制的面粉?” 已齿点头回应道:“回司空话,这些粉末正是面粉。” 鄂君闻言确认道:“左工,你确定数个壮丁一天时间能获取两石面粉?” 已齿道:“正是如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事俱备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鄂君看了看楚王,然后看了看屈原。 到了现在,哪能不知道今天朝会之时,群臣都被楚王给耍了。 看这个军营的状态,明显不是今天才设立的,而这个已经成型的石磨,肯定也不是一日之功。 也就是说,面粉根本不是舂制出来的,而是磨制的,负责磨制面粉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朝会时弹劾屈原的已齿。 阴谋,今天朝会驱逐屈原的行动,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阴谋。 麦米,面粉,包子,军营石磨这些线索连在一起,加上楚王不久前所说的大买卖。 鄂君瞬间意识到,楚王这是要收购其他国家的麦米。 熊槐看着推磨的两人,对已齿道:“贤卿,寡人记得现在田地里已经有牛耕了吧。” 已齿答道:“大王,正是如此。” 熊槐笑道:“既然牛可以用来耕地,寡人想来,应该也可以用来拉磨吧。” 听到楚王提升,已齿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反应过来,用牛拉磨完全可行,而且不仅是牛,其他的驽马等大型牲畜,都可以试试。 一旦使用牲畜,就将大大节省人力,并能加快磨面速度。 想到这,已齿敬佩道:“大王英明,微臣这就令人进行试验。” 熊槐点点头,而后问道:“贤卿,这座军营的人可成安排妥当?” 已齿答道:“回大王,已经安排妥当,使用的人都是司马调来的直属楚国的奴隶,外面安排重兵把守,必能确保消息不会泄露。” “好,如此寡人就放心了。”熊槐想了想道:“贤卿等会告诉这些奴隶,只要在这座军营里努力工作五年,五年之后,经过考核,寡人可以免除他们奴隶的身份,并且每个获得自由的人,都会获得百亩土地。” 熊槐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感觉推磨的速度快了数分。 已齿看了一眼营中的三个奴隶,应道:“大王仁慈,微臣必定将话传达。” 接着参观了磨制石块的营帐后,熊槐带着众人赶回楚宫。 众人在大殿中坐下,熊槐对众人道:“不知诸卿以为面粉如何?” 昭鱼率先答道:“大王,请立即前往各国收购麦米。” 鄂君道:“大王,微臣在各国的商队可以全力收购麦米,为楚国囤积粮食。” 熊槐笑道:“收购麦米一事自然是应有之事,为此寡人现在寡人准备了三种收购方式。” “这第一步,就是在楚国的贵族间推广面粉,然后寡人将在郢都、陈、宛、叶、寿春、广陵、兰陵等地设立一个专门收购麦米的机构。至于收购的价格···” 熊槐看了看众卿道:“因为我楚国种植麦米稀少,寡人决定将麦米的收购价格定在粟米的两倍。” 众人纷纷惊叹楚王的大手笔。 屈原问道:“大王想用管子的轻重之策。” 熊槐点头道:“不错,昔日管子利用轻重之策,在齐国提高鹿皮的价格,导致我楚国深受其害。但是这一次寡人的轻重之策,因为目标是麦米,并不能直接打击其他国家,所以本次目的就和管子在路上挖坑,在桥上设坡一般,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让各国的麦米流向楚国。” “不仅如此,寡人还决定在施行免税减税制,凡是麦米入境,全部予以免税。若是商人入境,麦米的价值占所有货物价值的一成,那么除麦米免税外,其余货物减免一成税收,若是麦米占九成,那就减税九成。” “寡人的这一条购粮计划,只是针对各国的贵族和商人,只有他们才能不远千里,将麦米送到楚国来。” 顿了顿,熊槐对鄂君道:“贤卿,寡人的第二个购粮计划,那就是以贤卿为主,联合我楚国的众多商人,去各国购粮。寡人将两个月后开始将舂制面粉的消息向各国传播,在六个月后,也就是今年八月之时,宣布在楚国全面提升麦米的价格。” “所以,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前往各国的地方,直接从各国的平民手中购粮。只是这个计划不再楚国之内,前往他国购粮困难重重,不知鄂君你有没有信心完成购粮计划。” 鄂君想了一下道:“大王,其他国家还好说,只是秦国那边,会有很大困难。秦国商君之法,规定商人经营范围,严禁商人私自买卖粮食,虽然秦国同样对麦米不怎么重视,但是麦米依旧在限制之内。” 熊槐想了想道:“贤卿在燕国可有商人好友?公子职即将即位,以公子职和秦国的关系,秦燕两国必然合流。身为燕国子民,在复国之际,理应为新君送上一份大礼,以表示自己对新君的拥护。” “现在燕国百废待兴,若是这个时候献上一批粮食,想必燕王会很高兴的吧。” “当然,若是他以后在燕国混不下了,可以来楚国,寡人倍富之。” 鄂君听到楚王许诺,立即将自己在燕国的好友过滤一般,迅速确定人选道:“大王,燕国的公子安是微臣的好友,也是燕国的王族,若是由他出面代替公子职到秦国购粮,那么秦国应该不会阻拦,说不定为了拉拢燕国,还会主动出手帮助。” 熊槐点头道:“可,若是公子安能为寡人将秦国的麦米收购,那么寡人全力支持他在燕国上位。还是那句话,若是事有不谐,只要他愿意到楚国来,寡人倍富之。” 鄂君拜道:“臣必定完成大王之命。” “好。”熊槐道。 昭雎想了想问道:“不知大王的第三个计划是?” 熊槐笑道:“寡人打算以缺粮为由,直接向三晋提出购粮计划,向三晋购买麦菽。韩国弱小,刚刚与秦国的翻脸,必然不敢拒绝寡人。魏国是寡人的姻亲,一个月后太子大婚,寡人打算直接册封魏公主为太子正妃,想必这个时候,魏王也会给寡人面子吧。” “至于赵国,赵王雄才大略,同时与几个大国交好,国内秣马厉兵,想来正在准备一场大战吧。若是寡人打算用我楚国的金革战备重器换取赵国的麦米,赵王应该不会拒绝寡人吧。” 众人想了一下道:“大王英明!” 熊槐点了点,而后摸着自己的胡子,为难道:“现在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昭鱼问道:“敢问大王,是什么问题?” 熊槐叹气道:“那就是太府没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举借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鱼道:“大王,微臣记得太府之中还有近十万金,怎么会没钱?” 熊槐摇头道:“寡人在丹水之战中许诺重赏麾下士卒两万金,然后柱国的军队正在归来,寡人不能厚此薄彼,故柱国所部也会重赏两万金,司败所部重赏万金,其他各部加起来重赏两万金,除去其他必要开支,太府只能拿出两万金。” “如果只有两万金,再加上太府中的三千爰金,若是同时收购各国的粮食,恐怕还有所不足。” “这···”六人全都哑口无言。 精心策划的购粮计划,听上去头头是道,结果你说楚国钱不够··· 没钱说个···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楚王,众人都想直接往他脸上招呼。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楚王,众人只能摇头叹息。 也不是所有人都叹息的,最起码鄂君就没有摇头。 就在众人摇头间,无意间瞥见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鄂君。 于是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鄂君身上,虽然在场的都不是穷人,但是和鄂君这个土豪相比,那么就是一个穷人,鄂君在楚国,那是公认的富豪。 此时鄂君心中万马奔腾,早知道刚刚就捐出五千金,结果等到现在,亏大了。 鄂君不待众人开口,自己出言道:“大王,今国家有难,微臣愿意毁家纾难,捐献一万金。” 鄂君说完,手脚冰冷,脸色死白死白,心中在滴血,不,是在喷血。 这可是几代鄂君攒下的家产啊。 众人闻言大吸一口冷气,都知道鄂君有钱,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鄂君竟然这么有钱,不愧是号称富可敌国的人。 熊槐同样惊异的看了鄂君一眼。 他娘的,老子拥有楚国的国库,一口气赏赐了数万金,然后斗由就跟我哭穷,说没钱做买卖了。 没想到鄂君竟然能一口气拿一万金··· 弄得老子都想抢他娘的了。 冷静···冷静··· 寡人现在是楚王,不是山大王,怎么可以抢手下的钱呢! 要抢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抢,而是要偷偷摸摸的抢。 要抢也是抢所有人的钱,怎么可能只针对鄂君一个人? 不,这不是抢钱,身为楚王,这叫是收税? 最好是跟管仲学,哪怕是收税都要偷偷摸摸的收,最好是向鬼神收税。 熊槐暗自吸了一口气,摇头道:“贤卿有心了,但是我楚国还没有穷到这种程度,捐献一说请勿再提。” 鄂君闻言松了口气,楚王还是有节操的! 熊槐停顿了一下,道:“不过,贤卿的拳拳报国之心,寡人也不好拒绝。” 鄂君一惊,眼睛都快充血了。 楚王这是在耍我么? 熊槐接着道:“寡人愿意与贤卿盟誓,今日贤卿以一万金相赠,寡人日后必然回赠两万金。” 楚王此话一出,昭鱼等人顿时大惊,楚王这是疯了,这算是借高利贷吗? 而后,众人一脸佩服的看着鄂君。 人才啊,放高利贷都放到楚王的头上了··· 鄂君眼睛通红,浑身滚烫,声音有些发颤,道:“大王,臣万万不敢从命,微臣向大王献金,此乃微臣之本分也,若是微臣贡献一万出而两万归,大王这不是陷微臣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 熊槐摇头道:“非卿所知也,贤卿献金,急楚国之急,怎可不重赏,寡人一言九鼎,就这么决定了。” 熊槐虽然说的大气,但是心中也在滴血,一万金就这么没了,这可是一万金啊。 不过,若是能树立楚国有借有还的国家形象,这也是值得的。 毕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在其他人还在震惊之际,熊槐道:“好,有了贤卿的一万金,然后寡人在按照贤卿的榜样,再借九万金,筹集十万金,想必用来收购买米应该也足够了。” 众人一听,发现一个小问题,太府之中还能拿出两万金,楚王为何还要再借九万金,要知道按照楚王的说法,借钱是要付出等同本金的利息的。 昭鱼问道:“大王,太府不是还有两万金吗?为何还需再借九万金。” 熊槐笑道:“不如此,无法显示寡人很缺钱。” 群臣一惊,楚王又想干什么? 熊槐向昭雎问道:“贤卿,郢都这边的一向都是有五万士卒的吧。” 楚王思路跳转的很快,刚刚还是缺钱,现在一下子跳到军队上,昭雎一时没有想清楚楚王是什么意思,只能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郢都每年都会征召士卒入伍,以保持五万之数。” 熊槐笑道:“好,郢都的这五万军队,寡人打算今天先派一万前去石磨军营舂米。” 舂米!? 军队进了石磨大营,是去舂米吗? 肯定不会的。 明明已经有石磨了,那么所谓的军队舂米,那就仅仅只是一个幌子。 昭鱼问道:“大王想正式开启面粉计划?” 熊槐解释道:“不错,寡人打算在下一个月太子的大婚上,正式向楚国的贵族全面推出面粉,为此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见众人点了点头,熊槐接着道:“寡人打算太子大婚以后,将郢都的军队全部派去石磨军营舂米,然后在两个月以后的诸侯会盟时,正式向各国推广面粉。” 陈轸道:“大王,用军队去舂米,这个消息传到他国,若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必然会引起他国警惕,导致各国的探子不断前往石磨军营打探。” 听到陈轸的话,众人全都点点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只有天天做贼的,没有天天防贼的,日防夜防,防不胜防 熊槐道:“这一方面寡人也有考虑,所以在今年,这些军队的一个任务就是舂米。至于军队舂米的理由吗?寡人也想好,寡人大举借钱,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能做出用军队舂米的国君,那么一定是一个大昏君吧。”说到这,熊槐猥琐的一笑:“寡人昨夜做了一梦,梦见寡人正在云梦打猎之时,一位貌若天仙倾国倾城的仙子从天而降,仙子见寡人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决定自荐枕席,与寡人成就鱼水之欢。”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两个秘方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众人一惊。 楚王怎么把自己的春梦说出来了。 这里这么多人,你这么说合适吗? 熊槐接着叹气道:“只可惜仙子与寡人回到楚宫之时,见楚宫实在简陋,不愿踏入楚宫,最后功亏一篑,仙子最后遗憾飞天。” “但是,仙子离去之前曾告诉寡人,只要寡人在楚国之内建造一座琉璃水晶宫,仙子就愿意再次下凡,与寡人成就百年之好。” 屈原迅速将修建水晶宫和调用军队联系在一起,迟疑问道:“大王的意思是,借修建水晶宫为名,隐藏借钱的目的,然后以无力还钱之名,在楚国用军队舂米,借此向各国出售面粉。” 熊槐迟疑了一下,本想说水晶宫的事情并不是接口,但是一想现在玻璃的影子都还没有,还是不要吓唬他们了。 于是点头道:“不错,寡人打算以修建水晶宫为名,向贵族借款,然后以缺钱为名,用军队舂米出售面粉还债,一则收聚财政,二则快速推广面粉。” “只有面粉得到大家的认可之后,各地的贵族才会主动在自己的领地内种植麦米,而普通百姓见到麦米有利可图,也才会纷纷跟风。” 众人点点头。 楚国乃至各国号召百姓种植冬小麦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是一直难以见到成效。 其根本所在,还是麦米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 好逸恶劳乃是人的天性。 如果秋天丰收,交税之后,剩下的粮食,还能满足一家食用,那么老百姓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去种植难以下咽的麦米,难道就为了防备明年或许可能会有的天灾吗? 所以各国的情况都差不多,春夏之时,所有的田都会种满粟米,收获之后,百姓就会马马虎虎随意种植一些麦米以备不时之需。 再加上各国本身也对冬小麦重视不足,秋收之后一般都是战争爆发的时间,频繁的战乱,抽调的大量人口,导致冬小麦推广更加艰难。 统治者不重视,老百姓不认可,即便有冬小麦这个黑科技,麦米依旧只能充当救济粮。 将推广面粉的计划议定之后,熊槐对鄂君道:“贤卿,收购麦米一事,宜早不宜迟,寡人希望卿能在这两日就出发,即刻赶往各国收购麦米,不知卿需要多少本金。” 鄂君思考了一下,道:“大王,如今麦米在各国都较为低贱,微臣只需两万金作为本钱,即可将各国平民手中麦米收购而归。” 熊槐想了想,为了防止万一,干脆将太府里面的钱全部交给鄂君算了,于是大手一挥,豪情万丈道:“那好,寡人给给贤卿三万金,务必将各国的麦米购回。” 鄂君行礼道:“臣领命。” 而后,熊槐让众人散去后,又将昭鱼和已齿留下。 殿中只剩下昭鱼和已齿后,熊槐目光中闪出一股狂热,道:“两位贤卿可知寡人将二人留下所谓何事?” 昭鱼和已齿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猜测,自己两人的共同点,只有一个,一个是司空,一个是左工,都是负责百工之事的。 昭鱼淡定道:“大王可是有百工之事交代老臣。” 熊槐一滞。 老奸巨猾,还能不能让寡人愉快的装个逼,你们就不能再聪明一点吗! 按照电视上的说法,这个时候你们不应该异口同声拜倒在地道:臣愚钝么! 熊槐摇了摇头,如同一个狂热的信徒道:“寡人刚刚所说的梦境,其实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事关重大,所以要单独交代两位贤卿。” 昭鱼已齿一惊,诧异看着楚王,难道昨晚楚王还真的做了一个春梦。 联想到武丁傅说的传说。 难道楚王看上了自家的女儿! 昭鱼没好气道:“大王,按照上古流传下来的古礼,同姓不婚,请大王勿要失礼。” 已齿轻轻一叹,遗憾道:“大王,微臣长女已经婚配,幼女未满十岁,还得等数年才能及笄。” “······” 熊槐看着两个迟迟不上套,不知道想到哪里去的两人,一阵无语,只能讪讪道:“两位贤卿误会寡人了,寡人将两位留下,只是有一件事情要说,那就是昨晚在梦境中,仙子要求寡人建琉璃水晶宫的事情,寡人以耗费巨大为由拒绝了。” “在寡人的苦苦挽留下,仙子最后给了寡人两个秘方,以支持寡人建造水晶宫。” 琉璃水晶宫··· 昭鱼一听楚王真的要建水晶宫,顿时大急,这年头琉璃比黄金还少,要建造一座琉璃制成的宫殿,那得花多少钱,自己这条老命就算豁出去了,恐怕也建不成,到时劳民伤财,自己必然晚节不保。 “这···”昭鱼脸上满脸的不信,立即道:“大王,梦境之事虚无缥缈,万万不可当真。” 和昭鱼的态度不同,已齿心中将信将疑,表面一幅确信无误样子。 身为楚墨的首领,对鬼神之事无论自己信不信,都要表现出十分确信的样子。 因为墨子的教导,墨者是讲究天志明鬼的,希望用天意来约束君王,用鬼神来约束百姓,以达到天下大治的目的。 为此,已齿听到昭鱼的回答后,立即反驳道:“梦境之事虽然不都是真的,但是也未必全是假的。昔日文王梦飞熊而获太公,帝武丁梦神人而得傅说,黄帝之时更有天女降临,相助黄帝大破蚩尤(《山海经》),这事怎能说是虚无缥缈呢。” 昭鱼看了看已齿,顿时大怒,但是他也知道,已齿这是在维护墨家的学说,要是和他争辩有没有鬼神之说,自己肯定争不过他,只能向楚国行礼道:“请大王详查。” 已齿见状,也知道建水晶宫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于是退一步道:“大王,仙子不是交给大王两个秘方吗,只要加以验证,若是秘方是真,那么仙子一事自然是真的,若是秘方是假,那么梦中的事情自然也是假的,水晶宫一事请大王勿要再提,微臣宁死不愿奉召。”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琉璃与纸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一惊一乍的看着已齿,本来就是想借鬼神之说拿出两个秘方来,一方面避免群臣问东问西,询问这个创意从哪里来,另一方面也可以加强自己的权威,用鬼神来树立自己的威望。 只是没想到引发已齿一大串议论,论证梦境的真实性,鬼神的真实性。 熊槐莫名想到,楚国的鬼神传说这么多,除了道家和巫医在散布谣言外,崇尚天志明鬼的墨家,会不会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还有,秦国那个迷信的秦王,是不是受到秦墨的影响,才会变得这么迷信的? 昭鱼听到已齿的妥协,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若是连秘方都不进行实验,那就直接将楚王给顶回去,的确有些有损楚王颜面。 于是拜道:“大王,请对秘方进行实验,以验证梦境真假。” 听到两人同意实验秘方的真假,熊槐顿时松了口气,不必再费口舌了。 熊槐一脸庄重道:“两位贤卿可知琉璃是如何制作的?” 对于这个问题,已齿当仁不让道:“回大王,据说,昔日范蠡曾请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铸剑,宝剑铸成之时,同时出现一块精美的物体,而后越王留下宝剑,而将此物命名为蠡赏赐范蠡。其后范蠡将蠡打造成首饰送给美人西施,西施在被范蠡送给吴王时,曾将首饰取名为琉璃,归还范蠡,这一块琉璃应该就是最早的琉璃了。” “据在齐国游历的墨者所说,齐国曾出现一起假冒美玉的事件,后为人发觉美玉乃是用琉璃假冒,此人被迫说制造美玉的方法,就是依据五行相生之理,试图通过石土等物体练出黄金来,虽没有练出黄金,但是无意中练出琉璃。” “因为那人不识琉璃,见琉璃与美玉相仿,故而用琉璃假冒美玉。” 已齿想了想,摇头道:“目前所知,得到琉璃的方式只有这两种,但无论是铸剑术还是炼金术,正常情况下都不能获得琉璃,此物天成而不可强求。” 熊槐哑然。 群众的智慧果然强大,这个时候就出现了炼金术了,非但出现了炼金术,还出现了假冒产品。 熊槐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出现炼金术了,那么炼丹术还会远么,这要是引领潮流,大力发展炼丹术,引领各国贵族··· 想到这熊槐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这是一个魔盒,太可怕了,楚国只需支持炼金术足矣,炼丹术还是算了吧。 言归正传,熊槐正色道:“正是此理,五行之中土生金,除了我楚国的爰金是从水里出现的外,其他铜铁等矿物,不都是从石土中得来吗!” 已齿赞同道:“大王所言有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谁也没有练出黄金来。” 昭鱼问道:“大王,难道仙子所传的秘方就是炼石成金术?” 呃··· 熊槐一滞。 扯得有点远了,寡人是想说琉璃来者。 熊槐摇头道:“不是,是炼制琉璃的秘法。” 已齿眼睛一亮,问道:“刚问大王,仙子所传是何秘法。” 熊槐笑眯眯道:“就是河中的细沙。” 已齿期待的问道:“大王接下来的配方呢?” 熊槐摇头道:“仙子只说了细沙一样,卿等可以试一试加入少量其他东西。” 玻璃之路任重道远,熊槐知道的就这么多,只能让昭鱼已齿他们慢慢试。 熊槐接着道:“至于第二个秘方,那就是制作纸。” “纸?”昭鱼已齿问道。 这是一个新东西。 熊槐点点头。 纸是熊槐早就想制作的东西了。 这年头读书大不易,不仅是没有人愿意教的原因,要说没人教,其实也不是,孔子就曾今进行私人教育,有教无类,私学早就出现了。 而现在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宫,就是天下最大的官学,人才鼎盛。 所以这年头不是没有人教,也不是没有人愿意学,关键知识的载体是木简,书写不易不说,还价格死贵死贵的,耗费巨大,普通人学不起。 连著书立说的人,面对木简这种东西,都尽量删减不必要的字词,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知识的载体价格昂贵,直接将一大部分拒之求学之外。 这就是平民难以出头的关键所在。 平民难以出头,即便是打垮了世卿世禄制,依旧还会形成世家门阀。 如今各国之所以能改变世卿世禄制,是因为其他国家的人才,而不是本国的平民。 游走各国的游说之士,不是家学渊源,就是家中有钱能支持自己进行求学。 所以要想从根本改变这种情况,还是需要知识向平民传播,只有知识传播之后,对人才的选择才会出现多样化。 而知识廉价化,或者说人才廉价化,才是对贵族门阀发起冲锋号角的时候。 在此之前,只能依靠楚国的贵族,然后尽可能吸收其他国家的人才。 “所谓的纸···”熊槐想了一下道:“就是用竹或者麻制成的。” “竹?麻?”已齿问道:“刚问大王,应该如何制作?是如同炼金术一般,在釜中烧烤吗?” 话说造纸术是怎么出来的来者,熊槐想了一下,道:“将竹或者麻切碎,然后放入水中,然后应该会有竹浆,然后将竹浆捞出,然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熊槐摇了摇头,自己哪里知道如何制纸,只能想当然了,让他们自己去弄吧。 寡人相信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 “呃···” 昭鱼和已齿回应楚王的是一脸懵逼。 听上去好像很简单,那就去试试吧。 ······ 这一天的下午,郢都就流传出一个消息。 楚王昨夜梦见一个仙子从天而降的消息,迅速传遍郢都大街小巷,和这个消息相辅相成的,还有楚王打算建水晶宫殿却因为缺钱而搁置的消息。 这个消息传开后,除了楚宫的公室王族在一旁看笑话外,大多人都以为楚王这是打算广纳美人充实后宫。 为此,郢都各种奇怪的事情都有发生,原本交好的两个世交,突然反目为仇,断绝往来。 还有原本不紧不慢进行婚姻流程的两户人家,突然将流程急速加快,到了傍晚,就只差送入洞房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貌似抢劫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日,整个郢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大街小巷,全是欢歌笑语,处处都有新人进行婚礼。 郢都之内,各家各户全都忙开了,除了正在进行婚礼的,剩下的就是正在谈婚论嫁的。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楚王放归宫中女子的消息,从参加朝议的大臣口中传开,许多原本在观望的百姓,顿时认为宫中即将缺少侍女,楚王将会在民间选拔宫女。 现在的楚王即位已经十几年,大家对楚王胃口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楚王虽然好色,但是眼光极高,做太子时专宠南后一人,即位后,等到南后年老色衰,楚王就专宠夫人郑袖,如今郑袖被贬,楚王现在不是在秦美人那里,就是在齐美人那里,根本看不上其他人。 这时候,将自家并非天人之资的女儿送进宫中,然后二十岁才被放归,这大好年华不就是白白被楚王耽误了吗? 为此郢都之内掀起一波结婚潮流。 时至日中,郢都宾馆。 喜君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精神萎靡,双腿有些发软的从自己的房间中走出来。 同样精神萎靡的羕陵君,看着喜君到来,一脸羡慕之色,而后对自己的侍从道:“让后面的侍从多准备一些滋补食物,给喜君也送一份药汤上来。” “诺。”侍从应道。 喜君闻言谢道:“久闻羕陵君擅长养生,今日能一饱口福,多谢多谢!” “哪里,不过是一些药汤罢了。”说着,羕陵君看着喜君叹道:“年轻真好,若是以前,本君和喜君你相比,也不差,可惜现在老喽。” 喜君笑道:“羕陵君说笑了,若不是你听信那些术士之言,进行休养,一定也能和本君一般,借着大王的仁德,迎娶四位新妇。” 说着,喜君转头看了一下,发现不见其他封君的身影,问道:“不知其他人何在?” 羕陵君道:“昨日工尹昭雎荣升司马,此等大喜之事,司马自然要大宴宾客,此处大部分封君全都受司马所邀,参加宴会去了。” 喜君闻言一惊,司马负责楚国的调兵,封君领地的调兵也是由司马负责,昭雎的宴会,自己身在郢都,不可不参加。 喜君急忙问道:“羕陵君为何未去。” 羕陵君脸色一僵,道:“本君担心你们不知司马大宴的消息,故而在此等候。” 羕陵君心中暗叹,要不是老夫刚刚起床准备缓一缓,哪里会在这里等你,唉,人老了,就不能逞能。 喜君行礼道:“多谢羕陵君相告,感激不尽,羕陵君刚刚说我们,难道还有其他人未出?” 羕陵君点头道:“不错,还有数位封君未出,比如说党君,昨夜迎娶七位新妇,现在还未出来···” 喜君一愣,不由叹口气。 片刻之后,就在羕陵君和喜君喝着滋补的药汤时,羕陵君司马程颢急冲冲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君上,刚刚郢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羕陵君问道:“是什么事,竟然如此急促。郢都之内,难道还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程颢喘着气道:“君上,今天早上从楚宫传出消息,据说昨夜楚王彻夜未眠···” 喜君意味深长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君昨夜还不也是彻夜未眠么!” 羕陵君老脸一板,不喜道:“就这事?自从大王要向齐桓公学,号召贵族封君放归后宅妇人后,昨夜彻夜未眠的人多了去了!” 程颢摇头:“君上,并非如此,据说楚王因为修建宫殿之事,与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太府尹商议许久,最后一同赶往太府钱仓,楚王亲自清点钱仓,最后得出结论,要想修建宫殿,哪怕耗尽太府,依旧尚缺十万金,为此楚王和太府尹昨夜整夜呆在太府,彻夜未眠。” 羕陵君问道:“就这事?” “君上,关键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今天早上。”程颢喘了口气继续道:“早上,鄂君得知这件事情后,就入宫见楚王去了。” 喜君咽下一口药汤,面露不屑之色,冷冷的笑道:“鄂君富可敌国,肯定又是表忠心去了!看来本君也要准备五十金献给大王,免得大王认为我等不忠!” “不错,鄂君就是多事!”羕陵君点了点头,露出赞同之色。 程颢脸色惨白道:“喜君所言正是,鄂君正是去表忠心,向楚王献金去了,只不过,据外面谣传的消息,鄂君这次献上万金,以支助楚王修建宫殿。” “噗”的一声,喜君将口中的药汤全都喷了出去,喷了羕陵君一脸。 而后脸色变成朱紫色,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部,另一只手快速摸着自己的喉咙,发出一串咳嗽声。 羕陵君药汤到了嘴边,结果被喜君喷了一脸。 随后,一只手将药汤放下,另一只手快速的往脸上一抹,没有理会被呛住的喜君,也没有在乎自己的失态,大惊失色道:“鄂君捐献了多少?是百金还是千金。” 程颢脸色不太好道:“君上,是捐献万金,但是大王与鄂君盟誓,未来必定归还鄂君两万金。” 羕陵君得到确认的消息,眼中怒火中烧,狠狠的拿起铜碗,用力的砸在地上,大怒道:“竖子,欺人太甚,什么归还两万金,这只是推脱之辞,是要逼迫我等献金罢了。” 喜君学着羕陵君的样子,用力的将手中铜碗砸在地上,又惊又怒道:“不错,鄂君捐献万金,鄂启这是在伙同楚王对我等进行抢劫呐!若是本君捐献五十金,不,百金,不,若是本君捐献低于五百金,楚王肯定会以为本君在羞辱与他,到时恐怕会有灭族之忧。” 羕陵君深有同感,起身道:“楚王失德,鄂启谄媚,本君这就返回羕陵,太子的大婚,不参加也罢。” 喜君道:“不可,若是就这么回去,熊槐必然会出兵攻打我等,为了避免熊槐恼羞成怒出兵报复,我等还需联合其他封君,一同回归才行。” 羕陵君眼睛一冷,点头会意。 此时,喜君司马万商急冲冲走进来,对喜君行礼道:“君上,宫中急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知北涯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喜君冷笑道:“是鄂启捐献万金的事情吧!” 万商点点头,而后有摇摇头道:“君上,不仅仅是鄂君捐金,刚刚司空昭鱼司马昭雎等朝中重臣纷纷入宫献金,其后各地封君也入宫献金,大王与诸臣盟誓,日后太府宽裕,必定依照鄂君之例,双倍归还众臣之金。” 羕陵君大惊道:“什么,这么说熊槐不仅要洗劫我等,连朝中重臣都没有放过,他真的疯了。” 喜君痴痴呆呆道:“丧心病狂···丧心病狂,上古桀纣恐怕都没有如此残暴之举,我大楚出现这等楚王,难道是天要亡我楚国呼!。” 说着,喜君痛哭流涕道:“出现这等楚王,这是天要亡我楚国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楚国不是大胜秦齐吗!怎么要亡国了?难道大王他···”刚刚来到附近的党君,听到喜君的痛苦声,快步走到喜君身边,顾不得自己双腿发颤,脸色苍白万分惊恐地问道。 万商看着自己的君上痛哭,立即劝道:“君上,大王应该是真的要会钱的,不是要抢劫楚国群臣。” “大王抢劫群臣,这事怎么说?”满脑混乱的党君问道。 “怎么回事?”喜君羕陵君亦问道。 万商答道:“因为大王见大量臣子献金,于是规定了献金的比例,除去第一个献金的鄂君,其他的大臣,卿献金不可超过千金,大夫献金不可超过五百金,大夫以下的小臣不可超过百金,不接受无官职在身的国人献金,并且,只要献金达到十万金,就不接受朝臣献金。” “献金?”党君还是处在懵逼状态。 “不接受国人献金!难道大王真的会双倍偿还?” 喜君和羕陵君将关注点放在这个地方。 要知道楚国是重商国家,没有官职在身的大商人也不再少数,楚王没理由不先洗劫这些无权无势的大商人,反而从重臣开始洗劫。 万商接着道:“君上,要是去宫中献金,需要尽快,许多商人听说大王不接受自己的献金,于是联合朝中并不富裕的大臣,支助这些大臣进行献金。” “据说,本来屈原只带了百金去楚宫,结果大王特许屈原依照卿的待遇,让屈原献千金,结果屈原说自己没钱,于是大王让屈原回去筹集,不想屈原一出宫就遇上在楚宫前放贷的大商人,瞬间筹集千金。” 喜君惊道:“大王一向喜爱屈原,难道未来双倍归还献金的事情是真的,大王这是在重赏屈原!” 羕陵君道:“应该是这样,大王自即位以来,一向英明神武仁厚待人···” 羕陵君对楚王的推崇还没有说完,就见党君一阵风般从眼前快速跑过,就在惊疑间,党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备车,不,备马,本君要入宫献金。” “···”喜君羕陵君面面相觑,党君你刚刚还双腿发抖呢,现在这样合适吗? 而后立即向外面大喊道:“备马···” 次日一早,面色潮红的斗由在殿中汇报道:“大王,昨日一天,群臣共献金八万金,如今太府充裕,大王的面粉计划,已经可以实施了。” 熊槐前日在斗由清醒过来后,担心借钱计划会把斗由吓死,于是就将面粉计划告诉了斗由,毕竟接下来的国营面粉以及收购计划,全都离不开太府的支持。 得知面粉计划后,斗由再也不在为钱粮不足担心,心病一去,顿时浑身舒坦。 熊槐对斗由道:“贤卿,寡人一口气向群臣借十万金,为了不失信于群臣,未来肯定要归还二十万金,出售面粉的事情全部交给太府,不知太府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聚集二十万金。” 斗由想了一下道:“大王,收购各国麦米耗费巨大,加上大王的免税政策,出售面粉加上楚国的商税,恐怕需要三至五年,才能彻底还清大臣们的钱。” 三至五年,还要把楚国的商税搭上。 熊槐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具体的归还期限,而且楚王借钱没有利滚利这一说,否则楚国接下来就不用干其他的事情了。 就在熊槐和斗由商议如何出售面粉的时候,李秋走到楚王身边,轻声提醒道:“大王,鄂君求见。” “鄂君!” 难道鄂君已经将商队组建完成了? 想到这,熊槐吩咐道:“让鄂君去刺史府稍后,寡人随后就到。” “唯。” 李秋离去后,熊槐对斗由道:“贤卿现在可去安排收购收购麦米以及出售面粉的事情,一个月后,寡人要在楚国的各大城市出售面粉,六个月后,寡人要在楚国的所有城市收购麦米。” 斗由应道:“唯。” 熊槐赶到刺史府时,鄂君正与陈轸交流。 二人见楚王到来,立即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说着,向鄂君问道:“贤卿可是商队已经组建完成。” 鄂君答道:“回大王,经过两天的时间准备,微臣已经建好商队,并且打算今日就前往北方各国。” “好,但是在贤卿离去之前,寡人还有一件事情要贤卿移兵进行。”熊槐说着,对陈轸道:“去知北涯。” 陈轸应道:“唯。” 说完,陈轸在前,引导楚王和鄂君向刺史府后院走去。 很快,三人就来到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进入房间后,鄂君就见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空荡荡的十余个书架,书架上只有寥寥无几的木简。 经过其中一个书架时,鄂君注意到书架上标注为韩国。 三人在房间中坐下后,熊槐向鄂君解释道:“贤卿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寡人新成立的一个部门,名叫知北涯,与军方临时派出的探子打探各国军情不同,现在这个组织,是常设的探子组织,主要打探各国的国情。是之前寡人频频派出使者时,依靠楚国使者陆续埋下的探子,用来打探各国情报。” “但是各国的使者往来并不频繁,目前探子数量严重不足,而且使者的目标太大,这种方式并不可取。” “所以,寡人决定依靠商人,将我楚国的探子散布到各国的各个角落,目的是为了收集各国的国情,包括各地的人口,各地的粮食等商品价格,各地的风俗,各地的地形等等情况。这些探子进入各国后,和其他主要工作是经商不同,他们的主要将会是打探情报,经商仅仅只是掩护。” “寡人希望贤卿这次去各国购粮之时,将我楚国的探子,送往各国地方,让他们能潜伏起来。” 章节目录 三江感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上三江了,周五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这是第一次上三江。 首先还是感谢起点平台,感谢三江频道的各位编制,感谢历史频道的主编,还要感谢责编徐徐,本书写作到现在,给了我许多机会,内心由衷感谢,感激万分。 作为一个老读者新作者,没有写书的时候,感觉写书并不困难,但是今年真正进入写作之中,才发现写书并不难,但是写好一本书真的好难好难。 本书在创作之初,曾出现许多问题,包括篇幅的安排、系统等等问题,这些问题,一直在写作中修正。 面对这些问题,作为一个新人,真心感到,需要成长的地方太多,这里面有许多东西需要自己在写作的时候自己进行体悟,去琢磨,慢慢的提升自己。 其实自己感觉,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写作中遇到的最大的问题,还是自己的心态的问题,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面对起伏涨落,难免会怀疑自己。 在我自己惊疑不定的情况下,是起点的编辑一直在给我鼓励,是众多的书友,一直没有放弃本书,感谢你们与我一起走到现在。 另外关于本书,青梅子本人特别喜欢历史,自己也是一个老读者了,在一次读通鉴自娱自乐写个人观感的时候,突然萌生了自己写一本历史小说的想法,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今年才付诸行动。 春秋战国时代,是我国一个灿烂的时代,我对这一段时期很感兴趣,于是就有了大楚怀王的诞生。 在这本书创作之时,写这一时代的小说,七月的《春秋我为王》,是我一直在看的佳作,写作之时,不自然的受到影响。 之后,突然发现七月推荐本书,当时青梅子是即惊即喜,感谢七月的推荐! 另外,自己看三国看的多了,写作之中不自然受到影响,不过貌似不太适合网文,对此,只能在心中向老罗致敬。 本来动笔写感言的时候,有许多话想要说,但是动笔之后,却又无从下手,断断续续说了这些,那就先这样吧。 最后,想说的,一路前行一路成长,青梅会努力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犀首回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臣领命。” 鄂君并没有推辞,也没有过多的惊疑,现在各国的使者和大商人,或多或少都会带有探子性质,只是这种任务只是附带,也不会专门去打探,主要任务还是本职工作。 迟疑了一下,鄂君道:“大王,其他各国都没有问题,但是秦国那边恐怕不行。” “······”熊槐脱口而出:“怎么又是秦国?” 鄂君道:“大王,秦国之法,编制秦国的所有人口户数,并且下发身份证明,不允许秦国百姓收留身份不明者,否则一经发现就会被判刑。而且秦国鼓励百姓告密,且推行连坐法,不告密者,牵连周围数家。所以我们要想派遣探子要想长期潜伏秦国的地方,这很难。” “···” 熊槐对秦国的法律已经无语,不愧是将耕战制度发挥到极致的国家。 如今各国都有大量黑户,恐怕就数秦国没有黑户,或者只有极少数不与外界往来的黑户,而且不仅没有黑户,就连无业游民也没有。 按照秦法,秦国之内,只要发现游手好闲的游民,都要进行强制安排工作,不是发配劳役就是发配充军戍边。 熊槐想了想道:“如今我们楚国和三晋每年都有一些百姓去秦国种田,既然商人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就安排人去种田吧。” 陈轸苦笑道:“大王,这个恐怕也不行,按照秦法,农夫应该努力耕种,严禁农夫随意走动,若是想要离开本乡,需要向官方报备。在秦国,呆的时间长了,肯定会成为一个好农夫的。” 熊槐感慨道:“编制户口,真是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轸的咳嗽声打断。 熊槐一愣,顿时想起来,现在鄂君还在这里呢! 这年头,若是论起隐匿人口,私藏逃犯,封君和贵族占据大头。 鄂君重商,或许隐藏的农夫很少,但是商通各国,拥有大量的护卫,手下隐藏的各国逃犯,肯定不在少数。 熊槐接着道:“真是好残酷啊!秦国虽然名义上已经没有国人和庶人之别,但是秦国的农夫,恐怕还比不上我楚国那些庶人。依寡人看,秦国除了官员,剩下的都是奴隶了,不是农奴就战奴。” 听到楚王这么说,鄂君脸色略有一些不自然,但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毕竟天下这么多国家,严格清查人口的,只有秦国一个,其他国家都差不多,最出名的还数现在齐国的田文(孟尝君),招揽各国的宾客和逃犯,号称门客三千。 所以说,统计清点人口,编制户口这种事情,除了对国家和国君有利,对其他的所有人都不利,百姓想着少交税,贵族不仅想着少交税,而且还想着如何驱使更多的人为自己服务,隐匿人口就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熊槐嘴上虽然说编制户口如何如何不好,但是心中已经下定决心,未来一定要编制户口,彻底清查人口,想偷逃寡人的税,没门! 当然,现在还是先解决秦国的探子问题。 熊槐问道:“贤卿,既然商人和农夫都不行,那么如何在秦国安排探子。” 陈轸道:“大王,要想在秦国各个地方安排探子很难,若是只要在秦国的咸阳安排一些探子,就容易一些。” 熊槐问道:“贤卿的意思是宾客?” 这年头的情报人员,除了商人和外交使者,剩下的也就只有各国的宾客了。 而且秦国自秦孝公发布招贤令开始,各国宾客云集,是各国之中除齐国以外,宾客最多的国家。 但是这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宾客大都集中在各国都城。 陈轸点点头:“大王,不仅是宾客,还有秦国大臣的门客。” “那就先如此吧。”熊槐对鄂君道:“贤卿目前以三晋齐燕再加上中山义渠以及越国七个国家为主,寡人会安排探子进入商队,到时卿只需提供援助即可。” 鄂君行礼道:“唯。” 数日后,景鲤和景翠陆续归来,对于这两个重臣,面粉计划自然不能瞒着,也只有这一个庞大的计划,才能将这两人安抚住。 景翠率军归来后,熊槐一边解散军队,一边从军中招募精锐,着手组建自己亲卫营。 依照魏武卒的标准,经过三天的选拔,才从数十万军队中,挑选出三千精英。 对于这一支亲卫军,熊槐自己毫无练兵经验,自然不会打算亲自训练、。 虽然现在郢都的将领同样不少,无论景翠还是昭雎都是宿将,但是熊槐不打算将这支赋予重望的军队交给他们,或者说交给公室,毕竟,现在楚国的军队,大部分都掌握在公室手中。 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太危险了。 至于军队的主将,熊槐已经有人选了。 离太子大婚只剩下半月时,公孙衍终于从三晋归来。 “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在公孙衍直起身体后,问道:“贤卿,不知我楚国与联盟各国会盟一事,如何了?” 公孙衍请罪拜道:“大王,微臣无能,五国之中只有三晋答应国君亲自前去会盟,燕国以新君即位燕国残破为由拒绝燕王亲往,至于越国,因为齐越正在大战,越王同样拒绝亲自前去会盟,越燕两国届时只会派出大臣参与会盟。” “看来燕国已经有异心了。”熊槐笑道。 公孙衍点头道:“回大王,正是如此。” 对于燕国,熊槐早就有所预料,毕竟与燕国相连的两个大国,赵国是燕国的盟友,齐国已经被削弱,燕国被齐国统治的这两年,就是一段血泪史,燕王不来也正常。 而且燕国在北,楚国在南,两个国家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熊槐对燕王不来一事,也毫不在乎。 至于越国,熊槐表示,现在越国还能顶得住,各国会盟时,可以对齐越两国进行调停,到时可以让齐越两国先缓一缓。 公孙衍继续道:“经过多次奔走,三晋同意四月中旬在函谷关外会盟,到时各国各出兵五万,共二十万精兵汇聚函谷关,向秦国表示各国结为一体,守望相助。”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抵足而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笑道:“好,虽然越燕两国之君不来,但是只要三晋答应前来就足以。” 公孙衍应道:“大王英明,越国偏远,除了能对抗齐国,就难以提供助力,燕国即将即位的燕王职,和秦国之间不清不楚,同样难以依靠,大王意欲维护霸业,只需拉拢魏韩两国即可。” 熊槐闻言笑而不语。 公孙衍果然还是对秦国耿耿于怀,拉拢魏韩,这就是针对秦国,拉拢魏越,这是针对齐国。 不过若是想要争霸天下,公孙衍的策略也没有错,只是可惜了··· 熊槐想到这,突然面色肃然道:“贤卿,不知依你之见,我楚国之兵如何?” 公孙衍一怔,随后歌功颂德道:“回大王,楚国自大王极为以来,东败齐北破魏西胜秦,楚国之兵天下无敌,臣为大王贺。” 见公孙衍回避了自己的问题,熊槐笑道:“寡人知道贤卿曾统帅秦魏韩三国之兵作战,不知卿以为,此三国之兵如何?” 公孙衍见楚王再次询问,知道不能再回避,便道:“大王,韩国土地狭小,并且地处四战之地,被楚魏秦三个强国包围,没有向外发展的余地,故而韩国的军队,更加擅长守城,韩国弓弩之强,列为天下之冠,据城而守,哪怕魏武之强,依旧望城而叹。” “至于秦国之兵,依据秦国之法,秦人只有战争才有出路,故而秦人乐于作战且如狼似虎人人争先,但若是一万秦兵正面对阵一万魏武卒,则魏武卒必胜。” 说到这,公孙衍一叹道:“但是武卒难得,现在魏国只剩下不到i一万魏武卒,魏国和秦国正面作战,往往以战败告终。” 熊槐郑重问道:“贤卿可知魏武卒的训练之法。” 公孙衍点点头,暗自猜疑,难道楚王打算恢复吴起在楚国练兵之法? 停顿了一下,答道:“回大王,臣在魏国多年为将,对武卒之法,知之甚详。” “吴起练兵之法,首先在于挑选强兵,而后聘请天下闻名的勇士,对武卒进行训练,近战教之以剑技,中则教之以戈戟,远则教之以弓箭。” “但是士卒仅仅只是学会这些,依然还有所不足,还需要教之以战阵之法。五人成伍设伍长,两伍为什设什长,五什为屯设屯长,二屯为百设百将,五百人设五百主,一千人设二五百主。” “小阵,则五人成阵,大阵则有千人阵万人阵。战技、战阵之法,非三年不能成功。但是战阵练成,武卒依旧还有所欠缺,还需教之以军规,大战之际,无人后退无人争先,将之所麾,莫不从移,将之所指,莫不前死,则武卒练成。” “故而魏武之强,天下莫挡,昔日秦魏大战,吴起仅凭五万武卒,就能大破五十万秦军,并非侥幸。” 熊槐咽了咽口水,一时间想入非非,但是数万武卒实在是太费钱粮,昔日吴起在楚国时楚国就养不起,现在太府被自己挥霍一空的楚国,更加养不起。 饭要一口一口吃,练兵也得慢慢来。 熊槐长叹道:“寡人久慕吴起威名,欲在楚国重练武卒,不知贤卿可否助寡人一臂之力!” 公孙衍了然,拜道:“敢不受命,愿为大王驱驰。” 于此同时,鄂君安排商人前往各国收购麦米后,自己一路快赶,终于赶到燕国都城蓟城。 听说明日就是公子职正式即位为燕王的时间后,鄂君洗漱一番后,立即赶往公子安的府邸。 得知鄂君前来拜会,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的公子安立即亲自在大门外相迎。 鄂君见公子安相迎,还没有说话,就见公子安快步走出,拉着鄂君的手就往府中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责备道:“鄂君前来蓟城,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否则我必定会出城十里相迎。” 鄂君笑道:“怎敢劳烦公子相迎,我远远的在燕国之外,就听说燕王贤明,还没有即位就到处安抚燕国经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和贵族,并且四处拜访燕国的贤人,并且为自己寻找了一位老师。” “昔我先王庄王曾言:能够自己选择老师的国君,大概能一统天下吧。如今燕王还未即位,就替自己找了一位老师,还为其修建宫殿,大概燕王就是能一统天下的人吧。” 说着有心,听者有意。 这话要是被齐赵两国听到,肯定会对燕国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公子安闻言心一惊手一抖,摇头四顾,见自己已经拉着鄂君走进府中,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笑骂道:“鄂启你这是想离间我与燕王的关系吗?若是这一句话从我的府中传出去,传到燕王的耳中,燕王岂能轻饶我。” 鄂君反驳道:“一年不见,公子误会我也误会的太深了。你我相交多年,我鄂启是什么样的人,其他人不知道,难道公子你也不知道吗?” “这次我从赵国星夜赶到燕国,赶在燕王正式即位之前就到达蓟城,就是专门向你送礼来了。” “送礼?”公子安露出惊喜之色,两人走到正厅,分宾主坐下后,公子安问道:“你鄂启除了有钱之外,还有什么,难不成这次你是特意送钱来了!” 鄂君得意洋洋道:“不仅是送钱,而且还能让公子你能在燕国裂土封君。” 公子安大惊,满脸不信道:“鄂启你又在欺骗我,我燕国不比楚国,封君之事何其困难,此事不可能。” 鄂君笑道:“如果你能在明天送一份重礼向燕王祝贺呢?” 公子安摇头道:“燕王归国后,夷灭了数家投靠齐国的大臣,收聚财物后,自己分毫不取,全都用来慰问国人,燕王不是贪恋财物的人。明天,我若是送上一份重礼给燕王,只不过是让燕王更加亲近我罢了,封君之事断无可能。” 鄂君继续笑道:“若是公子能获得秦国的支持呢?” 公子安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即便获得秦国的支持,恐怕也不成,燕王本身就和秦国有联系。” 鄂君哈哈笑道:“若是再获得我楚国的支持呢!” 公子安惊喜交加,目光炽热,拜道:“请赐教!只要不是让我出卖燕国,我愿意听从楚王的吩咐。” 鄂君呵呵一笑,眯着眼睛道:“我这次赶到燕国,除了参加燕王的即位大典外,还有一个目的···” 当日,鄂君与公子一直密谈至深夜,最后抵足而眠。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燕昭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日,祭天告祖之后,燕昭王向群臣道:“昔日秦国遭到魏国摧残,几近亡国,秦孝公向天下发布求贤令,各国贤士纷纷涌入秦国,如今秦国在西面雄起,成为天下强国。” “寡人不才,愿意效仿秦王,向天下求贤。群臣百姓但有富国强兵之策献于寡人,寡人不吝厚赏。” “故,为了向天下贤士表达心意,寡人决定在沂水修建一座高台,置千金黄金于其上,凡是有人能献策于寡人者,寡人富贵之,若有能让燕国富强者,寡人愿与其共治燕国,裂土称寡,也并非难事。” 公子安闻言出列道:“大王,微臣不肖,苦思多日,然并未想出一策能让燕国富强起来。但是国家富强,无非钱粮而且。” “但是如今燕国经过多年战乱,加上齐国残暴,将我燕国洗劫一空,导致我国钱粮不足。臣不才,请为使者替大王向他国借粮?” 燕昭王诧异的看着公子安道:“不知卿打算向哪国借粮?” 公子安张口就道:“回大王,韩国乃是我燕国的盟友,赵国与我燕国相善并且也是盟友,而秦国乃是燕国的姻亲,故,臣打算向这三个国家借粮。” 燕昭王沉思了一会儿,心中直接将赵国排除在借粮之外,自己从赵国归来之时,曾与赵王相约,一同出兵南北夹击中山国,如今赵国国内正在积极备战中山,只等自己收拢军队,出兵攻打中山,收回燕国的失土。 现在向赵国借粮,只是同时令燕赵两国失礼罢了。 至于秦韩两国,倒是可以一试。 尤其是秦国,如今三晋和楚国已经将秦国赶回河西之地,并且即将在函谷关外会盟,准备封锁秦国。 在秦国被孤立的情况下,在秦国急需盟友的情况的下,这个时候燕国主动亲近秦国,必定事半功倍。 想到这,燕昭王叹气道:“寡人之母来到燕国已经二十多年了,日夜思念秦王,以至以泪洗面。寡人愿以卿为使,带上太后的书信,前往秦国拜会秦王,并表达寡人对秦王的敬意。” “微臣领命。”公子安行礼道。 公子安府中,鄂君见公子安归来,立即询问道:“公子,如何?” 公子安笑道:“幸不辱命,大王已经答应向秦国借粮,我明日就会以燕王使者的身份,前往秦国借粮。” 接着,就将朝堂上的事情一说。 鄂君大喜道:“好,如此大功告成,公子离封君之日不远矣。” 公子安笑道:“同喜同喜,大家一起发财!” 鄂君点头道:“好,这次前去秦国收粮,我还需准备一些礼物,送给秦国的大臣,明日我们在蓟城外相会,告辞!” 公子安点头道:“好,明日再会!” 离来公子安的府第,鄂君脸色的笑容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重。 虽然知道燕国迟早会和秦国勾搭在一起的,但是燕王丝毫没有迟疑,满口答应向秦国借粮,这不仅说明燕国不打算和秦国交恶,同时也表示,送燕王回国的赵王,同样也不打算和秦国交恶。 否则燕王就算不考虑楚国的态度,那么也要考虑赵国的态度。 一回到自己的住所,鄂君立即对侍从吩咐道:“让令尹前来见我。” 进入房间,鄂君拿出一份帛书,将自己这两天听到的关于燕国和燕王的消息记下。 在鄂君书写情报时,宋清走进来,见此,就在一旁等候。 不久,鄂君将情报写完,然后将帛书交给宋清道:“这是一些燕国最近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你立即着人快马传回郢都,上呈大王过目。” 宋清接过帛书后,应道:“诺!” 鄂君接着道:“本君明日就会启程秦国,燕国的生意以及情报,接下来就由你全权负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记录燕王的一举一动,然后让人传回郢都。” “是君上。”宋清行了一礼,而后迟疑道:“君上,自我等离开楚国后,商队中就陆陆续续有其他商人的手下失踪,而且就在今天,又有十余人消失···” 鄂君摇头道:“此时我已知之,对于其他商队的事情,你也无需理会,只要管好我们自己的人即可。” “诺。”宋清应道。 第二日,鄂君带着不少人混在燕国的使者队伍中,朝秦国而去。 一路无话。 秦国咸阳。 公子安站在秦宫之中,向秦王行礼道:“外臣姬安拜见秦王。” “免礼。”秦惠文王一脸笑意,问道:“不知燕王遣使来秦国,所谓何事?” 公子安答道:“回大王,敝国太后因多年不曾回秦国,终日长吁短叹,寡君一片孝心,故特遣微臣前来拜会秦王,奉上白璧一双,希望能求取大王宫中之物,以宽太后思念之心。” 秦惠文王嘴角微微一抽,还记得上次燕王传来消息,说太后终日以泪洗面,目的是为了催促寡人出兵齐国,结果寡人一着不慎··· 只是这一次,燕王想要什么? 秦惠文王看着公子安道:“唉,细细一想,寡人也有二十多年未见燕后了,不想燕后以至于此,这事寡人答应了,不知使者可还有要事?” 公子安答道:“齐国残暴,在燕国肆虐三年,不仅将我燕国立国以来积累的财富搜刮一空,还将我燕国的粮草全部劫走,如今燕国一片惨败,百姓无粮可用,故,寡君遣微臣前来向大王借粮。” “借粮?”秦惠文王问道:“不知燕王欲借多少粮食?” 公子安道:“欲借粟米十万石、菽豆十万石、麦米三十万石。” “五十万石粮食?”秦惠文王一惊,而后叹气道:“此事寡人需要细细思量,明日再给使者答复。” 公子安拜倒:“微臣静候大王佳音。” 不久,张仪等人到达。 秦惠文王问道:“方才燕国使者向寡人借粮,粟米十万石、菽豆十万石、麦米三十万石,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张仪立即拜倒:“恭喜大王,臣为大王贺。” 甘茂等人亦道:“臣为大王贺。” 秦惠文王道:“卿等都以为要答应燕王?” 张仪道:“大王,这次燕国前来借粮,正是破除以楚国为首的联盟的好机会。”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燕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惠文王点点头,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刚公子安开口要借五十万石粮食时,自己就直接拒绝了。 虽然燕国很惨,但是秦国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秦王即位以来,还包括秦孝公晚年那些年月,秦国遭遇的战争就没有断过,不是被打就是去打其他国家。 虽然秦国的农夫擅长耕种,但是秦国的税赋同样很高,秦国的粮食都是自己的农夫种出来的,而不是凭空出现的。 粮食作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哪能轻易说借就借。 张仪见秦王点头,继续道:“大王,燕国借粮虽然看上去很多,但是其中的粟米和菽豆并不多,麦米占据一大半。而麦米难以使食用,一般都是充做应急粮食,近几年来,我秦国并未发生天灾,百姓粮食充足,麦米堆积甚多,与其烂在仓库之中,还不如借给燕国。” 甘茂叹气道:“想来齐国在燕国的劫掠一定很严重吧,现在燕国不仅向我们秦国借粮,而且同时还向韩国借粮,不仅借粟米菽豆,连麦米也需要借,其中惨状可见一斑。” 张仪点了点头,继续道:“大王,燕国既然如此缺粮,那么我们秦国可以将麦米提高到五十万石。” 秦惠文王一怔,问道:“相国可是有什么计划吗?” 张仪道:“大王,我们秦国与燕国之间隔着赵国,赵国虽然与我们讲和,但是依旧和楚国结盟,并且和齐国。” “臣的意思是,我们以多年战乱为由,暂缓运送粟米和菽豆,先提前准备五十万麦米给燕国,分数次运输,第一次十万石麦米,第二次十万石麦米。” “在第三次运送之前,在赵国散布谣言,就说这次我们运送的是二十万石上等粟米,然后等麦米进入赵国境内后,我们自己派人将这批麦米截下,然后一把火将这些麦米全部烧掉。” 甘茂迟疑道:“相国,这次燕国前来向我们秦国借粮,明显就是打算投靠我们,此时离间燕赵关系,是否多此一举?” 张仪摇头道:“非也,此举的主要目的并非是离间赵燕两国,而是在拉拢齐燕两国。” “拉拢齐燕两国?”秦惠文王若有所思。 张仪道:“焚烧燕国的粮食,直接受到影响的仅仅是燕国,破坏的也是燕赵关系。” “但是从燕国传来的消息称,燕王现在效仿越王勾践以及先君孝公,对内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共苦,对外发布招贤之令,这种行为连我们秦国都知道了,齐国肯定也知道,如今齐王恐怕寝食难安了吧。” 甘茂明悟道:“相国的意思是,现在齐国之所以没有攻打燕国,一则是齐越正在交战,二则是燕国还有赵国这个盟友,一旦燕国与赵国这个盟友发生龌龊,那么就是齐国的机会。” 张仪点头道:“正是如此,燕国弱小而齐国强大,燕国要想报复齐国,必然要联络其他各国,只要我们在燕赵两国之间撕开一个裂痕,那么齐国肯定会行动,不是出兵燕国,那就是拉拢燕国。” “若是齐国打算出兵燕国,那么我们就进行调停,若是齐国拉拢燕国,那么就是我们秦国用燕国拉拢齐国。一旦齐燕亲近我们秦国,那么赵韩两国也就不远了···” 楚国郢都。 “大王,燕国急报。”陈轸得到鄂君的急报,立即求见楚王。 熊槐一怔,问道:“燕国?咱们的探子这么快就从燕国发回情报了?” 陈轸摇头道:“回大王,不是探子发回的情报,而是鄂君快马发回的情报,燕国的燕王有异常。” “燕王有异常?”熊槐接过陈轸递上来的帛书,打开一看。 燕王拜师郭隗,筑黄金台,发布求贤令,效仿越王勾践··· 郭隗··· 求贤令··· 黄金台··· “卧槽···” 心中万马奔腾,一句遗忘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郭隗不认识不要紧,但是求贤令和黄金台同时在燕国出现,那么熊槐已经肯定这个新即位的公子职,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燕昭王。 而和燕昭王绑在一起的,那就是乐毅。 随着后世诸葛亮登上神坛,诸葛亮的两个偶像管仲和乐毅,在后世同样广为人知。 管仲出名是因为让齐桓公称霸,当然,在这个时代,管仲还是神坛上的人物。 而乐毅之所以出名,则是因为灭了齐国。 想到这,熊槐脱口而出道:“齐国完了。” 陈轸前面两个字没有听清楚,但是后面四个字听得一清二楚。 陈轸想了想,不以为然道:“大王,此言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 熊槐一愣,晃了晃脑袋,将齐国灭亡的事情放在心底,向陈轸问道:“贤卿何出此言。” “寡人听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吊死问孤,然后灭掉了吴国。秦孝公发布招贤令,秦国顿时强大起来,一举夺回河西地,从此称霸天下,直至如今,秦国依旧是一个大国。” “现在燕王同时使用越王勾践和秦孝公的策略,依寡人之见,这是燕国雄起齐国灭亡的征召啊!” 陈轸摇头道:“大王,越国之所以能灭亡吴国,那是因为吴国虽然能称霸天下,但是吴国始终是一个小国,而且吴王夫差残暴不仁,故而吴国三战而亡。” “至于秦国,秦孝公招贤,商君至秦变法,更不是一日之功。昔日秦孝公之父秦献公,在魏国呆了三十年,一直在研究魏国的强国之策。回国即位后,就开始效仿魏国变法,历经二十三年,而后商君继续在秦国变法,又历时二十年,结果却需要用诡计欺诈的办法,与齐赵韩三国围攻魏国,这才打败魏国。如今魏国虽然疲弱,但是依旧不容小觑。” “齐国虽然被削弱,但是目前依旧可以媲美魏惠王之时那个同样被削弱的魏国。此时的燕国和昔日的秦国相比,恐怕还比上秦献公即位之初的秦国。而齐王的贤明,远远超过了魏惠王。” “所以,微臣以为,燕国不仅无法灭亡齐国,相反,若是燕王没有越王勾践的谦卑,恐怕燕国会再次被齐国削弱,甚至会再次亡国。” “而且,就算燕王屈身卑事齐王,那么燕国要想打败齐国,就需要和秦国一般,联合三晋和我们楚国,才有可能打败齐国,但即便如此,要想灭亡齐国,除非···” 熊槐见陈轸行礼,心中了然,除非楚国灭亡越国后,将目光放在齐国身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齐国退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见楚王会意,继续道:“大王,虽然我们需要燕国在齐国的背后牵制齐国,但是燕王的这一系列政策,却可以让燕国强大起来。” “若是大王与争霸天下,那么遥远的北方,崛起一个新的强国,对楚国自然是有利的,若是大王与横扫宇内,还需限制燕国的发展速度。” 燕昭王和乐毅的组合,如同一根刺扎在心中,让熊槐始终觉得不舒服。现在陈轸提议限制燕国的发展,心中极为赞同。 根据远交近攻的原则,燕国是需要交好的国家,但是一个强大的燕国,对楚国来说也不是好事。 若是想要削弱燕国,楚国鞭长莫及,只能通过其他国家,而这一个国家,熊槐想也没想就确定为齐国。 想到这,熊槐笑道:“寡人听说过一句童谣,是称赞越王勾践的,其说: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陈轸闻言行礼道:“大王英明,微臣会立即安排探子在齐国的临淄散布这条谣言的。” 熊槐点点头,而后问道:“寡人以前听人说起过一位大贤,名唤乐毅,不知贤卿可曾听说过。” “乐毅?”陈轸仔细想了想,而后摇头道:“回大王,微臣并未听说过此人。” 熊槐叹了一口气,连陈轸都没有听说过,恐怕这时候的乐毅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提前招募乐毅的想法破碎,熊槐退而求其次:“如今燕王发布招贤令,寡人忧之,不知贤卿可有办法阻止燕王招贤?” 陈轸不以为然道:“大王,依臣之见,对于燕王招贤一事也无需担忧,如今天下的大贤,已经出世的,大部分在齐国的稷下学宫,小部分散居各国,而天下的能臣,已经被各国瓜分。至于那些还未出世的大贤和能臣,有楚秦齐三大强国在前,肯定也不会优先考虑弱小的燕国。” “如果大王一定要破坏燕国招贤,那么微臣有一策可以扰乱燕王招贤。” 熊槐立即问道:“是何办法?” 陈轸道:“那就是败坏燕王的名声。我们可以将各国有名的逃犯以及道德败坏的游侠送入燕国,若是燕王不收,那么我们就在各国散布谣言,说燕王闻名不如见面,只是想标榜自己的名声。若是燕王收下这些人,我们就散布另一条谣言,说燕王好任侠,诱使各国的逃犯和游侠涌入燕国,造成燕王只喜欢游侠的迹象。” 熊槐点头道:“此事可行,逃犯和游侠的事情,传讯给鄂君,他在各国的门路广,肯定能将此事办妥的。” 陈轸应道:“唯。” 陈轸刚刚点头,李秋走到楚王身旁道:“大王,司马昭雎有要事求见。” “司马!” 自昭雎升任司马后,就负责楚国的军事,在太子大婚之前,楚国似乎没有什么重大军事行动。 待会一问便知,希望不要是什么坏消息。 熊槐一沉吟,对李秋道:“传。” “唯。” 昭雎走进来一见陈轸也在,略一点头,向楚王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问道:“司马,此时求见,是否有何重大变故?” 昭雎点头道:“回大王,正是如此,微臣刚刚收到司败急报,齐国撤兵了。” “什么?齐国撤兵了!”熊槐一怔,随后明悟。 肯定是齐王得到燕国的消息后,对齐国的外交战略进行调整了。 想想也对,燕王效仿越王和秦王,意在报仇,实在是太明显了,有这么一个极端敌视自己的国家在自己背后积蓄实力,搁在谁身上谁都不会放心,更何况齐国经过这一战又被削弱。 齐国撤军之事,也就理所当然。 昭雎听到楚王的疑问,迟疑道:“大王,难道派去齐国的使者还没有发回情报吗?据司败传回的消息,齐王之所以撤兵,是因为接受了我们楚国的调停。” “什么?这不可能,两天前去齐国的使者回报,齐王已经拒绝了我们楚国的调停。” 陈轸一惊,而后目光一闪,向楚王行礼道:“大王,请恕微臣失礼,臣需要立即回去查看齐国使者是否有情报送回。” 熊槐闻言道:“卿可速去。” 熊槐看着陈轸离去,眉头紧锁,两天前的消息,他也知道,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调停失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齐国虽然被削弱,但是依旧是一个大国,若是在自己一方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仅凭楚国一个使者就可以将齐军劝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这只是齐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那也就罢了。 怕就怕齐国又在暗算什么。 陈轸离开大殿没有多久,就拿着一份帛书,再次返回大殿。 “可是齐国的消息?”熊槐向陈轸问道。 “回大王,正是齐国的消息。”陈轸说着,双手奉上帛书。 熊槐从李秋手中接过帛书一看,正是齐过接受调停的消息。 楚国的使者离开临淄两天后,齐国突然派人在齐国边境截住楚使,然后齐王宣布了接受调停的事情,正式从淮北撤兵。 熊槐合上帛书,松了一口气,笑道:“齐王这是心里发虚啊!担心齐国一旦拒绝寡人,唯恐遭到楚国的报复啊!” 昭雎闻言一愣,问道:“大王,这是何故?” 熊槐对李秋一示意,让他将案上鄂君送来的帛书交给昭雎。 李秋会意。 昭雎一看鄂君的情报,顿时哑然失笑,道:“看来齐国有麻烦了。” 而后,昭雎贺道:“恭喜大王,得一盟友矣。” 陈轸此时立即向楚王道:“大王,请立即送上一份重礼给越国。” “呃···”熊槐问道:“此事何解?” 陈轸答道:“大王,越王贪财好名,齐国之所以一定要截住我们的使者,除了保全我们楚国的颜面以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尊楚贬越,激发越王对大王的不满。” 陈轸一解释,熊槐瞬间就想明白。 齐国连宋国都没有报复,唯独报复越国,除了越国特别早齐国忌恨外,还有就是越国孤立弱小。 现在齐国攻打越国,在占有优势的情况下,听从楚王使者的要求,从淮北撤军,这也是对越王的羞辱。 越王除了恼怒齐国,同时也会嫉恨楚王。 自尊心极强的越王,脑子一晕,很有可能就会乱咬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重礼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重礼!”熊槐笑着道:“不知寡人送上一石面粉给越王,这算不算重礼。” 陈轸应道:“算,这当然算重礼。” 在没有石磨的情况下,舂制一石面粉所消耗的人力不再少数,加上面粉目前还是稀罕物,的确算的上是一份重礼。 昭雎进言道:“大王,既然送上面粉,何不再送上一个厨子。” 陈轸接着道:“大王,司马所言极是,而且越国的那些重臣,我们也可以每人送十斤面粉。” 熊槐点点头,笑道:“好,那么就给越王送面粉。但是仅仅只送面粉,寡人以为还有所不足,面粉这东西巧夺天工,用普通布袋装,简直是面粉的屈辱,所以送给越王的面粉,应该用最上等的木盒装,而且木盒上要刻上精美的花纹。” “还有,我们还需要对越王说,烧制面食的燃料,也不能用普通的木料,而是用最精贵的木料。” 顿了顿之后,熊槐问道:“两位贤卿,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也效仿管子,在木柴上刻上花纹再烧?” 昭雎迟疑一下,摇头道:“大王,过犹不及,昔日管子祸害天下的事情,人尽皆知,各国都有所警惕。此事我们可以不用和越王说,但是我们可以送给越王一批木柴,然后在其上雕上精美花纹,以对越王进行引导。” “好。”熊槐点头道:“既然连木柴都送了,那就送全套吧。寡人听说吃面要用玉碗象牙箸,包子馒头要用黄金盘,这样食物才显得美味,所以送给越王的礼物,那就把这些东西也加上吧。” “大王英明。” 与此同时,因为太子大婚就在两日之后,楚国各地的封君纷纷赶到郢都。 来到郢都之后的封君,才发现现在郢都舆论的焦点不是太子大婚,而是面粉。 此时面条以及包子的做法,已经从楚宫之中流传出来,引起郢都的贵人纷纷效仿,经过多次试验后,终于掌握包子的做法。 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某些喜爱烧烤的贵人,已经在自己试验如何烧烤面食,而一些喜欢喜欢脍食的贵人,也已经无师自通,脑洞大开,将馒头切开,然后将切好生鱼片和肉片放入馒头之中,制成了馒头版肉夹馍。 令所有人遗憾的是,那就是面粉制作困难,实在是难以满足整个郢都的贵人需要。 比如说现在,项君一口将手中的包子吞下,然后对同样吃着包子的曲阳君道:“这面粉果然是天下美味,难怪以屈原的为人,也会将此物献给大王。” 接着埋怨道:“唯一可惜的就是,这面粉也太贵了,不过十个包子,竟然花费了本君一金,而且一个封君也只能买十个,本君才吃了六分饱,卖包子的人真黑。” “可惜本君的封地在淮水流域,一直都是跟着司败和越国作战,如若不然,本君早早来到郢都,早就令人收购麦米自己冲舂面了,可惜现在迟了一步,郢都的麦米不知被那个奸商收购一空,弄得本君只能买包子···” 曲阳君将包子咽下,快速的摇了摇头,然后对项君道:“就算来的早也没有用,随大王出征的封君,同样也没有在郢都购得麦米,他们手中的麦米,大都是派人从自己的封地运来,然后让人舂制的。” “至于卖包子的那家店铺,项君还请慎言,现在郢都本地的贵人,舂制的面粉自用尚且不足,哪里会出售面粉···” 项君一惊道:“曲阳君的意思是,那个传言是真的,大王真的在用军队舂制面粉?而且郢都那家卖包子的店铺,就是大王的个人私产!” 曲阳君点点头。 项君露出欣喜的眼神:“难道大王要在太子大婚宴会上用面粉做主食的消息也是真的?” 对于项君的关注点放在面粉上,曲阳君并没有认为不妥。 而是疑惑道:“这个消息依旧流传很久了,可是大王一直没有正式公布。” 说着,曲阳君拿起手中的包子,目光深邃道:“但是自从大王因为缺钱,而将面粉制成包子出售后,这个消息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项君闻言一滞,慢慢的将手中的包子放入口中,而后细嚼慢咽,缓缓将包子吃完,道:“曲阳君的意思是,大王有意将面粉推出,目的就是用面粉从我等手中赚钱!” 曲阳君摇头道:“大王赚钱是真,但是从我等身上赚钱却是不实。面粉乃是由麦米舂制,麦米乃是廉价之物,想来项君府库之中,也囤积了不少麦米吧。” 项君没有否认:“不错,为了预防天灾,项地之民也曾种过麦米,本君府库中也储存不少麦米,以前这些陈年麦米,若是没有赶上灾年,都是用来蓄养牲畜的。” 曲阳君道:“这就是了,各地封君或多或少都会储存一些麦米,而获取面粉只是需要大量人力罢了。我等既不缺麦米,又不缺人力,所以大王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我们,而是楚国以及他国的那些豪商,只有他们才会缺米缺人。” 项君点点头道:“看来大王这是要要行轻重之策啊,可惜各国对轻重之策都有防备,而且麦米本身就是粮食,恐怕轻重之策还没有实施就已经失败了。” 曲阳君点点头,内心同样不解,楚王和朝中诸公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使用轻重之策的时候,会选择麦米,就算其他国家的人全都去种植麦米,也只是让其他的粮食更加充裕罢了,难道还会造成他国饥荒吗? 同样有这样疑惑的,还有魏国的使者楼庳。 楼庳作为魏国亲楚派大臣,早早就被魏襄王派来楚国,作为魏国的送亲使者,参加魏公主与楚太子的婚礼。 然而到了楚国之后,尤其是楚王归来之后,楚国一些变化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先是因为面粉的缘故,楚国群臣一同逼迫楚王驱逐了屈原,接着面粉却并没有随着屈原的驱逐而在楚国消失,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郢都麦米的价格从每石十几钱,一路高涨,三天时间,将近涨了一倍,达到三十四钱一石。 因为楚国不缺粮的缘故,三十四钱一石的价格,已经比大战之前的粟米的价格还要略高许多,和现在郢都的粟米价格持平。 这样的情况只会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郢都附近家中存有麦米的人家,纷纷背着麦米来到郢都卖米,然后又背着粟米回家,又过了三天,郢都的麦米被人收购一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戒心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虽然麦米能舂制面粉的事情,在郢都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但是你想让普通人家全家老少全都出动,然后辛辛苦苦干苦役似的工作数天,然后就是为了吃上一顿面食? 拜托,现在才三月份,距离十月份的过年祭祖还有大半年呢! 面粉这种食物,就应该用来祭祖才是,寻常时候,还是用麦米换粟米吃实在些! 郢都的许多角落,都在议论收购麦米的人痴傻。 麦米舂制的面粉,普通人家或者说小康之家,全都吃不起,而能吃上面粉的贵人,整个楚国又有多少呢,用粟米的价钱收购麦米,这不是痴就是傻。 当然楼庳作为魏国的大臣,在麦米涨价涨至三十钱时,就已经发现这背后是楚王在推动,难道楚王痴傻吗?或者说整个楚国上下全都痴傻吗? 楼庳不以为然,认定这背后还有黑幕。 只是一时间想不通楚国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只能将郢都的情况一一记下,然后传回大梁,让魏王头痛去吧。 两天后。 当太阳懒洋洋的从东方升起,整个郢都就陷入一片喜庆之中。 和之前全城家家户户都举行婚礼不同,这次只是楚国太子大婚。 黄昏,才是婚礼正式进行的时间。 整个婚礼,熊槐都是心不在焉。 觥筹交错间,熊槐很快就醉了。 “大王醉了,诸卿随意。”一直呆在楚王身边的南后,一见楚王精神恍惚,立即拦住大臣的敬酒。 随着楚王和楚后的离场,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回到房间,南后对侍女吩咐道:“立即去准备一碗醒酒汤。” “大王···大王···”南后走到床边,轻轻的呼唤数声,见楚王还是醉眼朦胧,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思绪不由飘到了许久之前。 在以前,在郑袖还未入宫之前,楚王每次喝醉后,都会到自己这里来,但是郑袖入宫后一切都变了,楚王渐渐地来得少了,再后来,更是不来了。 本以为是楚王变了,但是驱逐郑袖之后,南后才确认一个更加可怕的现实,那就是楚王一直没变。 “王后,醒酒汤送来了。”南后的侍女端着一碗汤,来到南后身边,打断了南后的自怨自艾。 南后叹了口气,道:“将汤水给朕,本宫自己来。” 半碗汤水进入楚王口中,熊槐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看到一个一脸忧色的美妇人,美丽贤淑,雍容华贵。 “王后!” 熊槐喃喃自语。 难道王后这是在为自己担心! 熊槐感到内心快被融化了,自己做楚王这么长时间了,后宫之中论姿色,也只有记忆中的魏美人能压过南后一头,其他人,和南后相比,只能说青春艳丽吧。 但是在其他所有人的身上,熊槐都不曾感受到这种真正的关心。 或许真正为自己担忧的大概也只有南后一人吧。 此时,熊槐脑海中莫名冒出一句话,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妻之美我者爱我也。 这话总结的很精辟,地位的不平等,难以产生真正的爱情,如果是在后世,想到这,熊槐晃了晃脑袋,暗叹,还是这个时代好··· 听到楚王的声音,南后一怔,喜道:“大王,你醒了。” 看着南后流露出来的笑容,熊槐内心暖洋洋的,不由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南后的笑脸,道:“王后,你还是跟以前美丽,尤其是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美!” 南后嗔怪道:“大王这些油腔滑调还是去跟美人们说吧,我已经人老珠黄,美丽不再了。” 熊槐一把将南后拉入自己怀中,道:“谁说王后你老了,在寡人眼里,王后还是如同新婚之时那么美丽。” 南后不自信的问道:“真的吗?大王!” 熊槐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道:“当然是真的,寡人证明给你看···” 第二日,熊槐一大早起来,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昨日太子大婚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现在再想到太子,顿时顺眼了不少··· 走出南后的宫殿,熊槐对李秋问道:“司宫,昨日的宴会如何,寡人整理的书册,可曾送给诸位大臣?” 李秋笑者应道:“恭喜大王,昨日的宴会,大臣们都很满意,据太官报告,昨日宴会上的面食,消耗的数量仅次于脍食,已经超过了烤肉。” “而且大王为群臣准备面粉秘方,大臣们离去之前,全都要了一份,准备回去自己制作。” 熊槐闻言大喜,只要这些秘方流传出去,面粉想不推广都难。 当然,仅仅只是在楚国推广这还不够,接下来在四国会盟之时,还需要再接再厉,将面粉推广各国才行。 熊槐似乎已经看到,在不久的未来,麦米即将打败除稻米以外的粮食,成为贵族餐桌上的主流。 想到这,熊槐对李秋道:“让太官传膳,今天寡人高兴,让太官送两碗面来。” 李秋闻言高兴道:“唯。”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熊槐一连吃了两碗面,依然觉得意犹未尽,正想让太官送上第三碗时,李秋过来行礼道:“大王,令尹求见。” 大殿之中,熊槐问道:“令尹,不知有何要事,竟然如此早来求见寡人。” 景鲤答道:“大王,太子者乃是国之根本,如今太子已然大婚,是时候为太子选一位大贤辅佐太子了。” 熊槐一怔,景鲤的意思,太子大婚之后,可以参与朝政了,至于选择大贤辅佐,这就是培养太子羽翼。 内心烦躁的看了一眼景鲤,熊槐生出一种错觉,明明自己还有无穷精力,但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景鲤貌似在赤果果的提醒寡人,那就是寡人已经老了,该考虑后事了。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是这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不知令尹可有人选?”熊槐问道。 “大王,臣以为司空昭鱼可以。”景鲤早有准备。 昭鱼? 熊槐摇了摇头,太子的婚事是景鲤亲自提亲,景鲤已经算是太子一党,若是再加上昭鱼,那么太子就获得了景氏昭氏的支持。 熊槐想起楚成王的遭遇,拒绝道:“司空年事已高,而且另有要事,此事不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太子之师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王拒绝了! 景鲤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不解。 司空昭鱼虽然年事已高,可也是三朝元老,而且还做过多年令尹,更有将令尹让贤的美名,德高望重,这就是太子太傅最好的人选。 可楚王竟然拒而不用。 景鲤心中有些失落,尊崇昭鱼的计划失败,虽然楚王重用昭鱼的意向还不明显,但是昭鱼对自己的威胁更加大了数分。 自己的能力和威望,可是远远比不上前令尹昭***本压制不住昭鱼。 可是如果昭鱼不行,那么楚国还有其他的大贤吗? 景鲤首先将身为令尹自己排除在外,然后又将楚国掌握军权的昭雎景翠排除掉,接着变法派屈原唐昧也排除掉,剩下的人已然不多。 而后景鲤灵光一闪,道:“大王,刺史令陈轸见多识广,可为太子之助。” 陈轸? 这可是寡人的重臣,而且还负责各国的情报,怎么可以让给太子呢? 熊槐依旧摇头道:“刺史令公务繁多,恐怕没有时间帮助太子。” 又被否决了。 接着景鲤再次提及朝中几位重臣,但是熊槐一一进行否定。 最后,景鲤长拜道:“臣愚钝,不知大王有何人选?” 见景鲤将问题推回自己身上,熊槐仔细思索了片刻,道:“令尹,依寡人之见,我们楚国挑选太子之师,为何总是拘泥于楚国之内,为何不将目光放在楚国之外。天下大贤众多,我们何不外聘一位大贤作为太子之师。” 外聘? 景鲤一惊。 楚王原来是打算求贤,虽然自己官至令尹,已经升无可升,就算有大贤来楚,也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但楚国贵族这么多,哪里还有其他人的位置。 公孙衍和陈轸都是天下名士,尚且一个充当楚王亲卫将领,一个充当乐师首领,至于其他人··· 但是楚王的话也不能直接反驳,只能迂回。 景鲤仔细思索这些年楚国流落在外的天下名士。 想到这,景鲤道:“大王,不知庄子如何?” 庄子! 熊槐点点头,庄子虽然与太子有矛盾,但是若是太子拜庄子为师,倒是可以显示楚国的胸襟,而且庄子出世那一套,如是让太子去修仙什么的,貌似也不错。 但只有一点,那就是庄子会同意吗? 熊槐问道:“庄子之贤,这是先王就认可的,但是先王都请不来庄子,寡人能请他来做太子之师吗?” 景鲤一叹,庄子身为公族,才学地位都够了,但是不愿意归国,这的确是个大麻烦。如果庄子不来,那么··· 许行的名字已从脑海中冒出来,然后立即就被景鲤否决,这人名气虽大,奈何是一个祸害。排除许行后,景鲤想起在稷下学宫的环渊,这也是楚国道家学派的人,就是在楚国的地位低了一些,但是有了稷下学宫先生的身份,齐国上大夫的地位,做太子之师也足够了。 景鲤道:“大王可以一试,若是庄子不同意,那么请大王派人去稷下学宫,请环子归国担任太子之师。” “环子。”熊槐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名人,关键是此人在楚国根基薄弱,做太子之师很合适。 熊槐同意道:“好,就依令尹之言,遣使前往齐宋两国拜访庄子和环子,邀请他们归楚。” “臣领命。” 景鲤走后,熊槐向李秋问道:“太子现在可曾入宫?” 李秋摇头道:“今日还未有太子入宫的消息。敢问大王,是否传召太子。” 熊槐摇了摇头,现在太子还未入宫,那么肯定就是还未起来。 “算了,不必了。”熊槐心中不喜,道:“拿一张帛书来。” “唯。” 李秋将帛书铺在案上后,熊槐拿起笔,在帛布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然后对李秋道:“将这份帛布赐予太子。” “唯。”李秋顿了顿,问道:“大王,可有要嘱咐太子的吗?” 熊槐摇了摇头。 送一个这么明显的静字给太子,应该也足够了,希望太子能安安静静本本分分,不要在楚国静极思动乱插手吧。 南后正在梳妆时,从楚王身边得到消息。 今日楚王与令尹为太子寻找了一位老师,而且还赐给太子一个静字。 “一个静字!”一脸容光焕发的南后,一对细眉紧促,思索楚王的字中的深意。 跟随楚王二十年,南后发现楚王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之前楚王喜怒流露于外,容易冲动,但在这段日子来,楚王越发深沉,他的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 尤其是这一次,竟然什么话也没有,仅仅只是赐下一个字,这究竟是何意? 南后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双眼一片茫然,这是勉励太子还是劝诫太子亦或者是告诫太子。 一时间想不透楚王的意思,南后叹了一口气,道:“请太子和上官大夫入宫。” 不久后,精神奕奕神清气爽的太子横来到宫中一处花园,此时南后和上官大夫已经在花园中。 “拜见母后。”太子横行礼道。 “免礼。”南后笑道。 太子横起身后,上官大夫行礼道:“臣拜见太子。” 太子横点了点头,道:“上大夫免礼。” 礼毕。 南后问道:“太子,本宫听说今日大王赏赐你一个字。” 太子横应道:“会母后,今日父王赏给儿臣一个静字。” “太子可知大王之意。”南后看着太子问道。 太子横一愣,静字还不好理解吗! 于是自信满满的道:“儿臣知之,父王这是劝诫儿臣,不能再到处游猎了,要静下心来,开始辅佐父王处理国政了。” 南后看着上官大夫道:“不知上大夫以为如何?” 上官大夫拱手一礼道:“太子所言极是,我楚国崇尚道家学说,道家以老子为尊,老子曾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致虚者,天之道也。守静者,地之道也。大王这是在劝诫太子,虚心少欲,凝神静气,以观天地大道,而治国之道,唯顺天应人而已,大王这是在传授太子为君之道在于清静无为啊。” 见南后与太子露出欣喜之色,上官大夫继续道:“太子者国之本也,清静者天地之正也,以国之本守天下之正,楚国其无忧矣,恭喜王后,恭喜太子,大王这是对太子给予厚望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始筑襄阳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太子横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南后闻言大为欣喜:“上大夫不愧是大贤,赐上大夫黄金百金。” 上官大夫喜道:“谢王后。” “······”熊槐闻言:“原来寡人的静字有这么深远的含义,有上官大夫的解说,寡人也放心不少。” 只是后宫和外臣结交的事情,让熊槐生出一股警惕之心。 南后与上官大夫结交,之前还有郑袖和靳尚结交,双方相互引以为援,这让熊槐很不爽。 虽然现在还没有后宫干政这一说,但是这种情况也不能不预防。 可若是责罚王后与与太子,这会引起群臣反弹。 但是无故贬斥上官大夫,不仅会让南后和太子惊疑不定,而且自己赏罚不明,也会有损楚王的声誉。 想到这,熊槐对李秋吩咐道:“传令给令尹,去齐宋两国求贤之事,乃是我楚国的大事,太子乃是一国之本,不可不慎重。因此我楚国需派出一位重臣,才能显示我楚国的诚意,上官大夫德才兼备,依寡人之见,那就上官大夫吧。” 为国选贤,这是一件十分荣誉的事情,并且还是为太子聘请老师,这既是大王的信任又是对太子的示好,还能卖人情给太子之师。 加上楚王确认额两位人选,都是名动天下的大贤,尤其是庄子,这可是先王威王就准备托付国政的大贤,于是上官大夫高兴中夹着忧虑的同意了。 搞定太子的事情后,熊槐召见了屈原。 屈原到来后,熊槐郑重将手中的一枚金印直接放入屈原手上,而后盯着屈原的眼睛道:“贤卿,这枚金印乃是寡人特意定制的襄阳城守印,有了这块令牌,襄阳城内所有的内政事务,卿都可自行决定,除非寡人亲自下令,否则,哪怕是令尹下令,卿都可无需听令。” “襄阳城的筑城的壮丁,寡人已经为卿准备好,一共五万壮丁,三万国人,两万庶人。另,寡人已经在北津戍哪里准备了三十万石粮食,卿可直接调用。接下来的事情,寡人就全托付于贤卿了,不知贤卿是否准备好?” 屈原接过金印,拜道:“臣万死不辞!” 熊槐点点头,道:“屈原献面粉有功,寡人甚是欢喜,特擢屈原为襄阳守,全权负责襄阳筑城一事。” “臣领命。”屈原拜了三拜,而后拿着金印,径直出宫而去。 屈原此去襄阳,筑城只是次要目的,主要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变相废除国野之别,另一个就是广开阡陌,进行分田,承认土地私有,最终的目的,就是对封君贵族的私有土地进行征税,以及吸引那些逃亡的人从新融入楚国的大家庭。 如果不这么做,一直让楚国那些贵族封君的私人土地游离在楚王势力之外,占据大量的人力,楚国的整体实力,十亭只能发挥出七亭,也或许只有五亭,熊槐可不知道那些贵族究竟有多少私属。 还有一个更麻烦的事情,那就楚国土地太大,天知道有多少人往山里河谷一躲,从此就过上了隐士生活,隐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都不会交税以及服徭役。 对于这两种情况,简直不能忍。 熊槐叹了口气,楚国封君贵族的实力还是太过于强大,否则变法之事哪里需要先将屈原贬斥,然后再行擢升这么麻烦。 不过,如果不这么做,直接让屈原以三闾大夫的身份,改为襄阳守,以楚国群臣的实力,不要说变法,恐怕就连襄阳城都筑不起来。 楚王擢升屈原为襄阳守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郢都。 当天夜里。 州侯府上。 州侯拿着手中的包子,对潘君安陵君道:“潘君,安陵君,不知本侯府上的包子比之大王宫中的包子如何。” 州侯乃是楚宣王时的重臣,封侯,无封地,一直居住在郢都。 潘君细细的品尝一口,笑道:“州侯府上厨子丝毫不逊色与大王宫中的厨子,这包子和昨日宫中相比,不逊分毫。” 潘君和襄成君一样,祖上曾有封地,但是后来楚国势力南退,封地被三晋攻取,同样居住在郢都。 安陵君点头道:“潘君所言正是。” 安陵君同样是楚宣王时期的封君,但是因为初代安陵君,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以色侍奉宣王,故只有封号而没有封地。 州侯闻言长叹一口气。 安陵君疑惑问道:“州侯何故叹气,吃着这样的美味,难道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潘君同样看着州侯。 州侯道:“本侯吃着天下少有的美味,怀抱天下少有的美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是,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本侯之所以叹气,是因为担心我的儿子将来不仅吃不上包子,恐怕连烤肉都吃不上。” “这···”安陵君和潘君面面相觑,快快乐乐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州侯自顾自道:“今日大王重新任命屈原担任襄阳守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想到屈原,安陵君和潘君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屈原搞出来的二世而绝禄,令许多贵族都很被动和激动。 州侯和安陵君到现在正好是第二世,而潘君祖上濮水的封地,已经被魏国占领快百年,沦落郢都都快有五世了。 州侯道:“自从上次群臣因为面粉的事情驱逐屈原,到今天,时间不足两个月,屈原就被重新起复,可见大王甚是喜爱屈原啊!” 安陵君叹道:“州侯是在担心大王还不死心,依旧想着变法,想要拒绝给我们发放俸禄!” 潘君迟疑道:“如今大王丝毫没有变法的倾向,州侯是否多虑了!” 州侯摇头道:“主持变法的屈原,一直都受到大王的宠信,支持变法的唐昧,一直手握广陵的军权,反对变法的令尹景鲤,一直被大王冷遇,而大王这一年来,先后提拔了陈轸公孙衍和已齿三人。” “这三人在楚国可是毫无根基,只能效忠于大王。而今日令尹提出为太子建立羽翼,结果大王却要从国外聘请大贤,每一个外来者的到来,都会增强大王的实力,而削弱我们的力量,面对这种情况,本侯怎能够不但心呢!” “更何况,现在大王缺钱缺的厉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太子羽翼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州侯的话一说,顿时引发安陵君与潘君的同感。 对在场的三人来说,屈原是祸害,而且是一个大祸害,这次屈原去筑城,潘君等人都认为,这仅仅只是楚王让屈原暂时外出避避风头罢了,只要筑好城池,或者城池也不需要修建完成,屈原就会被楚王调回,重新担任朝中重臣。 至于州侯所说陈轸三人的情况,也是现实,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真正占据实权,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都受到楚王的信任。 如今楚王一直在提拔外来的臣子,这些人的利益和楚国的贵族的利益并不一致。 尤其是州侯后面那一句话,更让两人警惕,如果之前的事情还是以后的事情,那么楚王缺钱,这就是直接关系到众人切身利益的大事。 昔日吴起削弱贵族,不就是因为楚王缺钱,养不起军队吗! 安陵君恐惧道:“如果真如州侯所说,大王打算控制朝政后再进行变法,那么除非令尹等朝中重臣抵制大王任用宾客,否则我们这些在大王面前说不上话的臣子,根本无法阻止大王。” 潘君心悸道:“如果朝中重臣无法阻止大王,那么我们只能联络那些在各地的封君贵族,否则难以让大王妥协。但是要想让他们一同反对楚王,恐怕很难,除非大王准备削封,否则那些有封地还需向大王进献的封君,只会在一旁看我们笑话。” “但是这次秋君和哪陵君的事情,按照楚国的制度,大王本可以将秋君一并灭族,但是却仅仅只是将秋君贬谪为侯,以向群臣表示大王的并无削封之意。” 安陵君点头道:“所以这次哪陵君的事情,众多封君全都没有暗中出手相助,不然,仅凭庄辛区区十余人,哪能说服哪陵君的司马倒戈,一举将哪陵君缉拿。” 州侯冷声道:“潘君此言不妥,若是联合地方的贵族封君,必然造成楚国大乱,燕国之祸不远,我楚国怎能如此行事!” 如果真的按潘君的说法,朝中大臣联合地方大臣,那么别说阻止楚王了,就算是另立楚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想要出现这一种情况,除非朝中大臣被楚王逼到极点,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 因为朝中掌权的大臣,大都是楚国的公室,他们和楚王的关系,跟与地方的封君的关系相比,无疑楚王要亲近许多。 楚王的权威受损,相应的就是朝中的大臣权利受损,这种伤人伤己的事情,朝臣是不会做的。 哪怕就是做掉楚王,朝臣也只会自己动手,而不会让地方的封君插手。 安陵君问道:“州侯这次请我们来,肯定是想出来对策了吧。” 州侯点点头,意味深长道:“阻止大王重用宾客的事情,自有朝中诸公出力。” “想必今日令尹要为太子寻找老师的事情,两位都已经听说过了吧。” 安陵君和潘君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说这件事情。 州侯道:“今日大王本想去国外寻求大贤,但是幸得令尹贤明,向大王推荐了庄子和环子,这才满足了楚王的求贤的念头。” 安陵君潘君赞叹道:“令尹果真贤明。” 州侯叹气道:“但是,大王毕竟是君,令尹终究是臣,这种事情可以阻止一次两三四次,但是只要大王求贤念头一日不消,最终还是难以阻止大王的。” 楚国的当家人终究还是楚王,若是现任楚王突然和楚悼王一样,越过群臣,直接对某某大贤说,寡人很仰慕你,希望你能到楚国来帮助寡人等等。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群臣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完全插不上手。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祷这个大贤和庄子一般,是一个真正的隐士。 否则,以楚国强大实力的吸引力,只要大贤想要出世,那么十有八九会成功的,就好比张仪,楚王还没有直接召唤,自己就来了。 安陵君担忧的问道:“此事应该如何是好?” 州侯答道:“这种事情我们插不上手,交给令尹等重臣即可。” 潘君疑惑的看着州侯,既然知道这种事情自己等人插不上手,那么州侯说起这件事是何用意? 州侯笑道:“虽然大王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但是下一任楚王那里,我们还是可以说上话的。” 下一任楚王··· 州侯这是想干什么? 难道想要谋反? 安陵君和潘君闻言,瞬间冷汗直冒。 潘君直接拱手道:“今日本君新娶一位夫人,现在夜已深,本君先告辞了。” 潘君一脉能从数十年前楚国重新洗牌的大难中存活下来,所凭借不是深谋远虑,只是因为封地被夺,实力弱小,手中的弓箭还没有射出去,那边吴起就万箭穿心了。 潘君一脉对昔日群臣谋害吴起事情,现在还心有余悸,那一次昭景屈庄等公族可是全都有份,事后同样遭到清算,不得不逃到国外。 谋反这种事情,在楚国王室掌权的情况下,谁沾谁死,哪怕有王室公族参与也不行。 见潘君直接起身欲走,州侯连忙制止,开玩笑,自己的话才说完一半,这要是让潘君离去,自己恐怕就有灭族的大祸。 州侯急忙道:“潘君稍安勿躁,本侯的意思是效仿秦王车裂商君,等太子即位后,告发这些来楚国搅风搅雨的宾客不忠或谋反,诛杀祸首,而后驱逐宾客。” “效仿秦王之事!” 听到州侯如此说,潘君安陵君顿时松了一口气。 见潘君止住脚步,安陵君重新坐好,州侯道:“今日本侯得到一位贵人指教。” “贵人以为,楚王虽然拒绝了任用我楚国的重臣担任太直之师,但是为太子设置羽翼的事情,这是楚王无法拒绝的。” “所以贵人的意思是,阻止外来宾客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们来做,但是太子羽翼的事情,还需要我们朝中边缘的贵族来充当太子羽翼,我们影响不了楚王,难道还影响不了太子吗?” “如此一来,若是贵人他们无法阻止大王求贤,那么也无伤大局,只要太子羽翼丰满,那么太子即位后就可立即掌握楚国大权,从而将外来者全部赶走。” 贵人··· 太子羽翼··· 这是想要让我等投靠太子! 潘君和安陵君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能提前投靠太子,这可是对自己十分有利的好事! “此策大善,请州侯赐教!”潘君安陵君点头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器重宝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三位贤卿,三日之后寡人将前往函谷关之外,与三晋之君会盟,但是离去之前,寡人有一事相托。” 熊槐看着前方跪坐的三人,心中感慨万千。 虽然对太子不喜,但是现在太子已经成年,那么就不得不让太子参与到国事中来,如若不然,自己是爽了,但是楚国却要因此而陷入疑虑和混乱之中。 比贵族更强大的那就是经验和惯例! “请大王吩咐。”景鲤昭鱼昭雎三人一同开口道。 熊槐道:“寡人此去函谷关,短则一月,长则两月,寡人不在郢都期间,打算以太子监国,并以三位贤卿为辅,这次太子监国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寡人打算让太子跟随三位贤卿学习治国之道。” 三人行礼道:“不敢,愿尽心辅佐太子。” 三人离去后,熊槐向李秋问道:“这几日太子在干什么?” 李秋低头答道:“回大王,这几日太子都在闭门读书。” “读的是什么书?” “回大王,据说太子这几日在看《老子》。” 熊槐点点头,《老子》一共才五千言,恐怕现在太子应该能倒背如流了吧。 三日后,熊槐带着景翠陈轸等数位重臣,从郢都调出两万军队,离开郢都,向函谷关而去。 越国。 “外臣昭常拜见越王。” 昭常带着楚王送上的面粉,一路急赶终于赶到越国淮北地区,见到了越王。 “免礼。”见昭常直身,越王脸色难看道:“寡人曾向楚王求救,结果苦等楚军不至,难道楚王就是派你来援助寡人的吗?” 如今齐军已退,楚国打算先消耗齐越两国实力,然后再伺机救援越国的企图落空,这种救急于危难与见死不救的现实对比,令越国上下对楚国很不满。 见越王依旧拿着这件事情不放,昭常清楚,这就是越国在表达不满。 昭常答道:“大王错怪敝国了,敝国军队之所以迟迟不至,乃是因为我楚国当时无粮可用,想要出兵却无能为力啊。” 越王冷笑道:“原来是寡人错怪楚王了。” 昭常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现在寡君派微臣前来,一则前来向大王重申两国友好,二则寡君特命微臣前来送礼。” “送礼!”越王脸色稍解,问道:“楚王何以遗寡人。” 昭常自信满满道:“回大王,寡君所赠乃是天下神器国之重宝。” “神器、重宝!?”越国上下一阵大惊。 神器重宝,越王第一反应是楚国的和氏璧以及随侯珠,这可是天下重宝。不过,和氏璧已经在昭阳手上被盗,楚国现在只剩下随侯珠了。 越王咽了咽口水,期待的问道:“不知是何重宝?” 接着,见昭常拿出一个美轮美奂镶金饰银的木盒,越国上下全都屏住呼吸,然后昭常打开木盒。 结果越王看见一盒白色粉末。 “碎了···”越王的第一反应就是随侯珠碎了。 昭常闻言笑道:“大王慧眼如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面粉是由麦米舂制而成的。” “···”越王脸色难看中带着尴尬和得意,问道:“难道楚王送给寡人的就是麦米舂制的面粉?” 昭常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先前说到我楚国缺粮,寡君为了筹集救援贵国的粮草,不得不用麦米充作军粮。” “而后屈子发现麦米舂制后得到的面粉,可以制作多种美妙绝伦的食物,故而将此物献给寡君,有了面粉,从此麦米再也不是最下等的杂粮,而是天下最上等的美食。” “寡君得知这个消息后,知道贵国同样不种植麦米,故特意提前告知大王,让大王做好准备,在麦米可以舂制面粉的消息走漏之前,提前收购一笔麦米。” 越王置疑道:“此言当真,麦米舂制而成的面粉真的能入口吗?” 昭常道:“大王此事敝国怎敢欺骗大王,寡君不仅为大王送来了面粉,而且还送来了舂制面粉以及面粉的制作配方,大王尽可一试。” 说着,昭常再次令人抬上一个装满木简的箱子。 两个时辰后,在一队越兵的帮助下,在楚国大厨的指点下,越国的厨子成功制作出一堆包子,而后献于越王之前。 一连吃下二十个包子后,越王感慨道:“神器,这是真正的神器,麦米舂制一番后,不想竟如此美味,从此我越国的子民又多了一种口粮,只可惜面粉的舂制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恐怕我越国子民需要舂制数天才能吃上一顿包子,如此一来,恐怕国中父老空有麦米而吃不上面粉,楚王没有一开始就想到这一点,终究还是比寡人略逊一筹。” “不过,屈子一直都是楚王所喜爱的大臣,竟然也要食用麦米,从而发现麦米舂制面粉的办法,可见楚国的确缺粮了啊。” “既然楚王得到这种秘方后,能第一时间想到寡人,寡人怎么不回礼呢!” 想到这,越王对外吩咐道:“传令,将寡人最喜爱的海鱼,挑选十条最肥大的送给楚王,另外,再安排一个厨子,指导楚王的厨子如何烹制海鱼。” ······ 太子大婚二十多天后。 齐国。 齐宣王得知楚国送面粉给越王,而越王大喜后,开始让人打探面粉的来历。 而后得知面粉的制作方法以及楚王用军队舂米后,齐宣王陷入疑虑之中。 面粉舂制困难时毋庸置疑的,而楚王在位十几年,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昏庸,屈原更是名传天下的名士,现在屈原献面粉,而楚王全力舂米,这种情况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自己想不通的事情,自然交给其他人去想。 齐宣王召集群臣,将楚过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说,询问道:“诸卿,现在楚国出现这种情况,寡人百思不得其解,望诸卿幸教寡人。” 众臣了解事情的始末后,面面相觑。 初听像是轻重之策,但是得知面粉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连平民一般都不吃的麦米制成的后,便立即否定了轻重之策这一猜测。 毕竟轻重的关键还是在于打击其他国家的粮食,这种明显鼓励其他国家生产的粮食的行为,怎么可能是轻重之策! 群臣思索片刻后,全都闭口不言。 齐宣王瞥了一眼田婴苏代,然后目光在大臣后侧的孟尝君身上停留了一息,然后眼神掠过闭目养神的田盼和匡章,最后叹了一口气,看向淳于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季子接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淳于髡叹了口气,出列道:“大王,微臣不知道楚王的目的所在,但是天下之道,万变不离其宗,在我们齐国弄不清楚王目的之前,我们大可以不变应万变。” “如今楚王在楚国大肆宣传面粉,按照微臣的猜想,可能有数种原因,第一种原因那就是楚王真的缺钱,想要用面粉收刮钱财。” “第二种原因那就是楚王发现种植麦米有严重的弊端,意图通过大力提倡面粉而鼓励各国种植麦米,是不是这种原因,只需等待今年秋收之后,楚国是否大面积种植麦米就可以加以验证。” “第三种原因,那就是引诱各国贵族食用面粉,消耗大量的人力进行舂米。” “第四种原因,老臣担心楚国有出现一位范蠡那样的大贤,意图通过抬高麦米的价格,同时拉高其他粮食的价格,以此使各国平民变贫民。” “第五种原因,老臣听说这次楚国大胜齐秦两国,楚王高兴之下,免了楚国许多人的税收,虽然楚国不缺粮,但是在这次波及天下的大战,楚国消耗最大,很可能楚王缺粮了,因为各国对粟米等粮食控制极严,楚王在缺粮之下,而只能将注意打到麦米上,以等待今年秋收后再从楚国民众手中买粮。” “而最后一种原因,昭阳死后,楚国大胜,楚王骄纵了。” 停顿了片刻,淳于髡继续道:“大王,依臣之见,我齐国只需将国库中的麦米控制住,保证齐国手中有足够的麦米,严禁贵族和民众舂制面粉,并且限制麦米的价格,那么就可以静观其变。” 齐宣王叹了口气,略微有些失望。 虽然太子太傅说了很多,但是说的全了那就相当于什么也没有说,而自己所需要的,是能一眼看透楚王心思的眼光,以及能提供数种对策的智慧。 显然,淳于髡这次也没有看透楚王的心思。 可现在群臣都猜不到楚王究竟是什么打算的情况下,太子太傅也算好的了,至少大部分可能性都想到了。 见齐王眉毛微缩,而后有舒展开来,孟尝君田文从群臣之后走向前来,行礼道:“大王,微臣有一个建议。” 田婴一见自己儿子走出来,眉头微微一皱。 自己儿子名气虽然传遍天下,人人称颂其贤,但是知子莫若父,田文的的名气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这就是花钱买来的,而且还是花自己的钱。 田文虽然极有天赋,并且还做了两年魏相,但是终究还是太年轻,做魏相时就被魏国的那帮老狐狸玩弄于股掌,说明经验还是太匮乏。 在齐国不比魏国,在魏国做错了,大不了拍屁股走人,但是齐国乃是自己父子俩的根基所在,离开了齐国,自己父子俩,那就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田婴对孟尝君使了一个眼色。 或者没有看到田婴的眼色,又或者看到了,但是孟尝君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双眼微垂,余光放在齐王身上。 齐宣王看到田婴面色不对,笑道:“靖郭君可是身体不适!” 田婴答道:“谢大王关心,微臣只是思索楚王的心思罢了。” 齐宣王笑道:“无忧,我们还是听听君之子有何高论吧。” 说着,齐宣王向孟尝君问道:“卿有何高见?” 孟尝君摇头道:“大王,天下都在传说面粉是舂制的,只是微臣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面粉真的是舂制而成的。” 对于孟尝君的怀疑,齐宣王同样也曾有过,为此还进行过试验,结果舂制的方法的确是可行的。 齐宣王若有所思道:“根据从楚国流传出来的方法,寡人令宫中之人试验,麦米的确可以舂制。” 而后齐宣王迟疑道:“至于楚国的面粉是否真的是舂制而成,那就不得而知了。” 孟尝君道:“大王,微臣以为,在没有弄明白楚王究竟有何深意前,我们齐国需要严禁面粉入境以及麦米出境。” “另外,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稷下学宫有数十位先生,大王何不向他们相询,让他们上书议事。” 齐宣王点点头,刚刚他心中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如今已经抓住麦米这个关键,其他的事情都不急,让那些稷下先生们慢慢去想吧。 稷下学宫。 接子与季真相对而坐,看着案上的齐王诏令,目光炽热。 两人都是稷下学宫的成名学者,同时属道家学派,但在对大道的理解上,两人又截然相反的观点。 接子认为天地万物的运转,都有一股伟力在推动,这股伟力或者是道,又或者是其他不可认知的东西。 而季真的崇尚无为,与接子截然相反,为此和接子发生多次争论,当然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种观点不同的争论,不是让双方成为仇敌,就是让双方成为好友,而接子与季真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季真拿着一策木简笑道:“听说邹衍和田骈都向大王进言了,但是大王并不满意。” 接子面带不屑之色道:“不仅如此,迟疑许久的尹文和宋钘,同样进言了,但是依旧没有令大王满意。” 然后沉默许久。 季真突然用力握紧手中的书简,看着接子道:“你我何不献书于大王,试论楚国之策,当下学宫之中,人人都说节俭可以治国,唯独你我二人大谈奢靡治国之策,为旁人所嘲笑,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接子遗憾道:“可行,只是可惜,此书仅仅只是完成了一半!” 顿了顿,接子想到了进献面粉的屈原,继续道:“上书进言之事,以子一人之力足以,吾欲前往楚国一游,看看楚国是否又出现了一个同道之人,向楚王进献了奢靡之策。” “并且,吾亦打算深入一观奢靡之策的效果,对奢靡之策进行补全。” 季真一怔,劝道:“接子何必前往楚国,若是齐王听从我等的建议,在齐国大行奢靡之策,我等亦可在齐国观看此策的优劣利弊。” 接子摇头道:“大道艰难,齐国与楚国国情截然不同,风牛马不相及也,奢靡用之于齐,或可成功,用之于楚,亦或可成功,但同是奢靡之策,在齐在楚,必然有所不同,吾欲一窥大道。” 见接子语气坚定,季真叹了口气,不再相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季子论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只是一想到相交多年的好友将会远赴楚国,顿时流露出一股落寞之色。 接子见状笑道:“季子何必如此,我欲往楚,不过是为了完成奢靡之策,季子在齐,难道就不可以完成奢靡之策吗?你我何不立下十年之约,各自完成奢靡之策剩下的部分,十年之后再合成一书。” 季真闻言长叹道:“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十年后共编奢靡之书。” 不久后,齐宣王得到季真求见的消息。 “季子?” 齐宣王最近很失望,稷下学宫的先生那么多,进言的也有十几个了,却没有一个能令自己满意的,更别提给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现在季子前来进言,难道季子要想寡人进言他的奢靡之论? 齐宣王叹了一口气,理了理心情,道:“让季子进来。” 礼毕。 齐宣王看着季真问道:“季子,不知何以教寡人。” 季真一本正经道:“大王,臣欲试论楚国面粉之策。” 虽然对季真的那一套不以为然,但是季真正式进言的时候,齐宣王还是正襟危坐,面色庄重道:“愿闻其详。” 季真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大王,当今天下各国,秦国与楚国对百姓的盘剥最重,只是田税就达到五取一甚至更高的程度,再加上人头税等苛捐杂税,所以这两个国家的百姓都是十分困苦的。但是每个国家或者说每一个地方的财富都是有定数的,这两个国家百姓的穷苦,却并不代表秦楚两国同样穷苦,相反这两个国家都很富有。” “秦楚两国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秦国通过商君变法后,全国的财富全都集中在秦王那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要想从秦王那里获得财富和权势,只有打战这一条路。所以秦国人人都愿意打战,若是隔上两三年不打战,上至秦王下至庶民,全都浑身不自在。” “而楚国则不然,楚国不仅同秦国不一样,而且楚国与其他国家不同,国内封君众多,占有大量的土地和百姓,这就为他们积蓄了大量财富。或许单个封君的实力远远比不上楚王,但是楚国所有封君的财富相加,那就是楚王所不能比的。” “所以说楚国这个国家,国家的财富被楚王和贵族共同瓜分,百姓要想获得财富和权势,既可以投靠楚王也可以投靠封君贵族,一个一盘散沙的楚国,终究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国家,哪怕国土超过三晋齐秦五国加起来的国土,但是楚国却不比我们齐国强大多少。” 齐宣王点点头,稷下学宫的先生对其他各国全都有过分析,虽然视角的切入点不同,但是终究殊途同归,那就是秦国的威胁远远超过了其他各国。 而对于封君的危害,齐宣王自己深有感触,齐国只有极少几个封君,但是单独一个靖郭君,就已经成为自己的心腹之患,他实在想不通拥有上百个封君的楚国,是怎么维持下来的。 但是现在齐宣王不是想听秦国强大的原因,也不想知道楚国为什么依旧如此强大,现在就想知道楚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敢问季子,这和楚国宣传食用面粉有什么关系。”齐宣王问道。 季真道:“大王,楚国的现状,就是屈子进献面粉、楚王大力宣传面粉的原因。” “嗯?”齐宣王身体微微前倾,道:“愿闻其详!” 季真接着道:“大王,治理国家有两种人是不能治理的,这两种人一旦多了,那么国家就会积贫积弱,而楚国的百姓最多的恰恰就是这两种人。” “敢问季子是哪两种人?”齐宣王心中有所猜测,却没有说出来,反而配合道。 季真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道:“大王,这第一种人就是对于极度贫困的人,这些人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家徒四壁都是一种奢侈。如果每天任劳任怨,却连果腹都是奢望,这就是被夺取太多的缘故,这种人会对国家和国君充满怨气。无论什么王公贵族都不会放在眼中,什么礼义廉耻都不会放在心上,既然国家和国君什么也给不了他,那么他对国家的所有诏令全都不屑一顾。” “这种人轻则逃亡野外或他国,重则反戈一击也不是不可能,而楚国最多的人,恰恰就是这种极度穷苦的人。” 齐宣王深以为然。 虽然在这年代还没有陈胜吴广,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还没有喊出来,但是逃亡的盗贼却不止是楚国的专利,其他各国全都有。 甚至就在两百年前,鲁国的盗跖聚集了九千盗贼,在河水中下游流窜,那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礼义廉耻规矩什么的全都是浮云,祸害过许多国家,让大国闻之头痛,小国闻之色变的盗贼团。 极度贫穷和盗贼,在这个年代甚至只是白天和晚上的区别,白天是百姓,晚上就是盗贼。 面对这种情况,各国想方设法,减少贫困人口的数量,甚至对百姓逃亡他国也都视而不见,就是担心盗贼们再次聚集,导致又出现一个盗跖。 这些信息在齐宣王脑海中稍稍一转,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季子是说,楚王的这一举动,意图减少楚国极度贫困的人。” 此时麦米和面粉的关系瞬间就连成一条线。 麦米是贱物,哪怕是贫民也会储存一些,就算现在没有,那么也可以种出来,但是麦米舂制的面粉却是精贵之物。 只要百姓在农闲之时花些时间,那么就可以舂制少量面粉,如果自己不食用,而把面粉全都卖出去,那就是一笔财富。 想到这,齐宣王感慨道:“屈子弱冠之年而被楚王赏识,短短数年被提拔到左徒高位,不是楚国无人,而是楚王慧眼识人啊。” 季真点点头:“大王所言极是,能写出《离骚》的屈子,其进献面粉怎么可能会是谄媚楚王,而是大有深意,其目的不仅仅只是减少贫困的百姓,同时也是为了减少第二种难以治理的人,从而用无为之法到达楚国大治的目的。” “唉,屈子深得道家精髓啊!” 章节目录 上架感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五月发书到现在,历时八十二天,三十三万字,今天正式上架,只能说不容易。 首先还是再次感谢一下起点平台,还有责备徐徐。 自从本书签约以来,各种推荐都没有断过,尤其是三江和首页强推,这是我写书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可以说惊喜不断,诚惶诚恐。 接着再次感谢一下一直以来支持本书的众多书友,每一张票,每一条评论,每一次打赏都是莫大的支持,最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上架之前竟然会有七十多个粉丝,还有一万五张推荐票,正是因为大家支持,才让这本书走到上架。 再次感谢书友们! 说一说剧情,最初的时候,最初就关注本书的书友知道,前十章的时候,本书是有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系统的,后来听从建议,将系统删掉了。 关于科技书的问题,最初在写书的时候,受楚庄王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花费三年用来观看政局的虚实,打算慢慢开,结果导致面粉这个金手指现在才开,而琉璃和纸现在还没有出现成品。 不过再怎么说,回到过去,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 关于改革的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有变革,只是考虑到楚国的国情,历史悠久面积广大,变革推进的速度很慢。 写作的时候,犯些一些错误,也得到一些经验,慢慢进步中··· 另外,关于更新,作为一个萌新,要跟大文抄相比,那是无法比的,我只能保证以后加快更新速度。 关于加更,会根据首订月票打赏情况加更,因为第一次上架,也没什么经验,不设定目标了,首订五百起,每增加两百加更一章,当月完成加更。 上架就是本书渡劫的时候,向大家求一下首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奢靡治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种难以治理的人? 见齐王看过来,季真没等齐王询问,自己答道:“回大王,这第二种难以治理的人就是豪商权贵之家,这些人穿着丝绸吃着精肉,出入有车马,寝居有仆妾。大王,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缺的人,敢问大王还能给他们什么,他们对大王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如果他们对国家无欲无求,那么他们就不会把国家放在心上,如此一来大王就很难驱使他们,无法被大王驱使的人,那就不能被国家治理,也就是对国家无用的人。而楚国广置封君,以商业为上业,封君贵族豪商众多,多的恰恰就是这种难以治理的大富大贵之人。” 如果熊槐听到这句话,肯定深以为然。 楚国的那些封君就是啥也不缺,对楚王也没有什么追求的。 只要每年向楚王上供一些财物,然后就在自己的独立小王国当起土皇帝,当然现在还没有皇帝这一说。 但是总而言之,那就是不怎么鸟楚王的命令。 楚王征集各地的士卒,如果没有必胜把握,他们就随意派出一些劳役充数,如果有便宜可占,他们就一窝蜂的蜂拥而至。 齐宣王虽然没有楚王那么深的体会,但是同样深以为然。 在前些年他和靖郭君闹矛盾的时候,靖郭君就曾打算在薛地修建城墙,打算关起门来自娱自乐,不再鸟自己这个齐王了。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齐宣王那是又惊又怒,要不是田婴没有给他借口,而他也管不到薛地内政,恐怕当时就派兵攻打薛地了。 最后,田婴还是被门客以海中大鱼脱离大海则会被蝼蚁所制劝阻,当然为了安抚田婴,齐宣王再次召回田婴,并予以重用。 季真见齐王眼中流露出赞同之色,继续道:“大王,以微臣之见,楚国大力宣传面粉,就是为了治理这两种难以治理的人。麦米只是寻常东西,正因为如此,所有的百姓都能接触道,也都能从中获益。” “号召百姓舂制面粉,以让贫困的百姓获得收益,同时通过引导富贵之人食用面粉,而间接减少他们的财富,这就是治国的上上策,不用国君三审五令,而百姓自然而然向国君所希望的方向靠拢。” 齐宣王再次点点头,国家的百姓太穷了不行,太穷,欲望得不到满足,那么就会视国君卫仇敌。同样,太富有了也不行,太富,所有的欲望都得到了满足,那就会自我感觉良好,内心不自然将自己和国君等同起来。 所以说太穷太富之人,都是难以驱使的人,治理国家需要同时减少这两种人,壮大中间阶层。 季真见齐王露出赞同之色,便开始推销自己的主张:“微臣以为,节俭和奢靡,如同阴阳两面,都是可以用来治国的。” “国家穷困,那么就需要推行节俭来积累财富,但是国家的财富是定量的,而且国家每时每刻会向国内征税,若是国君一味的提倡节俭,国家的财富就会堆积在国库之中,这样百姓就会陷入困苦,百姓的欲望得不到满足,那么就会对国家充满怨气。” “所以说节俭是不能长时间施行的,好逸恶劳、趋利避害、食色性也,都是人之常情,不能一味压制百姓的欲望。”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将国库中的财富散布出去。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散布国库的财富,这就是削弱国君的力量,无法压制国内的豪强巨室。所以正确的做法,那就是提倡奢靡之策,以国君为首,在衣食住行上大力提倡奢靡,让大富之家跟风效仿,让财富在国内流通起来。” 季真顿了顿,看着齐宣王道:“大王,虽然我们齐国的百姓没有楚国那么穷苦,但是去年波及天下的大战,同样令我齐国损失惨重,而且我齐国战败,百姓付出很多,却没有从战争中获益,已经陷入困顿之中,为了尽快能让百姓恢复元气,请大王施行奢靡之策。” 齐宣王听到这里,一脸庄重,诚恳问道:“敢问季子这奢靡之策如何施行。” 听到齐王询问,季真终于露出笑意,腰板直了直,低头拱手道:“大王,天下的百姓可以简单划分四种,那就是士农工商,而奢靡之策的精髓,就在于让工农两业之人获利,而让士商这两种人心甘情愿的拿出钱财。” “农户那里最多的就是粮食和布匹,但粮食又是国之根本,谷贱伤农谷贵亦伤农,所以若是大王欲行奢靡之策,臣请大王效仿楚国,大力宣传面粉,号召百姓舂制面粉出售,并且让贵族们购买。” “而对于布匹,现在我们齐国的衣服已经够宽大了,所以臣请大王每天早中晚各洗一个澡,然后换一件衣服,以此加大对布匹的消耗。” “至于百工之人,臣请大王修建一座宫殿,而修建宫殿的所有物资,全都向民间购买,而修建宫殿的人,同样需要聘请一半民间的能工巧匠,如此以让百工之人获利。” “如此一来,齐国的财富就在国内上下流通,所有人的欲望都能得到满足,民心得其所欲,必听上,听上,然后可治,上下同欲者必胜。” 齐宣王猛然想起,好像听说楚王也在修建宫殿,难道就是这个缘故? 修建宫殿,食用面粉,每天都换三件衣服,这奢靡之策果然简单。 齐宣王跃跃欲试,问道:“难道仅仅这样足够了吗?” 季真摇头道:“回大王,仅仅这样还不足,还需要严密监控边境的关市,禁止他国的面粉和布匹进入齐国境内,避免我齐国花钱而他国百姓获利。” 齐宣王道:“此事简单,寡人准了。” 季真迟疑许久道:“大王,奢靡之道不能随便施行,天下四败:喜怒恶欲,而奢靡之道就占据两种,所以奢靡之策不可不慎,毕竟,骄奢淫逸也是亡国之道。” “奢靡和节俭,都不可以长时间施行,如同阴阳变换,需要交替进行。但是由俭入奢易,而由奢入俭难,奢靡之策真正的困难之处,就是实施数年后,再次提倡节俭之时,微臣有些担心。” 见季真看着自己,齐宣王大笑道:“季子多虑了,寡人昔日能从即位之初的奢靡之中进入节俭,日后同样也可以由奢靡转为节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楚韩一体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而此时函谷关外,楚国和三晋的军队已经汇聚在一起。 关于这次会盟,熊槐是想联合三晋限制秦国。 对于这,韩国没有什么好说的,刚刚才背叛秦国,唯恐遭到秦国的报复,而且现在秦国被重新赶回河西,现在秦国出兵东向,最好走的路就是兵出函谷关了,这些天新即位的韩襄王,吃不好睡不好,已经明显瘦了一圈。 因此,对于楚王想要限制秦国的想法,韩国响应最积极。 魏国的想法和楚国相同,那就是暂时不想打战了,急需休养,恢复元气,因此,楚国一提出各国结盟对抗秦国,魏国就同意了,这种事情是魏惠王在位期间,就在做的事情,只是以前楚国很难拉拢。 这次楚国主动提出结盟的要求,魏国同意的很快,虽然楚国同样不是好鸟,但是秦国对魏国的威胁,还是要比楚国大一些。 魏王表示,只要魏国再次练出五万魏武卒,那么无论秦齐楚那个国家打过来,自己都不怕。 至于赵国,主要就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 赵国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向外扩张了,赵武灵王之前,赵国曾把主要扩张方向瞄准了魏国的小弟卫国,因为每次攻打卫国,都会遭到魏国的插手,故而扩张全都以失败告终。 说实话,这次赵武灵王把目光瞄准中山国,最担心的两个国家,除了齐国,剩下的那就是魏国,不仅因为魏国和赵国相连,更重要的是,中山国曾经被魏国灭国,是魏国的领土,只是后来三晋大战齐国之时,中山国复国了。 至于秦国,已经重新获取蔺地的赵国,表示对此毫无压力,明显秦国攻打魏韩两国要比攻打赵国容易的多,更何况自己和秦国已经交好了。 因此,对于楚王提出的结盟,赵武灵王考虑一番后就同意了,一则与魏国交好,二则也可以借此威慑齐国。 所以,这次会盟是很顺利,虽然各怀鬼胎,但是目的都是真心要结盟的,于是,熊槐和魏襄王等人开了三天歌舞宴会后,手下的大臣就已经将细节敲定。 这次会盟主要针对的就是秦国,然后在赵国的要求下,将齐国也划入防范之内。 来到函谷关的第四天夜里,歌停舞歇后,公孙衍和陈轸带着一面帛书走到熊槐大营,道:“大王,幸不辱命,盟约已成。” 熊槐接过帛书一看,很合自己心意,全都是防守条约。 秦国的出兵方向有三点,若是兵出武关,那么楚国主防,魏韩两国协防,若是出兵函谷关,四国共同防守,如是出兵河水,三晋连防。 熊槐放下盟约,叹道:“四国会盟,结果就是签下这么一个合约,不知道其他国家会怎么嘲笑我们,肯定会以为秦国无比强大吧,竟然吓得我楚国和三晋需要联合自保。” 公孙衍点点了头,显示他对四国签订这么一个盟约是不满的,但是会议上没有一个国家的人提出主动进攻秦国,他只好将攻打秦国的事情放在肚子里,没有提出来。 陈轸尴尬道:“大王,这是大王悲天悯人才召开的弥兵大会,而不是为了攻打那个国家,才召开的战争动员大会,其他国家得知大王号召各国弥兵,只会称赞大王仁君。” 熊槐摇头道:“罢了,既然盟约已经拟定,那么就这样吧。接下来,还要劳烦两位贤卿走一遭,让三晋把麦米卖给我们。” “臣领命。” 韩营。 因为公孙衍和韩国大臣公叔曾一起上战场,一起耀武扬威,一起惨败,一起被贬,一起敌视秦国,两人关系很要好,所以公孙衍首先就找到了公叔。 “公叔,衍冒昧来访,还望勿怪勿怪。” “哪里哪里,犀首大驾光临,老朽这是高兴。” 公叔将公孙衍迎入大帐,两人坐下后,公叔问道:“犀首所为何来。” “唉。”公孙衍叹气道:“为今日的盟约而来,一看到今日的盟约,我就想起五年前诸国会盟的事情。” 听到这里,公叔同样一叹。 当年各国会盟攻秦,结果一败涂地,事后各国也打算防备秦国来者,结果秦国攻打韩国,其他各国的援兵一个也没有来。 公孙衍的话,明显戳中了公叔的痛点。 韩国现在最担心的事情,那就是秦国出兵函谷关,然后其他各国的援兵,再次不见踪影,然后韩国继续重复悲剧。 跌倒不可怕,可怕的总是不可避免的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这就是悲剧。 “不知犀首何以教我。”公叔问道。 公孙衍笑道:“公叔觉得面粉如何?” 这几日宴会的食品,大都是楚国提供的面粉,会盟的人哪能没有听过面粉。 “面粉?”公叔点点头,道:“味道很不错,这可比粟米美味多了。” 公孙衍笑道:“我楚国因为不缺粮的缘故,百姓种植麦米甚少,如今楚王将郢都所有的麦米全部收购,也仅仅只能维持楚宫三月所需,楚王现在是缺麦米啊!” 公叔看了看公孙衍,脸色恍然大悟,心中却是压根不信。 维持楚宫需要,恐怕是楚王做包子生意没材料了吧! 楚王因为缺钱而让军队舂米卖包子这件事,随着楚太子大婚后,楚国贵族以及各国探子从郢都离去,迅速传遍了天下,同时面粉的大名也开始在各国悄然传播。 但是因为许多人制作不得法的缘故,导致面粉推广迟缓。 公叔看着公孙衍问道:“犀首的意思是···” 公孙衍点点头:“在下的意思是,何不将韩国与楚国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使楚韩两国亲密无间,共同进退,如此一旦秦国攻打韩国,楚国必然出兵救援,韩国可以无忧矣。” 公叔问道:“如何让楚韩两国结为一体?” 公孙衍道:“众所周知,楚国的百姓没有种植麦米的习惯,而且接下来两年里,寡君免了楚国百姓两年的税收,只能购买麦米了。而麦米在韩国却有少量种植,若是韩国能与楚国盟誓,每年卖出五十万石麦米给楚王,想必楚王一定很高兴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国这也真敢想。 公孙衍见公叔脸色一变,接着道:“当然,楚王一向仁义,并以守信为宝,绝不会让韩国吃亏的,楚国愿意以当时的市价收购。” 公叔听到楚国愿意以市价收购,脸色这才舒缓一下,至于楚王的信誉,在公叔眼中一文不值。 麦米不比粟米,食用起来困难重重,哪怕是制成面粉,依旧是费时费力,根本无法大规模推广。 因此麦米舂制之法传到韩国,韩国上下在怀疑楚王用心同时,已经打定主意,国库之中留足一定量的麦米,其他的事情那就观望,看看究竟楚王打的什么注意。 毕竟,就算楚王弄得整个韩国的百姓都去种植麦米,韩国也不吃亏啊。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麦米再难吃,那也是粮食不是,对于穷人来说,麦米随意舂制一番,然后喝粥,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再说了,冬季种植小麦,也不耽误粟米的种植。 想到这,公叔问道:“此言当真?” 公孙衍指天起誓道:“楚韩两国可以对天盟誓。” 公叔闻言下定决心,起身道:“犀首稍侯,我这就去对大王说。” 公孙衍看着离去的公叔,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大王,楚国···” 公叔见到韩襄王后,将公孙衍的事情进行说明。 韩襄王听后,看着公叔道:“卿以为寡人应该答应吗?楚王舂米面粉一事,天下疑虑重重,寡人心中难安,楚国一口气要如此多的麦米,寡人担心其中有诈。” 公叔叹气道:“大王,请问赵魏两国可以信任吗?” 韩襄王摇了摇头。 “敢问楚国可以信任吗?” 韩襄王再次摇了摇头。 “敢问秦国可以信任吗?” “哼”这次韩襄王的回应更加明显。 公叔道:“大王,我韩国周边皆是大国,全都不可信任,而秦楚两国明显强于赵魏,我们韩国不是投靠楚国就是投靠秦国,朝秦暮楚,这是亡国之道啊!如今我们背叛秦国,面对楚国这种貌似合理的要求,哪怕楚国在欺骗我们,但是在骗局揭露之前,韩国无法拒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襄王悲愤交加。 明明知道对面可能是一个骗局,明明知道这么做有问题,明明知道对方可能不怀好意,但是却无法拒绝。 四战之地,土地肥沃,却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这就是原罪。 秦国楚国,都不是好东西! 韩襄王沉默许久,然后微微一叹,破罐子破摔道:“公叔,仅凭区区每年五十万石麦米的麦米交易,怎能让楚韩两国结为一体,依寡人之见,我们韩国与楚国还得加深关系才是。” “···”公叔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沉默许久,公叔问道:“大王,敢问如何加深关系?” 如何加深关系? 韩襄王暗叹一声,可惜让魏王抢先了。 自己的女儿现在再与楚太子联姻,平白恶了魏国不说,而且将来肯定无法做楚后,这种赔本买卖不能做。 楚王虽然也有女儿,但是自己的太子已经成婚,楚王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庶子,楚王肯定不愿意,当然肯定也不能给自己的太子做小,自己肯定不能因为楚公主而废了太子妃,这样得罪燕国不说,自己还背上言而无信的骂名。 想到这,韩襄王无奈道:“寡人有女,年方十五,愿送与楚王为妾,然后楚韩两国结盟,互换人质,公叔以为如何?” 既然韩王都舍得自己的女儿,一定要绑上楚国的战车,那么自己还能说什么! “大王英明。” 公孙衍回去后,将自己与韩国结盟的条件向楚王一说。 “混账东西。”熊槐一听韩王要将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女儿送给自己,立即破口大骂道。 公孙衍一怔,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连忙请罪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解释道:“贤卿何罪之有,寡人这是在骂韩王。” “韩王?”公孙衍将最近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没有发现韩王有什么问题啊! 就在这时,再次听到楚王道:“话说韩王长女真有十五岁吗?” “···” 难道楚王的关注点在这里,想到楚王宫中权势年轻貌美的美人,公孙衍答道:“回大王,虚岁十五。” 公孙衍之所以不直接说出韩公主的具体年龄,这是给韩王和楚王留面子,毕竟楚王是君,自己又和韩王有过一段交情,若是直接说韩王之女不到及笄之年,这是楚韩两国同时失礼。 两个禽兽啊。 熊槐哑口无言,也就是说韩王之女还没到十五岁。 看来韩王这是真心打算投靠寡人啊! 熊槐叹道:“那么就答应韩王吧,寡人愿意和韩王结盟。” 顿了顿,熊槐问道:“这次来楚国做人质的韩国公子是谁?” 公孙衍答道:“回大王,是韩王次子虮虱。” 虮虱··· 虱就是虱子蛋,虱就是虱子,总体来说,就是叫虱子蛋。 熊槐问道:“韩王次子为何叫这个名字,其中可有缘故。” 公孙衍答道:“大王,因为虮虱自小聪慧异常,韩王担心天妒英才,特意为其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希望他能平安长大。” 对于韩王的做法,熊槐很理解,贱名容易养活的说法,在这个年代还是很有市场的,哪怕是国君之子也不能免俗。 后面那个千古一帝,起初不也是叫刘彘吗? 给他起这么一个名字,说明韩王对他的次子很喜爱,才会这么用心良苦。 “等等,贤卿,韩王既然对虮虱很喜爱,那么为何会让他来做质子?”熊槐说到这,再次问道:“还有,虮虱今年多大了?” 公孙衍张口答道:“回大王,虮虱今年快十岁了!韩王当前有三子,太子婴公子咎具是王后之子。” 原来如此,这里面还有嫡庶之争。 只是韩王这又是送女儿又是送儿子的,这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要寡人帮他养女儿和儿子吗? 心中大骂韩王不是东西,熊槐口中还是道:“依卿之见,寡人应该送那个儿子给韩王做质子?” 公孙衍拜道:“唯大王之命是从。” 熊槐摇了摇头,道:“寡人现在有三子,太子肯定不行,至于其他两子,幼子还小,公子兰如今已有十五岁了,那就选公子兰吧。” “大王英明。”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魏国霸气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在公孙衍行动的同时,陈轸也在前往魏国,因为这次田需也随同魏襄王前来的缘故,公孙衍特意避开了田需。 之前两人相互视对方如同敌寇,明争暗斗多年,各有胜负,但是如今公孙衍是楚臣,再去想魏王请求麦米,十有八九会被田需阻挠,为此陈轸负责向魏国购粮。 和公孙衍通过公叔不同,陈轸直接求见魏襄王。 “外臣陈轸拜见魏王。” “免礼。”魏襄王见陈轸起身后,与身侧的田需对视了一眼,而后看着陈轸笑道:“卿此时来见寡人,可是楚王有何要事要交代寡人?” 魏王一说话,就将姿态放得很低,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 楚王舂米卖包子的事情,魏国是最先知道的,面粉和麦米的事情,根本瞒不住魏国,遮遮掩掩反倒令魏国看轻楚国。 而且如今魏公主刚刚成为楚太子妃,如今楚魏两国正处在交好阶段,故而陈轸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不敢。”陈轸拜道:“大王,敝国因为缺少麦米舂制面粉,故寡君特遣微臣前来向大王求购麦米。” 魏襄王呵呵一笑:“不知楚王打算向敝国购买多少麦米?” 陈轸看了看魏襄王,然后眼睛余光瞥过田需,试探道:“回大王,敝国打算向贵国求购麦米五十万石。” 因为魏国不是韩国,陈轸没有提来年的求购的计划,只打算先将魏国现在国库中的麦米捞出来。 说完,陈轸的眼睛余光就一直紧盯田需,看看魏国究竟是何打算。 魏襄王虽然是国君,但是陈轸很清楚,魏国的国家战略,基本上都是田需制定的,魏襄王也对田需言听计从。 只是这一次,田需一直都在闭目养神,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魏襄王听到陈轸的话后,停滞了一下,而后摇头道:“寡人听说楚王免除了楚国百姓两年的税收,导致自己缺粮,这可是大大的仁政啊。” “可是楚王其后令人舂制面粉的举动,简直就是穷奢极欲之举,对此寡人不敢苟同。” 陈轸闻言一惊,难道魏王这是打算用劝阻楚王的借口,来拒绝楚国的借粮。 “虽然寡人愚钝,但是楚王先废肉刑,而后免税,都是仁义之举也,现在楚王舂制面粉大概有什么寡人未曾想到的深意吧。” “如今楚王缺粮,身为楚国的姻亲,寡人怎能弃之不顾,所以寡人决定将魏国国库中的麦米全部卖给楚王,以全楚魏之亲。” 魏王此言一出,陈轸大吃一惊,而田需依旧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陈轸咽了咽口水,眼神转向魏襄王,问道:“不知大王愿意出售多少麦米给敝国。” 魏襄王笑道:“寡人听说麦米可以舂制面粉,故而让人试验一番,结果果不其然,包子的确是天下难得的美味,于是寡人便在魏国收购了一些麦米,如今寡人藏有百万石麦米,不知楚王是否能全部买下。” 陈轸心思一转,就知道这是魏国的试探,想要弄清楚楚国对麦米的真正态度。 百万石麦米,这恐怕是魏国多年以来积累的麦米了吧! 这笔买卖做完,魏国国库之中的麦米恐怕将会被掏空。 用如此多的麦米进行试探,魏国也真是大方。 但是石磨究竟能保密多久,现在谁也不知道,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五年,面对这种情况,当然是先将这批麦米吃下再说,就算魏国知道麦米有鬼,百万石的代价那也足够了。 想到这,陈轸笑道:“大王扶危济困,真是仁义之君也,微臣谢大王。” 陈轸离去后。 田需猛然睁开眼睛,一双老眼中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向魏襄王道:“大王,虽然不知道麦米究竟有什么用,但是通过楚国收购百万石麦米的事情,我们可以推测出,麦米肯定有大用。” “如果麦米只能舂制面粉,那么楚国接下来的策略,不是想要拉高天下各国的粮价,就是打压天下各国的粮价,以此来打击各国的农夫。” “所以微臣的建议,今年秋收之后,号召全国的百姓种植麦米,以此储存麦米,另外严格执行昔日先君文侯时传下的平粜之策,将粟米的价格固定在三十钱一石,以此防备楚国通过粮价来打击魏国。” 魏襄王点点头,叹道:“可惜,我魏国群臣就此事商议月余,竟然未能看透楚国的计策,寡人深忧之。” 田需劝道:“大王,天下之事哪能事事看透,文王被拘羑里,管子亦为曹刿所败,商君入秦而被车裂,这都说明世事难料。”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半。百战不殆者,然千古以来不过孙吴两人,余者英才具是胜负各半之辈,所以,大王在看不清敌国对策的时候,只需谨守自己不失即可。” “如今魏国急需休养,在齐国被削弱,秦国被困在关中的情况下,能对魏国造成威胁的也就只有楚国,楚国欲争霸天下,首先所面对的对手不是我们魏国,而是秦国,所以现今我们魏国只需紧靠楚国,就可以得保数年安宁,有此时间,再加上这次卖米所得的收获,大王足以再次练出一只魏武卒,到时魏国可无忧矣。” 魏襄王叹气道:“好吧,那就依照相国之策,休养生息,积蓄国力,以后寡人决定只吃两顿饭,缩衣节食,即便不能恢复魏国的霸业,也要能在各国交锋中足以自保。” 熊槐得到陈轸的回报后,顿时一惊,震惊于魏王的大手笔。 百万石麦米说卖就卖了,好像卖的不是粮食而是沙子一般,在这一刻,熊槐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么拼命的收购麦米,是不是有些太急躁了呢! 虽然这次魏国可能会对麦米有想法,但是这次一口气掏空魏国的麦米,好像也是值得的。 熊槐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不靠谱想法,要是等魏国的麦米运到楚国,然后魏国的贵族就鼓捣出石磨,魏王这样会不会被自己气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盟誓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夜深人静。 赵武灵王将手中的两片竹简递给身侧的富丁。 富丁将竹简扫了一眼,然后瞳孔一缩,将竹简递给身侧的王贲。 王贲一看,顿时一惊。 竹简上的内容,就是不久前魏韩和楚国交易的内容。 韩国与楚国联姻的事情,韩国根本就没有想过保密,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韩国现在和楚国亲为一家,想要让其他国家看在楚国的面子上投鼠忌器。 所以这件事很快就传到赵王魏王耳中。 等王贲看完,赵武灵王向富丁问道:“魏国卖百万石麦米的消息已经确认了吗?” 富丁点头应道:“大王,微臣已经再三确认,消息千真万确。” “据微臣从魏国得到的消息,魏王得知麦米可以舂制面粉的时间,比我们赵韩两国早很多,最初魏王打算效仿楚王舂米卖包子赚钱,故而学楚王将大梁的麦米收购一空,只是因为面粉舂制困难,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所以包子还没开始卖,就被群臣劝阻。” “而后,魏王便下令严禁在国内舂制面粉,并且以身做则,在魏宫中禁止食用面粉。最后魏王手中囤有大量麦米,却一直烂在仓库中,只能用来喂养牛马。” “所以魏王卖米的事情是可以理解的,大部分都是一些陈年旧米,与其砸在手中,还不如趁机试探并交好楚国,更何况这次卖米的价格,还要比魏王收购麦米的价格略高,魏王这次大赚了一笔,短时间内是不缺钱了。” 赵武灵王叹了一口,自己的这些邻居,全都不太好惹。 齐秦两国不说了,燕王现在虽然是拾人牙慧,直接照抄他国的经验,但是燕王的决心已经显示出来,现在只是缺少文种商君那样的大才。 现在魏王同样不让人省心,魏王为什么缺钱,还不是为了练兵,一想到昔日曾经攻破邯郸的魏武卒,赵武灵王就有一些头皮发麻。 “楚王究竟想干什么,为了收购麦米,竟然连祸害天下的魏武卒都不管了。” 富丁摇头道:“大王,楚王想干什么微臣不得而知,但是魏国的百万麦米加上韩国的五十万石麦米,已经足够楚王的大军舂好几年面粉了,可是楚国向韩国购买麦米,却并不仅仅只是今年,而且还包括接下来每年五十万石麦米。” “大王,魏王的试探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我们赵国是时候开始囤积麦米了。” 王贲摇头道:“大王,我们赵国是应该囤积一批麦米,但是在这之前,还需送给楚王一批麦米才行。” 赵武灵王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变成不甘,随后眼神恢复淡然。 他知道王贲的意思,送麦米给楚国,除了担忧楚国会在赵国背后扯后腿外,更多的是担忧魏国,毕竟和赵国大范围相连的是魏国。 虽然三晋的关系一向都很好,但是打得死去活来,攻破对方都城的事情,也发生过一两次。更别提在后面扯后腿了。 如今魏韩两国全都向楚国靠拢,若是赵国独立于外,楚王难免会心有不爽,若是将来赵国攻打中山的时候,窜梭魏国扯赵国后腿,那么赵国就也别想其他的事情了,光是应对魏国那就需要全力以赴。 只要稳住楚国不再明面上支援魏国,并且交好韩国,那么魏国再想扯后腿,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若是再给魏国一点好处,魏国就会陷入观望之中。 “卿之言有理,那就有劳贤卿明日去见一见楚王吧。” “微臣领命。” 第二天,熊槐一大早起来,就得知赵王使者王贲求见。 自己还没有派人去找赵王,结果赵王主动找上门来了。 楚赵两国相距有些远,直接交战的可能微乎其微,赵王这是有什么事! 礼毕。 熊槐看着王贲问道:“不知贵使求见寡人,有何要事?” 王贲答道:“寡君听说贵国缺粮,正在向他国购粮,故特意从府库之中调出三十万石麦米,以全楚赵两国之义。” 三十万石麦米! 这或许不是赵国国库中所有的麦米,但是绝对是其中的一大半了。 自己还没有去说,赵王就主动提出,这是在讨好寡人啊! 在加上之前赵国和秦齐两国的交好行为。 或许赵国已经准备好了。 熊槐想到这,微微一笑,感慨万千:“赵王果然仁义,之前为燕国之事多方奔走,现在得知寡人缺粮,竟然主动伸出援手,寡人感激不尽。” 第三天,四国盟誓的日子。 在三晋同时承认楚国大哥位置的情况下,熊槐当仁不让的承担起执牛耳者,接下来就是一整套的盟誓程序。 熊槐割下牛左耳后,又用玉碗盛满一碗牛血,而后用牛血将已经拟定的盟约书写在玉片上,接着对天宣读盟誓,与三晋歃血为盟。 一套流程走完,已是日中时分。 就在熊槐与三晋寒暄的时候,公孙衍走过来道:“大王,如今盟誓已成,若是我们四国就此离去,难免会让天下以为我们四国胆怯。” “依微臣之见,何不将四国之兵陈列于函谷关之外,一则向天下显示四国团结一心,二则威慑秦国,让秦国从此不敢出兵东向,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熊槐点点头,这是自己拿到盟誓的时候就发出的感慨。 韩襄王闻言赞同道:“犀首所言极是,若是我们四国在函谷关外会盟,却没有和秦国对持,不仅会让秦国轻视,而且还会被其他各国耻笑。” 若是韩国提出各国去向秦国耀武扬威一番,韩国是不敢的,主要是担心进一步惹怒秦国,遭到秦国的报复,而且其他三国的援兵来不了。 虽然已经歃血为盟,但是其他三国来不来,韩国完全不敢保证。 现在犀首提出这个建议,韩王立即同意。 魏襄王迟疑道:“现在函谷关内还有秦国十万精兵,恐怕难以攻克函谷关。” 魏王这是担心秦国十万精兵出关而攻。 赵武灵王对魏王的畏首畏尾不以为然。 “此事无妨,现在我们四国的二十万精兵,具是国中精锐,哪怕面对秦国二十万兵力也可一战,更何迁区区十万秦兵。”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劫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在其他三国都同意的情况下,魏王只能放下心来,既然楚王赵王韩王都不怕,自己同样也不怕。 于是四国联军以楚国景翠为主将,合兵移师西向,杀到函谷关下,开始耀武扬威。 函谷关上。 “将军,这是城下送来的盟誓,说是送给大王保管。” 魏章从副将齐昴手中接过玉片,看到上面的极其强硬的誓词,然后又看了看关外明显防御阵型的联军,笑道:“将此物送给大王,让大王高兴高兴。” “是将军。”齐昴不明所以的应道,停顿了一下,看着魏章道:“将军,如今关外四国联军不过二十万,我们守关的将士就有十万,我们为何不出关与他们一战。” 魏章摇头道:“若是在野外,我军可以迂回,倒是可以对这群貌合神离的联军进行偷袭,但是现在,他们摆出防御阵型,明显就是在戒备我们,偷袭不可能成功。” 说到这,魏章笑道:“而且这次不用我们出兵,四国联军也坚持不了两天,很快就会退兵的。” 两天后,结束了当天的挑战后,景翠向熊槐汇报道:“大王,末将已经连续挑战两天,但是秦军似乎料定我等不会攻城,关上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回应? 这是对四国联军不屑一顾吗! 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熊槐点点头:“有劳贤卿明日继续挑战秦军。” “唯。” 景翠离去后,韩襄王看了看身边的公叔疑惑道:“这次秦军有些不正常啊,会不会是秦军已经打算暗中偷袭我等。” 赵武灵王摇头道:“秦国的动静虽然可疑,但是我军戒备森严,而且秦军偷袭只有从函谷关出发这一条路,秦军怎么可能会偷袭成功,或许秦国在其他地方有阴谋。” 其他地方。 如今联盟已经将秦国封锁住,秦军难以离开关中,所以秦国想搞大事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不是秦国··· 魏襄王身侧的田需突然道:“难道现在秦国已经联合齐国了。” 这是魏国一直担心的问题,也是魏国积极投靠楚国的原因,担心遭到两面夹击。 赵武灵王道:“齐国新败,就算秦齐联盟,这个时候齐国不太可能会出兵骚扰我们后方。” 话音刚落,帐外就有一个赵国的偏将走进来。 “大王,相国急报。” “相国!”赵武灵王一惊,难道赵国出问题了? 赵武灵王接过肥义送来的帛书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赵武灵王发出一声惊呼。 “赵王,发生何事?”韩王问道。 “不久前,秦国送给燕国的二十万石粮食,在燕赵边境的赵国境内被劫,现场一片狼藉,所有麦米被焚烧殆尽。” 燕赵边境被劫,所有粮食全都被烧? 难道是赵国出手,然后毁尸灭迹! 众人看赵王的眼神不对。 “什么?”熊槐闻言大惊。 听到楚王的惊呼,所有人全都看了来。 貌似天下对麦米有巨大奢求的,好像只有楚王吧。 难道楚国和燕国搅到一块去了? 只是这不对吧,若是麦米从秦国运到燕国,再从燕国运到楚国,这可不是三晋到楚国的水运,全都是陆运啊,消耗不是一般的大,最后到达楚国,还剩下多少粮食,还有一半没有? 赵武灵王没有想楚国的事情,而是在疑问,究竟是谁在离间赵国与秦燕两国的关系? 楚魏韩三国可能性极少,因为距离远,实力不够,齐国的动机最大,秦国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也不小,最坏的情况就是燕国可能起异心了。 熊槐见赵武灵王脸色变换,立即开始思考谁是真凶对楚国最有利。 燕国? 燕赵联盟破裂,燕国很有可能会被齐国削弱,然后再也发展不起来,所以燕国不是凶手。 秦国齐国? 一旦赵国攻打中山,齐国肯定得参合进去,不必多此一举。 想到这,熊槐出言道:“依寡人看,这是秦国的计策,能在赵国边境抢劫秦国和燕国的,而且焚烧粮食的,只有他国才会干这种事情。而在赵国境内,能发动这么多人力的,其他人或许会说是赵国。但寡人不以为然,赵王仁义天下皆知,只有背信弃义的秦国,才会干这种时事情。” 在楚王身旁作陪的公孙衍符合道:“大王所言极是,这肯定是秦国的阴谋,目的是离间赵燕关系,并以此为借口出兵攻打赵国,然后秦燕两国正式结盟。这两天秦国函谷关上的秦军之所以无视我们联军,肯定是因为秦军的主要目标不是我们,而是在其他地方。为赵国计,需要警惕秦国出兵蔺地。” 赵武灵王心中有些迟疑。 公孙衍这么一说,联系秦军这两天的态度,难道真的是秦国! 田需见赵王迟迟没有表态,想了想开口道:“或许这是齐国在削弱燕国,同时也在离间赵燕两国关系,这事可能就是齐国干的。” 燕国的粮食被烧,燕国损失最大,齐赵两国获益最大。 但是现在是团结赵国的时候,当然要将赵国撇开,即便真是赵国干的,联盟也肯定不会承认的。 想到这,田需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真是赵国干的? 赵武灵王摇了摇脑袋,心中将秦齐两国确定为重大嫌疑对象。 只是楚魏两国说这是秦齐两国干的,肯定是希望赵国跟秦齐两国干上,这样符合他们的利益。 但是这样就不符合赵国的利益。 符合赵国利益的凶手,现在还无法确认,需要再等等,等待风暴中心的另一个人表态。 这关系到赵国的战略布局是否胎死腹中。 想到这赵武灵王一拱手道:“楚王以及田相说的极有道理,这件事目前来看秦齐两国的嫌疑最大,很可能秦齐两国现在就在谋算赵国,所以寡人决定明日启程返回邯郸。” “什么?” 众人大惊,如果赵王离去,那么赵国的军队肯定也会离去。 也就是说这次耀武扬威的行动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劝说的话,在场的人全都无法开口。 就在赵武灵王准备返回赵国的时候,远在蓟城的燕昭王已经启程前往燕赵边境。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襄成君案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散会后。 楚王营帐,熊槐见陈轸到来之后,问道:“赵国发生事情,可有消息传来。” 陈轸摇了摇头。 熊槐见状叹了口气,虽然略有失望,但是也在情理之中,知北涯的创建时间还是太短了。 不仅没有把真凶查清楚,连消息的的传播都比赵国慢许多。 熊槐想了想,向公孙衍和陈轸问道:“两位贤卿,赵国所发生的事情,明显是冲着赵燕两国而去,而且如今我们四国会盟,二十万大军陈兵函谷关下,如此好的机会,只需赵王开口,那么劫毁粮食的凶手,我们就可以直接栽在秦国头上,但是赵王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回去了。” “很显然,赵国并不打算攻击秦国。” 公孙衍叹气道:“这么好的机会,实在是可惜了,赵国这一离去,秦国就不可能是凶手。” 陈轸点头道:“大王,对于赵国来说,此事的关键,不在于真凶是谁,而是燕国的态度。” “若是燕国认为这是一个机会,那就会把凶手栽在齐国身上,那么赵国只能认定齐国是凶手,若是燕国自认实力不足,打算暂时休养生息,那么,依微臣之见,恐怕赵燕两国会以此为借口,出兵中山国。” 听到陈轸的话,熊槐在这一瞬间生出一个念头,这件事该不会是赵燕两国自导自演的大戏吧。 现在赵国攻打中山正缺一个借口,现在借口就送上门,实在是太巧了一些。 只是,这种情况对楚国来说很不利。 熊槐摇头道:“现在我们楚国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此时赵国伙同燕国攻打中山,若是赵燕两国一不小心灭亡了中山,这对楚国很不利。” 陈轸点点头,这种情况正是他所担忧的,如今楚国还没有做好攻打越国的准备,还需要中山在背后牵制赵国。 “大王,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提醒中山加强对赵燕两国的警惕,只要中山国有所防备,那么在赵燕的攻击下撑个两三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熊槐点头道:“可惜现在我们和赵国是盟友,否则就直接与中山结盟了,虽然不能直接帮助中山,但是让人去提醒中山王,这还是可以的。” “唯。” 第二天,四国联军再次在函谷关下耀武扬威半天,然后慢慢从函谷关撤退。 远离秦国的打击范围后,四国联军一分为四,各自踏入归程。 且说赵国这边。 赵王回到赵国后,没有回邯郸,而是直接赶到燕赵边境,然后与燕王会盟。 会盟的第二天,赵燕两国同时宣布,已经找到证据,劫烧粮草的凶手就是中山国。 一时间,北边各国战云密布。 就在熊槐担忧北方战事的时候,一个麻烦找上门了。 大军刚刚走到宛城时,谒者庄辛带来了一份郢都急报。 三天前新任襄成君谋反,襄成君带领部下围攻太子府,结果兵败被杀,而后,惊闻襄成君谋反,廷理庄严派人抓捕襄成君族人时,遭到襄成君府上武力抵抗,最后襄成君满门被灭。 “···” “咔嚓”一声响动,在庄辛毫无感情的述说中,熊槐又惊又怒下,直接将手中木简捏断。 打断庄辛道:“这么说来,襄成君有一百多部下,自己只带着八十多人就去攻打太子府,并且还留下四十人守卫自己府第!” 庄辛拜了下去,低下头道:“回大王,廷理发布的公告就是这么说的。” “廷理的公告!”熊槐大怒道:“那么令尹是怎么说的。” 庄辛汗流浃背道:“回大王,令尹得知此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微臣立即向大王禀告,另外令尹已经派人去房县迎接襄成君之弟。” 熊槐一怔,道:“好,令尹老臣谋国,这事寡人知道了。” 当天晚上,陈轸一脸肃然地跪坐在楚王面前。 “大王,据郢都的人回报,事发当日,襄成君一大早就被太子召见,直至日中,都不曾离开太子府。然后,不知何故,襄成君府上的军士,在襄成君司马的带领下,前往太子府外要人,结果遭到太子府守卫的攻击,所有人全部被杀。随后廷理命人缉拿襄成君满门,结果发生冲突,襄成君除了一个幼弟尚在封地房县外,其余族人,全部被杀。” “因为太子府中并没有安插眼线的缘故,襄成君在太子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外人并不知晓。” “只是令尹那边,据说,令尹在处理国事的时候得知此事后,立即派人前来向大王汇报,另外就是追回廷理派去缉拿襄成君之弟的人,并以令尹的身份,发文邀请襄成君之地会郢都。” 熊槐眯着眼睛问道:“寡人不在郢都这些天,太子都在干什么。” “回大王,据郢都的人汇报,太子这些天的行为十分规律,一大早听取令尹司马的汇报,大小事务全部让令尹司马处理,然后回到府中闭门读书。” 熊槐点头问道:“可曾查明太子为何召见襄成君。”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此事暂不知晓,太子深居浅处,而襄成君年仅十八,尚未行冠礼,同样很少出门,此前太子只在大婚之时,匆匆与襄成君接触过一次,两人并无深交,不知太子为何会突然想起襄成君来,然后召见了襄成君。” 熊槐闻言坐立不安,脸上阴晴不定。 自己这段时间的动作,明显让郢都那些贵族惊恐。 所以郢都那些守旧贵族被刻意引导后,就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十分努力的在教太子如何做一个成功的太子。 而太子的行为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每天都在读书,本本分分的,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太子模样。 如果说现在谁是最不希望太子出事的,那么肯定是郢都的那些贵族。 抛开郢都的那五万军队不提,恐怕就算是自己这个楚王,在郢都的势力都远远不如那些贵族联合起来大,照理说太子监国,而且还有三位重臣辅政,应该风平浪静才是,偏偏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一下子将太子推到了风尖浪口。 而且太子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蠢货,诬陷襄成君谋反的计策,明显是想以快打慢造成既定事实,计划简单粗暴十分拙劣,到处都是败笔,等到景鲤知道后,想帮太子擦屁股时都已经来不及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中央地方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其中的猫腻实在是太明显了,完全是欲盖弥彰。 明眼人都不信,更何况其他有心人。 仅凭这有限的信息,熊槐用脚也能想到,襄成君肯定在太子府上意外身亡,而且太子肯定有责任。 或许自己给太子的压力太大了,又或者是那些贵族给太子的压力太大了,导致太子想要撇开责任,脑袋一热,冲动之下,导致此事难以收拾。 “大王,现在事已至此,还需想想如何善后。”陈轸见楚王良久不言,面色沉重提醒道。 熊槐叹了口气。 太子这件事做得,无疑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这件事情单靠令尹景鲤已经无法善后,必需得自己亲自出面不可。 一想到太子惹下一个如此大的麻烦,熊槐一时头大。 如果只是一不小心,或者就是动手打死了襄成君,那也是小事一桩,大不了换一个襄成君,然后对其加封,以睹天下悠悠之口。 只是,太子灭襄成君满门的事情,无疑是对规矩极大的破坏,打死人,那只是个人作风有问题,但是灭门,那就是践踏原则的大问题。 封君最重视的,无疑就是自己的传承,太子杀人灭族,如此残暴的举动,必然会引起各地封君的不满和恐惧。 太子连立下刚刚立下大功的襄成君都说灭就灭了,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某某某了。 熊槐更加担心的是,封君很有可能会把太子的态度,当成自己的态度。 如果各地封君联合起来废太子,麻烦就大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通过战败秦齐两国,并且灭掉了哪陵君满门才树立起来的威望,肯定再次毁于一旦。 而且太子现在还不能倒,楚国的那些贵族,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希望,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封君们干掉了,估计那些贵族得崩溃。 让那些贵族把希望放在太子身上,然后减少自己变法的阻力,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成功的转移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要是太子被废了,自己从哪里再找一个已经快成年的太子,为自己争取变法的时间? 次子子兰马上就要去韩国,幼子不过五岁,很难想象那些贵族会把希望寄托在幼子身上。 所以太子这次得保下。 想到这,熊槐向陈轸道:“贤卿,太子虽然不孝,但是终究是寡人与王后之子,如今公子子兰即将远赴韩国,如是太子再出事,寡人于心何忍,于心难安。” “请问如何保下太子?” 陈轸其实自从得到消息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至于襄成君满门被灭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太子究竟有没有道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是各地的封君,有很大的可能,要借着太子的事情,想要在哪陵君被灭的事情上搬回一局。 既要保住楚王的权威,又要能让各地封君满意。 现在还要加上保住太子。 若是用强,楚王也不必询问了。 陈轸沉默许久,然后道:“大王,微臣愚钝。但是令尹老成谋国,派出的人马,恐怕已经将襄成君之弟保护起来了。只要襄成君一脉尚有子嗣,那么太子这件事情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熊槐点点头,景鲤和陈轸的意思就是再次延续襄成君的封号和封地,只要襄成君的封地还在,那么太子的踩线越界行为,那么就变成了太子与襄成君的个人矛盾,不再是太子为代表的王室与封君们的矛盾。 如此一来封君们就要被分化一半。 陈轸顿了顿,接着道:“大王,襄成君司马带人去太子府上行刺太子,这也是事实,所以廷理派人去襄成君府上询问,这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廷理的人到了襄成君府上后,却将襄成君灭门,这就是廷理的过错。” 这就是在减轻太子的罪责。 熊槐略有迟疑,不是因为不愿意牺牲廷理,而是廷理与太子一比,就显得分量不足。 或许还得在加上一些人! 陈轸见楚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于是接着道:“微臣的意思是,请大王即刻返回郢都,然后秉公办理,严惩太子的过错。” 熊槐一惊,而后反应过来,这也是分化的策略,将自己与太子分离,争取一部分人心。而且现在最希望保下太子的人,除了自己和南后,剩下的应该就是那些贵族,尤其是那些在郢都游离的边缘贵族。 他们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而且现在除了江汉之间的封君已经得到消息外,江南以及江淮的封君,可能还没有得到消息。 也就是说这次下手得快,否则等各地封君再次齐聚郢都,那就有的玩了。 想到这,熊槐点头道:“大军明日一早,昼夜兼程赶回郢都。” 就在熊槐昼夜赶回郢都的时候。 金君、詹阳君、阴君一同赶到羕陵君府上。 “稀客,稀客,金君和詹阳君怎么有空到本君这里,难道你们三位也想向老夫学习养生之道!”羕陵君站在府中的池塘旁,看着池中的鱼,随手洒下一些食物。 金君见羕陵君悠然自得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烦,直入主题道:“不知襄成君的事情,羕陵君可曾知晓?” 羕陵君点头道:“此事略有耳闻。” 阴君道:“羕陵君,您是封君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如今襄成君发生如此不幸的事情,我们希望您能为襄成君主持公道。” 羕陵君再次洒下一些鱼食,毫不在意笑道:“大王乃是贤明之君,秋君征召未至的事情,大王都能明察秋毫,襄成君谋反之事疑点重重,大王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况且襄成君数代忠良,为楚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襄成君乃是大王的心腹重将,大王得知此事后,怎么会置之不理呢。” “所以襄成君的事情,自有大王为襄成君主持公道的,哪里用得着我等操心。” 詹阳君摇头道:“本君恐怕大王未必会为襄成君主持公道,太子是大王和南后的嫡长子,现在楚国都传遍了,太子刚刚行冠礼,大王就开始传授太子治国之道,可见太子深得大王喜爱。” “而襄成君虽说对楚国有功,也是大王的爱将,但是和太子一比,地位难免就有所不足。本君担心大王会为了太子,而委屈襄成君。”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下狱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羕陵君不以为然的摇头道:“此言差矣,大王因为魏美人的事情,而处罚了自己最宠爱的夫人郑袖。可见大王赏罚分明,怎么可能会因为亲近太子而委屈襄成君呢。” 金君三人再三劝说,但是羕陵君始终不愿意出头。 三人离去后,羕陵君之孙舒云问道:“大父,襄成君被灭门的事情,让各地的封君全都惊惧不已,为何大父毫不在意?” 羕陵君溺爱道:“惊惧,那有什么可惊惧的,太子的鲁莽之举,针对的又不是所有的封君,我们有什么好惧怕的。” 见舒云若有所思,羕陵君解释道:“只不过因为大王这段时间权势太重,所以封君们才想要借着太子的事情逼迫大王有所退让罢了。” “虽说我们这些封君也都是大王的臣子,但是我们与朝中的大臣相比,又有所不同。大王的权势越重,对朝中诸公来说,这自然是好事,但是对我们来说,这就是祸事。” 说着,羕陵君微微一叹,道:“而且现在各国交战太频繁了,各国之间打来打去的,大王每次用兵,都要向我们征召粮草和士卒,每一次都是对我们的损害。尤其是这一次,大王亲征秦国,更是将江汉一带的封君抽调一空,虽然除了鄂君,其他的封君都没有赶上与秦国的大战,但是我们消耗的粮草也不在少数,而且去年的冬天,为父本想征召百姓修整领地的水渠,结果被耽搁了。” “如果大王权势太重,频频征召我们与各国交战,哪怕我们每次都只是派出农夫上阵,但这也是不小的损耗啊。” 舒云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这一次大家就是想借着襄成君的事情,向大王表达不满。那么大父为何要拒绝金君他们,难道这次我们要置身事外?” 羕陵君摇头道:“表达不满的方式有很多种,襄成君的事情仅仅只是小事,只要我们上书询问襄成君的事情,这就是表达不满。同时通过这种默契的上书,不急不缓,柔中带刚。” 舒云问道:“难道金君他们前往郢都不对吗?” 羕陵君摇头道:“对,也不对,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太子的事情,那么也无妨,但是金君他们几个心乱了,这次目的不单纯,所以我们就不参合了。” 金君的确心乱了,不仅乱,而且还很烦躁。 联络羕陵君的事情又失败,自己走访了七个封君,答应一同前往郢都的,只有三个。 其他人全都不愿意出头,只想上书了事,并不想直接和楚王对上。 说实话,如果可以,金君也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每天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可惜,自从去年一战后,金君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罪魁祸首有三个,金君最恨的人有两个,其一是鄂君,因为鄂君征召领地内的百姓,导致鄂君的邻居,金君领地内流言四起。 随后,陈地的谣言传来,直接导致金君领地内的百姓纷纷逃亡,前往陈地做国人。因为当时金君正带着人马前往丹水支援楚王,结果金君悲剧了,等金君回来后,领地内的青壮,除了自己所带走的那些人,其他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金君第二个仇恨的人,那就是令尹景鲤,是他阻止了自己的司败缉捕盗贼,一口气就把自己的百姓给吞下去。 若不是楚王免除了今年的贡奉,恐怕金君今年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向楚王进贡的,只能对外购买才行。 只是鄂君势大,令尹权重,金君敢怒不敢言。 只能自己收拾领地内的烂摊子。 就在金君到处购买奴隶的时候,太子的事情爆发了,于是金君的怒火瞬间就有了宣泄口,不费吹灰之力就联络上了同样悲剧的难兄难弟詹阳君以及阴君。 其后,联络事宜陷入停滞,随着远离宛邓叶三地,封君的态度逐渐暧昧起来,对于是否前往郢都,逐渐从考虑中变成了坚决不去。 从羕陵君府中出来,金君三人对视一眼,满满地都是失望。 同时叹了口气后,三人向郢都而去。 经过数日急行军,熊槐终于返回郢都。 回到楚宫后,熊槐第一件事情就是传召太子。 大殿中。 熊槐盯着在下方跪拜的太子久久不语。 已经接连数日寝食难安的太子横,驺然被自己的父王冷处理,时间一长,不由冷汗直冒,全身瑟瑟发抖。 “寡人让你监国,太子你就是这么监国的吗?”熊槐冷声道:“说说吧,襄成君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王···儿臣···儿臣···”现在太子横压力很大,说话都有一些结巴。 虽然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好了说辞,但是一面对自己的父王,太子横就全然无底气,自己是应该撒谎呢?还是应该撒谎呢! 太子横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父王,见其面色无表情,心中再次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母后和令尹司马他们不是都说父王一定会保下自己的吗? 为何父王是这种表情。 见太子良久无言。 熊槐眼睛瞪得滚圆,大怒道:“怎么,难道对父王我也要有所隐瞒吗?” 一见自己父王真的生气了,太子横顿时一慌,心中瞬间下定决心。 暗道母后肯定不会骗我的,父王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儿臣不敢···”太子横心一横,开口解释道:“儿臣听说襄成君作战英勇,每战必先,因此父王将房县封给襄成君一脉,只是先襄成君已故,儿臣心想虎父无犬子,于是就召见了襄成君。只是没想到襄成君华而不实,与儿臣比武时,不是儿臣的对手,儿臣失手之下误杀襄成君。” 熊槐一见太子横目光躲闪,就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于是再次问道:“真的是如此吗?” 太子横低着头应道:“儿臣死罪···” 一见太子横低头不语。 熊槐暗骂一声蠢货,难道寡人仅仅是在询问你襄成君怎么死的吗? 熊槐一挥手:“来人,将太子横下狱···” 太子横闻言一怔,立即抬起头来,惊恐不已的看着自己的父王。 “父王···” 熊槐闻言摆了摆手,并未说话。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李秋见太子横被侍卫带走后,走到楚王身边,小心翼翼道:“大王,王后在殿外求见。” 南后自从得知楚王归来后,就想先见楚王一面,只是楚王回宫后直接进入议事大殿,紧接着就召见太子,于是只能在殿外等待。 “王后···”熊槐一叹道:“让王后回去吧,就说寡人还要召见令尹。” “唯。” 大殿之外。 一位侍从快步走出,来到景鲤身边道:“令尹,大王召见。” 景鲤问道:“大王召见太子时,太子是如何回复的?” 侍从答道:“回令尹,太子说自己误杀襄成君。” “什么!”景鲤一惊,不是已经对好台词了吗? 为何太子临时改口! 景鲤皱着眉头,原地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叹了口气,对侍从道:“你去对王后说:太子仁厚,这是太子之德,但是身为臣子,自然要有臣子的责任。” “诺。” 景鲤进入大殿后,立即请罪道:“臣有负大王所托,请大王赐罪。” “令尹请起,太子的事情,这几日有劳令尹费心了。”熊槐叹气道。 “臣不敢。” 熊槐顿了顿,问道:“令尹,现在各地的封君有多少人到了郢都,又有多少人上书议事?” 景鲤脸色一沉:“回大王,现在已经亲自到达郢都的封君,只有九人,正在为襄成君办理后事,而各地封君的上书,只有彭泽君、靳君等数位封君上书询问,而其他各地封君的上书还没有到达郢都。” 景鲤所说的上书的封君,全是湘水赣水流域的封君,而近在咫尺的江汉地区,一封询问的上书都没有。 熊槐心中暗暗一惊。 亲自来郢都的封君只有九人,这比熊槐预料到的人数要少很多,事情发生这么多天,除了远在淮水的封君难以赶到外,江汉洞庭地区的封君,如果要赶来郢都,应该已经到了。 但是大部分封君的上书没到,这其中就有大问题。 距离远没到可以理解,但是距离近的也没有到,那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封君串联起来了,要不然不会这么默契。 想到这,熊槐问道:“现在襄成君之弟到哪了?” 景鲤答道:“微臣昨日接到消息,襄成君之弟已经启程返回郢都,估计也就在这一两日赶到郢都。” 熊槐闻言松了一口气。 “好,等襄成君之弟返回郢都,立即让他来见寡人。” “唯。” 此时州侯府中。 和上次相比,这次的人数多了一半。 州侯等六人,脸色全都不好看,尤其是潘君和安陵君,脸色惨白。 州侯道:“刚刚王后传来消息,太子对大王说,是自己失手杀死襄成君,但是大王没有说话,直接将太子下狱。” “这···” 六人脸色全都不好看。 太子该有担当的时候,一点担当都没有,现在这时候,有担当已经没用了。 潘君和安陵君松口气的同时,脸色却变得死白死白的。 州侯道:“太子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人惨死,这是太子仁厚,但是身为臣子······”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是话音落下,州侯叶侯召陵君濮君全都有意无意的看向潘君和安陵君。 要不是这两人的世子在太子面前提起襄成君,太子怎么会召见襄成君,如果太子没有召见襄成君,怎么会发这种事情。 潘君和安陵君咽了咽发干的喉咙,脸上浮现出决绝之色,同时拱手道:“拜托了。” 州侯等人点点头。 此时景鲤已经离开大殿,熊槐独自一人在大殿中闭目养神。 良久,李秋过来道:“大王,潘君和安陵君求见。” 熊槐露出一个微笑,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是这他们两人。 “让他们进来。” 潘君安陵君,各自拿着一个木盒走进大殿,来到近前,同时下拜道:“罪臣拜见大王。” “两位卿家何罪之有?”熊槐面露疑惑。 潘君安陵君对视一眼,而后潘君道:“大王,罪臣教儿子不谨,以至铸成大错,故微臣前来向大王自首。” 熊槐问道:“所犯何事?” 潘君语气低沉:“回大王,先前襄成君拜见太子时,微臣的不孝子也在太子府上,因为襄成君英勇善战,故而太子请襄成君演武,结果襄成君果然勇武,连败太子府上七位勇士,逆子见状上前挑战,结果襄成君自持英勇,同时挑战数人。” 安陵君接着道:“逆子等人在和襄成君交战时,因为襄成君连战数场,一时力竭,大意之下失手被杀。” 潘君继续道:“逆子等人见襄成君惨死,一时间惊慌失措。不想消息泄露,襄成君司马听闻主君惨死,一时悲愤交加,竟然怒而攻打太子府,结果陷襄成君与不忠,导致襄成君府上被杀戮。” 安陵君拜倒:“大王,微臣逆子做下这等错事后,竟然还想隐瞒,以至陷太子于不仁,微臣逼出事情真相后,将逆子斩首,以向大王请罪,臣罪该万死。” 潘君亦道:“臣罪该万死。” 请罪之后,潘君安陵君将身边的盒子一推,拜道:“大王,这是逆子首级,请大王赐罪。” 李秋让人拿走盒子,在远处打开一看,果然是潘君和安陵君两人世子的首级。 虽然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潘君和安陵君的世子,并不足以替太子顶罪。 熊槐默然许久。 叹了一口,熊槐道:“此事到此为止,两位卿家退下吧。” 潘君和安陵君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次向楚王拜了一拜,道:“谢大王。” 潘君和安陵君失神落魄、摇摇晃晃的离去后,陈轸走了进来道:“拜见大王。” 熊槐看着陈轸问道:“可曾查明襄成君究竟是怎么死的?” 陈轸沉默了一息,然后拜道:“回大王,微臣经过多方打听,已经查明,襄成君乃是自杀身亡。” “自杀!”熊槐一怔,随后想到了什么,不由向安陵君和潘君离去的方向看去,眼睛中冒出一股怒火。 他们俩家的世子,肯定是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 就在此时,一个侍从急忙走进来禀报道:“大王,刚刚潘君和安陵君离开楚宫后,在楚宫之外自言对不起大王,双双自刎而死。” “什么!” 熊槐沉默许久,才道:“唉,忠臣义士,潘君安陵君无愧寡人,此事到此为止,将太子关入太子府,禁足一月,静思己过。” 陈轸闻言拜道:“大王英明。”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封君上书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宫之外一次性死亡两个封君的消息,并没有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连日来的紧张气氛顿时随着潘君和安陵君的死亡,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论襄成君死亡的背后原因究竟是什么,现在有潘君以及安陵君为其陪葬,襄成君应该都能瞑目了。 州侯等人得到从楚宫传来的消息后,全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从楚宫传出的消息,大王已经将襄成君之死,定为一场恶性打架斗殴事件,潘君世子与安陵君世子在打斗中误杀襄成君,导致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现在此事随着潘君和安陵君之死,到此结束了。” “至于太子,大王以无仪失措的罪名,将太子禁足一月,下令太子静思己过,并且命令贵族官员在这一月之内,不得探望太子。” 叶侯等人闻言大松一口气。 这个惩罚比预想中的还要轻一些,表明太子在大王心中,并没有失宠。 州侯说着,看了看众人,浑身轻松的笑道:“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大王此次与三晋的会盟中,加强了与韩国的盟约,两国互换人质,公子子兰将在一月后,前往韩国充当质子。” “此言当真!”濮君大喜过望。 王后有两子,若是大王不喜太子,产生了换太子的念头,对他们而言,那就是大大的不妙。 他们都是在郢都的边缘化贵族,这种贵族在郢都有一大把,若是太子横被废,那么他们这些投靠太子的人,十有八九将会积累边缘化。 如果公子子兰离开楚国,那么太子短时间内将会地位稳固,他们这些投靠太子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 州侯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王后已经在为公子准备行礼了。” 与州侯等人只想保住太子,不让楚王对太子失望不同。 对于金君这些拥有封地的封君而言,无论谁当太子或者谁当楚王,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就无所谓。 得到潘君和安陵君自杀的消息后,金君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从各地来到郢都的九个封君立即齐聚一堂。 他们有的参加了去年的大战,有的因为封地不在江汉,没有接到楚王的征召,没有参加去年的大战。 但是众人的共同点就是,都被陈地的谣言和令尹景鲤坑了,只是损失的大小罢了。 他们这次来郢都,只是想借题发挥,来发出自己的声音,向楚王表达不满的,是来找景鲤的麻烦的。 “大王的动作好快,回到郢都不到半天,就将此事定性,轻易将太子从这件事中撇清。” 金君叹气道。 既然大王已经处罚了太子,那么他们再想用太子位突破口,那就是在动摇国本,明目张胆的与楚王作对了。 阴君道:“我等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太子,现在既然太子已经脱身,那么我们撇开太子就是了。” “不错,我们几个来郢都可不是来跟大王表决心的。若是真的要表决心,我等在封地写一封奏疏即可,何必舟车劳顿,在郢都和封地之间来回跑呢。”忻君亦道。 詹阳君点头道:“那就不用扯太子的大旗了,明日上朝,直接用襄成君的事情,一同弹劾景鲤,以报昔日之仇。” “好,共同进退,一定要扳倒景鲤。” ······ 楚宫。 熊槐看着案上的书简,默然无言,自己刚刚回到楚宫,封君的上书就到了郢都,顿时心情都有些不太好了。 这些书简全都是江汉之间,距离郢都最近的七个封君,上书询问襄成君事情始末的。 不是一个接一个上书,而是七个封君的书简同时到达郢都。 这七个封君的封地,距离郢都远近各不同,但是同时到达郢都,这就是在向楚王示威。 熊槐很清楚,襄成君的事情,给各地封君一个联合的借口。 各地的封君,散布在楚国的各地,平常时间,处于种种顾虑,封君之间的联系并不频繁,尤其是距离较远的两个封君,根本就谈不上联系可言,这样一来封君们的默契是极为有限的。 现在襄成君灭门案一爆发,封君间如同心有灵犀,全都采取了同一种方式,来向楚王施加压力。 熊槐看着书简对下方的景鲤笑道:“令尹,这些封君的上书,倒是巧合的很那。” 景鲤应道:“大王,这次选择联合上书的封君,都是江汉之间的封君,大家这都是在对去年大王亲征秦国表达不满。” 熊槐点点头。 去年对秦国的一战,自己征召了江汉之间的所有封君,虽然这些封君当时大都亲自带着领地内的军队前来支援了。 但是他们的内心肯定都是不愿的。 只是因为楚王都亲自上阵了,自己依旧在领地内不动弹,这就说不去了。 除了胆子肥大的哪陵君和秋君,其他人全都害怕遭到楚王事后的清算。 所以他们才不情不愿的带兵去丹水支援了。 即便如此,除了鄂君是提前到达的,党君和喜君赶上了大战的尾声,其余的封君,包括羕陵君在内,全都没有与秦国发生战斗。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楚王亲征,如果不是楚王直接派出使者要求各地的封君出兵支援,那么,毫无疑问,各地封君肯定会拖拖拉拉,纠结许久,然后派出一些农夫应付了事。 之前,这些封君接到郢都令尹和司马的调令,基本上都是这么干的。 对于封君来说,打战基本上都是赔本买卖。 征召农夫,难道不要钱粮吗? 就算农夫自己携带粮食,但是一个农夫自己能拿多少,最多也就是十几天的口粮罢了,后面那些时间,依旧需要封君自己提供粮食。 这还不算,楚王打战,本身就要封君进贡部分粮食的。 如果打赢了那还好,多多少少还能捞到一些好处,若是打输了,那就是血本无归。 更关键的是,阵亡的每一个农夫,都是封君自己的损失。一个农夫从出生到可以被征召,那就需要十五年时间,若是死的多了,一个领地十几年内都难以恢复元气。 去年那一战,若不是熊槐事后免除了封君们一年的进贡,恐怕这一次江汉的这些封君就不是一同上书这么简单了,而是一同赶来郢都抗议了。 令熊槐头痛的问题,不是如何回复这些封君,而是封君们想要表达的内容。 一旦王室太过分了,封君们也会联合起来的。 这次只是联合上书,那么下次呢? 熊槐心中有些不安。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宛城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见到楚王沉默,景鲤淡淡的道:“大王,封君们虽然在向大王表达不满,但是也仅仅只是上书询问,书简中的措辞,也没有出现口诛笔伐的尖锐之词,可见各地封君还是心向大王的,相信大王会公正处理此事。” 熊槐叹了口气,道:“那么就这样吧,明日上朝之时,正是各地公布襄成君一事的处理结果,另外襄成君之弟来到郢都后,第一时间送到宫中来,寡人直接宣布其继承襄成君之位。” “唯。”景鲤应道。 看着景鲤离去的背影,熊槐摇了摇头。 自己这个楚王受到地方的封君的威胁,景鲤却让自己暂时向封君妥协。 诚然,这一次是王室理屈,应该让步。 但是让步之后呢? 如何找回场子,重新树立楚王的权威,景鲤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既没有短期计划,同样也没有长期计划,这就是景鲤已经被楚国数百年来的规矩所左右了。 只是如何对付这些有钱有人有军队的封君,熊槐自己也一时头大如斗。 直接削藩,那就是自寻死路,用武帝的推恩令,这同样也行不通,自己连封君领地内的寻常内政都无法干涉,更何况这种关于继承权的特大事件。 归根结底,还是这些封君权利太大。 熊槐叹了口气,内忧外患,短时间内这些封君根本无法解决。 这或许就是景鲤提都不提的原因吧。 相比这些封君,倒是郢都的这些朝中的贵族更加容易解决一些。 毕竟楚国传承这么多年,贵族多得是,在郢都的大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说不定都是没落的贵族后裔。 更何况这百余年来,楚国的势力范围从河水边缩退至淮水边,失去封地的封君,同样不少。 既有襄成君这样努力复兴的封君,也有潘君这样在郢都到处投机取巧的封君,还有不少渐渐没落的封君。 那些已经没落的封君,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就这么慢慢没落吗? 如果真的心甘,这个时代就不会出现楚材秦用这种说法了。 在平民还没有实力打垮贵族之前,能打垮贵族也就只有贵族了。 “大王,刺史令求见。” 听到李秋的提示,熊槐收拢思绪,道:“传。” 陈轸进来后,熊槐问道:“贤卿,金君他们的事情可曾查明原因。” 潘君两人自杀,对襄成君一事已经有交代了,但是金君他们前来郢都的原因,却不能不查明白。 陈轸答道:“回大王,经过微臣初步查探,金君他们之所以特意赶到郢都,应该是和去年的大战损失太大有关。” 随着陈轸的叙说,熊槐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也是削弱封君的一种方式。 如果封君的领地没人了,那么封君还会是封君么! 只是去年的那种机会太难得了,而且有了金君他们的遭遇,恐怕剩下的那些封君都有所警惕了。 想到这,熊槐叹道:“可惜了。”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大多数封君的百姓都跑到楚王哪里了,恐怕现在封君全都来郢都逼宫了。 顿了顿,熊槐问道:“也就是说这一次金君的损失最大,所以金君的态度是最坚决的!” 陈轸点了点头。 熊槐想了想,向陈轸问道:“寡人记得金地之所以叫金地,乃是因为金地盛产恶金的缘故吧。” 陈轸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 宛城除了是楚国北面防备三晋的战略要地外,同时还是楚国最重要的冶铁基地。 究其原因,除了因为宛城附近拥有大量的铁矿外,还因为宛城靠近秦岭,拥有丰富的林木可以烧炭炼铁。 因为资源丰富的缘故,再加上战略位置重要,于是楚国多次加强宛城的防守,吴起入楚后,最先治理的地方,也是宛城。 为此,宛城成为了楚国人口极多的大城市,商业繁荣,手工业极其发达,尤其以冶铁业为最。 鄂君和金君的封地,都在宛城附近,两人虽是邻居,但是走的道路却是不同的,鄂君走的是商业道路,而金君走的就是手工业道路。 因此,金君领地支柱产业,就是需要消耗大量劳力的冶铁业。 金君手下除了经验丰富的铁匠外,剩下的就是负责挖矿的人。 身为金地的所有者,金地领地内所有的百姓都归金君统治。 为此,金君除了购买奴隶充当劳力外,还频频征召领地内的百姓,反正都是不花钱的。 结果这次金君抽调了领地内士卒前去支援楚王后,就出现意外了。 脑海中浮现金君的情况,熊槐暗叹,冶铁可是好东西啊。 想到这,熊槐对李秋道:“把先王珍藏在宫中的那把湛卢剑拿来。” “唯。” 不久后,李秋就带着人捧着一把宝剑走了过来。 熊槐拔出剑来,露出一把通体漆黑如墨,黑不溜秋的剑。 这是越国铸剑师欧冶子所铸的第一把名动天下的宝剑,于湛卢山挖出神铁并在湛卢山铸成,故命名为湛卢剑。 用手轻轻抚过剑身,丝毫感觉不到此剑的凌厉,号称仁者之剑。就卖相而言,实在是不咋地,远远比不上历代楚王的佩剑太阿。 虽然传说中湛卢剑的出世之时,如何如何惊天地泣鬼神,而且欧冶子自己也说,湛卢剑是其毕生的追求。 但是熊槐把腰间的太阿剑拔出来后,这把有欧冶子连同干将两位铸剑大师共同为楚王打造的宝剑,威风凛凛寒光绽放的太阿,立即就将湛卢比下去了。 虽然大家都认为神剑自晦的湛卢要比太阿好,但是楚王都是佩戴太阿,而将湛卢收藏,连之后的秦始皇,都是把太阿当做随身的佩剑的。 这只说明一个问题,宝剑也是看脸的。 熊槐一只手拿着一把剑,再次比较了一番,还是太阿更加衬托威严一些。 而后,熊槐单手用力挥出湛卢。 “噗”的一声,身前的木案被斩成两段。 熊槐点点头,这剑外表虽然不咋地,但是也不愧是同时被越王吴王楚王认可的宝剑,同样锋利异常,不比自己经常使用的太阿差。 心中有了底,熊槐将太阿放回腰间,然后拿起湛卢,对陈轸道:“走,去铸剑坊,另,传令金君,让他去铸剑坊见寡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铁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得知楚王在郢都的铸剑坊召见自己,金君心中略带迟疑。 铸剑坊? 楚王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召见自己? 难道这其中有深意? 金君满腹迟疑的来到铸剑坊,而后被人带向楚王所在。 进入楚王所在的房间后,金君发现主管工事的司空昭鱼左工已齿全都在楚王身边。 一旁,陈轸捧着一把黑不溜秋的剑,随侍在楚王身侧。 此时,楚王正用力的挥出手中的太阿,向身前被固定的一把剑斩去。 “铛”的一声脆响,被固定在木架上的铜剑,已经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金君所见,木架的下方,已经有数把断剑了 金君心脏扑通扑通猛然跳动两下,担惊受怕的看了一眼楚王手中的太阿,见其还是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太阿非比寻常,削铁断石,轻而易举。 但是架不住太阿是楚国的镇国之宝啊,这万一太阿剑身缺了一个小口,那太阿还是太阿吗! 楚国立时就少了一件瑰宝。 现在楚国已经丢失了和氏璧,若是太阿也被楚王玩坏了,那楚国的重宝可就是损失惨重了。 虽然太阿归楚王所有,但是天下至宝却不仅仅只是楚王的,如此暴殄天物,哪怕是其他各国的国君,恐怕都会大骂楚王败家,更何况是自己人。 就在此时。 熊槐看着手中的太阿,发出一声感慨:“削金断玉,易如反掌,不愧是神兵利器。” 而后,熊槐将手中的太阿交给昭鱼,对金君道:“金君也来看看寡人的湛卢太阿之剑如何!” “唯。”金君略带迟疑的应道。 难道楚王找我来就是对我炫宝的? 嗯!等会我应该用上一任齐王的话,来劝谏大王,以表明自己的贤明。 可惜,哪怕有史官记录,但也只是拾人牙慧。 看来还需要改进才是。 打定主意后,金君从陈轸手中接过湛卢,如同朝圣一般,一脸痴迷的看着湛卢,仔细揣摩起来。 对于金君的痴迷,熊槐心中略微得意,这个时代的瑰宝,基本都在自己的宝库之中,想想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片刻之后,熊槐对众人询问道:“诸卿可知天下名剑!” 金君闻言立即答道:“回大王,天下名剑当以湛卢太阿为首,这两把剑都是楚国之宝。” 熊槐点头笑道:“天下名剑,大都出自吴越两地,历代以来的铸剑大师,当以欧冶子和干将为首,两位铸剑大师曾为越王铸造了五把剑,其中以湛卢为首,为我楚国铸造三把剑,其中以太阿为尊。” 昭鱼等人闻言都点点头。 自太阿出世已经快有两百年,但是历代楚王所携带的佩剑,全都是太阿,除了太阿外观霸气威严以外,本身同样锋利异常。 “众卿可知天下的名剑,都是以什么为主料打造而成?” 听到楚王询问,昭鱼答道:“回大王,据微臣所知,欧冶子为越王铸剑时,曾走访整个越国,最后才在湛泸山上采出神铁,打造出湛卢等五把神兵。而为我楚国打造太阿之时,已经将湛泸山上采集的铁母神料用完,故而走访楚越两国的名山,才在茨山采出神铁三块,打造出太阿等三把宝剑。” 已齿道:“司空所言极是,如果没有错的话,湛卢和太阿等八把名剑,具是用神铁打造而成。” 金君亦道:“不错,神铁世之罕见,故而天下的名剑,极其稀少,自干将莫邪两夫妇离世之后,世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名剑出世了。” 熊槐叹了口气,春秋战国时期名震天下的宝剑,大都是欧冶子干将这一家子打造出来,而且都是用神铁打造,只是干将莫邪死于非命后,这种寻铁铸剑的法门就此失传。 说实话,熊槐也搞不清楚欧冶子找到的神铁是什么,但是根据传说推断,肯定有别于普通的铁,不是纯度很高的铁,或者就是特殊的天然合金铁,考虑到锻造的难度,历时数年,并且多次出现神铁不化的现象,也不排除陨铁的可能性。 想到这,熊槐问道:“敢问诸位贤卿,可知这神铁和普通的铁的区别?” 众人全都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前的事情,谁知道欧冶子当年耗费许久才找到的神铁究竟是什么铁。 “这神铁会不会就是普通铁。”熊槐问道。 这一个问题才是熊槐一直想问的问题,毕竟在后世,钢铁兵器才是主流。 在这个年代,铁制农具已经开始全面取代铜制农具,但是在兵器这一块,铜制兵器依然还处在主导地位,铁制兵器在性能上,还比不上铜制兵器。 技术已经成熟的炼铜业,各国都能炼制纯度较高的铜,配合其他金属,就能锻造出一把精良的铜剑。 至于铁剑,杂质太多,质地较脆,难以进行捶打锻造。 以至形成了这种格局。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炭火的温度不足,对于这个问题,昭鱼安排工匠炼制琉璃时,已经遇到了,这段时间炼制的琉璃,全都练废了。 为此,只听说过高炉炼钢的熊槐,只能提示昭鱼自己打造炼金炉或者向齐燕两国求购日趋成熟的炼金炉,用封闭的炉子,来提高炭火的温度。 至于造纸术,虽然熊槐一直坚持,但是已齿所领导的造纸小组,一直都以为自己得到的只是一个假秘方,太假了,两个多月过去了,却连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看到。若不是昭鱼所领导炼沙小组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已齿可能都已经放弃了。 言归正传。 听到楚王的询问,昭鱼想了想道:“大王,神铁和普通铁虽然都带有铁字,但是依微臣之见,这应该是两种材料。” 说着,昭鱼从地上捡起一截已经被斩断的剑,道:“大王,这一截就是普通铁打造的剑,碰上湛卢和太阿,简直不值一提,所以微臣以为神铁和普通铁,根本就是两种东西。” 金君迟疑许久,才道:“大王,这普通铁和神铁之间,或许有极深的关联。” 熊槐一惊。 这次找金君过来,主要的目的就是收买金君的,没想到金君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铁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金君见楚王和昭鱼四人看了过来。 叹了口气,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 这同样也是一把黑色的剑,只是颜色比起湛卢来,要浅很多。 “大王,请准许微臣试剑。”金君拱手请求。 得到楚王的准许后,金君来到刚刚楚王试剑的木架前,放上一把铜剑,然后用力挥出,“铛”的一声轻响,铜剑同样被斩成两截。 而金君的佩剑,亦完好无损。 “这是用普通铁打造的铁剑?” 陈轸捡起地上的铜剑,看着铜剑上平滑的断口,心中忍不住大惊。 金君脸色露出得意之色,微微颔首,道:“不错,此剑亦是铁剑,铁料取自金地自产的上好铁料,由金地的资深铁匠,花费数年时间,才炼制成功。” 说着,看到楚王眼中闪过一道炽热的目光,金君一惊,然后后悔不已。 接着赶紧补救道:“当然,和大王的湛卢相比,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的。” 熊槐闻言笑着问道:“金君,寡人的太阿,同时打造出三把,只是其中最好的一把才被叫做太阿,而其他的两把剑,一名龙渊,一名工布,不知金君这把剑同时出炉几把?” 金君一听心中迟疑,楚王该不会连我这把剑也想要吧。 于是再次拱手道:“回大王,欧冶子大师和干将的铸剑术已经失传,微臣这把剑金君佩剑,总共铸成三把剑胚,而后锻造之时毁坏两把,最后只剩下这一把剑功成。数代金君以来,也仅仅只是打造出这一把金君佩剑。” 熊槐闻言一皱眉,本以为金君已经能打造出精良级别的铁剑了。 不想,这依旧还只是土豪级别特殊铁剑,仅仅只是一个孤例,并不能说明锻造铁剑的技术已经取得长足进步。 也罢,铁剑的技术进步,还得需要动用楚国之力来推动。 熊槐接着先前的话题道:“诸位贤卿,金君的佩剑,以及当前天下的名剑,十之七八都是用神铁铸成,只有极少部分才使用铜为主料铸成,这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提示,那就是真正好剑,都是用需要用铁来铸造的。” 说着熊槐让人奉上两把剑,一把铜制的,一把铁质。 “诸卿,这两把剑都是工匠精心打造的佩剑,与普通士卒使用的铜剑不同,这两把剑主要是向军中的校尉提供的。” 然后熊槐让人进行试验,结果这两把剑都能将普通的铜剑斩断,只是与名剑相比,明显不如,斩断铜剑后,这两把剑上都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缺口。 当然这也跟剑的使用方法不当有关,剑不利于劈砍,还是以刺为主。 随后,熊槐让人奉上精心打造的铜剑铁剑各二十把。 然后令二十位士卒拿着十把铁剑与十把铜剑对砍,又令二十位士卒拿着剩下的剑开始劈砍普通的铜剑。 片刻,试验结果出来。 对砍的剑中,六对剑同归于尽,各有两把胜出。而劈砍的剑中,十把铁剑斩断了一百四十六把铜剑,而铜剑只斩断了一百四十三把。 得知试验结果后,熊槐向四人道:“这二十把剑,都是由经验丰富的铸剑师精心打造而成,正如诸卿所见,现在精心打造的铁剑,已经不比精心打造的铜剑差了,甚至还要略胜一筹。据寡人所知,其他各国的铸剑水平,在低等宝剑的打造上,各国与我楚国都差不多,而且铜剑和铁剑相比,也都是大致相当,铁剑略胜一筹。” 顿了顿,熊槐道:“所以,寡人决定,在寡人的亲卫军中,全部装备上精心打造的低等铁制宝剑。” “咕咕。” 熊槐的话音刚刚落下,明显听到一连串咽口水的声音。 “大王,三思啊。”昭鱼已齿陈轸三人同时劝道。 三人开口之后,金君才遗憾道:“请大王三思。” 不三思不行,宝剑级别的铁剑,每一把都异常昂贵,这得花多少钱。 现在的铁剑,正处在一个尴尬的时期,作为普通士卒手中的低级兵器而言,铁剑和铜剑相比,还是略有不如。 但是在高端兵器中,铁剑性能已经开始赶超铜剑。 尴尬的地方在于,打造普通铁剑的价格比打造普通铜剑的价格便宜,但是一分钱一分货,质量没有铜剑好。 现在各国流行的钱币,除了楚国的爰金以外,都是铜制的,铜本身就是钱。 所以说现在能穿上铜铠甲的人,除了身体特别强壮外,还需要很有钱,这才是真正的土豪战士。 而打造宝剑级别的铁剑,因为技术问题,熔炼困难等因素,其造价远远超过了同级别的铜剑。 因此,昭鱼急忙劝解:“大王,现在大王您的亲卫军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千人,三千把铁制宝剑,哪怕全都是由自己的工匠打造,其耗费的时间和材料,都将远远超过铜剑,老臣请大王三思。” 说着,昭鱼就跪拜下去,伏在地上不起身。 其余三人见状,同样拜了下去。 “请大王三思。” 熊槐摇了摇头。 这笔账从表面上看,质量相差无几的两种剑,铜剑的造价远远低于铁剑。 但是熊槐真正所希望得到的,不是三千把铁剑,而是通过锻造这一批铁剑,能从中培养出大量的有经验的低中高等级的铁匠,为将来冶铁业技术进步之后,提供足够的人力。 否则,现在不未雨绸缪,等将来见兔放狗,恐怕铁匠数量不足的问题,将会严重制约楚国铁制兵器的发展。毕竟,做为一个技术工种的铁匠,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想到这,熊槐语气异常坚定道:“此事寡人已经决定了,接下来从各地的奴隶中调集人手,开始大规模打造宝剑级别的铁剑。” “另外宣布下去,只要能成功学会如何打造出一把合格的铁剑,那么就立即免除奴隶身份,直接提拔为楚国的铸剑师,享受国人待遇。” “大王···”昭鱼起身急道。 熊槐打断道:“此时就这么决定了,司空不必多言。” 昭鱼闻言,没有进行第四次劝诫,只是精神萎靡道:“臣领命。” 熊槐接着看向金君道:“金君,如今楚国能打造铁质宝剑的铁匠很稀少,故而寡人希望金君能提供一批宝剑,只要质量合格,三年之内,寡人全部按照现在的市价收购。” 金君咽了咽口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暗道:楚王这是打算收买我吗? 若是同意卖给楚王宝剑,明天上朝之时,自己怎么还好意思向楚王示威,如此一来就得罪了其他八位封君。 只是若是拒绝,不仅丝毫没有收获,而且还会得罪楚王和景氏一族。 虽然自己未必会怕。 但是其中参杂利益之后,尤其是宝剑级别的铁剑价格昂贵,情况就有所不同。 想到这,金君拜道:“愿为大王效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借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从金君这里得到肯定答复,熊槐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在这个时代,食言欺骗背叛,就如同呼吸吃饭一样随便简单,但是熊槐自负,只要金君脑子没坏,只要他不打算叛国,那么肯定就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这个楚王。 搞定金君之后,熊槐向昭鱼问道:“司空,不知所有的铁匠全部打造铁剑,每年可以提供多少精品铁剑。” 昭鱼仔细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回大王,当前我楚国的兵器,大都以青铜兵器为主,铁剑的铸造数量很低,校尉以及将军使用的铁剑,每年大约在不到五十把。” “但是如果下令,命令能够打造出上好铁剑的人暂停农具的打造,令这些铁匠全力打造铁剑,并且将全国的铁匠全部征调用来铸剑,按照微臣的估计,大约每年能生产出四五百把上好的铁剑。” 熊槐一惊,没想到精品铁剑的产量这么低。 当然这也是没有征召封君领地内铁匠的缘故。 想到这,熊槐向金君问道:“不知贤卿每年能提供多少上好的铁剑。” 金君拱手道:“回大王,微臣领地内大多数的工匠都是铁匠,并且领地内的铁匠,基本上都是以打造农具和普通铁剑为主,能打造精品的铁剑的资深工匠,不过才区区十余人,每年大约能提供五六十把精品铁剑。” “···” 难怪刚刚昭鱼竟然接连劝诫了三次,看来除了很费人力物力以外,还有产量太低的缘故。 虽然铁匠也会源源不断的培养出来,但是这依然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将三千近卫军全部装备上铁剑,哪怕能大量练出好铁,恐怕也实现不了。 想到这,熊槐培养铁匠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已齿想了想道:“大王,虽然我们楚国的宛城,是天下闻名的冶铁重地,但是能和宛城相提并论的地方,还有齐国的临淄和赵国的邯郸,尤其是韩国的棠溪,出产的铁剑更是闻名天下。” “大王若是全部要想将亲卫军全部装备上铁剑,何不向韩国借一部分铁匠?” 至于想其他国家求购铁剑的想法,大家都没有提,一则这年头的优秀铁匠,大部分都是各国直接控制的匠人,民间的铁匠大都以打造工具居多,所以购买铁剑的事情,其他各国不会卖,楚国也没地方去买。二则上好的铁剑全都以金结算,少则十几金,多则上百金,这么多的铁剑,楚国根本买不起,还是自己打造实在一些,工匠不用付出工钱,材料也是自己提供,只需要花费人力物力即可。 已齿向韩国借铁匠的建议。顿时令熊槐眼前一亮,已齿的话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铁匠自己培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但是其他各国还有为数不少的铁匠,自己完全可以去向各国借人。 三晋在晋国还没有灭亡的时候,赵简子时代的晋国,就已经能铸造出铁鼎,两百年后的现在,三晋在冶铁业上,比起楚国来,丝毫不差,甚至还要超出一线。 尤其是即将要送女儿和儿子来楚国的韩国,最出名的特产,就是强弩和利剑(青铜剑以及铁剑),而韩国的军队,名气最大的就是材士强弩和铁军(使用铁制装备的军队)。 当然韩国的铁质装备比较好,除了韩国的铸造水平比起其他国家略高外外,更重要是韩国的宜阳,拥有一个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铁矿:宜阳铁矿,因此韩国的军备数量以及质量,全都令各国眼馋。 也正是因为这些缘故,韩国在装备器械上,要比其他各国要精良一些,故而韩国虽然弱小,说起进攻可能略有不足,但是防守城池时,装备多而且精良的优势就能发挥出来,能够迅速武装一大批人,城池难以攻破,无论哪个国家要想咬上一口,总得崩掉满口牙。 昔日魏武卒攻破了秦国西河、楚国大梁、赵国邯郸,结果在韩国五战全都失利的情况下,依然在新郑碰得头破血流(不仅是魏国,秦国和楚国同样也碰到了这个问题,在攻打韩国的时候,被打击的信心全失)。 想到这,熊槐道:“不错,寡人的确可以向韩国借人。” 至于借人的是由,熊槐想起后世的文成公主,于是笑着对昭鱼道:“司空,寡人听说韩王之女,温文尔雅,贤良淑德,天姿国色,寡人仰慕久矣。” “故,寡人准备送出重礼给韩王,另外韩国的好弩以及好剑,寡人也很喜欢,希望韩王在送公主来楚时,也能赠送一些工匠给寡人。” 昭鱼会意道:“臣这就派人向令尹说明。” 熊槐点了点头,本想再次提高铁匠的地位,或者弄个铁匠等级制度什么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仅仅是其他人不愿意看到出现铁匠会脱离国家的控制,更重要的是铁匠现在还无法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随后,熊槐在参观铸剑过程中,一时即喜即忧,还有一些淡淡的失望。 自己仅有的知识就是高炉和鼓风炼铁,但是看到铸剑坊里面的高炉和鼓风囊后,熊槐很自觉得闭上了嘴巴。 在青铜业已经很成熟的现在,高炉和鼓风这两个技能,早就被人点出来了,只是炼铜所用的高炉,虽然能融化铜锡,但是未必能轻易融化铁,铸铁费时费力,还未必能得到优质的铁料。 虽然这种情况说明高炉炼铁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无需从零开始摸索,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炼铁也同样无法短时间内出现飞跃式发展,只能不断的改进炼铁的炉子。 面对这种情况,楚国的办法有三个,一个是自己继续摸索炼铁炉,一个是向韩越两国寻找高质量的炼铁炉,最后,向齐国寻找炼金术士的帮助。 虽然后两者所拥有的炼铁炉,和楚国的炼铁炉相比,未必先进到哪去,但是总也借鉴意义不是。 从铸剑坊出来,熊槐还没有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得到一个消息,廷理庄严在自己的办公地留书谢罪自杀了。 即潘君和安陵君之后,又死了一个重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朝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天,朝会。 大殿之中一片沉静,气氛很压抑。 太子所干的事情,震惊了整个朝楚国,虽然从楚宫之中流传出来的消息,太子不会被废,仅仅只是被楚王下令静思己过,但是楚王如何给楚国上下一个交代,今天的朝会将会正式公布。 楚王没有说话之前,大殿之中没有一个人进言,全都等待这楚王的开口。 熊槐坐在王位上沉默许久,才一脸悲痛,缓缓对群臣道:“数日前,我楚国出了一个大丑闻,因为太子的缘故,致使襄成君一家惨死。” “此事的真凶有三人,而现在潘君以及安陵君,因为各自的世子,已经到黄泉之下向襄成君赔罪去了。” “寡人昨夜思索一宿,日后黄泉之下,若是襄成君带着在丹水一战战死的将士们,再次来向寡人效命,寡人又该如何面对襄成君!” “大王,臣等有罪···”群臣全都伏地拜倒。 “卿等何罪之有!” 说到这,熊槐想到襄成君自杀一事,若不是潘君和安陵君两家的世子在太子面子出言,想要让太子拉拢襄成君,何以让襄成君遭到太子的羞辱。 和靠脸混的安陵君以及靠投机混的潘君不同,襄成君一脉一向是靠本事吃饭的,自尊心极强的襄成君,什么时候需要与安陵君这种人同流合污了,自以为令先祖蒙羞的襄成君,羞愤之下,自尊心破碎,结果自杀了。 太子一群人意图拉拢在军方很有影响力的襄成君不成,反而惹出一场大祸,不得不说,太子的道家人君南面之术,实在是··· 熊槐摇了摇头,道:“令尹,不知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景鲤答道:“大王,太子乃是一国之本,太子虽然有罪,但是此事的主凶之二已经伏诛,况且潘君和安陵君以死谢罪,故而责令太子静思己过即可。” 按照自古以来的传统,刑不上(尊)大夫,礼不下(卑)庶人。 但是国君以及半个国君的太子,都不在此列,无论是之前商鞅所制定的严苛秦法,还是之后的汉法,无论是现在的秦王还是之后的汉景帝,在做太子时,都干过比这还要令人头痛的事情,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事情,仅仅只是说出了庶民内心的期盼。 至于按律法责罚太子,这根本不可能,对储君来说,只要还是储君,就不会有刑罚加身,若是要想处罚太子,那就是废太子。 詹阳君和阴君等人闻言,立即看向金君,结果之间金君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见损失最大的金君不出头,无奈之下,损失仅次于金君的阴君出列道:“大王,令尹之言所言极是,太子身为国之储君,责令闭目思过即可。但是臣以为,令尹身为辅政重臣,同时有教导太子的职责,郢都出现如此大的惨事,襄成君惨死,潘君安陵君自杀,重臣廷理自杀,令尹景鲤无能失察,难辞其咎,请大王罢免令尹,以正国法。” “大王,臣以为阴君所言极是,请大王罢免令尹。”詹阳君等人附和道。 景鲤闻言一惊,立即知道这是遭到报复了。 于是,立即俯首请罪道:“大王,臣有罪。” 昭雎昭鱼跟着道:“大王,臣有罪。” 他们两人和景鲤一样,都是负责辅政的大臣,同样有辅助教导之责,虽然景鲤是令尹,国家大事全部取决于他,但是昭雎和昭鱼同样有连带责任。 州侯闻言,立即跳了出来反对,自己一边已经损失了两个封君。 难道还得搭上一个令尹? 熊槐看着吵成一团的众臣,不禁一叹。 只是若是真按阴君等人的说法去做,将景鲤三人罢免,那么楚国一下子就失去三位重臣,朝政肯定会混乱一阵,这显然对自己很不利。 但是如果阴君等人提出建议后,身为楚王的自己什么都不做,那就会令封君离心。 就如汉景帝打死吴国太子后,汉文帝什么说法也没有,结果却是吴王从此称病不朝,彻底离心了。 如何保下令尹等人,熊槐仔细想了想,决定效仿楚昭王。 想到这,熊槐轻咳两声,打断群臣道:“众卿对寡人爱护,寡人知之矣。养不教,父之过,太子之错,全在寡人不曾教育好,哪里需要贤卿将寡人的罪责转移到将相身上。” “昔日,我楚国先王昭王曾云:国之将相,乃是心腹手足,将罪责刑罚转到手足身上,难道就不是我楚国的损失吗,这种事情昭王不愿意做,寡人同样也不愿做。” “大王···” 一听楚王将这件事情归罪于自己,群臣全都大惊,失望疑惑激动感动,五味陈杂。 熊槐没有给群臣反映时间,继续道:“所以寡人决定三天后亲自去拜祭两位襄成君,并且祭文陈说寡人的过错,以向襄成君进行道歉。” 这种过失发生在臣子身上,重则自裁,轻则免职,但是如果是君主的过错,那就截然不同。 至于学曹操以发代首这种闹剧,熊槐仅仅只是在脑海中掠过一缕思绪,却没敢提,这年头讲究君辱臣死,若是熊槐真的提出对自己施行极具羞辱性的髡刑,那么景鲤和太子等人只能以死谢罪了。 毕竟不是楚王的过错,楚王亲自代太子道歉,这对襄成君一脉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在其他人还在震惊与楚王亲自拜祭中,金君突然激动道:“大王何其仁矣,昔我楚国在吴国的攻击下,几近亡国,正是因为昭王的仁义,才是我楚国重新复兴。如今大王打败了秦齐两国,已经称霸天下,却依然愿意将过错归结于自己,大王如此体恤臣下,臣感激流涕,难以自已,唯有献上传家之宝,以聊表寸心。” “···” 群臣一怔,金君的前半段话还好,后半段好像语无伦次了吧。 献传家宝,金君这是想要干什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 难道真的被楚王感动了? “···”熊槐同样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金君,问道:“不知金君这是何意?” 金君闻言,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天楚王两眼冒光的情景,虽然昨天楚王没提,但是楚王眼中的那股炽热,却令金君一宿没睡,虽然自己的佩剑没有太阿霸气,同样也没有湛卢名气大,但是谁会嫌弃自己的宝物多。 因此,考虑许久后,只能忍痛割爱。 只是一想到即将从楚王这里赚回一大笔横财,金君就舒服许多。 而且,不过还好,昨日对楚王所说,只打造出一把宝剑··· ps:最近一段时间作者家中有一些事情,导致没有时间码字,这一情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以后会尽量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太学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金君行礼道:“回大王,微臣偶然打造出一把极品好剑,故而特来献于大王。” 说着,金君令人奉上他昨日随身佩戴的剑。 熊槐一见此剑,立即就认出来,这就是昨天看到的那把剑。 心思一转,就知道金君患得患失的心理。 金君刚刚一言不发,是被自己收买了。而成功的转移众臣的视线,这就是打算投靠自己,免得被孤立了。 想到这,熊槐微微一笑,从李秋手中接过秋君佩剑,道:“金君有心了,此剑甚好,寡人收下了。” 看到楚王高兴的收下自己进贡,金君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他数位封君见此,顿时对金君怒目而视。 金君这个叛徒,不仅背叛了众人的盟誓,而且还把自己的佩剑献给大王,这是要与自己等人决裂啊。 有了金君的打岔,再加上楚王将过错放在自己身上,继续之前攻击景鲤的话题,已经难以为继,众人只能放弃。 熊槐见詹阳君等人一时沉默,于是不再理会他们,转而对群臣道:“对于襄成君一事,寡人很痛心,很失望,不仅仅因为襄成君之死,更是对少不更事太子以及两位世子的失望,对他们肆意而为不知轻重不明法理的痛惜。” 群臣闻言全都把头低了下去,心中微微一叹。 太子虽然已经成年,但是初入朝政,无疑还是一个小白,少不更事,楚王并没有说错。 见群臣低头,熊槐不由摇了摇头。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慎而重之。 而国家神器,正是天下最锋芒的利器,不仅容易伤到别人,也容易伤到自己,对于这,需要满怀畏惧之心。 最令人担心的就是神器落入肆无忌惮毫无畏惧之心的人的手里,尤其是已经有自己的思想,但是思想还未成熟的人手中。 不怕人有菱角,就怕手握神器的人不会藏锋,全身都是刺。 熊槐长叹道:“昔日孔子曾云天下有四恶: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说的大概就是寡人吧,襄成君、潘君和安陵君,都是因寡人而死啊。” “臣等死罪!”群臣俯首。 “众卿无需为寡人开脱,此事寡人深深自责。”停顿了一下,熊槐看着群臣道:“因此,寡人决定整顿国学,在大学之上,新设太学,对大学的贵族子弟进行考核,只有其中的优异者,方可进入太学,探究治国之道。” 熊槐说完,静静地等待群臣的回应。 齐国的稷下学宫,是熊槐一直眼馋的地方,但是直接说自己要招募天下大贤,可能会遭到众多大臣的反对。 但是借太子的事情,整顿衰败数百年的国学,趁机夹杂自己的私货,顺便看看群臣的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的。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同样也得慢慢来。 楚王的话,令群臣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国学··· 这是许久许久以前的老东西了。 商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周朝建立之初,继承并发展了国学,分为小学和大学两种,小学进行启蒙,大学则教授文武知识,这是周天子选才的重要基地。 位于国都的国学只是官学的一半,与乡学一起组成了完整的官学。 三公之一的司徒,其中一项重要职能就是源源不断的从各地的乡学挑选出优秀的学子送入国学,然后再从国学中挑选出优秀的学子授予官职。 这一项优秀的选才制度,很快就在世卿世禄制的现实面前完败,学的再好,也不如一出生就已经预定卿位的君之子,因此,西周还没有灭亡,官学就已经衰败,失去了选才的功能,成为贵族子弟混日子的地方。 到了春秋,一些贵族的衰败,再加上商人地主阶层的出现,于是涌现出一大批的与官学相对应的私学,现在的诸子百家,基本上全是私学。 到了战国,目前各国官学还能发挥一定作用的国家,那就是齐国的稷下学宫,只不过稷下学宫也不是原汁原味的官学,而是官学私授,也就是齐国国家出钱,帮助诸子百家培养学生。 诸子在齐国并不是齐国的附庸,一旦诸子和齐国闹翻,啥也不说,自己带着愿意跟自己离去的学生走人。 现在楚王一提到整顿国学,群臣立即想到了稷下学宫。 难道楚王想在楚国建立一座楚国的稷下学宫? 群臣纷纷胡思乱想,但是却并没有多大的恐惧,这其实就是装点门面的东西,顺带培养贵族子弟。 说实话,齐国稷下学宫的诸多先生,并没有对齐国的政局有多大的影响,无论是孟子还是慎子邹子,名气虽大,但是都没有实际官职。 从这方面来说,一座兴盛的官学,对贵族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 况且楚国的私学也不少,楚国是道家的重要活动基地,十年前楚国还是农家的一个中心基地,至于墨家,现在楚墨的首领已经是楚国的左工了,儒家在楚国的势力同样也不弱。 而且楚国这些年还出现了一个被百家同时抛弃的新流派,也不能说是新流派,现在以自家的学说为根基,而后采纳其他学派的精华,发展出新学说已经是一种潮流,慎到邹衍无不如是。 但是他们全都是立足于本学派,没有公然宣称自己的学说同时隶属两个学派,但是现在出现一个号称同时研习百家学说的人,这无疑是清流中的泥石流,一下子就将泾渭不太分明的水搅浑了,这一壮举的发起者就是正在楚国下蔡看守城门的史举。 虽然史举的名气不太好,以贪婪刻薄苟且偷生闻名于外,但是无论怎么说,他的名气同样也传遍了各国。 他曾经在魏国挑战公孙衍,而后惨败回到楚国的家乡,一面看守城门,一面宣传自己的学说。最出名的学生,就是现在正在秦国担任客卿的老乡甘茂(也不知道吕不韦和甘茂之间是否也有牵连,或许有又或许没有。) 所以,楚国虽然散乱,但是正是因为对地方的控制力度不足,导致各种声音全都冒了出来,儿对国内控制最严的秦国,则思想界上如同一潭死水,举国上下只能发出一种声音。 当然,对于楚国出现一个稷下学宫,也有相当一部分贵族都是排斥的。 毕竟,虽然官学的学子全都是贵族子弟,但是贵族们谁也不能确保不会再出现一个已齿。 更重要的是,已经习惯于目前楚国这种状态的贵族,如果楚王真的下大力气全面整顿国学,楚国的贵族很可能将会面临新一轮的洗牌。 对于一种看得见的平淡未来,与另一种暂时看不清利弊,危机与机会并存的未来,每个人的选择全都不尽相同。 得过且过的贵族有一大把,到处投机、努力上进的贵族同样不在少数。 但是贵族们还在考虑利弊得失之时,阴君突然俯首道:“大王英明,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正是齐国自管子以来称霸天下的根本,如今大王整顿国学,正是百年大计,微臣愿献百金,为大王设立太学出力,另,微臣有一不孝子,愿意送入郢都的大学,请大王代为栽培。” 群臣大惊,转眼一想就想明白,阴君这是想看郢都贵族的热闹。 楚王整顿国学,对封君来说,全然不受影响,无论郢都出现多大的变化,只要没有出现吴起那样激进并且刻薄寡恩的大能,对封君的影响并不大,他们的根基在自己的封地,而不是郢都。 更重要的是,楚王为了避免吃相难看,引起封君们的惊恐,不会直接插手封君封地的内政,但是封君们可以在楚王手下任职,甚至可以担任要职,之前,叶公好龙里面的叶公,可是继承封君的身份,平定楚国内乱后,同时担任楚王的令尹和司马,直到楚王年长,这才激流勇退。 所以阴君送一个不是世子的儿子进入郢都的大学,对阴君来说有利无害,若是楚王真的要从大学,不,是从太学中挑选英才,要是阴君的儿子很给力,被楚王选用,那就是阴君赚翻了(虽然这不太现实,郢都朝政里的贵族乃至楚王,都会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而对郢都的贵族,那就大不相同。 对昭景屈这楚国的核心三家来说,基本不受影响,这三家的势大根深,人才辈出,短时间内难以动摇。 真正受害的,是那些得过且过一直吃老本的贵族,肯定会受到没落的贵族或者其他边缘贵族的冲击,逐渐被边缘化。 若是楚王设立的太学,真的变成了齐国的稷下学宫,那么郢都就有热闹看了,郢都贵族的竞争无疑会更加激烈。 阴君的想法,其他封君同样想到了。 刚刚弹劾景鲤失败,现在倒是可以恶心一部分郢都的贵族。 “大王,微臣愿献百金···”除了金君,其他的八个封君立即就献上八百金,以支持楚王的举动。 “大王英明。”大殿的四周陆续响起一些赞同的声音。 见到阴君等人带头,一些处在郢都边缘的贵族,立即从刚刚反对阴君的阵线中跳了出来。 景鲤见状,微微一叹。 对于楚王整顿国学,他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如同齐国的稷下学宫,虽然声势浩大,汇聚了一大批天下最顶尖的智者,但是这些人很少被齐王所用。 这种情况放在楚国,同样也是如此。 只要楚王不从根本上改变选人的制度,郢都的国学,还不是在为贵族子弟服务的么,无论是贵族甲,还是贵族乙,都是楚国的贵族。 具体是那个贵族,楚王不在意,景鲤同样也不太在意,其他贵族想要挑战公族,这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景鲤俯首道:“大王英明。” 景鲤的赞同,令熊槐松了一口气,这次太子事件,自己也不算一无所获了。 熊槐笑着问道:“不知太学的太学尹,众卿可有人选。” 景鲤闻言张了张口,本想说太子太傅可以担任,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据上官大夫回报,自己推荐的两个太傅人选,庄子已经明确拒绝了太傅的邀请,环渊则是同意回国担任太子之师。 环渊虽然也是天下大贤,才学声望都足够担任太学尹,但是在楚国这地方,这里是讲究出身的。 如果是出身公族的庄子,倒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景鲤默默为庄子叹息一声,再次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只是思前想后,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合适的人选,才学声望足够的人不少,但是合乎自己期望的人,却没有一个。 景鲤第一次感到公族大贤的匮乏,如今楚国的公族,能称得上天下闻名的名士,只有庄子屈原两人,而且屈原的名望还略有不足,只是这两人··· 总不可能将大学里面那个混日子的人提上去吧,那样就是把大学换一个名字,那就是对楚王莫大的敷衍,这绝对不可行。 熊槐见群臣一阵沉默,停顿了一下,向景鲤点名道:“令尹可有人选。” 举贤任能,这是令尹的重要职责。 ps:向众书友致歉,断更时间实在有些长了,只是这段时间实在抽不出时间,十天时间,才断断续续码出这章,接下来这两三周,情况要比上周好一些,不至于出现周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子子青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面对楚王的询问。 景鲤想了想,决定先把这太学之首的人选拖延一段时日,于是回道:“大王,诸子百家众说纷纷,难分高下,依微臣之见,在太学无需设置太学尹,只需让太学的先生教授学子即可。” 熊槐看了景鲤一眼,对于景鲤的回复是不满意的,于是向群臣问道:“诸卿有何异议?”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对于太学尹的人选,大部分人全都没有推荐的资格,有资格的人基本上与景鲤有相同的顾虑。 于是,群臣一同应道:“回大王,臣等附议。” 阴君等人见状,仅仅的闭上了嘴巴,没有提出异议。 之前针对景鲤,那是有理由的,现在面对太学尹人选这样的问题,他们实在难以参与进去。 见群臣全都同意,熊槐点头道:“好就依令尹之策。” 下朝后,熊槐一离开朝议的大殿,就见南后在殿外等候。 “大王。”南后紧张的问道。 九位封君来到郢都的消息,南后自然也是清楚的,南后不担心群臣,只担心封君对楚王施加压力,要求废太子。 熊槐看着南后憔悴的面容,笑道:“王后无忧,今日阴君等人弹劾令尹景鲤,已经被寡人压下。” 南后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愁眉蹙额的娇容终于舒展开来。 封君弹劾令尹,对南后来说,关系并不大。 熊槐停顿了一下,对南后道:“王后,襄成君一事虽然过去了,但是太子身为国之储君,一举一动都是国人的表率,太子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此寡人很不满,等会寡人将会下令严厉斥责太子。有劳王后从宫中挑选两位姿色出众的女子,等斥责太子的使者离开太子府后,前往太子府中,送给太子做侍女,让太子好自为之。” 南后点点头,转身离去。 见南后离去后,熊槐精神松懈下来。 第二天的下午时分,去房县接应襄成君之弟的人到达郢都,景鲤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带着襄成君之弟面见楚王。 熊槐见到襄成君唯一的嫡系后人,顿时眼睛都直了,七八岁左右的丽人跟在景鲤之后缓步近前,只见其明眸皓齿,粉雕玉琢,天生丽质,这比他哥哥前任襄成君还要美丽数分,只是看他的眼睛,却是神情木然,气质上平白差了数分。 或许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吧,熊槐都快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男是女,不由暗道: “话说襄成君的幼子真的是男孩吗?该不会是襄成君一开始就对外撒谎了吧!还有,襄成君长得也没有多么出众,为何生出来的儿子都这么漂亮,难道都随他妈,可惜了···” 就在熊槐胡思乱想之际,景鲤走到楚王之前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景鲤行礼之后,熊槐看着愣愣地站在景鲤之后的襄成君之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小家伙被打击的太狠,以至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免礼。” 景鲤起身后,熊槐看着襄成君之弟,露出和蔼的笑容,问道:“卿叫什么名字?” 熊槐问完之后,襄成君之弟痴痴呆呆地愣在那里,好似没有听到熊槐的问话。 冷场数息,不见回应,景鲤急忙将其拉到身边,拱手道:“回大王,其名疾。” “襄疾!”熊槐点点头,这年头取名取贱名,这是出于爱护之情。 只是看着襄疾木然的神情,熊槐叹气道:“襄成君早折无子,襄成君封号由其弟襄疾继承,待其行冠礼之后,正式继承襄成君的封号。” 景鲤闻言代谢道:“谢大王。” 襄疾跟着一个侍从离去后,熊槐向景鲤问道:“贤卿,不知襄疾应该如何是好,应该交给谁来抚养?” 景鲤闻言沉默片刻。 襄成君一脉大部分都在郢都,然后全都遇难,嫡系只剩下一个幼子,如何抚养? 这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将他交给襄成君旁支,显然不合适,要是生病死了,外面肯定会以为是楚王或者太子害死,放归房县,那就显得薄情寡恩。 如果留在郢都,谁来抚养? 交给其他人,景鲤一想到襄疾美丽的容貌,还有被打击的痴痴呆呆地样子,顿时摇了摇头,郢都很乱,自己不太放心。 熊槐见景鲤没有回答,以为其没有好人选,便道:“既然贤卿没有什么人可以推荐的,那就由寡人亲自抚养吧,给予其等同公子的待遇。正好,寡人幼子与其年龄相仿,就让其余三公子做伴吧。” 景鲤闻言,立即露出惊愕之色,用怪异的目光偷瞄了楚王一眼,难道楚王变了? 没听说过啊! 而后迅速低下头反对道:“大王,宫中重地,这不妥。” 景鲤那怪异的眼神,虽然一闪即末,但还是被熊槐注意到了。 ······ 这什么眼神啊,难道寡人跟楚宣王一样,生冷不忌? 寡人可是正常人。 只是这种事也无法解释,只能直接无视。 熊横道:“无妨,就这样吧。” 接着,对李秋道:“带公子子青来见寡人。” 前任留下了三个儿子,长子次子都是南后的儿子,三子则是郑袖之子。 不久后,侍从便带着一个六七岁面容清秀的男孩过来。 之见他穿着粗布衣,面无表情,如同一个大人一般,循规蹈矩,亦步亦趋,只是那双到处乱转的小眼,暴露了什么。 熊槐微微一皱眉,向李秋低声问道:“司宫,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南后苛待郑袖之子? 随后又摇了摇头,自己还没有跪呢,南后做不出这种事。 李秋轻声道:“回大王,自从三天前前三公子无意之中见到了被贬为庶人的夫人郑袖,见其母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后,就自己找来一身粗布衣穿上,说:没有母亲穿着布衣,而儿子却穿丝衣的道理。” 三天前,也就是自己回到郢都的那天! 楚宫这么大,子青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在这个时候在楚宫之中找到他的母亲的? 熊槐心中立即闪一个人的身影。 只是看着公子子青,看着他那稚嫩的小脸,熊槐不禁想起郑袖。 子青走近后,熊槐招手道:“小三,过来,到父王这里来。” 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自己的父王,子青迟疑了一下,而后才快步走到熊槐身前:“父王。” 熊槐闻言哈哈一笑,拉着子青的手,笑着问道:“小三,父王离去这段时间,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子青答道:“回父王,儿臣最近每天都在跟随宫中的先生读书。” “嗯!”熊槐微笑道:“先生都教了什么啊?” “回父王,先生现在正在教授《诗》。” “《诗》!好啊,读诗好,孔老夫子曾云:不读诗,何以言,读诗好啊。诗是怎么说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ps:·······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昭滑归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还没有说完,子青一脸正色纠错道:“父王说错了,《子衿》上不是这么说的,应该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熊槐一愣,笑道:“不错,父王说错了。” 接着熊槐好奇的看着子青。 自己从子青的名字上,随意说了一句,他竟然会挑错,是只会这一首,还是会很多首! “小三,父王问你,除了这一首《子衿》,你还会其他的吗?” 子青点点头,骄傲的仰起头:“儿臣还会好多诗呢。” “好,背两首诗来给父王听听。”熊槐笑着道。 子青应道:“是,父王。” 而后,沉默许久,就在熊槐以为他在吹牛时,缓缓开口道: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熊槐一怔,这是在抱怨我吗,是在说郑袖为寡人背黑锅么? 当下,摇晃着脑袋想要岔开话题,却见周围的其他人全都低下了头,令尹景鲤也不例外。 ······ 一处偏殿。 熊槐看着下大夫靳尚道:“寡人刚刚见了三公子子青。” 靳尚微微低下头,不敢看上方的楚王,自从郑袖失宠后,他在朝中的地位下降的很快,很快从一个楚王亲信,变成了普通的下大夫。 三天前,楚王回答郢都的那一天,正是靳尚出力,才让思子情切的郑袖见了子青一面。 见靳尚没有说话,熊槐自顾自道:“三公子自小聪慧,方才寡人考校学问,让其背一首诗,卿可知子青背了一首什么诗?” 靳尚面带疑惑之色自从郑袖由夫人被贬为庶人,靳尚就失去了宫中的主要消息来源,莫说楚宫中刚刚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些隐秘的内幕,现在他都难以知晓。 所以他那里知道三公子背的什么诗! “臣不知。”靳尚摇头道。 熊槐微笑道:“刚刚三公子背的是《凯风》。” “大王,三公子背《凯风》一事,微臣实在不知。”靳尚闻言冷汗直冒,立即趴在地上辩解。 若是楚王和南后认为三公子背诵《凯风》,是自己和郑袖在背后教唆,认为自己对大王不满,那就不好了。 楚王废肉刑一事,在楚国大受欢迎,深得人心,而作为此事的反面,郑袖短时间不可能翻身。 这时候搅风搅雨,不仅会引发南后的不满,而且还得不到楚王的支持,实在不是时候。 熊槐看了靳尚一眼,在三公子开口的那一刻,他立即就将怀疑目标对准了靳尚,但是在询问过在宫中教授蒙学的先生后,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郑袖的这个儿子的确聪慧,并不是临阵磨枪突击训练的,背诵《凯风》或许只是有感而发,童言无忌罢了。 但是无论是不是童言无忌,熊槐都决定敲打一番。 就在熊槐召见靳尚的时候,一辆从魏国归来的马车缓缓进入郢都。 靳尚离去后,李秋走到熊槐身边禀报道:“大王,将军昭滑回来了。” “昭滑!”熊槐一愣。 昭滑自从被前任会盟魏王赵王后,就被前任留在魏国,作为楚国使者,开展燕国复国活动。 目前为止,前任所亲近的大臣,熊槐只有两人没有见到,一个是昭滑,另一个就是司败唐昧。 司败唐昧驻守广陵,肩负着同时防备齐越两国的重任,轻易不能离身,除非得到自己诏令,否则是不可能回郢都的。 至于昭滑,燕国已经复国一段时日,若不是昭滑充当魏国使者出使越国,也早应该回来了。 一想到越国,熊槐心头一阵火热,立即开口道:“快传将军昭滑来见寡人。” 不一会儿,一个英气勃勃的人从殿外走进来,行礼道:“臣将军昭滑拜见大王。” 熊槐平复心情,笑道:“贤卿免礼,这次燕国复国,越国出兵伐齐,楚国能同时打败秦齐两国,卿有大功啊。” 昭滑拜道:“胜秦败齐,皆大王之力,臣不敢擅功。” 熊槐摇头道:“卿不必谦虚,功过是非,寡人自知之。” 接着,熊槐郑重的开口道:“将军昭滑出使有功,其赐五百金,赐爵一级。” 见楚王开口,昭滑拜谢道:“臣谢大王。” 昭滑起身后,熊槐顿了顿,开口询问道:“卿在越国停留数月,不知越国如何,越王如何。” 对于楚王的询问,昭滑并不意外。 这年头各国的使者,除了出使这一正事,剩下的事情那就是刺探情报,如果可以,甚至还担负着为国寻才的任务。 这次昭滑出使越国,本来就目的不纯,刺探情报更是重中之重。 没有多加思考,昭滑立即开口道:“回大王,越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大国,越王勾践更是凭借越国成为一代霸主,其国不容小觑。” 熊槐点点头,虽然自己打算先灭了越国,但是不可否认,越国也不是什么小国家,同样是霸主遗业,国力强大。 甚至,单从建国历史上来说,越国的历史比楚国还久。 越国的立国时间很早,比现在的各大国都要早一个朝代,现在的几个大国,都是周代建立的诸侯国,而越国不是,越国远在夏代就已经立国,是夏帝少康的后裔。 和同在南方积极中原化的楚国不同,这个为了祭祀夏代先君大禹而建立的禹越国,自建国后,就散发文身,成为蛮夷,后来的吴国,建国后也同样是如此。 因为交流和交通的关系,尤其是被吴国隔断后,一直在南方玩联网单机,直到越王勾践在位期间灭掉吴国,才扭转了这一局面,与中原联系起来。 昭滑见楚王点点,认同了自己的说法,才接着道:“大王,越国虽然是霸主遗业,而且这两百年来,没有遭到其他国家的严重削弱,但是越国自越王无咎开始,弑君一事频频出现,子杀父,弟杀兄,臣弑君,屡见不鲜,越国国内一片混乱,这就是越国的自我削弱。现在的越国,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内忧。” 停顿了一下,昭滑继续道:“当年越王勾践卑身侍奉吴王,吴王阖闾与夫差两代吴王都是霸主,而后越王勾践用阴谋削弱吴国,趁着吴王外出争霸,从而偷袭吴国腹地,这才打败了吴国。” “对此,吴国的遗民一直都不服气,这一百多年来,已经有数次吴人谋反复国行动。” 熊槐一怔。 对于昭滑的前半段话,前任也有印象,越国这百多年来国内一直很乱,尤其是王室之争以及吴人越人的党争,但是吴国遗民的造反活动,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能规模并不大,以前没有引起前任的重视吧。 想到这,熊槐问道:“吴国遗民的谋反活动,对越国影响大不大?” 昭滑思索了片刻,回道:“大王,以前对越国影响不大,但如果现在吴人谋反,则对越国影响很大。” “···”熊槐一脸正色道:“愿闻其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说越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滑解释道:“大王,越国的本土在会稽,而吴国的故土在吴,越王勾践灭吴后,迁都琅琊,这期间吴人的谋反,对越国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派兵镇压即可。” “但是,自从越国内部频频出现内乱之后,吴人开始出现在越国的朝政之中。尤其是越国将都城从琅琊迁至吴地之后,当地吴人在越国都城的实力很强大,迅速在越国的朝政中冒头,并且开始掌握权力,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出吴人立越王的事情。” “时至今日,吴人在越国的实力已经不算小了,如果不是越人甚至越王一直在防备吴人,恐怕现在越国朝政内已经出现吴人掌权了。” 熊槐点点头:“也就是说越国将都城迁至姑苏城后,越国内部的吴越之争已经被激化。” “正是如此。”昭滑顿了顿继续道:“大王,吴人越人两党之争对越国来说还不是大毛病,真正令越国混乱的乃是越王长子公子玉与次子公子蹄之争。” “越王在太子人选上久久不决,公子玉身为长子占有天然大义优势,本应得到越人的支持,但是越王偏爱次子,许多越人体会到越王的意思,纷纷倒向公子蹄。而公子玉不愿坐以待毙,身边纠结了一大帮吴人,二者针锋相对,纷争不断。” “若不是越王掌握着大部分的军权,说不定现在就有人效仿前人弑君了。” 熊槐闻言张大了嘴巴,背后冷气直冒。 “寡人听说国有四乱,并后、匹嫡、二政、耦国,一个国家一旦出现这四种情况中的一个,国内就会大乱。” “现在越王的长子与次子地位相当,这就是匹嫡。而一旦越人在都城无法压制吴人,恐怕就会出现国内有两个大臣领袖分庭抗礼的情况,这就是二政。” “现在这个战争不断的天下,一国国内出现一种动乱,就有战败亡国的风险,更何况越国内部有两个大的动乱,越国真的危险了。” 说着,熊槐双眼看向昭滑,问道:“贤卿,你与越王接触数月之久,觉得越王其人如何。” 昭滑将这几个月与越王接触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想一遍,而后答道:“回大王,越王贪名好利,进取虽然不足,但是作为守成之君还是合格的。” “哦!何以见得。”熊槐问道。 “大王。”昭滑拱手答道:“自从十年前越王接受赵王贿赂开始,越国骚扰我楚国长达十年,楚越两国可以说得上是世仇,但是齐国灭燕之后,楚越两国能迅速和解并结盟,越王能亲近微臣这个楚臣,这不仅仅是大王高瞻远瞩,也有越王能看清大局,能迅速调整越国的国策。” “而越国内部的吴越之争,由来已久,和越王没有多大的关系,吴越之争在越王手中之所以出现糜烂趋势,这是因为这场纷争与越国的夺位之争搅到一块去了。” “但是即便如此,越王始终掌握着越国的大部分权力,如果不出意外,再过数年,公子玉的势力将会被越王进一步削弱,到时越国的内争也会告一段落,越国也会稳定下来。” 熊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喃喃自语:“也就是说越王能守得住越国了!” 昭滑摇头道:“大王,虽然越王是一个守成之君,但是越王依旧难以守住越国。” “哦。”熊槐好奇的看着昭滑问道:“请贤卿细说一二。” 昭滑拱手道:“大王,微臣请用刚刚亡国的滕国举例,滕文公是天下赫赫有名的贤君,手下亦有为数不少的名臣,滕国国富民强,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国家凭借五十里地就足以自保了。” “但是事实却正好相反,仅仅两个多月,在齐越大战期间,我楚国未干涉的情况下,就被一个宋国灭掉了。所以说国家的存亡,归根结底和国君的贤明,大臣的贤能,国家的富强没有关系,最根本的还是国家的实力。” 熊槐闻言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最初听说宋国伐滕的时候,自己也以为凭借滕国的君明臣贤以及国富民强,最起码能硬顶宋国好几月的,结果出人意料之外,众志成城的滕国,在宋国的全力进攻下,只坚持了两个多月就灭亡了。 滕国的灭亡不仅仅只是滕国的灭亡,还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孟子的那一套也破产了。 这年头,什么帝道王道霸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其他的,全是虚的。 想到这,熊槐摇头道:“贤卿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滕国实在是太小了,很难与越国形成对比。” 昭滑停顿了一下,看着楚王道:“大王,如果认为滕国小,臣请以与我们楚国并列的齐国进行说明。” “齐国大国也,齐王同样也是一代贤君,无论是迎娶钟无艳,还是之前在齐国提倡节俭之风,都说明了齐王的贤明。而齐王大力发展的稷下学宫,更是聚集了天下的一大半大贤,但是齐国一朝决策失误,同样兵败地削,连齐王都守不住齐国,更何况远不如齐王的越王,以及实力同样远不如齐国的越国。” 听到昭滑的举例,熊槐还想到了以前的楚国。 先前吴楚交战之时,楚国强而吴国弱,当时楚国有贤君昭王在位,令尹子西同样也是一代贤相,虽然是在为平王背锅,但结果却是楚国连都城都丢了,若不是秦国出兵相救,越国在后攻击吴国后方,楚国恐怕就灭亡了。 所以说现在这战争频频地天下,战争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的,内乱会导致亡国,国小同样也会亡国。 想到这里,熊槐眼中精光一闪,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昭滑道:“贤卿的意思是,我楚国可以攻打越国。” 昭滑闻言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两下,长拜道:“大王,越国国力远不如我楚国,而现在越国内部又出现混乱,并且越国新得齐国的淮北地,主力都驻守在淮北地,现在正是攻打越国的良机。” “若是一战而胜,我楚军顺江而下,越国都城都将不保,届时吴国故土都将归我楚国所有,越国退回越国故土,一个贫弱的越国,从此将不再成为我楚国的后患。” 熊槐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可惜,摇头拒绝道:“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半,同样的道理知彼不知己,胜负各半,寡人有心无力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遗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王拒绝了。 昭滑一怔。 不应该啊,根据我在越国得到的消息,大王应该有意伐越才是,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大王为何要拒绝呢? 小心翼翼的偷瞄了楚王一眼,昭滑问道:“大王,敢问这是何故?” 熊槐叹道:“虽然越国内部混乱,但是我楚国经过上一场大战,同样疲弱不堪,用一群疲惫不堪的人去攻打另一群可能兄弟阋于墙却外御其侮的人,风险太大,伐越一事,此时并不可取。” 熊槐没有说来的是,此时攻打越国,不仅仅是能不能攻打下来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胃口比昭滑的还要大,不仅想要吴国故土,越国故土自己同样也想要。 总不可能留下一个越国在后方,万一越王再来一次卧薪尝胆,休养生息一段时日,然后不用被其他国家收买引诱,那楚越两国之间也会没完没了,越国这个后患依旧没有解决。 要打越国,那就一口气把越国打死,直接灭了他。 要是现在打不下来,那还是忍忍吧。 昭滑眉头微微一皱,进谏道:“大王,此时正是伐越的最好时机,一旦越国彻底控制住这次从齐国得到的淮北地,那么实力得到加强的越国将会更加难以攻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大王三思。” 见昭滑再次进谏,熊槐抬手打断道:“贤卿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关于越国一事,寡人决定明日召开朝议,请众位大臣一同商议。” 昭滑离去后,熊槐看着遥远的东方,大幕将会在明天正式揭开。 从楚宫中出来的昭滑,在昭鱼的府上,百感交集。 世事难料,离开郢都不过年许,怎么也没有想到,楚国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令尹昭阳病死,工尹昭雎升司马,几乎已经确认是下一任令尹,自己短时间内就与昭雎拉开距离,无力与其在朝政上竞争了。 想着,就见昭鱼走进来。 昭滑行礼道:“滑见过司空。” “免礼。”昭鱼看着昭滑的面容感慨不已:“你终于回来了。” 对于昭滑的遭遇,昭鱼同样无可奈何,虽然昭滑入越成功的完成了使命,但是却因为远离郢都,结果在这一场大战中几乎一无所获。 昭滑知道昭鱼的意思,闻言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昭鱼见状笑了笑,问道:“此去越国有何收获?” 昭滑一听昭鱼提起越国,立即精神一振,道:“回司空,滑此去越国,只见越国国内混乱,如今越国主力在淮北,国内空虚,现在正是伐越的大好时机···” 昭鱼闻言不置可否,问道:“不知大王是什么意思,现在可有意伐越。” “大王虽然决定明日召开朝议,但是依滑之见,大王现在无意伐越,原因是现在楚国疲惫,难以一战。”说着,昭滑看向昭鱼问道:“司空,难道我们楚国现在真的如此疲惫吗?” 昭鱼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道:“疲惫不假,但也没有疲惫到连偷袭越国的实力都没有。去年那一场波及天下所有国家的大战,我楚国出动六十多万军队,动员了百万人口,钱粮消耗巨大,太府几乎为之一空,以至大王不久前还向贵族权贵借钱。而士卒的损伤同样不轻,尤其是屈匄所部的十万精兵,连带封君贵族的那五万兵力,算是全军覆没了。” “但是唐昧所部以及景翠所部,却并没有伤筋动骨,所以如果大王真的下定决心偷袭越国,我楚国还是有这实力的。” 昭鱼没有说出来的是,随着这一段时间楚国不断在国内以及各国收购麦米,现在楚国已经没有缺粮之虞,完全可以支撑起一场大战。 只是这件事关于楚国的购粮大计,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大王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同意偷袭越国,但是我楚国伐越一事,势在必行,既然大王明日要召开朝议商讨越国一事,那么明天的的朝议上自然就会有结果。” 昭滑注意到昭鱼关于伐越势在必行的说辞,不由好奇的看着昭鱼。 昭鱼什么也没有解释,而是从身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昭滑道:“打开看看吧,昭阳这几年的心血全在这里面了。” 昭滑有些不明所以,既然昭鱼说这是令尹昭阳的心血,便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 盒子打开后,只见里面藏有一封帛书外加一块令牌,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打开帛书,上面只是记载着寥寥数个人名,这些名字昭滑一个也没有听说过。 昭滑好奇的看着昭鱼。 昭鱼解释道:“自从越国吞并吴国以来,越国就与齐楚两国濒临,百余年来,越国不是侵扰我们楚国就是攻打齐国,二十年前昭阳随先王出征大败越国,夺取了越国淮水流域一大片土地,越国这才消停一段时日。” “但是十年前越国恢复元气后,赵国重礼贿赂越国,越国再次开始频频侵扰我楚国,又夺回了部分领土。为此,七年前开始,昭阳与大王决定要解决越国对楚国的威胁,于是开始扩建广陵城,广陵城不仅是楚国防备齐越两国的重镇,同时也是伐越攻齐的重镇,数年前重臣唐昧亲自前往广陵坐镇。” “你手上的令牌,可以号令一只商队,正是昭阳组建的商队,专门在越国境内行商的,而那些名字,是昭阳重金收买的越国内间,虽然这些内间都不是越国高层,但是传递一些的越国消息还是可以的。” 昭滑迟疑道:“司空,既然大王已经在数年前就开始布局,为何会放弃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 昭鱼摇头道:“我亦不知,只能等明天看大王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昭滑闻言一叹,将令牌与帛书放入盒中,而后双手将木盒奉上,递还给昭鱼。 但是昭鱼却没有接过木盒,而是道:“这东西你留着吧,我也已经老了,要这些东西已经没有用了。” 昭滑忙道:“司空老当益壮,如今又被大王委以重任,何必言老。” 昭鱼笑道:“人老了,就不得不服老,我要是在昭阳那年纪就死了,想必如今的坟前树都有碗口粗了,楚国以及昭氏接下来都得靠你们,我已经力不从心了!力不从心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廷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日,楚宫。 熊槐坐在楚王的位置上,向下面的群臣道:“昨日,将军昭滑从越国归来,向寡人陈述了伐越之事,对此,寡人思索良久,久久不决,故,今日请群臣一议,伐越之事是否可行。将军,有劳你将越国的情况,再向群臣叙述一遍。” “臣领命。” 就在昭滑述说越国的事情的时候,昭雎和陈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异色。 之前在丹水之战时,楚王就有意伐越,不,不是伐越,而是灭越。 现在大王却把伐越这个问题抛给群臣,相必是不愿意此时出兵,但是却想正式开始布局越国了。 昭雎仔细听着昭滑的叙述,点点头,而后摇摇头。 现在的情况,虽然是伐越的大好时机,但可惜,现在楚国还没有做好准备。 昭滑说完后,景翠心中估算了一番利弊,最先反应过来,出言道:“大王,将军昭滑所言不错,如今越国主力在外,国内空虚,正是伐越的大好时机。” “微臣请战,只需二十万勇士,臣愿为大王攻略吴地。” 熊槐笑了笑:“好,柱国一心为国。” 昭雎见陈轸没有动静,出言道:“大王,臣有异议,伐越一事尚需从长计议。” 听到昭雎的反对声,昭滑微微皱眉,把目光看向昭雎。 熊槐问道:“司马为何反对?莫非是以为我楚国打不过越国吗?” 昭雎摇头解释道:“大王,微臣也认为我楚国此时伐越,必能一战而胜。但是,臣却认为即便是我们战胜了越国,恐怕不仅得不到越国的土地,反而还会失去魏国和韩国这两个盟友。” “愿闻其详。”熊槐询问道。 “大王。”昭雎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上一次燕国复国之战,我楚国同时打败了秦齐两国,大王的威望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各国纷纷侧目。” “这极有好处,同样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后果。天下能团结各怀鬼胎的诸国的,除了利益和仇恨,剩下的就是恐惧。之前六国合纵伐秦以及天下合纵伐齐,都是因为恐惧的缘故。” “我们楚国已经打败了秦齐两国,得到了齐国的淮北之地,若是此时伐越,臣相信以柱国之能,一定可以战而胜之。” “只是如此一来,越国主力尚存,越国故土犹在,到时越王一定会和齐国讲和,以淮北地为条件,请齐国一同攻打我们楚国。” 昭滑开口道:“齐国新败,再加上燕国对齐国充满仇恨,若是我们以淮北地为条件,要求齐国中立,想必齐国会答应的。” 昭雎摇头道:“不然,虽然燕王雄心勃勃,但是燕国被齐国洗劫一遍,再加上被中山国占领了大量的国土,如今的燕国百废待兴,根本无力威胁齐国。” “对于齐国来说,同样是要回淮北地,一个弱小越国做邻居,与一个强大楚国做邻居相比,齐王的选择可想而知。尤其是我们楚国不久前还让齐国失去了燕国,仇恨、利益、恐惧,这三样东西全都有了,微臣想不通齐国有什么不攻打我们楚国的理由。” “若是我们和齐越两国打起来,那么刚刚在我们楚国身上吃了一个大亏的秦国,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必然会出兵攻打我们。” “如果秦国直接出兵攻打我们,那么只需一个说客,魏韩两国就有可能背叛我们,若是秦国伐韩,那么魏韩两国一则恐惧我国,二则没有我楚国的支援,肯定会背叛我们的。” “如果···” 昭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景翠打断。 景翠脸色一沉道:“司马,世间那就这么多如果,人生之事哪能事事十全十美,只要有五成的机会能成功,那就可以放手去干,攻打越国有八成胜算,那就是可以去打。” “至于守住越国的土地,唐昧的广陵城,足以抵抗齐越的军队数月之久,只论防守,难道秦国还能飞过方城山和丹水汉水。” “大王,臣以为伐越之事可行,可趁次良机直袭吴城。” 昭雎冷眼看着景翠道:“柱国说的倒是轻松,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如今越国主力虽然聚集在淮北地,但是越国在吴地依然还有数万兵力,一旦我楚国入侵,吴地旦夕之间可以征召十几万兵力,若是据城而守,不知柱国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攻下吴城,能不能赶在会稽的越兵来援之前攻下吴城。” “况且吴城临近大海,之前齐越两国的海战表明,战船即便不能在大海之上大战,但是若是用来运兵运粮,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如果越国援军走海路而来,那么只需十余日,会稽或者淮北的援军就可以到达吴城。” “所以,依微臣之见,伐越必先破越军主力,否则,即使打下吴城,在越军的反扑之下,也未必能守住已经获得的土地。” 景翠接着反驳道:“不然,越军主力在淮北,这就是无根之木,全然没有根基,只要我军打下吴地,截断邗沟,就可以剪断越军的粮道,到时越军无粮可用,必可不战自溃,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况且吴人苦越久矣,我楚军入吴,还可以获得当地吴人的支持,天时地利人和我楚国全都占据,越国拿什么和我们打。” “司马要堂堂正正与越军主力对决,然后攻城略地,那么我楚国要损失多少兵力,五万、十万、还是二十万,甚至更多。一旦旷日持久,他国来攻之时,我楚国如何防守,如何继续攻打越国。” 昭雎冷笑道:“柱国太过想当然了吧,越军会因为缺粮而自溃,这根本不可能,要知道齐国做为天下最富裕的国家,从来都不缺粮食。用齐国的粮食,让楚国和越国互相消耗,齐王一定会这样做的。” “至于吴人,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吴人和越人争权夺利的到是不少,一门心思反抗越国的吴人,又有多少,楚军进入吴地,吴人是痛恨百多年灭亡吴国的越人多一些,还是痛恨现在把战火烧到吴地的楚军多一些,这答案不言而喻。” 景翠不以为然道:“司马顾虑太多了,吴人与越人争权数十年,却总是遭到越王和越人的打击,若是我楚军进入吴地,重金厚禄收买吴人,吴人必当箪食壶酒迎接楚军···” 熊槐见景翠和昭雎半天没有争出结果,于是打断道:“令尹,不知卿以为如何?” 楚王开口询问后,昭雎和景翠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然后将目光放在景鲤身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灭越之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景鲤沉默数息后,开口道:“大王,柱国与司马所言都有道理,现在正如柱国所言,是伐越的大好时机,但是,除了司马所言的困难外,臣更担心的是我们楚国,现在能不能再次发动一场国战。” “上一次我楚国动员百万之众,结果连十岁的稚子都被动员了,如今相距不到半年,在进行一场国战,百姓恐怕不堪重负。而且,上一次的战争结束后,大王对邓叶陈三地的百姓进行免税,对参战的封君免除了一年的贡奉,所以江汉之间,我楚国其实已经无兵无粮可征。” “只看到了越国内部的混乱,却没有看着本国百姓的疲惫,大王,这对楚国来说是很危险的。” 熊槐听到景鲤的话,不由点点头。 说实话,这一段时间,楚国也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对于楚国的内部困难,昭雎知道比景翠清楚,但是昭雎却丝毫不提,反对的理由全是军事的角度,这就是带了私心,屁股决定脑袋。 当然,熊槐虽然看出了昭雎的这点私心,却也没有怀疑昭雎的忠诚,这都是正常的,不然,身为司马的昭雎,很难服众。 臣子有私心,这个可以理解,也无需担心,真正需要担心是那些貌似没有私心的,因为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善恶只在一念间,这就是要命的。 想到这,熊槐突然想到了秦国,秦国所有的功劳都是向军功看齐,面对这种情况,秦国那帮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将领,会不会一致要求开战呢? 微微晃了晃脑袋,熊槐收拢思绪,向斗由问道:“贤卿,如今太府里面的钱粮如何。” 斗由轻咳两声道:“回大王,经过数月的收购,如今太府里面的粮食足以支持一场国战,至于钱么!之前微臣已经把郢都的余钱全部运往各地,准备收购麦米之用。” “若是大王决定此时攻打越国,微臣可以保证粮草不缺,只是大王欠微臣的钱,不要说双倍归还,恐怕数年内连本金都还不了。” “呃···”熊槐闻言一呆。 此时群臣才反应过来,的确,若是此时开战,楚国肯定需要动用麦米,如此一来麦米计划肯定破产,如此一来,楚王要是还不起钱··· 咳咳咳··· 楚王不还自己钱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楚国的那些封君,一旦闹起来,不仅楚王下不了台,恐怕自己也得下台。 一想到楚王黑了那么多封君近十万金,封君们群情激愤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尤其是景鲤,脸色瞬间苍白,若是真的发生这种事情,那么他身为令尹,恐怕不仅得下台,还得自杀以谢国人。 景鲤脸白的瞬间,熊槐自己也反应过来,顿时冷汗湿透了背后的衣服。 在琉璃和造纸术遥遥无期的情况下,好像自己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暴利点。 不过,还好,自己之前虽然没有想到这一节,但是本来也没有打算现在就攻打越国,这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歪打正着,吉人自有天相吧。 斗由见楚王瞬间呆滞,再次开口道:“大王,金钱还是其次,关键是屈原呕心沥血发现的国之神器,却不能令楚国抢先一步利用起来,增强实力超越其他各国,反而让其他各国白白的捡了一个大便宜,恐怕屈原会吐血身亡。” “国有神器,却无用武之地,可惜可惜!” 斗由说到这,群臣才反应过来。 的确,现阶段用面粉计划轻轻松松增强国力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越国,这可是我们的盟友啊。 “大王,我楚国一向以德服人,哪怕是面对齐国,我楚国都是先绝交,然后再出兵,面对一个小小的越国,我楚国何须用偷袭的手段,只需堂堂正正打过去即可。”昭鱼淡淡的道。 景鲤接着道:“大王,司空所言极是,而且越国现在正是我们的盟友,两国结盟不久,突然开战,这于理不合。” 景翠见状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在群臣最后方的昭滑,见状只得微微一叹,感叹时运不济。 熊槐见群臣达成一致意见,开口道:“诸卿所言极是,越国乃是我国的盟友,如今正在替寡人拦下了齐国兵锋,寡人现在感谢还不急,怎么可以出兵伐越呢。” 群臣齐道:“大王英明。” 熊槐:“呵呵!” 群臣声音落下后,昭雎从自己位置上走出来,长拜道:“臣冒死进言,请大王恕罪。” 熊槐一怔,不知昭雎此时出来有何要事,于是面无表情道:“贤卿有话尽管道来。” “谢大王!”昭雎直起身体后,缓缓开口道:“大王,越国小国也,国内混乱不堪而越王却不思治理,国外与齐楚两大国接壤,却攻楚伐齐得罪了齐楚,所谓内忧外患,各国之中没有那个国家超过越国的了。” “现在上天将神器送给我们楚国,正是我们楚国越加强大的象征,楚国越来越强大,而越国越来越衰弱,这正是越国获罪于天,上天要灭亡越国的征召,所以臣请大王早作打算,等待时机,效仿齐国,一战灭越。” 昭雎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景鲤“噗”的一声,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除了陈轸,其他大臣全都被昭雎的骇人听闻的言论惊呆了。 刚刚你还反对攻打越国,好不容易大家达成共识,认为需要交好越国,现在你又提出要做准备攻打越国,而且还是要灭亡越国。 虽然不矛盾,但是你也转变的太快了吧! 景翠用力的握紧手中的玉圭,深呼吸两口气,强行按捺住出言驳斥昭雎的冲动,坐在位置一动不动。 昭滑见群臣全都无语,不由言语中带着怒气道:“司马岂不闻机不可失不再来乎!若是越国对外掌控了淮北地,对内平复了吴越之争,我不知道下一次伐越的机会会什么时候再来。” “将军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昭雎淡淡的道。 昭滑强笑道:“恕滑愚钝,请司马赐教。” 昭雎笑而不语,没有理会昭滑的质疑。 熊槐好奇问道:“司马,寡人也很好奇,不知下一次伐越的时机什么时候到来。” 昭雎答道:“大王,越王即位已经三十年了,而越王的长子以及次子,都已经羽翼丰满了。” 熊槐闻言恍然大悟:“不错,虽然这一次伐越的机会我们没有抓住,但是以越国的情况,下一次伐越的时机,很快就会到来。” 景鲤见楚王有所意动,急忙出言劝道:“大王,即便越国出现燕国那样混乱,而我们楚国即便有灭亡越国的实力,此事依然还需慎重,齐国吞燕的教训才刚刚过去,我们楚国重蹈齐国覆辙。” 昭鱼亦道:“大王,令尹之言甚是,我们楚国比齐国大,而越国又比燕国大,若是我们削弱越国还好,若是我楚国吞并了越国,其他各国一定会合力攻打我楚国的。” 景翠咽了咽口水,不以为然道:“令尹与司空太过小心了,且不说我们楚国灭越的事情还没影呢,就算我们楚国吞并了越国,其他各国来袭又能如何,秦国来袭我楚国有汉水可守,三晋来攻我们也可以扼守方城,至于齐国来伐,我们楚国谨守淮水即可。” 景鲤瞪了景翠一眼,暗道: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难道是想学昭阳,想要用盖世之功强行抢我令尹的位置?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调回唐昧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见景翠对自己视而不见,景鲤只好向楚王行礼道:“大王,柱国此言乃是误国之言,常言道久守必失,更何况按照柱国的说法,我们楚国的防线将会从东部的大海一直延续到西方汉水,延绵一千多里,如此漫长的防线,即便是百万大军,恐怕也相形见绌,如何守得住。” “这···”景翠一时哑然。 陈轸等了等,见昭雎没有出言,便明白现在轮到自己做楚王的先锋了。 “大王,臣有话说。”陈轸见其他人全都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慢慢的道:“大王,楚国灭越诚然会引起各国恐慌,会让我楚国遭到各国围攻,但是我们怎能因噎废食,因为害怕被其他各国围攻,而放弃一个吞并越国的机会。” “数年前秦国已经吞并了巴蜀宜三国,尽取巴蜀之地,得到了三国千年以来的财富,现在只等数年过后,彻底控制巴蜀,就可以再次获得巴蜀的人力以及地力。秦国本来就是强国,现在又获得巴蜀,国力大增。” “而齐国吞并燕国的事情虽然失败了,但是我们依然需要警惕,如今的天下,吞并大国已经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秦国和齐国已经为各国开了先例。” “若是我们楚国继续以前的看法,对其他大国只削弱而不吞并,那就是养虎为患,留下一个恨我入骨的敌国。” “更重要的是,秦国的身后还有一个孤立无援的义渠国,若是秦国再吞并了义渠国,那么秦国人力以及土地将会追上我们楚国,那么以秦国的实力,恐怕和我们楚国不相上下了。” 顿了顿,陈轸掷地有声道:“大王,臣请大王现在开始布局灭亡越国一事,此时若成,那么我们楚国就会吞并越国,此时若是不成,以我楚国的实力,最多也只是和齐国一般,暂时休养生息数年即可。” “大王···”景鲤刚刚起身想要反对,却被熊槐抬手阻止了。 熊槐制止群臣发言后,厉声道:“昔日越国只是会稽之地的蛮夷小国,被吴国阻断在偏远的南方,越国正是得到我楚国先王的支持,这才强大起来,能够与吴国相抗衡。” “但是越国灭亡吴国后不思报答楚国,却多次与楚国交难,至今百有余年,是可忍孰不可忍,群臣勿言,寡人决定着手灭越。” 说完,熊槐看着群臣道:“今日之事乃是我楚国接下来数年的大计,不可言于他人,卿等但有流言于外者,寡人将会视其叛国,必定会灭其满门。” “臣等领命。”群臣拜道。 众臣起身后,熊槐再次道:“接下来就是具体灭越一事,关键有两点,其一如何灭越,其二,如何防备他国,不知众卿何以教寡人。” 昭雎数月前就已经知道楚王打算灭越的消息,已经下了一番功夫,于是率先开口道:“大王,灭越一事还需越国内乱不可,我楚国下一次攻击越国的机会有两种,其一越王崩,越王二子相争。其二,越王未死,而越王其中一子被逼至绝地,不得不奋起反扑。” “为了促使这两种情况发生,还需我们楚国出力,源源不断的支持越王的子嗣相争,不让他们提前分出胜负。” 陈轸接着道:“大王,越国相邻的大国是我楚国和齐国,如今我们和越国是盟友,正可趁此良机促使齐越两国再次交战,以削弱越国的实力。” 景鲤冷笑道:“越国小国也,刚刚才和齐国爆发了两次战争,损失不小。而齐国上一次大战中大败,如今正在休养生息,敢问刺史令齐越两国如何交战?” 陈轸道:“淮北地,只要淮北地还在越国手上,那么越国就与齐国有矛盾。” 景鲤问道:“如果齐国打算放弃淮北呢!” 陈轸沉声道:“那就贿赂越王,请越国和我们一起攻打齐国!” 此话一出口,全场哑然,却无人反驳。 熊槐闻言瞳孔猛然收缩,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计策。如果越国贪婪,如果用宝物就可以贿赂越王,这就是上天要灭亡越国,如果越王不愿单独对上齐国,那么就用珍宝请越国出兵相助楚国伐齐,楚国大而越国小,楚国牺牲一万精兵,越国损失八千精兵,这笔账怎么算都是楚国赚了。 至于普通民众,生在战国,这就是罪过。 战国···战国,不打战,那还叫战国么··· 再说,秦国的老百姓,就是以打战为主业,种田为副业,号称闻战则喜,这样一想,好像大战也没什么了。 熊槐突然发现自己的满腔热血,好像都是冰冷的。 大殿中冷场了片刻后,昭滑出言道:“大王,越国的吴人,其实也是可以收买的,臣请大王重金收买吴人。” 随着昭滑的开口,话题再次回到灭越上,大殿的压抑一扫而空。 只是,熊槐一听重金收买,顿时头大,不由将目光看向太府尹斗由:“贤卿,不知太府还能挤出万金吗?” 斗由咬牙切齿的看了昭滑一眼,摇头道:“大王,太府现在连一千金都拿不出来,所有的钱都拿出去收购麦米了,真要挤出万金,则需要等八月份收获以后,江淮洞庭一带缴纳税收之后。” 熊槐微微颔首,对昭滑道:“现在太府没钱,八月份之后,寡人给贤卿万金,专门用来收买反越的吴人。” “臣领命。”昭滑应着,接着,顿了顿道:“大王,越国境内河网密布,三里一河两里一沟。我楚国的舟师虽然天下第一,纵横于江没有敌手,但是攻打越国不仅需要大船,同样也需要小船,请大王早做准备。” 景翠亦赞同道:“大王,将军昭滑所言正是,江淮之地还好,吴越之地的河流,远比其他地方多,用舟船的时候远远超过用车马的时候,此不可不查。” 熊槐点头道:“可。” 接着转头看向昭鱼道:“司空,舟船的事情那就交给贤卿了。” “臣领命。”昭鱼行礼道。 其后,熊槐再次问道:“关于越国之事,诸卿可有补充。” 群臣沉默了片刻后,昭雎进言道:“大王,司败唐昧精明强干,驻守广陵城数年,从来没有让越国占到好处。微臣以为,大王可以将唐昧召回,另选良将驻守广陵,一则向越王示好,表达楚越两国亲近之意,二则用一个名气远不如唐昧的良将驻守广陵,也可以使越国掉以轻心。” 景翠闻言精神一振,这是一条好计策,除了昭雎说出口的两个好处外,还可以将唐昧调回。 唐昧身为重臣,地位与自己跟昭雎相差无几,而且与越国交战多年,若是唐昧一直在广陵,一旦楚国攻越,主将人选有一半可能会是唐昧。 这··· 还是将唐昧调回来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选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景翠出言道:“大王,司马所言极是,唐昧乃是天下名将,有司败坐镇广陵,虽可保证我楚国的东面无忧,但也会让越王寝食难安,日夜警惕我楚国,所以臣也以为应该将司败调回。” 昭雎景翠这两个军方最高层出口,熊槐仔细思索一番,也认为此时应该是将唐昧调回的时候了。 “可。”熊槐随后咨询道:“不知诸卿以为谁可接替司败坐镇广陵,谨防越国的偷袭呢?” 景翠率先开口道:“大王,臣推荐方城守将景缺,将军景缺驻守方城多年,面对秦国与三晋能力保方城不失,想必也一定可以力保广陵不失。” 昭雎抬了抬眼皮道:“将军景缺驻守方城多年,名镇天下,威望不在司败之下,用景缺与用唐昧有什么区别。” 说完,昭雎行礼道:“大王,臣举荐将军昭应,昭应熟知兵事,久经战阵,名望不传,必定能让越国放松警惕。” 昭鱼闻言道:“大王,将军昭应虽然才干过人,但是毕竟才升任将军之位不久,恐怕难以服众,老臣以为将军昭滑出使越国成功,与越王有过交情,可以坐镇广陵城。” 熊槐看了一眼昭滑,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但是身为令尹的景鲤还没有开口,此时也不能立即下决定,否则致令尹于何地。 熊槐闻言不置可否,三个重臣全都举荐人选了,不知百官之首的令尹会选择谁呢? 景鲤:“···” 关键时刻竟然无人可用,昨天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 见楚王好奇的看着自己,景鲤心中大急,只是以前景氏之中景翠负责军方,自己负责外交,现在一时间真的拿不出什么好人选。 有能力有资格的,不是景氏的人,就是昭氏的人,全都不是自己的人,而屈氏这几年被打压的厉害,屈匄的部属几乎全军覆没,也找不出好的人选。 熊槐见景鲤半响无言,不由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景鲤能坐上令尹的位置,不过是昭景屈三族妥协的结果,若是春秋之时,倒是完全可以胜任,但是现在这战国嘛,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景鲤似乎察觉到楚王的失望,突然福临心至,脑海中冒出一个人选,于是赶紧开口道:“大王,广陵城至关重要,是我楚国攻击齐越的重地,不容有失,但是坐镇广陵的人选却又不能让越王感到威胁,相反还要让越王放心,所以臣以为不能选军中之人。” 熊槐一怔,景鲤竟然不打算用军中之人,那他会举荐何人! “不知令尹有何人选?”熊槐好奇的问道。 景鲤开口道:“大王,臣举荐鄂君启。” “鄂君?!” 景鲤疯了··· 但如果抛开鄂君的身份··· 熊槐脑海中浮现鄂君的身影。 鄂君算军中之人吗? 应该不算吧,鄂君从来都没有担任军职,但是鄂君打的战也不少了。 尤其是当年随昭阳攻打魏国的时候,更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而且之前的那一战,表明鄂君的除了会做生意,同样也会打战。 熊槐心中将昭滑和鄂君比较一番,在军事上,二者现在表现出来的水准相差不多,或者有过独自统兵经验的昭滑还要强一点,但仅仅只是防守的话,鄂君表现出来的水平倒也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让越王放心,问题都不大,一个越王的老相识,一个大商人,做买卖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打战的时间,越王应该会放心的。 至于应对齐越的外交方面,昭滑上一次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而鄂君这个大商人更是交友广阔,各国都有他的好友。 熊槐不自觉的将手抚摸起自己的胡子来,昭滑和鄂君两人坐镇广陵都是合适得。 不同的是,两人的身份有极大的不同,一个是封君,一个朝中将军,正常来说自己应该选择昭滑。 楚国的封君实力强大,尤其刚刚还发生了王室与封君的不痛快这种事,任用鄂君或许也可以拉拢一部分封君,缓和两者关系,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这件事告诉所有的封君,只要跟着楚王干,即便你是封君,也可以受到楚王的重用,前有叶公官职令尹,现在还有鄂君是榜样。 而且鄂君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鄂君大商人的身份,对于楚国渗透越国,有着极大的便利。 只是鄂君身为封君,本身已经够富有了,若是现在再增加鄂君的势力,将重镇广陵交给鄂君,那么鄂君将会立即成为楚国最强大的封君。 现在的鄂君是很忠心,但是以后呢,或者说下一任鄂君呢··· 至于昭滑,身为在朝的公室之人,本身没有封地作为根基,可以说天然就和楚王绑在一起的。 而且昭滑与昭雎矛盾重重,昭氏一族在楚国的势力太过强大,若是昭鱼昭鼠故去,而昭滑还没有得到重用,那么很显然昭氏一族就将为昭雎所用,这样的昭雎也很可怕,而且昭雎年龄比自己年轻不少,一旦自己死在昭雎前面,昭雎就是楚国一霸啊。 熊槐突然想到,昔日昭阳扶持昭滑会不会也有这种考虑呢? 昭雎见楚王迟疑,而昭应胜任的机会又太低,至于其他的三人,鄂君身为封君,肯定不会成为伐越的主将,想到这,便出言道:“大王,令尹之言甚是,鄂君启正是坐镇广陵的上上之选,臣请大王任用鄂君启。” 熊槐闻言不置可否,昭雎这是在打压昭滑。 见楚王依旧没有下定决心,斗由看了一眼昭滑,出言道:“大王,依臣之见,我楚国目前这一阶段还是以麦米为重。” 麦米! 熊槐看了斗由一眼,麦米就是做买卖,斗由同样也倾向于鄂君! 在鄂君合适的情况,令尹司马太府尹同时举荐鄂君,熊槐想了想,自己也没有反对的必要了。 熊槐将手从胡子上放下,点头道:“好,就依令尹司马所言,以鄂君启为将镇守广陵城。” “大王英明!”群臣拜道。 “将军昭滑。”熊槐看向脸色沉重的昭滑。 “臣在。” 熊槐笑道:“将军熟于兵事,久经战阵,乃是国之良将,从明天开始,将军就去寡人亲卫军中担任统领吧。” 亲卫军! 昭滑自然也知道这一支军队,不同于宫中禁卫,这是楚王不久前从军中抽调精锐组建的军队,一共三千人,以公孙衍为将军,正在用武卒的训练办法训练。 这支亲卫军可是花费了楚王许多心血。 “臣领命。” 见昭滑领命,熊槐嘱咐道:“犀首乃是天下国士,精通秦魏韩三国兵事,将军此去亲卫营,应当多多向犀首讨教才是。” 昭滑瞬间意会,拜道:“臣明白,臣此去亲卫营必定以犀首马首是瞻,向犀首请教用兵之道。” 安排好昭滑后,熊槐开口询问道:“如今鄂君在哪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景鲤答道:“回大王,如今鄂君正在秦国运粮。” “秦国运粮!运什么粮?”熊槐一惊,好像自己去会盟三晋期间,发生了好多事啊! 景鲤再次答道:“回大王,如今鄂君正在将秦国的麦米运回楚国,第一批十万石麦米已经运到楚国,第二批二十万麦米快到楚国了,第三批麦米如今正在路上,鄂君正随着第三批麦米归国。” 熊槐瞪大了眼睛诧异问道:“这些麦米莫非就是秦国送给燕国的粮食。” 景鲤停顿了一下,道:“似乎好像是的。” 其余众臣闻言大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之前轰动天下的烧粮案,难道是我们楚国干的? 鄂君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熊槐瞬间觉得脑袋不够用了,话说秦国的第二批麦米不是被一把火全都烧掉了吗? 既然这批麦米快到楚国了,也就是说当时烧掉的不是麦米了。 熊槐一惊,暗道:这把火该不会是鄂君伙同燕国公子安一起烧掉的吧。 不,仅仅这两个家伙肯定还不行,还得加上秦国那边广开方便之门不可··· 这些家伙干的好大的事啊! 熊槐幸灾乐祸道:“好好好,鄂君果然不负寡人之望,连秦国的粮食都弄回来了。令尹,立即传令鄂君,让其快马赶回郢都,寡人有重事相托。” “唯。” 接下来就是关于应对灭越之后各国围攻的事情,对这种事情,群臣到时很快达成一致意见,不过是据城而守,防河守山罢了。 十余日后,鄂君回到郢都。 熊槐一见到鄂君,立即大笑道:“鄂启,卿干的好大的事啊,快与寡人说说,贤卿是怎么把秦国的粮食运回来的。” 鄂君张了张嘴巴,沉默了一下道:“大王,无他,只是一笔买卖罢了。” “买卖?”熊槐笑道:“秦国的这些麦米可是送给燕国的,如何会卖。” 鄂君行礼道:“大王,虽然这几十年我们楚国和秦国交战多年,但是之前我们楚国和秦国可是多年姻亲,许多楚人都在秦国任职。” 熊槐点点头,不仅是以前,就是现在,秦国的客卿甘茂,不就是楚人么。 想着,熊槐询问道:“这次是谁出手相助?” 鄂君道:“回大王,这次和微臣做买卖的是秦国将军魏冉,其本是楚人,十几年前随其姐从楚入秦,其姐在秦宫中备受秦王宠爱,已经为秦王生下三个儿子。魏冉年长后,得到秦王的重用,正是这次秦国运粮的负责人。” “臣与其家族有交情,而且愿意用菽豆换麦米,魏冉自然愿意与臣做这笔买卖了。” 熊槐微微颔首,难道焚粮就是为了掩盖鄂君他们的换粮一事? 想着,熊槐问道:“那么这一次的焚粮事情,是怎么回事?” 鄂君摇头道:“回大王,此事臣亦不知,臣的大部分人手都在秦赵边境,负责将换来的粮食从赵国运回楚国,至于燕赵边境发生的焚粮事件,臣安排帮忙运粮的人,在焚粮一事中全部被杀,没有消息传来。” “事后我也曾询问魏冉和公子安,他们传来的消息,二人同样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粮食到达燕国边境,众人放松了警惕,突然一股精兵杀出,杀散运粮的人后,绝大部分的粮食全都付之一炬。” “呃!”没有从鄂君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熊槐便翻过此事,转而问起魏冉来。 “不知卿以为魏冉此人如何?” 鄂君思考片刻后答道:“回大王,其人熟读兵书,从运粮一事来看,行事颇有章法,但是经过焚粮一事,恐怕年少得志。而且经过此事后,魏冉虽然没有被秦王免职,但是遭到秦王训斥,让其戴罪立功了。” “魏冉在楚国还有亲族吗?” 鄂君摇头道:“回大王,魏冉在楚国没有亲族了,但是芈氏在楚国还有亲族,有一个同父的弟弟在,不过在大王废肉刑之前,因为犯罪的缘故,害怕被法律惩处,便逃到国外去了。” “如此···”熊槐想了想道:“寡人欲在秦国扶持魏冉,不知卿以为如何。” 至于让魏冉回国的事情,熊槐想都没想,魏冉在楚国毫无根基,而在秦国却有一个姐姐做秦王的宠妃,这个选择题很容易就可以做出选择。 但是扶持魏冉则不一样,如今秦王还在,芈氏虽然受宠,但是秦王后却是魏女,秦王太子也是魏女的儿子,所以说无论是芈氏还是魏冉,在秦国都可以说的上是孤立无援,若是此时投资魏冉,必能让其偏向于楚国,成为楚国的助力。 这种事情其实各国都在做,拉拢扶持他国大臣,让其议事的时候也为本国考虑一下,免得无人为自己说话。 鄂君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大王,此事可行,魏冉之所以收取微臣的重礼,也正是因为其在秦国的根基太浅,若是能得到楚国的支持,对魏冉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熊槐吩咐道:“好,既如此,卿让人安排芈戎回国,让其去秦国活动一下。” “唯。” 说完焚粮一事后,熊槐接着便把自己要灭亡越国的事情进行简要说明。 说完后,在鄂君目瞪口呆中道:“寡人这次把贤卿召回,主要是一件事,那就是想要让贤卿接替司败唐昧,镇守广陵城。” 鄂君闻言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大王要···要让微臣镇守广陵城。” 楚国的封君制施行数百年,朝中大臣成为封君到时有不少,但是成为封君后再成为朝中重臣的,那就是凤毛麟角少得可怜。 昔日叶公能担任令尹,那也是碰上楚国内乱的特殊情况。 现在这情况,明显没有特殊情况发生,楚国朝中也不是没人,怎么会轮到自己! 自己已经这么有钱了,如果手下再有广陵城这座重镇,想想,自己都怕。 难道是大王许诺的连本带利两万金不想给了,想要用广陵城守的位置打发我? 不,广陵城如此重要,岂是区区万金就可以买到的··· 难道说,楚王不想还钱,想要对我下手了? 也不对,如果是这样,楚王也不会将自己放在广陵城··· 一时间,鄂君思绪杂陈。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盟誓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鄂君晃了晃脑袋,立即下拜推辞道:“大王,广陵城事关灭越重事,况且还要同时防备齐越两国,微臣才疏学浅,恐怕难担重任。如今我楚国大贤辈出,臣请大王另择贤臣。” 熊槐万万没想到,鄂君竟然拒绝了··· 于是再劝道:“贤卿谦虚了,卿的忠心和本事,寡人还是知道的,我楚国贵族这么多,但是家业能壮大到贤卿这种程度,我楚国也只有贤卿一人罢了。” 鄂君讪讪笑道:“大王,微臣只是会做买卖罢了。” 熊槐赞同道:“不错,寡人纵观群臣,论做买卖,群臣大概也没有谁能比的上贤卿,而这次广陵城守的重任,不仅需要能谨守广陵城,也要会做买卖,不仅需要会做买卖,还要让周围的国家放心,对齐越两国进行渗透,贤卿的大名各国皆知,若是贤卿在广陵城做买卖,顺带向齐越宋以及泗上小国收购麦米,想来齐王和越王,等时间一长,就会放松警惕的。” 鄂君再拜道:“臣多谢大王厚爱,但是···” 熊槐一听鄂君的“但是”转折,就打断道:“贤卿,以卿之才,出将入相也足够了,如今国事艰难,寡人求贤若渴,握发吐哺,而大贤不至,卿乃我楚国少有的贤才,如今寡人有事,身边无人可用,难道贤卿也不愿意帮我?” 熊槐说完,立即期待的看着鄂君。 只是,鄂君的头更低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楚王的表演。 一个自负盈亏的大商人和一个务求获利的大掌柜,一个作威作福只有楚王管辖的封君和一个头上众多公婆,干什么都不自在的城守,怎么选择还用说么? 城守这种事,做得好,大头是楚王和朝中诸公的,小头自己拿了心里也不踏实,做得不好,说不定连自己现在已经获得的好处都得交出去。 若是楚王有事,自己在一旁敲鼓助威,好处一起拿,有锅不用背,这是可以的,若是自己独当一面,好处一起拿,有事自己抗,这就有问题了。 而且一旦成为广陵守,一年到头的利润,说不定还没有自己做一年买卖的收益高,这种事,鄂君打心眼里就不想干。 只是楚王先提出要求,自己拒绝了一次,接着再次劝说,自己又拒绝了,如今楚王第三次以情动人,现在自己应该怎么拒绝呢? 想到这,鄂君泪流满面,痛哭道:“大王信任微臣,这是微臣的荣幸,但是微臣从未担当重任,一旦城破身死事小,要是破坏了大王灭亡越国的计划,那微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所以为了避免破坏大王的计划,臣请大王另用重臣,臣愿意全力辅助。” 熊槐一懵,鄂君这是又拒绝了寡人一次,还是哭着拒绝的,广陵守的任务难道就这么艰难吗? 不过鄂君所说的另择重臣,也给熊槐提了一个醒,广陵城虽然重要,但是广陵守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 百官之首的令尹可以对他下命令,统管全国调兵的司马也可以对他下令,能够统帅全军的柱国,同样也可以下令,这地位的确有些低了。 尤其是封君们,可不会理会一个小小的城守,城守也指挥不了封君。 唐昧能压服江淮地区的封君,凭借的可不是广陵守的身份,而是司败的地位。 若是没有司败的要职在身,那些封君可不会鸟一个小小的广陵守,一旦有事,顶多就是派一些老弱农夫。 即便是唐昧,广陵城与齐越两国打战,那还是算了,我们还是守城吧。 就像将军景缺,坐镇楚国最重要方城山,手下也只有直属于的楚国的兵马,其他,像方城山附近的叶公鄂君金君等封君,压根就不会听从景缺,相反,景缺还要对这些封君客客气气的,这些封君只听楚王的调令。 最离谱事情,发生在第二代叶公身上,当时楚国内乱,情况危急之下,叶公竟然直接调用方城山的守军,南下郢都平叛。 城守面对封君,其弱势可想而知。 即便鄂君自己便是封君,再加上自己任命,但如果江淮地区的封君奉命将兵力聚集在广陵,然后不听鄂君的,乱成一团,恐怕鄂君也拿他们没办法。 想到这,熊槐向前一把拉起鄂君道:“贤卿,你我君臣相交二十多年,自寡人即位以来,寡人没有诏令,卿都是全力相助,如今寡人有事,这次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寡人也知道,广陵守的位置,相对与卿来说确实有些低了,但是寡人可以向贤卿许诺,只要卿在广陵城一日,那就只需对寡人一人负责,若无寡人诏令,贤卿可以不必理会其他人的命令,无论是太子还是令尹。” “并且寡人愿意与贤卿盟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熊槐此话一出,鄂君顿时一怔,这话虽是恩宠,但也是威胁,若是在拒绝,那就只能滚回老家做封君了,此时已经无路可退,不相干也得干了。 鄂君下拜道:“大王之恩,微臣无以为报,粉身碎骨但凭大王驱驰。” 熊槐见鄂君终于答应接任广陵城守一职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喜道:“好好好,有卿坐镇广陵,东方可以无忧矣。” 鄂君等楚王说完,开口询问道:“大王,臣到了广陵应该怎么做?对齐越两国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熊槐闻言笑道:“如今我楚国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暂时不必与齐越两国交恶,卿需要做的就是交好越国。当然,广陵城乃是寡人插在越国咽喉的利剑,越国时刻都想夺回广陵,现在楚越虽然是盟友,但是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所以卿若能与越国交好,那就与越国交好,若是不能,那就死守广陵城。无论齐越两国哪国来攻,无论哪里向广陵求援,贤卿都不必理会,谨守广陵城不失即可,齐越两国,寡人自会派人去教训他们。” 至于给鄂君号令众多封君的权力,熊槐自然想都不敢想,只要广陵不失,其他的地方,无论是哪里丢了,都不会造成战略上的失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庄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顿了顿,继续道: “贤卿除了交好越国,另有四件要事,其一是向周围的楚地以及各国收购麦米,无论多少,寡人都不嫌多;其二,派人打探越国的地形水文,不仅仅是唐昧现在已经在打探的吴地,还包括越国故土会稽等地,寡人伐越之时,卿需要提供向导;其三,我们刚刚从齐国哪里夺取的淮北地,那地方齐国很容易攻取,我楚国守不住,所以寡人打算放弃哪里,但是哪里的齐国百姓,寡人不打算放弃,所以卿的第三件任务,那就是迁移淮北地的百姓,将他们从淮北迁到淮南。” “当然,故土难离的情思,寡人也能理解,因此,寡人可以下诏,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凡是迁移的百姓,寡人允诺免税三年,并且全部给予国人的待遇。同时,凡是在淮北有田地的百姓,都可以在淮南获得相同的土地,一亩上田换一亩上田,下田换下田,绝对不会让百姓吃亏,对于那些没有田的百姓,每位壮丁寡人可以赠与百亩田地,其中必有上田十亩。” “两年之后,还没有迁移的百姓,那就是还对齐国抱有期望的人,对这些人全部强制迁移,无论家中有多少田产,统一每个壮丁送一百亩田,并且不免税。” “最后,那就是动用人力,向越国的百姓宣传楚越一家亲的思想,同时号召江淮地区的封君贵族与越国的贵族进行联姻,以此减低越国对我楚军的抵触心理。” 鄂君听得连连点头,楚王这一大段话都不带停顿的,显然已经准备许久了。 而这四点要求,鄂君自己心中推算一番,对自己来说并不难。 做买卖,这才是自己本行,或许比不上陶朱公这种神人,但是楚国现在的满朝文武,做买卖每一个是自己对手。 打探地形,这个也简单,做买卖时顺带就完成了。 至于和越国人联姻,一想到这,鄂君就咽了咽口水,这个并不难,自古以来吴越之地就盛产美人,如果说赵国的歌姬是天下人所追求的,那么吴越的美人就是天下人所向往的。如今楚越交好,两国交流再无阻碍,就是想阻止那些封君与越国联姻都阻止不了,更何况还有楚王在后面推波助澜。 唯一有问题的,那就是迁移百姓,淮北的百姓不在少数,一旦处理不好,就容易出乱子。这一方面自己并不擅长,自己的那群手下,也没有精通治理地方的,虽然有楚王给的种种便利,但是还是心中没底。 鄂君想到这,立即看向楚王道:“大王,其他的三项臣都能办妥,唯独迁移百姓这一点,这是微臣不擅长,请大王另择贤臣。” “这···”熊槐一皱眉,这个人选不好选。 地位太高,那就可能与鄂君主次不分,地位低而又很有才华的人,这种人自己也缺啊。 况且迁移百姓这件事又很重要,不容有失,不能挑那些夸夸其谈的人。 现在对自己这个楚王来说,楚国疆域广大,江南那么多的土地,都是可以开发的,自己不缺地,缺的就是人,淮北地虽然不比中原,但是同样开发多年,土地肥沃,人口密集,是一笔不少的财富。 若是不管不顾,一根筋直接强制迁移,像三国演义中董卓干的一样,十个百姓从洛阳迁到长安,结果只有一个百姓到达目的地,这就是一个坑。即便到达淮南的百姓有一半,那也是亏大了,而且还会落得骂名。 这与上次百姓自发到陈地不同,上次是强壮的百姓自发去的,主动性很强。而这次则是半强制性或者说就是强制性整体迁移,拖家带口老弱病残挤在一块,稍不留神就会很麻烦。 麻烦的事,就要交给不怕麻烦的人。 熊槐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就是上次去抓捕哪陵君的庄辛,这个人胆子大,是个不怕事的人。而且能力也不差,上次本意他能活着回来那就算好的了,没想到他竟然成功的将哪陵君抓回郢都了。 不过在迁移百姓这一块行不行,还得考量一下。 想到这,熊槐笑着对鄂君道:“贤卿,寡人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不过此人行不行,还需要得到卿的认可。” 鄂君行礼道:“但凭大王做主。” 没过多久,庄辛便来到楚王和鄂君身前。 礼毕。 熊槐开口问道:“庄卿在寡人身边担任谒者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如今寡人正面临一件难事,想向庄卿请教。” 庄辛闻言心脏剧烈跳动数下。 大王这是在向我询问国事,等候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之前冒死抓捕哪陵君,快马通知楚王太子出事的幸苦,终于有了效果! 庄辛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应道:“大王不以微臣愚钝,臣愿为大王效命。” 熊槐随后将迁移百姓的事情道出,而后问道:“不知庄卿何以教寡人。” 迁移淮北地的百姓,这就是大王的问题。 这个问题并不是普通的迁移百姓的问题,而是迁移刚刚被占领地区的百姓,这些百姓不仅仅是不愿意离开故土,很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跑回齐国的地盘。 好在淮南淮北并不远,而且楚王给的条件也很优厚。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就是大军一到,百姓自然就迁走了。 但是自楚王即位以来,都是以慈治国,这么粗暴的办法,楚王肯定不愿意。 庄辛思考了片刻,开口道:“大王,此事说难不难。” 熊槐闻言面无表情。 庄辛见楚王没说话,便继续道:“大王,淮北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人多,土地难免就会有所不足,就会有贫富不均。所以,对于淮北的百姓,首先就要迁移那些没有故土之心的贫民,对这些人,我们只需要在淮南准备好土地农具,沿途准备好接应的人以及食物物资,那么他们自己就会来。” “那么如何迁移那些有田产的以及富裕的人群。”熊槐问道。 庄辛答道:“大王,其实那些富裕的人群,同样也不难迁移。只要淮北地区爆发战争,不,也不需要爆发战争,只要有大战的阴影,那些富裕的人群就会自己寻找安全的地方,如果我们封锁前往北方的道路,然后稍加引导,那些人就会自己驾着马车,带着一家老幼前往淮南。” “呃!哈哈哈···”熊槐大笑道:“不错,正是如此,那些富裕的人,也会自己跑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庄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随后,熊槐继续问道:“那么如何防止来到淮南的人再返回淮北呢?” 富贵之人不比穷人,穷人只要给地就可以把他们套牢,但是富贵的人则不同,他们有车马,有仆从,有产业,想要离开很简单,想要回去也不难,关键是原来的地方还有产业,想要重新开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庄辛答道:“大王,这个简单,一则用免税为条件,引诱这些人在淮南置办产业;二则一严查奸细为名,在淮水南岸设关,严禁其他人北上;三则继续在淮北散布流言,营造战争氛围,如此一来,就能将大部分的人留在淮南。” 熊槐点头道:“不错,那么对于有田产的普通人应该如何。” 庄辛应道:“大多数的普通人,只会人云亦云,没有主见只会盲从。因此,对于这些人,一来用富人贵人做宣传,二来用以前那些贫穷的人做榜样,向他们宣传前去淮南如何如何的好,这样就会有一些人不信,有一些人迟疑,还会有一些人将信将疑。” “接下来大王就可以下诏令,宣布淮北不太平,号召百姓迁到淮南,并且给予免税,这样一来,那些将信将疑的人中,就会有一部人准备迁往淮南。” “大王,苛政猛于虎也,这是所有百姓深恶痛绝的。但是有一种恶政,百姓不仅不会怨恨大王左右,大多数情况下反而还会将矛头对准他国,这一种恶政就是战争。” “通过战争征召百姓服役,对淮北百姓收取重税,并且强行收购粮食,封锁前往北方的道路。” 熊槐闻言微微点头,战争就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好方式。 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老婆孩子有点田,然后能吃饱,这就足够了。战争就要死人,这是谁都不愿意的,但是一旦战争爆发,那就是你死我亡的问题,不得不战。 况且这百多年来,战争已经不需要理由,几乎每年都要爆发一场大战,不是这里就是哪里,老百姓都习惯了。 用战争为理由,征召百姓干活,然后对百姓收取重税,各国都是这么干的,只是很少接连数年征召同一个地方罢了。 这种政策接连施行数年,当地的百姓必然承受不住,纷纷破产逃亡。 到时候围三阙一,百姓必然向南方跑。 庄辛见楚王没有反对,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大王,只要数策并下,普通的百姓自然就会迁往淮南,即便还剩下一些故土难离的人,在军队面前,恐怕也无能为力。” “哈哈哈···”熊槐大笑数声,对一旁鄂君道:“贤卿以为如何?” 鄂君侧身向楚王拱手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正色道:“庄卿,以卿之才,担任谒者实在是可惜了。不久后,鄂君将会前往广陵城担任城守,卿也一起去吧。寡人给卿三年时间,三年后,寡人要让淮北成为一片白地,卿可愿为寡人分忧!” 庄辛立即拜倒:“臣愿为大王分忧。” 熊槐吩咐道:“好,卿可去准备一番,数日后,随鄂君一同前往广陵。” “臣领命。” 庄辛离去后,熊槐对李秋一招手,然后对鄂君道:“贤卿此去广陵,寡人还有东西请卿看一看。” 不多久,三个侍者便奉上三种物品。 几块珠玉,一些香料,以及一柄吴钩。 熊槐指着这些东西问道:“贤卿就是这些东西。” 鄂君走到侍者身边,拿起珠玉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呀,叹道:“大王,这玳瑁、吴钩、香料,似乎都是越国的特产,而且都是精品。” 熊槐点头道:“不错,都是越国的特产,而且都是寡人宫中的精品。” 鄂君灵光一闪:“大王的意思是,微臣到了广陵,大肆收购这些东西,对越国施行轻重之策。” “现在太府没钱,大肆收购就别提了。”熊槐摇头叹息,可惜这年头连纸都没有,要不然··· 顿了顿,熊槐接着道:“只是让贤卿传出一个消息罢了,就说寡人很喜欢这些东西,卿到了广陵,每年往郢都送一些回来即可。” 鄂君莫名想起昔日的一件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古今都是如此。 楚王这是想潜移默化么! 另一边,庄辛离开楚宫,便径直往城外而去,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军营,请守营的军士传递口信后,便离去。 回到家中,庄辛令人备好酒肉,便自酌自饮起来。 日落时分,一个弱冠青年,身穿着军装走进来。 没等庄辛开口,其人直接坐在庄辛对面,拿起酒壶,数口酒水下肚,才对脸色泛红的庄辛道:“今日兄长传讯,让蹻前来一聚,可有要事?” 庄辛笑道:“贤弟,为兄从今日起,便不是楚王身边的谒者了。” 庄蹻微微一滞,看着庄辛喜形于色的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敬道:“恭喜兄长高升。” 庄辛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放下酒杯道:“贤弟可知为兄即将担任何职?” 庄蹻摇了摇头。 庄辛接着便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道出。 庄蹻刚开始时还是一边饮酒一边听庄辛述说,等到庄辛说到一半,庄蹻已经将酒杯犯下,全神贯注的听着。 等庄辛说完,庄蹻迟疑道:“兄长的意思,大王迁移淮北地的百姓,这是打算放弃淮北地的征召。” 不等庄辛回答,庄蹻自顾自说:“如今齐国被削弱,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威胁淮北。而越国如今还是我们的盟友,而且实力也比不上我们楚国,越国也无法威胁淮北,大王何故如此?为何如此执着于迁移百姓?” 庄辛淡淡的笑道:“贤弟,这段时间一直在军中,不久前,大王会盟三晋之时,韩王不久后会嫁女给大王,并且楚韩两国互换人质,王后如今正在为公子子兰准备行礼。” 庄蹻轻咦一声:“秦国的武关函谷关都是易守难攻的要地,我入军前听说大王将汉中昭鼠将军的十万兵力撤回了七万,三万兵力在汉中,也就只能保住汉中不失罢了,根本无力进取南郑,而巴地的阳关,同样是一处险关,也就是说我楚国与秦国短时间不会爆发大战。” 庄辛点点头,问道:“贤弟,依你之见,如果楚国接下来爆发大战,大王以及朝中诸公会攻打那个国家。”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广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庄蹻闭目思索片刻后,猛地睁开眼睛道:“兄长,若是大王不迁移淮北的百姓,不主动放弃淮北,那么韩国、越国、齐国就都有可能,尤其是韩国与越国,攻打盟友总是容易一些。但是现在,大王对齐越两国用兵的机会恐怕要大一些。” 庄辛继续问道:“那么就是齐国还是越国?” 庄蹻摇头道:“恐怕都有可能,对齐国来说,可以以淮北为诱饵,诱使齐国前来收回失地,然后据城而守,消耗齐国的国力,最后趁机联络盟友伐齐,以此继续削弱齐国。对越国来说,以淮水为防线,集中兵力攻打越国,要知道大王这几年来一直在巩固广陵城,而且连司败都派过去了。” 最后,庄蹻轻声喃喃道:“或许越国可能性还要高一些。” 庄辛点头道:“不错,愚兄也是这么想的,但无论大王对哪国用兵,肯定都是在东方。” 庄蹻闻言叹了口气,自己身为郢都的低级将士,恐怕短时间内无法上战场了。 见庄蹻脸色一黯,庄辛笑道:“贤弟,你的机会来了。” 庄蹻精神一振,看着庄辛道:“兄长的意思是···” 庄辛突然站起来,而后大声道:“想我庄氏一脉,乃是庄王的后裔,可是几十年前楚宫所发生的惨案,导致我庄氏从此一蹶不振,主脉逃亡国外,支脉进一步沉沦。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庄周,结果他竟然宁愿贫困一生,也不愿意回国用事。我听说庄周妻子死的时候,他请不起鼓乐,只能自己敲盆唱歌送走亡妻,贫困到了这种程度,他依然拒绝了大王的邀请。” 说着,庄辛长叹一声:“自从不久前廷理自杀后,如今庄氏一脉,就只能靠你我兄弟二人,其余族人,不过常人罢了。” “只是即便如此,愚兄入仕之时,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谒者而已,而贤弟大才,胜过愚兄十倍,进入军中,也仅仅只是一个百夫长,你我兄弟二人,连大夫都不是啊。” 庄蹻被庄辛说的一黯,心中也是。 庄辛接着道:“但是,现在大王给了一个机会,一种重振庄氏一脉的机会就在贤弟眼前。” 庄蹻闻言行礼道:“请兄长指点。” 庄辛道:“这次愚兄会随鄂君前往广陵,鄂君是什么样的人,不仅楚国人知道,恐怕天下都知道。愚兄承认,论做买卖,我们庄氏一脉的人全绑在一块也不是鄂君的对手。但是此去广陵,必然战事连连,以鄂君以及鄂君手下那些人的能耐,恐怕也就是守住广陵城罢了。” “若是贤弟信得过愚兄,何不随愚兄一同前往广陵,如今鄂君和鄂君的手下,精通做买卖远胜于行军作战,但是江淮一带风起云涌,正直多事之秋,鄂君可以说得上是无人可用,只要愚兄找到机会,将贤弟推荐给鄂君,那么以贤弟之能,一定很快就可以崭露头角,成为鄂君的左膀右臂。” “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庄蹻愣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兄长所言极是,与其呆在郢都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百夫长,倒不如去广陵搏一搏。” 说罢,庄蹻掏出自己的军牌,往桌上一扔,道:“这个百夫长不做也罢···” 三日后,鄂君带着自己鄂相司马等心腹属臣,庄辛带着自己的族弟庄蹻,跟着鄂君,从郢都出发,顺江而下,望广陵城而去。 数日后,鄂君等人风尘仆仆赶到广陵城,而此时唐昧已经在城外相候了。 鄂君见到唐昧在城外相候,急忙拱手道:“有劳司败久候,鄂启来迟了,来迟了。” 唐昧笑道:“鄂君哪里话,我才接到大王诏令不久,鄂君这就到了。” 说着,二人一并进入广陵城,一路闲谈着向城守府而去。 城守府内,二人坐定。 唐昧正式向鄂君介绍广陵城:“鄂君初来广陵,待我详细述说一二。广陵城濒临邗沟,东面不远处就是越国的领土,江淮这块土地上,我楚国与越国乃至之前的吴国,反复争夺数百年,直到二十年前,我们楚国的东面边境才由寿县扩展至邗沟,几乎将越国拦腰截断,为此这十余年来越国每年都会攻打我楚国,就是为了收复失地。尤其是邗沟,这条吴王挖开的河流,乃是联系江水淮水的主要通道,也是联系越国南北的最重要通道。” “拦腰截断?”鄂君莫名想起之前的一个说法,楚国东部曾东到大海,而现在越国和楚国却在反复争夺邗沟,看来越国这些年收复了不少失土。 唐昧继续道:“正是因为邗沟对越国来说很重要,所以这数年来,越国的主攻方向总是广陵城。为此,广陵城常备雄兵五万,一旦有事,可以立即从江西各县调兵(此江西不是现在的江西),并且向江淮的封君征兵,一月之内,可以聚集十五万兵力。” “···” 原来广陵城就是一个靶子,专门用来被进攻的。 不过,一想到进城时,看到广陵城接近两丈高的城墙以及宽阔的护城河,顿时安心了不少。 鄂君咽了咽口水,看着唐昧询问道:“敢问司败,难道越国不会从其他进攻吗?” 唐昧笑道:“当然会了,我们楚国与越国在彭蠡、杨汉(鄱阳湖、赣江)一带也是时有不谐,不过自从彭蠡和杨汉都变成我们楚国的地盘后,战事就少了不少。再加上东方不远就是越国核心地带,而且彭蠡那边的人少,粮草不足,所以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不过我们只需要守住广陵即可,那边的战事不用我等操心。” 听到唐昧提及粮草,鄂君询问道:“司败,不知广陵城的粮草是否充裕?” 唐昧摇头道:“粮草对广陵城来说的确是一个问题。” “因为广陵城以前只是一个小城,人口严重不足,直到现在,依旧是如此。为此,这里的五万兵力,其中有四万需要在农时种田,其他一万常年警戒。因为广陵城已经离越国都城很近,一旦有事,越国的大军旦夕且至,所以在探查越国动向时,尤其要费一番功夫。” 顿了顿,唐昧接着道:“不过,粮草问题鄂君也无需担忧,广陵的西面,是我楚国经营许久的淮南,而寿县也是我楚国首屈一指的大县,寿县粮草充裕,广陵城所需的大部分粮食,都可以向寿县征调。” 说着,唐昧笑道:“对广陵城来说,只要城池不失,那就是功劳。”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访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广陵不失就是功劳! 鄂君点点头。 只要广陵城不失,越国无论打哪里,都需要时刻担心自己的都城,以免遭到楚军从广陵城南下攻击吴城。 越国攻打广陵,大军旦夕就到,同理,楚国从广陵攻打吴城,同样旦夕就到。 越国想要有所行动,无论攻打什么地方,都绕不开广陵城。 广陵城就如一颗钉子,牢牢的钉在越国的咽喉上,令越国寝食难安,从而牵制住越国大量的兵力。 这些年楚国之所以处在被动,只不过是因为这几年楚国的重心一直在秦国身上,才一直对越国采取守势,要不然,楚越之间早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唐昧将广陵城的事情说完后,鄂君再次拱手问道:“司败,启对越国之事了解甚少,不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唐昧想了想,摇头道:“我楚国苦心经营广陵数年,如今的广陵城虽然说不上坚不可摧,但是也不是越国短时间内就可以攻下的。而且越国在攻城这一方面并不擅长,只要鄂君谨守城守,必能力保广陵无忧。” “不过我与越国交手多年,越国军队的战力并不差,鄂君若是在野外与越军交战,还是小心为上。” 鄂君闻言连忙点头,不过心中一阵苦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野战那还是算了,不对,这次楚王让自己过来可不是来打战的,自己是来实现楚越友好的,维持楚越联盟的。 老想着大战,这种心态不好······ 二人交接完成后,唐昧第二天就启程返回郢都,免得留在这里不自在。 鄂君正式接受广陵城后,全盘接受了唐昧以前的制定的规矩,南面着重监视吴城,北面重点巡视淮水。 吴城。 公师隅得到唐昧被楚王调回,由鄂君接替广陵守的消息后,立即赶到越宫见越王。 远远的望见越国后,公师隅一边快步向前一边笑着大呼道:“大王,大喜啊。” 越王一懵,对逐渐走进的公师隅问道:“喜从何来,是齐王甍了,还是楚王崩了。” 公师隅一愣,而后摇头道:“都不是。” 越王闻言漫不经心道:“那是何事?” 公师隅喜道:“大王,是唐昧,唐昧那个缩头乌龟被楚王调回楚都了,据微臣得到的消息,数日前,唐昧已经离开广陵城,回楚都了。” 越王哈哈笑道:“此事当真?” 公师隅连忙点头,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 越王大喜道:“好好好,唐昧终于走了,自从这个缩头乌龟到了广陵城,就与寡人打了两战,其余时候一直缩在广陵不出来,哪怕我们越国和楚国结盟了,这头乌龟还是执行以前的那一套,对我们越国严防死守,寡人已经忍他很久了。” 说着越王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可知唐昧走的是那一条路回楚都的,咱们派人做了他。” 公师隅叹气道:“回大王,这次唐昧走的是陆路,往寿县而去。” “这个缩头乌龟,竟然连舒适快捷的水路都不走,实在是可恨可恼。”越王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到虽然唐昧走了,但是广陵城还在楚国手中,急忙问道:“不知楚王派的何人接任广陵城守?” 公师隅大笑道:“大王,楚王派的鄂君启前来镇守广陵城。” “鄂君启?”越王纳闷道:“这是何人,楚国的重臣中好像没有这个人物,但是寡人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啊。” 公师隅提醒道:“大王,楚国的那个大商人,宛城附近的那个鄂君啊!” 越王一经提醒,顿时想起鄂君启究竟是哪一号人物,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鄂启那个奸商啊,这些年我们越国被齐楚两国阻隔,这个奸商没少从咱们越国捞好处。” 公师隅应道:“就是那个奸商。” 越王问道:“这个奸商做买卖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广陵守了。难不成广陵守的位置比他那个逍遥自在的鄂君还要好吗?” 公师隅摇头道:“微臣亦不知,只是前不久从楚国传回的消息,好像鄂君曾借了万金给楚王,然后,没过多久鄂君就被任命为广陵守了。” 越王一听,诧异道:“万金?!原来这个奸商真有钱啊!难不成广陵守这个位置是他买来的?” 公师隅闻言连连点头,他也在怀疑。 沉默了一会儿,越王眼中冒过一缕寒光,问道:“公师对这个鄂启可有过详细了解,我们能否趁此良机夺回广陵?” 公师隅迟疑了片刻,道:“大王,微臣只知道鄂启很擅长做买卖,至于鄂启其他的能力,虽然鄂启也曾在战场上立过战功,但是却从来没有独当一面,其能力应该比不上唐昧的,具体如何,我们还需要观察一二。” 越王点头道:“那就派人严密监视广陵城,寡人要看看这个鄂启有何能耐。若是一个废物,那就休怪寡人不客气了,淮南的失地,寡人迟早要夺回的。” “臣领命。” 过了一段时间,鄂君彻底控制广陵城后,便准备开始执行交好越国的任务。 鄂君将自己的属臣召集后,开口道:“本君来广陵之前,大王让本君到了广陵后,要与越国交好,免得楚越之间疏离,再起波澜。” “本君思前想后,决定亲自去一趟吴城,向越王表明诚意。” 鄂君相宋清一听,立即制止道:“君上,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君上只是楚国的一个封君,周游列国自然毫无阻碍,但是现在君上肩负着大王的重托,况且广陵城不仅对楚国重要万分不容有失,而且对越国来说更是心腹之患,欲拔之而后快。” “君上前往吴城,无异于羊入虎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望君上三思。” 庄辛跟着道:“请鄂君三思。若是鄂君需要前往越国交涉,只需派出一位使者即可,至于亲自前往越国,大可不必如此。” 鄂君不以为然道:“尔等不必惊疑,如今楚越两国结盟不久,况且越国刚刚与齐国大战未艾,在这个时候,越王不会攻击楚国的。” 见其他人还要劝阻,鄂君接着道:“不过你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越王脑子一热,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他人闻言全都点头,不怕一万,就拍万一。 鄂君对鄂相宋清道:“公子玉乃是越王长子,我与其相交十余年,合作十余年,乃是我的好友。这些年他屡屡遭到越王的打压,在吴城越来越艰难,若是没有本君与他合作,恐怕他已经举步维艰了。” “所以本君打算请公子玉出手相助,最不济也要保证我的安全。” “公子玉一向喜欢美玉,本君三年前在秦国收购到一块昆仑美玉,有劳你走一趟吴城,将美玉送给公子玉,请他为我提供帮助。另外,本君在吴城的那些好友,也都拜访一二,若是能美言几句,我将感激不尽。” 宋清明显不愿鄂君冒险,只是鄂君心意已决,只能不情愿道:“诺。”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吴城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鄂君接着对司马秦和道:“有劳司马将在外种田的四万楚军全部召回,本君离去这段时间,请司马驻守广陵,加强戒备,另外与寿县等地加强联系,一旦越国有异动,立即向他们求援。” 秦和应道:“末将听令。” 停顿了一下,秦和迟疑道:“君上,只是城外的粟米才种下没有多久,此时召集将士回城,恐怕将士们会抱怨。” 鄂君冷声道:“抱怨,将士听令行事,有什么好抱怨,本君难道还会在乎他们种的这一点粮食,广陵城虽然也种粮食,但是大部分的粮草都是从各县调集的,告诉他们,本君镇守广陵,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上阵的。” 秦和低声道:“诺。” 鄂君吩咐下去后,广陵城立即行动起来。 数日后 然后将广陵城的防守交给自己的司马,自己带着三条大船向吴城而去。 广陵城的动静很快就被越国探知,公师隅得到探子的汇报,急匆匆的跑到越王面前道:“大王,广陵城有异动。” “异动?”越王大惊。 公师隅喘着气道:“大王,据探子来报,鄂启正在召集在广陵城外种田的军队回城,并且现在广陵城加强防守了。” “???”越王一呆,诧异道:“卿可知发生了何事,莫不是北面的齐国有出什么事了?” 公师隅摇头道:“臣不知,齐国暂时没有消息传来,不过,就算齐国有所行动,肯定也是针对淮北的,这和淮南有什么关系。依臣之见,鄂启或者只是初来驾到,想要熟悉军队而已。只是广陵离吴城太近,我们也不得不防。” 越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鄂启究竟想干什么,虽然公师隅的解释很乏力,但当前也只能如此劝说自己了。 “虽然广陵城的军队对我们威胁不大,但是也不得不防,万一鄂启发疯,打算攻击我们越国···”说着,越王对公师隅道:“立即派人前去江西,看看那里的楚军是否有异动。” “臣领命。”公师隅说完却没有离去,而是行礼道:“大王,即便只有广陵城有行动,我们也要有所防备,微臣的意思,以不变应万变,何不调一支万人军队前往江水南岸,以备不时之需。” 以不变应万变! 在越国暂时无力攻击楚国的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越王点了点头,问道:“卿以为何人可以领军。” 公师隅松口气道:“大王,公子蹄有勇有谋,可为此事主将···” 公师隅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一个声音道:“大王,臣章义有事求见。” “章义···”公师隅嘴角一抽,见越王看向章义,立即开口询问道:“大王,不知此事是否可行。” 章义远远看见公师隅正在向越王嘀咕些什么,心中一动,快步走向前去,大声道:“大王,大喜啊!” 越王刚要点头,听见章义的话,又被吸引过去,等章义走到身前,立即问道:“发生了何事?” 章义行礼道:“大王,微臣刚刚接到传信,楚国广陵守鄂启打算亲自来访,如今已到江水北岸,特派使者前来传讯,请求大王召见。” 说着,章义笑道:“大王,鄂启刚刚担任广陵守没有几日,就亲来求见大王,这是来向大王示好来了,想来鄂启一定是畏惧大王的威望啊!” “什么?”越王和公师隅同时大惊。 越王震惊的看着章义问道:“是鄂启自己要来吴城见寡人?” 接着越王不自信的问道:“鄂启打算带多少人,莫非打算与寡人会猎于吴?” 章义回道:“大王,据探子回报,这次鄂启自带来了三条大船。” 公师隅低声道:“三条大船,就算装满人,顶多也就数百人。” 越王右手握拳,自言自语道:“鄂启竟然自投罗网,这是上天要助寡人夺回失地,一雪前耻啊。” “传令,就说寡人同意鄂启来访,一旦鄂启进入吴城,立即将其抓起来。” 接着,越王在公师隅与章义的震惊中道:“传令淮北守将王行,做好战争准备,一旦接到寡人的诏令,立即南北夹击广陵,寡人这次一定要拔掉广陵。” 越王的话音落下,却没有人行动。 公师隅闻言冷汗直冒,连忙劝道:“大王,不可啊,如今我们刚刚与齐国接连打了两场恶战,如今士卒疲惫,而且现在又是农忙之时,征召兵力,必然民怨沸腾,大王,现在不可轻启战端。” 章义听到公师隅的劝解,本想出言反对,但是一想到鄂启,立即将自己的话咽了回去,而后清了清嗓子道:“大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且如今我们还和楚国是盟友,鄂启身为广陵守,却亲自来请见大王,正是代表楚国我们示好,若是此时扣押鄂启,出兵广陵,不仅于理不合,而且必然会引起楚国大怒。” “到时齐国从北面打过来,楚国从西面打过来,大王,我们越国同时应对两国大国,恐怕力有不逮。” 公师隅惊讶于章义的赞同,但是一想到公子玉与鄂启的关系,顿时了然,鄂启来越国之前,肯定已经走通公子玉的门路了。 不过,现在还不宜与楚国交战,只能点头道:“大王,鄂启已经将所有的楚军全部召回城中,加强了戒备,这就说明他对我们越国有所防备,现在鄂启初至广陵,就来拜访大王,肯定已有万全之策。” “这···”越王一想到广陵城顿时头大,之前唐昧在时,越国已经攻打多次广陵,但是广陵城高池深,每次都撞的头破血流,却不能撼动广陵分毫,越军已经用自己鲜血,证明了广陵的坚固。 现在虽然唐昧不在,新守将鄂启就算自己抓了,好像对攻城来说也没改变什么,鄂启才到广陵短短几天,根本没有威信可言,广陵城的军队压根就不会认可他。好像抓了鄂启,也未必能让广陵出现大的动乱。 章义见越王松口,再劝道:“大王,如今我们已经与齐国交恶,要是再偷袭楚国,必然再次陷入孤立,如果齐楚两国再次交好,这就是我们越国的灾难。而且仅凭我们越国的兵力,攻打有江西各县支援的广陵,恐怕力有不逮,要想打下打广陵,还需等待一个机会。”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等待机会! 又是等待机会。 再次听到这句话,越王不由摇头叹气,胸膛此起彼伏,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句话越国上下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但是无论是楚魏大战,还是五国伐秦,抑或是齐楚伐秦以及各国攻齐,越国都没能一口气收回淮南失地。 因为楚国压根就没有动用江淮之间的兵力。 尤其是上一次,各国伐齐的时候,越王本以为这是越国的机会,齐楚两国关系破裂,越国可以从中渔利。 结果在淮南,不仅唐昧手下聚集了十五万兵力,连景翠的大军都到了,越国拖延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机会,最后,还是来自齐国的压力太大了,才与各国合力攻打齐国。 这一战不仅收获了齐国的淮北地,而且齐楚两国的友好也彻底破产,越国再也不用同时面对齐楚联盟了。 尝到甜头的越国上下,一致认为越国想要有所动作,身边哪两个强大的邻居就不能勾搭在一起,必需联合一个国家才行,否则,越国日益缩小的国土,就是前车之鉴,而且这还是齐楚两国结盟后,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越国身上的结果。 公师隅进言道:“大王,现在机会来了,楚王将唐昧那个缩头乌龟调回,却换来了奸商鄂启,鄂启此人是商人更比将领。” “只要我们用楚越结盟麻痹鄂启,然后交好鄂启,时间一长,鄂启放松对我们越国的警惕,恢复商人本性,到时大王举兵伐楚,必定能攻克广陵,一举收回失地。” “鄂启担任广陵守正是我们越国的机会,对我们极其有利,若是换了其他人担任广陵守,只会比鄂启麻烦的多。” “也罢,那就是先让鄂启替寡人守一段时间广陵城吧。”越王长叹一声,而后道:“公子玉熟知辞令,这次接待鄂启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章义行礼道:“大王英明。” 越王接着道:“虽然鄂启接任广陵城寡人放心不少,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楚国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公子蹄熟知兵事,令其领兵五千驻扎在江水南岸,小心戒备。” 公师隅赞道:“大王英明!” “大王···” 章义刚想反对,就被越王制止。 “行了,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说完,越王转身离去。 公子玉府中。 章义汇报道:“大王从吴城各营分别抽调了一千军士交给公子蹄,公子所部被调走的五百人,臣所部被调走五百人,再加上守城的军队被调走五百人,这次,公子蹄总共从咱们这里调走了一千五百人,如今我们手中的军队已经不足万人了。” 章义看了看公子玉发青的脸,脸色也很难看道:“这次公子蹄本部出兵两千人,总共获得到了三千军队,加上前几年伐楚时获得的五千人,公子蹄手中已经有八千精锐。这样一增一弱,公子蹄在吴城的兵力,已经快追上公子。现在在吴城,即便是军方,我们也无法压制公子蹄了。” 公子玉听完章义的汇报,猛地一拂手,将桌上的器具全部扫落在地上,大怒道:“可恶,父王不公,我才是他的长子,我才是越国的正统继承人,父王为何要这么做,我心中不服。” 过了一会儿,公子玉喃喃自语道:“我今日才知中原礼仪之好···” 章义叹气道:“公子,如今公子比公子蹄还占有优势的地方,也就只剩下嫡长子这一方面。朝野之中还没有表态的大臣,或多或少都是倾向于公子的。” 公子玉点点头,问道:“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章义答道:“公子,当务之急是保住我们手中的军队。” 公子玉问道:“如何保住。” 章义道:“如今王行守卫淮北,王行一直保持中立,所以齐国方面暂时不必理会。大王有意伐楚夺回失地,但是苦于实力不足,只能暂时忍耐。若是公子能劳劳把持住于楚越两国的交流,那就在楚越之间中占据先机,如此,无论楚越之间是战是和,公子蹄都没有可乘之机。” 停顿了一下,章义低声道:“公子,我们能防住公子蹄,却防不住大王,一旦事有不协,请公子早做准备。” 公子玉闻言默然。 吴城宾馆。 公子玉将鄂君一行人安顿下来后,才摇着头对鄂君道:“这宾馆终究不比我的府上,只是鄂君此次身为使者,不得不将就一二,还望鄂君体谅。” 鄂君笑道:“哪里,我与公子相交十年有余,怎么会误会公子呢。” 公子玉笑道:“如此,本公子也就放心了。” 顿了顿,公子玉好奇问道:“我有一事不明,鄂君为何会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而担任一个小小的广陵守呢。” 鄂君闻言叹气道:“之前楚越两国不愉快,所以广陵城需要一个重臣守卫。但是自从去年楚越结盟后,寡君认为楚越两国已经不再敌对,理应共同应对齐国的威胁,所以广陵城已经无需派重臣守卫了。” 说到这,鄂君看了一眼公子玉道:“只是广陵城也不可无人防守,派遣其他人,地位低了,我担心越王会认为这是楚国对他的轻视,不利于楚越两国的交好,派遣重臣却又担心越王疑虑,所以才会把我派来,希望楚越两国能长久的交好。” “众所周知,我就是一个商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打打杀杀的,哪有平平安安的赚钱来的舒坦。” 公子玉笑着点了点头。 章义在公子玉身后问道:“鄂君如今身为广陵守,却不顾自身安危亲来吴城,不知有何要事。” 鄂君大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本君这次前来吴城,自己也是来为了做一笔大买卖。” 说着,鄂君拱手道:“此事还需公子以及大夫出力。” “大买卖!”公子玉与章义对视一眼,然后询问道:“不知鄂君所说的大买卖是?” 鄂君道:“先前齐楚两国交好数十年,而越国一直不与中原往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越蒙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子玉撇了撇嘴,什么不与中原往来,还不是遭到齐楚两国的联合打压。 先前魏国强大,秦楚齐三国被魏国压着打,不得不结盟自保,这个时候齐楚是盟友。刚刚把魏国打压下去后不久,又冒出一个秦国,攻城略地比魏国还狠,然后齐楚又结盟,准备打压秦国。 这些年齐楚之间大部分时间都是盟友,敌对的时间太少。 至于自己越国,先是准备从齐国身上捡便宜,结果因为种种原因,越国的接连惨败,最后从淮北琅琊迁都到江东吴城,淮北地差点全被丢失,故都为之沦丧。 迁都到吴后,楚越之间矛盾激化,先是楚悼王肆虐,接着楚威王横行,越国的淮南地又丢失一小半。 到了现在,从国都吴城出发,使用快船,用不了一天时间,就到了楚国的广陵··· 若不是中间隔着一条大江,现在越国上下恐怕睡觉都睡不着,早就把都城迁回会稽了。 公子玉心中感叹,若不是齐楚两国,越国这个堂堂霸主遗业,何以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鄂君可不管公子玉心中怎么想,自己笑呵呵道:“如今楚越两国结盟,越国也与三晋取得联系,正是同天下各国联系的时候啊!” 鄂君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们楚越两国是天下生产丝绸最多的两个国家,受到其他各国贵人的追捧,不仅如此,西方的戎人,北方的胡狄,南方的蛮人,都愿意重金收购丝绸,这就是一庄大买卖。” “不仅如此。”鄂君笑容满面道:“越国玳瑁在各国间绝无仅有,深受各国贵人喜爱,这也是一笔大买卖。而且越国的宝剑,美人,香料等等,都是闻名于外的。” 说着,鄂君意味深长的对公子玉笑道:“若是越王同意与各国互通有无,到时越国的这些特产就可以为越国带来极大的财富,而各国珍宝,也会源源不断的涌向越国。想那齐国仅凭鱼盐之利,就可以成为诸国中最富有的国家,难道越国就无意吗?” 说完,鄂君感慨道:“一想到这么一大笔买卖等着我去做,我就寝食难安,到了广陵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吴城了。” 公子玉眼前一亮道:“鄂君之言,我心有戚戚焉。” 公子玉自然知道鄂君所说的财富究竟有多大,越国虽然被齐越两国阻隔,但是越国也并不是就同其他各国失去了联系,商队的来往并不少,只是限制战备物资的出境,而且关闭了不少关口罢了。 当然,鄂君也不是唯一一个私下里与越国做买卖的大商人,只是鄂君的身份特殊,加上越国与楚国接壤的边境最长,而且还有江水水路,所以鄂君才会成为越国对外联系的最大的外国商人,连自己这个越王长子都是鄂君的合作方。 对于这种情况,越王心知肚明,甚至也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越王也需要他国的珍宝不是。 鄂君心花怒放道:“公子,如今我成为了广陵守,而且楚越两国已经是盟友了,只要我在广陵放开越国通往江西的道路,越王能多开几个通往越国的关卡,那么财富就将滚滚而来。” 公子玉与章义同时咽下一大口口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意动,于是一起点点头。 公子玉笑道:“鄂君不愧是当世有名的大商人,果然眼光独到啊。” “那里、那里。”鄂君闻言笑道:“此时还需公子与大夫在越王帮衬一二。” 公子玉答应道:“就凭鄂君与我的交情,鄂君有事,我怎会袖手旁观,跟何况是这等美事,我一定出力相助。” 顿了顿,公子玉邀请道:“鄂君难得到吴城来,明日见过越王后,我在府上为鄂君接风洗尘。” 鄂君笑道:“那就打搅公子了。” 公子玉和章义离开宾馆,立即往越宫而去。 此时越宫中,越王与公师隅以及上卿越蒙正在等候。 公子玉与章义坐下后,越王问道:“如何,这次鄂启为何而来?” “回父王···”公子玉将自己从鄂君口中得知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做买卖···开放关卡···”越王皱了皱额头,向众人询问道:“卿等以为如何,寡人是否应该答应鄂君。” 思考了一会儿,越王迟疑道:“我们楚越两国相互攻伐近百年,两国联盟不过是为了对付齐国罢了,如今齐国已经被削弱,我们和楚国结盟的根基已经没有了,而且楚国的广陵城,剑锋直指淮南,并且离吴城太近,寡人担心楚国这次居心不良。” 越蒙率先开口道:“大王,楚国与我越国接壤的地方,主要有三个地方,其一是江东西面,接着是淮南,最后是淮北。” “淮北地不仅有众多小国,而且淮北还与齐国接壤,其中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我越国也有重兵防守,楚国要想攻击淮北,不仅需要从其他地方调兵,而且还要取得齐国的支持,否则一旦齐国插手,淮北将会乱成一团,所以淮北地现在的兵力已经足够了,无论齐楚哪国来攻,我越国都无所畏惧。” 而齐楚同时来攻的问题,越蒙没有提,越王也没有问,不过是收缩势力范围罢了。 越蒙接着道:“而江东地区,西北面有江水阻隔,我越国舟师与楚国舟师势均力敌,有这条天险在,楚军轻易之间很难突破,而西面彭蠡杨汉道路崎岖,人口粮草不足,难以支持大量军队同行,加上我越国故土源源不断的支援,所以说江东地区是楚国极难攻打的。” 越王点点头,楚越之间大战多年,江东因为天险在,一直没有受到战火的侵扰,越国出事,不是淮北就是淮南。 越蒙沉重道:“唯一容易遭到楚国攻打的地方就是淮南,淮南地势平坦,基本无险可守。昔日吴起攻越,我淮南地区几乎全部沦陷,越国被一分为二,损失惨重。幸亏吴起死的早,楚国内乱,我越国才能收回失地,否则江北就没有我越国的领土了。” “后来前任楚王再次攻打,邗沟几乎不保,同样也是因为如此。我越国与楚国共分淮南,实在是无险可守。若是楚国有意伐越,那么一定就在淮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互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越王深以为然道:“不错,如今整个江淮之间的地区,已经被我楚越两国瓜分,我们与楚国相争百余年,大多数情况下都集中在淮南。” 越蒙再次出言道:“大王,若是鄂启此来是为了麻痹我越国,那么我们需要警惕的地方有两个,其一是江水,楚国顺江而下,兵锋直指吴城,而后以江水为沟,将我越国一分为二,然后兵出广陵,攻略淮南。” “这第二个地方,就是楚军大部集中寿县广陵一代,用楚军主力强行攻打淮南。所以,现在鄂启将广陵的楚军全部集中在广陵,不仅是防守,也可能是以身为饵,让我们掉以轻心。若是我们扣押鄂君,那就是我们越国不义,楚国以此为借口伐越,那么江汉之间的楚军就会顺江而下。” “当然,这一次鄂君来访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让江西江东互通有无,但是这一件事情本身就是为了让我们轻心大意,为以后楚国伐越做准备。” 越王接着问道:“如果楚国居心不良,那么我们怎么应对。” 越蒙答道:“大王,当然是答应鄂启的要求。人有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不过是各凭手段罢了。如果楚国想麻痹我们,我们何尝不可借这个机会反过来麻痹楚国。只要楚越交好,那么楚国暂时就没有攻打我越国接口,我们只需小心的戒备楚国,然后等待时机便可。” “而且如今我们和楚国还是盟友,互通有无,本事应有之意,若是拒绝了鄂启,肯定会让鄂君以及江淮之间许多和鄂启一样想和我们越国做买卖的人失望,这样肯定会让楚越两国离心,这对我们越国来说,是不利的。” 越王问道:“这是何意?” 越蒙答道:“大王,自从先君迁都吴城以来,我们越国实力大不如前,已经无力争霸中原了。” 越蒙的话令在场的人感慨万分,现在的越国已经不是无力争霸中原了,而是连中原都去不了了。 在众人感慨时,越蒙继续道:“大王,自从魏国衰弱一来,中原进入秦楚齐三国争霸阶段,现在天下的形式是谁强大各国就合力就打谁。先是魏国,接着是秦国,然后是齐国,现在轮到楚国了。” “只是上一次,各国全都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大战,秦齐楚三大国全都疲敝不堪损失惨重,这才休战一段时日。休养过后,下一阶段的争霸,无疑就是秦齐联盟东西夹击楚国。当然,在此之前,秦齐两国还得与楚国争夺盟友,三晋、燕国、宋国、乃至我们越国。” “之前围攻魏国和秦国,各国都用不上我们越国,但是一旦攻齐伐楚,各国都不会把我们忘了的。” “那么贤卿的意思是?”越王期待的问道。 越蒙笑道:“大王,楚国大而越国小,仅凭我们越国和楚国硬拼,根本毫无胜算。所以,臣的意思是,我们越国不仅要防备楚国,更要交好楚国,不给楚国任何口实,免得楚国将矛头指向我越国。” “要想防备楚国,我们越国重点应该关注的地方,就是臣刚刚所言的两个地方,一个将会之间的寿县,而另一个则是楚国都城郢都。而能够名正言顺前往这两地打探的,也只有互通有无了。” “除此以外,我们越国只需紧紧的跟随楚国,就像不久前宋国跟随齐国一样,等天下风云际变之时,给予雷霆一击,一举收回失地,而楚国为了安抚拉拢我们,不仅不会攻打我们,反而还会重礼贿赂我们。” 最后越蒙感慨道:“大王,对我们越国来说,只要齐楚交恶,那就是我们越国的机会,一旦齐楚结盟,那就是越国的灾难,不可不察。” 越王点头道:“卿之意,寡人知之矣。” 说着,越王冷笑道:“那么今日议事就这样吧,明天召见鄂启时,寡人会答应他的。” 公师隅章义公子玉:“···” 越王君臣的议事,鄂君自然不知道。 第二日,鄂君便带着自己送给越王的礼物来到越宫。 “外臣鄂启拜见越王···” 鄂君将事情说完,便在一旁等候越王答复。 越王面无表情,鄂君说的事情与公子玉昨日所说的一样,。 虽然早有所决断,但是却不能这么快答应。 越王点头道:“自楚越交好以来,两国刀兵不兴,民众安居乐业,这不仅是楚国的幸事,也是寡人的荣幸。若是两国能互通有无,永结兄弟之好,寡人自然也是愿意的,但是此事具体如何,寡人还需与群臣商议一番。” 鄂君退下后,越王对群臣道:“寡人欲与楚国互通有无···” ··· 在鄂君访问越国时,郢都这边,熊槐正在与景鲤斗由陈轸三人紧锣密鼓地部署麦米计划。 因为以前麦米只是作为救急粮的缘故,民众种植的较少,如今收购麦米已经长达数月,楚国的麦米已经越来越难收购,百姓手中的麦米,几乎已经没有了。 不仅是楚国,三晋那边的情况同样也是如此。 尤其是三晋在会盟结束后,就开始跟随楚国囤积麦米。 此时斗由向熊槐禀报到:“大王,由于大王在于三晋会盟时收购了太多的麦米,已经引起各国警惕,所以如今各国已经开始对麦米进行管控了。” 说着,斗由迟疑道:“只是有一个现象很奇怪,那就是三晋除了韩国队制作面粉一事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以外,赵魏两国全都限制使用麦米舂制面粉,当然,秦燕两国也是这么干的。” 熊槐不以为然道:“如今各国都是以战争为中心,舂制面粉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各国限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斗由点头道:“大王所言极是,微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齐国就有问题了。” 熊槐好奇问道:“什么问题?” 斗由斟酌了一下道:“大王,我们从齐国那边得到的消息,自从齐国与越国停战后,齐王一改常态,恢复成即位之初的态度,奢靡成风,不仅在齐国大力宣传面粉,而且还大兴土木修筑宫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环渊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转头看向一旁的景鲤和陈轸,问道:“此时是否属实。” 景鲤和陈轸全都点了点头。 陈轸迟疑道:“大王,虽然如此,但是也不能说明齐王被打击后自暴自弃,一蹶不振。臣从齐国的得到的消息,现在齐国虽然奢靡成风,经常召开面粉宴,但是齐王同时慰死吊孤,时常召见大臣,朝议从不缺席,群臣恪守其事丝毫不见懈怠,所以这一段时日,齐国并无混乱。” 接着,陈轸迟疑了一下才道:“臣从齐国各地收集的消息来看,齐国经过这一段时间休养,似乎已经从上次的大败中恢复过来,国内开始重新出现繁荣之色。” 熊槐一愣,不自信道:“齐王大开面粉宴,这是不是说明齐国已经掌握了石磨?” 陈轸纳闷道:“大王,从齐国对麦米的态度来看,似乎并非如此。因为齐国并没有大肆收购麦米,齐国与各国一样,都知道麦米肯定有问题,因此囤积了大量麦米后,就只是对国内的麦米进行管控,严禁麦米离境。” “如果齐国也得到了石磨,那么以齐国财力,应该会与我楚国一般,疯狂收购麦米才是,但是齐国却并没有这么做。” “齐国究竟是在闹哪样???”熊槐心中暗暗纳闷。 “卿等可知齐国这是何意?” 听到楚王的询问,三人全都摇了摇头。 熊槐叹气道:“算了,无论齐国想干什么,只要齐国没有掌握石磨技术,那么齐国在麦米身上得到的好处就肯定比不上我们楚国。” 接着,熊槐对斗由道:“现在离秋收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逐步在各地继续提升麦米的价格。” 斗由应道:“臣领命。只是,大王,麦米的价格提高到什么价位合适?” 什么价位? 熊槐自然知道斗由是什么意思。 现在楚国境内的普通百姓手中,基本上已经无粮可用,即便十倍的价格,也未必能收到多少麦米,现在提价,仅仅是用重利引导百姓种植麦米罢了。 号召百姓种植麦米的事情,以前天下的各国就干了许多次,但是效果不明显,原因是不到迫不得已,大家都不吃。 种植粟米,一个农夫拖家带口,轻轻松松就可以搞定百亩,但是种植麦米这种需要精心照料的粮食,一个农夫拖家带口,种植一百亩麦米··· 这··· 可能不比奴隶轻松多少,或者,可能连奴隶都比不上,也有可能根本种不了这么多··· 熊槐自己没有种过田,但是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亩三分地就是一句熟语,以前分田的时候,自己家那边,每家每户不到十亩地。 然后麦米的价格极低,即使是自己想卖,也卖不出去,种植麦米就是无利可图的事情,所以大家只要手中还有余粮度日,傻子才去种麦米呢。 总而言之,就是现在的百姓不愿意种麦米。 无论国人还是野人,全都不是奴隶,当然会选择性价比最高的粮食了,大家都是种了一辈子田,不可能傻傻分不清。 既然不能强制,那就只能引导了。 引导最直观的办法,就是提升麦米价格。 熊槐想了想道:“八月份的时候,先将麦米的价格提升到粟米价格的一倍,八月之后,在楚国各地巡视,看有多少百姓在种植麦米,到时候再决定是否再次提价。” 斗由应道:“唯。” 接着,熊槐对陈轸道:“贤卿,接下有劳贤卿将楚国用一倍粟米的收购麦米的消息,向各国散布,引诱其他国家的百姓也种上麦米。” 陈轸拱手道:“唯” 数日后。 熊槐接到景鲤汇报,为太子聘请老师的上官大夫终于回来了。太子的老师,齐国稷下学宫的环渊,和他一同归来。 “上官大夫与环子何时到郢都?”熊槐问道。 景鲤答道:“回大王,据上官大夫回报,三日后到郢都。” 熊槐点点头:“卿去准备一番,寡人决定三日后,亲自去郢都之外迎接环子。” 景鲤一惊,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一则这是楚王要表现出自己的重贤,二则环子不仅仅只是天下闻名的大贤,环子他除了是楚人以外,还是道家学派开创人老子一脉相传的传人。 和庄子这种学自道家学派,然后以老子为师不同,环子是正儿八经的老子传人,在楚国道家学派的人群中,有极高的威望,可以说,他在现在的楚国道家学派的影响力,远超一直宅在家中修仙问道的庄子。 这种大贤在齐国还不怎么样,但是一旦回国用事,那么分量就很重,现在楚王请他做太子的老师,亲自出城迎接,倒也不失礼。 三日后,熊槐带着太子以及一些重臣早早的来到郢都外相候。 只是到了城外后,一片空空荡荡,远远望去,没有一个人。 等候了一段时间,也不见来人。 太子横见状,对身前的熊槐道:“父王,我们是不是来的有些早了!” 太子横有些郁闷,马上又多出一个人来管教他了。 熊槐笑道:“不早不早,与大贤会面,只会迟怎么会早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见一个车队远远的驶过来。 到了不远处,车队停下,不一会儿,就见上官大夫与一个的老者从车队中走出来。 熊槐见状,立即领着太子横走向前去。 到了近前,熊槐见到了环子真颜,只见其发须皆白却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不似寻常老人。 上官大夫行礼道:“大王,微臣奉命去将环子归国,如今不辱使命,已经将环子从齐国请回。” 环渊行礼道:“老朽见过大王。” 熊槐急忙将环渊扶起,叹道:“先生之名,寡人闻之久矣,今日得见先生,幸甚幸甚。” 环渊操着浓厚的楚音感慨道:“昔日齐候创建学宫,特意请我的老师前去主持,老朽得到老师的消息,青头离楚到齐,一晃数十年,如今满头白发,孤身一人在齐国,常常夜里听到楚人的歌声。” “如今大王不介意我对楚国没有贡献,也不认为我老迈无用,打算将太子相托,这是老朽的荣幸···”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件礼物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回到楚宫之后。 环渊正式以臣子的礼节拜见后,开口道:“大王,臣在齐国多年,今日幸得大王相召,才能回返故国。老臣感激不尽,特意为大王准备了三份礼物,请大王笑纳。” 熊槐一愣,自己还没来得及赏赐,臣子就率先献礼,这倒是少见。 若是环渊是天下大贤,熊槐都以为他是在贿赂自己呢。 不过这环渊会送什么给自己呢? 难不成是献策! 熊槐心中充满期待和好奇道:“不知先生有何物送与寡人。” 环渊笑道:“老臣从齐国归来之时,什么也没有带,就是带回几大车典籍,所以老臣所献之物,也都是一些典籍罢了。” 顿了顿,环渊见楚王面无异色,便道:“大王,老臣所献的第一件礼物,乃是先师与老臣根据老子言论以及著述整理而成的《老子》一书。” 说着,就见李秋带着一群侍者奉上一堆书简。 《老子》? 莫非是《道德经》! 熊槐翻开几策书籍,果然是道德经,但是有所不同,全书还包含了许多老子事迹和言论。 就在放下书的一瞬间,熊槐就想到了这本书的价值,这绝对是一份重礼。 其他的先不说,只要把这本书放在太学,对外说这是老子的亲传弟子所著的老子原文,那么楚国的那些在野的道家学派的人,肯定会沸腾起来的。 想着,熊槐向环渊道:“重礼,先生这份礼物犹如泰山之重,寡人难以消受啊···” 环渊顿时惊异不已,他想到了楚王可能会对这本书不重视,也想到了楚王可能会把这本书珍藏在楚宫中,唯独没想到楚王会认为自己承受不住。 在环渊惊讶的时候,熊槐继续道:“老子乃是楚国先贤,我楚国一向都是以道治国,同样,道家学派在楚国也是广为流传,如此珍贵的典籍,若是寡人一人独享,这不见是对先贤的不敬,同样也是对楚国各个道家流派的不尊重。” “所以寡人打算摘抄一份副本放在楚宫之中,原本放在楚国的太学,让天下人都一睹老子的事迹和风采,而且,若是有人打算抄录此书,寡人免费提供竹简和刀笔,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这种传播道家学说的事情,环渊当然不会反对,立即笑道:“大王仁义,老臣佩服佩服。” 收下第一份礼物后,熊槐期待的问道:“不知先生的第二份礼物是何物?寡人已经等不及了。” 环渊笑道:“回大王,这第二份礼物乃是半部典籍,名唤《奢靡书》,乃是老臣好友接子、季子两人合著,可惜的是这本书还没有写完,他们便分道扬镳了。老臣觉得这本书尚可,特意将其献给大王。” 《奢靡书》这是什么书?后世完全没有听说过啊!还有,这还没写完你就敢献给寡人,并且紧跟《道德经》之后,难道这也是一本神书,只不过后来被秦始皇烧掉了? 熊槐好奇的翻开《奢靡书》,通篇都是管子的事迹,着重介绍管子奢靡治国的道理。 一口气读完,熊槐感慨道:“想人之所不敢想,为人之所不敢为,管子果真是圣贤啊!” 说着,熊槐莫名想起几天前从齐国那边得到的消息。 难不成齐王在齐国运用奢靡书中策略? 熊槐合上书简后愣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敢问先生,不知接子、季子两位先生何在?” 环渊笑着点了点头,道:“回大王,如今季子正在齐王哪里用事,而接子原本与老臣一起来楚国,只是到了楚国境内后,就与老臣分开了。” 熊槐猛地惊坐起,急忙问道:“先生是说接子来楚国了?” “正是。”环渊确认道。 “先生可知接子去了何处?” 环渊摇头道:“这个接子未说,老臣也不知道。” 熊槐犹如失力一般坐下到:“可惜可惜,寡人德行不足,竟未能与大贤一晤,这是寡人之失。” 环渊见状笑而不语。 好一会儿,熊槐才反应过来,接着看到李秋等人手上已经没有书简,便看着环渊问道:“先生这两份典籍寡人已经收到了,的确是国之神器,社稷重宝,不知先生的第三本典籍是?” 环渊答非所问道:“大王,家师到了齐国后,收下了众多的门人弟子,并应齐候所请,将老子与上古的圣贤黄帝结合在一起,创建了齐国的黄老学派,经过数十年的发展,齐国接连两代人的努力,如今齐国的黄老学派已经成为与我楚国道家学派并驾齐驱的学说。” “而黄老学派其中一个流派,根据齐国宫中典藏的管子治国之道,夹杂道家学说后,整理改编而成的《管子》一书,老臣刚刚所献的《奢靡书》,如果在齐国的稷下学宫,也算是《管子》一书的其中一篇。” “老臣的第三份礼物,便是齐国黄老学派两代人数十年的智慧结晶《管子》,算上这半部《奢靡》,一共为四十二篇。” “噗”的一声,熊槐发出一连串咳嗽声。 刚刚他被环渊吓住了。 《管子》一书熊槐也有所耳闻,这是许多人合著的书籍,许多年前就有谣言说齐国的稷下学宫的黄老学派中出现了一个专门研究管子的流派,专门编写管子的事迹。 但是作为稷下学宫乃至齐国的精华之一,一直被齐国珍藏,他国之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书。甚至,即便是稷下学宫的先生,能一睹《管子》全貌的也寥寥无几。 当然,稷下学宫号称黄老学派,自然还有专门论述黄帝老子的书籍,这才是稷下学宫的核心。 熊槐顺了顺气,惊叹道:“难道先生将齐国的管子也带回楚国了?” 环渊点点头。 “敢问先生,现在此书在哪?” 环渊闻言摇了摇头,接着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回大王,老臣将书放在这里了。” 熊槐咽了咽口水,诧异道:“先生把这本书全都记下了?” 环渊点头道:“正是如此。” “老臣不才,承蒙家师不弃,早年被在楚游历的先师收为弟子,到了齐国后,先是与家师一起整理了《老子》,而后年纪大了,就与学宫的大贤一起评定学宫众多先生的著作,看的多了,评定的多了,难免就把齐国珍藏的《管子》一书给记下了。” 熊槐:“···” 迟疑了一瞬间后,熊槐斟酌道:“先生,寡人听说齐国的稷下学宫还有一本论述黄帝的《黄帝书》,不知寡人是否有幸一睹。” 环渊笑着摇头道:“大王瞻仰圣贤,这自然是学宫的荣幸,不过老臣年迈,已经记不下那么多了。” 被环渊婉拒后,熊槐自嘲笑道:“是寡人贪婪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庸县许行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环渊归楚的事情虽然在楚国的道家学派中引起了很大的波澜,但是环渊仅仅只是被楚王封为太子傅,加上环渊一心默写典籍,此事并没有在朝廷中掀起大的波澜。 而关于面粉计划,由令尹景鲤局中调度,陈轸负责情报,斗由具体施行,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六月份开始,楚国各地的麦米收购价格开始上涨,并且迅速超过了粟米的价格。 七月份麦米价格比粟米贵了一半。 这一消息迅速在各国传开,并且广为人知,连带的各国的麦米价格也开始上涨。 八月初,麦米的身价已经达到粟米的一倍。 面对这一反常现象,顿时引起了各国的警惕。 原本在麦米价格开始上涨的时候,各国在搞不清楚国用意的情况下,同样只能加强管控,各地关卡限制麦米离境。 等到八月份,各国全都认为楚国疯了。 即便如此,各国还是纷纷派出探子,前去楚国一探究竟。 楚国要这么多麦米究竟是要干什么,舂制面粉? 这话说出去就是侮辱智商,单是魏国送给楚国的麦米,就够楚国的百姓舂制十年有余,更别提其他的了。 于是各国前往楚国的路上顿时充满了行人,不是去经商的,就是去访问旅游的。 楚国淮南庸县。 一群人看着即将收获的粟米,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中一人笑道:“先生,看来今年又是一场丰收啊。” 人群中的老农模样的许行赞同的点点头,脸上全是满意之色。 自从滕国灭亡后,滕国的许多百姓全都沦为亡国之人,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番后,便从滕国人变成了宋国人。 许行名声在外,宋军很识相的没有骚扰这伙人,甚至宋王还打算请许行出山相助,但是被许行拒绝了。 许行虽然对滕文公并不怎么认可,但有感滕文公的收留之恩,不愿意做宋王的臣民,便带着自己的门人弟子离开了宋国。 原本,许行一群人打算西去秦国。 因为如今天下的各国,虽然都重视农业的生产,但是采用农家的学说的,也只有秦国了。 秦国的耕战系统,其中许多内容都是农家的思想,而农家的先贤尸子曾经是商鞅的门客,后来更是成为了商鞅的老师,因此商鞅在设计秦法时,采纳了许多农家观点。 所以许行认为如今的天下,如果有那个国家能接受自己的主张,那么一定就是秦国了。 就在许行绕道楚国,打算经水路前往秦国的路上,得到楚国将在淮南免税送田的消息。 许多并不想成为秦国百姓的人,比如说陈相兄弟俩这一对原本楚国的儒家子弟,就对秦国充满着恶感。 得到这一消息,便劝说许行先留在淮南观望一下,毕竟自己这一群人大多数都是楚国人,既然楚国的不仅给田还免税,何必千里迢迢的赶去秦国种田呢! 于是,一行人便来到了淮南,然后被安置在庸县。 在从田里回去的路上,一人突然道:“先生,等我们种的这些粟米收获以后,我们接下来应该种什么?” 众人闻言全都面带期待之色,等着许行答复。 许行问道:“你们对麦米怎么看?” 陈相答道:“很难吃,很难种。” 陈幸补充道:“不过面粉倒是不错。” “不错,粟米好吃并且容易种植,天下的人全都喜爱吃粟米,所以天下间粟米的价格最贵。但是现在一斤麦米价值两斤粟米,你们认为这是何故?” 一个追随者张口就道:“那是因为楚王疯了。” 陈相驳斥道:“楚王疯了,难道楚国的群臣全都疯了吗?” 顿了顿,陈相对许行道:“先生,此事非学生所能知,不过据学生所知,如今楚国各地的麦米价格已经固定在六十四钱,整个楚国都是这个价格,已经快赶上饥年时期上等粟米的价格了。” 陈幸再次补充道:“而且现在整个楚国的粮价也统一起来了,由楚国设立在各地的粮店进行控制,很显然,麦米这里面有问题。” 许行点头道:“同一种米同一种售价,这才是正道,我离开楚国多年,不想楚王变化真大。” 陈相感慨道:“以前听说屈原在楚国进行变法,不想没多久屈原被驱逐了,本以为楚国又回到以前那个楚国了,但是没想到,楚王终究还是变了。” 宋景道:“楚王虽然变了,但是楚国的税赋还是这么重,现在免税还好,一旦过了免税时间,我等还是要承受沉重的负担。” 陈相感叹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如今这天下,哪个国家的税赋不重呢,秦国的税赋比楚国还要重,三晋齐燕比秦楚两国稍轻,滕公虽然是仁君,但是滕国的税收,还是远远超过了规定的十一税。” 听到陈相提及滕国,众人闻言一阵沉默。 许行见状开口道:“既然如今的麦米这么贵了,那么我们冬天就种麦米吧。” 陈相闻言迟疑道:“先生,现在麦米很贵是没错,但是现在百姓手中已经麦米了,麦米的价格才被楚国拉到现在这个价位。现在麦米的价格,实在是太假,因为大家手中都没有麦米。楚国现在收购麦米的价格即便再涨十倍,依然还是收不到麦米,这就是楚国不花一分钱,就将麦米的价格抬高了十倍。” “学生担心楚国会出尔反尔,等我们大量种植麦米后,来年麦米丰收,然后楚国大幅降低麦米的收购价格,到那时,恐怕我们所种植的麦米自己不吃,然后又卖不出去,烂在手里,只会白白耽搁了一个冬天的时间。” “是啊是啊,先生,相说的不错,今年粟米丰收,而且还不用交税,我们这次能余下很多粟米,粟米都吃不完,更何况难吃的麦米,种植麦米实在是有一些危险。” 许行的众多门人纷纷议论道。 大家都担心自己辛辛苦苦大半年,然后这些幸苦却是毫无意义。 许行不以为然道:“楚国乃是大国,楚王自即位以来虽然多次推卸责任,但是楚王也不是这等残暴的昏君。你们所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明年麦米丰收,那么麦米的价格肯定会下降的,至于降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楚王的心有多黑了。” “若是明年麦米的价格真的跌倒去年不足二十钱的价位,那么我们就把这些麦米喂狗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公信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郢都楚宫。 宫殿中,陈轸正在向楚王汇报各地种植麦米的情况。 听着听着,熊槐的脸就黑了。 一旁的景鲤和斗由脸色也很不好看。 麦米的种植情况很不好,麦米的价格虽然都上去了,但是百姓压根就相信楚王会用这么高的价格收购只能用来救急以及喂牲畜的麦米。 即便是面粉的名气已经传便天下,但是百姓依然不信,因为面粉只有贵人才能吃得起,普通人基本上都吃不上,但是天下贵人才多少,最多的还是普通人。 普通百姓会吃面粉? 因此面对楚王的宣传引导,大多数人全都是将信将疑,为了以防万一,也勉强重了一些。 多则十几亩,少则五六亩。 楚国上下不知道的是,百姓即便是种了麦米,种植的方式,大都和粟米的种植方式差不多,马马虎虎过得去。 只是麦米能与号称“只有枯死的竹子,没有干死的粟米”的抗旱专家粟米相比吗,这样子种出来的麦米,其产量可想而知。 陈轸见楚王的脸已经臭了,忙道:“大王,我们楚国这里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 “臣得到消息,在淮南的一个县的百姓在粟米收获以后,种植了大量的麦米,种植量,只比粟米少三四成,超过粟米的一半了。” 熊槐担心这是陈轸在安慰自己,不由得怀疑的看着他道:“果真如此?” 陈轸点头道:“大王,千真万确,臣不敢欺骗大王。” 熊槐顿时松了口气,暗地里自我安慰道:“看来寡人的人品还是有人相信的吗!并不是所有的楚国百姓都认为自己的楚王会欺骗他们。” “只···”陈轸看到楚王脸色变好,立即把接下来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熊槐笑道:“贤卿所说的是哪一个县,出现这种情况,其县令必然是一个德才兼备的贤士。” 陈轸张了张嘴,半响才道:“回大王,是庸县。” “庸县?”熊槐怀疑的看着陈轸道:“寡人记得这庸县是庄辛用了安置淮北的贫民的吧!” 得知是庸县的一瞬间,熊槐怀疑庄辛或者庸县的县令把自己用来支持移民的粮食给吞了,要不然那些遗民怎么会大规模种植麦米呢! 连自己本国的老百姓都不相信自己这个楚王,更何况是刚刚成为楚国百姓的齐国人,这不合常理。 见陈轸点点头。 熊槐语气平静道:“寡人记得庄辛曾向寡人回报,已经妥善安置庸县的移民,每家每户都分了田,而且还支持了相当一部分口粮,有这么一回事吗?” 陈轸再次点点头。 熊槐问道:“既然百姓有足够的口粮,为何还是种植如此多的麦米,可是其中另有隐情,卿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轸一听楚王怀疑其中有黑幕,开口替庄辛辩解道:“大王,据臣所知,庸县的遗民基本上全都发放了足额的粮食,之所以大规模种植麦米,是因为···是因为听说麦米价格很高。” 许行回到楚国的消息,陈轸自然知道,但是陈轸更知道当年许行跑到滕国,可是引起楚王大怒的,滕国因为许行和孟子的缘故,投向了齐国的怀抱。 陈轸担心楚王脑袋一热,就把许行给砍了或者把许行给逼走了,这对楚国来说,是一大损失。 一旁知道详情的景鲤,听到陈轸的话,沉默以对。 “麦米价格很高?”熊槐不信,呵呵笑道:“麦米的价格自然是很高,但是也要百姓相信才行。” 熊槐看着陈轸道:“卿又何必吞吞吐吐,寡人要听真正的原因,为何百姓会相信呢。” 陈轸呢喃了一会儿,叹气道:“大王,滕国灭亡后,许行听说楚国在淮南赠送耕种田地,边带着近百门人弟子到了庸县,而且粟米收获以后,带着门人种起麦米,庸县的百姓听说圣人也在种麦米以后,便纷纷种上麦米。” “······” 还以为自己的人品还没有破败到举国都不信的程度··· 结果却是因为许行的缘故,这是还没有许行的号召力高么··· 熊槐一听说这事与许行有关,胸膛顿时莫名起伏。 陈轸一见楚王好像要生气,立即劝道:“大王息怒,大王···” 熊槐一只手制止陈轸,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暗道,这是被前任影响了么··· 顿了顿,熊槐笑道:“好,好一个许行,这是一回到楚国就给寡人送上了一份大礼,当记一大功。” 说着,熊槐再次皱起眉头道:“虽然庸县种植了大量麦米,但是楚国有这么多的县,区区一个庸县,实在是杯水车薪,太少了。” “太府尹。”熊槐看着一旁的斗由道:“如果我们在将麦米的收购价格提升数成,不知是否可行。” 斗由还没有说话,景鲤率先反对道:“此事不可行。” 见楚国看过来,景鲤解释道:“大王,如今的麦米价格已经很高了,之所以会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这是因为百姓不相信的缘故。” “如果百姓不信,哪怕我们再将麦米的价格提高十倍,百姓还是不相信,依然不会种植麦米。” “况且粮食不比其他,谷贱伤农,谷贵亦伤农,对于国家来说,最忌讳的就是粮价大涨大跌,一旦如此,恐怕会造成百姓迟疑恐慌,这对楚国不利。” 斗由亦反对道:“大王,麦米的价格涨到粟米价格的一倍,这已经是我们楚国的极限了。” “先前大王准备的十几万金,如今收购各国的麦米已经花出去了不少,即使出售面粉赚了不少,但是远远不够本钱所用。楚国的封君们都是自己舂制面粉使用,而三晋则是抵制面粉,哪怕三晋的贵人偷偷摸摸的食用,但也还是太少。唯一欢迎面粉的齐国,却禁止面粉入境。” “如果明年麦米成熟之时,价格从六十四钱慢慢跌回三十钱,那么我楚国把今年的税收搭进去,还是有余力的。若是麦米涨到百钱或者八十钱以上,大王,请恕臣无能,只能一口气将麦米跌回三十钱。” 熊槐闻言长叹一口气,虽然这种情况与麦米的价格高低没有关系,但是自己就是觉得是自己缺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旺财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景鲤听到楚王的叹气声,开口道:“大王,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麦米价格是多少,关键是百姓不信。依臣之见,何不等明年新麦成熟时,将麦米的收购价格设为四十钱···” 斗由闻言大怒道:“令尹说的好,四十钱,百姓是相信了,但是钱从哪里来?现在各地太府仓库的钱都是大王借的,我太府没钱,难道剩下的那些钱,全都交给令尹解决吗?” 景鲤闻言一滞。 熊槐默然,现在收购麦米的钱,已经把楚国所有的家当全都投进去了,接下来的好几年,自己这个楚王数着指头过日子,实在是缺钱。 那么如何树立百姓的信心呢? 熊槐想了想道:“太府尹,现在太府里的钱应该全都还在吧!” 斗由点头道:“回大王,正是,如今新麦刚刚种下,无论是之前的钱,还是各地收回来的税,全都没有动用。” 熊槐点头道:“好,太府尹,你去安排一些人冒充其他国家的大商人,然后运送几批麦米到楚国,然后以六十四钱的价格全部收下。” “然后,太子不是正式拜师了吗!明天,寡人宴请郢都所有的官员勋贵,寡人要召开面粉宴,各种面制食物随大家吃,离开时还可以打包带回家,想带多少就带多少,只要自己能拿得起。” “还有,寡人的新宫殿要建起来,不仅要建,还要建的又高又大,但是要尽量少花钱,只要三年内不倒,那就算功劳。” 说着,熊槐叹道:“可惜现在还没有纸的影子,不然寡人就能糊出三座宫殿!” 然后,熊槐涨红了脸,高声道:“总之,寡人要告诉所有的百姓,寡人不缺钱,楚国也不缺钱,连外国的商人都不欺骗,难道还会欺骗本国的百姓吗?” “···” 景鲤三人顿时哑然,用谎言告诉楚国的百姓楚王的人品是毋庸置疑的,这似乎有效果吧··· 只要谎言不被拆穿! 三人对视一眼,而后全都拜倒:“大王英明···” “哈哈哈。”熊槐大笑。 这时,一名侍者急忙从殿后走进来,来到李秋身侧轻声耳语。 李秋听闻后,立即欣喜的走过来道:“大王,王后传讯,秦美人要生了。” 熊槐闻言一呆。 景鲤三人闻言贺道:“为大王贺!” 熊槐清醒过来,露出大喜之色。 接着什么也不说,摆了摆手,让三人离去,然后便笑呵呵的往后宫而去。 数个时辰后,在紧张期待担忧等等复杂的心情下,秦美人为熊槐生下一个儿子。 然后,起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熊槐顿时觉得自己好没有学问。 不久,满脸喜色的熊槐接见了太子傅环渊。 “先生,寡人刚刚得子,打算为他取一个名字,却有些担心取的名字不好,先生博学多才,所以寡人特意请先生来赐教,请先生指点一二。” 环渊笑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不知大王打算为公子取一个什么名字。” 为公子起名,这也只有楚王才有权利,况且楚王又不是第一次为自己公子起名了,无论楚王起一个什么名字,环渊都打算说好。 听到环渊询问,熊槐不好意思道:“寡人现在欣喜万分,思绪已乱,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好···” “···” 熊槐见环渊僵在那里,开口询问道:“先生,请问起名有什么规则以及避讳吗?” 环渊缓了缓心神,开口道:“大王,自古以来起名的方法,无非是五种:信,义,象,假,类。” “信是指用出身时身体的胎记命名,义是指用出身时出现的祥瑞命名,象是指用于幼儿身体部位的形似之物命名,假是指用万物命名,类则是起一个和父亲类似的名字。大王任取一条为公子起名便可。” 熊槐又问道:“先生,可有需要避讳的地方?” 环渊摇头道:“大王,公子乃是大王的第四子,并非储君嫡长子,无需避讳什么?那怕是贱名,也代表大王对公子的关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熊槐一听长子需要避讳,立即问道:“请先生赐教,如果是长子需要避讳什么?” 环渊疑惑的看了一眼楚王,然后开口道:“大王,因为储君是将来继承王位的人,一旦储君即位,那么就需要国人避讳国君的名字。” “所以为储君起名,首先就要避免用国家的名字,以免引起纠纷。然后避免使用官职的名字,避免将来废弃官职造成官员混乱。然后避免使用名山大川命名,免得百姓混乱无意冒犯国君。还要避免牲畜的名字,免得祭祀的时候冒犯鬼神。最后,不能用器币命名。凡是总总,都是为了群臣百姓方便。” 熊槐点点头,现在这个儿子,看着心里才顺畅,应该起一个好一点的名字。 但是叫什么好呢? 熊槐脑袋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陈轸急匆匆的从外面走快步了过来。 熊槐一见陈轸急促的样子,心中纳闷道:“难道麦米的计划又出现了波折?” 一想到麦米,熊槐就想到自己穷的厉害。 一想到穷,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旺财。” “好名字。”环渊说出口后,才努力的想这个名字好在哪里? 环渊知道现在楚王欠了一屁股债没还,于是斟酌着开口道:“大王欣喜之余不忘国事,时刻牵挂着楚国的命运和前途。旺财一名,这正是公子降生时的祥瑞相对应,即是对公子的期盼,也是对楚国的期待,这···这个名字好。” “额···”熊槐看来环渊一眼,接着道:“嗯,这个名字不错,贱名好养活,寡人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就行。” 此时陈轸急匆匆走进来道:“大王,北方急报,十天前燕赵正式出兵讨伐中山国。” 熊槐闻言一怔,喃喃道:“阴了几个月的天,终于下雨了。” 几个月前,三晋楚国会盟期间,秦国借给燕国的粮食,在燕赵边境被一把火稍微灰烬。 随后赵王与燕王会盟,共同把这个锅甩在中山国身上。 但是因为燕国严重缺粮,百废待兴,加上正处在农忙之时,两国要求中山王给一个说法,赔偿燕赵两国的损失,并且交出凶手。 对此中山王坚决不认。 终于,燕国的收获收获之后,燕赵同时出兵中山。 大战爆发,虽然中山国有所准备,但是面对燕赵两国强攻,依然节节败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中山之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群臣到达之后,熊槐感叹道:“北方发生战事,我楚国地处南方,寡人想捞点好处,问题是鞭长莫及啊。” 陈轸道:“大王,燕赵虽远,但是这件事情对我们楚国的影响很大,而且弊远大于利。” 熊槐点点头,对楚国来说,现在最好就是保持现状,楚国与其他各国结盟,然后孤立秦齐两国。 这种和平共处的情况维持几年,那么,熊槐有信心将楚国变成一个庞然大物,与三晋齐国这四个国家不同,楚国内部有的是地,根本用不着花大力气去抢其他各国的土地。 可惜,和平总是短暂的,仅仅维持了几个月,战争就理所当然的爆发了。 陈轸接着道:“赵国这一动,就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中山国,如此一来必然会对各国封锁秦国的事情放松警惕。” “此战无论结果如何,秦国都有数种选择,支持燕赵攻打中山,趁机与燕赵交好,或者也可趁大战之时,趁机攻打赵国蔺地,在河水的东面打开一个通往东方的缺口。或者也有可能会出兵韩国,逼迫韩国倒向秦国。” 熊槐正色道:“也就是说,秦国很有可能会乘机打破寡人的封锁链。” 陈轸点了点头。 “众卿,若是秦国伐赵韩,我们楚国应该如何应对。” 昭雎答道:“大王三晋是我们楚国封锁秦国的关键,现在我们还不能失去赵国,若是秦国伐赵,那我们联合韩魏共同救援赵国。同样,对于韩国也是如此,只能出兵救援。” 见到楚王赞同,昭雎叹气道:“大王,其实不仅仅是秦国,臣更担心齐国。” “齐国同时与燕赵中山三国接壤,昔日齐国灭亡燕国,中山国同样也十分恐惧,但是因为中山国趁火打劫,从燕国身上拿到了太多的好处,所以中山国之前一直保持中立。现在,燕赵这一举动,很可能就会将会把中山国彻底逼向齐国,到时中山国与齐国结盟,那么齐国将会迅速恢复以前的影响力。” “大王,对比齐国与中山国结盟,臣还不是十分担心,臣更应该当心的是,齐国支持燕赵攻打中山,并且趁机与燕赵结盟,三国共同瓜分中山国。” 熊槐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不用说,楚国肯定就会失去赵国。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可怕的是秦国同样以受害者的身份插上一脚,到时候秦齐燕赵四国结盟,这··· 景鲤迟疑道:“司马所说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若是齐国也攻打中山,那么中山国肯定没救了,但是齐国难道就担心燕国复仇吗?” 昭鱼赞同道:“令尹所言不错,齐国对燕国来说,这是灭国之仇,就算齐国不担心燕国复仇,但是看燕王现在对燕国的策略,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把灭国的仇恨遗忘的样子,燕国应该不会答应与齐国的结盟的。” 陈轸道:“大王,虽然令尹与司空所言不错,但是也不可不防,依臣之见,需要牵制齐国,让齐国分身乏力。” 熊槐赞同道:“不错,就目前来看,齐国与燕赵结盟的机会太少,但是也不可不防。” “传寡人之令,派出使者前往燕赵两国,宣布楚国对两国行动的支持,并派出使者前往韩魏两国,要求两国警惕秦国的异动。” “另传令将军昭滑,让他前往越国,请越国出兵伐齐,若是越国不愿意出兵,那就请越国助寡人一臂之力,寡人要讨伐齐国。” 接着,熊槐对景翠道:“柱国,本次就有劳贤卿再次走一遭淮北,寡人从郢都调兵五万,另外征调淮南淮北的兵力,共计十五万大军,驻扎在淮北。主要是牵制住齐国,一旦齐国异动,或者越国准备好出兵后,那就出兵伐齐。” 景翠行礼道:“微臣领命。” 最后,熊槐向昭雎道:“司马,有劳你坐镇宛城,一旦秦国出兵伐韩,卿可立即调集邓叶宛三地的兵力,严防秦国伐韩攻赵。” “传令汉中昭鼠方城景缺广陵鄂君,要求加强警戒,严防他国偷袭。” “唯。” 韩国新郑。 韩王仓向公叔、公仲询问道:“两位贤卿,如今燕赵两国攻打中山,我们韩国应该怎么办?” 如今楚韩两国结盟,借着楚国的东风,公叔如愿以偿的压倒公仲,成功登上韩相一职。 公叔春风得意道:“大王,韩赵两国世代交好,韩燕两国是多年盟友,燕王更是在韩国居住多年,所以,我们韩国当然是支持燕赵中山国了。” “不过现在赵国不仅无暇顾及秦国,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和秦国勾搭在一起了,所以为了防备秦国,依臣之见,请大王在宜阳加强防守。” “另外,十月初一正是楚国的新年,这一天正是大吉之日,请大王现在派出使者前往楚国,就说我韩国公主将会在十月之前赶到郢都。” 韩王深为赞同道:“公叔所言极是,若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过了十二月再出发,天气有点凉。” 公仲闻言撇了撇嘴,看着公叔那张笑脸,暗骂一声:“无耻之徒!” “既然如此害怕秦国偷袭,何不与秦国交好?” 魏国大梁。 田需向魏王道:“大王,对于这次赵国的行动,我魏国还是袖手旁观为好,虽然赵国的壮大,对我们魏国是不利的,但是,当前,我魏国还是休养生息为先。” 魏王点点头。 不管外面如何战火连天,只要魏国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越国吴城。 昭滑作为使者再次出访越国,不过与上次作为魏国使者不同,这次昭滑作为楚国使者来到吴城。 公子玉远远见到昭滑到来,大笑道:“先生,数月不见,风采依旧啊!” 见到是越王长子公子玉在城外相迎,昭滑来到公子玉身前,看着红光满面的公子玉拱手道:“哪里,哪里,数月不见公子,公子风采更胜往昔啊!” 公子玉闻言哈哈大笑。 自从越国对楚国开放一些边境关卡后,楚越之间的商人变往来不绝。 而公子玉身为联络楚国的负责人,加上和鄂君的关系什么要好,这段时间到时所获颇丰。 更重要的是,他的弟弟公子蹄因为没有第一时间抓住这个机会,导致落后一步,一步之差,相距就远了。 公子玉现在看到从楚国来的使者昭滑,顿时顺眼了不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楚越联合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越宫。 礼毕,昭滑对越王道:“大王,不知燕赵两国联合讨伐中山的事情,大王怎么看。” “燕赵之事?”越王纳闷不解。 燕赵虽然是之前的盟友,但是太远了,中间还隔着几个国家呢? 这北方三国的战争,与楚越两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楚国还打算越过韩魏两国插手战事不成。 越王打了个哈哈道:“对于中山国劫烧粮食的事情,寡人与燕赵两国一样,义愤填膺难以自制,所以寡人打算声援两国,对中山国表示强烈的谴责。” 昭滑恭维道:“大王英明,寡君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也打算声援燕赵两国。” 越王露出困惑的表情:“那么这次楚王派遣先生前来有何要事?” 昭滑答道:“回大王,寡君对于燕赵之事心有疑虑,不担心燕赵两国战败,同样也不担心燕赵两国壮大,只担心齐国通过此战与燕赵两国进一步交好,并且从中山国获取土地,这样一来,对我们楚越两国可是大大的不利。” “如今齐国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元气已经恢复不少,要是齐国再获得一块土地,那么齐国将会从重新走回强盛。” “大王,要知道上一次攻打齐国的时候,我们楚越两国从齐国获得的土地最为丰厚,可以说齐国对我们两国的仇恨最深。” 越王闻言,表示深为赞同,自己的越国那就不说了。 楚国可是齐国的盟友,先前齐楚两国合力从秦国夺取的曲地,齐国可是半分土地也没有要,全都送给楚国,然后楚国背叛了,在齐国背后插了一刀,而且还是各国攻齐的主力,狠狠的在齐国身上撕下一大块肉。 这仇恨··· 想到这,越王长叹一声,如果不是楚国比越国强大,恐怕上次齐国应该会率先报复楚国才是,可惜······ 为楚国挡了一刀··· 见越王露出赞同之色,而且嘴角抽了抽,昭滑继续道:“大王,当初齐国战败之时,先是割十城与赵国交好,与赵国一起立公子职为燕王,并且把从燕国夺取的土地全部还给燕国。虽然燕王貌似并不领齐国的情,但是现在齐燕两国交好还是有目共睹的。” 齐燕交好··· 越王暗道:是啊,齐燕两国交好,就跟我越国先王勾践时期,吴越交好一样··· “大王,如果齐国的实力恢复后,在燕赵两国结盟,并同时交好的齐国的情况下,寡君担心齐国会率先爆报复我们楚越两国。” “所以寡君遣外臣前来,希望大王能与寡君联手,楚国两国共同出兵淮北,一则可以牵制齐国,让齐国无暇北顾,二则我们两国先下手为强,抢在齐国实力恢复之前,再次削弱齐国。” “请大王仔细考虑寡君的意思,两国携手并进,守望相助。” 越王道:“先生请稍后,待寡人与群臣商议一番,再给先生答复。” 昭滑行礼道:“谢大王,臣愿静候大王佳音。” 昭滑离去后,越王向群臣询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越蒙开口道:“大王,多行不义必自毙,物必盛极而后衰,现在的楚国还没有令所有的国家全都恐惧,所以,这次我们应该答应楚国,与楚国一道出兵伐齐。” “只要这次楚国再从齐国身上撕下一块土地,那么楚国肯定会更加强盛,到时不仅是我们越国,恐怕韩魏两国也会对楚国又惊又惧的。” 越王点头道:“姑欲取之,必先与之,更何况还是用齐国的东西送人,这件事寡人答应了。” “传令,此次寡人从江东调兵三万,从淮北调兵五万,以淮北守将王行为将,率领八万越师与楚军一道伐齐。” 说着,越王看着群臣道:“不知哪位贤卿愿意领兵前去淮北支援。” 公师隅与章义一听只是去支援的,立即偃旗息鼓了。 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跑去做王行的副手,这不太可能,而且三万大军,数量也不少了,普通人根本驾驭不了。 想到这,两人的目光立即看向公子玉以及公子蹄。 看来大王这是属意公子啊。 公子玉一见对面的章义没有出来相争,而是看向自己,立即明悟。 自己身为楚国的联络人,鄂启昭滑全都是自己接待的,这事非自己莫属,自己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 “父王,儿臣愿意领兵支援王行将军。” 公子玉与公子蹄同时出来请命。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厌恶的撇过头去,期待的看着越王。 越王看了看公子玉,而后又看了看公子蹄,手心手背都是肉,理论上讲长子更合适,但是自己更喜欢次子,这个选择有些难啊! 章义见越王迟疑不决,立即出来道:“大王,此次乃是与楚国合力攻打齐国,公子玉熟知楚国内情,与楚国多位大臣交好,这正是支援淮北的不二人选。” 公师隅见状立即道:“大王,公子玉乃是楚国的联络人,熟知楚国国情,所以公子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交好楚国,而不是领军出征。否则一旦楚越之间出现矛盾,公子又远在淮北,恐怕无人与楚国交涉。” “所以臣以为,公子玉还是留在吴城为好。” “大王,公子蹄熟知兵事,英勇善战,正可带兵支援淮北。” 章义闻言反驳:“大王···” “大王···” ··· “这···”越王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儿子,然后又看了看争论不休的两个大臣,叹了一口气,下决定道:“嗯,此事寡人已经有了决断,公子玉负责联络楚国。至于支援淮北一事,就交给公子蹄吧。” 越王说完,便心情不好的起身离去。 “父王···” “大王···” 公子玉与章义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见到越王的背影消失在宫殿后侧。 公师隅见状,有模有样的笑着行礼道:“大王英明。” 其后,公子蹄拜倒:“谢父王。” 公子玉闻言,见到正在做戏的两人,脸色铁青地冷哼一声,然后一甩手,率先转身离开大殿。 越蒙见状张了张口,然后摇了摇头,接着抬步向越王离去的方向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难题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前去通知昭滑越国决定的路上,公子玉勉强收拾心情,平复下来后,走到昭滑身前道:“先生,寡君已经决定于楚国一道出兵伐齐。” 昭滑见公子玉脸色不对,心下一转,有所猜测,道:“啊,越王英明,越国与敝国合力,一定可以再次削弱齐国,要是寡君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当然,滑也要恭喜公子了。公子身为越王长子,而且又是楚越交好的大功臣,这次在淮北的战场上,肯定会一展宏图···” “···” 公子玉一听到淮北战场,便想起公子蹄与公师隅两人,顿时再次冷哼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章义追公子玉追到此处,正好见到这一幕,见昭滑尴尬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离去的公子玉··· “将军,失礼失礼!” 章义急忙替公子玉道歉。 昭滑尴尬的笑了笑:“哪里哪里,是滑失礼了,只是,不知在下方才在何处得罪了公子,稍后,话一定备上重礼前往公子府上谢罪!” 章义闻言一惊,如果昭滑这要是登门谢罪,这种事情传回楚国,越国以及公子玉失礼不说,公子玉还会因为对楚王使者不礼,而把楚国上下得罪死了。 弄不好公子玉也会因此而被越王治罪。 想着,章义再次拱手弯腰道歉道:“将军勿怪勿怪,公子方才绝对不是针对将军,只是因为他事罢了,稍后请将军在宾馆稍待,公子与在下必定登门谢罪。” ··· 另一边,越蒙追上越王:“大王,臣有事进谏。” 越王见越蒙追过来,便停下脚步:“卿有何事?” 越蒙看着越王道:“大王,关于储君人选,不知大王属意哪位公子,如果大王属意公子蹄,请大王立即册封公子蹄为太子。” 越王闻言呆住。 越王知道,在储君的人选上,越蒙以及许多没有表态的老臣,或多或少都是偏向于公子玉的。 公子玉身为长子,这是天然的优势,立长立嫡这是有周以来的传统,不合规矩的也有,但是很少。 哪怕越国久不与中原往来,对这一传统,越王心里也是默认的。 毕竟,自己就是嫡长子被立为太子,然后即位越王的。 只是一到面对立太子这种事,越王总是会想起自己喜爱的次子,于是迟疑了,久久不决。 现在越蒙一上来就直接说要立次子为太子,越王便知道越蒙真的怒了。 只是立次子为太子,这不合礼,公子玉身为长子,而且本身无大错,自己也不厌恶,只是更喜欢次子罢了。 这就立次子为太子··· 心痛中··· “大王。”越蒙见越王不答应,便上前一步道:“既然大王不愿意离次子为太子,那就请大王立长公子公子玉为太子,以绝公子蹄以及其他诸多公子的期望。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太子也是立国之本,请大王早立太子。” 立长子··· 越王想到公子蹄道:“贤卿,此事寡人自有主张。” 说完,越王便想离去。 越蒙一见越王要跑,立即拦在越王身前道:“大王,立储一事宜早不宜迟,若是在耽搁下去,老臣恐怕越国会祸起萧墙,先生所发生的事情,再次在越国身上重演啊。” 越王闻言想起先王是如何即位的,先王是太子,但是继位时依然发生了武力争夺王位的事情。 这··· 这··· 越蒙这是咒寡人早死,还是诅咒寡人的儿子会兄弟相残? 随即越王怒道:“卿太过言过其实了吧,如今寡人之子兄友弟恭,如何会发生这种悲剧。” 说完,越王甩了一下衣袖,然后生着气离开。 “大王···”越蒙还想拦住越王,但是却被越王左右侍者拦住,上前不得。 见越王越行越远,越蒙大喊道:“大王,如今我越国之患不在于齐楚,而在于内,越国之忧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啊···” 越王闻言停顿了一下,接着想到自己还年轻,虽然即位三十年了,但是身体现在还很强壮,夜御十女不在话下··· 这么头痛的问题,头痛,还是以后再想吧。 公子玉府中。 章义看着公子玉认真道:“公子,方才你失礼了。昭滑乃是楚国使者,公子在使者面前拂袖而去,这已经在得罪楚国了。” 公子玉现在懊悔道:“的确,方才我心已乱,的确在昭滑面前失礼了,只是事已至此,且为之奈何?” 章义劝道:“公子,好在现在道歉还不迟,昭滑温文尔雅,若是公子登门道歉,并且奉上重礼,想来一定可以与昭滑重归于好的。” 公子玉叹道:“唉!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我府上有珍品海珠三粒,还有精品玳瑁一箱,那就全都送给昭滑吧。” 章义想了想道:“公子,仅仅是如此,恐怕还不够,昭滑身为楚国昭氏的解除人物,海珠玳瑁虽然珍贵,恐怕其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不够···”公子玉在章义身前走了数步,狠下心来,走到墙边,解下墙壁上的一柄挂剑:“此剑乃是我越国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昭滑乃是楚国的将军,这把宝剑一定可以令他满意的。” 章义见公子玉将自己的宝剑都送人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公子还需亲自登门赔礼。” 公子玉道:“这是自然。” 傍晚,吴城外国使者宾馆。 “出兵八万,淮北守将王行所部五万,江东调兵三万,看来越国还是对楚国有所防备。” “只是领兵前往淮北的人不是最合适的公子玉,这就有意思了。” “难怪公子玉方才会拂袖而去。” “只是越王偏爱次子,为何不立公子蹄为太子呢?” “而且根据内应的情报,越王对公子玉的削弱幅度并不大,这次从江东调兵,本可一举解除公子玉的兵权,但是越王所调知兵,并没有从公子玉所部调兵。不仅是这次,以前有许多次机会,都可以将公子玉的势力从军中连根拔起,但是越王并没有这么做,而仅仅只是削弱。” “这···看来越王的心思很难猜啊,他究竟属意谁呢?或者公子玉与公子蹄全都不是?” 昭滑看着从越国内间哪里得到情报,一边仔细查看,一边暗暗思索。 入夜,昭滑才将越国最近这一时间的信息全部查看完毕。 就在昭滑闭目思索间,房间外有侍从道:“将军,越国公子玉以及将军章义来访。”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登门送礼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滑放下手中的情报,笑道:“终于来了,等他们很久了。” 公子玉见到昭滑走过来,立即拱手道:“先生勿怪,白日我心绪烦乱,于先生面前失礼,实在是玉的过错,无意轻慢先生,玉特来请罪。” 昭滑连忙侧身扶起公子玉道:“公子请起身,公子身份尊贵,滑岂敢受公子如此之礼。” 公子玉顺势而起,羞愧的道:“先生不计较我的失礼,但是玉心中始终难安,为向先生表达敬意,玉特意为先生准备了几件礼物,以聊表歉意。” 说着,公子玉命人奉上那三件礼物。 三颗鸡子大小十分圆润的珍珠,一箱绚丽的玳瑁美玉,一把青黄色的三尺长剑。 昭滑的目光一瞬间就被长剑吸引了,青锋长剑,是由美金打造而成象征,再加上剑身美轮美奂的花纹,一看就是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结果。 对比起用恶金铁打造的兵器,其实更多的人更喜欢美金打造的兵器,不仅是因为铁制兵器容易生锈,更是因为铁制兵器不能殉葬,用青铜打造的兵器,这才是贵族的追求,活着的时候贴身携带,死了那就放在墓中陪葬。 想想,就觉得美。 看见昭滑一瞬间就被长剑吸引,公子玉与章义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轻松之意。 昭滑一之后拿起长剑,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剑身,感叹道:“好剑,上等的越国宝剑,价值千金。” 说着昭滑将长剑放回,叹气道:“公子,无功不受禄,这把宝剑太贵重了,昭滑不敢收。” 公子玉笑着走向前去,拿起宝剑,然后放在昭滑手中,道:“先生,此剑在怎么贵重,难道有楚越两国的交好贵重,难道有你我之间的交情贵重,还是说先生不愿意原谅我的轻慢?” 昭滑闻言知道再推辞可能就会然公子玉离心了,便接过宝剑道:“公子如此礼遇昭滑,话日后必有厚报。” 听到昭滑的誓言,公子玉便知道这把剑送的值了。 昭滑将宝剑放下,拱手道:“公子,今日之事乃是昭滑的不是,实在是对越国的国情所知甚少,本以为公子身为越王长子,而且又与我楚国相熟,本次楚越两国共同伐齐,公子不是主将也应该是副将才是,怎想···” 见公子玉笑容僵住,昭滑立即打住:“是滑失言了,失言了。” 公子玉露出一股僵硬的笑道:“无妨···” 昭滑见状安慰道:“公子,可能这是大王对你的爱护,征战沙场虽然令人热血沸腾,但是刀剑无眼,现任魏王的兄长们,原本魏惠王的太子,可是全都死在战场上了。依滑之见,公子身为越王的嫡长子,身份珍贵,自然不是其他公子相比的···” ······ 回到自己府中,公子玉激愤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又被昭滑刺激到了,不过这次,公子玉等回到了自己府上,才发作出来。 章义站在一旁,看着暴走的公子玉,脸色不佳的道:“公子息怒,昭滑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是计谋,昭滑此人不安好心,这是在离间公子与大王的关系,请公子不要中计。” “离间计!”公子玉气愤地咬牙切齿:“什么计策不计策,难道这些年我与父王之间所发生的事情,难道全是昭滑或者楚国使得离间计吗?” 章义闻言哑然,现在公子玉与越王的关系,根本就用不着其他人来使用离间计。 想当初,公子玉刚刚行冠礼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那是何等的风光,越王可是按照太子的标准对待公子玉的。 可是,等到公子蹄行冠礼之后,一切··· 想着,突然“哐啷”一声大响。 原来是公子玉又往地上砸了一件铜器。 “我才是嫡长子,我宁可以太子身份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用一个长公子的身份,每天战战兢兢的在吴城度日。” 说着,公子玉全身失力的瘫坐在地上:“我听说在几个月前,楚国的太子逼死了一位封君,引起楚国许多封君的大怒,结果出太子仅仅只是被禁闭了一个月,有这一回事吗?” 章义叹气道:“有。” 公子玉接着问道:“我还听说,其他各国的嫡长子都是太子,有这回事吗?” 章义再次点头。 “那为何我越国不是如此呢?”公子玉气愤道。 章义知道公子玉在担心什么,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立为太子,而是因为公子蹄的实力越来越强大。 要知道越国这百多年来,太子正常继位的时候太少了,最后谁登上王位,还得靠实力说话。 没有实力,就算在群臣的支持下登上王位,那也坐不安稳,就像越王错枝,就算躲在山洞里,也被大臣用烟给熏了出来,被强立为越王,其后发生多次逃亡,结果没有成功,最后被赶下台后,好歹也因为逃亡事件保住了小命。 看着公子玉无力的样子,章义同样也担心受怕道:“公子,如今公子蹄作为王行的副将出兵伐齐,肯定会立下功劳的,到时候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就更大了,请公子早做准备。” “我还能怎么办?”公子玉叹气道。 章义沉默许久,才下定决心道:“公子,如今越国内部已经无力可借,那么我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国外借力,现在的燕王,不就是赵王派兵支持他继位的吗?” 公子玉眼前一亮,随即迟疑道:“可是我担心越国会发生燕国太子平的事情,楚国若是出尔反尔,怎么办?” 章义摇头道:“公子不必担心,不久前才发生天下围攻齐国的事情,楚国是不会如此不智的。楚国一向对我越国的淮南垂涎三尺,只要公子许诺楚王,只要公子登上越王之位,那就以楚王马首是瞻,并且愿意割淮南十城给楚国,那么楚国一定会心动的。” “况且越蒙说的不错,现在的楚国已经很强大了,用不了几年,各国肯定会联合起来削弱楚国的。到那时,我们自然可以一举收回所有的失地。” 公子玉一骨碌站起来,来回走了数圈,思考许久之后,才点头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公子,为了表达诚意,加强楚越两国的联系,何不请大王与楚国互相交换大臣,楚越两国结为一体。现在大王一直打算收复淮南失地,而楚国在淮南一直保持警惕,所以大王迟迟不能得手。” “若是楚越两国交换大臣,一则可以让楚国对越国更加放心,二则可以加深公子与楚国的联系,一旦有事,即便公子失败,也可引以为援。” 公子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问道:“不知道可有用何人换何人。” 章义不确定道:“不知公子以为昭滑如何,昭滑乃是楚国公室中最强的昭氏族人,而且身为楚王信任的将军,关键是昭滑与大王有旧,且与公子相交不错,若是昭滑到了越国,这必然对公子大为有利。” 公子玉狠狠的点了点头:“好,明日我就去面见父王,陈述交换大臣一事。”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燕王拒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燕国蓟都。 燕王接见了楚国使者后,对郭隗道:“先生,即齐国使者到了之后,楚国使者也到了燕国,齐楚两国全都表示支持燕赵两国,并且表示对中山国焚粮一事的愤慨。” “但是与齐国表示可以帮助燕赵两国攻打中山国,而楚国则不同。” 郭隗淡淡的问道:“不知楚国使者怎么说?” 燕王皱眉道:“楚国使者此来,除了表示对燕赵两国的支持外,另外就是重申燕赵两国与楚国盟约,并且表示齐国几个月前攻打了盟友越国,所以楚国打算和越国一同教训齐国。” 郭隗沉吟片刻后到:“大王,看来齐国要求加入我们两国攻打中山国的消息已经被楚国使者知道了,楚国离燕国太遥远,所以楚国帮不上什么忙。” “而楚国通报楚越两国攻打齐国的消息,这是在告诉我们,让我们不必惧怕齐国的威胁,齐国自有楚国牵制。” 燕王闻言笑道:“看来,虽然燕国里楚国很远,但是楚国也是对我们燕国很重视的,要不然齐国还没有行动,楚国就急匆匆的自己动手了。” 郭隗摇头叹气道:“大王,不仅如此,这同样也是楚国对我们燕国的威胁,若是我们同意与齐国联合攻打中山,那么就是对楚国的背叛。如果这样,以后我们燕国要想再次请求楚国牵制齐国,那就是难了。” 燕王哑然。 接着,燕王询问道:“先生,对于齐国与楚国,我们燕国如何回复。” 郭隗答道:“大王,齐国近在咫尺,而楚国远在天边,对我们燕国的能造成威胁的,只会是齐国。” “楚国虽然是大国,但是远水难解近渴,而且楚国自己还要面对秦国与齐国的威胁,一旦事有不协,楚国遭遇挫折,那么楚国就难以支持我们。” “远方的援助与近在咫尺的威胁,大王,不可不察。” 燕王的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郭隗没有说的是,这一次齐国又何尝不是一个试探以及威胁呢? 燕国拒绝了齐国的好意,必然是齐国对燕国充满警惕。 不,应该说即便没有这次的拒绝,齐国也对燕国饱含戒备。 郭隗看着燕王年轻的面庞,现在的燕王还是太年轻,不过燕国已经被齐国灭了一次,短时间内并无亡国之忧。 想着,郭隗劝诫道:“大王若是要学越王勾践报仇雪耻,那么不仅需要学越王的对内政策,还要学习勾践对外策略。” 燕王问道:“什么策略?” “除了交好吴国的敌国,拆散吴国的同盟,还有,最关键的是:谨事吴。” “谨事吴!”燕王猛然甩头道:“先生要寡人卑身事齐,这事寡人万万做不到。寡人的父兄遭到齐王的残杀,寡人的国中父老惨遭齐人的屠戮,寡人的兄弟姐妹惨遭齐人的蹂躏。寡人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齐国在燕国肆虐的场景,现在要寡人侍奉齐国,这,寡人做不到。” “大王···” 郭隗还想再劝,却被燕王打断:“先生不必多说,寡人心中已经有所决断···” 郭隗摇头叹气离开后,燕王大声道:“来人,让楚国使者来见寡人···” 齐国临淄。 齐王接到前往齐国使者陈贾回报后,立即召集群臣议事。 “燕国的那个小子拒绝了寡人,看来他对齐国成见颇深,心中充满着愤恨啊。”齐王坐在位置上,向群臣表达自己对燕国的不满。 “寡人打算教训燕国,只是楚国的景翠到了淮北,已经聚集了超过十万大军,而且越国的王行也在集聚兵力,不知众卿何以教寡人。” 新任齐相储子开口道:“大王,虽然燕王对我们齐国充满着怨恨,但是燕国弱小而楚国强大,燕国的威胁是未来的,而楚国的威胁就在眼前。” “目前我齐国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而楚越两国在淮北集聚的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楚越两国来势汹汹,我们齐国应该首先应对来自南方的威胁。” “至于燕国,一则余力不足,二则没有合适的借口,所以,燕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留待以后。” “现在,请大王接见中山国的使者,我们齐国可以正式答应中山国的结盟请求了。” “但是中山国请求的援军,大王,现在中山国虽然在北方接连战败,而在南方与赵国大战,但是依然实力未损,我们还是让中山国与燕赵两国先消耗一阵吧。” 齐王笑道:“那就依相国之言,我齐国愿意与中山国结盟,至于齐国的援军,等寡人打败了楚越联军,自然就会派兵前去支援中山国。” “至于淮北的威胁,何人愿意为寡人击退楚越联军?” 田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不仅是因为现在年纪大了,而且是因为齐王辟疆自即位以来,就从来没用过自己。 田盼身侧的匡章出来道:“大王,末将愿往。” 齐王喜道:“好,有卿前去迎战楚越两国,寡人可以高枕无忧矣。” ······ 临淄一处民宅。 “君上,刚刚收到消息,燕国已经拒绝了齐国一同攻击中山国的请求,齐国已经同中山国结盟,并且齐王以匡章为将准备迎战楚越两国。” 当天晚上,齐国的动静传开,被张仪门客冯喜得知。 张仪大喜道:“好,燕王干的漂亮,明日你去投递国书,后日我将正是以秦使的身份面见齐王。” 冯喜心中的疑惑已经积累许久,如今终于忍不住,不解问道:“君上,这次我们奉大王之命前来联络齐国,之前齐国被孤立之时,正是我们秦国的机会,那时不去面见齐王,请求秦齐两国结盟,用秦齐的力量,用中山国作为礼物去逼迫引诱燕赵两国。” “现在齐国被燕赵两国拒绝,而且多出一个盟友中山国,现在即便是齐国同意欲秦国结盟,恐怕正在进攻中山国的燕赵两国也不会同意与中山国握手言和的。” 张仪意味深长笑道:“此事非你所知,燕赵两国准备攻打中山国已经很长时间了,要想让他们两国放弃攻打中山国,这是不可能的。” “而若是没有经历苦战,就让中山国放弃从燕国获得的土地,并且割地赔偿燕赵两国,这就是让中山国充满怨恨,而让燕赵两国壮大,这不符合我们秦国的利益。” “所以,现在的时机则是正好,可以一举瓦解楚国与其他五国的联盟···”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秦齐联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第二日。 齐王一大早就到秦国的国书。 齐王揣摩着秦国的国书,笑道:“看来秦国这是忍不住想找寡人结盟来了。” “传寡人之命,回复秦使,寡人同意明日接见秦使。” ······ 次日上午。 齐王看着张仪笑道:“先生不远千里从西面的秦国来到东面的齐国,不知有何见教?” 张仪不紧不慢道:“这次外臣奉寡君之命前来拜访大王,主要有两件事,希望大王能答应。” 两件事? 齐王笑道:“先生尽管直言,若是秦王能有什么需要寡人出力的地方,寡人一定不会吝啬。” 张仪闻言大声道:“大王,当初,楚国乃是贵国的盟友,但是楚国这个国家一向反复无常首鼠两端,在大王与三晋发生矛盾的时候,楚国不仅没有履行盟友的义务,或者调节齐国与三晋的误会,反而与三晋眉来眼去,最后竟然在贵国背后插了一刀,导致贵国兵败地削。” “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于楚国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寡君也看不下去了,打算要替大王教训楚王,这才有了秦楚丹水一战。” “但是敝国怎么也没有想到,楚王为了打败敝国,竟然发动了百万之众,最后敝国因为盟友背叛寡不敌众,而败给了楚国,上一次,寡君一直很遗憾,没能帮上大王。” 对于张仪口头上占便宜的事情,齐王不以为意,现在秦齐两国的外交形势很不好,联合才是最要紧的。 “秦王的拳拳之义,寡人知之矣。可惜当初未能及时了解秦王的好意,以至到了今天寡人竟然都未派出使者前去秦国表达寡人的谢意,这是寡人的不察,不察!” 张仪闻言立即道:“大王,今日寡君派微臣来的第一件事,那就是请大王与敝国结盟,一同对抗以楚国为首的合纵联盟。” 齐王闻言立即答复:“好,与秦国结盟,同秦王携手并进,这一直以来都是寡人的期愿,第一件事寡人准了。” 张仪喜道:“大王快人快语,若是寡君得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也会欣喜异常的。” 接着,张仪继续道:“大王,寡君对长辞败于楚王之手,一直深以为耻,日夜所想的不过是报仇雪恨,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齐王立即跟上:“寡人心有戚戚焉,齐国遭到各国联军围攻,而惨败于楚王之手,寡人大耻之,只恨寡人智与力不足,不能一雪前耻,转辗反侧,难以入眠,以至于今。” 说着,齐王与张仪对视一眼,两人所想都一样。 张仪拜倒:“大王,寡君遣微臣前来的第二件事,就是希望能与大王一道,削弱楚国。” “哈哈哈···”齐王大笑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顿了顿,齐王问道:“既然秦王有意削弱楚国,敢问计将安出?” 张仪智珠在握道:“大王,上次楚国之所以能同时打败我秦齐联军,不是因为楚国强大,更不是因为秦齐两国弱小,只是因为楚国有三晋与燕国越国的相助罢了。” 齐王赞同道:“不错,若是齐国单独面对楚国,寡人何惧之有。” 张仪点头道:“大王所言甚是,若是楚国单独面对我秦齐两国中的任意一个,都不可能是对手。所以,要想打败楚国,就要去其羽翼,将楚国的盟友大部拉拢过来。” 齐王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寡人打算干的事情,燕赵两国在北,与楚国相距甚远,牵扯甚浅,厉害关系不大,所以寡人以为要想剪除楚国羽翼,必先从易处着手,先从燕赵两国开始。” 接着,齐王看着张仪道:“先生,燕王乃是秦王的外孙,上次燕国缺粮,可是秦王支援了百万石粮食,可见血溶于水,亲情难断。若是秦王开口,相比燕王会认真考虑与秦国的结盟一事的。” “只要位于最北方的燕国倒戈,那么被秦燕夹在中间的赵国,那就不得不投靠我们秦齐联盟。如此一来,那就是齐燕赵秦四国面对楚越魏韩四国,大事已经成了一半。” 张仪想了想道:“大王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微臣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呃!”齐王好奇的看着张仪,难道还有比这不费一兵一卒还要好的主意? “寡人愿闻其详。” 张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幅天下的地图,指点江山道:“大王,现在楚国联盟,楚越两国位于南方,韩魏两国位于中间,燕赵两国位于北方。” “燕赵两国正在攻打中山国,如今自顾不暇,可以说现在的六国联盟已经去掉了北方两国。那么现在还剩下韩魏楚越四国···” 张仪说到这便停了下来,等齐王点头后,继续道:“越国被齐楚两国包围,攻越,楚必救之,所以对越国可以离间,却不能强取,否则越国必然紧紧的贴着楚国。” 齐王听到这诧异道:“先生的意思是先取魏韩两国?” “大王,正是如此。”张仪应道。 “不妥,不妥。”齐王连忙摇头道:“魏国公主乃是楚国太子妃,而寡人还听说上次楚国与三晋会盟时,韩国打算将公主送给楚王,并且楚韩两国准备交换人质了。” 张仪闻言冷笑道:“大王,不是打算也不是准备,而是已经在做了。微臣来的路上,从韩国哪里得到消息,韩王已经把自己公子与公主送出,如今正在前往楚国的路上。” 齐王道:“所以说,楚魏韩三国关系太紧密了,我们秦齐两国除非用大军逼迫魏韩两国服软,否则难以说服魏韩两国倒戈。” 张仪应道:“大王所言不错,所以微臣的意思,那就是趁着燕赵两国无暇他顾的情况下,你我秦齐联军讨伐魏韩两国,更确切的说,是逼迫魏国倒戈。” “魏国?”齐王一愣。 “不错,请大王出兵与秦国大军东西夹击魏国。魏国乃是天下的中心,楚国要想与燕赵两国联系,必定要通过魏国。若是魏国投靠我们秦齐联盟,那么燕赵两国就将被孤立。” “尤其是现在燕赵两国大战之际,若是我们秦齐两国暗中支持中山国,让三国消耗的筋疲力尽。只要我们拿下魏国,那么无需任何大军,只需寡君一封书信,燕王就会俯首听命,燕国叛变之后,同样,只要大王一封书信,那么赵王就会俯首称臣。” “这就是微臣的一箭三雕的计策,请大王详加考虑。”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举兵伐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齐王瞬间被张仪描绘的宏伟蓝图吸引了。 只是一想到现在楚越联军正在打算攻击齐国,齐王猛地晃了晃脑袋:“先生,不妥,不说攻打魏国楚韩两国会支援的问题,问题是楚越两国正准备攻打齐国的南部,寡人实力不足啊!” 张仪摇头道:“大王,韩国的援兵很好解决,只要敝国在函谷关虚张声势,那么弱小的韩国就不敢有丝毫动弹。” “至于楚越两国攻打齐国南部,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大王在南部据城而守,吸引楚越两国的注意力,而后在西部对魏国用兵,趁机收回被魏国夺取的失地,以及魏国原本的领土。魏国单独应对我们两国中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远远不是对手,更何况我们两国同时动手。” “所以说只要大王魏国用兵,那么失去的最多就是三四座城池罢了,而收获的不仅是丢失的区区七座城池,还有魏国、赵国、以及燕国,孰轻孰重,请大王三思。” 齐王闻言沉默许久。 若是对楚越两国采取守势,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齐国留在淮北的最后一个据点下邳城。 而下邳城的后面则是宋国的彭城以及齐国的薛地··· 齐王想了想,然后开口道:“不知秦王打算怎么攻打魏国?” 张仪松了口气,笑道:“大王,魏国的土地,南面与楚国相连,我们秦齐两国要想攻打魏国的大梁,就需要经过韩宋两国,那么不仅困难重重,而且楚国的援军也会很快到达。” “所以,敝国的意思,大王屯兵靠近赵国的平原灵丘一带,以表示对中山国的支持,然后出兵攻击上一战被魏国夺取的土地。而我们秦国则兵出夏阳,渡河攻击汾阴蒲阳等地,两国携手,逼迫魏国背弃楚国。” 齐王再度沉默。 汾阴在河水中游以东河水下游以北,与楚国之间隔着韩国,而上次齐国的失地,与楚国之间隔着宋国,楚国要想救援魏国,必需经过其他国家,这样不仅距离遥远,而且困难重重,拖延了援军到达的时间。 可以说在各国都被牵制的情况下,魏国短时间内饰不会有援军的。 若是秦齐两国的大军,在这一有利的时间段里势如破竹,则魏国就很有可能顶不住,而背弃楚国,向秦齐两国服软。 想到这,齐王点头道:“好,攻打魏国一事寡人同意了。不知秦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张仪笑道:“大王,如今燕赵中山三国元气尚在,而且楚越两国的大军尚未动弹,还需等待一段时间···” 自九月初起,燕赵两国共同攻打中山国,赵国强而燕国弱。中山国采取了主力迎击赵军,而在北面采取以逸待劳,以空间换时间,据城而守的防守策略。 九月末,一个月内,赵军与中山军接连血战,胜负未分。而北面,燕国积累了数年的怨恨,全都宣泄在中山国身上,一月之内,夺回了被中山占据的半数领土。 只是燕军接连攻下数座大城后,军队损失,士卒疲惫,燕军攻击的力度开始下降,中山国的策略初步见效。 于此同时,虽然齐国的物资开始涌入中山国,但是面对赵国的强大压力,中山国连连向齐国告急,请求齐国出兵相助。 而齐国答复:好的,快了,别急,大军聚集中。 在这种情况下,韩国的使者团赶在十月之前到达楚国郢都。 十月初一,正是楚国新年。 郢都经过一场盛大的宴会后,郢都中多出了两个人常住居民,一个韩公主一个韩公子。 与此同时,楚王次子公子子兰也被送往韩国,楚韩两国更加亲密了。 十月底。 楚国郢都。 各国的信息源源不断传回郢都,然后又聚集在陈轸手中。 “十月上旬,齐国匡章带兵五万齐军进驻下邳城,打算据城而守,齐国对楚越联军采取守势。” “秦国樗里疾带兵八万进驻函谷关,并且秦国使者进入韩国新郑,质问韩国去年为何背叛秦国。” “而韩国则是在宜阳驻扎了十万兵力,以应对秦国的压力。此外,韩国使者张翠来到楚国,请求我楚国能住韩国一臂之力。但是司马在宛城还在观望,只是在宛城召集了两万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越国的公子蹄已经率领三万越军到了淮北,而柱国景翠已经在淮北召集了十五万兵力,现在正在淮北牵制齐国,准备随时攻击匡章驻守的下邳城。” 陈轸将其他各国的情报介绍了一遍后,才开始说到风暴的核心:“秦国樗里疾到了函谷关后,赵国再次从西面调走了一部分兵力,对中山国增兵了。而燕国已经夺回四分之三的失地,用不了多久,燕国就可以将失地尽数收回。” 陈轸说完,退回一旁。 熊槐想了想道:“赵国的增兵行为,可以说赵国与中山国的战争,已经正式进入决战阶段,最迟两个月,他们必然要分出胜负,否则面对各国的压力,他们只能休战了。” “战争打到现在,其他各国全都在观望,该下场的国家,寡人想也到了该下场的时候了。不是在决战中偷袭赵国或者中山国,那就是等决战出来后,再正式入场。” “而齐国面对我楚越两国二十多万大军的压力,竟然只派出了五万精兵防守,看了齐国是打算不要齐国在淮北最后的城池下邳城了。” 接着熊槐继续道:“寡人不管齐国究竟打着什么主意,现在寡人都准备正式举兵伐齐。” “传令柱国景翠不必等待时机了,十一月中旬寡人就要让楚越联军出现在下邳城下。此战目的有三个,其一削弱齐国,其二削弱越国,其三劫掠人口。告诉柱国,这最后一个要求,才是最重要的。” 景翠接到楚王诏令,立即召集众将议事:“本将刚刚接到大王诏令,大王传令,即刻出征攻打齐国。” “传我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大军直扑下邳。” “传令,让人通知越国的王行将军,我们两国的军队,在下邳城下回合。” “诺。”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劫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数日后,楚越联军杀到下邳城下。 下邳城以前是邳国的地盘,后来邳国受到楚国的压力,而北迁至薛,从此下邳城北成为下邳,而薛地被称为上邳。齐威王时,成候邹忌被封在下邳,而薛地被封给了田婴。 现在邹忌已死,而田婴还活着。 在匡章进入下邳城吸引楚军注意力的时候,田婴也带着自己的儿子田文和门客丁壮进入下邳,打算与下邳城共存亡。 至于原因,那是因为田婴自己的封地薛地没有城墙,而田婴的富有,门下的数千门客,天下有目共睹,一旦楚越两国攻破下邳,那么会放过北方的薛地吗? 越国可能会,但是楚国肯定不会,田婴与楚国的矛盾,从楚威王时期就种下了。 田婴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一大片楚越联军,头上冷汗直冒,向身旁同样观看形势的匡章道:“章子,依你看我们能守住下邳城吗?” 匡章淡定的道:“完全没有问题,我手中有五万精兵,在加上下邳的精壮和百姓,以及靖郭君带来的精锐,守住下邳城完全不成问题。” 虽然得到了匡章的肯定答复,但是田婴还是信心不足。 尤其是匡章已经向北迁移下邳北方三十里以内的百姓,明显已经做好下邳城被攻破的打算。 田文跟在田婴身后,心中不断大骂张仪,若不是张仪出的馊主意,薛地何以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还有,之前薛地不筑墙是因为怕引起齐王的猜忌,现在形势变了,不修不行了··· 而此时景翠也在城下与越国主将王行观看下邳城。 景翠轻松的笑道:“这下邳不比宋国的彭城,原本就被邳国荒废,然后被宋国吞并,接着又变成了齐国的地盘,也就是齐宋交战的时候加固过城墙。即便是宋国彭城那样的坚城,面对你我二十万大军,也要小心翼翼,如今仅凭匡章五万兵力,就想守住下邳,这是痴心妄想。” 王行附和道:“将军所言不差,不知将军打算如何攻城。” 景翠想了想道:“下邳虽小,但也有一丈多的城墙,而且匡章乃是齐国名将,若是强攻,你我两国必然损失不小。” 王行一听景翠不打算攻城,立即表示赞同。 “将军所言不错,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下攻城,攻城乃不得已之法。不知将军打算怎么做?” 景翠想到楚王传来的命令,除了用楚国国力去消耗齐越两国,剩下的一个要求那就是劫掠人口。 想着,景翠看向下邳城道:“如今下邳城只有匡章的五万兵力,我们联军却有二十多万兵力,最起码是齐国的四倍,所以我打算留十万兵力在此监视匡章,而剩下的军队,去劫掠齐国其他的小城镇,以此将匡章的军队引出来。” “兵法上说,取用于国,因粮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而且现在秋收不久,齐国的百姓手中,应该还有大量的粮食,此时去劫掠,必然满载而归,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王行同意道:“就粮于敌,这的确是上策,可是本将担心若是把齐国主力引来,然而我们两国兵力分散,被各个击破怎么办?” 景翠道:“这个不难应对,齐国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就是莒城,若是齐国的援兵到来,必然也是从莒城而来,十万大军从莒城到这里,非得半月不可,我们以十日为期,向四周劫掠,如何?” “好,在下听将军的。”王行表示赞同,而后又问道:“留守的兵力如何分配,抢来的粮食又如何分配?” 景翠笑道:“粮食自然是谁抢来的就算谁的,至于留守的兵力,不如你我两国各留下五万兵力如何?” 各自留下五万兵力? 可是自己一共才八万大军,留下五万那就只剩下三万,而楚国还有十万兵力,这样自己就太吃亏了。 可若是留下的人太少,面对齐国的偷袭,难免就有可能吃亏。 王行摇头道:“将军,粮食谁抢到就算谁的,这个办法很好,但是留守的兵力,我越国越国兵少,愿意留下一半军队防备齐国。” 一半? 也就是四万! 景翠想了想同意道:“好,就依将军所言。” 回到楚营。 景翠对众将道:“本将打算派人去劫掠齐国的百姓,以引诱匡章出城一战,不知何人愿往?” “劫掠百姓···” 众将议论纷纷,大都眼前一亮,纷纷请命:“末将愿往。” 而后,项君安陵君等亲自赶来的封君跟着请命:“柱国,在下愿往。” “好,诸君忠于国事,本将全部准了。” 景翠看了他们一眼,解释道:“本次去劫掠百姓,与往常的劫掠并不同,不仅要抢夺财物粮食,还要将齐国的百姓一并劫回,所以本将打算以五千人为单位,避开齐国的县城,向北劫掠齐国的村庄以及小镇。” “而且为了严防齐国援兵到来,你们只有十天的时间。” 众将闻言迟疑了··· “抓捕百姓?这···” 抢夺钱粮,在战争无所不用其极的现在,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但是连人都抢··· 这事还是极其少见。 钟离君开口道:“柱国,现在虽然已经不讲究战场不杀回头逃跑的敌军,也不讲究刺了敌军一剑就不砍第二剑,更不讲究见到长白发的敌军就不伤害他。但是抓捕敌国百姓的事情,哪怕连如虎似狼的秦国都没有这样干过,我们这么做会影响大王的威名的。” 安陵君附和道:“柱国,钟离君所言不错,战争劫掠在所难免,但是按照以往的规矩···” 景翠打断众人的议论道:“你们所说的,本将自然知道,但是为何攻城时难以攻下,就是因为城池后方的百姓源源不断的为城池输送粮食以及战争物资,本将这么做,乃是为了更快的攻下城池。” “柱国···”项君刚刚开口就景翠打断。 “本次劫掠百姓,本将只要活的,每抢回一个活着的百姓,都算一个斩首首级,全部算入战功。但是,与此同时,你们在齐国腹地杀掉的敌军,全都不算战功。” “不过,作为补偿,尔等劫掠所得财物,这次不再自留三成,而是自留五成。” 随着景翠的开口,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这······ 用百姓充作战功,这算破天荒的头一回,哪怕秦国的野蛮,现在也没有发生大量杀降的事情,更别说百姓了。 在战功与良心之间··· 顿时就有接近一半的人行礼道:“末将听令···” 反正又不是杀降或者杀戮百姓! 道德防线又有了新得突破···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仁义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下邳城中。 “报···将军,楚军越军出现异动,一大股敌军向北而去。” “向北?” 匡章与田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迟疑。 来到城墙上,看着不断向北而去的大军,匡章迟疑道:“离开的敌军已经有超过十万,这是想干什么,打算袭击北方的其他的城池?是想要劫掠百姓?还是打算引诱我等出城?” 田文摇头道:“这应该不太可能,要是攻打其他城池,在我们大军未损的情况下,若是截断他们的粮道或者退路,那么他们就完了。” “要是劫掠百姓,北方三十里以内的百姓,早就被我们驱散,而要到更北方去劫掠,不仅危险,而且所获的财物,可能还比不上大军来回行军的消耗。” 田婴突然冷汗直冒道:“难道楚军打算攻打薛地?” 匡章笑道:“靖郭君多虑了,大军行动缓慢,从下邳到薛地,正常行军,还有近十天的路程,楚军怎么可能在下邳城尚未攻下之前,就去攻打薛地呢···” ······ “快···快···”此时项君正不断的催促从景翠哪里分配到的五千楚军向北赶去。 五千楚军在这微冷的天气里,大汗淋漓的向北而去。 “项君,柱国可是给了我们十天的时间,不必如此仓促。”一旁的钟离君劝解道。 因为一支劫掠的军队要五千人,而封君们所带的军队又太少,景翠自己的偏将裨将一大堆,所以不少封君只能联合起来,才能组成一个队伍。 项君摇头道:“十天看着不少,但是一个来回其实只有五天,加上劫掠的辎重百姓拖延,其实留给我们的,只有三天至四天的时间。我楚国九万大军,加上越国的四万,那就是十三万军队。” “军队太多,时间太短,百姓太少,由不得我不急啊···” 钟离君自信的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项君闻言大喜。 下午,项君与钟离君急行军四十里,终于来到斥候找到的一个村庄。 然后五千楚军将村子团团围住。 不多时,村子里出来一个老头,接着三十多个人挑着粮食牵赶着牲畜出了村子。 老头来到大军旗帜最多的前方,战战兢兢道:“老朽乃是辛村之长,辛大,听闻楚国王师入境,特意前来劳军,请将军不吝赐见。” 项君等人见到村子里出来人,就已经向前军走去,来到阵前,正好听到村长的话。 见到几个身穿盔甲的将军模样的人到来,辛大立即行礼道:“将军,我们村子听说将军带领王师路过此地,特意准备酒肉劳军,请将军不要嫌弃,务必要接受我等的一片心意。若是将军有何吩咐,老朽一定愿意出力!” 项君看着土墙上戒备的村民笑道:“老丈勿忧,我楚国乃是仁义之师,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不会像其他军队一样大肆劫掠的。老丈能箪食壶酒迎接楚军,这不正是说明了我楚军乃是仁义之师吗!” 辛大闻言松了口气,自己村子不到一丈高的篱笆,也就防备盗贼劫掠,面对大军,万万防不住的。 现在楚国将军承诺秋毫无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过···”项君在对方的一惊一乍中继续道:“虽然我楚军仁义,但是越国的军队那就难说了,我军的后方还有一支越军,越国乃是蛮夷,不知礼仪,劫掠无度···” “越国蛮夷···”辛大一惊。 项君看着对方汗水直流,笑道:“不过老丈无需担忧,尔等以酒肉相迎,这等大恩本将怎么不报。” 说着,项君令人拿出三十几面楚军的旗帜:“这些旗帜乃是我楚国的旗帜,本将就赠与老丈了。越国乃是我楚国的盟国,一旦其他越军或者其他楚军到来,老丈可把这些旗帜插在土墙上,表示心向楚国,受到本将的庇护,越国见此自然不敢对你们进行侵扰。” 辛大闻言感激涕零道:“将军果然仁义···” 而后,项君再次安抚了一番,然后留下十个士卒在村外保卫村庄,大军再次启程向北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远处。 辛大见楚国的军队连自己用来买平安的粮食都没有要就走了,不由感叹道:“常闻楚王仁慈,今日之见,果然是仁义之师!” 不多时,淮君带着五千楚军来到辛村之外,远远的看见墙头插着许多项君钟离君的旗帜,不由纳闷道:“可恶,被项君他们抢先一步。” “君上,末将听斥候来报,项君他们并没有攻破村子就向北而去了。”淮君司马道。 淮君一惊道:“此言当真?” 见司马点头,淮君迟疑了一会儿,叹气道:“项君与钟离君联手,若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村子得罪他们,这得不偿失。” 淮君司马道:“君上,可若是项君将前面所有的村子全都插上旗帜,这···” 淮君冷笑道:“若是项君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给面子了!” “传令,大军向北,继续前进。” 第一天,项君急行军五十里,送出近七十面旗帜,然后扎营休整。 第二天······ 第八天,不少越军与楚军开始满载而归。 下邳城。 “报将军,数天前向北而去的敌军,已经开始回归了。只是···” 匡章面不改色的看着斥候道:“只是什么,尽管说来。” “将军,越军归来之时携带了许多辎重。” 田婴担忧道:“想必越军一定是去劫掠去了。” 匡章点点头。 “还有,将军,楚军的队伍里,还押解着许多百姓···” “什么?”匡章徒然色变。 匡章与田婴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现在虽然不是两三百年前,做战还需要遵守战争规则,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抓捕他国百姓做奴隶。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楚军真是丧心病狂。 匡章刷的一下站起来,然后快步向外走去,来到西面城墙,果然见到一群楚军押着一群百姓大摇大摆的从下邳城不远处向南走去。 “这···这究竟是楚国的诱敌之计,还是楚军真的如此残暴···”匡章右手顿时仅仅握在一起,不停的颤抖。 田文闻言立即把帽子给楚军戴实了,咽着口水道:“楚军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抓捕战场之外的百姓做奴隶,如此残暴,我还没有听说过。” 田婴:“······” 接着,田婴嘴角里迸出两个字:“薛地···” 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攻魏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十天时间,,十八只队伍,九万人劫掠齐国的腹地,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竟然才绑架了不到四万人,这些家伙真是有能耐啊。” 景翠看着手中的战报,心中冒出一股莫名怒火。 自己替楚王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但是竟然只有这点战果。 难道自己的一世骂名,才值这区区的三万多百姓? 最令景翠生气的是,单是项君这一路,就掠夺回五千多人口,其余的十几支军队,加起来不到三万人,平均才一两千人。 这简直是··· 生气地把俘虏的战报放下,拿起统计财物的木简。 粗略的把木简上的内容扫了一遍,景翠的眼中冒出一缕寒光。 这次劫掠的财物,倒是很丰盛,可以说满载而归。 这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大家的重心全都放在劫财上了,对劫人根本没有重视起来。 或者,也可能是心中对此事有抵触···· 将木简放下,景翠怒气冲冲道:“来人,传我将令,大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正式攻城。” 正在下邳攻城战打得如火如荼时,齐王收到莒大夫从前方快马传回的战报。 “相国,莒大夫来报,十一月楚师越师劫掠邳地,我齐国百姓死伤惨重,各地初步统计,损殁五万有余。” 储子惊异道:“大王,确定是百姓,而不是将士?” 齐王痛苦的闭上眼睛,摇摇头,然后将帛书传给储子。 储子看着帛书,满脸的震惊之色。 和以前只劫钱粮不同,这次楚军把沿途的百姓一起劫了,好在只是劫掠村庄与小镇,全都避开了县城,否则损失会更加大。 楚国这次算是开启了新的战争形式,哪怕是各国之中最野蛮的秦国,也没有这样干。相反,秦国与魏国的大战中,多次夺取魏国的土地,接着又把当地的魏国百姓还给了魏国。 劫掠人口,这··· “楚蛮可恨,寡人要和楚国蛮子拼了。”齐王眼睛冒着火光,大怒道:“相国,传令,在临淄调兵五万,即墨大夫在即墨调集所有能征调的兵力,寡人要和楚蛮子决一死战。” “大王息怒。”储子急忙劝道:“现在我齐国已经调集了临淄与平陆的两都之兵,而且莒大夫已经派兵救援邳地,齐国核心的五都已经动用了三都,高唐大夫的兵力还要应对赵燕中山三国以及支援魏国,我齐国已经力尽。” “况且与魏国的战争,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攻下魏国,那么就离与楚国的决战之日不远了。大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可因小失大啊···” 正在说话间,苏代面带大喜之色,急匆匆的从殿外走进来:“大王,相国,大喜啊。中山国传来战报,五日前赵师在中山国边境处大败中山军,如今赵师已经长驱直入攻入中山国腹地。” 齐王与储子对视一眼,然后齐王再也不提与楚国决战之事,开口道:“传令声子,按照计划行动,这次一定要夺回失地,逼魏国与我齐国结盟。” 魏国。 魏王此时双目盯着棋盘,右手按住衣袖,左手缓缓地落下一子,看着对面的楼庳,悠哉悠哉的道: “贤卿,现在秦韩之战一触即发,韩王的使者已经向寡人求援,希望寡人派兵前去支援,不知卿以为,寡人应该派多少兵力合适?” 现在的魏王,正是无事一身轻,燕赵打中山,楚越攻齐,秦韩正在扯皮究竟是谁背叛谁,双方已经在函谷关宜阳一带聚集了二十万兵力,一时间战云密布。 周围那么乱,而魏国处在天下的中心,竟然没有战事发生,这实在稀奇事。 当然,这种平静的日子,魏王希望一直继续下去。 楼庳落下一子后,看着棋盘笑道:“大王,宜阳乃是韩国重镇,韩国有十万精兵在宜阳,秦国要想攻打宜阳,没有三十万精兵,根本打不下来。所以我们魏国根本用不着着急,等秦韩两国正式决战,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在看情况去多少援兵。” 魏王淡淡的笑道:“不错,寡人也是这样想的。” 魏王正要在落一子,魏国成陵君一脸肃然地快步走来。 “大王,不好了,数日前秦国兴兵十万,大举进攻我们魏国,兵出少梁攻打汾阴。” 魏王将棋子落下:“哼,寡人早就算到秦国别有所图,之前秦国攻打我们魏韩两国,那一次不是直接打过来了,怎么可能会啰啰嗦嗦派出使者谴责,这其中肯定有诈。” 棋子落下后,再问道:“如今战况如何?公孙喜能否顶得住?” 成陵君答道:“回大王,犀武(公孙喜)传讯,秦国增兵函谷关后,他就在汾阴蒲阳一带做好了战争准备,请大王放心。” “好!那么蒲坂那边如何,可不要被秦国偷袭得手。只要蒲坂汾阴这两个渡口在我魏国手里,那么寡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回大王,蒲坂河水甚急,我们在蒲坂戒备森严,秦国并没有在蒲坂渡河。” 楼庳道:“大王,如今各国都已经动手,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并不影响我魏国休养的大局。” “嗯!”魏王点点头。 这时,大臣翟强一脸惊慌走过来道:“大王,不好了,数日前齐国声子举兵十五万偷袭我国。我们上次从齐国夺取的七座城池,已经有三座城池在齐国内应的支持下,被齐国夺走了。” “铛铛铛。”一粒棋子从魏王的手指间滑落,掉在棋盘上作响。 “什么?” 这消息如同一个晴天霹雳,顿时将魏王震晕,满脸的难以置信。 “齐国?”魏王喃喃道:“齐国不是被燕赵楚越牵制了吗?为何会如此?” 楼庳大惊失色,急道:“大王,秦国与齐国几乎同时动手,而且都是攻击我我魏国,想必他们联手了。” 魏王一个激灵,忙问:“怎么办。” 楼庳道:“立即从大梁调兵向东面增援,另外向楚韩两国求援。” 魏王定了定神,依然还是六神无主,听到楼庳提议后,立即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大王且慢?”翟强在一旁行礼道:“大王,秦国与齐国都比我们强大,一个国家来攻,尚需我魏国全力以赴,如今两个大国同时来攻,仅凭我们魏国的力量,我们顶不住的。” 楼庳道:“大王,所以才需要向楚韩两国求援。” 翟强摇头道:“大王,如今韩国正在函谷关与秦军对持,而楚越两国正在与齐国交战,恐怕分身无术。即便是援军到来,恐怕也是远水难解近渴。” 魏王点头道:“卿之言不无道理。那么依卿之见,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求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翟强答道:“大王,自从上次楚国打败了秦齐两国,已经有了霸主的气势,秦国与齐国的对手不是我们魏国,而是楚国。现在他们之所以没有攻打楚国,那是因为楚国有我们三晋作为盟友。” “若是大王愿意将齐国的失地还给齐国,然后愿意与齐国同归于好,那么齐国必然退兵。齐国一旦退兵,那么仅仅一个秦国,那么我们魏国还能应付得来。” “这···”魏王陷入沉思。 楼庳见状立即反对道:“大王,现在楚国正在与齐国交战,我们魏国单独与齐国交好,这就是对楚国的背叛,若是楚王派大军来问,那么大王如何答复?” 翟强答道:“若是只有一个大国来攻,我魏国何惧之有!” 楼庳冷笑道:“大王,国无信则衰。臣所担心的不是一个大国,担心的齐秦楚三国轮流来问,到时我魏国疲于奔命,只能逐渐衰败了。” 翟强反驳道:“大夫岂不闻唯强是从,如今秦齐两国结为联盟,实力已经超过楚国,而且两国一在魏东一在魏西,若是两国来攻,我们难道就不是疲于奔命。” ······ 看着两个大臣争论不休,魏王一时头大。 “怎么回事?” 田需得到秦齐攻魏的消息,立即从府中赶到魏宫,见到的正是两个大臣在魏王面前争论不休。 “见过相国!”楼庳三人见田需到来,立即行礼道。 魏王欣喜道:“相国来了,如今这局势,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田需瞪了楼庳翟强一眼,快速道:“大王,如今秦齐攻魏正急,理应立即派兵支援。” “不错。”魏王附和道。 田需看着楼庳三人:“你们谁愿意去东方支援。” 翟强楼庳闻言拱手道:“相国,在下愿往。” 田需看来二人一眼,摇头道:“两位乃是大王智囊,怎可此时外出。” 成陵君闻言道:“相国,在下愿往。” 田需道:“好,成陵君知兵善战,有你前去东方,必能挡住齐国兵锋。” 接着,田需向魏王道:“大王,楚国乃是我们的盟友,现在能出兵救援魏国的,也只有楚国还有余力了。” 魏王点头道:“好,依相国之言,寡人这就派出使者前往楚国。” 田需看着楼庳道:“大王,大夫楼庳一向与楚国交好,若是大夫愿意出使楚国求援,那么楚国一定很快就会出兵的。” “···” 楼庳诧异的看了田需一眼。 刚刚谁说自己是大王智囊,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国都的? 一旁的翟强也是满腹迟疑。 田需这个时候让楼庳去楚国求援,这是想干什么? 田需见楼庳呆在一旁没有动静,语气平静地道:“怎么,难道大夫不愿意为大王出力?” 楼庳面带惶恐之色,向魏王行礼道:“臣愿去楚国求援。” 田需点点头,接着对翟强道:“大夫,我魏国无错,秦国却来偷袭我国,简直无礼之极。有劳大夫去一趟秦国,质问秦王为何无故出兵,另外要求秦国立即退兵。” 翟强傻眼了。 这年头偷袭难道也需要通告或者理由? 还有,虽然自己是亲秦派,可是如果自己要求秦国退兵,秦国就会退兵么? 自己在秦国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怎么,难道大夫你也不愿意去秦国?” “···”翟强向魏王行礼道:“臣愿往。” 众人离去之后,魏王问道:“相国这是何故?” 田需答道:“大王,各国之中秦国对我们魏国的威胁最大,但是现在,楚国最强···” 楚国郢都。 “秦齐伐魏!” “公孙喜拒秦于汾阴,成陵君在濮水设防,已然打算放弃从齐国夺取的城池,沿河防守。” “魏使楼庳访楚···” 熊槐拿着陈轸递过来的情报,不由感叹道:“秦齐两国终究还是联合了。” “寡人本以为秦齐两国的目标是燕赵两国或者是韩国,不想他们竟然打起魏国的注意。” 说着,熊槐向陈轸问道:“如今柱国他们在干什么?” 陈轸答道:“回大王,柱国他们之前从齐国哪里抢回了不少百姓,现在想来已经在进攻下邳城了。” “那些百姓怎么样了?” “大王,庄辛已经奉大王之命前往下邳,想来庄辛已经在将这些百姓运往江南的洞庭,充实哪里的人口了。” 熊槐得意的点点头。 楚国地盘大而人口少,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病,尤其是江南的地盘,洞庭彭蠡这两大湖泊所在,未来的人口密集地区,现在竟然还是蛮荒之地。 洞庭还好,最起码还有吴起开发过,但是彭蠡那就惨不忍睹。 人口少不说,连封君也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彭蠡君。 之所以把抢来的人口放在洞庭,这也是熊槐与众臣商议的结果。 其一那就是不用担心这些百姓跑回家,淮泗一带与洞庭有水路相连,楚国的军队把他们运到洞庭很容易,而这些百姓想要跑回淮泗那就很难。 其二是只有江南地区才容得下许多百姓,这一次仅仅只是开始。 其三是打算用这些人口开发江南,如今的江南大多数还是野兽的天堂,人迹罕至。 昭鱼在一旁迟疑道:“大王,臣听说我们这一次劫掠百姓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齐王的大怒,若是以后再次掠夺百姓,恐怕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众怒。” 熊槐无所谓道:“夫成大事,必以人为本。如今天下各国表面上在争夺土地,以壮大自己的国家。但究其根本,还是为了争夺百姓。只要有了百姓,那么各国就会源源不断得到钱粮以及军队,所以说百姓才是立国之本。” “若是没有百姓,或是百姓不足,就好比我们楚国,空有五千里的国土,但是却只能与秦齐这千里大小的国家并列。” “若是其他各国全都像我们楚国一样地广人稀,那么其他国家怎么和我们楚国相提并论。” “所以寡人以为作战的根本,还是消灭敌国的基础,那就是消灭敌国的百姓。劫掠敌国百姓,这就是削弱敌国根基增强我国底蕴的上策。” “至于他国的震怒,以及百姓的非议,甚至是史册的唾弃,全都加在寡人身上,寡人何惧之有。” 说着,熊槐想起未来的秦国名将,号称人屠的白起。那个家伙,作战就是以消灭敌国有生力量为目的。 只是现在还没有突破道德底线,没有屠城一说,仅仅只是屠杀拿起武器的敌军。 想到白起,熊槐心中一惊,话说这个杀神是哪个年代的? 好像是秦始皇之前的人物吧? 还好,自己还没有听说秦国有白起这号人物!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援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如今魏国向我楚国求援。不知众卿以为如何应对。” 之前楚国上下没有想到秦齐两国会联合攻魏,如今现在事情发生之后,立即就令楚国上下全都认识到了魏国对楚国的重要性,那是无与伦比的。 这还要超过正在与秦国对持的韩国。 失去魏国,韩国先不说,但是赵燕两国面对秦齐的围攻,肯定会倒戈的。 在燕赵两国叛变联盟的情况下,韩国这个国家不用多说,肯定也会叛变的。 楚国仿佛已经看见一个反楚联盟的形成。 虽然对于反楚联盟楚国上下早就有心里准备,但是现在就形成,那对楚国来说,这是致命的灾难。 陈轸建议道:“大王,无论是汾阴还是濮水,全都离楚国太远。而且问题的关键是,秦国如今的主攻方向依旧不明,攻打汾阴的秦军现在只有十万,而函谷关的秦军也有十万,所以司马在宛城聚集的兵力不可轻动,必需严防秦军大举围攻宜阳。” “而且魏国主力在西部防守,加上河水天险渡河困难,秦国短时间内无法攻克汾阴,以及汾阴南方的蒲坂渡口。这一路,我们可以暂时忽略。” “至于齐国的军队,匡章在下邳的军队是齐国临淄的精锐,好在柱国的劫掠行为,已经把莒大夫手中的军队吸引过去。” “而攻打魏国的军队,乃是齐国从临淄与平陆征召的军队,现在齐国还有余力的地方,只剩下即墨与高唐两地。高唐在北,需要防备赵国,可是如今赵国正在与中山大战,所以高唐的兵力,是有可能南下增援的。即墨在齐长城以北,临淄以西,东面临海,即墨大夫手中握有齐国精锐,也是可以随时增援。” “即墨与高唐因为离魏国较远,所以齐国偷袭魏国的时候,并没有从这两地调兵,但是现在则不同了,我楚国想要救援魏国,必需考虑这两个地方的齐国援兵。” “而要想支援魏国的东部,那么有两条路,其一是从我楚国的陈地,经陆路横穿魏国。第二条路是走水路,经泗水进入濮水,很快就能支援成陵君。” “只是泗水不仅要经过数个小国以及宋国,关键是柱国所部的军队还在淮北与匡章所部激战,匡章在下邳城已经卡住泗水,柱国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通过泗水。” 熊槐闻言道:“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从陈地出兵了。” 楚国的陈地北面就是魏国,是楚国防备以及进攻魏国的重要基地。 熊槐道:“魏国对我楚国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因此寡人打算支援魏国,派出一位重臣前往。” 熊槐扫了一遍群臣,昭雎景翠全都派出去了,现在的重臣,除了唐昧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其他人差不多和自己半斤八两。 而公孙衍为自己的训练的亲卫,不仅人少还没有成型,而且连装备都没有弄齐,不提也罢。 看着一旁的唐昧道:“司败,寡人欲以卿为将,前去救援魏国。” 唐昧应道:“臣领命。” 熊槐沉声道:“江淮之间的兵力已经被柱国调走,而邓宛叶的兵力还要应对函谷关的秦军,寡人从郢都再次征召五万兵力,并从在陈蔡之地征召五万兵力,共十万大军驰援魏国,不可让魏国倒向秦齐联盟。” 随着战争机器的开动,楚国各地再次被动员起来。 魏国大梁。 田需拿着各国的消息:“大王,楚国已经答应出兵,并且以唐昧为主将,领兵十万驰援成陵君。” “韩国因为函谷关的秦军动向不明,只能从新郑调兵三万前来支援,但是韩军太少,所以韩王决定将会回合楚军后,组成联军一并驰援成陵君。” “而宋国以士卒疲敝为由,表示无法出兵相助,但是宋国已经从陶地调出大量的物资送给成陵君,表示对魏国支持。” “而且宋王愿意居中调停。” “调停?”魏王破口骂道:“宋王这个墙头草,上次魏宋两国联军伐齐时,他就与齐国勾勾搭搭,不仅接受了齐国的粮食、城池,与齐国停战,而且齐国的属国滕国也被宋国吞了。如此这般巧合,要说齐宋两国背后没有龌龊,寡人不信。” “哼,爱来不来。”魏王冷哼一声:“即便宋王愿意出兵相助,寡人还担心宋国像偷袭齐国那样偷袭寡人,不来也罢。” 田需对魏王的愤怒没有任何回应。 “大王,而燕国则以虚弱为由,表示只能帮忙牵制齐国的北部兵力,并且将会继续攻打齐国的盟友中山国。” “赵国也是一样,表示愿意牵制秦国的上郡、齐国高唐的兵力,并且表示可以增兵中山国,只要中山国愿意赔礼道歉割地赔款并与齐国绝交,那么赵国的兵力就会立即东向伐齐。” “可恨可恼。”魏国大怒道:“天下本无事,燕赵首祸乱,齐秦两国不去教训燕赵,结果却是我魏国莫名其妙的挨刀,这天理何在?” 魏王原地饶了数圈,大声诅咒道:“赵王不仁燕王不义,寡人诅咒燕赵两国大败于中山国,兵败地削,否则难解寡人之恨。” 田需在一旁默然无语。 “相国。”魏王停顿许久,才道:“不知成陵君那边如何了?” 田需答道:“大王,齐国攻势凶猛,我们夺取的齐国七城,如今已经全部沦陷。成陵君兵少,一开始就在濮水布防,没有前去救援范县。在齐军攻克范县时,已经在濮水布防完毕,并将东方的军队撤回濮水以西,如今正与齐军在濮水对持。” “而卫君已经施行坚壁清野的计划,把卫国所有的兵力全都集中在濮阳,以掩护成陵君左翼。另外宋国虽然没有出兵相助,但是面对齐国的大军,同样惶恐,已经封锁济水。可是宋国意图不明,成陵君在右翼上依然有所防备···” 魏王点点头,而后,突然问道:“相国,若是成陵君顶不住齐国,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田需:“······”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决战之前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濮水。 成陵君带着五万魏军离开都城大梁后,便火速赶往东方,不想刚刚到达濮水,就得知齐国正在围攻范县。 对面齐军十五万,自己只有五万,成陵君当机立断,立即就在濮水西侧停了下来,准备以濮水为沟,与齐军对持,以等待援军。 好在几个月前魏国主力与齐国作战时,已经在濮水西岸修建了大量防御工事,自己只需拿来用便可。 当下,成陵君以濮水西岸的成阳城为基地,一面收拢布防,一面调回东面各县的魏军,接着再次向大梁求援。 范县在齐军的围攻下,挣扎了五日,便被齐军攻破。 攻破范县后,齐军主将声子便得到魏国将军队全部调回濮水西岸的消息。 “也就是说现在魏国濮水以东的各县全都是空城!哼,又想在濮水阻隔我?” “传令,休整两日,两日后,兵发濮水。” 两日后,十万齐军聚集在濮水东岸,与七万魏军隔河对持。 声子来到濮水查看了魏军的防守后,哈哈笑道:“上次魏国之所以能拦住本将,是因为魏国主力在此,如今魏国仅仅只有五万兵力外加两万残兵,难道也想拦住我。” “就算有,就凭他成陵君,还没有这等本事。” 声子副将田协问道:“将军,难道您想现在攻魏?” 田协看了看对岸:“如今魏军人少,倒是可以一试。” 声子摇头道:“试就不必试,如今魏国主力在河水与秦军激战,就凭对岸的这些魏军,远不是我的对手,传令大军休整,等待援军。” 田协诧异道:“将军,现在魏军人少,而且人心浮动,我们大可不必等待援军,明日就可以渡河破魏。” 声子笑道:“本将等待的可不是我们齐国的援军,而是在等魏国援军。” “魏国援军???” 十二月中旬。 成陵君站在冷冽的寒风中望着东方。 比起这寒冷的天气更冷的是内心。 齐军已经到濮水七天了,但是却见齐军进攻,哪怕是试探的进攻也没有。 这很不正常,其中肯定有阴谋,但是成陵君想不通齐军是怎么想的。 起初,成陵君以为齐军在等援军,但是三天前齐国高唐的援军到来后,齐国依然没有进攻,这就令他迟疑了。 如今齐军已经聚集了十七万兵力,而自己手中只有八万,连齐军的一半都没有,那么齐军为何不进攻呢。 “将军,蒹密与吕都两县的援兵已经到了成阳。”成陵君副将曹武快速走来道。 “来了多少人?”成陵君急忙问道。 “回将军,两县共九千壮丁。” 成陵君松了一口气。 现在自己手中就有九万大军,足够坚持一段时间了。 “其他各县可有消息传来?” “将军,煮枣县尉来报,煮枣县的两千援军将会在两天后到达。” 成陵君一皱眉:“煮枣也是我魏国腹地大县,为何只有两千援军?” “这···”副将曹武迟疑道:“将军,煮枣县尉说如今宋国动向不明,他身为煮枣县尉,需要防备宋国偷袭,因此留下了三千壮丁。” “放屁!”成陵君大怒道:“防备宋国,这是本将还有相国大王需要考虑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他一个小小的县尉操这么大的心?” “这······” 成陵君从身上拿出一块将令道:“派一个校尉前去煮枣,将煮枣县的壮丁全都带过来。” 曹武接过令牌:“是将军。” “可知楚韩两国的援兵到了何处?” “回将军,楚国的援军不久前才到陈地,十万楚军现在应该已经与韩军会合,正在向濮水赶来。” 成陵君眉头舒展开来:“好,算算时间,楚韩援军也就半月左右就能赶到濮水,十天半月,难道齐军就能攻破濮水防线。” “之前公孙喜与齐军在濮水攻防数月,我即便比不上公孙喜,但是十天半月想来也不再话下。” 此时齐营。 声子与高唐大夫田义正在观看濮水西岸的地图。 “将军,方才探子来报,魏国蒹密吕都两县的县兵已经赶到成阳。” 听到田协禀报,声子眼睛离开地图,抬起头来,看着田协:“如果本将没有记错,加上之前句阳窦县等县,魏国已经有七县援兵过来了吧。” 田协点点头:“将军所言不差。” “嗯,其他各县的援兵即使还没有到,想来也已经在路上了。” 说着,声子冷笑道:“好,现在时机已到,明日渡河攻魏。” 田协不解的看了一眼声子:“将军,即墨大夫的十万援军还有两日就到濮水,难道我们不等即墨大夫了吗?” 声子摇头道:“不等了,本将说过,我等的是魏国援军,如今魏国援军已到,那么攻打魏军的时机自然也就到了。” 接着,声子肃然道:“如今魏国成陵君手中有超过九万的兵力,但是其中的精锐只有五万,大部分都在魏军的中军。剩下的四万,有两万是濮水东部的残兵败将,剩下的两万到三万,只是刚刚从各县聚集的乌合之众。” “本将看成陵君布防,防守的主力乃是从大梁带来的精锐,混杂着县兵以及少量的残兵,另有一万残兵在成阳城里防守。” 说着,声子看着田义道:“所以本将的计划是,用大夫在高唐的精锐强攻县兵所在的防区,不计一切代价,强攻魏国军阵。” 田义闻言拱手道:“末将遵命。” 然后声子对田协道:“明日本将将会亲自带领平路以及临淄的精锐强攻魏军主阵,而田将军你,本将可以将大王送来的技击之士全都交给你,由你带领他们攻打魏国那群夹杂残兵的军阵。” 田协拱手道:“末将谨遵将军号令。” 声子点头道:“好,告诉那些技击之士,只要明日能击破魏国的那些残兵,除了每个人头赏金八两外,此战首功也算他们的,回去后,大王另有重赏。” “是将军。” 接着,声子道:“明日一战至关重要,乃是我齐国与魏国的决战,不容有失,有劳两位尽力了。” “决战?”田协不解。 “不错。”声子指着地图道:“两位请看,只要攻破对岸的魏军,那么濮水以西的魏国各县那就是空城。到时高唐大夫自领兵沿着濮水向西,攻打沿途各县,田将军带着本部走濮水南方的济水北部,向西攻打沿途各县,必可横扫濮水以西。” “到时本将率主力直扑大梁东方不远的济阳城,想来济阳城的兵力也应该被魏国抽调得差不多了吧。只要本将出现在济阳城下,那么魏王就有可能会求和。” 说着,声子笑道:“即便魏王还死扛到底,只要他听到我齐军横扫濮水西部的消息,难道他还能坚持?” “大夫与将军攻破各县后,不要有任何迟疑,日夜兼程赶往济阳,本将会在济阳城等候两位将军的到来。” 高唐大夫田义与将军田协对视一眼,全都明白明日一战的意义,不惜一切代价,明日就是决战。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交战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将军,不好了,齐军要准备进攻了。” 第二日,天色还是朦朦胧胧间,成陵君就被副将曹武叫醒。 成陵君立即清醒过来:“当真?” 曹武道:“斥候来报,齐军已经在动员了。” “好,本将等他来攻等了很久了。”成陵君信心满满的道:“传我将令,准备迎战。” 时隔一年,魏军与齐军再次在濮水对决。 和上次一样的是,齐军有船只,魏军没有船,即便之前有,也已经被齐军水师清理完毕。没有正规水师的魏军,在对河流的掌控上,远不是打过海战的齐军水师的对手。 不一样的是,上一次双方实力旗鼓相当,而这一次齐军接近魏军的两倍。 东岸,大军之中,声子在自己一方准备好后,声音冰冷道:“传令,擂鼓,渡河。” “诺。” 齐军一分为三,声子帅主力在中,高唐大夫田义在左,将军田协在右,相隔十里,分别攻击魏国濮水防线。 成陵君得到消息,立即也将军队集中在对应的三个地区,与齐军隔河相对。 中军主战场。 濮水西侧,干干净净片木不存,濮水东侧散布上千大小船只 最先出现在河边的是一群手中拿着已经制作好的木架的军队,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搭建浮桥。 其后便是准备着木筏的齐军。 成陵君中军。 见对方开始架桥,曹武提醒道:“将军齐军已经开始在对岸搭建浮桥。” “好,传令弓箭营,重点防御对方的浮桥。” “诺。” 齐军架桥的速度很快,很快十座木桥就从东岸延伸到河心。 “将军,浮桥已过河心。” 声子点头道:“好,令大军乘船只木筏渡河,今天之内,本将就要击垮魏军。” “诺。” 随着声子一声令下,齐军准备已久的先锋,立即将踏上河边准备好的船只,拿着盾牌,向西岸而去。 随着船离岸,后面的齐军拿着木筏冲进濮水,跟在船只之后,向西岸杀去。 船只进入魏军射程,立即迎来一波箭雨,但在盾牌的防御下,效果甚微。 魏军弓箭手对此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向河中射箭,等到齐军后面乘木筏的队伍进入射程之后,弓箭的杀伤力这才徒增。 齐军先锋下船上岸,还未整顿队列,就遭到等候已久的魏军长矛营的攻击。 一方以逸待劳准备许久,一方匆忙上岸,其结果可想而知。 在东岸一直关注的声子见状:“好,先锋营已经开始上岸,传令,第二军立即渡河。” 第二波齐军乘坐木筏到达西岸时,齐军先锋已经所剩无几。 等到短兵相接,那边齐国的船只才回到东岸,齐国的第三波军队才上船··· 而搭建浮桥的齐军,进入魏军射程后,则遭到魏军的重点打击,面对重重箭雨,齐军的浮桥缓慢但坚定的向西岸延伸··· 日中。 一直板着脸的声子终于露出笑容:“好,浮桥即将建成,传令大军渡河。” 见对面的齐军已经上桥渡河,成陵君冷声道:“传令,在浮桥处列阵。齐军即便有桥,也别想在西岸站稳脚跟。” 浮桥建成后,双方再次血战一个多时辰。 只是,即便在十座浮桥的支持下,齐军依旧无法突破魏军的防线。 对此,声子始终面不改色。 日头偏西。 满脸是汗的曹武突然快步走到成陵君身旁道:“将军,方才右军前来求援,齐军攻势猛烈,请将军派出援兵。” 成陵君看着对岸道:“左军如何?” 曹武用手抹着脸道:“将军,据斥候来报,左军虽然遭到齐国高唐大夫的强攻,但是现在还能顶的住。” 成陵君点头道:“好,现在距离日落已经不远,本将从中军调五千人,你亲自去支援右面。只要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天黑,今天就算过去了。” “末将领命。” 曹武离开不久。 一个斥候匆忙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将军,不好了,我方右军已被齐军攻破,全面溃败,请将军早做准备。” “什么?”成陵君满脸懵逼:“怎么回事?右军统领不是刚刚才求援吗?为何会如此之快就全蹦了?” 斥候急忙道:“将军,是齐国的技击士,我军落入下风后,齐国技击士突然进入战场,并且迅速打破我军前列阵型,而后突入中军,结果前军中军败退中打乱了后军阵型,我军在援军到来之前就全崩了。” “技击士!”成陵君傻眼,喃喃道:“根据情报,齐国技击士不是随主将匡章一同南下抗楚了吗,为何技击士出现在这里?” “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办?”成陵君身侧的将领方盛见他一时失神,立即提醒。 “怎么办?”成陵君自问道。 “报将军,曹将军来报,齐军在齐将田协的带领下,正在向中军杀来,如今曹将军正在前方与齐军厮杀。但是齐军已经有近万人渡过濮水,对岸剩下的齐军还在源源不断的渡河,曹将军人少,很快就坚持不住了,请将军早做打算。” “这···”成陵君稳了稳心神,见前方还在濮水厮杀的战场,齐魏两军各有数万人还在争夺河岸,不由悲痛道:“事到如今,濮水已经不可守,本将打算退守成阳城。” “传我将令,本将亲率三千人继续压制渡河的齐军,方盛你带余部万人退守成阳。” “将军,你是三军之主···”方盛正要劝说,却被成陵君挥手打断。 “不必说了,大王令我抵御齐国,我与齐军对持数日,结果交战不到一日,濮水便失守,本将已无颜再面见大王。” 方盛:“将军···” “方将军,本将命令你立即带着军队回成阳城,死守成阳。” “···”方盛悲伤的看了成陵君,然后拱手道:“诺。” 方盛离去后,成陵君一咬牙:“传令,擂鼓,将我的将旗前移,本将要亲自督战。” “诺。” 两刻钟后,曹武满身狼狈的跑了过来:“将军,右侧齐军已经渡河,如今兵分两路,一路正在向中军杀来,另一路已经向成阳城而去。” 全身是汗的成陵君木然的向右侧看了一样,见不远处已经烟尘滚滚,叹气道:“大势已去,曹将军你立即指挥军队后撤,本将亲自断后。” “将军,末将身为副将,怎可先主将而退。” 说着,曹武对成陵君亲卫道:“尔等还不带着将军撤退,本将自会断后···”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煮枣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两刻钟后,声子与田协在濮水西岸会和。 声子看着不远处溃逃的魏军,以及即将落山的太阳道:“田将军,如今魏军已崩,那就不可再给他们重新组织起来的机会,所以本将决定亲自去追魏军主将。本将留再给将军一万军队,你立即前去围住成阳城,攻破城池后,你再按计划行事,沿济水西进。” “是将军。” 接着,声子对传令兵道:“传令给高唐大夫,渡河后立即追击魏军,不能让他们重新聚集起来。” “诺。” “传令后军渡河后,立即向本将靠拢。” “诺。” 传令兵离开后,声子手中的剑向成陵君离去的方向一指:“传令,追击。” 此时成陵君一马当先的向西方逃亡,身边零零散散地跟着数千魏军。 没过多久,一个校尉来报:“将军,齐军向我们追过来了,是否留下一只队伍断后?” “不必了,马上就要天黑,只要进入夜晚,齐军就会停止追击。” 成陵君说着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太阳落山后,校尉再来报:“将军,后面的齐军已经准备好火把,看样子打算连夜追杀。” “什么?”成陵君大惊失色:“难道齐军一定要赶尽杀绝不成。” 成陵君大喊道:“加快速度,撤。” 身侧的魏军虽然听到了成陵君的大喊,但是作战一天后,现在的体力已经是极限了。 天色全黑。 成陵君见后面一片火光跟着自己,显然齐军还在紧追不舍,只能咬牙切齿的继续逃亡。 齐军。 “将军,如今天黑已晚,我等此时行军速度已经慢下来了,是否还要追击。” 声子呵呵笑道:“告诉士卒,再追半个时辰,就原地驻扎休整。” “诺。” 半个时辰后。 成陵君见后面的火光停了下来,大骂道:“他娘的,这群狗娘养的终于不追了。” “传令,再往前走半个时辰,然后停下休整。”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成陵君见身边只剩下五六百人,还包括自己的两百亲兵,其他数千人,全都···走散了。 成陵君脸色铁青:“传令,去句阳城。” 往前才走一个时辰,成陵君的前方突然出现一支两千人的军队,打着魏军的旗号,撞上成陵君带领的败兵。 “来人止步,你们是哪里的逃兵?擅自逃跑,难道不怕军法处置吗?还不快束手就擒,等候本将发落。” 成陵君还没有说话,对面就走出一个龙眉凤眼,双目炯炯有神的大汉,大声的向成陵君他们呵斥。 成陵君暗赞一声对方是个汉子,再看对方前列的壮丁,令行禁止,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精壮。 成陵君给自己的亲兵使了一个眼色,自己矜持的没有回话。 亲兵点头出言:“你是哪个县的军队,现在我大魏成陵君在此,还不快来拜见。” 那大汉不屑笑道:“成陵君乃是我魏军东部主将,如今正在濮水与齐军对阵,如果他是成陵君,那么······” 大汉停顿了一下大声道:“你是成陵君,难道我们魏国被齐国打败了?” 成陵君心口上刚开的伤口,还没愈合又被撒了一把盐,还没有恼羞成怒。 就见对面一片哗然。 “败了···” “我们败了···” “败了”的声音在对方队伍中此起彼伏。 “肃静。”那大汉大吼。 但结果全然无用。 相反随着那一声大吼,队伍中传出另一个声音:“我们败了,齐军渡过濮水了,快跑。” 紧接着,好像约好的一样,“哗”的一声,两千人的队伍一哄而散,飞快的向后跑去,只留下前面的三百人在原地纹丝未动。 ······ 那大汉尴尬的向成陵君笑了笑:“成陵君,在下需要即刻返回煮枣布防,告辞。” 成陵君:“···” 句阳城。 成陵君刚刚吃下一顿饱饭,拿起水杯正要喝水。 句阳县令匆忙来报:“将军,不好了,齐军已到城外十里。” 成陵君将水喝下,问道:“句阳城还有多少壮丁。” “回将军,之前召集的壮丁已经送往濮水,如今重新召集的,不到两千男丁。” “两千···男丁···”成陵君道:“好吧,你先固守待援,本将这就去向大王求援。” “······” 成陵君离开半个时辰后,句阳城被齐军攻破。 第二天,成陵君赶到蒹密县城。 第三天一大早,成陵君啥也不说,直接离城而去。 成陵君走后两个时辰,蒹密城面对两万齐军直接开门投降。 傍晚,成陵君过吕都而不入,第四天早上,吕都城投降齐军。 第五天,成陵君再次绕过煮枣城。 下午。 声子带着不到两万齐军来到煮枣城前。 煮枣县令见齐军到来,直接穿着白衣,让人绑着自己,而后独自一人披头散发出城投降。 见齐军在前方停下,煮枣县令立即开口:“我乃煮枣县令叔碧,得知齐国王师到来,不敢顽抗,故出城投降,请王师勿要惊扰百姓。” 声子见煮枣城门打开,而煮枣县令出降,顿时松了口气,过了煮枣县就是此行的目标济阳,而济阳城的西面,就是魏国都城大梁,可以说大局已定。 声子让人将煮枣县令带过来问道:“可知你们魏国的成陵君何在?” 叔碧摇头答道:“回将军话,在下未曾见过成陵君,只是中午的听说过,好像有一伙三百多人的盗贼绕过煮枣城,向西方去了。” “中午!三百多人的盗贼?”声子点头道:“在吕都县的时候,成陵君还有四百多人,看来成陵君那些士卒又出现逃亡了。” 说着,声子让人解开叔碧身上的绳子,道:“我们齐国的军队乃是仁义之师,既然县令主动出降,我齐国必然以礼相待,从今往后,你还是煮枣县令。” 叔碧闻言拜谢道:“在下多谢将军。” 说着感激涕零道:“将军大恩在下无以为报,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顿了顿,叔碧建议道:“将军,如今天色已晚,何不让在下做东,在煮枣城内为将军接风洗尘呢。” 声子摇头拒绝道:“行军在外,自有军规。而且本将身为主将,怎可贪于享受。” 叔碧自责道:“将军所言甚是,这是我的不是。将军,如今在下已经在城内准备好食物,请大军入城,以让煮枣县略尽心意。” 声子笑道:“我齐军乃是仁义之师,怎会大军进城扰民。” 说着,声子下令道:“传令,大军准备扎营。” 接着声子向叔碧道:“本将打算用三千人帮助县令防备盗贼,不知县令以为如何?” 叔碧感激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多谢将军!” 当下,声子着人安排守卫煮枣城的事宜。 不久,三千齐军开始进入煮枣城。 齐军进入一大半时,城内突然传出喊杀之声。 接着,就在齐军以为遭到偷袭准备戒备间,城门处“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落下,顿时将城门封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倪良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咚咚咚······”煮枣城中传出震天般的鼓声,接着又传来一片厮杀声。 然后城中冒出一片火光。 “将军,不好,我们上当了。” 声子嘴角一抽,冷冷地道:“无妨,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传令,立即组织士卒攻城。” “诺。” 接着声子咬牙看着还在一旁的叔碧:“诈降···死间···,好,忠义之士,本将成全你。来人,拉出去砍了。” 叔碧:“······” 煮枣城中,东面城门的区域,已经被一道土墙围住,千余齐军被困其中。 先前与成陵君在濮水边相遇的大汉,正指挥三千多壮丁站在土墙外射击被关在街道内的千余齐军,而冲天的火光,正是魏军在放火焚烧房屋,防止齐军躲避。 前路被阻、后路已断,面对箭矢火攻,齐军大乱。 “县尉,外面的的齐军准备攻城了。” 大汉点点头,看着城内的齐军的大声喊道:“传令,继续放箭,一个不留。” 来到城东,大汉见齐军拿着二十几个简易的梯子打算攻城,不由哈哈大笑道:“我们煮枣城的城墙高达一丈六,而齐军攻城只有这么一点梯子,这究竟是想徒手爬上城墙,还是想恐吓我倪良啊?” “哈哈哈···”周围的人闻言大笑,凝固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笑声传到城下的齐军处,而齐军不为所动,全然没有反应,倪良见状,顿时眼睛一缩,暗叹:果然是精锐之师。 接着,又看到齐军修长的影子,旋即露出轻松的表情。 然后便将自己精心训练的三百精壮派到前线。 “兄长,齐军攻城才刚刚开始,这就将你精心训练的士卒派出去,是不是太早了点啊?”倪良的弟弟倪匡不解的问道。 倪良摇头道:“不,现在派出去正是时候,如今天色已晚,留给齐国攻城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对齐国来说,给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这第一波攻击将会是最凶猛的。” “而我煮枣的精锐大部分已经被犀武将军调走,剩下只是一些没有经验的壮丁,现在我们只有轻松的把齐军的攻势打下去,才能提升大家士气。否则,守城那就悬了。” “而且我还听说,齐国这次把技击士也派来了,技击士虽然拿钱办事,但是论一对一单打独斗,恐怕我魏国的武卒都不是对手。所以,等会若是技击士攻城,我训练出来的这些壮丁,恐怕也顶不住,还需你我亲自杀敌提升大家的士气。” 倪匡一听说技击士,顿时脸色一白:“兄长,如果是技击士,我们守住吗?” 倪良轻松的笑道:“当然可以,岂不闻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现在的齐军,也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说着,倪良却在内心暗骂成陵君徒有虚名。 最初成陵君在濮水驻守要求各县出兵的时候,倪良就觉得这么做有问题。 齐国不仅在兵力上占有优势,而且都是精锐的齐军,而魏军主力不在,临时拼凑的军队,能打得过精锐齐军吗? 至于把兵力集中在濮水与齐军决战,这更是下策。 濮水不是河水,渡河的地点很多,而且魏军在水上压根就不是齐军的对手,上次齐魏在濮水相持,除了齐魏主力都在以外,更重要的是魏国是主攻方,齐军是防守方,齐军有水师相助,防守起来自然就轻而易举。 按照倪良的想法,在魏军主力不在,但是却又他国援军的情况下,那就应该坚守城池,让齐军一座城池接一座城池的攻城,将兵力聚集在大点的城池里,只需城池坚守四五日,那么等齐军攻破濮水西部的成阳,恐怕其他各国的援军全都到了。 所以倪良得到调兵的命令后,除了加强煮枣城的防守外,还截留了大部分的壮丁,而且临走之时还嘱咐了所有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魏军战败,齐军渡过濮水,那么就立即逃回煮枣。 ······ “咚咚咚···”城外响起鼓声。 “兄长,齐军进攻了。” “知道了。”倪良看着齐军弓箭手上前,立即躲到城墙之后,大喊:“注意隐蔽。” “叮叮叮···”数只箭矢飞上,撞到城墙,然后落在倪良脚下。 倪良拿起箭矢,叹道:“可惜城中的齐军还没有清剿完,否则我们的弓箭手也可以还以颜色。” 数轮弓箭之后,箭雨停下,接着又听到木头撞到城墙的声音。 一直负责监视齐军的人道:“将军,齐军停止射箭,开始爬墙了。” 倪良点点头,起身,拔出剑,大声道:“兄弟们,杀敌。” 数个齐军士卒刚爬上城墙,接着就被墙上的精壮顶了下去,一些跳上城墙的齐军,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数个壮丁乱刀砍死。 “哈哈哈···”倪良见状大笑道:“疲敝之军,不堪一击,此战我煮枣已胜。” 齐军的第一波攻击,如同浪花打在河岸的磐石上,除了发出一些声响,没有任何效果。 “将军,守城的魏军人数众多,而我们轻装急进,攻城武器太少了···” 声子闻言不为所动,只是听着城内还未停止的厮杀声,面无表情道:“继续攻城。” 小半个时辰后,倪匡笑着禀报道:“兄长,城内齐军大部清理完毕。” “好,今天的战斗结束了。传令,让人灭火。” 声子先是听见城内的厮杀声渐渐变小,不久城中的火光也消失了,摇头叹气道:“传令,鸣金收兵,今夜休整,明日继续攻城。” 城外的鸣金声传来,倪匡大喜道:“兄长,齐军退了。” 倪良笑道:“好,你带五百人,将城中的所有齐国杂碎全部清理干净。传令,其余壮丁立即准备吃饭睡觉。告诉城中百姓,连夜准备食物,明日的早饭,今天夜里就要送来。” “是!” 当夜三更。 倪匡来到倪良的房间:“兄长,三更已到。” 倪良从榻上爬起来:“三更了吗!你去叫醒其余丁壮,准备用膳。等会我们偷袭齐军大营!” “是。” ps:倪良不是魏国人就是赵国人,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段的人吧。著有《倪良兵法》,西汉时还有,被汉代列为十三篇上等兵法之一,已失传。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攻防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倪匡安排好人后,拿着一些吃食过来,满腹疑惑:“兄长,白日我们已经小胜一阵,城中的士气已经提升,何不凭借城墙的优势阻拦齐军,为何要夜间偷袭。而且城中的壮丁战争经验太少,在平地与精锐齐军面对面厮杀,可能力有不逮。” 倪良知道可能大部分人都有同样的迟疑,开口解释道:“大家都知道,这次齐国来的军队都是精锐,白天的那一战,不过趁着天快黑,打了齐军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现在城外的齐军,恐怕上到将军下到士卒,全都对白天的失败不服气。若是今夜我们没有动作,那么休息一夜的齐军,明天心中憋着一口气前来攻城,我担心我们守不住。” “至于现在的齐军,从濮水赶到煮枣,仅比亡命狂奔的成陵君慢不到两个时辰,比我们急行军赶回煮枣慢几个时辰,要知道之前齐军可是成陵君在濮水厮杀了一整天的。” “所以,咱们这些人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胜在众志成城,且熟知周围地形,而齐军虽是精锐,但是已经筋疲力尽。这种情况下我们去偷袭,怎么可能会输。” 五更时分,倪良倪宽带着四千人,兵分两路,一南一北摸到齐军军营外。 南营外。 倪匡再次吩咐:“按照来时商量好的,等会我们冲进齐军军营后,大家四百人一伙,除了放火,剩下的就是哪里齐军人多向哪里杀。记住天色放亮之前,就要离开齐营回城。” “是···” “好,那就上吧。” 在齐军大部分人熟睡中,军营的木篱笆被轻易的推倒,接着两千壮丁在倪匡的带领下杀进齐营,一边放火一边杀入。 倪良在北面见齐军南方出现一片喊杀声,接着就冒出一大片火光,大喜道:“倪匡已经在南面得手,现在轮到我们了。” 倪良带着三百精壮率先冲进北营后,大喊道:“杀齐将···” 其余人跟着大喊:“杀齐将。” ······ “偷营···”声子一爬起来,齐军的南面与北面都已经被攻破。 出了军帐,向南北看了一眼。 “南面火光大而且声势浩大,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南面是主力,但已经被挡住了。或者,南面只是骚扰。” “北面声势虽不及南面,但是厮杀声却迅速接近,魏军主力肯定是在北方。” 就在声子出营的一瞬间,立即传令道:“来人,让亲卫营向我靠拢,向北摆出防御阵型。” “另外聚集将士,抵御来自北方的攻击。” 声子刚刚聚集了三四百人,摆开阵型,那边倪良就杀了过来。 倪良看着齐军已经设下两道防线,外侧是三四百人,阵型较乱,而内则还有三百人,阵型十分严谨。再看了看自己身边还有千余人,又见齐军的士卒还在不断向中间汇聚,不由叹道:“唉!齐将反应太快,来迟一步。可惜,若是我手中有十辆战车,或者三百匹马,齐将贼首已经是我囊中之物了。” “如今事不可为···” 说着,便带着人避开声子,向还处在混乱之中的齐军杀去··· 第六天,成陵君带着三百人逃到济阳城。 吃饱喝足后,成陵君把济阳守魏广召来问道:“我们济阳城现在还有多少军队。” 魏广小心翼翼的答道:“回成陵君,还有六千人多人,其中精锐五百,壮丁五千余。” 成陵君怒道:“济阳乃是大梁东面的门户,而且之前本将调走兵力时,济阳的援军并未到达濮水,为何只有这么一点精锐了?” 魏广答道:“成陵君,济阳虽大,但是靠近大梁,先有将军犀武调走大部精锐,后有大王调兵,接着又有将军调兵,济阳哪里还有精锐士卒?” 成陵君愣了愣,叹气道:“也罢也罢,继续征召城中的壮丁,准备守城吧。” 第七天一大早。 “将军不好了,齐军杀到济阳了。” “······”成陵君听到亲卫的禀报,脸色一白:“知道了。” “将军我们赶紧撤吧。” 成陵君白脸一黑,呵斥道:“本君深受大王之恩,临危受命,怎可不战逃。再出此言,休怪本君无情,格杀勿论。” 亲卫退下后,成陵君喃喃道:“就这样回到大梁,大王一定会杀我的。” “报,将军,齐军派人前来劝降。” 成陵君大怒道:“不见,将他叉出去,告诉齐使,本将誓与济阳共存亡,有种就来攻城。” 而济阳城外。 高唐大夫带着一万出头的齐军杀到济阳城下,得到济阳城驱赶使者后,看着济阳城上密密麻麻的魏军后,正在寒风中一片凌乱。 “主将声子带领的齐军主力在哪?” “还有,将军田协带领的军队在哪?” “将军不是说好在济阳城等我的吗?” “现在我一路狂奔到了济阳城,可是你们在哪?” “······” 魏国大梁。 “濮水大败···” “副将曹武战死,主将成陵君下落不明···” “成阳失陷···” “濮水东部八城全部沦陷也就罢了,如今濮水以西十余城也都沦陷了···” “成陵君在哪?寡人要砍了他。” “传寡人之令,找到成陵君后,让他来见寡人,寡人要亲自剁了他···” 魏王看着手中的战报,眼中的怒火好似喷涌而出,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接着魏王想田需问道:“相国,事已至此,寡人打算向齐国求和,如何?” 田需摇头反对:“大王,如果只是齐国一国,那么与齐国交好自无不可,但是现在齐国与秦国联合,与齐国交好,同时也会交好秦国。” “大王,想要联合我们魏国是齐楚,而想要夺取魏国领土的,确是秦国,所以臣以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向齐国求和。哪怕齐国夺取了我们的土地,只要我们魏国缓过劲来,迟早还可以再夺回来。” 魏王冷冷的道:“相国,请问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 田需一惊,魏王的语气不对,但是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畏惧的呢··· 田需答道:“大王,这还需要齐国派使者前来联合,才能答应与齐国交好。” 魏王一愣:“有区别吗?” “有。”田需叹道:“大王,我魏国被逼降,这就是楚国身为盟友没有尽到盟友的责任。若是我魏国主动投靠齐国,那么在楚国已派出援军的情况下,这就是我们理亏,楚国肯定会大怒的。” 魏王闻言脸色一白,若是楚国的援军一瞬间变成了敌军,攻打魏国南部,那就···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济阳城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父王···”此时,殿外走进一个全身戎装的人,进来后行礼道:“父王,刚刚济阳传来战报,齐军已经杀到济阳城下···” 这个口称魏王父王的人,正是魏王太子遫。 濮水战败的消息传来,魏王再次打算派人去前方守城,而太子遫正是主将,只是齐国的推进速度太快,大梁城前天才收到消息说濮水战败,结果大梁的军队还没有出发,齐军已经快杀到大梁了。 “济阳···”魏王惊呼:“好快,离大梁也就一两天的路程了。” “太子,齐国可有使者过来?” 太子遫摇头道:“回父王,齐国未曾有使者前来,而且成陵君传讯,他已经在济阳与齐军激战一日,数次打退齐军的进攻,并打算死守济阳,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魏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好好,好在济阳还没有丢。” “太子,告诉成陵君,若是济阳也丢了,那么成陵君他就不用回大梁了。” 太子遫心中一突,恭谨道:“是父王。” 太子离去后,魏王想田需问道:“相国,如今齐国先锋已道济阳,却没有使者过来,怎么办。” 田需道:“大王,既然成陵君已经在济阳挡住了齐军,那我们就等待数日即可,楚国的援军很快就会到达,到时让齐楚两国交战,到了现在这一步,谁赢了咱们就投靠谁,若是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依相国之言,派人请楚军加快速度,让楚国去和齐国打一场。” ······· “什么?成陵君在濮水惨败!” “齐军推进速度极快,正在向大梁进发!” “齐军先锋已到济阳!离大梁只有一日路程?” “······” 唐昧得到魏国的消息,顿时一脸的难以置信。 离开陈地时,魏国与齐军还在对持,与韩军会合时,他们还没有开打。 这才走了六七天,不仅齐魏两军的决战打完了,而且齐军就快到魏都大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昧身侧的韩军主将公叔诧异道:“唐将军,在下可是记得,上一次齐国接受燕太子平的邀请,哪怕燕国百姓箪食壶酒迎接齐军,齐国军队打到蓟城都花了一个月,难道这次魏国也发生了箪食壶酒的事情?” 唐昧一幅深以为然的表情,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齐军的战斗力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出现这种情况,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魏国压根就没有抵抗,直接降了。 “公叔,如今魏王传讯说济阳被围攻,请我们不必继续去濮水西岸,而是改道去救援济阳城。” 公叔叹气道:“既然魏王有请,那就去济阳吧。” 唐昧传令道:“传我将令,大军改道,向济阳出发。” 济阳城下。 高唐大夫驻营后,立即去打探声子与田协的消息。 当天傍晚,声子传来消息。 声子在煮枣受阻,正准备指挥三万齐军明日正式攻城。 至于为什么今日没有攻城。 那是因为昨日小挫一阵,而后夜间遭到偷营,今日虽有援军到来,但是人心惶惶,士气全失,只能再休整一日,决定明日一战而下煮枣。 第二天中午,高唐大夫终于得到了田协的消息。 得到消息后,高唐大夫恨不得一刀劈了田协。 田协所率的两万大军,在路上耽搁了,现在距离济阳还有两天多的路程。 至于耽搁的原因,是在魏国城池那里受阻了。 与声子不一样的是,田协不是被受阻,而是主动受阻。 田协所部攻破成阳后,大肆烧杀掳掠一日,才离开成阳。 接着忍了两座城池,在第四座城池时,再次把那座小城里里外外洗劫了一遍,于是大军就此耽搁。 第三天。 望眼欲穿的高唐大夫没有等来任何援军,声子依旧被阻煮枣,田协还在路上。 倒是自己手下那些掉队的军队陆陆续续跟了上来,手中重新集聚了一万三千人。 但是,对面的济阳城增加的兵力更加多,濮水之战的溃兵,陆续逃到济阳,有的进入了济阳城,有的继续向大梁而去。 这些全都是成陵君从大梁带去濮水的精兵。 如今济阳城的总兵力已经比城外的高唐大夫还多了。 原本就对攻城有疑虑的田义,现在更不打算攻城了。 第四天。 高唐大夫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 终于有大军过来了。 不过不是从东面而来的齐军,而是南面来的楚韩联军。 “······”高唐大夫得到消息后,满脸铁青,然后嘴角里迸出命令:“传令,加强戒备,入夜后,我们连夜撤往煮枣。” “另着人快马传讯将军,就说楚国援军已到,请将军做好准备。” “传讯给田协,告诉他楚国援军已到的消息。” 接着拿出一张帛布,向外大声道:“拿笔墨来,我要向大王上书,弹劾将军田协贻误军机之罪。” 楚军。 唐昧带着大军赶到济阳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魏军正在与齐军冷战。 一个不出城,另一个不出军营。 再看济阳城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交战的痕迹。 当下心中又惊又疑。 难道是齐国发生了以外? 还是魏国已经叛变了? 扎下军营后,唐昧传令道:“请济阳城主将与韩军主将来见我。” 成陵君与公叔到来后。 唐昧冷笑问道:“成陵君,不知你们与齐军这是怎么回事?” 公叔也是一脸不善。 先前魏王向楚韩联军告急,说济阳遭到围攻,结果到了济阳,魏国与齐国根本没有打起来。 若是成陵君没有亲来楚营,唐昧已经打算向后撤了。 成陵君开口解释道:“将军不必多疑,齐军本来是要攻城的,但是因为现在到济阳的只是其齐国偏师,齐国主力未至,实力不足,所以还没有开始攻城。” “齐国主力未至?” 唐昧与公叔对视一眼,都是满腹疑惑,齐军偏师都已经到了济阳数日,而齐军主力还没有到? 那齐军主力在哪? 成陵君再次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齐军主力就在济阳东面不远的煮枣,在煮枣受挫后,这几日一直在进攻煮枣城,只是一直没有攻下来罢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赵国惨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煮枣?”唐昧惊疑地问道:“煮枣有多少人守城,主将是谁,齐军有多少人,已经进攻几日了?” 成陵君恨恨的道:“据我所知,煮枣城中有五千壮丁,由煮枣县尉统领。至于齐军,之前是三万,如今是五万,已经进攻四天了。” “五千壮丁?坚守四日!”唐昧恍然大悟道:“看来煮枣县尉一定是一位名将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唐昧心里还是将信将疑:“既然齐军主力在煮枣只有五万,那么本将明日就去会一会齐将,不知成陵君是否愿往。” 成陵君点了点头:“在下愿听将军调遣。” “好!” 浑身轻松的成陵君与满腹迟疑的公叔离开后,唐昧看着济阳城道:“传令,立即向四方派出斥候,严防敌军偷袭。另,让人打探煮枣城的情况,是否遭到了齐军的攻击···” 第二天一大早,唐昧得到前往煮枣城的斥候的回报。 跟成陵君所说一样,齐将声子强攻煮枣四日,煮枣城依旧稳如磐石。 另一边。 声子接到高唐大夫的来信,顿时面如土色,百般算计,功亏一篑。不过,好在这一战还不亏。 虽然在煮枣城迟迟不能攻下时,自己就有了计划失败的打算,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还是觉得这么突然,终究是未尽全功。 声子旁边的将领见声子迟迟不下令攻城,便询问道:“将军,不知今日何时攻城。” “不必攻城了。”声子闻言摇头道:“命令大军修建防御工事,我们准备与魏国重新对持。” “传令将军田协,让他不必去济阳了,立即向我靠拢。” “传令即墨大夫,立即赶来与我会合。” “诺。” 当日下午,楚魏韩三国联军抵达煮枣,随后魏军进城,楚韩两军分开扎营,互为犄角,与齐军对持。 次日,齐国即墨大夫带领八万齐军到达煮枣,同时,田协所部来到煮枣与大军会合。 齐军军营。 田协一见到声子,立即下拜请罪:“将军,末将无能,特来请罪。” “无能,请罪,不知田将军何罪之有啊?”声子声音有些冰冷。 若是田协的两万大军杀到济阳,此时说不定魏国已经投靠齐国,区区两座城池,能与整个魏国相比吗? 田协浑身是汗道:“将军,末将无能,无法控制桀骜不驯的技击士,攻破成阳后,技击士彻底失控,大肆奸淫掳掠,末将无法制止,结果,不幸,最后,末将手下的军队也疯了,跟着技击士洗劫了整个成阳城。” “末将本想把技击士留在成阳,自带着本部人马前进,结果两天后他们自己跟了上来,扬言要为大王打头阵,结果,第二天,再次洗劫了一座城池。” “末将无能,请将军治罪。” 说着,田协的头颅彻底低了下去,并且把自己的头盔也脱了下来。 “······” 高唐大夫闻言瞥过头去,上一次攻打燕国的时候,匡章带领的齐军就是因为大肆劫掠,结果逼反了整个燕国。 现在又是这个问题。 难道是在燕国尝到了甜头? 声子大怒道:“匡章是匡章,我是我,自从本将在稷下学宫被大王任命为将军后,本将与各国作战,那次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劫掠行为,更不会因为劫掠而影响大事。” 说着,声子冷眼看着田协道:“你自己去外面领四十军棍,另外,此事我会上书大王,请大王亲自处置。” 田协出去后,声子道:“我们齐国这次出兵的目的,乃是为了迫使魏国投向我们秦齐联盟,而不是一口气打败楚魏韩三国联军。” “所以本将决定军事行动暂时停止,一面牵制三国之军,一面等候秦国的消息。” “最后,传我将令,立即派人搬运占领的魏国各县的府库,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回齐国。” “诺。” ······ “想要对持待变!” 一连两日,唐昧都不见齐军进攻,而是一味的修建防御工事,便知道齐军的打算。 唐昧站在军营前,远远的望向东方,心中默默的思索对持的利弊。 如果自己在此与齐军对持,那么即将生变的有两个地方。 一是齐国南部战场,二是魏国西部战场。 齐国南部。 对楚国来说,无非就是攻打齐国是否成功的问题,即便现在战败,楚国都已经捞到大好处了,怎么看都不吃亏。 若是战胜,则可趁虚而入,攻入齐国腹地。 对于薛公田婴,先王楚威王可是恨了一辈子。 更进一步,那就是逼迫齐国从魏国撤军。 而魏国西部战场。 魏国一直对秦国有阴影,从先王魏惠王后期到现在的魏王,都对秦国充满警惕,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魏国夺回汾阴后,一直在加强西部的防御,结果导致被齐国偷袭成功。 现在想要破局,就要看是秦国先攻破汾阴,还是楚越两国先攻破下邳了。 对此唐昧充满信心。 不对。 唐昧突然看向北方,或许变化来自北方也说不定··· 时间慢慢的向前推移。 十二月末。 局势明朗后,楚国从广陵城调兵三万,以鄂君司马为主将,庄辛族弟庄蹻为辅,并越国援军一万,共同驰援下邳。 与此同时,昭雎带着邓宛叶三地三万楚军,出方城经韩国,前去支援魏国汾阴。 另一边。 为了攻破汾阴,秦国相国张仪亲自带着十万援军支援前线。 一月继续激战中··· 二月,一个消息传来,天下一片哗然。 燕赵南北夹击中山国,中山国在节节败退中,苦苦支撑数月后,来了一个咸鱼大翻身,于二月初大破赵军,而后追杀数百里,不仅一口气收回了全部失地,而且还夺取了赵国一小块土地。赵国苦心经营十几年的鄗城,这个进攻与防备中山国的前沿基地被中山夺取了。 燕国得到消息后,立即从中山国撤军,放弃了所有攻占的中山国领土(其实也没有几座城),在原中山国与燕国的边境线驻防。 列国:“······” 一时为之侧目。 接着纷纷派出使者前往燕赵两国,试图拉拢赵国,再不济,也要燕赵两国保持中立。 然后该干嘛继续干嘛。 反正燕赵中山三国打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快筋疲力尽,没有多少实力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单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赵国邯郸。 “败了···” 赵王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愤怒的问道:“怎么回事,乐池不久前不是说进展很顺利吗?中山国已无还手之力,为何突然之间,会遭遇大败?” 肥义答道:“大王,据乐池回报,我赵国大军本来进展顺利,攻占了中山国十余城,其后进攻中山国腹地之时,因为中山境内多山,道路不便,所以放弃了战车。” “其后,继续攻打中山国城池时,突然有数千单骑从后面杀来,一时间箭如雨下,我军防备不足,后军大乱,被中山军打败,随后中山军趁势掩杀,我军全面溃败。” “而鄗城因为地处后方境内,不仅十分空虚,对中山国防备不足,加上单骑速度太快,鄗城的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就被中山军控制城门,趁机夺取城池。” “单骑?!”赵王脑海中浮现出北方胡人的身影:“中山国出现的单骑,可是北方胡人那种单人匹马的军队。” 肥义点点头:“回大王,正是胡人的那种军队,完全舍弃步卒,全部采用单骑。虽然单骑比不上战车,战力低下,而且容易被弓弩射杀,但是胜在速度极快,极为灵活,一旦偷袭没有防备的步卒,很容易就可以打乱步卒军阵。” “不想单骑除了抢劫在行,用来偷袭也会如此有利。”赵王微微一愣。 单骑这是一个仅百余年才出现新兵种。 最早的时候,无论是中原还是四周,全都只有步兵,其后出现了车兵。 再后来,车兵不仅是一个兵种,而且还成为一个编制,一辆战车,除了车上的人,另有标准配备七十五个步卒,步车协同作战。 以前的大国就是千乘之国,意思就是举国之力能拉起近十万人,在当时许多小国家总人口都不到十万的情况下,想想就觉得吓人。时至今日,冶炼业已经成熟,技术不断进步,人口迅猛增长,现在没有万乘都好意思自称大国。 但是到了现在,战车在战争中的地位已经下降很多,这当然不是因为骑兵,而是因为步兵,尤其是成建制的步兵。 吴起的魏武卒就是对这一情况的彻底颠覆,吴起打战虽然也带车兵,但是魏武卒没有车兵,全是步卒,而且全是重装步卒。 魏国横推天下的那些年,也是战车衰弱的年代,各国全都组建起步兵,尤其是孙膑关于步卒十种阵型应对各种情况的论述,战车地位进一步衰弱,同时也象征步卒已经成熟,步卒的时代已经来临。 不过在两军对垒时,尤其是平原上的厮杀,战车强大的攻击力,依然不可被替代,各国全都保留了战车。 至于单骑这种新兵种,出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不仅胡人有单骑,中原各国也都有,不过都是用来侦察的,成群结队的单骑,那就只有胡人哪里才会出现。胡人与中原出现单骑的时间,基本相差无几,最初都是骑在马上的步兵,不过因为胡人是游牧民族,所以胡人的单骑数量很多,而且这些年无论战力还是战术都在不断提升。 正如肥义所说,单骑的攻击力与防御力都比不上战车,射箭时的准确度与杀伤力也比不上步卒的弓弩手或者战车上的射手,但是胜在速度快并且灵活。 就因为这,胡人这百余年来逐渐出现了大量的单骑,虽然正面对决远不是摆好阵型的步卒或者战车的对手,但是去其他地方抢劫时,抢完就跑,步卒与战车只能干瞪眼,全都追不上。 (至于骑马用刀枪冲杀,在这个还没有单马镫的年代,或许数量极少天赋异禀的人可以做到,其余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全都是骑射。) “单骑···” 赵王的脑海中浮现出成群结队的单骑进行大规模会战的场面,随后又想起单骑的缺陷,不禁摇了摇头,单骑正面对决的缺陷太大,不要说战车,恐怕连步卒也干不过··· 可若是骚扰劫掠偷袭,单骑远比其他的兵种来的方便快捷,防不胜防。 或许··· 赵国应该仔细考察一下单骑的优劣了··· 只是赵国没有大量的单骑··· 想到这,赵王对肥义道:“相国,寡人欲观单骑成军后优劣,但是苦于赵国单骑太少,不知相国何以教我。” 肥义闻言思索片刻,而后建议道:“大王,如今各国单骑都不多,但是胡人哪里却不少,若想快速聚集大量的单骑,只能向胡人哪里要了。” 赵王立即明悟,随后想到了自己的老朋友楼烦王,这个在自己即位之初帮忙偷袭燕国与中山国的家伙,他的手中就有大量的单骑。 笑道:“相国,代地位于赵国北方,与胡地多有接触,传令给代相赵固,让他在代地招募胡人的单骑。” “跟赵固说,只要胡人会骑马射箭的,投靠我们赵国后,待遇从优,可享受赵国士卒的待遇,寡人不仅管饭而且管饱,不仅管人饭而且管马草。” “至于人数,这次就招募三千人吧,招募完成后,寡人要亲往代地观察。” 肥义行礼道:“是,大王。” 接着,赵王又想到现在的残局,不由“唉”的一声长叹,问道:“现在前线如何?” 肥义沉重道:“大王,如今赵军已经前线与中山军陷入相持。因为之前我们赵国一直保持对中山国的优势,并于去年的对决中大胜中山军,中山国损失惨重。” “如今中山国无力西进,但这次的惨败,导致我赵国同样大损,我们赵国虽然还保持这中山国的优势,但是攻略中山国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赵王闻言满是遗憾道:“可惜了,好不容易与魏韩结盟,并同秦齐交好,在各国相互牵制的情况下,得到了攻略中山的机会,结果却是功亏一篑。” “下一次再想有这样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肥义沉声道:“大王,既然这次的机会已经失去了,那么就等待下次,现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与中山国相持下去,不过是继续损耗我赵国的实力。” “所以,我以为现在应该趁着各国的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而我赵国实力依然强于中山国,中山国孤立无援的情况,趁机与中山国讲和。” “嗯。”赵王点头道:“相国所言正是寡人所想,与中山国讲和不难,但寡人所忧心的确是其他。” 肥义斟酌道:“大王是说秦齐联盟与楚魏韩三国的大战。”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休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赵王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相国,不仅如此,如今寡人好不容易同时与秦齐交好才获得攻打中山国的机会,所以寡人不打算与秦齐交恶。但是魏韩皆是兄弟之国,寡人不知如何是好。” 肥义知道赵王问的其实是加入秦齐联盟还是继续留在合纵联盟的问题。 思索片刻后,肥义道:“大王,对我们赵国有威胁的不是楚国,而是秦齐两国。现在秦齐两国结盟,想要对付的国家不是我们赵国,而是楚国。这次秦齐两国同时对魏国下手,针对的也不是魏国,而是楚国。” “所以,臣以为,只要楚国没有被秦齐削弱,那么秦齐两国必然先要针对楚国。只有楚国的实力被削弱,那么秦齐两国才会把目光转到其他国家。如果楚国削弱后,秦齐两国散伙还好,一旦他们继续结盟共同进退,那就是我们三晋的灾难。” “与其赌秦齐两国的关系,直面秦齐的压力,还不如让我们赵国再次躲在楚国的背后,让楚国与秦齐周旋,而我们赵国继续积蓄实力。” “至于大王担心与秦齐两国的关系,臣以为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我们赵国与燕国紧紧的贴在一起,抱成一团共同进退,那么在楚国战败之前,秦齐两国只会拉拢我们燕赵两国,让我们保持中立。” 赵王点点头,叹气道:“看来下一次攻略中山的时机,只能等秦齐两国与楚国决战了。” “相国,昭告天下:战争是危险的,和平是令人向往的,如今天下接连烽烟四起,这是寡人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寡人决定与中山国停战,重新建立友邦关系。” “另派遣使者前往各国,就说寡人愿意居中调停,平息各国的争端。若是秦齐两国不愿接受寡人的调停,那么我们赵国只能履行盟友的责任,与楚魏韩越四国盟友共同进退了。” “传令,以赵何为将,将一万离石之兵,随时率兵南下随时支援魏国汾阴。以赵成为将,帅两万赵军,驻兵在河水北面,随时准备南下救援煮枣,以表明我赵国对盟友的支持。” ······ 最快得到赵国消息的,正是魏国一直滞留赵国邯郸的使者。 得知赵王重申赵魏韩三国的兄弟之情,并且愿意遵守盟约后,立即快马将消息传回大梁。 得到使者传回的消息,魏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自从得知赵国战败后,这段时间,魏王一直担心赵国向秦齐两国服软,打算把在中山国丢掉的损失,乘机从背腹受敌的魏国身上找回来。 现在,援军将至,魏王可以睡一个安慰觉了。 齐国。 “大王,赵国使者来访···” ··· 赵国使者离去后,齐王对齐相储子道:“相国,赵国派使者来调停,请各国相互讲和,暂停纷争,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储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大王,赵国不仅派了使者过来,而且据臣所知,赵国不久前以赵成为将率兵两万南下,驻扎在魏国邺城的北方,看来是想要插手煮枣战事了。” “如果臣所料不差,赵国在西部,必然也准备插手汾阴之战。” “嗯!”齐王点点头,然后不屑的笑了笑:“各国现在这次的战事,虽然是因为燕赵攻打中山而起,但是什么时候结束,可由不得赵国来决定。” “如今寡人的二十多万大军正在与十几万楚魏韩联军对持,即便加上赵国两万援军,寡人何惧之有,不外乎还是对持罢了。些许粮草,寡人还拿得出来,不必理会赵国的威胁,继续与联盟的军队对持,等待秦国的消息。” “唯。” 储子行礼后还未起身,田盼急匆匆的走进来。 “大王,不好了,匡章急报,下邳失守。”田盼喘了口气,继续道:“好在在莒大夫的接应下,匡章并没有全军覆没。” 齐王开口询问道:“盼子,下邳城内有章子率领的五万大军,外有莒大夫的六万援兵,为何会突然失守,此前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田盼脸色难看的解释:“大王,下邳城在莒大夫的支援下,本来还可以坚守一段时间。可是不久前楚军之中突然出现一种新的攻城武器,一种能投掷大石的投石机。” “据章子所言,当时城外出现近两百架投石机,放置在城外,向城内投射巨石,士卒首次面对此物,一时间惊慌失措,心神为之夺,被楚军趁机攻取一段城墙,然后在楚越联军的疯狂进攻之下,虽然我齐军血战一日,奈何楚越之军源源不断,下邳城就此失守。” “投石机?”齐王口中喃喃了一会,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好奇道:“盼子,寡人记得《墨子》里面的记载,就有向远处投射东西的武器吧。” 田盼应道:“大王所言不错,《墨子》里面就有籍车的记载,专门向城外投射炭火等轻便物件的,我齐国一些重要的城池里面,都有布置籍车的场所。若是所料不差,这投石机应该就是籍车的改进版,使之能够投射巨石。” 齐王淡淡的道:“寡人听说楚国的墨家已经大部投靠楚王了,现在看来墨家已经在楚国发挥作用了。” 顿了顿,齐王问道:“如今章子在哪?” 田盼答道:“如今匡章已经与莒大夫合兵一处,共同退往下邳城北方的钟吾城,只是钟吾城小,恐怕难以抵挡楚越联军的攻势,请大王早做打算。” “钟吾城···”齐王闭目沉思。 钟吾城原是以前钟吾国的国都,后来钟吾国被吴国所灭,成了吴国地盘,接着吴国被灭成为越国的地盘,然后越国衰退,钟吾下邳一带就变成了齐国的地盘。 钟吾城的西北是薛地,而东北是郯城,郯城北面就是莒城。 想着,又见一个侍者急匆匆的快步走进来:“大王,靖郭君之子田文求见大王。” 靖郭君··· 齐王知道靖郭君的薛地一直都没有城墙,若是楚越两国军队杀到薛地··· 齐王闻言笑了笑:“看来靖郭君是真的急了,来向寡人求援来了。” 侍者喘了口气,继续道:“大王,田文穿着素衣而来···” 素衣··· 齐王一惊。 素衣,孝衣。 田文穿着孝衣··· 难道田婴死了? 是了,田婴妻室早就死了,而田文的母亲只是妾,能让田文穿孝衣的,除了寡人也就只有田婴了。 齐王痛苦的闭上眼睛:“靖郭君,寡人兄弟也,如今离寡人而去,寡人悲痛莫名,现在如今寡人心绪已乱,难以理政,传令,罢朝三日。” “相国,寡人打算接受赵王的调停,从魏国撤兵,与各国休战。” 顿了顿,齐王理了理心情,对侍者道:“让田文来见寡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田需猝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国郢都。 “哈哈哈····”楚宫之中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熊槐大笑道:“赵国虽然在中山国遭遇惨败,但是依旧重申与寡人的盟约,便表示不会与秦齐两国媾和。” “柱国不愧是我楚国名将,能力克下邳城,逼迫齐军从魏国撤兵,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纷争,正是柱国之功。” 熊槐拿着陈轸递上来的情报,满脸笑容。 更令熊槐意想不到的是,没有经过自己的推动,楚军竟然自己点亮了一个新的科技树,制造出了投石机,这算是意外之喜吗! “庄蹻、邓豕···”熊槐看到帛书上出现两个新的人名,这两个人自己之前全无印象,但却是这次攻破下邳城的功臣,正是投石机的发明者。 熊槐看向陈轸好奇问道:“贤卿,这两个人,不知是何人物?” 陈轸对此早有准备:“大王,这庄蹻出自楚国公族庄氏,乃是庄辛的族弟,这次与庄辛一同跟随鄂君前往广陵。而邓豕此人,乃是楚国墨家之中专修守城之法的门人,邓地人氏,鄂君前往广陵后,向墨家重金礼聘了一位墨家守城大师,墨家派去广陵的,正是这位邓豕。” “大王从广陵调兵支援柱国时,庄蹻是援军的副将,邓豕受邀前去助阵。” 熊槐对鄂君的举动不置可否。 墨家三派虽然各有擅长,有游侠,有辩客,也有工匠,但是要说墨家最有名的特长,也是最受各国追捧的长处,无疑还是守城。 从墨子提出非攻开始,墨家就开始致力于从事守城大业,发明了为数众多的守城武器。昔日墨子与鲁班两人的攻防推演,留下一句话:公输班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有余。 简单来说,就是守城武器比攻城武器多,论守城,墨家比绝大多数的专门带兵打仗将领还要擅长。 因此各国对墨家的人,那是又爱又恨。 守城时都希望自己城池中有一位精通守城之法的墨家门人,而攻城时,最担心的就是碰到墨家的人在守城,那就只能拿命去填,但结果却是未必能攻下来。 熊槐将手中的帛书放下:“这次柱国攻打齐国的目标已经全部完成,而且连齐国的田婴也病死在撤离的路上,至于攻打钟吾城,乘机兵进薛地,那还是算了吧。” “传令柱国,齐国已从魏国撤军,援兵到来在即,那就撤兵吧。” “另传令司败,齐军撤回国内后,大军西移,逼迫秦军退兵,结束这场战争吧。” “唯。” 汾阴。 张仪与魏章正在后方观看秦军攻城。 魏章叹气道:“相国,齐国来讯,不久前楚越两国大军攻克下邳城,齐军败退,随后齐国从魏国撤军打算回师自救。” “如今东方的楚魏韩三国联军正在收复魏国的失地,一旦齐国退回国内,恐怕三国联军会西进···” “唉!”张仪长叹一声,良久,道:“齐军已退,我秦国独木难支,退兵吧。” “末将领命。” 魏国大梁。 魏王得到秦齐两国撤兵的消息,顿时喜笑颜开:“相国,战争结束了。” “犀武在汾阴顶住了秦国的攻击,这说明我们魏国打造的河水防线并没有问题,未来只要交好齐楚两国,那么寡人就无忧了。” 田需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好···好····好···” 魏王吐出一口气,看向田需:“相国,你说···” 魏王话还没有说出口,立即露出惊恐之色。 之见田需笑意还浮在脸上,接着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 “相国···” 魏王如弹簧一般跳了起来,冲到田需身边,扶起田需:“相国···” ······ “什么?田需死了。”正在撤回楚国的唐昧闻言大吃一惊。 田需的死亡,不仅是魏国的重大损失,也是楚国的重大损失。 田需是惠施的学生,接收了惠子在魏国的遗产,在魏国势力强大,威望很高,两度出任魏相,是魏国之中重要的亲楚派人士。只要田需还在魏国,楚国想要拉拢魏国,实在是不要太方便。 而现在,魏国这个盟友对楚国很重要,也就是说,接下来魏相的人选,对楚国至关重要。 那么楚国支持谁来做魏相呢。 唐昧想到了与自己同路,被魏王派去楚国表示谢意的楼庳。 唐昧向外大声道:“来人,请魏使楼庳想来相会,另快马传讯大王。” 楚国郢都。 熊槐看着众臣道:“众卿,魏相田需死,如今魏国前来拜谢楚国的使者楼庳已经于中道回国。对魏相的人选,楼庳一向都是魏国的亲楚派大臣,寡人打算支持楼庳担任魏国相国。” “但是寡人有些当心,楼庳此人的威望不足,远远不足以压倒魏国群臣。而魏王此人不仅耳根子极软,而且如昔日从魏国传出的谣言所说:就之而不见所畏焉。所以,若是没有一个强势的相国,寡人还担心魏国会朝令夕改,反复无常。” 熊槐本来想让公孙衍回到魏国继任相国,但是武卒的训练时间太长,哪怕公孙衍现在每日都住在军营之中,亲卫的训练才训练一小半,战阵之法这才开始不久。 若是用一支强军换一个魏国,那自然是可以的。 可是用一支强军拉拢一个注定会背叛的盟友,那还是算了。 对于这个问题,群臣最后也没有给出什么好的办法,盟友的内政,只能影响,而不能强势插手,要不然散伙会更加快。 与此同时,张仪魏章也回到了咸阳。 秦国咸阳。 “大王,臣等未能攻克汾阴,臣等无能,特向大王请罪。” 大殿之中,张仪、魏章向秦王下拜请罪。 秦王叹气道:“相国请求,此战非你们之过。河水凶险,本来就很难渡过。而这些年,我们秦国攻打韩魏两国太急,导致两国对我们秦国充满警惕,戒备森严,久攻难下,也在意料之中。” “令寡人没有想到的是,楚国的援军居然会如此之快,更令寡人没有想到的是,魏国居然如此硬气,死抗到底。” 张仪二人起身后,秦王询问道:“相国,不久前魏相田需猝死于魏宫之中,如今魏国大臣翟强向寡人求助,希望寡人能支持他返回魏国争取魏相一职,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疲楚之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唉!可惜田需死的太晚了,若是田需在秦齐两国攻打魏国之前就死了,那么这次说不定就成功逼迫魏国倒戈了。” 张仪心中默默的感叹田需死的太晚,然后摇头道:“大王,依臣看此事成功的机会不大。” “虽然田需这个敌视我们秦国的大臣死了,但是魏国国内亲齐楚派势力依旧不容小觑,而且在我们秦齐两国刚刚攻打魏国的情况下,以魏国与楚国的友好关系,魏国断然不可能会用亲秦派大臣的。” “所以我们秦国若是支持翟强,不仅不会达到目的,还会极大的恶了新任魏相,让其更加敌视我秦国,支持翟强一事不可行。” 秦王点点头,这事他自己也认为很悬,只是想问问张仪有没有办法,结果和自己一样,也没有办法。 张仪顿了顿道:“大王,臣不担心楼庳成为新任魏相,更担心的是楚国支持公孙衍继任魏相。” “公孙衍···”秦王嘴角一抽,顿时感到恶心无比。 虽然公孙衍昔日曾帮助秦国夺取了魏国的河西地,但是自从公孙衍因为与魏国有勾结,牺牲秦国利益来帮助魏国后,就被自己驱逐。 结果,不想秦国在关东出现一个死敌。 若是公孙衍继任魏相,那么魏国的国策肯定与田需在魏相时结齐楚以抗秦的策略不同,肯定会进一步演化成连同三晋楚国一同进攻秦国的。 那么秦国永无宁日矣! 想到这,秦王脸色很不好看:“相国所言正是寡人所担心,不知相国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剑事情发生。” 张仪点头道:“大王,现在魏国与楚国是一个紧密的同盟,魏王接下来挑选的魏相,肯定是一个亲楚国大臣,以免魏国与楚国的关系出现裂痕。” “所以,与其让楚国送公孙衍回到魏国,莫不如请齐国出手,让齐国同样也支持楼庳继任魏相。楼庳此人,除了与楚国交好外,与齐国的关系并不差。” “对我们秦国来说,魏相的人选,公孙衍不如楼庳,楼庳不如翟强,既然翟强不行,那么就让楼庳上吧。” 秦王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相国所言不错,那就支持楼庳吧。” “不过,相国,寡人从来都没有把魏国放在心上,令寡人耿耿于怀的只有楚国,如今这次计划失败,不知相国可有新的计划,能为寡人削弱楚国。” 张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大王,臣在归来的路上思索良久,思考楚国这个与天下大部分国家全都接壤的国家,为何同时与我们秦齐两个大国开战,并且还能战而胜之。” “臣的结论是,这是因为楚国的力量并没有分散的缘故。而臣曾经考虑楚国的弱点,发现楚国的缺陷显而易见。” “楚国与我们秦国不同,不是四塞之国,我们秦国能攻击楚国的巫郡、汉中、丹淅地区;韩国能攻击楚国的邓宛叶等地;魏国可以攻击楚国的陈蔡等地;齐国能攻击楚国的淮北;越国能攻击楚国杨汉淮南等地。” “而更加令人绝望的是,楚国的领土,方圆五千里大小,边境线长达千余里,所以,要想完全守住楚国的领土,这就需要百万大军才勉强足够。而楚国的核心地带,不过区区两个地方,一个是江汉之间,另一个是江淮之间,两地之师加在一起,不过五六十万而已。” 秦王听的连连点头,处在这样的环境,无论是谁头痛。 昔日天下攻秦,因为秦国四周都有坚固的险关,所以各国有百万大军,也拿秦国没办法。 而齐国这个号称二十万大军就可以守住的东秦之地,结果在天下围攻面前不堪一击。 至于楚国这种四面都漏风的国家,那就只能呵呵。 “相国,你说的情况寡人也知道,楚国人少地盘大,难以守住这么庞大的领土,可是现在楚国与临近的韩魏越三国同时交好,只需面对秦齐两国则可。” “这一次事实证明,即使没有燕赵两国帮助合纵联盟,我秦齐两国对阵楚魏韩越四国,依旧处于下风,奈何不了楚国啊。” 张仪点头道:“大王,臣的计划是继续分化合纵国。” “韩魏两国地处中原,是我们秦齐楚三国都需要拉拢的对象,只要哪一个国家能获得韩魏的支持,那么就意味着获得了争霸的主动权。这次我们秦齐两国一动,楚国便立即出兵援助,便可知楚国对魏国的重视。同理,楚国对韩国也会如此。” “大王,魏韩两国之所以倒向楚国,不是因为楚国仁义,而是因为之前我秦国逼迫太盛,并且齐国吞并了燕国。” “魏国之前外交策略,自惠施担任魏相以来,都是以抵抗秦国为核心,连楚结齐以自保。” “到了现在,我秦国难以离开关中,而齐国已经吐出燕国,所以魏韩两国投靠楚国的前提已经不复存在。” “魏韩之所以还与楚国紧密相连,不过是因为害怕我们秦国兵出函谷关,或者渡河东进。” “所以,如果我们秦齐两国接下来的出兵目标集中在楚国方向,并且拉拢魏韩两国,那么用不了两三年,这两个国家就会自己与楚国渐行渐远。” 秦王沉默许久,而后感叹道:“这依然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啊,不过相国你说的对,先前是寡人急躁了。” 接着,秦王问道:“那么接下来如何?” 张仪咽了咽口水,接续道:“大王,如果魏韩两国能保持中立,那么剩下的就只剩下越国。” “越国也是霸主遗业,实力不弱,并与楚国的矛盾难以调和。越国先前数十年一直与楚国作战,可谓世仇,所以越国是很容易就可以拉拢的。” “上一次天下伐齐的时候,虽然我们请越国攻击楚国东面的请求被越国拒绝了,但是我们派去越国的使者却受到了越王的优待,这说明越国始终保持对楚国的警惕。” “若是我们秦齐两国再次拉拢越国,并且越国淮南的失地为条件,那么越国肯定会心动的。” 张仪见秦王露出了然之色,声音徒然提高了数分:“大王,臣的计划是,利用楚国地大兵少的弱点,使用之前吴国的策略,秦齐两国在东西两面骚扰楚国,以消耗楚国的国力。” “楚国国力下降,士卒疲敝之后,那么不仅是我们秦齐两国有机可乘,同样也是魏韩越三国的机会。只要楚国露出疲态,那么我们就以楚国为诱饵,邀请其他各国共同围攻楚国。” “在此期间,我们秦国只需做两件事,一是离间楚国与各国的关系,二是与齐国骚扰楚国。” “好。”秦王思考了片刻,点头道:“相国,这件事寡人就交付给你了。” “臣领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越使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四月。 南方的暖意总是比北方来的早一些。 和煦的春风吹在公子玉的身上,却没有带给他半丝温暖。相反,此刻,他全身都在发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不久前楚越联手削弱齐国,可谓大获全胜。 两国的劫掠行为,自然让两国的士卒与将领全都狠狠的赚了一笔,而打败齐国名将匡章的功劳,更让参与此事的人名声大噪。 越国公子蹄身为本次伐齐的越国副将,自然名利双收。镀金归来后,大有一举成为越国名将的架势,受到了吴城勋贵的追捧。 站在船头,身边的景色不断东退,望着西方,现在公子玉的脑袋和内心一片火热,渐渐地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现在,公子玉正在一路向西,前往楚国郢都。 不久前,难以忍受吴城那种气氛的公子玉,在忍无可忍下,正式向越王提出加强楚越两国的友好关系,楚越两国互换大臣。 于是,得到越王的同意后,作为越国对楚国的联络人,公子玉决定亲自访问楚国,以获取楚国对自己的支持。 熊槐得到越王长子亲自来访的消息,顿时大喜过望,这可是楚越两国关系更加亲密的象征啊! 为此,在昭滑与鄂君的建议下,熊槐决定给予公子玉他国太子身份的待遇,以楚国太子横为使,亲往郢都城外的渡口迎接公子玉。 城外渡口。 太子横与上官大夫在渡口不远处相对而坐,上官大夫正在述说着,而太子横则在一旁不断的点头。 这是太子横行冠礼后接受的第一件任务,为了避免太子出现失礼的情况,熊槐特意以上官大夫为副使,辅佐太子。 不久,渡口来人:“禀太子,越国使者已经下船上岸。” 太子横面无表情道:“好,知道了。” 侍从退下,太子横对上官大夫道:“大夫,现在我们迎接越使。” 上官大夫应道:“太子请。” 不多时,太子横便迎上公子玉一群人。 礼毕。 太子横亲自作陪,陪同公子玉向郢都而去。 车上,公子玉在与太子横的交谈中,不断的看到车外的楚人在纵意狂欢举办喜事,诧异的问道:“敢问太子,不知楚国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之事,为何我一路走来,都见楚国各地都在办喜事,连这郢都也不例外。” 太子横摇头道:“确有大喜之事,若是公子早来一断时间,就会赶上我楚国举办的盛会了。” 公子玉眼前一亮:“敢问太子,这是何故。” 太子横感叹道:“无他,不过是仲春之会罢了。” 仲春之会! 公子玉顿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现在仲春之会已经快被各国淘汰,难道楚国还在流行。 想着,公子玉便问了出来:“太子,难道这上古的遗风还在贵国流传?贵国还能在全国组织起仲春会!” 太子横脸色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看着公子玉的注意力在车外,便模棱两可道:“大概还行吧。” 说话间,太子横想起去年楚王重新组织仲春会的情况,那一次倒也是一场大盛会,只是,有人欢笑有人愁。 去年,按照规定,所有的十五岁以上的未婚男女都应该参加,不少贵族为了响应楚王号召,也派自己的子女去了。 结果,许多贵族联姻成功,但是也有一部分的贵族君子没有带回妻子,却带回来了一个妾。 更加糟糕的是,还有少量贵人家的女儿失踪了,等找回后,不少人今年已经是孩子他妈了。 可谓颜面尽失。 在楚王不同意按照身份等级,划分不同区域,禁止参会人员乱闯乱走的情况下。 为了防止自己的儿子出现未婚先娶妾这种失礼的情况,更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女儿被人骗了。 于是在今年的仲春会前,家中有适龄子女的贵族们,便提前订好婚约,不再参加那个仲春会了。 对于普通人也一样,儿子就算了,至于女儿,做门当户对人家的妻,总比被人骗去做妾或者不知道被骗到什么地方强吧! 于是,今年这个准备许久的仲春会,参加的人数,连去年那个举办的较为仓促仲春会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而对于楚国来说,怎么说,仲春之会失败了,但是这个政策是成功的,过程并不重要,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以,哪怕没人参加,这个仲春会也得继续进行下去。 直到习惯成自然。 公子玉自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只是看着车外正在大办喜事人群感慨道:“楚国真是道德之邦民风淳朴啊。” ··· 当天夜里,公子玉就携带重礼拜访楚国的重臣,开始寻求楚国重臣对自己的支持。 第二天。 楚宫大殿。 公子玉行礼完毕后,正式道明来意:“外臣奉寡君之命前来拜访大王,寡君听闻大王左右有一贤臣名唤昭滑,寡君与其相交数次,仰慕其贤能,恨我越国不生其人。今楚越交好,互通有无,为加强两国交好,寡君愿重礼相聘···” “···”熊槐顿时睁大了眼睛。 虽然早就知道公子玉此来,是为了加强楚越两国的友好关系,本以为越王长子亲来,一是显示诚意,二是两国交换礼物罢了。 竟不想越国想要让昭滑去做越国的大臣。 熊槐暗道,这的确也是加强两国友好关系的一种手段。 只是昭滑愿不愿意呢? 若是昭滑不能在楚国攻越越国前脱身,那么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退朝后,熊槐立即传召尚在军营的昭滑。 ······ 来到楚宫,静静的听楚王将事情道出,还未等楚王询问,昭滑便行礼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这正是上天要灭亡越国的征兆啊。” 熊槐看着拜倒在地的昭滑,淡淡的道:“贤卿的意思是让寡人答应越王的请求,让卿去越国用事?” “请大王恩准。”昭滑再拜。 熊槐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楚越两国真的是友好的盟友,那么贤卿去越国维护楚越两国关系,自然甚好。可是贤卿也是知道的,寡人从来都没有想过削弱越国,而是想要灭亡越国,一旦寡人的大军进攻吴城,那么贤卿在越国,恐怕···”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交换大臣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昭滑一脸郑重道:“大王所言微臣自然明白,但是微臣身为楚国臣子、昭氏族人,不仅愿意为大王征战沙场,也愿意为大王行间。” “···”熊槐盯着昭滑看了一会儿,大笑道:“好。” “既如此,寡人便同意了越国的请求,至于越国送来的那些礼物,贤卿全都带回去吧。” 顿了顿,熊槐问道:“贤卿,你多次前往越国,对越国朝中甚是熟悉,不知寡人应该向越国讨要何人为好。” 说着便把公子玉提供的越国前来楚国的大臣一一道出。 交换大臣自然有来有往。 楚国损失一个大臣,越国自然也要损失一个大臣。 昭滑脑海里闪过这几人的信息,全都是位高权重但没有实权,而且也没有多少有真材实料的。 把他们请到楚国来,并不能让越国损失一个大才。 想着,昭滑拱手道:“大王,这些人臣以为全都不可,依臣之见,大王可向越王讨要越王三子公子慵或者四子公子臼来楚用事。” “越王三子、四子?”熊槐疑惑道:“此二人可有什么才能,此人来楚能让越国遭受重大损失吗?” 昭滑笑着摇头道:“回大王,此二人并无特殊才能,越王子嗣不少,公子慵与公子臼也并非越王所看中的公子,仅仅只是成年的公子罢了。对越国来说,公子慵或者公子臼来楚,对越国没有任何损失。” 接着,昭滑意味深长的笑道:“大王,虽然此二人无大用,但是越国公子却对楚国有大用,只要有一个越国公子在我们楚国手里,这就是为我楚国增添了二十万雄兵。” 熊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按照计划,楚国借来攻打越国机会,要么是越王病死,要么是煽动越王的两个公子谋反,引发越国内乱。 昨夜公子玉拜访令尹景鲤司空昭鱼等人的消息,熊槐自然也知道,这里面楚国也没少推动。 若是时机成熟,尤其是越王病死的情况下,到时候楚国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打着送越国公子回国即位的旗帜出兵越国,越军的抵抗力必然削弱一半,更甚者,会直接开门迎接楚军。 对于送公子回国这种事,谁都不会太在意。 这种事各国干的太多了,大家全都习以为常,不太当一回事。 最夸张的,就像现在的燕王,不就是赵国大军直接送到蓟都的吗? 想到这,熊槐哈哈大笑道:“不错,贤卿言之有理,有越国公子在手,的确胜过二十万雄兵。” 次日。 熊槐再次召来公子玉道:“公子,越王的请求寡人昨日思考许久,觉得两国互换大臣,的确可以让楚越两国更加友好。为此寡人征得将军昭滑同意后,决定答应越国的请求,与越国交换大臣。” 公子玉闻言面带喜色,此时已成,自己与楚国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有了楚国的支持,自己的压力减轻不少。 熊槐说着,摇头道:“但是,对于越国提出交换的人选,寡人并不认同。” 公子玉心中一惊:“不知大王属意何人?” 对于越国交换的大臣,可是公子玉精挑细选的,里面既有依附自己的大臣,也有依附公子蹄的大臣。 若是楚王挑选了自己的人,那就可以加强自己在楚国的势力,若是挑选公子蹄的人,那就是打击公子蹄的势力。 这些全都是越国权贵,但又不是越国的心腹重臣,不想楚王一个也没有看上。 熊槐加重语气道:“公子知道昭滑是什么人吗?” 公子玉应着:“回大王,昭滑乃是楚国少有的大贤。” 熊槐摇头道:“不仅如此,昭滑出身楚国昭氏,乃是我楚国公族之人。不仅如此,而且还是寡人的心腹重将,统领着寡人的亲卫,这等大贤,岂是公子所说的那些臣子能比的。” 公子玉弯腰拱手,眼睛余光看着楚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笑道:“昭滑乃是楚国公族中少有的贤才,越国也应该从公族中挑选一位大贤才行吧!” 公子玉心中一突。 越国的公族··· 越国的公室虽然还有不少人,但是位高权重的公室那就没有人选了。 以前越国公室内斗残酷,导致现在公室中只剩下两种人,一种是被边缘化的人,另一种是越王自己的心腹。 楚王想要越国公室,这就··· 熊槐见公子玉僵在哪里没有回复,便开口道:“为了避免寡人担心越国故意坑害我楚国贤良,依寡人看,越国如果没有公室中的重臣,那么就必需送一位公子来楚,而且越王公子还必须成年,能够予以用事。” “要不然,知道的人会说这是楚越交换大臣,不知道的还以为楚越之间出现矛盾,需要相互交换人质呢?” “这···” 公子玉愣住了。 这种事已经超过他的权限。 公室重臣,越王肯定不答应。 若是成年公子··· 自己肯定不行,若是其他人,父王肯定会以为自己陷害兄弟,这也不行。 想到这,公子玉郑重道:“大王所言,臣必定回禀寡君知晓。” 越国吴城。 越王得到公子玉的回报,便向越蒙问道:“楚王要用公室重臣或者寡人之子作为条件,不知卿以为如何,寡人是否答应楚国。” 越蒙看了一眼一旁的公子玉,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急躁,但好在还没有散失理智。 越蒙答道:“大王,此事臣以为可行,昭滑此人臣有过接触,的确是一个人才,尤其擅长军事以及外交。” “这样人若是我们越国的人,那就是一件大喜事,若是出现在敌对的邻国,这就是我越国敌人。” “现在我越国把昭滑换过来,只要把昭滑用在对楚越两国都有利的地方,那么就是用楚人的才智帮我们越国办事。” “若是昭滑处处为楚国考虑,那么我们就将他软禁在吴城,并且闲置他,如此一来,也是为我越国除去楚国的一个人才。” “大王,臣以为此事可行。” 越王点点头,咬牙一狠心道:“贤卿以为哪位公子可派往楚国?” 面对越王的这种推脱,越蒙拜倒:“大王英明,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 越王一愣,接着点头道:“好,那就让公子慵去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税收改革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五月,正是麦米成熟之时。 暖暖的夏风带着一股湿气吹来,庸县的麦田上,稀落落的麦米随风摇摆,一副灾年模样。 陈幸折下一束麦穗,看着那较为稀疏的麦粒,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弯下腰,双手捧着麦穗将他递给许行。 许行接过麦穗,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他递给身边的门人。 其他人全都如同霜打的茄子的一般,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陈相幽幽的道:“先生,这麦米果然是下等粮食,不仅难吃,而且即便没有遭到灾难,产量也比不上粟米。” 许行摇头道:“不然,麦米不比粟米,需要花费的心思要远远超过粟米。而这一个冬天,我们大家全都在为接下来的种植粟米做准备,根本就没有把精力放在麦米上。” “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不正是与大道相印证吗?” 身边的门人哑口无言。 宋景脸上带着失望道:“先生,这楚国给我们耕种的土地,大都是刚刚开垦出来的土地,需要整理的地方太多,我们得趁着农闲之时整理土地。” “麦米低贱,我们自己又不吃,自然就不能让麦米耽误了粟米的耕种了。” 接着,宋景略带紧张道:“先生,学生听江南的一些商客说,一些在江南也种植了麦米的百姓,已经收获了,而且麦米的价格虽然有所下跌,但目前为止依然维持在五十钱以上,江南种植了麦米的百姓据说全都大赚了不少,看来今年是不用担心灾患了。” 众多门人闻得此言,精神全都为之一振,兴高采烈道:“先生,现在我们这边的麦米也可以收获了,按照目前的麦米的价格趋势,等我们的麦米收获完毕,麦米的价格应该还能维持在四十钱以上,这价格依然远远超过粟米。” 许行笑着点点头,看着一众门人急不可耐的模样,知道这些门人全都担心楚国突然变卦,或者楚国太府没钱,一口气拉低麦米的价格,或者干脆不收购麦米。 许行撸起袖子:“好,我们今天就开始收割麦米。” 说着拿起镰刀,割下了第一束麦米··· 郢都楚宫。 景鲤拿着一卷木简,向楚王汇报着:“大王,从各地汇集地情况,麦米的收成总量,大概只有粟米的十之二三,其中江南因为人少,所以产量也是最少的,而江淮之间大概要比江汉之间要高出不少。” 对于这样的结果,熊槐只能无可奈何,这种植量比以往要高一些,但是也没有高到哪去。 总体来说楚国拉高麦米价格的政策,对许多百姓是有刺激效果的,但是这效果并不明显。 熊槐接着向斗由问道:“贤卿,现在麦米的价格是多少?太府之内的钱还能支持多久?” 斗由清了清喉咙,道:“大王,江南的麦米成熟后,臣就开始降低楚国收购麦米的价格,等到江北的麦米开始收获时,麦米已经降到五十二钱,如今我楚国的麦米大部分已经收获完毕,百姓正在前往太府设立的粮店售粮,臣已经将麦米价格降到四十一钱。” “魏韩两国的麦米如今也已经收获,但是要等商人将各地的麦米收购上来,并且运到我们楚国,最快也要近一月时间。所以臣的计划是,在未来一月之内,将麦米的价格降至三十三钱,然后数月之后,再将麦米的价格稳定在三十钱。” 顿了顿,斗由笑道:“大王,因为越国去年开始开放了与楚国的关口,两国商贸往来不断,因此,太府从去年开始,凭空增加了不少关税,再加上之前准备的钱,哪怕与齐国的一战我们楚国动用了近二十万大军,如今我太府除去收购麦米的价钱,依然还有一些富足。” 熊槐闻言松了一口,现在楚国已经把所有的财力全都搭在麦米上了,若是最后麦米崩盘,必然会元气大伤。 熊槐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继续向斗由问道:“贤卿,今年算是过去了,但是明年呢?若是麦米稳定在三十钱这个与粟米一样的价格,百姓见有利可图,必然大量种植麦米。不仅仅是我们楚国,还有其他各国,这些麦米的钱,不知贤卿准备怎么办。” “这···”斗由迟疑了一下,面色沉重道:“大王,去年楚国的困难,不仅仅是因为收购麦米的开支巨大,更是因为大王大量的免税,若是今年各地封君的贡奉送到楚国,那么必然可以缓解压力···” 景鲤拱手道:“大王,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在各地税收上做出修改。” “修改税收?”熊槐一怔,第一反应是加税,但是接着摇了摇头,现在楚国的税收已经很高了,在加税,恐怕真的没人了。 想到这,熊槐问道道:“请令尹细说一二,怎么修改税收?” 景鲤一扬眉道:“大王,各国的向百姓征税,全都是百姓种什么,各国就收什么,可是若是我们楚国对这一形式进行改变,向百姓们宣布,不管你种什么,都可以用等重的麦米抵扣。” “如今我们楚国对百姓的税收,已经达到十之四五,也就是接近一半,若是采用这个政策,不仅仅是在价格上将麦米与粟米等同起来,而且麦米的作用同样也会粟米等同起来。” “这样一来,只要百姓种植与粟米一样多的麦米,那就可以把麦米全部用来交税,而将粟米全部留下来自己食用。如此一来,百姓也就不必交完税后,再把麦米卖了去换等重的粟米,这对百姓来说,肯定方便不少。” 斗由在一旁惊叹不已,按照景鲤的计划实施,麦米再也不是空中楼阁,被百姓们认为这是价格虚高了。 想到妙处,不由心悦诚服地对景鲤行了一礼:“令尹果然是大贤,如此一来,不就是我楚国不花一分钱,就把楚国所有的麦米全都收上来了,而且还把麦米的价格天然的与粟米相等,比起我这强制抬高麦米价格的法子,要高明百倍啊。” 说着,斗由向楚王行礼道:“大王,只要施行令尹的这一策略,我太府明年就不会有缺钱之虞!” “大王,为大王计,为楚国计,请大王实施令尹之策!”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麦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一旁的陈轸惊讶的看着景鲤,好像第一次认识景鲤一般,太意外了。 熊槐震惊的看着景鲤,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令尹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这么高明的策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熊槐笑道:“令尹不愧国之相邦,寡人能得令尹相辅,何其荣幸也。” 景鲤满眼自得的谦虚道:“大王谬赞了,臣不敢冒功,臣只是拾人牙慧罢了,这是太傅的功劳!” “太傅?”熊槐不明所以。 环渊担任太府也快有一年,除了刚回到楚国时松了三件礼物,这一年来,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在教授太子,就是在默写《管子》,若不是自己特意相召,恐怕也见不到环渊的面。 “令尹,难道此策是太傅所出?” 景鲤摇头道:“大王,并非如此,太傅大贤,只是臣德行浅薄,未能亲自聆听太傅的教诲,只能观看太傅的手书。” “数日前,微臣去太学视察时,无意中看到了太傅送到太学的《管子》一书,其中就记有管子昔日筹钱的两件事,就是把独特的茅草与石头定为上贡的贡品,政策施行以后,茅草与石头变得比黄金还贵,于是臣从其中得到启发,本来是想把麦米定为下一次封君们进贡的贡品,然后突发奇想,将这一政策进一步推广,这才有了之前的策论,所有人都可以选择用麦米交税。” 斗由闻言点点头,暗道:看来我以后也要常去太学才行。 点头中,无意间看到陈轸也在点头,对视一眼,瞬间瞥过头去。 “原来如此!”熊槐笑道:“《管子》一书一直都在太学放置着,太傅每默写出一篇《管子》,都被立即送往太学,以供太学学子观看。” “令尹仅仅看了一次,就能想到一个治国之策,这不仅仅需要令尹的才能,更说明令尹时时把楚国放在心上啊。” “只此一策,令尹就为楚国节省数万金乃至数十万金啊,并将麦米的计划补足了不足,麦米计划若是成功,令尹当记首功。” 感叹完,熊槐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站了起来,走道景鲤身边将景鲤扶起道:“令尹之功,不重赏不足以记此功。” 说着,熊槐抬高了声音道:“令尹献策有功,寡人决定赏令尹黄金千金,封麦君。” 封麦君,这是封君封号,暂时没有封地,但是这对景鲤来说不算什么,自己才做令尹两年,这就有了封君的封号,可以说超过楚国历代的大多数令尹了。 景鲤闻言激动的下拜道:“臣谢大王赐!” 看着行礼的景鲤,一侧的斗由与陈轸不由露出羡慕之色,不过一想到这一政策的好处,只能感叹这是景鲤应得的。 景鲤起身后,熊槐下令道:“传令,昭告全国的封君以及百姓,今年秋收后,所有缴纳的农税,全都可以用等重的麦米抵扣。” ······ 齐国临淄。 齐王得到楚国的消息,与齐相储子商议无果后,便召来齐国对楚国的猜测最合齐王心意的季子,问道:“先生,寡人得到楚国传来的消息,楚国收购麦米的价格,一直从六十四钱跌倒现在的三十钱。哪怕各国的麦米大量涌入楚国,楚国收购麦米的价格一直没有下跌。” “不仅如此,根据楚国最近传来的消息,楚国提升了麦米的地位,使麦米的价格与价格最高的粮食相等。” “种种迹象表明,楚国在麦米上有大动作,寡人心中疑虑,特请先生为寡人解惑。” 季子自从为齐王献上奢靡之策后,就得到齐王重用,负责在齐国推动奢靡计划。 至于楚国的消息,一直都在关注齐国内外各类产品价格的季子,自然也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至于其中的秘密始终没有参透。 如今面对齐王的询问,季子只得行礼道:“大王,关于楚国收购麦米的秘密,臣也不知,不过楚国的目的无非两种,一是麦米有大用,楚国在囤积麦米,二是通过麦米打击他国。” “所以臣的对策,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齐国也囤积麦米,控制全国的粮价,并且严谨麦米出境。” 又是一开始的老办法,齐王即失望有无奈,随后问道:“先生,不知奢靡之策施行一年,不知效果如何。” 一听齐王问起自己的本行,季子立即神采奕奕道:“大王,最近据臣在整个齐国内的观察,自从施行奢靡之策一年以来,齐国国内的贫民,已经在逐步减少。都市内游手好闲的游民更是出现大幅度的减少,不仅如此,我们齐国周围地区的国家,也有不少游民涌入齐国的大都市。” 齐王闻言大喜道:“先生此言当真?” 各国百姓慕名而来,这不就是说明了自己的威名和仁义吗! 之前因为楚国的忧郁,顿时一扫而空,转而满腹欣喜。 季子拜道:“大王,此事经过微臣的再三验证,不会有错的。” 此时一旁的储子开口道:“大王,季子所言不虚,此事微臣也略知一二,但是令微臣感到奇怪的是,好像来齐国只有各国的游民。除了被灭亡的滕国有农夫来我齐国,其他各国鲜有农夫来齐的。” 季子点头道:“大王,相国之言非虚,微臣也正在研究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齐王怡然自得道:“好,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其他国家的百姓到我们齐国来,这就好事。” 季子顿了顿,接着道:“大王,臣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齐王收拢心思问道:“先生发现何事?” 季子斟酌道:“大王,微臣奉命使用奢靡之策,动用了大量齐国府库中的财物,最初的数月,府库中的钱财大量减少。但是,从六个月前开始,各地府库的收入开始增加,三个月前开始,不少地方府库的收入已经超过支出,转而达到盈余。” “臣还未查清这是何故,故请大王加派人力,臣欲一窥其中之意。” “···”齐王闻言惊疑的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还未继续询问,就见一个侍者走来道:“大王,秦国使者张仪来访。”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访齐联越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齐国宫殿之中,齐王满脸笑容的看着张仪问道:“不知先生此次前来齐国,有何见教吗?” 虽然张仪上一次的计划,因为秦国不给力,被魏国死死的顶在汾阴,没有突破河水对魏国形成压力,而导致计划破产,但是对齐国来说,张仪的计划是成功的。 齐国虽然损失了下邳城,但是却收回了被魏国占领的七座城池,算一算,齐国是大赚了一笔,国土恢复了不少。 所以这次张仪到齐国,受到了齐王隆重礼遇。 张仪行了一礼,接着将自己的疲楚计划和盘托出··· “疲楚!”齐王眉心微蹙,喃喃道:“并且寡人还要拉拢魏国与越国···” 齐王沉默不语。 之前齐国送城池给赵国的事情,改善了齐赵之间的关系,而燕国暂时还很虚弱,中山国是盟友。 也就是说,只要齐国能拉拢魏越两国,那么齐国暂时就可以只需面对楚国一个国家。 仅仅只是楚国一个国家,齐国根本就不怕楚国。 更何况还有一个秦国在楚国的西面帮忙··· 想着,齐王摇头叹气道:“先生的计划虽好,奈何魏越两国都是楚国的盟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将他们拉拢过来。” 张仪点头道:“齐王所言极是,所以臣的计划是疲楚,若想使楚国疲敝,非数年之功不可,所以只需接下来一两年内使魏越两国保持中立,这就是疲楚成功的开始。” “先让魏越两国保持中立,这个倒是可以一试!”齐王点头道:“好,先生的计划寡人同意了···” 张仪说得齐王同意后,接着一路向南,望越国而去。 吴城。 越蒙得知张仪秘密来访后,立即前往宫中通知越王。 “秦国相国张仪秘密来访越国。”越王露出震惊之色,而后飞快的道:“此事昭滑可曾察觉?” 越蒙摇头道:“大王,张仪听说我们越国与楚国交换大臣后,进入越国之前就一直隐匿自己的身份,整个越国除了微臣并无其他人知晓。” 越王松了一口气:“好!那就好,那就好,现在我们越国还不能与楚国翻脸,若是我们与秦国联系的消息被楚国知道,寡人这两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接着,越王突然问道:“越卿,不知昭滑这段时间在吴城里面越国干什么?” 越蒙笑着答道:“回大王,如今各国无事,公子玉与章义这段时间轮流邀请昭滑宴饮,现在昭滑深陷歌舞雅乐之中,其乐无穷。” “好好好,公子玉干的不错,但是这样还不够!”越王冷笑道:“寡人闻老子有言:闻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略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这一次寡人就要在昭滑身上试一试,老子的这句话,究竟对不对。” “贤卿,明日你去一趟公子玉府中,把寡人的这句话送给公子玉,让他自己安排。” “是,大王。” 越蒙弯腰应道的一瞬间,内心猛然浮现一股担忧,这些堕落的行为,可能不仅会让昭滑陷进去,可能也会让公子玉自己也陷进去。 看来自己也得提醒公子玉一下,可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越蒙起身后,便听见越王吩咐:“卿明日安排一下,寡人明日要秘密接见张仪。” “唯。” 次日,越宫之中。 张仪拜倒:“大王,秦国在天下的最西面,而越国在天下的最东面,秦国是霸主遗业,而越国同样也是霸主遗业,秦越两国距离遥远,没有利益纠葛,这正是天然的盟友啊。寡君听说大王贤明,自大王即位以来,越国一改昔日的疲态,陆续收回了被占领的领土,越国重新兴盛起来。” “秦国虽然鄙远,但寡君愿与大王交好,特命微臣奉上千里马两匹,白璧十对,请求秦越两国交好。” 越王笑道:“秦王昔日以一国之力,大败六国联军于函谷关之外,天下震动,秦国因此而称霸天下,秦王是寡人一直仰慕的,而秦国也是寡人所向往的。” “现在秦王不以寡人卑鄙,竟然派遣自己的相国来让秦越两国交好,这是寡人一直期盼许久的事情,寡人愿听先生的建议,与秦国交好。” “秦王的礼物寡人收下了,并且愿意奉上象牙一对,海珠一对,犀皮三副,玳瑁一箱,为秦王寿。” “微臣替寡君多谢大王美意。”张仪行了一礼后道:“大王,臣此来越国,除了希望秦越两国交好外,还有两件事希望大王能听一听我的建议。” “这第一件事,寡君自上次大败于楚国之手,感到十分羞辱,所以打算联合其他各国报复楚国,但是寡君听说贵国与楚国是盟友,所以寡君希望大王能在敝国与楚国交战时,能断绝与楚国的关系。” 断绝与楚国的关系··· 越王闻言猛然摇了摇头,自己为了与楚国交好,让楚国放松对越国的警惕,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可能你说放弃就放弃。 不过若是条件成熟,这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越王厉声道:“先生,寡人一向以德服人以信立国,岂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张仪劝道:“大王,臣自然知道大王是信守盟约的仁德之君,可是楚国则不然,楚国可是经常背叛盟友的国家,不久前的齐国,就是前车之鉴,愿大王明察!” 越王异常坚定的摇头道:“先生不必多言,寡人是不会背叛盟友的。” 张仪见越王面带坚定之色,顿时哑然。 难道越王真是信守承诺的人? 张仪想了想越王这几十年的事迹,好像还真没有违背过盟约··· 因为以前···越国以前压根就没有盟友! 难道现在这是抓住一个盟友就不放手了吗? 越王见张仪呆呆的看着自己,微微扬起下巴,顿了顿道:“不过先生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先生对寡人的警告寡人必定铭记在心,不会给楚国攻打我越国的机会的。” 张仪一听越王改口,顿时一喜,有戏! 接着又听越王道:“但是寡人信守承偌,是不会违背盟约的。”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次伐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有见越王强调一次越国不会背弃盟约,顿时懵了,不知道越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越王紧接着又道:“不过寡人加入合纵联盟时,是因为听从了魏国使者的劝说,并不是接受了楚国的邀请。” “所以,只要魏国退出合纵联盟,那么寡人必定保持与魏国共同进退,一同退出合纵联盟。” 张仪:“···” 随后张仪陷入深思中,越王这是何意? 众所周知,上次前来劝说越王的人,是楚国的昭滑,不过是借用了魏国使者的身份,代表楚魏两国的意思。 现在却只承认魏国! 越王这是对楚国早有异心啊,只是当心楚国强大,这才不愿意离弃楚国! 若是魏国离弃楚国,那么按照自己的计划,这就是联合各国与楚国决战的时机了。 张仪眼睛微微一闭,这越国是想再次捡便宜! 不对,越王的意思,也可能是在误导,让秦齐两国继续攻打魏国,如此牵制秦齐楚三国之力,然后越国趁机北伐,收复被齐国占领的国土? 无论怎么说,越王绕了那么一大个圈子,就是在向秦齐联盟表示,越国与楚国不是一条心。 有了这一点,那就够了。 想着,张仪面带敬佩的行礼道:“大王真是信守盟约的道德之君,张仪孟浪了,佩服佩服!” 越王谦虚道:“哪里哪里!” 张仪接着道:“大王,臣来越国的第二件事,寡君听闻越国水师天下无双,羡慕已久,所以敝国希望贵国能支援一些越国的造船匠给秦国,如此,寡君感激不尽。” 又是造船工匠! 越王一瞬间就想起上次天下围攻齐国的时候,秦国就有使者来越,请求越国支援秦国造船的工匠。 本来越国是答应了的,只是工匠还没有出发,接着就传来秦国背叛合纵联盟的消息,因此越国的工匠就没有前去秦国。 越王嘴角微微一歪,暗笑:听说秦国在于楚国的战争中吃了楚国水师几个大亏,看来秦国是铁了心要打造水师了啊! 想着,越王笑道:“此事易耳,我越国水师天下无敌虽然不敢当,但是我越国的造船工匠,却也不比其他任何国家差。寡人可以送给秦国一百个工匠,都是通晓造船事物的巧匠,寡人可以保证,越国工匠造出来的船只,和其他国家一样精良,无论是齐国!” 然后越王加重了语气道:“还是楚国!” 张仪闻言一拜:“谢大王!” 八月,再次进入收获的季节。 就在楚国上下再次大力鼓吹百姓种植麦米的时候,秦齐两国曝出大事件。 “秦国太子荡即将行冠礼,秦王为太子荡向齐王求取齐女为妇,齐王已经答应,等秦国太子行冠礼后,秦齐两国正式联姻!” 熊槐看着陈轸递上来的情报,喃喃道:“看来秦齐两国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陈轸应道:“大王所言正是,虽然秦国太子即将行冠礼,但是秦齐两国在这个时候嫁女迎妇,很显然他们两国很快就有动作了,只是不知道是哪里?” “和上次一样,还是围攻魏国,或者是韩赵两国,亦或者我们楚国。” 熊槐冷笑道:“寡人不管秦齐两国接下来准备打哪里,反正寡人决定不等来年开春,现在就攻打齐国,要先下手为强。” 熊槐看着群臣道:“传寡人之令,派遣使者去越国,就说齐国太府淳于髡两个月前逝世。淳于髡的离世,不仅是齐国的损失,也是楚国的损失,更是天下的损失。寡人悲痛莫名,决定带二十五万大军去齐国的临淄拜祭大贤,寡人请越王一起去,问问越王来不来。” 景鲤一班重臣闻言全都大惊失色,景鲤立即出来问道:“敢问大王,这次大王准备亲自讨伐齐国?” 熊槐点点头:“不错,如今秦国已经被我楚国与三晋困在关中,秦国出不来,我们也打不进去。既然秦国不好打,那就打齐国。” ··· 我问的是为什么要打秦国么! 景鲤上前数步行礼道:“大王,我们楚国攻打齐国自然可以,但是依微臣之见,遣一员大将前去即可,不必大王亲往。” 昭鱼亦出来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请大王三思。” 接着,昭雎景翠唐昧三人出列道:“大王,臣等请战。” 熊槐摇了摇头道:“这次攻打齐国,非寡人亲去不可,若是三位贤卿前去,恐怕难以把越王引出吴城。越王一直呆在吴城老巢之中,吴城必然留有重兵把守,难以让越国全力以赴。” “所以,这一次,还需寡人亲去,只有寡人去了,越王才能离开吴城。” “况且寡人自即位以来,先有帅五国之兵伐秦,后又亲往抵抗秦国,一胜一负,也算久经战阵了,众卿不必为寡人担忧。” “···”群臣心中无语,这能一样吗! 五国伐秦,楚王坐在大军之中,被楚军团团护住,然后楚军还没有与秦军交战,结果三晋大败,五国败退。 上一次虽然楚国赢了,但是却赔上两个重臣,楚墨首领苦获以及襄成君直接战死沙场,不就是因为秦军突袭楚王吗? 这一次··· 熊槐见群臣还要在劝,立即高声道:“寡人之意已决,众卿听令,寡人决定亲征齐国,以太子监国,令尹以及司空为辅政大臣,全权处理楚国大事。” “···” 景鲤与昭鱼见楚王意志坚定,只能俯首道:“臣领命。” 熊槐点点头,接着道:“本次出征,寡人将会从楚宫之中调两千宫卫并犀首三千亲卫做为寡人亲兵,另从江南调兵五万,郢都调兵十万,并淮南淮北十万兵力,共二十五万大军讨伐齐国。” 说完,熊槐看着昭雎道:“司马,你立即向各地发布调兵令,并且坐镇宛城,随时应对秦国的攻击,无论秦国是攻打三晋,还是攻打我们楚国。” 昭雎应道:“唯。” 熊槐点名道:“柱国,司败,你们二人曾多次与齐国交手,本次你们二人随寡人出征。刺史令,上大夫,你们二人随军议事。” 景翠唐昧陈轸上官大夫拜道:“臣领命。” 然后熊槐看着其余的大臣道:“其他众卿必要随令尹司空辅佐太子,不可懈怠。” “唯···” 最后,熊槐道:“好,派遣使者前往三晋,让他们小心秦国的偷袭,并且告诉他们,寡人打算削弱齐国,请他们出兵相助。另外派使者去燕国宋国,说寡人打算削弱齐国,避免各国如同魏国一般,遭到齐国的报复,特意请他们相助。” “唯。”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连楚伐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越国吴城。 “今年楚王又打算讨伐吴国,并且这次楚王亲自领兵作战,不知卿以为我们越国如何应对?” 得到楚国的使者送来的消息后,越王顿时一阵懵逼。 伐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楚王亲自上阵了。 这一情况的一个严重后果,就是越王他很被动。 在两国才交换大臣不久,若是越国就拒绝了楚国的联合行动,无疑把楚越两国的亲密撕裂开来。 虽然张仪来访时已经透露秦齐两国准备攻打楚国的消息,但是万一这是障眼法呢,齐国趁秦楚大战期间,出兵南下大举伐越呢? 越国独自面对齐国,压力异常巨大。 可是如果答应楚国的出兵要求,那么自己这个越王就必须亲自上阵才行。 派一个大臣前往,不仅在楚王面前没有说话的底气,身份不对等显得分量不足,而且还显得自己这个越王比楚王怯懦,楚王亲自上了,而越王不敢上。 面对这样的难题,越国上下分成两派,赞同出兵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更令越王感到头大的是,越国上下在朝议上乱成一团,起初公子玉赞成,接着公子蹄反对,然后公师隅赞成,再后章义又出来反对,越国的派系之间,越王自己都分不清谁和谁是一派了。 在这种情况下,越王只好宣布散朝,并把越蒙招到宫中商议。 越蒙淡定的道:“大王,臣的意思是,答应楚王。” 越王郑重道:“愿闻其详!” 越蒙笑道:“大王,臣记得之前大王跟微臣说,秦国的张仪想要拉拢越国,并透露出秦齐两国准备攻打楚国的消息。” 越王点头道:“的确如此。” 越蒙双手一拍:“大王,这就是一个削弱楚国的机会啊,若是楚王大举进攻齐国,必然会造成楚国在面对秦国时只能采取守势。秦军的凶悍,这是天下众所周知的事情,而秦国兵出武关,就直面楚国丹淅之间。秦国进攻丹淅的难度,远远要比渡河攻打魏国容易的多。” “所以,只要楚国的重心东移,那么楚国面对秦国的大举来袭,轻则损兵折将,重则丧师失地。大王,削弱楚国正当其时。” “至于大王所担心的问题,只要大王在伐齐过程中,以楚王马首是瞻,处处让楚军打头阵,并且小心的防备齐国,那么自然可保我越国无忧。” 越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笑道:“寡人亲自领兵攻打齐国又不是第一次了,寡人这次豁出去了,传令,回复楚国使者,就是越国同意与楚国共同出兵伐齐。” ··· 楚越两国大幅度调兵的动静,根本瞒不住其他国家,更别提刚刚才与秦国合谋,打算夹击楚国,而一直关注楚国的齐国。 齐国临淄。 “楚国大幅度调兵,越国也大幅度调兵,是楚越两国内讧,还是他们又想打我们齐国的注意?” 齐王拿着从楚越两国传回的情报,狠狠的笑道:“看来楚越两国又想打我齐国的注意!” 齐相储子出言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储子出言后,田盼匡章等人一同祝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齐王大笑道:“按照我秦齐两国的计划,本来是要攻打楚国,以消耗楚国的国力。现在楚越两国来攻,必然拉长楚国的战线。大军在外,深入敌国,其中消耗,肯定倍增。” “寡人似乎已经看见楚国的虚弱了。” 顿了顿,齐王问道:“众卿,你们以为这次我们应该怎么打?” 匡章出言道:“大王,楚国来攻,为了加大楚国的消耗,臣以为我齐国应该诱敌深入,把战场放在郯城。郯城乃是齐鲁门户,城高池深,利于防守。” “为了避免楚国跟上次一样劫掠百姓,我们可提前迁移百姓,坚壁清野。” 匡章说完,田盼出言道:“大王,章子所言极是,我们齐国还可以更进一步,先将孟尝君的封地迁到北方,然后以薛地为饵,诱使楚军攻略薛地。薛地夹在宋鲁齐三国之中,一旦楚军进入薛地,那么我们可先用重利诱使宋国倒戈,然后齐国主力兵出郯城,封锁楚军南归的道路,围剿进入薛地的楚军。” 齐王惊疑道:“可是楚军会上当吗?或者只有一只偏师前往薛地呢。” 田盼冷笑道:“大王,虽然薛公田婴与楚威王都已经离世,但是薛公与楚国的仇恨,这是很早就已经种下了,何况薛地的富庶,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至于楚国派偏师的问题,只需我们齐国在薛地留下一只数万精兵既可,如此一来楚国偏师吃不下,楚军主力却能轻易打下薛地。” 齐王点点头:“如何收买宋国?寡人担心楚国会与宋国瓜分薛地!” 田盼道:“不知大王以为我们齐国的薛地以及楚国下邳以南淮水以北泗水以东的土地,会不会让宋国倒戈。” “这···”齐王脑袋一晕,这块土地已经只比宋国少一点了,宋国人多地少,会忍住吗? 停顿了好一会儿,齐王才目光坚定道:“传令,加封薛公田文为孟尝君,让他立即来见寡人。” ······ 因为要从江南调兵的缘故,这次伐齐的准备时间显得格外长一些。 时间推进到十月,楚国的调兵行动才完成。 一时间二十五楚军汇聚在淮北,声势浩大。 与此同时,越王带领着十二万越军也赶到淮北。 楚王越王亲自带兵,而且楚越联军高达近四十万的兵力,也让天下为之震惊。 淮北之地顿时战云密布,吸引了天下各国的目光。 宋国。 宋王问道:“惠卿,四十万楚越联军攻打齐国,你说谁会赢?” 惠盎摇头道:“大王,齐楚谁会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怎么赢!” 宋王咽了咽口水道:“齐国派使者说要坑楚国一次,寡人有所意动,但是楚越联军兵力太多,恐怕我们齐宋两国联手也只能和楚越两国打个平手。” 惠盎摇头道:“大王,咱们西北面的魏国可是楚国的盟友,不久前楚国快速援魏德情谊还在呢!为了一个胜负不明的馅饼,而放弃轻而易举的优势,臣请大王三思。”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孟尝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宋王叹气道:“惠卿所言甚是,馅饼太大容易噎着,我们还是准备从齐国身上咬下一口肥肉吧!” 惠施行礼道:“大王英明!” 宋王:“传令,将齐国密使赶出宋国,告诉齐国,寡人不是那种背叛盟友的人。” “传令,召见楚使,寡人打算同意楚国的请求,出兵伐齐。” 魏国。 魏王:“报复的机会来了。” 魏相楼庳摇头道:“大王,当下我们魏国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况且秦国乃是齐国的盟友,若是我魏国主力东移,秦国见魏国西部空虚,肯定会打着帮助齐国的口号,出兵攻打魏国的。” 魏王闻言火热的脑袋顿时冷静下来:“相国的意思是?” 楼庳道:“大王,臣的意思是,楚王的要求我们也要答应,但是只能派出少量偏师,骚扰齐国的西部。为了显示魏国的诚意,臣打算亲自领兵。” 魏王点点头:“好,那就有劳相国了。” 齐国临淄。 齐貌辩得知楚王越王亲来,并且宋魏准备攻齐的消息,大喜过望,对已经是孟尝君的田文道:“君上,大喜啊,转机来了。” 齐貌辩乃是田文之父田婴的门口,其人不拘小节,最初为田文所不喜。但是,后来现任齐王与田婴闹翻,正是齐貌辩亲自前去游说齐王,才让田婴从新得到齐王的信任,并出任齐国相国。 至此,田文对齐貌辩心悦诚服。 处在即喜即忧中的田文问道:“喜从何来?” 齐貌辩道:“君上,齐王给你的新封地能与薛地比吗?” 孟尝君摇头道:“不能比,虽然新封地土地人口都不少,而且还比薛地安全,但是薛地我们父子经营数十年,人心归附,而且薛地沟通齐魏宋鲁各国,岂是新封地可比的。” 齐貌辩点头道:“君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薛地才是我们根啊!” 孟尝君一脸愁容道:“可是现在楚越联军多达四十万,我齐国还需面对魏宋两国,说不定还要面对燕赵的攻击。而薛地的防御还没有修建完成,我担心薛地挡不住。” 齐貌辩摇头道:“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楚越军队众多,先前齐王的计划已经破产。所以,现在只要君上跑到齐王面前哭诉请战,表示要为父报仇,向齐王要兵,并帅薛地所有壮丁南下,与楚越联军在钟吾城下决一死战,如此一来,只要保住钟吾城,不就是保住了薛地吗?” “过了这一战,我薛地再次面对楚国的攻击,那么可以一战了。” 孟尝君踱了数步,有踱了数步,迟疑不决。 齐貌辩再劝道:“君上,趁着楚越两国还没有进入齐国,现在齐军主力南下布防还有时间,必得立即决断,再晚,就来不及了。” “君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孟尝君闻言停下脚步,心一狠道:“好,先生,你立即去联络与我们交好的大臣,准备一同劝说大王,另外去为我准备一件素衣以及一副棺木,我要进宫请战。” 说着,孟尝君眼中冒着凶光:“要么就让我死在齐宫中,让我的齐王伯父为我收尸!要么就让我抬着棺木南下为父报仇,与楚越两国拼了!” 齐宫。 一个侍者头上大汗淋漓的急跑道齐王身前,喘着气快速道:“大···王,不···不好了,不好了,孟尝君在宫外求见。” 齐王冷冷的道:“田文?他来干什么,难道对新封地还不满意吗?” 侍者摇头道:“大王,不是的,孟尝君说他这次是来请战的!” “请战?”齐王纳闷不解道:“请什么战?” 使者急道:“大王,孟尝君说是要为父报仇,如今穿着素衣,为自己准备了一副棺木,跪在宫外请大王让他去和楚国拼命?” “什么?”齐王猛地跳了起来,大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齐宫外,齐王一出来,就见一大群官员聚在宫外议论纷纷,不少人对孟尝君表露出赞赏的目光,这妥妥的是当代“忠臣孝子”啊! 见齐王一出来,孟尝君声泪俱下,大声道:“伯父,杀父之仇不可不报,侄儿请战!请求与楚国一决死战!” 说着磕出一声轻响,地上隐隐有血迹流出。 “···” 见孟尝君长拜不起,齐王只能长叹一声。 此时,齐相储子走道齐王身后轻声道:“大王,其情可勉,群情激愤,不可不察。” 田盼走到齐王身后另一边轻声道:“大王,先前的计划已经不可行,在钟吾城挡住楚越联军,以匡章的能耐,绰绰有余。只要秦国出兵伐楚,我齐国依然无忧。” 齐王闻言点点头,目光含泪道:“好好好,吾弟有子如此,可以含笑九泉了。” “此事,寡人准了。” 接着齐王道:“不过卿年纪尚轻,战场经验不足,此战你为副将,章子乃是我齐国名将,你跟着章子与楚军作战吧。” 孟尝君抽泣着拜道:“臣拜谢大王!” 淮北楚军大营。 熊槐坐在在主位,景翠坐在右侧首座,唐昧其后,另一边一直埋头练兵的公孙衍在景翠对面坐着。 至于上官大夫于陈轸,则站在中间回报各国的情况。 上官大夫率先道:“大王,我们派往各国的使者已经都派人回报了。” “离我们最近的宋国,已经答应出兵齐国,同样,出使魏国的使者回报,魏相楼庳给出的消息,魏国主力依旧在河水一线防备秦国,但是在东面,魏国以楼庳为主将,帅五万魏军会合十万宋军准备攻打齐国的西线。” “至于韩国与燕国,韩国表示齐国太远,而且需要防备秦国,不会有援军参战了。燕王则表示会在北面牵制齐国军队。” 说到这,上官大夫脸色难看道:“大王,至于赵国方面,我们派去赵国的使者至今还未见到赵王。” “什么?”熊槐闻言勃然大怒,拒绝接见外国使者,这是极其失礼的事情,这是在打自己这个楚王的脸面。 难道赵国打算抛弃楚国,投入秦齐两国的怀抱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北方有佳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赵王无礼!” 熊槐又惊又怒道:“使者可有说明是何原因,是不是赵国已经与秦齐两国媾和了?” 上官大夫摇了摇头道:“大王,据使者回报,好像不是如此。我们的使者到达邯郸之后,才知道赵王不在邯郸,已经外出去赵国北地巡视去了。” “攻击齐国的事情事关重大,监国的赵太子章以及赵相肥义不敢答复,表示要请示赵王,于是使者跟随肥义去寻找赵王,结果,结果未能见到赵王。” 上官大夫见到楚王动怒,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不仅如此,而且与使者一同前去的赵相肥义也没有见到赵王,截至使者发回消息,赵王接连三日未见我楚国使者。但是,赵王当时已经接连七日未见赵国的大臣了。” “···”熊槐听着一愣,赵王这是闹哪样! 公孙衍询问道:“上官大夫,据我所知,赵王可从来没有如此懈怠过,可是赵王在出巡路上病重,难以理政?” 说完公孙衍又摇了摇头,道:“这样也说不通啊,赵王就算病重也会召见肥义啊!” 上官大夫脸色古怪道:“犀首,据使者说,赵王是病得不轻,不过赵王是寡人有疾。” 众人:“···”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熊槐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不应该啊,赵王也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并且迎娶韩公主为后也快十年,怎么还有这等激情?” 熊槐八卦道:“上官大夫,使者有没有说赵王在出巡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上官大夫应道:“大王,有。据使者说,赵王不久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绝色少女唱歌:美人荧荧兮,颜苕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赵王醒来后,不仅记得少女所唱的歌,而且还能说出了少女的面貌。结果这少女的外貌正好与当地一个名叫吴广的都慰的女儿相似,于是吴广献其女吴娃,赵王大悦。” “接着赵王就与吴娃二人厮混七日,或者时间更长,期间不见任何人。即便是赵相肥义强闯,也被赵王的侍卫拦下,未能见到赵王一面。” “据说,肥义已经请赵王的叔叔公子成与公子文等人前去面见赵王了···” 熊槐睁大了嘴巴,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个吴娃究竟是怎样的绝色女子,竟然把赵王迷得神魂颠倒难以自制,熊槐顿时心生向往。 现任赵王前任亲眼见过一次,自己也亲眼见过一次,才思敏捷,智力过人,三晋之君,赵王为首,赵王可以说的上是英明神武了。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彻底颠覆了赵王一贯的形象,商纣周幽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肥义若不是被逼到了极点,恐怕也不会请赵王的叔叔们过来喊人。 ···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熊槐摇了摇头道:“赵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就暂时不必管赵国,我们先动手。” 接着熊槐对陈轸道:“贤卿,你现在说说齐国这次是怎么应对寡人的吧!” 陈轸应道:“唯!” 陈轸走到营帐中间,指着中间的地图道:“大王,根据微臣所得的情报,面对各国的围攻,齐王已经从临淄赶到莒城,齐将匡章与齐国莒大夫、即墨大夫从郯城南下,半个月前率领二十五万齐军主力到达钟吾城,此刻正在钟吾城修建防御工事。” 熊槐闻言道:“也就是说齐国打算在钟吾城与寡人决战了。” “只是钟吾城小,很难守住,齐国在这里防守,” 陈轸点头道:“大王所言不错,钟吾城虽然不利于防守,但是齐国不得不如此,钟吾的北面,就是薛地,薛地自从田婴被封为薛公时就没有整理过城墙,根本没有防守之力。” “因此,得知楚越两国大举进攻的时候,孟尝君田文跑到齐王面前哭着请战,再加上齐国其他大臣的帮衬,于是齐王决定将决战地点南移,从北面的重镇郯城移至南面的钟吾小城。” 景鲤闻言笑道:“大王,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这一段时间臣一直担心的问题,就是齐国在郯城迎战我们,郯城乃是齐鲁两国南面的门户,历来都是军防重镇,当年齐越两国在此反复争夺,每每加固郯城城防,郯城城高池深,不在北面的莒城之下,想要攻克郯城,实在太难。” “现在齐国将主力集中在钟吾城,这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优势,而采用自己的短处,这是上天要帮助我们楚国啊。” 熊槐哈哈大笑:“好,既然齐国打算在钟吾城迎战寡人,那么寡人就随齐王的意思。” “传令,大军北上,目标下邳城。并且派遣使者前往越军,邀请越王前来下邳一会。” 另一边,赵国。 春光满面的赵王坐在上面,看着下面自己老爹留给自己的托孤大臣兼老师并相国肥义,不自觉的有些心虚,好像面对自己父亲赵肃候一般,神情扭扭捏捏,怪不好意思的。 而肥义则是静静地站在西面,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君臣二人沉默以对,良久,赵王受不了这股气氛,开口致歉道:“相国,寡人错了。” “···”肥义依旧沉默以对,神游物外。 赵王心中一跳,以为肥义怪罪自己,不禁直起身体,拱手弯腰,再次出言道:“相国,寡人错了。” “···”肥义还是没有回应,好像睡着了一样。 赵王见肥义良久没有回应,直起腰,对着一动不动的肥义连声叫道:“相国?先生!先生?” 肥义听到赵王叫自己先生,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的道:“大王,老臣失礼了,刚刚想一件事情想的入神,以至怠慢大王,死罪死罪!” 赵王一听肥义回话,立即松了一口气,面带微笑道:“不知相国方才想什么如此入神?” 话一出口,赵王立即就后悔了。 寡人中先生圈套了! 果然,肥义闻言立即顺口答道:“回大王,老臣刚刚在想上古的商纣王,以前的周幽王,以及不久前的吴王夫差,思考他们是如何亡国的,不知大王可以为老臣讲讲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避战不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肥义的话一出口,赵王立即僵住,半响无言。 良久。 肥义见赵王半天没回应,连吱都不吱一声,便脸色难看的开口提醒:“大王,大王!” 赵王闻言摇了摇头,然后致歉道:“抱歉,相国,刚刚寡人想一件事想的入神,以至于怠慢了先生,失礼,失礼!” 肥义闻言心中一怒,自己的套路,只是大王的面子不能不给,便冷冷的道:“不知大王在想什么,以至如此入神。” 赵王淡淡的道:“寡人在想管仲,以及齐桓公何以称霸天下。” “···”肥义被赵王的软钉子给顶了回来。 先前肥义用三个典故劝赵王不要沉迷美色。 而赵王的回应,则是一个典故。 昔日齐桓公请管仲辅佐自己,打算称霸中原,但是自己有很多缺陷,便向管仲询问:寡人好色如命,嗜酒如命,嘴巴里不能一刻没有美味,耳朵里不能一刻没有美妙的音乐,而且生活还奢靡浪费无度,这样能称霸吗? 管仲的回答则是完全没有问题,称这些毛病都是人之常情,只要是富贵之人,全都有这些毛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人君能知贤、用贤、任贤、信贤、不疑贤,做到这五点就可以称霸天下。 果然,其后齐桓公与管仲这两个好色嗜酒生活靡费的家伙便带领齐国称霸天下了。 听着赵王这既是解释又是宣言的话,肥义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大王,楚国使者来访···” ······ 经过五日的行军后,楚越两军正式与下邳会师,接着,近四十万楚越联军浩浩荡荡的杀向钟吾城。 钟吾城。 匡章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镇守城池,莒大夫领兵五万在城池靠右侧安营,即墨大夫领兵领兵五万在城池靠左侧扎寨,两座营寨与钟吾城成犄角之势,守望相助。 楚越联军来到钟吾,见到的就是城南两座坚固营寨在前,一同拱卫着钟吾城。 见此,熊槐与越王对视一眼,结果见越王一副你做主的看过来,摇了摇头,只能平静地对景翠道:“柱国,派人先去叫阵,约齐军出来一决胜负。” 景翠拱手道:“是,大王。” 不久后,一脸凝重之色的景翠归来道:“大王,使者回报,匡章说我楚越两国远来疲惫,齐军不愿意趁人之危,愿意等我们休息两个月再来一决胜负。” “让我们休息两个月!”越王看了一侧的唐昧一眼,惊讶道:“也就是说匡章要做缩头乌龟,避战不出了。” 前几年唐昧在广陵的龟缩策略,可把越王给恶心了! “避战不出!”熊槐眼光一凝,道:“匡章这是要我们去攻城拔寨打持久战。” 景翠面色沉重道:“大王,如今齐军两座营寨相距不远耸立在城池之前,钟吾城在后,要想攻打城池,必先攻破营寨。只要城前的这两座营寨被破,那么我们两国联军才能放手围攻钟吾城。” “但是要想攻破营寨,必需同时进攻两座营寨,否则另一座营寨与城中援军必来救援。另外,攻打营寨时,城中出来的援军,也不可不防,以免侧翼与后军遭到偷袭。” 熊槐点头道:“好,那就先攻破营寨。” 接着熊槐向四周看了一眼,之间周围光秃秃的一片,所有的钟吾城方圆二十里的树木已经全被齐军砍伐,放眼望去,一览无余,连一座高一点的小山坡都没有。 见此,熊槐对身侧的越王道:“越王,不知对攻打齐军营寨一事,大王有何高见。” 越王摇头道:“齐军守备森严,寡人也没有好办法。不过,但凡作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攻城拔营,必先修建高台,以观望城中形式。所以,依寡人看,我们联军首先要做的,就是在这两座军营外修建一座高台,以观望营寨形势。” 熊槐点头道:“寡人也有此意,齐军有两座营寨,正好你我两国一国一座城寨。越王,寡人的意思是,越国攻打右侧营寨,我楚国攻打左侧营寨,如何?” 越王答应后,问道:“楚王,寡人兵少,至于城中的援军,那就需要楚国拦住了。” 熊槐应道:“此事自然,寡人会派人堵住钟吾南门。至于东面而来的齐军,越王你自己小心!” 越王点头道:“好。” 越王离去后,熊槐传令道:“司败,有劳你指挥士卒在在齐营不远出修建土坡与观望楼,并且准备攻城武器。” 唐昧拱手道:“臣领命。” “柱国,寡人将大军交给你指挥,严防齐军出来偷袭修建土坡的士卒。” “臣领命。” 楚越两军在齐营前面的行动,刚刚开始就被齐军的斥候发现。 钟吾城。 “将军,莒大夫与即墨大夫来报,楚军与越军已经在营外垒土坡并架设高楼。” 匡章面无表情:“告诉两位大夫,就说本将知道了,一旦楚越联军攻打营寨,必要时候,本将自会前去救援。” “是,将军。” 斥候走后不久,又有人来报:“将军,孟尝君传讯,他已经成功联络鲁费两邾四国,四国已经派兵来援,四国兵力合计五万,并薛地两万壮丁,正在前来钟吾城的路上,不日就将到达钟吾城。” 匡章点头道:“好,传令孟尝君,四国的军队到来后,先在钟吾城北面安营,听候本将调用。” “诺。” 齐国对楚越两国的攻城准备熟视无睹,楚国自然更加不会在意。 攻城准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三天后,在楚军的不懈努力下,成功地在齐军大营一里外修建了一个小土坡。 熊槐再次把邓陵光从亲卫营中调来护卫自己,然后与景翠等人登上土坡观望齐营,这一望,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目测之下,齐军大营的外墙,不仅高度超过一丈,而且墙面宽度同样接近一丈,墙上全是齐军。 好在时间不够,外墙不是石制而是土制。 后面,齐军大营内沟壑纵横,密密麻麻的全是齐军的帐篷。 尤其是最外侧的区域,散布着大量守城器械,整个军营都已经被修建成一个战争堡垒了。 视线从近到远,齐营之中足足有五道防线,越过齐军大营,再往后,就是钟吾城。 熊槐看到钟吾城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钟吾城外倒是一片平地,除了城墙外有一圈障碍外,齐军并没有大挖沟壑。 不仅如此,连护城河也没有。 也不知是人手不足,还是时间不够。 熊槐向左右问道:“众卿,你们说说,这齐军大营应该怎么打?”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齐国援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景翠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由景翠出言道:“大王,齐军大营异常坚固,武器齐备,根据微臣目测,齐营内大概有五万兵力左右。若是大军攻打营寨,必然会遭到齐军痛击而损失惨重,所以,依臣之见,为了避免士卒大量伤亡,还需步步为营,修建大量攻城武器,以减少士卒的伤亡。” 唐昧公孙衍一同点头道:“大王,柱国之言甚是,臣附议。” 熊槐也知道,面对眼前的情况,也只有准备打持久战这一条路了。 顿了顿,熊槐问道:“众卿,如今齐军主力打算在钟吾城与我们对持,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可以绕过钟吾城,从侧翼攻击齐国后方。以此将齐军从钟吾这个坚固的乌龟壳中引出来。” 公孙衍闻言摇头道:“大王,若是绕过钟吾城,北面就是薛地以及鲁国,薛地虽然好打,但是这就需要借道宋国附近的彭城。” “臣与宋王打过交道,宋王此人极有主见,而且对齐楚两国饱含戒心,我们旁边的彭城有劲十万宋军防守,这就是明证,宋王他是不会答应向我楚国借道的。” 景翠也出言道:“大王,上次我们联合宋国攻打齐国时,齐国战败后,宋国就一直与齐国接触不断,臣担心宋国会中途倒戈。若是宋国断我们后路,那么我们攻打薛地的军队就成了孤军,恐有全军覆没之忧。” 唐昧道:“不仅如此,如今钟吾聚集了二十五万齐军,若是对这里的齐军不管不顾,大军深入敌后,那就是将粮道交给齐国,不妥。若是只派少量军队去攻打薛地,虽然薛地的防御力弱,但是孟尝君父子两代经营薛地多年,深得人心。而且田婴的葬礼还在进行的时候,孟尝君就已经在薛地大建城墙,虽然还没有彻底建成,可一只偏师恐怕也不能攻下薛地。” 见自己身边的三个宿将全都反对绕开面前的齐军,熊槐只好作罢。 熊槐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情况下,只好道:“好,那就依柱国所言,打造攻城武器,稳步前进,与齐军准备打持久战。” 说着,想到自己的麦米计划,不由冷笑道:“打持久战,寡人还真不怕齐国,看谁耗得过谁。” “柱国,寡人记得上一次我们楚国应为时间不够、兵力不足,并没有攻破下邳城北面的县城吧?” 景翠应道:“大王,正是如此。” “嗯!”熊槐笑道:“既然准备打持久战,柱国你就派人去把南面已经投降的五县全都搬空了,虽然齐国坚壁清野,但是故土难离的人大有人在。蚊子虽小,却也是肉,寡人从不挑食,传令,无论老幼,全部迁至洞庭,为我楚国增添人口。” 景翠三人闻言行礼道:“大王英明。” 此时,钟吾城中。 一身素衣的孟尝君向匡章行礼道:“将军,末将奉命征调鲁费两邾四国之兵,如今完成使命,特来交令。” 匡章笑道:“齐国上下都在传唱孟尝君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鲁费这几个小国,我本以为能出兵两万就算是对我们齐国忠心了,不想孟尝君出马,竟然能让他们交出五万兵力,大大超出了本将的预料啊。” 孟尝君摇头道:“将军,此事文不敢居功,全是楚军的功劳。这四个国家听说楚国正在闹饥荒,不仅连救急用的麦米都吃了,而且粮食还仍有不足,只能掠夺他国人口用来充当口粮,无论男女老少,全都会抢回楚国制作肉干。” “四国百姓惊恐之下,又听说一旦钟吾城失守,楚军就能长驱直入,劫掠众多小国,因此纷纷发动举国之力,帮助我们齐国防守钟吾城。” 孟尝君的所说的事情,匡章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自从上次楚军劫掠人口后,齐国便大力向各国宣传楚国威胁论,而父亲病死大军之中的孟尝君,更是大肆渲染,妖魔化楚国,不遗余力的向各国以及齐国各地宣传楚军掠夺百姓的事情。 如今齐鲁大地的百姓,已经闻楚色变。 匡章面带微笑地点着头。 孟尝君继续道:“将军,不仅如此,四国为了能让我齐国能顶住楚国的攻势,还纷纷慷慨解囊,向我们齐军捐献了十万石粮食,以备军用。” 匡章闻言笑出声来:“好,好,这一战现在本将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兵法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楚越两国屡次侵略我齐国,如今我齐国不仅百姓众志成城,而且还有他国全力相助,这就是占据人和。如今本将据城而守,这就是地利。而我秦齐两国两国几月前就准备打这一战了,可谓准备已久,这就是占有天时。” “我齐军天地人俱全,此战必胜。” 孟尝君闻言拱手道:“将军所言甚是,这些话我必然会向军中宣传的,此战我齐军必胜。” 匡章满意的点了点头。 熊槐回到军营不久,就见上官大夫与陈轸一前一后走来,上官大夫面带喜色的走过来:“大王,赵国那边传来消息,赵王露面,以赵成为将,屯兵灵丘,随时准备渡河攻打齐国的河南之地。” 熊槐闻言大喜道:“好,看来赵王并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这是一个好消息。” 上官大夫笑了笑:“大王,还有一个好消息,宋魏来报,不久前宋魏两国联军兵出大野泽,已经与齐国交战,并且攻破齐国四城,齐国抵挡不住。” “好!”熊槐大喜过望。 虽然宋魏两国攻破平陆的希望很小,但是却可以牵制大量齐国军队。 此时陈轸道:“大王,探子来报,鲁费两邾四国出兵相助齐国,以孟尝君田文为将,帅七万联军已经到达钟吾城北面。” “这七万联军中,有两万是薛地的壮丁,并且孟尝君穿着素衣,带着棺木进入钟吾城。” 说着,陈轸看了看楚王,见楚王脸色难看,斟酌道:“田文宣言要为父报仇,与我们楚越联军死战到底!”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强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闻言面色一变,冷冷的笑道:“好,好一个孟尝君田文,他老子昔日把先王狠狠的得罪了,现在这个小子又来恶心寡人,寡人迟早打破薛地,将田婴一脉尽数灭绝不可。” 说完,熊槐又一阵头大。 七万援军不是小数目,尤其是自己还是攻城的一方,这样一来,楚越两国的兵力优势顿时大减,这一战有的打了。 泗上诸多小国,以宋国为首,卫鲁两国其次,其他的国家全都不值一提。 来援的四个国家,靠近齐国,都是齐国的附属国。 其中两邾则是大小邾国,以前邾国之君喜爱幼子,就将邾国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国家。 五万联军,这已经是四国所有的兵力,看来他们是全力以赴,铁了心要支持齐国了。 唐昧冷冷的道:“区区四个小国,竟敢参与这场大战,迟早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熊槐笑道:“无妨,区区四个小国,等寡人打破钟吾城,扫平薛地,一定请四国之君到郢都来坐坐。” 莒城。 “大王,高唐大夫急报,数日前,赵将赵成帅十万赵兵南下,兵锋直指我齐国河水南部。” “另,平陆大夫急报,十五万宋魏联军大举进攻齐国西部,已经破四城,平陆大夫派人前来求援。” “什么?”齐王听到储子的禀报,铁青着脸,愤怒道:“可恶,趁火打劫,趁火打劫,全都想着占寡人的便宜。” 齐王踱了数步,狠狠道:“楚王越王都该死。若不是他们,寡人怎么会如此被动。” 见齐王失色,田盼出言道:“大王,宋魏联军暂时不必担忧,声子已经率领阿城等地的兵力前去救援,不日就会达到平陆,到时平陆危机自解。” 齐王闻言点点头,自从宋国拒绝了齐国的提议后,齐王就知道情况要遭,立即派声子前去救援。 但是,现在赵国的行动,顿时令齐国所面对严峻形势变得更加困难。 “盼子,如今北地之兵已经被燕国牵制,赵国如果大举入侵,寡人当心赵国突破河水,进入我齐国腹地。” 田盼想了想,迟疑片刻后,行礼道:“大王,臣请前往驻守高唐!” “这···”齐王闻言迟疑,不是担心田盼守不住高唐,而是担心田盼他自己。 齐王看着田盼一头白发,缓缓地摇了摇头:“盼子,我齐国还没有到需要你重新上战场的地步!” 田盼道:“大王,臣自然知道,高唐大夫既然没有向大王求援,自然是有能力挡住赵军的。但是,现在的各国,除了楚越两国,其他的几个国家,不过都是来捡便宜的而已,并不是真心想要攻打我齐国。” “此风不可长,所以,当务之急乃是打掉各国来捡便宜的心思。只要臣到了高唐,就足以向赵国表明我齐国对高唐的重视,表明我齐国的决心,令赵国放弃攻打齐国的打算。” 齐王轻叹一声道:“好,盼子,寡人就把齐国的高唐交付于你了。” 田盼拜道:“请大王放心。” 田盼离去后,齐王声音再次在屋内响起: “传令,派使者前往中山国,请中山国立即出兵牵制燕赵两国。” “派使者前往宋魏两国,就是寡人要与宋魏讲和。” “传令,派使者前往秦国,请秦国立即出兵。” 中山国。 “大王,齐国使者携重礼前来,请我们出兵牵制燕赵两国。” 中山王:“看来齐王真的急了,告诉齐使,就说寡人答应了···” 宋国。 “大王,齐使来访···” “大王,我们宋魏联军再次攻下一城。” 宋王:“回复齐使,就说这个条件寡人不满意···” 秦国:“···” 钟吾城外。 经过二十多日的准备,楚军才将攻城用的武器制作完毕。 此刻,楚军正在齐军大营外列阵。 景翠做为楚军总指挥,指挥楚军攻营作战,唐昧率领一支偏师在外机动,随时拦截前来救援的齐军。 公孙衍跟在熊槐身边,率领楚王亲卫拱卫楚王。 楚军列阵完毕后,景翠向楚王拱手道:“大王,我军已经准备就绪,末将请战!” 熊槐点头道:“去吧,战场上的事情,柱国皆可自决,不必理会寡人。” “唯。” 景翠走出楚王营帐后,立即传令道:“传我将令,擂鼓,攻营。” 随着楚军阵中的鼓声响起,楚军立即有了动作。 站在前列的楚军,立即推着轒辒车向前冲去。 轒辒车上部是一个木制的小房子,木头上蒙着牛皮,放火防箭防石块。下面是一个车架,能躲藏十余士卒,用来运送士卒靠近城墙。 数百架轒辒车相距不远,前后不一的冲向齐营。 莒大夫见楚军轒辒车过来,不慌不忙道:“轒辒运兵,箭矢无用,传令,让投石车准备投射,用巨石,砸碎它。另外,弓箭手上前,准备射击。” “诺。” 轒辒车走到一半距离,景翠喃喃道:“齐营低矮,不必使用云梯车,传令众将士,直接使用轻便的木梯。” “是,将军。” 随着一声令下,楚军阵中一群士卒一手持盾,数人共抬一架木梯便向前冲去。 木梯出发之后,大量楚军开始了冲锋。 “将军,楚军轒辒车即将进入投石车射程。” 莒大夫点头道:“好,传令,射。” 随着莒大夫的一声令下,数十块三十多斤多斤巨石顿时从齐营中飞出,带着骇人的声势向楚军砸去。 “轰”的巨响,大多数石块落到空处,砸在地上,少数的幸运石块砸中了车子,仅仅只是让车子一滞,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冲去。 见到这一幕,莒大夫愣愣的道:“没用!看来还是石头太轻,传令换五十斤重的最大石块。” “是将军。” 接着,又一轮投射,这一次,石头全部落空。大部分落在了楚军前面,小部分没有砸中。 太重了··· 莒大夫嘴角一抽,见拿着梯子的楚军即将进入射程,抬手道:“传令投石车继续投射。楚军士卒即将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传令弓箭手做好射击准备。另,强弩立即射击。” 又一轮投石,这一次投石初见成效,砸烂一辆轒辒车。 楚军的士卒顶着齐军箭矢冲锋,倒霉直接死了,幸运的轻伤或者毫发无损冲到齐营之外,开始架梯爬墙。 轒辒车到达齐营土墙外,里面的士卒立即拿起铁锹锄头开始挖坑,准备破坏城墙。 “将军,楚军轒辒车已经到达墙下。” 莒大夫点头道:“传令,投掷炭火,焚烧轒辒车,准备石块,不能让轒辒车逃回去继续运兵过来。” “是将军。”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造坡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景翠见已经有士卒爬上土墙,立即道: “传令,弓箭手上前压制齐军军营。” “传令,滑车上前射杀齐军弓箭手。” “传令,冲车上前冲击齐营土墙。” “传令,立让第二队轒辒车带好土石,在齐营墙外垒土。” “传令,第二梯队准备攻击,务必保持对齐军的攻势。” 随着弓箭营的上前,楚军再次出现三种攻城武器,除了之前已经出现的轒辒车,还有一种长长的冲车以及一种高高的滑车。 冲车下面是轮子,用来推着滑走,上面则是两排向两侧倾斜的木幔,用来防备箭矢石块,中间则是一段大木头,用来冲撞城门。 至于滑车,下面也是轮子,轮子上是四根三丈多高柱子,柱子的顶部挂着一个木框,木框里面则是弓箭手,用于居高临下射击。 所谓滑车,就是木框能用轮子铁索绳子滑上滑下。 见到楚军前来增援,尤其是冲车以及滑车,莒大夫冷眼道:“传令,加快烧炭速度,准备放火。” “传令,准备转射机和床弩,集中力量攻击滑车,在滑车正对的墙上升起木幔,拦截楚军弓箭手的射击。” “另外,传令投石部队,听候号令,集中投射滑车。” “诺。” 不久,齐营内一座高台观望的人道:“将军,楚军的轒辒车开始在墙下垒土造坡了。” 莒大夫闻言面色不变:“传令,让各处高台上观望的斥候仔细查看,标出所有土坡位置,调集兵力,准备击杀造坡的楚军。” “诺。” 景翠在后观看,一见齐军的投石车,数轮投射就毁掉了一辆滑车,顿时恨声道:“可恶,投石车的威力太大,滑车扛不住。” 接着下令道:“传令,令投石车上前。” 一旁的副将道:“将军,如今我军正在攻城,投石车投射距离太近,对面又有高墙,恐怕会误伤我军···” 景翠想了想道:“无妨,石头太重那就用籍车的老办法,在远处向城内投射炭火,等我军压制齐军后,在靠近齐营投射石块。” “诺···” ······ 太阳从东边升起,升到中天,接着又渐渐西移,眼见太阳即将落山,又一天过去。 站在楚军之后,看着前面的楚军还在浴血奋战,熊槐不禁摇头叹气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孙子诚不我欺。” 楚军与齐军血战一日,损失不小,结果连一段土墙都没有拿下。 上官大夫在一旁愤愤道:“大王,匡章匹夫手握三十多万大军,竟然避而不战,这等行径,妄为齐国名将。” 熊槐叹气道:“上大夫不必说了,回去吧。” 入夜。 景翠归来后,熊槐问道:“柱国,寡人想询问一下攻城的进度如何。” 景翠拱手道:“回大王,臣已经在齐营墙外垒起了十道土坡,按照今日的进程,只要再过三到五天,那就可以将土坡垒到齐营土墙一样高,到时齐营高墙优势化为乌有,攻打齐营就容易多了。” “···”熊槐愣了一下,道:“卿的意思是,垒土坡还要垒三到五天,才能将土坡垒到与齐营土墙一样高?” 见景翠点点头,熊槐愣愣的道:“为何速度这么慢!” 景翠一听楚王质疑,眉心一皱,呆在原处。 这··· 自古以来攻城不都是这样吗? 公孙衍见状解释道:“大王,垒土越到高处越南,三到五天的时间,这已经很快了,若不是齐营的土墙才一丈高,恐怕时间会更加长。若是秦国函谷关那种高达数丈的城墙,恐怕连土坡都造不上去。” 这··· 好吧,我是楚王我怕谁! 熊槐在营中来回踱了数圈,讪讪道:“寡人的意思是,我们楚军为何要在齐军眼鼻子低下造坡?这样我们的伤亡实在太大,而对齐军根本就造不成伤害。”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造一个木制,不,竹制的坡,然后搬到齐营下,这样不久减少了造坡时的伤亡了吗?” 景翠唐昧公孙衍一愣。 这··· 三人对视一眼,为什么没有这种东西呢? 三人还未说话,一直充当楚王护卫的邓陵光开口道:“大王,这种东西以前我们墨家在探讨守城时,就设想过这种攻城武器,但是因为缺陷太大,所以认为这种东西看着厉害,其实很不方便。” 熊槐把头转向邓陵光,问道:“你们做过这种东西吗?” 邓陵光摇头道:“回大王,墨家善长守城,但要守城必先研究攻城,我墨家先师墨子在世时,正好与鲁班同时,鲁班是天下仅见的能工巧匠,发明了为数众多的攻城武器,我···” 邓陵光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不妥。 鲁班是楚国大臣,发明的武器全是给楚军装备,而墨子与鲁班的发明竞赛,虽然以墨子全盛而告终,但是,当时,楚国上下肯定恨死墨子了。 以至于连干掉墨子的想法都有了,只是这种想法最后被墨子众多的门人弟子所打消。 邓陵光在顾及什么,熊槐自然知道:“卿尽管说,都几百年过去了,寡人不会在意的。” 邓陵光行了一礼:“大王,当时鲁班才智过人,各种发明层出不穷,当时也就只有墨子才能比其更胜一筹,为了应对鲁班,我墨家群贤为了压制鲁班,同样也在研究攻城,为此提前发明了为数众多的攻城武器,以提前准备防守武器,其中就有这种竹坡。” 熊槐关心的问道:“效果如何?” 邓陵光摇头道:“小城用不上,大城也用不上,攻打营寨同样也用不上!” 熊槐:“······” 邓陵光解释道:“大王,一般的小城,就比如钟吾城这种,一般不会有大军驻扎,所以大军攻城,一拥而上,城就破了,根本用不着竹坡。” “而,大型城池,城高池深,必需把竹坡造的又高又大,这样一来竹坡太大,抬不动。” “至于大军营寨,一般都选在地形险要的地方,运不过去。” 唐昧眼睛一亮道:“加上轮子!” 邓陵光摇头:“加上轮子虽然容易移动,但是竹坡的重量却没有减轻,不仅对土地的硬度平整度要求极高,而且移动缓慢,并且因为是竹制的缘故,还容易遭到火攻。” “···” 公孙衍哈哈一笑:“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景翠唐昧接着拱手行礼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大笑道:“天意,天意,若是齐军在郯城,寡人自然没有办法,但是这个钟吾城,寡人要了。” 笑毕,熊槐又摇头道:“竹坡这东西缺陷太大,只能用来突袭,用了一次,恐怕就会被针对,寡人看还是留给匡章做一个惊喜吧,希望到时候匡章能给寡人一个面子···” “柱国,齐军大营救交给你了。” 景翠行礼道:“臣领命!” 第二日,景翠依旧指挥大军攻城··· 令熊槐没想到的是,攻城远比想象中的困难,即便建好土坡,齐军没有了土墙优势,楚军依旧遭到守营齐军的猛烈抵抗。 半月后,经过反复撞击修复,楚军终于第一道土墙撞碎了一个大缺口,齐军第一道防线告破。 又过了十日,第二道防线再次被突破···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苏代使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莒城。 齐相储子正在向齐王禀报:“大王,钟吾城来报,楚越联军正在猛烈围攻我军大营,用不了多久,城外的防线就会被突破。” 齐王点点头,对钟吾城并没有太多的担忧,转而问道:“那么宋魏两国呢?” 储子答道:“回大王,声子已经在平陆布防,自从声子到达平陆后,这一段时间,宋魏联军仅仅攻破我齐国两座小城,声势已经不如以前了。” “魏国的主力还在西部防备秦国,东部五万魏军以及十万宋军,以现在平陆的兵力以及声子之能,已经足以应付,大王可以不必担心西面!” 齐王摇了摇头:“相国,虽说如此,但是宋王屡屡拒绝了寡人好意,寡人实在咽不下这一口气。” 储子笑道:“大王,之前宋王拒绝与我齐国讲和,是因为宋王觉得我们齐国有机可乘,现在则不然,楚越两国已经章子拦在钟吾城,寸步不能进。” “而且我们已经请中山国出手,牵制燕赵两国的兵力,燕国实力弱小,凭齐国北地之兵,已经足以应付。至于赵国,自从盼子重新回到高唐后,赵成所带的十万赵军,便立即采取了守势,暂停了所有的试探行为。” “盼子的能耐,寡人还是十分相信的。”齐王听到田盼,点了点头,接着叹气道:“只是盼子年事已高,先王在时就已经驻守高唐数十年,现在寡人无能,还要盼子亲自镇守高唐,实在是于心难忍啊。” 储子绕过此节,继续道:“大王,现在我们齐国的形势已经得到控制,宋国已经没有多少机会,所以,臣建议,再次派使者前往宋国,让宋国退兵讲和。宋军一退,那么魏国自然就会退缩,宋魏撤走,那么我们齐国面对楚越两军,该担心的就是楚国了。” 齐王点点头,冷声道:“好,寡人听相国,再给宋国一个机会,让苏代亲自去一趟宋国,若是宋王不识时务,那就别怪寡人心狠了!” “大王英明!”储子赞道:“苏子之能不再其兄之下,有苏子出马,宋国必定会退兵的。” “嗯!寡人对苏子有信心。”齐王露出一丝笑意。 不多时,齐王脸上的笑容隐去,冷冰冰的道: “按照张仪与寡人的约定,这一次与楚国作战的目的,除了消耗楚国国力,更重要的是要拉拢其他国家。” “虽然被楚国抢先动手了,但是这比我们去攻打楚国更为有利,楚国的粮食从江淮运到钟吾城,可比运到淮北远多了,进攻所消耗的粮食,远比防守多。只要我们将楚王拖在此处,然后秦国在楚国西部出击,两面夹击楚国。” “如此一来,不仅楚越两国对我齐国的威胁将会自解,而其他来捡便宜的国家,也也早已经退兵。” “可是······” 说着,齐王的眼睛顿时变圆,一股怒火喷涌而出,怒道:“可是自从寡人得到楚越两国想要攻击齐国时起,同样也得知秦国在咸阳聚集兵力。到现在,齐国已经被围攻一个多月,这都两个多月时间去,秦国为何还不出兵,难道这是想坑害我齐国?” “或者说,是想让我们齐楚两国先消耗的精疲力尽?然后秦国等时间到了我们约好的那时,明年二月再出兵伐楚?” 说着,齐王在这一瞬间,就想活劈了张仪,自己被坑了。 “这······”储子同样纳闷不已,心中愤愤不平。 只得劝道:“大王,现在是楚国攻打我们齐国,而不是我们秦齐两国相约伐楚,所以,还是先解决我们齐国自身的危机吧!” “至于秦国,若是秦国迟迟不出兵,那么以后再给秦国一个教训。” 齐王抱怨道:“也只能如此了。寡人早就知道秦国靠不住,先是背叛了楚国,接着又被魏国挡住了,现在还迟迟不肯出兵···” 秦国:“······” 宋国。 “苏代?”宋王对惠盎笑道:“齐国的说客来了!” 惠盎拱手道:“恭喜大王,苏代这是送礼来了。” “哈哈哈···”宋王大笑道:“来人,在寡人殿外架上一口油锅,给寡人使劲烧,寡人要看看苏代有没有苏秦的本事,若是没有,或者齐国的代价不能说服寡人,那就烹了他,今晚加餐。” 等了一会儿,殿外的油锅烧红后,宋王才传令道:“让苏代来见寡人。” 苏代走到殿外时,见到一口已经被烧红的油锅,不屑的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走进大殿。 见到苏代进来,宋王冷笑道:“苏子此来何为,不知是来叙旧的?还是来做齐国的说客的?若是后者,苏子请免开尊口,寡人已经打算与楚国共同瓜分齐国了。” “回大王话,都不是,臣这次来为大王奉上一份厚礼来了!”苏代笑着行礼。 宋王自得道:“不知苏子这次想送什么?” 苏代笑道:“大王,臣送的乃是一份大礼,薛地以及鲁国,只是不知大王敢不敢要?” “薛地!鲁国!”宋王一惊,接着大笑道:“只要齐国愿意送,寡人哪里会不敢要,就跟滕国一样,寡人吃的下。” 苏代大喜道:“宋王愿意接受齐国的礼物,那臣就可以放心的回齐国了。” 宋王见此问道:“不知齐国打算怎么送?难道还和上一次一样,让寡人自取吗?” 苏代点点头:“大王,正是如此。如今寡君已经将鲁国的兵力全部调走,并且从薛地调走两万壮丁,且薛地一向防御力不足,薛鲁之地已经无人把守,想来只要宋兵一至,自然手到擒来。” 对于宋国东面富庶的薛地,宋王可是眼馋许久了,只是那是齐国的封地··· 宋王诧异道:“难道声子已经离开平陆了?” “声子未曾离开平陆。”苏代摇头道。 平陆的西面是魏国,南面就是薛地鲁国,是齐国西部重镇,宋国要想进攻鲁国,要么打下齐国西部,自北向南吞并薛鲁,要么从彭城东进,先攻薛地,进而伐鲁。 宋王听到声子还在平陆,当即大怒道:“苏子这是在消遣寡人吗?声子还在平陆,如何说要将薛鲁送与寡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宋魏观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苏代拱手笑道:“大王息怒,声子在平陆是为了防备魏国,并不是为了抵抗宋军。” 防备魏军! 不是抵抗宋军? 寡人看起来傻吗! 会相信你? 宋王冷笑道:“苏子以为寡人会相信你所说的吗?” “大王何必多虑!”苏代一幅人品被怀疑遭到打击模样,悲伤的叹气道:“若是大王对声子有戒心,对微臣有怀疑,大可从彭城调兵,只需不到十万的兵力,就可以快速攻破薛地,并且打下鲁国,大王尽管一试,臣有项上人头作保,臣所言句句为真,没有半分虚言。” “你···”宋王大怒。 从彭城出兵,苏代说的好听,可是齐楚越三国数十万大军就在彭城附近大战,若是彭城空虚,天知道齐楚两国会打到哪里。 齐宋还处在交战状态,自然不必多说。 若是宋国有机可乘,齐国一定不会手软的。 楚国虽然是盟友,但是上次楚国掠夺人口的事情,也令宋王心有余悸。宋国之所以立足于列国,能在齐楚两强中左右逢源,凭借的就是土地肥沃,能养的起众多人口,举国之力,若是暴兵,一口气拉出三十万乃至四十万大军,完全没问题。 这么多人口摆在这里,发生楚军抢人事件后,宋国就担心楚国眼馋,趁着战乱大肆劫掠人口。 即便没有楚军抢人事件,宋国也不会对楚国放心,攻打盟友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 现在宋国在彭城驻扎了重兵,不仅防齐国,也是防楚国。 从彭城出兵,这不可能。 苏代见宋王大怒,立即出言道:“大王可是担心匡章的军队?” 宋王默然无语,不仅是匡章的军队,楚越两国的军队寡人自己也当心呐! 苏代道:“大王,现在齐楚越三国已经在钟吾城被牵制,大战正式爆发,这就是大王的机会,大王一举拿下薛鲁两地,不是很容易吗?” 宋王有所意动,但是想了想,肉太大,可能会被噎着。 见宋王意动却不出言,苏代面带难色,叹气道:“只是如果大王吞下了薛鲁,万一匡章在钟吾打败了楚国,或者被楚国打败了,不知大王可曾想好如何面对齐楚两国?” “齐楚?”宋王疑惑的问道。 苏代点头道:“大王,如果楚国战败,那就是齐国大胜。这一战的结果就是齐国大胜之后失去了薛鲁,要是战后孟尝君向齐王哭诉,恐怕齐王会很为难。而楚国损兵折将却没有捞到一点好处,好处全被大王拿去了,臣不知道楚王会怎么想。” “呵呵。”宋王冷笑道:“楚越两国兵力远比匡章多,这一战楚国会赢。” 苏代露出惊色,深表赞同道:“大王,臣也是这么想的,楚国赢得机会更大。可是,若是楚国赢了,那么在失去薛鲁的情况下,齐国就只能退回长城以北自保了。” “不知大王以为,楚越宋三国联军能否攻破齐国这道自管仲时起就一直加固的长城呢?” “齐长城?”宋王知道这一道长城,齐国被周王分封在东夷之地,从建国起就与东夷纷争不断,然后经过数代人的治理,齐国由此富强,陆陆续续在齐国南面修建了长城,到了管仲时代,齐国实力大增,对长城进行了加固。 到了近期,楚威王伐齐至徐州,齐王恐,再次加固了长城,然后上次天下伐齐,齐王再次修固长城。 齐长城曾先后经历吴越两国的考验,证明了长城的确不容易打,最起码,吴越称霸江淮时,就没有攻破齐国的长城。 想着,宋王摇头道:“长城坚固,恐怕难以攻破。” 苏代笑道:“大王,若是楚越宋三国止步齐国长城之下,那么臣就要为大王担忧了,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宋国已经被楚国三面包围,宋国东面是楚国,南面也是楚国,西面也有一半是楚国,这···” 见宋王眉头一皱,苏代笑道:“说不定楚国接下来会攻打抱团的三晋,或者也会攻打秦国的函谷关或者武关,也说不定会攻打越国。” 宋王:“···” 苏代一说完,宋王摇了摇头,要是齐国退回长城,那么接下来楚国出兵的方向,十有八九就是宋国了。 宋国能否挡住楚国攻击,宋王再次摇了摇头,没信心··· 想着,宋王呵呵笑道:“先生,方才所言,皆是戏言,寡人与先生开个玩笑罢了。” 苏代见宋王松口,顿时松了一口气,行礼道:“请大王听我一言,宋国乃是小国,夹在齐楚之间,而齐楚乃是大国,宋国能保住国家不受侵扰的原因,不是因为小心谨慎的侍奉齐楚,而是齐楚被互相牵制。” “如今齐国屡屡被削弱,一旦齐国退回长城以北,那么淮泗之地就是楚国一国独大。届是,宋国北与齐国交恶,自己又没有抵抗楚国的力量,楚宋两国关系远远比不上楚魏韩三国之间的亲密,这就是臣为大王担忧的地方” “齐楚两国一旦彻底失衡,臣担心,滕国的前车之鉴,就是泗水流域所有国家的下场,请大王详加考虑,不可因小而失大!” 宋王一想到苏代所说的情况,一时间汗水直冒,愣住半响,突然讪讪道:“苏子,寡人刚刚在外炸了一只全羊,今晚先生一定要尝尝我宋国美食···” 苏代离开宋国后,便一路向大梁而去。 魏国大梁。 宋军暂停攻齐,并对齐国采取守势的消息便传到大梁后,苏代才去见魏王。 “大王的国家位于天下中心,乃是四战之地,但遗憾的是周围的秦楚齐三国都比魏国强大。” “现在大王为了与楚国结交,而同时得罪秦齐两国。” “若是秦齐两国再次一同讨伐魏国,那么魏国应该如何应对,楚魏两国虽然亲密,但是终究不是一个国家,楚国也并非每次都愿意牺牲楚国的利益而与秦齐两国交战。” “一旦楚国打算削弱魏国,而暂缓出兵援魏,或者不愿意出兵,那么大王如何自处?” 苏代站在魏宫中侃侃而谈:“所以为大王计,何不与楚国结盟的同时,再与齐国交好。如此一来,魏国南面没有楚国的威胁,东面没有齐国的侵凌,西面足以抗拒秦国,这才是魏国的长久之道啊!” 魏王:“···” 现在楚军被阻钟吾,宋军十万军队已经不再与齐国交战,仅凭楼庳率领的五万魏军,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若是魏国能同时与齐楚两国交好,并且西拒秦国,这就是魏国自先王一来所希望的事情啊! 想着,魏王微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寡人一直都打算亲善齐王,但是却担心齐王对寡人有误会,以至于今日。” 苏代闻言拱手道:“既如此,臣愿意为大王向齐王说和,让齐魏两国交好,刀兵不兴,以结友邦之好。” 魏王拱手道:“有劳苏子了。”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秦国动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军大营。 “宋魏两国与齐国休战!” “赵成这个废物被田盼吓住,十万赵军龟缩不前!” “燕国···” 熊槐叹气道:“燕国一开始就没敢出兵攻打齐国!” 说着,熊槐自嘲道:“寡人的这些盟友,真是不给力,寡人已经将齐军主力牵制住,让他们在齐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结果,宋魏两国加在一起,才打下五座城池,燕赵两国半块土地也没有打下来。” “失望,寡人好失望。” 陈轸闻言道:“大王,如今齐国实力未损,其他各国不仅担心自己与齐国硬拼会实力受损,更担心齐国在事后进行报复。” 公孙衍笑道:“大王,虽然各国全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但是各国还是看好我们楚越联军的,否则各国就不是与齐国停战,而是退兵与齐国交好了。” “只要我们击溃眼前的齐军主力,那么现在观望的各国,恐怕会立即化成猛虎,狠狠的扑向齐国。” 熊槐冷笑道:“恐怕还不仅如此,各国没有退兵,而是牵制着齐国的兵力,更是想要寡人与齐国相争,消耗齐楚两国的实力。” 上官大夫闻言弯腰道:“大王英明,一眼就看穿了各国的阴谋。” 熊槐自得点点头,问道:“现在越国方面如何?” 陈轸笑道:“大王,虽然我们楚军的攻势比越国猛烈,但是越军的伤亡同样惨重,齐军匡章见我们楚军人多势众,因此从钟吾城派出援兵时,每每从东门北门出,不断的对越军进行侵扰偷袭。” “尤其是第一次偷袭越军之时,若不是司败见势不妙快速增援越军,恐怕现在已经被齐国打回淮北了。” “所以,哪怕越军对齐营的攻势软弱无力,论兵力的损失,比我们楚军只是轻一点。” 熊槐看向钟吾城问道:“那么齐军呢?” “齐军戒备森严,臣还没有查探到具体的损伤。”陈轸摇头叹气道:“大王,但是根据臣的估计,齐军同时面对我们楚越两军,虽然两座大营的损失都都不是很大,但是两者相加,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去!” “好!”熊槐笑道:“拼消耗,寡人还拼的起,传令柱国,继续加强攻势,争取尽快攻破齐营。” 说完,熊槐皱眉道:“周围贤卿,你们说秦国这次是怎么想的,秦国的大军已经在咸阳聚集,按理来说秦国早就应该出兵了。结果,寡人已经与齐国大战这么长时间了,身为齐国的盟友,而且是即将正式联姻的两国,为何迟迟不见秦国动作,这不合理啊!” 公孙衍唾弃道:“大王,秦国虎狼之国,肯定也想让我们楚国与齐国消耗,只等我楚国露出疲态,便会显出獠牙,偷袭我们楚国。” 熊槐点点,虽然自己已经让昭雎在宛城做好了秦国出关的准备,但是秦国一声都不吱,太反常了。 寡人遗漏了什么吗? 秦国究竟在想什么? 秦国:“······” 莒城。 苏代向齐王禀报自己此行的收获,汇报完,苏代笑道:“大王,如今我们齐国已经稳住宋魏两国,现在只要秦国出兵楚国···” 齐王一听秦国,积蓄已久的怨气,再也忍不住。 “哐啷”一声大响,齐王将身边一个香炉狠狠的踹到在地。 “张仪欺寡人太甚,秦国欺寡人太甚!”齐王喘着气道:“如今寡人已经将魏宋两国拉拢,让他们保持中立,而秦国,竟然依旧不肯出兵,秦国无耻之极······” 一连串粗言鄙语,齐王发泄了心头的恶气,见刚刚从魏国归来的苏代还在一旁,讪讪道:“寡人失礼了。” 苏代闻言愤愤不平道:“大王,秦国欺人太甚,微臣感同身受,恨不得立即前去秦国替大王痛骂秦王,请大王下令,臣这就赶往秦国!” 齐王叹了一口气道:“苏子有心了。寡人···” 齐王话说到一半,齐相储子走来道:“大王,秦国那边有动静。” “秦国?!”齐王大喜道:“可是秦国出兵了?” 储子点头道:“正式如此。” “秦国不久前以魏章为将,率领重兵前往函谷关,以甘茂为将率领重兵前往河西,加强两地防守了。” 齐王惊喜道:“那么樗里疾是不是已经到了武关了?” 储子摇头道:“不是,率兵前往武关的是秦将魏冉。” “魏冉?”齐王一愣:“这魏冉何许人也?” 对于魏冉此人,齐王在脑海里想了一圈,发现自己毫无印象。 难道是一个新到秦国的人? 储子之前对魏冉也不是很熟悉,但得到魏冉镇守武关时,就特意查了一下齐国关于魏冉的情报,听的齐王询问,立即答道:“回大王,据臣所知,魏冉就是上次运粮去燕国的负责人。他是秦王一个宠妃的弟弟,因为其姐受秦王宠爱,而被秦王提为将军。” 说到这,储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只是秦王宠妃乃是楚女,而魏冉也是楚人,与楚国牵连甚深。” “嗯?上次运粮不是被搞砸了吗?为何这个···这个魏冉又出现了?”齐王说着,猛地站了起来:“秦王用楚人为将镇守武关,难道这是想与楚国媾和?” 到了此时此刻,齐王心中对秦国充满了恶意,对于秦王任用魏冉,径直想出来了一个对齐国最严重的后果。 储子咽了咽口水,自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同意也在怀疑秦国的用心,但对于秦国的任何决定,齐国全都毫无办法,谁让现在遭到围攻的是齐国呢! 应该着急的是齐国而不是秦国,秦国有的是时间准备与等待。 储子突然发现,自从齐国遭到各国围攻时起,齐秦两国猛然就不对等了。 只是现在是齐国有求于秦国,还不能得罪秦国,秦国依然还是齐国的盟友。 想到这,储子开口劝解道:“大王,秦国对楚国的仇恨丝毫不下于我们齐国,如今秦国被处于与三晋封锁在关中,若是不趁机拆散合纵联盟,那么秦国就难以出关。” “所以,依臣之见,秦王任用楚人魏冉,说不定在麻痹楚国,只要楚国放松警惕,说不定秦国就会出兵偷袭。” 齐王闻言一滞,在想不出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期待看着储子问道:“相国,此言当真。” 储子见状立即给了齐王一个坚定的眼神,道:“大王,魏章甘茂具是秦王重臣,他们此时同时领兵在外,不就是表明秦国静极思动吗?” 齐王貌似信了,点点头,随后突然问道:“相国,秦王的弟弟,樗里疾现在在哪?” “樗里疾?”储子一怔,随后摇头道:“回大王,我们在咸阳的探子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樗里疾的身影了。” “可能樗里疾正在秘密前往前线,准备偷袭吧!?” 齐王落寞的叹气道:“希望如此吧。若是在过一段时间,秦国依然不出兵,那就别怪寡人了,寡人一定会悔婚的!” 储子想了想,出言道:“大王,依然如今秦国已经派出朝中重将,想来离秦国出兵的时间也不远了,为了催促秦国,依臣之见,还需再次派出使者前往秦国。” 苏代闻言拱手道:“大王,相国所言极是,臣请前往秦国,催促秦国出兵。” 齐王点头道:“有劳苏子了。” “愿为大王效劳。”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消息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对于樗里疾的下落,在宛城的昭雎同样十分关注。 “樗里疾在哪?”昭雎看着手中的消息,心中纳闷不已。 秦国安排在河西与函谷关的人,全是秦国的重臣,而镇守武关的人,却是秦国新秀魏冉,魏冉在秦国军方的地位,哪怕有楚国在背后出力,依然远远比不上樗里疾魏章甘茂三人。 如今魏章与甘茂已经领兵离开咸阳,樗里疾却迟迟不见踪影,不得不引起昭雎的警惕。 “赵国?魏国?韩国?或者我们楚国?”昭雎皱着额头,而后传令道:“来人,立即派出使者通告三晋,一同协防秦国的偷袭。四国结为一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一定要把秦国这头猛虎关进笼子里。” “诺。” “传讯给汉中昭鼠将军,严防秦军偷袭。” “传讯给巫郡守,让他加强戒备,严防司马错从巴蜀顺江而下攻击巫郡。” “诺。” 下令完毕,昭雎看着西面秦国的方向道:“我倒要看看这次秦国准备打哪里···” 次日。 昭雎一大早起来,就有人禀报道:“司马,府外有一个自称芈戎的人求见司马。” “芈戎?”昭雎眼前一亮,这个人他知道是谁,是楚王为了支持魏冉在秦国上位,特意赦免了芈戎的罪行,准许芈戎回国,专门用来与魏冉联系的人。 想着,昭雎精神一振:“请,快请他进来。” “诺。” 芈戎进来后,见到昭雎立即行礼道:“芈戎拜见司马!” “免礼。”昭雎笑道:“不知你此时来见我有何要事?” 芈戎恭谨道:“回司马,这次芈戎从秦国回国,乃是奉兄长魏冉的委托,特意向司马送礼来了。” “魏冉向我送礼?”昭雎心中迟疑,问道:“这是何故,难道魏冉想贿赂本司马吗?” 芈戎连忙摇头道:“不敢。” “我兄长不久前被秦王任命为武关守,得知司马在宛城驻守,一则仰慕司马的威名,二则希望双方能友好往来,避免战端再起。所以让我献上骏马一匹,白璧一双,秦王亲赐宝剑一把,愿为司马寿。” 昭雎迟疑了一会,然后笑道:“好,不愿秦楚再生战端,这也是本司马的期愿,魏冉的礼物我收下了。” 芈戎闻言大喜道:“多谢司马,如此我那兄长应该也会放心了!” “放心?”昭雎暗道:难道魏冉还担心本司马攻打武关不成? 想着,便惊疑地问道:“难道这次秦王只给了魏冉少量军队前来武关吗?” 芈戎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芈戎愤愤不平道:“张仪占着自己是秦王亲信,给了与他交好的魏章十万兵力前去镇守函谷关,给了甘茂十万兵力前往河西,轮到我兄长,结果只有三万人,这分明是看不起我兄长······” 芈戎那边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但昭雎却在思考芈戎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否是真实的。 即便芈戎所说是真的,楚国同样也无能为力,武关险要,三万援军加原本的两万守军,足以守住武关。 以函谷关的高达十五万的守军,即便是天下围攻,恐怕拿函谷关没有办法。 至于河西地,如果是去守河水的各个渡口的,哪到勉强够了,若是集中兵力偷袭三晋中的一个国家,同样也足够了。 想着,昭雎在芈戎停下时问道:“现在秦国的樗里疾在哪?” 芈戎听到询问,张口就答:“回司马,现在樗里疾还在秦国咸阳。” “咸阳?”昭雎皱眉道:“你确定吗?为何我楚国在咸阳的探子说,樗里疾已经近十余天没有在咸阳现身了。” 芈戎肯定道:“司马,在下可以肯定,樗里疾就在咸阳。至于咸阳没有樗里疾的身影,那是因为樗里疾一直滞留宫中,在下离开咸阳前,与我姐姐告别之时,曾在咸阳宫里看见过樗里疾。” “宫中···” 这··· 芈戎传来的消息,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验证,而且就算芈戎说的是真的,现在芈戎已经到了宛城,樗里疾有心秘密离开咸阳,天知道他现在在哪? 昭雎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问道:“最近咸阳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芈戎想了想,摇头道:“回司马,我在咸阳这一段时间,并无发现什么异常,自从秦国得到楚国要攻打齐国的消息后,秦国便开始调兵遣将,张仪等重臣时常进入宫中议事,并无大事发生。” “若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那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樗里疾经常滞留宫中。每次短暂离开秦宫后,又会匆匆忙忙进入秦宫,这两个月来,樗里疾基本上都是在秦宫中度过的。” 秦宫!? 昭雎点点头,笑道:“好,如果你所说属实,那么本司马一定会计你一功。你继续好好干,肯定可以很快就能恢复你们家族昔日的爵位,大王从来都不吝啬爵位。” 芈戎闻言拱手行礼道:“谢司马提携。” 芈戎离去后,昭雎立即吩咐道:“立即查探各路秦军的数量,传令,叫人打探秦宫的消息。” “诺。” 武关。 芈戎归来后,魏冉问道:“我叫你传递秦军的消息,你都告诉楚国司马昭雎了吗?” 芈戎点点头:“兄长,已经全都告诉司马了。” 说着,芈戎迟疑道:“兄长,只是小弟有一个疑问,兄长让我通告司马其他两路的消息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兄长你的真实情况也要透露给司马?” 魏冉瞥了芈戎一眼:“若是传递武关的假消息,楚国知道后,难道还是信任你。记住,你是楚人而不是秦人,只要你一心一意为楚国办事就可,我和姐姐这边不用你来操心。” “是,兄长。”芈戎不由低下头。 面对这个和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兄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抬不起头来。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兄长,若是司马大举来攻,怎么办?” 魏冉闻言冷笑道:“我坐拥五万大军驻守雄关,难道还会怕他昭雎吗?” 说着,魏冉看了一眼芈戎:“好了,这次你千里迢迢的前往秦国看望姐姐和我,我们很高兴,现在你就回楚国吧。以后我们用书信联系,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你也不要再来秦国了,好好为楚王办事吧。” 芈戎闻言:“······”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扣留苏代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魏国大梁。 “甘茂率领十万大军到达河西,亲率六万秦军坐镇少梁,秦国这是想干什么?” 魏王得到秦国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苏代之前说齐国欲与寡人交好的消息,难道都是虚伪之言?” 楼庳双眉紧凑:“大王,不可不防,秦齐两国乃是盟友,而且还是即将联姻的姻亲,秦国攻打我们魏国,那么齐国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自从宋魏联军暂停与齐国的大战后,楼庳见前线无战事,便将军队交给了副将成陵君,并以倪良为辅,自己回到大梁。 翟强摇头道:“大王,甘茂率领十万大军抵达河西,却将其中四万秦军分散到河西各渡口,依臣之见,这是秦国对我们三晋采取守势,目标可能不是我们魏国,而是楚国。” “齐楚如今大战正酣,肯定是之前齐国向秦国求救,现在秦国打算出兵了。” 魏王点点头,翟强说的这种可能性更大。 只是,经过上次秦齐两国的围攻,魏王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不想赌,也不敢赌。 “万一,这是秦齐两国计策,等寡人放松警惕,再行偷袭之举,也不可不防!” 魏王说着,下令道:“派遣使者前往赵韩楚三国,加强联系,一同抵御秦国的进攻。” “另外,让犀武在蒲阳做好准备,不能让秦军偷袭汾阴成功。” “传令成陵君,让他严加守备,不可懈怠,不仅是齐国,还有宋国” “是,大王。”楼庳行礼道。 此时,一个侍者走来,向魏王奉上一份帛书:“大王,魏宋边境急报。” “嗯?”魏王接过木简一看,向楼庳道:“相国,边境守关来报,不久前,齐国苏代借道宋国魏国,一路往西而去。” “寡人并没有得到苏代要来拜访魏国的消息,不知相国以为苏代想去哪?” 从宋国经魏国,西面只有韩秦两国了。 楼庳行礼道:“大王,苏代肯定是去秦国。” 魏王点点头,忧心忡忡道:“寡人也这样想。只是齐国与秦国搅在一块,寡人心中甚是忧虑!唯恐中了苏代的奸计,再次遭到秦国攻击。” 楼庳想了想道:“大王,现在秦军已动,秦国的目标即将揭露。何不以感激苏代的名义,将其留在大梁盘桓一二日,以观秦国的动向,若是秦国伐楚攻韩,那就用重礼礼送苏代,若是秦国攻打我们魏国,那就把苏代交给燕王,以此交好燕国。燕王可是昭告天下,苏代的人头值一百金,一个活的苏代,更是价值千金。” 魏王笑道:“不错,若是苏代胆敢欺骗寡人,那么让燕王活剐了他!” 楼庳亦笑道:“大王,依臣看,燕王肯定会烹了苏代。” 魏王赞同道:“相国有理,燕王可是只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啊···” 魏国境内。 苏代正欲出城时,被一队魏兵拦下。 “敢问车上可是苏子?” 马车被拦下,苏代一怔:“何事?” “先生,魏军说魏王得知先生路过魏国,一定要请先生去一趟大梁,停留一二日,以报答先生说和之情?” 苏代:“······” 宛城。 “禀报司马,丹淅地区各县来报,已经做好准备,坚壁清野,以备秦军。” “好。” “司马,将军景缺来报,方城地区已经关闭各地关口,严禁他人出入往来。” “好。” “司马,将军昭鼠来信,让司马不必担忧汉中。” “嗯。” “司马,韩国使者携礼来访。” “好。” “司马,魏国使者来访。” “好。” 昭雎打发了魏韩两国使者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今各国互通情报,一同协防秦国出关,我倒要看看,秦国准备打破封锁线。” ······ 一天过去了,秦军没有丝毫动静。 又一天过去了,秦军还是没有动静。 一连二十多日,秦军都是毫无动静。 昭雎:“······” 赵韩:“······” 魏国:“······” 苏代:“······” 楚军大营。 熊槐拿着昭雎送来情报,满脑疑问道:“众卿,你们说说秦国这是想干什么?寡人都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为何秦国不出拳,愣在哪里究竟在想什么?” 陈轸想了想道:“大王,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秦国似乎是打算严守关中,防备他国偷袭。” 公孙衍摇头道:“这只是表象,不能相信。如今以我们楚国为首的合纵诸国都被齐国牵制,只有秦国不见动弹,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国家脑袋被踢了,主动去招惹秦国呢?” “所以,依臣之见,这是秦国见我们楚国与三晋防备森严,无机可趁时的策略,以降低我们的警惕。” “另外,就是想让我们合纵国继续与齐国消耗,秦国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熊槐赞同道:“犀首所言极是,现在各国都希望秦国不去攻打自己的国家,没有那个国家会去主动打秦国,秦国的这种表现,简直是在侮辱天下人的智商。” 上官大夫赞道:“大王英明,一眼就看穿了秦国的奸计。” 熊槐正打算谦虚一下,耳边传来公孙衍的一声惊呼。 “不好。”公孙衍突然大惊道:“大王,臣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秦国之所以防备我们合纵国,可能是准备利用各国被牵制的机会,意图攻打义渠国。” “义渠国!?”熊槐低声喃喃。 义渠是秦国西北面的一个小国,几年前天下合纵攻秦的时候,义渠王就是被公孙衍说动,参加合纵联盟,三晋惨败后,正是义渠王在后偷袭秦国成功,才让秦国在大胜之时,再次退回关中自救。 然后合纵国就把义渠国给抛弃了。 上次各国伐齐之时,楚国就曾联系义渠国,请他再次偷袭秦国,结果被拒绝了。 接着,公孙衍脸色再变:“哎呀,甘茂的十万兵力,可能是一个幌子,这可能是偷袭义渠的军队。” 说完,公孙衍行礼道:“大王,臣担心秦国再难以出关的情况下,再次使用司马错的策略,灭亡周边的小国,以充实秦国的实力。” “若是义渠国被灭,那么秦国南并巴蜀,被吞义渠,不仅再无后患,而且还可以获得义渠国的土地人力,这样的秦国,恐怕天下齐心协力也难以攻破秦关打击秦国了。” 熊槐闻言脸色一变,若是自己这边的后顾之忧还没有解决,而秦国先解决了义渠国,那真是太坑了。 想着,熊槐看向大营的北面,那边齐楚越三国军队还在厮杀。 耳中听着喊杀之声,熊槐叹气道:“比起燕赵,义渠国更加鞭长莫及啊!” 公孙衍闻言脸色难看道:“大王,臣与义渠王有旧,这就去信询问义渠王,希望臣的预测是错误的。” “好,贤卿去吧!”熊槐点头应道。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心生退意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离去写信后,熊槐沉默许久,向上官大夫问道:“贤卿,自从我们离开郢都多长时间了。” 上官大夫内心默数了一下,行礼道:“回大王,咱们路上花了近一月,然后打造攻城器械用了近二十天,接着攻打齐营也快两月了,大略一算,接近四个月。” “嗯!”熊槐不置可否,问道:“那么咱们此次出兵伐齐的目的是什么?” 上官大夫拱手道:“因为秦齐联姻,我们担心秦齐两国攻打我们合纵联盟,这才先下手为强。另外,就是趁机消耗齐越两国的实力。” “不错。”熊槐点头:“就是为了这两个目的,如今交战近两月,齐国遭到围攻,实力被削弱,越国同样也遭到损失,可以说我们出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理应该可以退兵回国了。” 伴随着耳边的厮杀声,熊槐眉头紧锁道:“只是,这一场战争,打得真是窝囊,寡人被阻钟吾城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我楚军竟然连钟吾城的城墙都没有摸到,要是就这么回去···” 陈轸知道楚王已经心生退意,但是却心有不甘,便叹气道:“大王,天下的战事,莫不过是如此,召集军队需要时间,打造攻城器械需要时间,垒土爬墙同样也需要时间。” “这一次我们只是攻打齐营,垒土仅仅花了五天,这已经算快了。” 熊槐叹了一口气:“攻城果然是下下之策,面前的齐营与钟吾城还好,遥想当年五国伐秦围攻函谷关之时,寡人在函谷关外呆了近一年,结果也没看到成功的希望。” 但是,话虽这么说,一旦对方决意守城,那么进攻方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攻城,要么围城。 上官大夫闻言拱手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我们楚国的麦米,再过不久也快熟了。现在我们楚越齐三国全都损失不轻,再打下去,好处太少,损失太严重,不仅会伤及我楚国根本,而且还让秦国占了便宜,不划算。”熊槐沉重说着。 陈轸闻言叹了一口气,大战近两月,钱粮消耗无数,士卒同样损失不小。 熊槐说着继续道:“可是就这么回去,寡人的面子实在难看,所以寡人打算攻破齐营后,兵围钟吾城,以示楚军威武,然后等休整完毕后,再打道回国。” 陈轸上官大夫闻言行礼道:“大王英明。” 当天夜里,钟吾城中。 孟尝君一脸凝重的走到匡章身边道:“将军,莒大夫传讯,大营的最后一道土墙,在楚军冲车的攻击下,已经严重受损,用不了多久就会倒塌,莒大夫请将军早做决断。” 匡章闭眼思索了一会儿,道:“大营坚守近两月,已经达到预期的目标,既然守不住了,那就让莒大夫做好准备,再坚守最后一日,明日夜间,准备撤回城中。” “是将军。” “还有,让即墨大夫也做好准备,明日夜间一并撤退,退往钟吾城北面扎营休整。” 孟尝君惊讶道:“将军,现在就让即墨大夫撤退,是否太早?” “越军在我齐军的牵制下,攻势远不如楚军猛烈,现在连即墨大夫的第三道土墙都没有突破,即墨大夫还有余力啊!” 匡章摇头道:“钟吾城小,难以持久,所以,我在城外设营的目的,就是为了挫一挫楚越两国军队的锐气,而不是为了让军营替我们抵挡楚越联军的攻击。” “现在敌军士气已泄,锐气已失,那么即墨大夫也就没有继续留在前面的必要了。” 孟尝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末将明白了。” 第三日早上。 “大王,柱国来报,齐军已经在昨夜离开大营,柱国已经攻占齐军大营!” “什么?” 开始攻营没多久,熊槐就接到景翠的禀报。 熊槐一惊,猛攻近两月,齐军突然撤退,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心中感慨着,熊槐快步向外走去。 来到瞭望的土丘上,果然见楚军已经彻底攻下了钟吾城前的军营。 不一会儿,景翠来到熊槐身侧,行礼道: “大王,如今齐营已下,请大王示下。” 熊槐点了点头:“立即探查越国的消息,若是齐军右营还在坚守,那就立即兵围齐军大营,这次不能让齐军跑了。” “是,大王。” 不久后,景翠归来:“大王,越国方面的消息,齐国即墨大夫他们在昨夜也跑了,右侧大营也是空营,越军已经攻占齐营。” “如今越国使者已经在路上,大王,我们应该怎么办。” “·······”熊槐想了想,道:“既然钟吾城前再无障碍,那么兵围钟吾城吧。” “现在秦国态度不明,其他盟友全都与齐国暧昧,寡人总担心会有不妥,所以,暂时停止攻势,与齐军对持休整吧。” “休整完毕后,准备撤军。” “是,大王。” 越军大营。 越王听着王行的战争汇报,一脸冰霜。 “也就是说,在我们越国有意保存实力的情况下,我越军的损失,也仅仅只是比猛攻齐营的楚军略轻!” 王行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尤其是匡章的第一次偷袭击,不仅攻破了我们越军右翼,差点打破我们中军,那一战我们的损失就占据了一小半。若是不是当时楚军来援,恐怕我们已经败退了。” 越王大怒:“匡章小儿可恨,寡人没有打算强攻齐营,结果被他当成了软弱可欺,可恶。” 顿了顿,越王咬牙道:“这一次的仇恨,寡人迟早会报。现在楚王传讯说楚军围住钟吾城南面西面,然我们越军围住东面,将军怎么看?” 王行思索片刻道:“大王,楚王此举乃是有违常理,如今我们联军虽然损失不轻,但是实力犹在,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趁着攻破齐营,士气大振之际,立即部署对钟吾城的攻击,而不是围城休整。” “所以,臣以为,楚国要么另有打算,要么是打算撤兵了。” 越王若有所思。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秦王崩(上)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钟吾城。 匡章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楚军没有丝毫攻城的迹象,皱眉道:“传令,立即检查城中所有瓮罐,以及城中沟壑中的狗洞,是否有异样传来,查探楚军是否有挖地道。另外,排查城中水井中水位,是否上涨或者下降。最后查看城中各地排水道是否通畅。” 孟尝君大惊道:“将军?楚军挖地道攻击在下还能理解,但我们钟吾城地处平原,并不是低洼地区,难道还要防备水攻?” 匡章摇头道:“不是防备水攻,而是防止雨水,现在已经到了二月,再过一月,雨水就多了起来。若是城中积水严重,我担心对方往城中投射腐败的牲畜死尸或者粪便,这些东西在积水中流动,不仅会污染城中水源,还会导致疫病横行。” “······”孟尝君恍然大悟,拱手道:“多谢将军指点,文受教了。” 莒城。 储子对齐王:“大王,章子来讯,大营已破,章子正在守城。” 齐王面无表情:“知道了。” 良久,齐王道:“四个月了,现在已经过了寡人欲张仪约好的期限,为何还是不见秦军出关?” “莫非张仪以为寡人可期,特意前来戏耍寡人!” 张仪与齐王相约年初一同攻楚,结果,秦国放了一个天大的鸽子。 储子想了想道:“大王,本来臣也以为秦国这是想要消耗齐楚两国的力量,但是到了现在,臣就不这么想了。” 齐王一怔,疑惑的问道:“相国,这是为何?” 储子答道:“大王,现在三晋与楚国防备秦国甚严,秦国不趁着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攻打三晋与楚国,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而且秦国现在只有我们这一个盟友,这么严重的背弃行为,足以让秦齐两国翻脸,而让秦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所以,现在秦国的情况,要么是有天大利益,让秦国背弃齐国,要么秦国内部出现严重的内乱,导致秦国无力对外征战,只能闭关自守,先稳定内部。” 齐王将秦国的情况思考了一番,不由的点点头。 背弃盟约,总得需要理由吧,要么是利益,要么就是天灾人祸。 想到这,齐王突然道:“寡人记得,好像秦国的樗里疾与太子荡,已经很久没在咸阳城现身了吧,而且秦王也是如此,这一两个月来,接待我们齐国使者的全是张仪,不仅如此,现在连秦国的大小事务,也都是张仪处理的吧!” 说到齐国使者,齐王又问道:“现在魏国还在每日宴请苏子吗?” 储子点了点头,无可奈何道:“苏子来讯,说魏王热情难耐,他脱身不得,算是被魏国软禁了。” 齐王:“······” 秦国咸阳宫中。 “现在什么时间了?”秦王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用力的睁开眼睛,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床边,却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不由出言询问。 秦王后听见床上传来动静,眨了眨疲惫的双眼,惊喜万分道:“大王,你醒了!” “嗯!是王后啊!”秦王听见王后的声音,定了定神,在向王后看去,果然是自己的王后。 只见王后一脸疲态,面带憔悴之色,双目通红,流露出无尽的担忧之色,心中暖暖的道:“王后,你憔悴了好多!这是寡人第三次昏死过去了吧,这段时间幸苦王后了···” 秦王后闻言,立即担忧的道:“大王先不要说话,我立即传太医过来!” “太医,太医何在?大王醒了···” 秦王听到王后向外面大声,接着就见三人快步走过来。 为首者是一个身强力壮满是英武之气的青年,正是秦太子荡,太子荡身后,左侧是樗里疾,右侧是一个背着药箱的太医。 太医来到房间,秦王后立即后退两步,给太医让出位置。 太医快步走到床前,正想为秦王诊治,却听到秦王慢慢的道:“不必诊治了,寡人知道,寡人的身体已经没办法治了。” “大王何出此言,如今大王正值盛年,些许病症···”秦王后正欲劝,却听见秦王继续道:“方才,寡人梦见先王,不仅梦见了先王,还梦见了商君,当时商君正在向先王说些什么,寡人没有听清,却见先王怒气冲冲向寡人走来。” “结果,先王正要开口之际,寡人从梦中惊醒。” 接着,秦王的眼中露出悲凉之色:“也不知道黄泉之下,先王会不会责怪寡人,商君会不会怨恨寡人呢!” 说着,秦王看着太子荡问道:“太子,你说先王会责怪寡人吗?商君会怨恨寡人吗?” 听到秦王说自己梦见秦孝公与商鞅,一旁的秦王后顿时花容失色,满脸担忧。 “大王···”话未出口泪先流,说不话来。 太子荡听到秦王的询问,上前一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父王,商君深受先王信任,先王不仅以国事相托,而且还将膏腴之地商地封给他,裂土封君,结果其不思报恩,在父王即位之初意图谋反。” “父王,商君被车裂乃是咎由自取,他在黄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先王,又有何颜面怨恨父王呢!” 秦王听着太子掷地有声的话,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太子荡见秦王对自己话没有任何表示,便闭上了眼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着,回头看向自己的叔叔樗里疾,只见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太子荡纳闷不已,难道我刚刚说错话了? 难道父王与叔叔全都认为当年杀商鞅杀错了? 秦王闭眼思考许久,然后目光坚定的睁开眼睛。 扫了一眼周边,不见张仪的身影,便问道:“相国何在?” 秦王后闻言答道:“大王,自从大王昏迷后,这几日相国都在处理国中政事。” “嗯!”秦王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让相国来见寡人。” 秦王后应着:“是!大王!” 不久,张仪便匆匆赶到秦王寝宫,见秦王后正在殿外等候,便拱手道:“见过王后,臣听说大王醒了!不知太医可为大王诊断,大王现在如何?” 秦王后听到张仪的一连串询问,流着泪摇了摇头:“大王急着要见相国,请相国快入内!” 张仪见状心中一沉,没有说话,快步走进秦王寝宫。 来到床前,拜道:“臣张仪拜见大王。” 秦王听到张仪的声音,睁开眼,见张仪果然在床下跪在,露出一股笑容:“相国来了。” 张仪应道:“臣在!” 顿了顿,秦王对众人道:“其他人全都离去,寡人有话要对相国说。” 其他人离去后,秦王停顿半响,才对张仪道:“相国,不知寡人之后,何人可以继承秦国王位?” 张仪心中大惊,思绪百转千回,立即理所当然道:“大王之后自然是太子继承秦国国君之位了!” 秦王不置可否道:“那么相国以为寡人的诸多公子,何人是太子最佳人选?” 难道大王想要换太子? 张仪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秦王崩 (中)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大王,依照祖制,立太子应当立嫡立长,太子荡身为大王嫡长子,正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听到秦王如此大胆的想法,张仪立即给出了反对意见。 虽然张仪也知道太子不喜自己,若是可以,他也想找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公子做太子。 但是秦王马上就要死了,太子樗里疾就在门外,这个时候还太子,这不就是制造祸乱吗! 不仅是对秦国,对自己同样也是如此。 秦王闻言沉默许久,问道:“不知相国以为公子稷如何?” 张仪没有多想,开口道:“大王,天下纷争不断,没有那年是不打战的,公子稷为人软弱,不是太子之选。” 秦王“嗯”了一声,再问道:“那么公子壮呢?” 张仪答道:“大王,公子壮为人轻佻肆意,难为国君。” 秦王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自己的儿子虽然还少,但是其他人全都太年幼了。 废一个即将成年的太子,立一个少年做秦王,这就是脑袋抽筋了。 张仪见秦王张了张嘴,似乎还要把其他人选,便出言道:“大王,太子不仅是嫡长子,即将行冠礼,而且为人坚毅,极有主见,其他公子全都太过年幼,和太子一比,全都不如太子。” 秦王闻言仔细的看了一眼张仪,见其一脸坚定,不似虚言。 便叹了一口气,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再次担忧起来。 回想起昔日的商君,正如面前的张仪,自己还没有即位的时候,就对商君恨之入骨。于是,即位之后没多久,便逼反了商君,导致商君外逃,幸好魏国不收留商君,商君无奈之下,不想坐以待毙,只好真的起兵谋反了。 现在太子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一样年轻力壮,一样对相邦痛恨不已。 那么自己的儿子会像自己当年一样,会把张仪逼反吗? 这结果显而易见,刚刚自己的询问,太子已经给出了答案。 但是张仪和商君不同,两人虽然同样有才,但是孤傲的商君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到了魏国还被魏国拒绝入境,并被赶了回来。 张仪不一样,除了这几年,张仪的对外策略,一直都是亲魏善楚,与这两国的关系很好。 不对,现在张仪与楚国魏国的关系也很僵,楚王魏王应该很恨张仪吧。 但是以张仪在楚魏两国的人脉,若是张仪逃到楚魏两国,那么楚魏两国毫无疑问会收留张仪的。 张仪走了,那么张仪的亲信魏章以及甘茂还会留在秦国吗? 甘茂为人圆滑,滑不溜手,在侍奉张仪的同时,还能交好太子,他或者会留在秦国。 但是魏章··· 太子一直都看不起魏章! 对于这些事情,秦王心知肚明。 张仪逃到国外,对于秦国来说,这又是一个公孙衍,比起公孙衍,张仪的危险更加大,他已经在秦国担任相国十余年,太了解秦国了。 或许······ 秦王心中一狠,或许自己的臣子就应该自己处理,寡人就应该处理了张仪,免得太子跟自己一样,没有处理好商君的问题。 秦王缓缓地睁开眼睛,尽力将眼中的凶光掩盖,让自己平静地看向张仪。 此时张仪依旧毕恭毕敬的在床前拜倒,希望秦王能听自己建议,不要在临死前再起波澜! 秦王注视张仪许久,就在张嘴大喊张仪弑君谋反的一瞬间··· 秦王看到张仪头上出现几缕灰白的头发,顿时又心软了。 一转眼就快二十多年了,尤记得第一次见张仪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纵横策士。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落魄的说客,但是风采照人,才华横溢,嗯,而且满头都是青发。 这二十几年,张仪可是把全部的心血全都交给了秦国,为了自己,为了秦国,不惜得罪了魏国与楚国。 秦王心中清楚,张仪对楚魏两国一直都是有感情的,亲魏善楚,在不违背秦国利益的前提下,张仪一直都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而自己与张仪君臣相交二十多年,又岂是没有丝毫感情的! 想到这,秦王双目顿时湿润,再次闭上了眼睛。 心中不由暗暗感叹:或许,当年父亲临终之前,面对商君时,心情也是如此复杂纠结吧! 于是把问题留给了我自己解决,可是现在得秦国与自己即位之初不同。 那时,秦国与楚国接连联姻十余代,两国极为亲密,父亲最亲近的宠臣,就是楚国景氏一脉的人,自己喜爱的宠妃也是楚国公室女子。 当时秦国的敌国,也就只有山河日下的魏国罢了。 现在··· 放眼望去,全是敌国! 若是太子与自己当年一样,一朝处理不慎,放走了张仪,那秦国就要出现严重的问题。 有自己的榜样在前,太子即位一定会对张仪下手的! 张仪的为人肯定会逃跑的,张仪会不会怨恨太子? 张仪不知道,但是当年商君愤而起兵造反的情况,现在还历历在目,寡人信的过张仪! 却信不过人心! 但现在就让寡人对张仪下手,寡人不忍心! 怎么办? 秦王心中思绪万千。 只是久病之躯已经难以维持如此强度的思考了。 “噗···” 秦王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接着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咳咳咳······” 张仪见秦王发出一串咳嗽声,猛地抬起头来,见秦王的被子上、床帐上全是血迹,接着直起身体,又见秦王的嘴角全是鲜血,顿时发出一身惊呼:“大王!” 大殿外一直紧张等候的秦王后、太子等人,听到张仪的惊呼,接着又听见张仪大声喊“太医”,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口气冲了进去。 四人来到秦王的床边,顿时大吃一惊。 “大王!”秦王后率先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与太子荡一同走到床边,见到秦王满脸鲜血,立即喊道:“太医,太医,快为大王看看···” “父王?”太子荡轻声呼唤数下,见秦王没有反应,顿时大怒。 “张仪···”太子荡满腔怒火,转过头去,怒气冲冲的看着张仪,咬牙切齿的大吼道:“张仪,你刚刚究竟对我父王说了些什么,为何我父王的病情突然加重,以至口吐鲜血?”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秦王崩 (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动了动嘴唇,面对太子荡的质询,哑口无言。 总不可能把秦王要换太子的事情,跟太子荡说吧! 太子荡见张仪什么话都不出来,顿时怒火冲天,来到张仪身边,愤而出手。左手抓住张仪衣领,用力一扯,将张仪拉了过来,接着,右手握拳,扬起硕大的拳头,直接往张仪脸上打去。 张仪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荡什么也没有说,就会突然动手,以至自己什么防备都没有,就被太子荡的拳头打在脸上。 “哎呀···”张仪发出一声痛呼。 太子荡动手太快,等身侧樗里疾反应过来,张仪已经被太子荡一拳打倒在地,在懵逼的一瞬间,立即又挨了一拳,顿时痛呼连连。 太子荡正要打下第三拳,樗里疾反应过来立马将太子荡抱住,口中连道:“太子息怒,此事与相国无关,与相国无关啊!相国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不能会对大王怎么样的···” 樗里疾虽然不喜张仪,但是也不能由着太子胡来。 要是秦国太子打死了秦国相国,这种闻所未闻的千古未有之事出现在秦国··· 秦国上下怎么看太子,天下有识之士怎么看太子,天下又怎么看秦国? 可以预见,史书上一定大书特书,某年某月某日,秦太子荡拳杀相国张仪于秦王寝宫。 身为在场群众的自己,肯定也会记上一笔,太子荡伙同秦王弟疾逼死秦王··· 张仪的痛呼似乎惊扰了秦王,秦王垂死之中听见张仪的痛呼,似乎又听见商君临死时对自己的咒骂。 秦王猛地睁开眼,见到太子正要殴打张仪,却被樗里疾死死抱住的状态。 “逆子,你在干什么?” 太子荡听到秦王的声音,这才停止挣扎,樗里疾松手后,太子荡立即扑倒在秦王的床下,大声哭泣道:“父王,儿臣刚刚见父王床上全是血迹,还以为张仪···” 秦王刚被秦王后扶起坐在船上,就见张仪在樗里疾的相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只见头破血流,面上泪涕同行,看不出什么表情。 寡人还没死,太子就敢拳打寡人的相国! 寡人要是死了! 太子还不飞到天上去? 想着,心里难受,顿时“噗”的一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太子荡被秦王一大口鲜血喷在脸上,顿时惊住,接着见秦王摇摇欲坠,顿时恐慌不已,急道:“父王···父王···” 秦王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再次醒来,一睁眼,就见太子荡跪在床前,其余众人在后。 见秦王睁开眼,太子荡立即惊喜道:“父王!” 秦王沉默了一下,问道:“太子,你刚刚叫我什么?” 太子荡大恐:“父王,儿臣知错了!” “父王,儿臣!父王···儿臣···”秦王没有理会太子荡的请罪,反而口中不断的重复同样的两个词。 良久,秦王眼神大亮,对秦王后道:“王后,扶寡人坐起来!” 秦王坐在床边后,勉强开口道:“昔日管子曾说:贱不可以临贵,贫不可以使富,疏不可以间亲,寡人深以为然。故齐桓公拜管子为仲父,以国事托管子,齐国才首霸天下。” “昔者,文王甍,武王尊太公为师尚父,太公武王父子相称,故武王伐纣,始有天下。” 秦王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大惊。 “寡人命不久矣,恐不日就将随先王而去,只是,国事艰难,太子年幼,寡人放心不下,以至于今。” 说着,又有一丝鲜血从秦王嘴角流出,脸上出现一缕死灰之色。 “相国,你我相交二十余年,如今寡人早去,欲将太子与秦国相托,让太子尊相国为相父,请相国务必答应寡人。” 张仪闻言感动的无以复加,拜倒在地,泣涕道:“大王,臣何德何能,不敢尊相父,只愿尽力辅佐太子。” 秦王松了一口气,对太子道:“太子,还不快拜谢相父!” “拜谢?”太子荡一惊,张仪这个小人,我怎么可以拜他,这一拜要是拜下去,自己就永远无法在张仪面前抬起头来。 秦王见太子不愿,顿时大怒:“太子,还不快拜谢相父!” 说着,嘴角又流出一丝鲜血,脸上灰暗之色愈加明显了。 太子荡虽然心中不愿,但是看着自己父王的紧盯着自己的那双凌厉的眼睛,面对秦王最后一个要求,只得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张仪身前,徐徐地弯下膝盖,低下头,艰难开口道:“相父!” 说着,泪水直流,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泪水··· 张仪扶起太子荡后,秦王笑道:“好好好,如此寡人就放心了。太子,寡人还有最后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能看到太子你能行冠礼,只是寡人的身体,恐怕已经等不到几个月之后了。所以,太子你明日就行冠礼吧!冠礼也不必回雍城了,就在咸阳城举行罢。” “只是即便如此,寡人也已经无法亲自为太子你加冠了。”说着,秦王露出遗憾之色,看向张仪道:“相国,太子既然尊你为相父,那明日就由相国亲自为太子加冠吧!” 张仪哀伤地应着:“大王,臣领命!” 秦王笑了笑道:“好,如今寡人心愿已了,可以死而无憾了。” “寡人有话要对王后说,除了王后,其他人全都出去吧。” ······ 其人出去后,秦王对秦王后道:“王后,关上门窗!” 秦王后疑惑将门窗关好,来到秦王床前,轻唤道:“大王···” 秦王“嗯”了一声:“王后附耳过来,寡人有要事交代。” 秦王后闻言侧耳过去,只听见秦王低声道: “若是寡人今天就不幸归天,那么王后在此忍耐一日,等明日太子行完冠礼后,再出去宣布寡人的死讯。” “还有,寡人现在不担心张仪,只担心太子。若是太子不岔,执意要驱赶甚至除掉张仪,王后可从巴蜀秘密召回司马错···” “大王···” 第二天,太子荡行冠礼的时候,由相父张仪亲自主持。 只是,秦国上下看着鼻青脸肿的张仪,全都冒出了一个疑问:“相国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谋秦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宛城。 “秦国太子荡提前举行冠礼,秦王随后驾崩,秦王荡即位,尊先父为襄王,尊生母为太后,尊张仪为相父!” 昭雎接到秦国的消息,差点被震晕过去。 太突然了,实在是太突然了! 先前只是怀疑秦国出了问题,却没有想到问题这么严重,秦王就这么突然了死了,半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真是······ 昭雎随后反应过来,秦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楚国必需要有所动作才行。 “传令,邓宛叶以及丹淅各县,让他们立即征召兵力,等候大王调遣。” “立即快马大王,将秦国驾崩的消息传给大王。” 钟吾城外。 “秦王死了。” “这个背信弃义的卑鄙秦王竟然死了!” 熊槐喜笑颜开道:“太好了,死的好!” 与楚王的高兴不同,一旁的公孙衍愣住半响,虽然自己恨不得亲手葬送秦国,手手刃秦王张仪,但是听到秦王病死的消息,心中却怅然若失。 满腔纷扰,最后化做一声长叹。 陈轸同样呆住许久,那个与自己相交甚欢的秦王死了?而且临死前还让太子荡拜张仪为相父! 秦王终究还是信任张仪啊! 公孙衍与陈轸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十分复杂,有不尽相同。 虽然两人都曾是秦王的重臣,而且都是被张仪排挤出秦国的,但是却有区别。 公孙衍是被张仪给阴了,让秦王驱赶出秦国的。而陈轸却是秦王只听张仪的,自己不仅得不到秦王的重用,而且还经常遭到张仪的诬陷,多次被秦王怀疑,于是才接受昭阳的邀请而主动投奔楚国的。 熊槐环视了一眼营帐内的群臣,笑着道:“秦王已死,寡人心中悲伤,打算联合三晋前去探望秦国,只是现在我们楚越两国正在与齐国交战,寡人无暇分身,不知众卿何以教寡人?” 唐昧出言道:“大王,我们楚越两国兵围钟吾城而没有攻城,本来就是打算退兵,现在秦王死的正是时候,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从齐国撤军。” 熊槐同意道:“好,司败所言正合寡人之意,不知何人愿意断后?” 唐昧再次请命:“大王,微臣愿为大王断后。” “好!”熊槐点头道:“传令,大军今日准备收拾东西,烧毁所有的攻城器械,明日启程回国。” “传令,派使者去越王哪里,就说寡人打算秦国,问越王去不去?” “传令,派使者前往三晋,就说寡人打算趁机恐吓秦国,是秦国不敢轻易东出,让三晋之君去洛阳会盟。” “传令给司马,让他立即调集丹淅方城以及陈蔡地区的兵力,大军驻扎在丹阳,以备后用!” “传令,派人告诉周王,就说寡人听说秦王即位没有主动向周天子报告,发生这么失礼的事情,寡人很生气,打算为周天子教训秦王。” “所以寡人打算在洛阳会盟三晋之君,以周天子的名义,讨伐秦国。” “嗯,就这样吧,让周天子不必谢寡人了!” “唯!” 越军大营。 “秦王死了?”越王凑够楚国使者那里得到消息,不由叹气道:“寡人与秦王神交已久,秦王的年纪比寡人还要年轻几岁,不想秦王竟然如此早早的去了,只留下一个匆匆提前行冠礼的太子即位,实在是太遗憾了。” “也不知道我越国与秦国的友谊,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越王沉吟了片刻:“传令寡人之令,立即派出使者前去祝贺新任秦王荡的即位,以维持秦越两国关系。” “是,大王。”王行顿了顿,在一旁提醒道:“大王,楚王使者还在帐外等候大王回信呢!” “哦!”越王反应过来,在营帐内走了数圈,才抬头道:“回复楚王,就说秦国里越国太远,寡人就不去秦国了,但是身为盟友,寡人为了支持楚国伐越,愿意为楚国断后,以便让楚军尽快从齐楚大战中抽身,赶往秦国问候秦王!” 王行一惊,诧异不解问道:“大王想让我们越国为楚王断后?” 越王点点头:“那是当然,楚王刚刚打完齐国,实打实的猛攻齐国近两月,损失不可谓不小。现在楚王又打算劳师远征攻打秦国,秦国关邑险要,这又是一场恶战,这种削弱楚国的大好机会,寡人怎么可以不帮助楚王呢!” 王行眼前一亮,敬佩道:“大王英明!” 说完便转身离开大帐,前去回复楚王使者。 楚营。 熊槐惊讶道:“越王竟然如此好心,愿意为我楚国断后?难道越王希望寡人尽快赶往秦国,与秦国交战?” 景翠出言道:“大王,不仅如此。越军断后,不可掉以轻心,需严防越国与齐国勾结,放开南下的道路,好让齐军趁机追袭我军。” 熊槐点点头:“柱国所言在理,这个越王的心思很不单纯!不过越王愿意断后,也正合寡人心意。” 说着,熊槐对唐昧道:“司败,你为后军,还需小心谨慎。” 唐昧应着:“臣领命!” 莒城。 “寡人想到了秦国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唯独没有想到秦王居然会病死!”齐王接到秦国的信息,发出一声人算不如天算的感慨。 “相国,按照秦国给寡人的解释,秦国自从得到楚国要供广大齐国的消息,就已经征召军队了。结果军队征召完,正欲出兵之时,秦王昏死过去,齐楚大战期间,秦王出现三次昏迷不醒的情况,这才导致秦国上下一片混乱,未能及时出兵救齐的情况,希望寡人能谅解!” 齐王说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相国,你说寡人要不要相信秦国的解释!” 储子想了一下道:“大王,根据秦国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来看,的确有许多反常行为。微臣之见,恐怕秦国之前本想坐观各国围攻齐国,以消耗关东各国的实力。但是,世事难料,秦王肯定就在观望的过程中病重,这才耽搁了秦国出兵的时间。” 齐王点点头:“相国所言与寡人不谋而合,肯定是秦王在观望中病重,否则早就出兵了。” 顿了顿,齐王继续问道:“相国以为如何答复秦国使者。” 储子笑道:“大王,当然是秦国表示哀悼,重申秦齐两国交好,并且再次确认秦齐两国的联姻了。” 齐王一怔,不确定的问道:“相国的意思是,接受秦国的解释,并且答应秦国的请求,让章子在南面拖住楚王,减轻秦国的压力?” 储子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大王,臣的意思是,我们齐国可以接受秦国的解释,但是拖住楚王那就不必了。与之相反的是,我们齐国应当立即派遣使者前往拜访楚王,尊楚王为霸主,严词谴责秦国的背信弃义行为,趁此良机,齐国再度与合纵国联手,一同讨伐秦国。” “···”齐王震惊中······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伐秦弱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储子见齐王迟疑,轻轻一笑,解释道:“大王,就跟微臣上次策划的灭亡燕国的行动一样,这一次咱们主要目的则是为了削弱楚国。联络诸国伐秦,臣以为有四点好处。” “其一,为了给秦国一个教训,趁机削弱秦国。我们齐国不能轻辱,以发泄齐国上下这一段时间接连遭到围攻的抑郁之气。” “其二,也是为了转移以楚国为首的合纵联盟的目光,这两年楚国每每把目光放在我们齐国身上,压力太大了。” “现在秦王死了,三晋肯定会打算趁此良机攻打秦国,但是因为目前还与我齐国敌对,所以多少都会对伐秦一事有所迟疑。” “若是我们齐国与合纵国一同伐秦,便可以打消合纵的疑虑,放心大胆的把目光放在秦国身上。” “其三,这是为了更进一步削弱楚国,楚国先是与我们齐国发生一场恶战,接着大军西进攻打秦国,这正是张仪所说,一东一西的疲楚之策啊。” “这最后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趁机拉拢三晋。臣与张仪的看法相同,楚国之所以拳打齐国,脚踢秦国,就是因为楚国获得了三晋的支持。” “三晋之所以支持楚国,不是楚国德高望重,先前是因为秦齐两国太强,现在则是害怕遭到秦齐两国联合报复。如今秦齐两国全都遭到削弱,我们齐国有打算攻打秦国,若是我们齐国向三晋散发善意,结交三晋,那么三晋必然会转而担心楚国太强,从而与楚国保持距离。” “魏国答应苏子的要求,同我们齐国结交,这就是明证。” “要是我们秦齐两国在拖垮楚国,那么三晋必然会扑向楚国,从楚国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齐王想了许久,才郑重道:“相国,我们齐国参与围攻秦国,会不会导致秦国怨恨我们齐国。” 储子笑着摇头道:“大王,这当然不会了,秦国不出兵救齐,这是因为秦王病重,我们齐国当然会理解。” “但是秦国也要理解我们齐国,天下围攻齐国数月之久,齐国誓死抵抗,血战数月,损失惨重,连匡章重兵把守的钟吾城都失守了,我们齐国已经尽力了,是秦国对不起我们齐国,这才导致齐国对楚王服软,承认楚国的霸主地位的。” “我齐国攻打秦国,这是被逼的!” 说着,储子冷冷地道:“即便秦国怨恨我们齐国,且不说秦齐两国遥远的距离,哪怕秦国就在齐国边上,难道我们齐国就会怕了秦国。” “昔日的霸主魏国,若不是我们齐国将其打垮,现在秦国还处在灭国的边缘呢。” 齐王闻言自得地点了点头,齐国从不畏惧任何国家的挑战。 接着,齐王迟疑道:“至于楚国,相国的意思是,割钟吾县给楚国!” 储子点点头:“正是如此。” 齐王闻言喃喃道:“可是没有钟吾城,那么薛地与郯城就将直接暴露在楚越两国面前,这···” 储子不以为然道:“大王,这一战若不是孟尝君横生波折,那么此战的主战场就是郯城,钟吾城本来就是我们齐国准备放弃的地方,钟吾城小,不利于防守,重兵驻扎钟吾,这是下策。” “若是楚军深入我齐国腹地攻打郯城,那就是用我齐国的一分实力去消耗楚国三分实力,这一笔买卖可以做。” “若是楚军攻打薛地,那么需要担心的是宋国与孟尝君,宋国不必说了,就说孟尝君此人,拥有薛地的财富,却不思为国效力,反而花费大量的钱财买名贩义,让门客在全天下传唱他孟尝君的贤明,以此来左右国事。这次的事情就是明证,我齐国大军南下,战损远超预期,孟尝君其罪非小。” “如果这种事情继续下去,那么孟尝君这种只为自己打算,而毫不顾忌齐国利益的心思,迟早会成为我齐国的祸害。” 齐王踱了数步,思考许久,下定决心道:“好,依相国之言。” “派使者前往拜访楚王求和,表明我们齐国的臣服之意,并且寡人打算割钟吾城给楚国,尊楚国为霸主。若是楚国答应我们齐国的求和,那就谴责秦国的背信弃义,向楚王表明,我们齐国也打算教训卑鄙的秦国。” “传令,派遣使者前往越国,割一城给越国,以表达齐越交好之意。” “派使者前往三晋,通报我们齐国因为秦国的背叛,所以打算教训秦国的消息,问问三晋有没有这个意思,到时大家一起去!” “派使者前往秦国,一则表达寡人的哀悼,对秦国的死,寡人也很伤心。二则向新秦王表示祝贺。三则表达寡人的怒火,严词谴责秦国没有第一时间出兵,导致我齐国损失惨重,难以为继,不得不向楚国低头臣服。” “告诉匡章,让他准备从钟吾城撤军。” 储子拱手道:“大王英明。” 楚军。 熊槐在接到秦王去世的第二天,大军就正式开始拔营归国。 二十多万大军分成前中后三军依次启程,熊槐随中军行动,启程时已经是第二天,而作为后军的唐昧,行军的时间还要靠后一些。 数日后,熊槐带领大军到达下邳城时,齐国使者匆匆快马赶到。 “齐国使者?” 熊槐一愣,这战都打完了,自己都率兵后撤了,齐国派使者来有什么事? 难道不服气,还想与寡人约个时间地点,然后再战一场! 陈轸在一旁道:“大王,齐使此时来访,肯定与秦国有关。” 熊槐点点头:“传寡人之命,让齐使来见寡人。” 陈贾见到楚王后,立即笑容满面行礼道:“外臣拜见楚王。” 熊槐一见陈贾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齐国此来不是来找茬的。 严肃的脸庞顿时放松下来,微笑道:“不知使者前来有何贵干,难道是齐王打算与寡人再战一场吗?” 陈贾吓了一跳,急忙道:“大王说笑了,大王英明神武,此战之中楚军威风凛凛,寡君得到将军匡章的禀报,才知道楚国雄风,齐国是万万比不上的。” 嗯?齐国使者竟然这么软!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齐国有什么地方需要请求楚国的吗? 熊槐暗道:难道是求和! 想着,熊槐眼睛一眯:“那么齐王遣使来有何事?” 陈贾笑着道:“大王,齐楚两国之间乃是多年相交的盟友,却因为沟通的不顺畅,以及小人从中作祟,以至让大王对寡君有所误会。” “所以大王您一怒之下发兵攻打敝国,寡人虽然有心解释,但是却担心大王余怒未消,所以迟迟没有使者过来。” “这一次大王有发兵来攻打齐国,敝国为了顾全两国昔日的情分,所以寡君在诸将临行之前特意告诫,只能被动的防守,不可主动袭击楚军,以等待大王气消退兵。” 熊槐愕然道:“难道这一战寡人没有遭到齐军的偷袭,就是齐王特意告诫结果?” 陈贾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冷笑到:“难道齐王以为齐军袭击楚军,难道寡人就会战败吗?” “额!”陈贾额头冒出一层细汗,连忙摇头道:“大王,楚军威武,就算齐军袭击楚军,自然也不会成功的,寡君不担心楚军战败,只是担心伤了齐楚两国的友谊,加深了齐楚之间的误会罢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齐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原来如此。”熊槐一副寡人已经相信的样子,恍然大悟道:“看来是寡人误会齐王了。” 陈贾连连点头道:“大王真是误会寡君太深,为了表示诚意,寡君特意在大王气消退兵后,才让臣前来拜会大王,向大王解释一二,并愿意尊大王为天下霸主,愿以大王马首是瞻,割让钟吾城,已表明寡君诚意。” “什么?”熊槐这次真的被惊住了,齐王愿意让出钟吾城? 这钟吾城还没有打,就这么得手了! 帐中的重臣纷纷对视,纷纷思考齐王的意思。 熊槐懒得浪费脑细胞,直言问道:“那么齐王想要什么?” 陈贾笑道:“大王豪迈,寡人的意思是,这次齐国中了秦国张仪的奸计,以至大王对敝国有了误会。所以,寡君打算教训秦国,同时也想通过打击秦国,替大王出一出气,请大王能够准许。” 熊槐脑袋里一瞬间浮现一个词,墙倒众人推。 这次秦国算是把齐国坑惨了,齐王想要趁此机会报复秦国,也说的过去。 只是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熊槐很迟疑。 上次齐国对前任说,想要教训秦国,结果目标是燕国。齐楚联军打下曲地后,齐国便用用魏国的曲地引诱秦楚大战,接着,齐国五十天灭燕。 这次齐国又想打秦国,目标在哪? 秦国? 扯淡··· 秦国在西面,齐国东面,即便打下土地,也占领不了,只能送人,就跟上次一样,把土地送给了楚国。 如果不是秦国,那么会是那个国家。 燕国? 三晋? 还是楚国? 这··· 齐王不简单,齐王手下那班稷下学宫的诸子,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为了避免自己有遗漏,熊槐面无表情,决定稍后再给恢复,道:“齐王竟然要攻打秦国,此事重大,容寡人考虑一二。” 陈贾拱手道:“臣愿敬候大王佳音。” 陈贾离去后,熊槐一脸沉重道:“诸卿,你们怎么看。” 众臣闻言一阵沉默,全都在思考齐国的目的。 公孙衍率先开口道:“大王,臣以为,齐国的目的有二,其一在于迫使秦楚交恶,其二乃是为了拉拢三晋,与楚国争霸。”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公孙衍开口解释道: “大王,现在因为秦王的死,天下的目光已经从齐国身上转移到秦国身上。虽然秦国已经做好了应对,张仪、樗里疾居中总揽全局,甘茂魏章位于前线防守,可谓是无懈可击,秦国依然无忧。” “但是各国的心态,秦王荡匆忙行冠礼即位,这就是机会,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不怕一万,就拍万一,万一成功了呢!秦国被削弱,这可是天下各国共同的愿望啊。” 熊槐闻言点点头:“不错,犀首所言在理,三晋苦秦久矣,只要一有打击削弱秦国的机会,三晋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所以,若是寡人不同意攻打秦国,那么齐国必然唆使三晋攻秦,如此楚国就被被孤立三晋也会被齐国拉拢,从而背弃寡人。若是寡人同意攻打秦国,那么在三晋与齐国全都以寡人马首是瞻的情况下,尤其是上一次寡人有出工不出力的前科的情况下,那么寡人就必须出力才行。” “否则,一旦寡人懈怠,那么齐国拼着舍弃一支军队的情况下,三晋就会怀疑寡人,就会离心,加上现在齐国已经被削弱,那么三晋极有可能会倒向齐国,联合弱小的齐国以对抗寡人以及秦国。” “若是寡人拼死拼活的帮助三晋扩大土地,那么就是寡人脑残,而且齐国还会与上次一样,躲在后面看热闹。” 说着,熊槐眼睛一冷:“也就是说,齐国这次在逼寡人与秦国大战,以此来与齐国争夺三晋。” 陈轸叹气道:“大王,不仅如此,若是诸国伐秦,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战胜,其二是打和,所谓的打和其实也是战败。” “若是战胜秦国,以齐国的地理位置,是不可能要秦国的土地的,所以,齐国完全可以把齐国应得的那一份土地送给三晋,以此收拢三晋之心。” “若是打和,我们在秦关之下碰的头破血流···” 陈轸接下来的话说不下了。 熊槐冷笑道:“若是打和,那就是寡人连续两次在秦国关卡面前碰壁,这是寡人的无能,恐怕齐国会对三晋说,楚国不适合继续领导合纵同盟,盟主的位置,应该让齐王来做!” 陈轸闻言一叹。 齐国提出攻打秦国的建议,这是一个阳谋,明知前面是一个坑,楚国还不得跳。 帐中沉默良久。 见大家全都不开口,熊槐率先打破沉静道:“齐国这次要求攻打秦国,合乎三晋以及我们楚国一直以来的心愿,就算没有齐国推波助澜,寡人也打算攻击秦国,所以伐秦一事,势在必行。” “只是秦国四塞之地,河水、函谷关、武关全是天险,对于能否打进关中,寡人表示很怀疑。” “若是用士卒强行攻打,用楚国的士卒,其中的损失,是寡人不愿意看到的。若是让三晋的士卒去攻打,恐怕三晋也会有怨言,若是齐国,齐国未必愿意。” “若是无功而返,正合了齐国的心意,诸卿何以教寡人。” “如何才能让寡人的威信不受损,同样也可以让三晋满意,至于齐国,寡人以后再教训他。” 这··· 群臣全都很为难。 说实话,强攻秦国,合纵国这一盘散沙,根本成不了事,只能望关兴叹了。 即便各国同心协力,但是面对秦关,短时间内也根本不会有结果。时间一长,肯定突生变故。 可是如果不能打破秦关,又如何削弱秦国,如果在关下咒骂有用,天下的人早就死光了。 ······ 良久。 陈轸眼中冒出一缕精光,出言道:“大王,我有一策,可以一试。” “哦!”熊槐闻言精神一振,期待道:“贤卿请讲。” 陈轸清了清喉咙道:“大王,面对秦关,微臣也没有办法,臣相信三晋与齐国同样也没有办法,所以,要想削弱秦国,那就只能另想其他办法。” “而臣的办法就是,利用各国的压力,迫使秦国驱逐张仪。张仪入秦几十年,一直都是秦王的心腹,伐魏破韩偷楚卖齐,基本上都与张仪有关,张仪正是各国所痛恨的对象。” “若是张仪在各国的压力下被秦国驱逐,那么三晋应该会满意的,齐国同样也无话可说,这就是大王率领联盟,取得了对秦国的胜利。”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离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闻言一喜,现在秦王死了,自己剩下的一个目标,就是张仪了,若是干掉张仪,自己就算大仇得报了! “大王,此事可行,臣附议!”公孙衍立即出来赞同。 “驱逐张仪!”熊槐一愣。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打开了思路。 不错,攻破秦关,实在太难,各国应该全都不会抱有这样的希望。 可是张仪么! 好吧,除了赵国与张仪的龌龊较少,其他国家,那个国家不痛恨张仪,就说自己,若是上次运气好,恐怕就被张仪坑惨了。 齐国这次应该也一样。 魏国··· 张仪是魏国人,最先坑的就是自己的祖国魏国,魏国也是被张仪坑的最惨的。 若是各国在寡人的领导下,将张仪这个祸害除掉,相比大家全都满意的吧。 只是··· 熊槐想了想,略带迟疑道:“贤卿,这司马来报,现在张仪已经成为秦王的相父,如何才能逼秦王荡把自己相父交出来?” 陈轸自信满满的笑道:“大王有所不知,秦王荡虽然拜张仪为相父,但是这肯定不是秦王自愿的。据臣所知,秦王荡做太子时,与其叔樗里疾走的极近,一直与张仪不合。虽然秦王荡与张仪的关系还没有到秦惠王与商君那种程度,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而且,不仅秦王荡不喜张仪,秦国上下对张仪同样也很不满。张仪仗着秦王对他的信任,排除异己,打击贤能,任用心腹,旁人难以在秦国出头。” 听到这里熊槐点了点头,这些年张仪排挤了不少人,陈轸是一个例子,巴蜀的司马错又何尝不是遭到张仪的排挤呢。 接着,陈轸继续道:“先前只是秦王宠爱张仪,众人难以插足罢了。现在秦王已死,秦王荡又不喜张仪,别说张仪只是秦王荡的相父,哪怕是生父,在国内群臣议论纷纷,国外众怒所在的情况下,恐怕也会对张仪下手。” “所以,臣的计划,大王率领诸侯之兵在外围攻秦国,逼迫秦王荡交出张仪以谢天下。然后重金收买秦国的大臣,让秦国众臣劝秦王荡交出张仪,若此,内忧外患之际,秦王荡应该会顺水推舟,交出张仪的。” 熊槐听着陈轸的计划,轻捻着自己胡子,思绪许久,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把齐使叫来,就说寡人同意齐国的意见了。” “唯!” ······ 莒城。 陈贾见到齐王后,笑容满面道:“大王,微臣不辱使命,已经说动楚国,同意我们齐国一同伐秦,楚王让微臣与大王相约,一同在洛邑相会,商讨伐秦一事。” 齐王大喜过望,与储子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好!有劳陈卿了。” 魏国。 楚国使者与齐国使者先后来到魏国,都是来邀请魏王准备谋秦。 “秦王死了,楚王约寡人在洛邑相会,一同探讨出兵秦国的事情,到时齐国也会加入合纵盟约,一同出兵伐秦。” 魏王说着,脸色隐隐流露出一股忧色。 “大王,我们魏国与齐楚两国相交,共同谋划秦国,这是一件大好事啊!”楼庳见魏王有忧色,斟酌道:“大王,可是担心齐国?” 魏王点点头。 “寡人不担心秦国,此次谋秦,成功了固然可喜,即便失败了,同样也对新任秦王显示了我们合纵国的团结一致,让秦国自己掂量掂量。” 在魏王看来,这次图谋的秦国的行动,就是跟以前苏秦做的一样,就是在秦王即位之初,利用秦国的不稳定,团结各国恐吓秦国,让秦国不敢轻易地出关。 “只是对于齐国,寡人实在是心有余悸,就担心这一次与上次五国攻秦一样,只有我们三晋去和秦国打,而楚国则在后侧后面呐喊,齐国吊在后面看戏,拥兵不前。” “寡人更担心的是,之前齐国是秦国的盟友,苏代就是代表齐国去秦国催促秦国出兵的,可是秦国要打哪里?寡人很担心,齐国的变化太快,可能其中有诈!” “要是我们三晋的主力再次被秦国打败,然后齐国再后偷袭我们魏国,那···我们魏国就损失大了。” 楼庳点头道:“大王所言极是,赵韩两国败了也就败了,大不了全力防守秦国便是,可是咱们魏国,不仅要防秦国,齐国同样也要防。可咱们魏国的情况,秦齐两国同时来攻,即便文侯武侯我魏国最强大之时,同样也相形见绌,只能先打败一个国家,然后再打另一个···” 魏王与楼庳对视一眼,顿时心有余悸,现在的魏国可不是文侯武侯在世时的霸主魏国,而是一个衰弱已久的国家。 殿中瞬间升起了一股压抑的气氛,让两人全都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楼庳出言道:“大王,我们各国与齐国的作战才刚刚结束,宋魏两国的兵力还在前线没有撤下来,齐国的心思实在难以预料。” “我们可以联合赵国与韩国去跟楚王说,齐国与秦国是盟友,为了防止齐国有异心,必需齐国的军队到了以后,这才可以出兵伐秦。” “而且还需要立下期限,若是齐军过期不至,那就是齐国心怀不轨,我们也别打秦国了,立即联合楚国,先消除后患,再打一次齐国吧。” 魏王点点头:“相国言之有理,只是齐国强大,寡人又与齐国接壤,若是寡人提出这一件事情,恐怕齐王会恼怒寡人。” 楼庳笑道:“大王无忧,此事我们魏国可以不提,可以重礼让韩国帮忙,韩王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魏王会意道:“不错,韩王寡人兄弟也,而且韩国远离齐国,应该不会拒绝寡人的。” 说着,突然有人在外禀告道:“大王,苏子求见。” 魏王闻言无语,然后看着楼庳,让他拿主意。 之前本以为秦国很快就会出兵的,谁知道秦王居然无缘无故得病死了,导致现在苏代还没有离开大梁。 想到这,魏王顿时头痛,这么大的坑,现在埋不上了啊。 楼庳咽了咽口水:“大王,现在齐国态度不明,要不,咱们再留苏子一段时日!” 魏王:“······” 苏代:“···········”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周室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洛邑城被一条瀍水分割,东侧称做成周城,为周室宗庙所在,西侧称做王城,是周天子的寝宫所在。 自周平王东迁后,洛邑就是周王朝的都城,这一情况一直维持到一百年前才结束。 熟话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说的大概就是西周公吧。 本来自己在家里呆得好好的,突然间楚王派使者告诉周天子,楚王打算与三晋之君要来洛阳开会,开会就开会吧,哪怕带着军队来,也没什么,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 诸侯问鼎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后还不是这样。 但问题的关键是,各国伐秦为什么要上周天子的旗号呢! 周天子现在又不值钱······ 你们大家都称王了,他周王也是王,大家平起平坐,想打可以自己去打吗!完全没有必要把周天子扯上啊! 是,现在周室衰弱,不仅无力对抗楚国,即便连韩国也可以欺负周室。同样的道理,那个强大的秦国,我周室也害怕啊。 而且距离还这么近! 眼看楚王与三晋之君就到达洛阳,西周公顿时愁白了头发。 就在踱步间,西周相快步走了进来。 西周公不等周相开口,便询问道:“怎么样,大王怎么说?” 周相摇了摇头:“回君上话,大王说楚国强大,要用他的名义伐秦,他也无可奈何。本来新秦王即位,大王已经派人去祝贺了,但是听到楚国的消息后,大王立即把使者追了回来,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 西周公闻言一叹。 周天子自然不着急,反正周天子里子面子全都没有了,现在天子身边除了九鼎以及一些重器宝物以外,已经一无所有,半点国土也没有了。 自从一百多年前周天子进行了最后一次分封,把周朝最后的王畿之地全部封给了自己的弟弟,建立西周公国后,周天子正式算是孤家寡人了,除了天子的名义以及自己的王宫,其他的全是诸侯国的。 哪怕周天子的宫殿,也在西周国的都城内,王宫城墙上的石头掉下去,就会砸到西周国的都城,这算是窘迫到了极点··· 周天子不急,可是自己着急啊··· 周天子和自己都在一个都城里住着,其他诸侯国要来找周天子的麻烦,攻打的就是自己的国家。 西周国虽小,但好歹也是一个国家不是! 而且还是自己的国家。 周天子不管,自己肯定不能不管。 西周公愁云惨淡道:“楚王以及三晋之君马上就要到洛阳了,怎么办?” 周相沉吟道:“君上不必担忧,臣刚刚听大王说东周君已经派遣使者前去秦国祝贺秦王即位了。” 所谓的东周君,其实也是一个公国,几十年前周室发生内乱,赵韩听说后,就分割了西周公国,于巩县新建立了一个东周国。 而周天子则是依旧寄居在西周国都城里。 西周公闻言松了一口气:“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以后秦国看在东周公的面子,不要迁怒于寡人吧。” “你在去大王哪里一趟,大王与齐国有交情,让他派人去迎接齐王。另外,我们准备一番,等楚王来了,寡人亲自去迎接楚王!” ······ 经过一个月的赶路,熊槐率领五万大军从寿县出发,经淮水,过陈,借道韩国,与韩王汇合后,一同来到洛邑。 在受到西周公代表周室的热烈欢迎后,拒绝了西周公进入洛阳的邀请后,楚韩两国大军分别在洛阳南侧驻留。 扎下大营后,上官大夫禀报道:“大王,臣从西周君那里得到的消息,赵魏齐三国已经到达洛邑。” 熊槐点点头:“既然大家全都到了,那就派使者去拜访各国,明天就开始商议一同讨伐秦国事情吧。” 上官大夫拱手道:“是,大王。” 次日。 熊槐让景翠留守大营指挥军队,自己带着公孙衍陈轸二人前去与各国会盟。 与上次六国会盟时,齐楚两国争夺盟主之位不同,这一次,齐王什么话也没有话,直接推举楚王为盟主。 而三晋这一段时间都是以楚国马首是瞻,自己也不会反对。 确定盟主之后,熊槐指责秦国道:“秦国不道,背信弃义,获罪于天,故上天假借我等五国之手,一同讨伐秦国,以希望秦国能改过自新,不再侵扰他国,还各国以太平。” 见众人一副认同的样子,熊槐直接抛出伐秦的核心问题:“诸位,寡人不才被大家推举为盟主,但秦关险要,诸位可有妙计可破秦关?” 各国之君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无言以对。 良久。 见大家不出言,熊槐大失所望道:“大家全都不说话,难道我等还和上次一样,集结各国之兵,一同围攻函谷关?” 韩王闻言立即出言道:“盟主,秦关险固,各国之兵人数众多,恐怕也只有函谷关外才能容纳我们各国的军队,而且只要攻破函谷关,那么就可以直达秦国关中,围攻秦国咸阳。所以围攻函谷关一事,寡人以为可行。” 函谷关正对韩国,韩国也不求各国能围攻咸阳,只希望各国能攻破函谷关,若是函谷关这个重要关卡落在韩国手里,那么韩国的压力立即少了一大半。 熊槐闻言笑着点点头。 齐王见赵魏两国意动,立即出言到:“诸位,盟主与韩王之言,寡人也认同。只是函谷关险要,北侧临河南侧面山,易守难攻,即便我们五国有百万大军,面对十几万秦军把守的函谷关,恐怕也不是短时间能攻破的。” 熊槐看着齐王笑道:“如果不攻打函谷关,那么齐王有何高见?” 齐王见大家全都看了过来,捻着自己的胡须道:“盟主,高见不敢当,只是有一个想法,请诸位参详一二。” 说着,齐王对声子示意。 声子点点头,拿出一卷画布走到营帐之中,然后将帛布展开,却是一块函谷关周围的简易地图。 声子将地图展开后,齐王亦来到中间,指着函谷关的位置道:“诸位请看这里是函谷关,这是河水。”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议分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说着,齐王的手指顺着函谷关北面的河水西移,直到河水几字形拐弯处才停下:“从函谷关一直到这里河水都处在深谷之中,水势汹涌,无法渡河。” “但是这里就不一样了,这一小段河水,东西两侧都是平原,东面是魏国的蒲坂汾阴一线,西面则是秦国的关中,蒲坂对面是秦国的临晋,而汾阴的对面就是秦国的夏阳,若是在蒲坂渡过河水,那么就可以绕过函谷关,直达秦国咸阳。” “所以,寡人的意思是,这次我们联军兵分两路,一路在函谷关外强攻函谷关,这第二路,就是绕道蒲坂,渡河攻击临晋,一旦攻破秦军防线,大军立即直扑咸阳。” 魏王一听齐王的建议,心中立即大喜。 齐王的这个计划对魏国很有利,河西地虽然是秦国故土,但是魏国占领了近八十年,这是魏国霸业的标志啊。 联军一旦攻下了这些土地,不仅秦国大为削弱,而且魏国将会得到极大的加强。 想着,魏王连忙点头道:“齐王的建议果然出人意料,函谷关坚固异常,短时间内根本攻不下来,若是想要迅速突破秦国防线,进而削弱秦国······” 魏王向众人看了一眼,点头道:“寡人以为齐王的建议可行,我魏国同意···” 魏王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身后的楼庳扯了扯衣服,然后魏王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打住。 熊槐心中一突。 齐王这么帮着魏国,难道齐王魏王暗中有勾搭! 心中迟疑,却是没有开口。 韩王对此可有可无,对于韩国来说,威胁最大的还是秦国,不管打哪里,只要能削弱秦国就行。 赵王见楚王韩王都在沉吟,没有出言不反对,眼中顿时冒出一缕寒光,不屑的看了一眼脑袋发热就忘乎所以地魏王。 虽然按照齐王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若是渡河攻击秦国,这个计划却是可行的,但是这样一来,秦国肯定被削弱,但是魏国却也会得到加强。 赵王很清楚,这几年魏国一直在重新编练魏武卒,若是魏国重新得到西河之地,那么魏国的国力就与霸主时期的魏国相差无几了。 魏国的强大,韩国无所谓,反正无论是魏国还是赵国,自己都是小弟,都已经习惯了,跟着混就行。 但是赵国就不能忍,论威胁,霸主魏国的威胁,远远超过了霸主秦国,魏国的邺城,离赵国都城邯郸的距离,那可是非常近的。 魏武侯时期,魏国偷袭邯郸,差点就成功了。魏惠王时期,魏军再次围攻邯郸,这一次赵国都城就沦陷了。 而秦国想要攻打赵国,单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水,就够秦国喝一壶了。 当然,齐国做霸主对赵国的威胁也不小,最好还是现在这样,楚国做霸主。 想着,赵王清了清喉咙,咳嗽两声,见大家全都看过来,便开口道:“齐王的注意寡人也以为不错,只是心中还有疑问。” 齐王一见赵王询问,便笑着问道:“不知赵王有何赐教吗?” 赵王笑道:“赐教不敢,寡人知道齐国精通水战,只是齐王可曾认真考察过这一段河水的水势,以及蒲坂对岸的临晋合阳两地的情况?” 齐王听着赵王的询问,想了想道:“这个寡人远在齐国,自然不甚了了,只是晋国与魏国先后几次从这里攻击秦国,想来一定是很熟悉的吧!不知魏王以为如何?” 魏王一听齐王把问题交给自己,想起合阳临晋的情况,顿时脸色一暗,叹气道:“齐王有所不知,这合阳临晋之地,自从秦穆公之时,晋国发生骊姬之乱后,就被晋国送给了秦国,至今数百余年。” “尤其是一百多年前,秦国出兵大荔国,一举攻破大荔王城,不仅设立临晋县,而且还在河水西岸筑起高墙,以临晋国,号称临晋。” “所以蒲坂的对岸,那是一道高墙,并以河水为护城池,要想突破,实在太难太难!” 一连两个太难,道尽了魏国的无奈。 不过还好,魏国在东岸同样筑长城,秦国也无法从这里攻击魏国,两国谁也奈何不了谁。 “···”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打战果然不能想当然。 接着,齐王不死心问道:“那么贵国先君文侯是怎么攻破秦军防线,占领临晋城的?” 魏王想了想道:“那是秦国发生内乱,又恰巧义渠过大举攻秦,而且当时晋国的执政赵襄子年迈,秦国放松了对晋国的警惕,疏于防备,所以被我先君文侯一击得手了。” “可是,因为临晋与秦国腹心之地很近,遭到了秦国的剧烈抵抗,所以我魏国先君文侯之后,也始终不能从临晋城攻击秦国关中,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北面的少梁。” “···”虽然提出的建议不切实际,但是齐王面不改色,心中一横,开口道:“魏王,那么如果我们从汾阴渡河攻击少梁呢?这样是否可行。” 魏王闻言不待其他开口,立即答道:“少梁可行,少梁城乃是我魏国所筑,我魏国与秦国争夺少梁时,曾反复争夺数年,主防的方向乃是西面而不是东面,这些年秦国一直从少梁渡河攻击我魏国,处在攻势,一直没有加强对少梁城对东侧的防御,所以若是攻打少梁,此事可行。” “只是···”魏王说着迟疑道:“只是不久前甘茂率领数万援军抵达少梁城,我们联军想要攻下少梁,恐怕也不容易。” 齐王闻言笑道:“无妨,多一个选择,总比只能攻打函谷关要强。” 说着,齐王对楚王道:“盟主,你说呢?” 熊槐见状点头道:“不错,多一个选择,总比没有选择好。” 说着,熊槐迟疑道:“只是寡人有一个疑问,若是蒲坂还好,蒲坂离函谷关很近,可以相互支援,若是另一路进攻少梁,相距太远,如何才能相互呼应。” 赵王见楚王出言相询,立即跟上:“不错,正如盟主所言,分兵少梁,除了两军相距太远,难以呼应以外,还有粮道的问题。” “函谷关以东数十里,以及加上函谷关以西的百余里,全都是深河峡谷,难以渡过,若是想要将粮食运往汾阴,那么粮道就会增加数百里,这么远的距离,消耗太大了。” “而且不仅如此,昔日魏文侯为了与秦国争夺少梁,两国接连在少梁厮杀五六年,魏国才在少梁站稳脚跟。” 说着,赵王提醒魏王道:“魏王,现在的秦国可不是以前魏文侯面对的那个秦国,即便我们攻下少梁,不知魏王你们魏国能守住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剑指张仪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接着看向魏王,问道:“魏王,不知你以为如何。” 魏王见楚赵韩三国全都反对,停顿了一下,叹气道:“盟主高见。” 齐王见状立即得意的点点头,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自己就是动了动嘴皮,就令齐魏两国的关系亲近了一步,这就是齐国的胜利。 这一次来洛邑,算是值了。 熊槐眼睛余光瞥见齐王得意的笑容,知道是时候将离间计划抛出了。 于是,出言道:“各位,除了齐王的计划,寡人也有一个计划,请大家参详一二。” “···”众人诧异的看着熊槐。 楚国的计划··· 难道攻打去攻打比函谷关更加险要以及遥远的武关不成? 三晋齐国绕道於中攻打武关,这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比齐王渡河的计划还要不靠谱! 熊槐话还没有说出口,众人已经默默的在心中想着怎么反驳了。 熊槐清了清喉咙道:“寡人的计划是离间计···” “离间?” “······” 计划全盘托出以后,熊槐笑着对魏王道:“魏王,这张仪乃是你们魏国的人,若是这次我们成功的逼迫秦国交出张仪,那么张仪就交给魏国如何。” 说着,熊槐提高声音道:“若是秦国交出的是一具尸体,那么这具尸体就交给魏王你处置,若是一个活的张仪,还是交给你魏王处置,如何!” 魏王听到楚王打算将张仪这个大骗子交给魏国,顿时大喜,一改之前的失望之色,笑眯眯道:“好,盟主的计划寡人认为可行。” 说着,想起张仪以前做魏相的时候,用欺骗的手段,从魏国身上割出一大片领土十几座城池,去交换秦国刚刚从魏国这里夺取的一座城,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想着,笑脸上露出一股恨色:“若是秦国交出张仪,死的,寡人那就将其五马分尸,活的,寡人就将他烹了,到时我们一同享用!” 魏王同意后,韩王立即出言赞同。 比起魏王,韩国以前对张仪更加痛恨,张仪那个家伙,一天到晚都在秦王耳旁进谗言,说什么亲魏善楚啦,说什么伐韩威逼三川兵临洛邑与天下争利啦······ 总之一句话,张仪一天到晚总是惦记着韩国。 现在楚王要除掉张仪,韩王举双手赞成。 对于张仪,赵王倒是没有多大的仇恨,毕竟当年张仪能在秦国上位,赵国是出了力的。只是彼之英雄我之敌寇,张仪这种已经证明自己的天下之才,还是秦国的人才,那就去死吧。 想着,赵王亦出言道:“盟主之策,寡人也赞同。” 熊槐见三晋全都出言赞同,便笑着对齐王道:“齐王意下如何?” 齐王见其他人全都看着自己,便笑了笑,除掉张仪对自己也没有害处啊! 想着,便开口道:“张仪欺骗齐国在先,寡人恨之入骨,自然也是愿意的。” 说着,齐王笑着对魏王道:“魏王,若是你们魏国烹了张仪,记得分寡人一杯羹啊!” 说完,见魏王松了一口气,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暗叹:让楚国搬回一局! “好!”熊槐接着道:“要想离间秦国君臣关系,尤其是秦王荡拜张仪为相父的情况下,非得重金收买不可。” 说着,熊槐看来众人一眼,笑道:“我楚国愿意出一千金离间秦国。” 魏王闻言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这就是要大家一起出钱。 想到张仪,魏王一咬牙道:“我魏国同样也出一千金,再加一千金,算是寡人买张仪尸体的钱。” 接着,韩王齐王亦同样出一千金。 赵王:“······” 不过见其他人全都看过来,只能无奈道:“我赵国也出一千金。” “好!有了这六千金,想来足够离间秦国了。”熊槐笑着道:“那么接下来的出兵方向···” “盟主!” 熊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齐王打断。 齐王无视楚王那犀利的眼神,自顾自说道:“盟主,为了配合即将实施的离间计,寡人以为,我们各国何不分兵行动呢?” “又分兵?” 齐王笑着解释道:“寡人以为我们五国可以尽可能的发挥我们的兵力优势,赵国可以出兵进攻秦国的上郡,魏国则进攻秦国的少梁,韩国则是兵围函谷关···” “寡人反对!”齐王的话才说了一半,韩王立即出言打断:“我韩国实力远不如秦国,若是韩国一国围攻函谷关,不仅难以对秦国形成压力,而且各国兵力太过分散,还有被秦国各个击破的可能,此事不妥。” 熊槐点头道:“寡人也以为不妥。” “这···” 魏王赵王刚有所意动,见楚韩两国反对,便退了回去。 齐王笑道:“寡人也以为三晋从三个方向围攻秦国,兵力也确实薄弱了一些,所以,寡人建议,我齐楚两国可以提供援助。” “援助!”赵王好奇笑道:“不知齐王的援助是怎么一个援助法。” 齐王大义凛然道:“我齐国愿意出兵二十五万,其中十五万兵力帮助魏国攻打少梁,十万兵力帮助赵国攻略上郡。” 赵王魏王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齐王的这一个计划,分明对赵魏两国有利。 齐王说着,转眼看着楚王笑道:“盟主,楚国乃是霸主,实力最为强大,若是楚韩两国在函谷关与武关牵制秦军,想来一定是可以搞定的吧。” 熊槐瞳孔一缩,这齐国为了拉拢赵魏两国,算是下了血本了。 齐王的计划,可以说明显更有利与赵国,少梁与上郡两地,若是论突破的难度,自然是上郡更加容易一些。 难道齐国一开始准备拉拢的对象就是赵国? 赵国攻打上郡,这打下的土地,肯定全是赵国,赵国的壮大,对他齐国有什么好处,齐赵两国接壤,一个强大的赵国,难道对齐国就不是威胁吗? 而且楚赵两国中间还隔着魏韩两国,一个强大的赵国,对楚国又有什么威胁? 至于魏国,甘茂就在少梁呆着,明显就是主防魏国的,没有个一两年,齐魏联军休想攻破少梁城。 熊槐这边还没有说话,那边赵王就笑眯眯道:“嗯!齐王的话很有道理,为了给秦国压力,也只有从各个方向分头并进,秦国烽烟四起,才能让秦王荡感到恐惧,才能迫于我们各国的压力,交出张仪。”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增强赵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接着,赵王对魏王韩王道:“魏王,韩王,不知你们以为如何?” 魏王沉默了一下,心中默默思索。 齐王的计划对魏国来说,没有什么害处,只要小心警惕不被秦国集中兵力击败,那么对魏国来说没有损失,成则乘机攻略西河之地,削弱秦国,败则继续守卫汾阴,没有好处也没有害处。 而且若是同意齐国的计划,还可以加强与齐国的联系。 到时候魏国与楚国交好,与齐国交好,魏国无忧矣! 想着,魏王点了点头:“不错,寡人也以为这个计划可行。” “韩王,你说呢!” 韩王原本沉默许久,结果见赵魏两国全都同意了,而自己韩国的任务,也仅仅只是与楚国一起牵制秦国。 韩王看了看赵王魏王,然后又看了看楚王,这····· 一边是两个兄弟,一边是现在新拜的大哥,怎么选择。 熊槐:“······” 尤其是看着韩王那一脸的纠结,顿时心中郁闷不已。 这还没有开始打秦国呢,难道寡人就要被三晋与齐国孤立了? 现在这局面怎么破,寡人在线等,急······ 想着,熊槐看了看自己身边左右两侧的公孙衍与陈轸。 向他们投去询问的眼神。 陈轸还是思考,公孙衍率先点了点头,轻声道:“大王,齐王的计划可行,对我们楚国而言,最重要的是魏韩两国,赵国的作用虽然重要,但是赵国远离楚国,而与齐秦两国接壤,强大的赵国,只会对秦齐魏三国有威胁,暂时对我们楚国没有威胁。” “臣有一策,可以让齐国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能让秦赵两国从此争端不休,让秦国从此恨上齐国。” “······”熊槐大喜,果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熊槐还未开口,另一侧的陈轸亦道:“大王,可以趁机答应齐国,臣有一策,可以让魏国怀疑齐国的用心,让楚魏两国更加亲密。” 熊槐闻言不再迟疑,在韩王左右为难之际,大声道:“好!齐王果然好计策,寡人以为可行。” 接着,熊槐笑着对韩王道:“韩王,不知你意下如何?” 韩王此时夹在兄弟与大哥之间,额头上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突然听到楚王也赞同的声音,顿时犹如天籁之音。 接着,听到楚王的询问,韩王立即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道:“好好好,这是一个好计策,寡人也以为可行。” 熊槐等韩王的话一落音,立即道:“好,既然大家全都同意分头并进的策略,那就按这个办法来办,我楚国可以出兵三十万,兵分两路,分别包围武关以及函谷关,以牵制秦国的兵力。” 韩王跟着道:“我韩国愿出兵十五万协助盟主包围函谷关。” 韩王说完后,赵王顿了顿道:“既如此,寡人可以出兵二十万攻打上郡。” 魏王亦道:“寡人亦可出兵二十万攻打少梁。” 大方向决定后,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 议毕。 五国之君一同歃血为盟,祭告天地,一同进退,不破秦国誓不罢休。 回到楚军大营,熊槐这才好奇的向公孙衍与陈轸问道:“两位贤卿,不知何以教我?” 陈轸与公孙衍对视一眼,然后陈轸伸手一摆,示意公孙衍先说。 公孙衍会意,向楚王拱手道:“大王,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齐国的计划是打算用齐国的实力去帮助赵魏两国攻打秦国,然后借机拉拢赵魏两国。” “这种情况明显是对赵魏两国有利,为了不让赵魏两国离心,我们楚国不能明面上阻拦。” 熊槐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么我们暗中阻挠此时。”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我们不仅不能阻挠此事,而且还要暗中相助,促成此事,以此削弱秦国。” 见楚王看过来,公孙衍解释道:“魏国与赵国相比,魏国位于天下之中,并与楚国接壤,对楚国来说,魏国更加重要一些。所以,要想魏国紧紧的与楚国结盟,那就需要魏国时刻面临外部威胁。” “这个威胁可以是秦国,也可以是齐国,同样,也可以是赵国。” 熊槐点点头,公孙衍说的,他也很清楚。 三晋虽然号称兄弟之国,但那是三国面对外部威胁的时候,一旦外部形势较好的情况下,那么三晋就会打的死去活来。 尤其是赵魏两国。 这两国不仅是兄弟,同样也是世代交战的两国,这矛盾的根源从赵襄子后期就埋下了,魏文侯时代又加大了两国的矛盾,只是这两个人手腕很高,威信更高,赵魏两国没有撕破脸。 魏文侯死去,魏武侯即位,从武侯到惠王,而赵国这一边,从赵敬侯到现任赵王,接连四代人,赵魏之间都是打打和和轮番上演,最严重的时候,恨不得对方去死! 公孙衍继续道:“大王,赵国与魏国的矛盾不仅有,而且很大,尤其是赵肃侯锐意进取以来,赵国的实力每年都在加强。而与此同时,魏国的实力却是每况愈下,面对这一种情况,魏国上下一直都担心不已。” “之所以现在魏赵两国之间相安无事,不过是两国实力相当罢了。” “所以,臣的计划是破坏目前赵魏两国的平衡,增强赵国的实力,制造条件,让赵国攻破上郡。一旦赵国得到上郡,那么赵国必然实力大增,魏国怎能不担心?” “要知道,赵国可是一向都对卫国垂涎三尺的啊,这可是从赵简子之时就开始谋划,到现在已经历经十代赵君了······” 熊槐笑道:“不错,若是齐国帮助赵国夺下上郡,那么赵国实力的增强,首先担心的是秦国,接下来是魏国,然后是齐国,最后,赵国的强大跟寡人有什么关系?只会令魏国更加偏向楚国。” 说着,熊槐皱眉道:“可是秦国已经在河水部署防御,戒备森严。寡人担心的是,赵魏两国全都不能突破河水,或者在赵魏两国即将成功的时候,齐国在背后扯后腿,然后赵魏秦三国维持原状,而齐国通过这一战与赵魏两国建立的交情,趁机拉拢赵魏两国,成为赢家。” 公孙衍意味深长道:“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臣还准备为赵国请来一支奇兵。”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牵线搭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奇兵?”熊槐想到了不久前的一件事,脑中灵光一闪:“犀首的意思是义渠国?” 公孙衍点点头:“回大王,正是如此。” “义渠国位于秦国的后方,若是愿意出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熊槐面带迟疑之色:“只是寡人也曾请义渠国出手,但是被义渠国拒绝了,这次他们愿意出兵吗!” 公孙衍拱手行礼道:“大王,臣与义渠王还有些交情,臣请命,微臣这次亲自去一趟义渠国。” 熊槐沉默了一下,才点头道:“好,那就有劳犀首了。” 随后,熊槐向陈轸问道:“不知贤卿的计策又是什么?” 陈轸苦笑的摇了摇头:“回大王,臣没有犀首想的多,只是打算等赵魏两国久攻不下之际,去中山国散布谣言,就说齐国这次攻打秦国,并不是真的想帮赵魏两国,而是想与赵国结成同盟,然后打算与燕赵两国共同瓜分中山国。最后再去游说魏国,就说齐赵两国结成联盟,秦国也是齐国的盟友,以此逼迫魏国彻底倒向我们楚国,不要心存侥幸之心。” 熊槐点头笑道:“不错,这也是一个办法。” ······ 夜间。 赵军大营。 赵王刚刚送走了齐国使者,接听到有人来报:“大王,楚国使者公孙衍来访。” 赵王闻言向左右的大臣富丁王贲笑道:“楚国使者连夜来见寡人,看来楚国已经急了,急着拉拢寡人啊。” 富丁王贲拱手笑道:“大王英明。” 赵王呵呵一笑:“让犀首来见寡人。” “唯!” 公孙衍被王贲引入赵王营帐,立即向赵王拱手行礼道:“外臣公孙衍见过赵王。” “犀首不必多礼,营中简陋,条件有限,犀首还请见谅。” 赵王等犀首坐下后,笑着问道:“犀首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赐教吗?” 公孙衍笑道:“不敢,只是得知赵国要攻打上郡后,在下不才,与义渠王有旧,愿意向大王奉上一封给义渠王手书,为赵国与义渠国牵线搭桥。” 赵王闻言眼睛一亮,这是一份大礼啊。 义渠国在秦国的西北方,昔日魏国强大的时候,义渠国还是魏国的附属国,但是自从魏国把上郡以及西河之地全部割让给秦国后,义渠国就与中原各国隔断,中间隔着一个强大的秦国。 赵国与义渠国之间的地方,就是秦国的上郡,上郡就是赵国这次的目标。 若是义渠国愿意与赵国联手,一同讨伐上郡······ 本来自己还头疼着怎么攻破秦国河水的防线,现在公孙衍的来到,问题瞬间解决了一大半! 想着,赵王立即拱手相公孙衍行礼道:“犀首,寡人欲与义渠王相交久矣,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若是这次能通过犀首与义渠王相交,寡人不胜荣幸。” 公孙衍闻言笑道:“义渠王一直仰慕中原文化,昔日魏王即位之初,义渠王依旧谨守礼仪,特意绕过秦国,前去大梁朝拜魏王,这等有情有义的国君,世间少见啊。” 赵王闻言亦道:“说来我三晋还得承义渠王不少情,上一次若是义渠王在秦国背后牵制,恐怕我们三晋都会在秦国手里遭受极大的损失啊。” 说着,赵王摇头晃脑的感慨道:“寡人一直想向义渠王表达谢意,只是赵国与义渠国之间隔着一个上郡,被秦国所阻挠,实在是可惜了!” “现在犀首愿意帮助寡人联系义渠王,寡人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公孙衍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份帛书:“大王,这正是外臣为大王准备好的手书,请大王过目。” 王贲从公孙衍手中接过帛书,然后将其转交给赵王,赵王打开一看,帛书上正是公孙衍为义渠国与赵国拉关系的内容。 赵王收好帛书后,笑道:“有劳犀首了···” ······ 是夜,五国之间使者往来不断······ 第二日,操劳一夜,心满意足的五国之君,便匆匆带领军队回国。 随着各国之君回到各自的国家,关东顿时被调动起来。 一场声势浩大的伐秦行动即将吹响号角。 各国的行动秦国全都看在眼里,随时准备迎接这一场大帐。 战争开始前夕,五国以凭吊秦惠文王之名,派出使者一同赶到咸阳,向秦国发出最后通牒······ 秦国咸阳。 “五国不久前在洛邑会盟,共推楚王为盟主,相约伐秦。” “楚司马昭雎率兵十五万兵围於中,意图攻打武关。” “楚柱国景翠率兵十五万联合韩相公叔率领的十五万韩兵,兵围函谷关。” “魏将公孙喜率兵二十万联合齐将匡章率领的十五万齐军,齐聚汾阴,意图攻打少梁。” “赵将乐池率兵二十万联合齐将声子率领的十万齐军,已经赶到蔺地,准备渡河攻打我上郡治所肤施县。” 樗里疾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相父张仪。 张仪面色如常道:“有什么消息将军尽管全都说出来!” 樗里疾点了点头道:“五国派来的使者宣言,秦相张仪背信弃义,愚弄天下,以至天怒人怨。所以,五国的要求,我秦国若是不交出相国,五国誓不罢休,绝不退兵。” 各国的情报随着樗里疾一字一顿的道来,秦王荡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不是因为五国伐秦,秦国关邑险固,又有重兵良将守卫,别说五国百万兵力,就是两百万兵力,他们短时间内也过不来。 到时,时间一长,各国消耗大增,不用秦国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会内讧,接着就会打起来的。 所以,真正令秦王荡感到恶心的,是站在下方的那个自信满满的意气风发的张仪。 恶心,郁闷,窝心··· 种种恶劣的情绪全都充斥着脑海中。 唉! 如果不是先王逼着自己拜张仪为相父,说不得这次就借这个机会把张仪交出去了。只可惜造化弄人,相国与相父的差距太大了,若是寡人把自己的相父都交出去了,那么秦国的上下怎么看寡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樗里疾离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见秦王荡在上面发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 自从秦王荡即位后,就变了一个模样,不复昔日做太子时的英武之气,反而时常陷入呆滞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着,见秦王荡不开口,只好出来问道:“将军,现在武关函谷关河水三地防线准备的如何了?” 樗里疾闻言拱手道:“回相国话,三地防线已经准备妥当,函谷关不提,甘茂正在坐镇少梁,上郡守得到齐赵联军的消息后,已经调集东部七县兵力齐聚肤施郡城,打算守卫河水。” “甘茂去河水设防时,曾派去三万援军增援上郡,短时间内齐赵联军肯定无法渡河。但是齐赵两国来势汹汹,所以我在几日前以任鄙为将,又从咸阳调去了两万援军,如今上郡已经聚集了十万秦军,短时间内可以无忧。” 顿了顿,樗里疾略带不满道:“只是於中地区那边,虽然我们从齐国哪里得知,楚国打战不仅劫掠物资,而且还劫掠人口。魏冉在楚国司马昭雎吞并析邑的时候,已经动员於中的百姓迁到武关以西,但是於中的百姓认为这是谣言,只有一少部分进行了搬迁,大部分人全都滞留原地,不愿意西迁。” 这一次,张仪是有一些失算了,虽然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但是本以为这次各国攻秦,还会与上次一样,大军云集函谷关,准备强攻的。 毕竟无论是渡河还是从武关进攻,都会面临两个问题,一是粮道太远,二是全都放不下那么多人。 等到得知五国兵分四路的消息的后,再想迁移百姓,却是有些来不及了。 张仪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也罢,那就传令魏冉,谨守武关。” 顿了顿,张仪问道:“将军,义渠国那边如何,我担心义渠国这次会在我秦国新君即位时,趁机在北方起兵呼应五国。” 樗里疾点点头:“相国所言不错,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地方,数年前我秦国夺取义渠二十多座城池的事情,义渠王应该还没有忘记,如今这个机会,我想义渠国也会插上一手。虽然义渠国现在虽然还没有大规模调兵的迹象,但是我们却不能不妨,只是甘茂在少梁,魏章在函谷关,司马错在巴蜀,如今我秦国没有一个能震住义渠的重将。” 秦王荡愣了一会儿,这会儿听到樗里疾说秦国一时无将可用,立即出言道:“王叔,将军乌获,力大无穷,力能抗鼎,寡人以为乌获在北面统兵,必能打败义渠国。” “乌获···”张仪瞬间就想起这个人来,此人与之前去上郡的任鄙,都是先王时期就从军中脱颖而出的秦军将士,以力大无穷勇猛善战闻名。 秦王荡即位后,认为他们贤能,就提拔他们做将军。 对于他们二人,张仪感到头痛,不是头痛他们俩,而是头痛秦王荡。 秦王荡认为有才能的家伙,全是这种匹夫之勇的力士,而不是孙吴这样的大智大勇之辈,对于国君来说,这就是本末倒置,走上偏路了。 要是天下的贤能之士,全都认为秦王荡以气力为贤,那么各国的贤才还会来秦国吗? 之前秦王让任鄙做将军防守上郡,张仪捏着鼻子也就忍了,毕竟任鄙在上郡再怎么冲杀,总不可能杀过河水,跑到赵国境内去吧,而且任鄙确实勇气过人,久经沙场,用他防守上郡,真刀真枪的与齐赵联军拼杀,也不算错。 至于乌获去镇守义渠,这根本就是胡闹。 想着,张仪开口道:“大王,如今我们秦国已经同时面对四个方向的进攻,义渠国现在有没有明显的敌意,所以我们应当以安抚为主,避免发生战事。将军乌获,作战英勇,但是名气不足,臣以为乌获到了北地,恐怕不能震摄义渠。” “一旦义渠过出兵,那么我们秦国就是面临五线作战,太危险了。” 秦王荡脸一黑,转头看向樗里疾:“王叔,你以为如何?” 见秦王荡向自己求助,樗里疾尴尬的摇了摇头。 若是现在只有义渠国一个麻烦,自己也就同意了,但是现在这情况,可是一路崩就崩全线的情况,绝不能意气用事。 想着,樗里疾开口道:“大王,相国所言不错,若是我们秦国与义渠过开战,那么乌获将军北上自无不可,但是现在的目的不是打败义渠国,乌获将军北上并不合适。” 见自己的叔叔也不支持自己,秦王荡顿时哑然。 接着,秦王荡赌气道:“那么相父以为,何人可以震慑义渠国。” 张仪拱手行礼道:“大王,臣以为庶长正是不二人选。” 樗里疾现在的位置正是庶长,张仪推荐的是樗里疾! “庶长···王叔···”秦王荡猛然摇头,王叔可是自己的倚靠,朝中唯一可以与张仪分庭抗礼的存在,若是王叔去北地,那么朝廷之中不就变成了张仪的一言堂! 想到这,秦王荡拒绝道:“这不可行,王叔还需坐镇咸阳,怎可轻易离开!” “若是王叔离开咸阳,一旦东面有事,谁可前去救急!难不成需要相父亲自去救不成。” “所以寡人以为义渠小国不过是癣疥之疾,而东面的五国联盟才是我秦国的心腹之患。” “不然···”张仪摇头道:“大王,关东五国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只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短时间内可保无忧,义渠虽小,但是却在心腹之间。若是不能震慑义渠,或者是在义渠国发难的时候,短时间内将义渠国击败,那么义渠国就会与关东五国合流,到时义渠国乱于内,而关东各国攻于外,我们秦国首尾难顾,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说着,张仪直接向樗里疾问道:“庶长,不知你以为如何?” 樗里疾沉吟了一下,向张仪与秦王荡拱手道:“大王,相国,在下愿往。” 秦王荡大惊:“王叔你······” 樗里疾摇头道:“大王无忧,臣此去北方用不了多长时间,迟则半年,快则三月,必能返回咸阳。” 安慰秦王荡的同时,樗里疾看着张仪道:“相国,东面的五国就拜托了。” 张仪笑道:“庶长无忧,关东五国并不是真正的想要与我秦国死拼,只不过是趁着我秦国人心不稳,打算来捡便宜而已,只要他们见无机可乘,用不了三五个月,在耗费巨大的情况下,他们就会自己退兵的。” 樗里疾闻言大笑道:“那就辛苦相国了。” 秦王荡:“······”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暗流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就在秦国君臣三人商议对策的时候,出使秦国的五国使者同样也没闲着,纷纷拜访与本国交好的秦国大臣,打算让他们出力,一同驱逐张仪。 只是,结果极其不佳。 秦国大臣一听是对付相父张仪,立即摇头拒绝。 开玩笑,张仪是秦王相父,可不仅仅只是相国,张仪与秦王除了君臣关系,还有一层父子关系呢! 自己再怎么与秦王亲近,难道还能亲得过父子? 即便最后成功,秦王荡驱逐了张仪,那么秦王荡名誉受损,谁来背锅? 为了恢复秦王的名誉,肯定会杀了进谗言的奸臣,来为秦王洗地的。 疏不间亲,出头的椽子肯定先烂。 还是观望观望先··· 张仪回到府中,门客冯喜立即走到张仪身侧禀报道:“君上,在您去宫中议事的时候,各国使者纷纷拜访朝中大臣。” 张仪面无表情,问道:“可曾有消息出来?” 冯喜点点头:“有,君上,据一些大臣透露,各国的使者都是来劝说朝臣出面,一同···” 冯喜没有说,但是张仪淡淡的道:“是一同上书大王,要求驱逐我吗?” 冯喜应道:“君上,正是如此。据消息来看,听说大臣们全都拒绝了···” “全都拒绝了!”张仪摇头道:“这恐怕未必吧!某些人应该是口里拒绝了,暗自同意的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张仪在秦国担任相国近二十年,向秦王举荐了不少人,同样也排挤了不少的人,想要取代我的人同样也不少,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拒绝了五国的提议呢!” “只是现在我身为相父,疏不间亲,没有人出头罢了。” 冯喜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君上,说到这,臣倒是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君上,消息说:这次陈轸出使秦国,目的是为了趁秦国新君即位,借助楚国的力量,重返秦国朝廷。” “···”张仪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消息是假的!” 昔日,他与陈轸同时担任秦国重臣,期间交手多次,虽然仗着先王的宠幸,最后胜出接任相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打败了陈轸。 张仪曾多次在秦惠文王面前替陈轸挖坑,但是每次陈轸都能随机应变把坑填上,并借此机会让先王更加信任他。 若不是陈轸自己投奔楚国,恐怕他在秦国的最大敌手那就是陈轸了。 只是现在么! 张仪乃是秦王荡的相父,在秦国,张仪会怕了陈轸? ······ 咸阳城一处府邸。 向寿见鄂君相宋清来访,立即以后辈的礼仪行礼道:“晚辈向寿见过鄂相,先生不远千里从广陵而来,寒舍蓬荜生辉,幸甚幸甚!” 向寿是与秦王荡之弟公子稷是表兄弟,芈氏在秦宫中受秦惠文王宠爱,向寿也因此在年幼之时来到秦国投奔自己的姨母芈氏,因此,向寿不仅与公子稷亲如兄弟,而且与秦王荡十分要好。 秦王荡即位后,向寿也因此水涨船高,倍受信任。 礼毕。 向寿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鄂君相,若有所思的问道:“不知先生来秦国有何贵干,可是鄂君的商队出了问题,若是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鄂君是楚国那边最早与芈氏这一支楚国一脉的秦国勋贵联系的人,双方各有所需。鄂君需要秦国这边的支持,方便做买卖,芈氏也需要来自楚国的支持,尤其是秦国内部楚人的支持,双方一拍即和。 因此,向寿对于鄂君相,是十分熟悉的,尤其是自己等人失去了秦惠文王这个秦国最大的靠山后,更需要来自楚国的支持。 楚国在秦国的实力不算小,同样,秦国在楚国的实力也不小,这都历史遗留问题。 话说当年楚国遭到吴国的打击,险些亡国,正是秦国出手,楚国才缓过气来。楚国为了报答秦国,嫁女迎妇,关系十分亲密。 接着,魏国把目光放在秦国身上,秦国陆续失去了河西,洛水,渭水下游,几近亡国。 那个时候,秦王想起了以前同样被吴国差点攻灭的楚国,于是秦国投靠了楚国。 对于秦国的投靠,楚国是欢迎的,毕竟魏国强大,若是灭亡了秦国,楚国想不害怕也不行。 于是秦楚两国紧密的联系起来,楚国的勋贵子弟纷纷进入秦国朝政,成为秦王的重臣。 与此同时,楚国也不断的出兵相助秦国,尤其是魏国打算攻打秦国都城的一战中,秦军不断败退,正是楚宣王调集楚军主力,经丹水过少习关(武关),来到渭南与魏军对决,经过苦战之后,楚军大败魏军,打掉了魏国伸向秦国的死亡之手,这才解决了秦国的亡国问题。 此后,秦楚两国更加亲密,直到,直到商鞅到了秦国。 (楚国一脉在秦国的实力一直都很强大,不仅是以前,也包括现在,甚至直到秦王朝的灭亡···) 言归正传,听到向寿的询问,宋清摇头道:“并非如此,在下此来秦国,不是鄂君在秦国的买卖出了问题,而是君上听说秦王驾崩,担心你们会有麻烦,特意派我来咸阳,问问你们可有麻烦,可否需要君上相助。若是你们有难处,君上愿意发动秦国内的影响力,全力助你们在新君即位的风波中稳住现在的地位!” 向寿闻言略带感激道:“多谢鄂君美意,不过秦王与公子稷相交甚厚,在下在秦王面前还能说的上话,秦王待我等不薄,暂时没有任何麻烦。若是以后有需要劳烦鄂君的地方,在下一定请鄂君出手相助。” “好,既然如此,在下也能够放心的回报鄂君了。”说着,宋清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道:“我听说魏冉现在已经升任武关守将了,有这么一回事吗?” 向寿露出喜色,兴高采烈道:“正是如此,先王虽然逝去,但是秦王对舅舅的信任没有丝毫减弱,即位之后,不仅令舅舅继续担任武关守,而且还连升舅舅两级爵位,以示恩宠。” “好啊!好啊···”宋清说着,面带纠结之色,斟酌的问道:“不知上次魏冉被提升为武关守,这是先秦王自己的意思,还是被人举荐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涌动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向寿一怔,心疑道:“先生,舅舅担任武关守时,正逢先王病重,先王向公子疾与相国询问各地守,舅舅是相国亲自举荐的,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宋清摇头道:“以前没有问题,现在问题却很大,相比五国伐秦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向寿点点头。 宋清开口道:“这次五国伐秦与上次不同,乃是分兵而击。我来的时候听说,楚王已经下令给司马昭雎,这次一定要夺回於中。” 因为这次秦国遭到围攻,秦国兵力不足的问题,秦国上下已经放弃武关东面的於中,打算死守险要的武关了。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向寿自然也是清楚的。 “先生,这事有什么问题吗?”向寿问道。 宋清面色沉重到:“此事问题严重啊。魏冉的才能,君上是知道的,乃是相国之才。所以,上次楚王打算改善秦楚两国关系,扶持秦国的楚人势力的时候,向群臣询问人选时,君上力推魏冉,认为魏冉可以上位,从而可以改善秦楚两国关系,能让秦楚重归于好。” “于是,楚王听从了君上的建议,决定扶持魏冉。只是,现在这情况,不妙啊。” 说着,宋清皱眉道:“上一次魏冉奉命运送粮食去燕国,结果第二批粮食全部被焚烧,这一次镇守武关,肯定会失去於中···” “接连出现两次失误,知道的人会以为魏冉运气不佳,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魏冉难堪重任···” 向寿脸色一沉:“这······” 现在自己这群楚人所能依靠的对象,只有魏冉以及芈氏的三个儿子。 若是秦王听信谗言,以为魏冉没有才能,那么自己这一支楚人,就难以在秦国出头了。若是楚王也因此放弃魏冉而支持其他楚人,那么自己等人就是同时失去秦王楚王的认可,必定举步维艰。 至于等待公子稷他们成长起来,太遥远了,而且公子稷唯唯诺诺,没看出有什么才能,与樗里疾相比差得太远。 想着向寿脸色一变,立即向宋清行礼道:“先生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危机所在,请先生指点迷津。” 宋清闻言沉默许久,在向寿的接连请求下,郑重的出言道:“高明的办法,在下也没有,但是愚蠢的办法,倒是有一个。” “愚蠢的办法?”向寿好奇的问道:“敢问先生是什么法子?” 宋清一字一顿道:“那就是一心一意的效忠秦王,急秦王之所急,想秦王之所想!只要你能得到秦王的信任,那还有什么畏惧的呢!” 向寿:“······” 宋清回到的秦国的宾馆,见到陈轸正在与靳尚说话,便上前行礼道:“见过刺史令,在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与向寿会面了。” 陈轸点了点头,接着,笑着对大夫靳尚道:“大夫,明日你可以故交的身份前去拜访张仪,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叙叙旧才行。” 靳尚点点头道:“刺史令放心,昔日我与张仪交好,即便张仪现在已经是秦王的相父了,但是面对我这个故交,应该还是会给我三分薄面的。” 陈轸笑道:“好,明日之事那就拜托大夫了!” 靳尚离去后,陈轸从衣袖中拿出一片竹简,喃喃道:“韩国公仲侈、魏国翟景、赵国楼缓、齐国苏代代表各国凭吊秦王,再加上我,够张仪头痛一阵了···” 次日。 张仪府中。 “君上,楚国副使靳尚来访。”张仪门客冯喜禀报道。 “靳尚?”张仪一皱眉:“他身为楚国使者,不再宾馆中投书求见大王,跑到我这里有什么事?是来叙旧?还是别有所图?” 冯喜问道:“君上,那臣这就赶他离开?” “不行!靳尚乃是我还在贫贱之时就结交的好友,如今他来见我,怎可避而不见!请他进来吧。”张仪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吩咐下去,严密监控宾馆的那群使者,不要让他们多生事端。” “是,君上!” 冯喜离去后,张仪对身侧的侍者吩咐:“安排下去,本相故人来访,立即准备一桌酒席。” “诺!” ······ 靳尚进入张仪的府邸不久后,一个侍从立即回来向陈轸复命。 “好,既然靳尚已经按计划行动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我行动了。” 说完,等了一段时间,离开宾馆,向秦宫而去。 秦宫中。 一位侍从向秦王荡禀报道:“大王,陈轸在宫外求见。” “陈轸?”秦王荡看着自己身前的侍者,顿生疑惑,陈轸身为楚国使者,要求见自己,自然会有大臣通知自己,怎么会直接由一个侍者前来禀报呢? 难道还有第二个陈轸? 于是,问道:“可是楚国使者陈轸?” 侍者摇头道:“回大王,正是楚国使者陈轸。不过,陈轸说,他这次不是以楚国使者求见大王的,而是以一个普通的秦人身份求见大王,希望大王赐见。” “普通的秦人!”秦王荡低声自语。 陈轸自然不是秦国人,同样,他也不是楚国人,他原本是齐国的游说之士。 但是这一句话顿时让秦王荡想起了先王与陈轸之间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年陈轸遭到张仪排挤,在秦王任命张仪为相后,便投奔了楚国。 不久后,陈轸作为楚国使者访问秦国,来到秦国后,秦惠文王问陈轸,他去了楚国做官后,还有没有想起自己,有没有想起秦国。 当时陈轸操着满口秦腔说了一个典故“庄舄越吟”:看一个人有没有思念故国,不需要多加证明,只需要看他说话的口音便行了,尤其是在病糊涂的情况下。 接着,陈轸用秦腔向秦惠文王表达了自己对秦国的思念。 秦惠文王当时听着陈轸的秦腔,心中极为高兴,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张仪,没有挽留陈轸,又让他回楚国去了。 秦王荡想着先王的事迹,感慨万千道:“陈轸前来求见的时候,说的是秦语还是楚言?” 侍者弯腰道:“回大王,陈轸依旧还说着秦语。” 秦王荡心中一暖,点头道:“虽然陈轸求见寡人的事情即位失礼,但是寡人念在其与先王乃是故旧,那就网开一面,下不为例,让他进来吧。” “是大王。”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接见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王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陈轸,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陈卿以一个秦人的身份求见寡人,不知有什么要向寡人说的吗?” “回大王。”陈轸答道:“臣听说先王驾崩,心中难过万分,特意求得寡君准许,才能以楚使的身份出使秦国,此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大王准许,能让我前去先王的陵寝之所拜祭先王,以尽昔日先王与臣的君臣之情。” 秦王荡点点头,不置可否,接着问道:“卿是楚国使者,前来凭吊先王,自然也是应该的,为何还要独自在宫外求见寡人,请求前去陵寝拜祭先王?先生的要求,寡人很为难,这不合礼节!” 陈轸长长一叹道:“大王,前来凭吊先王的乃是楚臣,现在请求拜祭先王的乃是秦人。楚臣自然不可进入先王宗庙,但是秦人却是可以的。” 秦王荡一怔,沉默了。 陈轸见状,立即露出哀伤的神色:“想当初,臣离开齐国,前往各国游说,是先王从众多宾客中提拔了我,这份知遇之恩,臣一直默默记在心中,时刻铭记于心。” “所以,当年秦国遭遇挫折,臣奉先王之命游走天下,往齐访楚,正是为了报答先王的恩情。” “虽然,后来臣愚钝,没有理解先王的深意,以至先王对臣失望,最后只能远走楚国。但是,臣在内心,一直把秦国当作自己的故国,一直把先王当作···” 说到这,陈轸突然长拜道:“请大王准许,让臣以一个秦人的身份,去拜祭大王!” 秦王见陈轸长拜不起,又想起昔日陈轸为秦国立下的汗马功劳,退齐,退楚,功勋显著,最后叹气道:“也罢,陈卿昔日也为我秦国立下大功,拜祭先王的事情,于情于理都不过分,寡人就答应了。” “传令,让将军乌获调集一队人马,随寡人出宫!” 张仪府中。 张仪正在与靳尚畅饮,数杯酒下肚,靳尚涨红了脸,看着容光焕发的张仪叹气道:“相国,想当年,你我在楚国相识之时,你是落魄说客,而我还是贵族子弟。” “唉!”靳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不想,一晃多年,你早已成为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而且现在还贵为秦王相父,可谓贵极人臣。而我,数年前就是楚国的下大夫,现在还是楚国的下大夫,如今我夙夜难寐,想要更进一步,却迟迟看不到出头之日啊!” 靳尚心中忧愤,说完就拿起酒壶,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一饮而尽。 张仪见靳尚连饮三杯,慢慢的摇头道:“那么这次大夫前来我府上,那就是专门来向我诉苦来了。” 靳尚闻言笑道:“相国见笑了,我怎敢向相国诉苦,这次我在楚王面前求得副使之位,是特意来给相国送礼来了。” 说着,靳尚从衣袖中拿出一对精美的玉璧,轻轻的放在桌上,然后缓缓地推向张仪。 张仪看了看一脸笑容的靳尚,接着又看了看这块十分精美的玉璧,接着莫名想起公孙衍来。 当年公孙衍就是因为接受魏国的贿赂,而被先王驱赶的。 想着,张仪一手按在靳尚的手上,摇头道:“大夫,仪也想帮你,只可惜,我是秦国相国,你是楚国大夫,而且秦楚两国眼看就要交战了,我担心我帮不上忙啊。” 靳尚笑道:“相国,尚也不会让你为难,只是一个小忙罢了。” 见张仪不为所动,靳尚笑道:“想必相国也知道,不久前秦公主为楚王产下公子,楚王大喜,特意封公主为夫人。如今秦夫人在楚国极为受宠,楚王时常留宿秦夫人宫中,这就是明证。” 张仪一怔,靳尚只是开了一个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果然,就听着靳尚意味深长的道:“尚只想请相国帮一个忙,请相国在我返回楚国的时候,派遣一位使者与我一同前往楚国看望秦公主。” 张仪哑然,狗改不了吃屎,这个靳尚又想走夫人路线,之前是郑夫人,现在则是秦夫人么! 不过······ 这种忙倒是可以帮的。 张仪默默的想到。 楚国军队这一次的进攻的方向是武关与函谷关,面对这两个雄关,恐怕楚国上下也不会抱有什么希望的。 早在五国调兵的时候,张仪就分析过各国的目的。 齐国的目的是最简单的,从齐国分兵的动向,就可以看出齐国只是想拉拢赵魏两国,分化楚国与合纵国的关系,赵魏两国倒戈,韩国自然也跟着倒戈,这与秦国的目的一至(如果齐国不是通过打击秦国的话)。 其次是楚国,攻打函谷关对楚国来说毫无利益可言,真正对楚国有利的是攻打武关,不,应该说是於中。 三晋围攻秦国的态度最坚定,这与三晋的地理位置有关,尤其是齐国被削弱的情况下,现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削弱秦国,之后··· 想着,张仪点点头:“听大夫一说,仪到时想起来,不久前秦王也提到了自己的妹妹。” 说着,张仪看着靳尚笑道:“我秦国使者到时会有一份大礼送给楚王,希望楚王到时能笑纳。” 靳尚闻言大喜,立即拱手道:“多谢相国,多谢相国。” 接着靳尚给张仪满上,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举杯道:“来,相国,为秦王寿!” 张仪举杯一饮而尽,而后看着靳尚满脸通红,兴奋不已的样子,不解地问道:“大夫,仪倒是有一件事颇为好奇,你是楚国的大夫,而陈轸却只是楚国的乐官之首,哪怕大夫失去楚王的宠幸,按理来说,地位也比陈轸高,为何会充当陈轸的副使。” 靳尚摇头道:“相国有所不知,这次楚国正使的人选,楚王根本就没有与大臣商量,直接指定陈轸了。” “即便我向大王请求出使秦国,结果也只是被安排了一个副使的身份···” 靳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冯喜急匆匆的走来进来。 冯喜进来后看了靳尚一眼,走道张仪身边,轻声道:“君上,方才楚国使者陈轸求见大王,大王接见了陈轸后,不知与陈轸说了些什么,现在大王带着亲随在乌获的护卫下,与陈轸一同出城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拜祭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什么?” 张仪大惊,看了一眼呆在一旁的靳尚,而后问道:“大王与陈轸往什么地方去了?” 冯喜答道:“君上,他们往北而去了。” “北面?”张仪瞳孔一缩,立即想到了先王的陵墓。 “难道大王他们要去拜祭先王!” 拜祭先王干什么? 离间还是? 张仪想到了之前传出来的小道消息:陈轸打算回秦国用事。 难道这是真的,陈轸拜祭先王,想要以情动人,感动秦王,然后趁机留在秦国任事。 不排除这种可能,若是秦王被感动了,不,应该说秦王顺水推舟,以秦王对自己的不喜,可能会主动提出让陈轸留在秦国。 若是陈轸留在秦国任职,那么他肯定会偏向楚国,主张秦楚交好的。 或者这也是楚国拉拢秦国的一种手段。 只要陈轸到了秦国,那么即使不能阻止秦国攻打楚国,那么也能对秦国的伐楚计划造成极大的干扰。 尤其是秦楚交好以后,那么楚国后顾之忧大减,可以放心的对东面进攻,到时齐国独力难支,恐怕只能臣服楚国。 齐国也臣服楚国,那么楚国一家独大,天下还有谁能牵制楚国··· 不,或许陈轸此来只想干掉自己而已! 想着,张仪立即站了起来,抬腿向外走去。 靳尚见状立即走到张仪身旁,拱手问道:“相国这是去哪?” 张仪回头看了靳尚一眼,默默的见靳尚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难道这家伙是陈轸派来拖住我,或者是被陈轸利用了? 目的是让秦王与陈轸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定事实吗? 想着,眼睛半闭着笑道:“本相有要事要办,还望大夫见谅,稍后,本相一定设宴赔罪。” “······”靳尚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冯喜拦在自己与张仪之间,拱手向自己道歉。 仅仅开口说了一句话,那边一眨眼功夫,张仪就消失在门外。 靳尚:“······” 另一边,秦王荡带着陈轸来到秦惠文王的陵寝所在。 奉上牺牲祭品后,秦王荡先拜了三拜,而后退到陈轸身侧,示意他拜祭先王。 陈轸向前走了三步,来到秦惠文王的牌位前,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感天动地··· 那副难过的模样,如同死了亲爹一般,不,应该是好像自己的儿子死了一般。 看得身后的秦王荡一愣一愣的。 不久前群臣痛哭的时候,好像就没有谁比陈轸还要伤心。 这······ 秦王荡喃喃道:“这才是忠臣呐?” “常言道旁观者清,媳妇改嫁还能嫁到邻村的,那就一定是一个好媳妇。大臣出奔,还能被邻国信任委以重任的,那就一定是一个忠臣。” “连以前效忠的国君去世,都能哭的这么伤心,更何况是现在效忠的国君呢?” “父王昔日舍弃陈轸,实在是可惜了···” 想着,秦王荡突然又想到:现在陈轸依旧满口秦腔,是否意味着陈轸依旧心向秦国呢。 听说外国大臣去楚国全都会遭到楚国大臣的排挤,陈轸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秦王荡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前几年才去世的齐国田忌孙膑,投奔楚国后不就是因为遭到楚国群臣排挤,结果现任齐王即位后,一封书信就把田忌孙膑二人召回齐国··· 或许寡人也可一试! 说不定寡人一开口,陈轸就回秦国了呢! 若是陈轸回到秦国,那么陈轸张仪两人··· 善哉!善哉! 想着,秦王荡先是对陈轸劝解了一番,随后期待的看着陈轸开口道:“陈卿,昔日你离秦国而去,远赴楚国,寡人得知后,心中悲伤不已···” 嗯?秦王这是准备要劝我会秦国! 陈轸一听秦王荡的语气,在加上秦王荡的眼神,就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陈轸默默一叹,若是三年前,自己说不定就真的会回秦国了。 只是现在··· 陈轸没有等秦王开口,再次哭了起来,并且一边痛哭,一边用悲切的腔调唱起歌来。 歌声传到宗庙之外。 跟随秦王而来的乌获向寿顿时大惊失色。 陈轸竟然祭祀秦王的宗庙里唱歌! 乌获迈步就想进去。 向寿一把拉住乌获的衣袖道:“将军息怒,陈轸这不是有意羞辱先王,这是用楚国的习俗祭悼先王。” 乌获闻言脸色稍缓道:“虽如此,但是这里是秦国,并不是楚国,岂容陈轸在先王面前放肆!” 说着,乌获甩开向寿,一抬腿走进宗庙内,大喝一声:“竖子,无礼。” 陈轸闻言立即停下歌声,向秦王荡致歉道:“大王,臣方才想起楚国的习俗,死罪死罪。” 楚国习俗? 陈轸这是拒绝了寡人! 是因为楚国还是张仪!? 秦王荡摆了摆手,脸色露出落寞之色,道:“先生不必请罪,这是寡人德行浅薄,唐突先生了!” 乌获向寿在秦王荡的示意下,又退了出去,重新守住大门。 陈轸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拱手行礼道:“大王,臣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明日臣就会返回楚国,恕臣失礼,明日就不正式向大王请辞了。” 秦王荡一愣,你们五国派使者来秦国,口口声声的说时要诛杀张仪,怎么就这么容易的离开咸阳? 难道不用放一句狠话吗! 于是,好奇道:“先生明日就走,先生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么先生就这么回去,难道楚王不会怪罪先生吗?” 陈轸不以为然的笑道:“大王休要欺我,如今张仪不仅是秦国相国,而且还是大王相父,难道大王会听从五国的意愿而交出张仪吗?” “······” 如果你们能攻破函谷关,说不得寡人还真会! 想着,秦王荡面上讪讪笑道:“张仪不仅是先王的重臣,秦国的脊梁,寡人的肱骨之臣,而且还是寡人的相父,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陈轸应道:“大王,寡君与楚国群臣同样也认为,大王交出张仪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大王刚刚即位,立足未稳,五国想要出兵恐吓秦国,这才找的一个出兵的借口罢了。” “所以,臣来此次来秦国,仅仅只是为了拜祭先王,以了却心愿。” 秦王荡感动道:“先生有心了。” 秦王的话音刚落,站在秦王荡前面的陈轸,就见秦王身后宗庙外出现纷乱。 紧接着,张仪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陈轸心中一喜。 张仪,你终于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机会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见张仪出现在远处,立即转身,再次向前走了一步,难受的低语:“可是,臣明日一去,可能也就再也不会回秦国了。” “一想到这,臣心如刀绞,难受万分。” 秦王荡闻言,脱口而出道:“先生乃是先王的旧臣,何不在秦国多留几日,寡人正好也可以向先生请教一二。” 秦王说话的并没有想要隐藏什么,声音中气十足,洪亮而有力,顿时被不远处张仪听见。 嗯? 张仪一愣。 来的正是时候啊! 难道陈轸真是楚国派来秦国用事的? 张仪想起自己在秦惠文王的支持下,回到魏国担任魏相的那一段时间,魏国可是被坑惨了。 想着,张仪下定决心:不行,为了报答先王的恩情,一定得阻止秦王挽留陈轸。 哪怕与大王闹翻也在所不惜! 张仪默默的下定决心。 守在殿外的乌获与向寿见张仪到了,立即拱手道:“拜见相国!” 秦王荡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乌获与向寿的声音,接着张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大王发现了那位大贤,仪也要请教才是!” 接着,秦王荡回头一看,张仪已经来到自己身旁,此刻正一脸惊容的看着陈轸,大怒道:“陈轸,怎么是你?” 秦王荡见此不由露出尴尬的神情,自己带张仪的死敌兼楚国的大臣前来先王的宗庙,还被张仪抓个正着,实在是······ 陈轸见张仪到来,立即拱手道:“相国,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张仪冷哼一声:“陈轸,你身为楚国大臣,来我秦国先王的宗庙干什么?” 陈轸闻言心中冷笑一声,口中急忙解释道:“相国,此话怎讲,当年我···” 张仪根本不给陈轸解释的机会,立即板着脸,十分郑重向秦王荡道:“大王,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乃是一国之本,长治久安所在。即便是公室旁支,想要祭祀先王,也要得到宗室的准许,在特定的日子,献上足够的祭品才行,更何况是其他人。”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向秦王荡谢罪道:“大王,是臣孟浪了!” 秦王荡见此心中不岔,慢慢的扬起高傲的下巴,缓缓反驳道:“相父,陈卿不是其他人,乃是先王的旧臣故识。如今陈卿身在国外,难得返回秦国,提出想要拜祭先王请求,于情于理寡人都要答应陈卿,这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吗?” 张仪闻言瞥了一眼陈轸,然后淡淡的道:“大王,臣在这里没有看到先王的旧臣,只看到了从秦国背叛到楚国的叛徒。” “相父你···”秦王荡大怒。 陈轸见此立即拱手道:“大王,相国,此事是轸失礼了,轸已经无颜继续留在秦国,这就返回楚国,向楚王请罪,告辞!” 说着,陈轸便失神落魄一般走了出去。 秦王荡见此,狠狠的瞪了张仪一眼,接着一甩衣袖,愤而离去。 张仪见秦王荡离去,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就在转身准备拜祭秦惠文王的一瞬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中计了! 或许陈轸的打算根本就不是留在秦国任事,而是想要激化我与大王的矛盾。 毕竟,现在自己是秦王的相父,就算陈轸留在秦国议事,短时间内根本发挥不出作用来! 不对,陈轸精于心计,自己刚刚与秦王的矛盾,应该是陈轸特意设局,无论我有没有来此,应该都在陈轸的考虑范围之内。 现在我与秦王的矛盾被陈轸看在眼里,但是仅仅如此还不够,陈轸应该还有后手! 不行,我应该立即返回咸阳。 想着,张仪匆匆对秦惠文王的牌位行礼一礼,然后转身抬腿就要向咸阳而去。 但是,迈步的一瞬间,张仪又想起了自己与秦王的关系,而后把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暗道:或许,这就是我等待已久的机会! 接着一转身,向秦惠文王的牌位拜道:“大王,您对臣的恩情,臣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忘。至于大王您最后的要求,臣也是知道的,也会全力助大王稳住大局···” ······ 秦王荡回宫的路上,冷静下来后,秦王荡向一旁的向寿问道:“你说这一次寡人带陈轸拜祭先王,是不是做错了!” 向寿闻言立即摇头道:“大王,这怎么算错呢,本来就是合情合理的,昔日季礼挂剑于徐君墓前,可是直到现在也广为流传的佳话。” 秦王荡闻言点了点头。 没错,陈轸的要求合情合理,若是拒绝,只是显得寡人小气,而且不近人情。 接着,秦王荡又对护卫左右的乌获问道:“将军怎么看。” 乌获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臣是一个粗人,这些礼不礼的,臣不知道对错,但是,只要大王你开口,让臣砍谁,臣就砍谁,绝不含糊。” 秦王荡哑然失笑:“若是天下的臣子全都像将军一样,那寡人就放心了。” 说者无意,听着有意,向寿在一旁若有所思。 接着,秦王荡收敛笑容,感到奇怪道:“奇怪,按说寡人带陈轸拜祭先王,这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即便陈轸是相父的政敌,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反应才是?” 想着秦王荡向乌获询问道:“将军,相父是否跟上来?” 乌获闻言向后望了一眼,而后回道:“大王,好像相国并未跟来。” “没有跟过来?”秦王荡皱眉道:“难道相父还在先王的陵寝?他留在那里干什么?” 另一边,陈轸回到咸阳,立即吩咐:“来人,收拾东西,立即准备离开咸阳返回楚国。” 靳尚吃惊的问道:“刺史令,为何如此匆忙离去,按照我们楚国与各国的约定,现在还不是离去的时候啊?” 陈轸摇了摇头,现在不走,等下一步行动进行后,等秦王反应过来,那就走不了。 欺骗秦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用先王来欺骗秦王的感情,依照自己对秦王的了解,有很大可能会被烹了。 想着,陈轸对靳尚道:“大夫,只是在下返回楚国而已,大夫还需继续留在咸阳,接下来,大夫你就是正使了。” 靳尚一怔,再问道:“刺史令,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陈轸笑道:“接下来大夫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等待各国把事情干完,然后返回楚国即可。” “是!”靳尚应着,随即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谣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宫中。 “大王,宾馆来报,楚国那边已经更换正使,原正使陈轸已经离开咸阳,由副使靳尚接任正使。” 秦王荡点点头:“想不到陈轸今日就离开了,也是,在先王面前遭到相父羞辱,陈轸肯定会立即返回楚国的。” 想了想,自己与张仪的矛盾此时不宜继续激化,叹了口气道:“也罢,那就让陈轸走吧!” 等到张仪回到咸阳。 冯喜立即禀报道:“君上,陈轸已经离开咸阳。” 张仪一愣。 而后淡淡的道:“好,知道了。” 冯喜等了一会儿,见张仪没有吩咐,诧异的问道:“君上,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张仪闻言想了想,道:“继续监视宾馆里面的各国使者。” “是,君上。” 咸阳城外。 陈轸对着四国使者的代言人道: “之前我与四国使者的会谈,逼迫秦国驱逐张仪的行动,在各国的军队还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肯定不会成功的。” “但是秦关险固,短时间内各国的军队根本不会有进展,所以才有了这次我们使者访秦一事,希望可以通过扰乱秦国朝政,来打击秦国前线的战心。” “现在,我们楚国已经在秦王与张仪那边点起了火,至于这股大火能烧到什么程度,那就要我们各国出力了。” 四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出言道:“请楚使放心,我们各国一定会联系各自交好的大臣,在咸阳到处扇风的!” “好。”陈轸点头道:“这次除掉张仪的计划,乃是各国共同的心愿,那就是有劳了。” 四人离开后,陈轸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宋清道:“有劳鄂相立即返回咸阳城,明日在城里散布两个谣言。” “这第一条就是,张仪与秦王在先王宗庙内发生矛盾,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条就是,秦王今日失礼,相父张仪执秦王于先王宗庙内,代先王训斥秦王。” “诺。”宋清顿了顿,迟疑道:“敢问刺史令,难道这些谣言加上各国一同出力,就能除掉秦王相父张仪?” 陈轸不怀好意的笑道:“若是我们这次能让秦国上下乱上一阵,你说,秦国前线的将士要是听说朝中正在爆发倒相风波,那么与张仪关系亲密的魏章甘茂,还能全心全意的打仗吗?” “只要秦国前线溃败,秦国在各国大军压境的威胁下,再加上秦国内部对张仪的针对,别说张仪是秦王相父,哪怕是生父,恐怕秦王也会交出来。” 宋清闻言点了点头,立即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返回咸阳。 秦国宾馆。 “大夫,方才楚国使者来讯,陈轸今日在宗庙内引发了秦王与张仪的直面冲突,秦王最后拂袖而去,楚国希望各国一同出力,发起一场针对张仪行动。” 楼缓精神一振,大喜道:“这么说来楚国率先取得突破了!” “这次各国的围攻行动,只有我们赵国的进攻方向最容易突破,因此,大王在我出使秦国的时候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全力以赴扰乱秦国的政局,将樗里疾死死的拖在咸阳。” “可惜,我到咸阳不久,还没有开始行动,樗里疾就离开了咸阳,让我一路上想的种种举措全都做了无用功。” 接着楼缓来回走了数圈:“或许,可以接着这次机会,将樗里疾在拉回咸阳。” 心中下定决心后,楼缓立即道:“来人,立即安排人去咸阳城里散布秦王与张仪不合的消息,这次我要将咸阳闹的人心惶惶。” “发动我们重金收买的秦国大臣家中的下人,让他们出去散步谣言。” “还有,立即给公孙郝投递拜帖,本使今晚要去拜访他。” “诺。” 与此同时,韩国使者的房间,公仲侈暗暗想到: “除掉张仪符合我们韩国的利益,削弱秦国同样也符合韩国的利益,但是,这样一来全是公叔占便宜,我却没有丝毫利益可图,这样不妥···” “如今公叔得到楚国的支持,我要想压倒他,那就需要得到能与楚国对抗的秦国的支持,若是这次压倒张仪,那么我应该选择谁?” “可惜,现在樗里疾不再咸阳,否则就是自己的不二人选······” 想着,公仲侈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立即吩咐道:“来人,备车,我要去拜访公孙奭!” 齐魏:“······” 次日。 咸阳某酒馆,一人用周围的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听说了吗?听说······” 没过多久,此人才说完一条谣言,在众人的恐惧中,一队秦军杀进酒馆,将此人抓捕归案,顺带也把周围的听众也抓了,原来是酒馆老板举报此人散布谣言···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咸阳城里的许多角落,只是全都是刚刚开口不久,就被人举报,或者一开口就被愤怒的群众直接抓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要在秦国散布谣言,先要问一问秦国的律法,秦国大治,道不拾遗,绝不是一句空话。 但是,虽然散布谣言的人被抓走了,但是秦王与张仪不合的消息还是迅速扩散出去了,一时间咸阳城中人心惶惶、蠢蠢欲动。 张仪府上。 “君上,刚刚廷尉来报,有人在咸阳散布谣言,已经将他们全部抓捕归案,只是此事涉及君上,廷尉请君上亲自过目!” 张仪听着冯喜禀报有人在咸阳城内散布谣言,面色不变,问道:“都是一些什么谣言,什么人在散布?” 冯喜看了张仪一眼,低头道:“全是关于君上与大王的谣言,大都在说昨日君上与大王在先王的宗庙里发生矛盾。至于散布谣言的人,大部分都是各国的宾客与商人,遍及关东各国,不仅是五国,宋人越人也有,还有···” 冯喜顿了顿,斟酌道:“我们秦国的人也不少,不仅有公室中人的仆人,还有许多大臣家中的下人,甚至还有我们这边大臣的下人···” 张仪眉头一皱:“看来不仅是楚国在背后下绊子,恐怕各国全都出手了,而且,现在这情况,说不定咱们秦国也······” 冯喜迟疑的看着张仪:“君上,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否立即驱逐各国使者?” 在冯喜看来,现在的情况分明显,各国使者的到来,不仅仅只是来向秦国宣战的,而且还在搅风搅雨。 只要驱逐了各国使者,那么咸阳就会风平浪静。 张仪摇了摇头:“此事不妥。” 冯喜一怔,问道:“君上,为何不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筹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慢慢的解释道:“空穴来风,又怎么会是没有缘由的呢?” “现在问题的根源,不是五国使者,也不是五国要求秦国交出我,更不是秦国的大臣想要驱逐我。真正的根源在于,虽然大王拜我为相父,但这仅仅是先王的权宜之计,并不是大王真的想要拜我为相父。而且,最关键的是:大王始终对我不喜。” “所以大王的不信任,这才是问题的根源。否则,若是大王如同先王一样信任我,那么这些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冯喜一愣:“君上,这···这怎么办?” 张仪闻言沉默了。 面对这种问题,他在秦王荡行冠礼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对策了。但是,直到现在,张仪依旧毫无办法,人心叵测,君意难猜,好感不需要理由,厌恶同样也不需要理由,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若是先王临死之前,没有强迫大王拜自己为相父,或者,自己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对自己有恩的人,自己已经回报,对自己有仇的,同样也回报了。天大地大,自己哪里不可去,哪怕是最恨自己的魏国,只要略施手段,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现在,先王的这一手,不仅是对自己的天大信任以及恩情,同样也令自己自绝于天下,各国可以接受一个各为其主的秦国相国做自己的臣子,但是能接受一个秦王的相父做子民吗? 答案显而易见······ 良久,张仪感慨道:“大王啊大王,这真是一个难题!” 感叹了一声后,张仪对冯喜吩咐道:“你去告诉廷尉,所有散布谣言的人,全都依照秦法处理!” 冯喜一怔道:“君上,若是依秦法处置,那么这些人就只会按律充军,处罚是否太轻?” 接着,冯喜建议道:“乱适当用重典,何不将他们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张仪摇头道:“不妥,现在我与大王不合的消息已经闹的沸沸扬扬,百姓们口上不说,但是心中却是迟疑的。贸然将这些人全部处死,不仅不能解除人们心中的迟疑,反而显得色厉内荏,坐实了大王与我的矛盾。” 接着,张仪叹气道:“所以说除身贼者易,除心贼者难。” “再说,谣言止于智者,现在,对我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冯喜见张仪似是流露出退意,大惊失色道:“君上,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智者太少,常人太多,更何况曾子杀人三人成虎啊。” “若是现在君上没有给出雷霆一击,那么朝中那些对君上不满的大臣,就会源源不断的在大王面前中伤···” 冯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仪制止。 接着,张仪用不容置疑的话道:“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见冯喜不解的离去,张仪不由叹了口气。 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会不知道,若是没有重处这群散布谣言的人,肯定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可是要是强势处死这群人,却只能压制矛盾而不能解决矛盾。 若是矛盾始终没有解决而一直存在,并且一直积聚在自己与秦王之间,迟早有压制不住而爆发的一天,到那时,说不定大王已经不是对我不喜,而是想要除掉我了。 即便自己是大王的相父··· 不过,这次各国的行动,又何尝不是我的机会呢? 上次赶走樗里疾,难道是自己在排除异己,让大王失去了一个最大的依靠,而后独霸秦国朝廷吗? 不是,只不过是让自己与大王再无缓冲余地,没有人在大王身边劝住大王,以大王的脾气,肯定会在一些小事上揪我的毛病,以示亲疏。 到时,借此机会,全身而退,对自己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现在还是秦王相父,有着这一层关系,哪怕大王再怎么不喜,恐怕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狠心除掉自己的。 否则一直呆在朝中,大王的怨气一直积蓄在心中,群臣不满,大王迟早有一天会忍无可忍,下令处死自己的。 毕竟,大王才是秦国的一国之君,而自己终究只是臣子。 现在撤退,你好我好大家好! 而且还可趁此机会,解决北方的忧患,以此震慑东面五国,算是报答先王的恩情了。 秦宫中。 秦王荡自然也知道今日咸阳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心中恼怒各国使者大胆的同时,更加痛恨陈轸,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肯定是陈轸故意传播的,说不定去拜祭先王,也是在设局。 只是现在陈轸下落不明,只能作罢。 只能等候张仪对此事进行处理。 结果,张仪的不作为顿时令秦王荡迷惑了。 “这是清者自清?还是张仪有所筹谋?” 这个问题,秦国的大臣也在思考,相国究竟在想什么? 秦国宾馆。 各国使者得知秦国廷尉对散布谣言的人的处置后,全都大吃一惊。 张仪这是怎么想的? 就在各国使者猜测的时候,赵国使者楼缓吩咐道:“找一个秦国的宾客,上书秦王,指责张仪为了打击自己昔日的政敌,强行驱逐外国使者的无礼举动。” “诺。” 次日,秦国朝会上。 秦王荡拿着宾客的上书道:“今有宾客···” 见秦王拿出宾客指责张仪的上书,顿时令秦国群臣一惊。 大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表达对相国的不满吗?借此敲打张仪吗? 群臣顿时相互观望,然后不约而同地向群臣之首的张仪看去。 秦王荡说完,然后看向张仪笑道:“相父,此等中伤之言,以及昨日咸阳城中流传的谣言,寡人都是不信的,不知相父打算如何处理?” ··· 谣言已经处理了。 而这件事,如果你不信,又何必在朝议上说出来。 张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拜道:“大王,臣有罪······” 秦王荡:“······” 寡人只是大算表达不满罢了,你直接认罪干什么,而且这算什么罪过啊??? 次日,张仪告病不出。 秦国上下:“······” 各国:“······” 就在咸阳城全都疑惑的不解的时候,张仪正在自己府中奋笔疾书。 写罢。 张仪将帛书小心的收起,然后递给自己身边的冯喜:“这封信乃是我给樗里疾的,你立即快马赶去云阳城,亲手交给樗里疾。” “此事极为重要,你亲自走一趟。” “诺!” 冯喜接过帛书,郑重的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义渠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国北面云阳城。 樗里疾接到秦王在朝会上指责张仪,随后张仪告病不出的消息,立即脸色大变。 随后,左右为难。 想要立即离开云阳返回咸阳,但是又担心自己离开北方边境后,义渠国见自己离去,以为有可趁之机,到时起兵伐秦,那是秦国的北面就全瘫痪了。 可是若是自己依旧镇守北面,咸阳的情况又太令人揪心。 秦王荡不满张仪的心思,樗里疾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就算要针对张仪,那也得看时候啊,现在秦国多出着火,实在不是时机。 樗里疾看着北方,不时地唉声叹气。 现在他不担心其他各国的围攻,东面可谓固若金汤,唯有北面的义渠,才是令自己的担心的。 不仅无险可守,而且自己所呆的云阳城,几年前还是义渠国腹地的城池,不仅是这座城池,而且身后的二十几座城池,全是几年前秦国从义渠过抢来的,再往南的十几座城池,在几十年前,同样也是义渠国的城池。 北方这一大片土地,之前全是义渠国的土地。 虽然秦法已经在这里通行数年,但是秦法严酷,与散漫的义渠风情格格不入。 这里的百姓,至今还保留这义渠国的风俗。 一旦义渠来袭,自己实力不足,肯定会闹得烽烟四起,说不定整个北方都会反复。 就在樗里疾纠结之际,有士卒来报:“将军,有一位客人自称是将军故人,特来为将军解忧。” “故人?解忧!”樗里疾一愣,问道:“来人是谁,可曾通报姓名?” 士卒摇头道:“回将军,那人说将军一看便知。” “嗯?”樗里疾愣了愣,随后收拾心情道:“好,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善解人意。” 不久,冯喜快步走进来,拱手道:“将军,在下奉命前来为将军解忧!” “冯喜!”樗里疾一懵。 冯喜笑道:“正是在下,君上有信让我交给将军。” “信?”樗里疾从冯喜手中接过帛书,而后展开一看,不久,脸上浮现一股笑意:“好,相国好计策。” 看毕。 樗里疾将帛书收起,一脚踢翻身边的木案,接着拔剑将木案砍成数段,大怒道:“张仪该死,秦王年幼无知,难道他张仪也不识时务吗?如今秦国危机四伏,他张仪竟然还敢耍小性子,本将这就返回咸阳,去找他算账。” 说完,樗里疾带着一些将士怒气冲冲的离开城主府,快步来到军营。 不久后,一队数百余人的队伍离开城池,消失在南方。 ······ 义渠国本是戎人的一支,世代生活在关中,西周之时,义渠人臣服于周室,是周人的附庸。 西周灭亡,关中一片大乱,其后平王东迁。离开关中时,周室将关中封给了秦国,与此同时,已经中原化的义渠独立,建立了义渠国。 义渠国与秦国几乎在同时建国,然后先后在关中南北崛起,两国相互厮杀,各有胜负。 但,自从秦国经过商鞅变法之后,国力大增,义渠国被秦国打得溃不成军,国土沦丧大半,只能苟延残喘。 义渠国平静了七年的日子,不久前被两个意外访客打断,公孙衍与赵国使者仇液带来关东各国再次会盟伐秦的消息,令义渠国上下欢欣鼓舞。 公孙衍与仇液来义渠国的目的都是一样,为了劝说义渠王与各国一同起兵伐秦。 说实话,义渠王动心了。 这是难得的好机会,秦国新君即位,各国群起伐秦,错过这次,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只是在出兵的方向上,义渠王陷入矛盾中。 国中父老大都要求进攻向南进攻,收复失地,解救被秦国压迫的族人。 但是公孙衍与仇液全都建议义渠王进攻上郡,接应赵军进入上郡,这样义渠国才能与各国联系起来,避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向南,有失陷在秦国的族人的支持,可以说事半功倍,在秦国多线作战的情况下,这很容易。 向东,如果取得赵国的支持,避免义渠国独自面对秦国,那么在战略上是极大的改善。 就在纠结中,樗里疾来到云阳城。 好吧,支持向南攻击的人顿时哑然,支持向东进攻的人顿时压倒对方。 公孙衍等人还没有松一口气,秦国再次传来消息。 “不久前,咸阳生变,秦王在朝政上公开指责张仪,随后张仪认罪,现在正闭门不出。” “我们在云阳城的族人传来消息,樗里疾得知消息后,大怒之下,已经返回咸阳。” 公孙衍与仇液对视了一眼,全都有骂人的冲动。 说好的去扰乱秦国朝政,结果成功了,但是该乱的地方不乱,不该乱的地方却乱了。 这··· 接着,公孙衍问道:“大王,这个消息是否已经确认。” 义渠王郑重的点头:“消息确认无误,我们在云阳城里的内应,已经再三确认,樗里疾砍翻了一张木案后,带着自己的亲卫离开了云阳城。” “不仅如此,我们在南面的城池的中,全都传来了消息,发现樗里疾以及其亲卫路过,直奔咸阳而去。” “而且,现在南面的城池,全都已经戒严,加强戒备了。” 义渠王停顿了一下,义渠相接着道:“大王,这次是上天要灭亡秦国啊!” “秦国在这种情况下闹起内讧,正是我们进攻秦国的大好机会。” 说着,义渠相长拜道:“而且我们被秦国奴役的族人,纷纷传来消息,表示愿意为义渠国而战,只等大王的大军一到,便可立即充当城中内应。” “请大王解救族人!” “请大王解救族人。” 一大片声音在殿中响起,殿中的义渠大臣,瞬间跪了一大半。 公孙衍:“······” 接着,只能用最坏的结果猜测道:“大王,请听我一言,那张仪不仅在秦国做了近二十年的相国,而是还是秦王相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和秦王闹翻,而且还称病闭门不出。所以,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针对义渠国的陷阱。” 仇液立即醒悟,接着立即附和道:“大王,犀首此言有理。” 义渠王:“这···” 义渠相见状立即出言道:“大王,樗里疾可是真的离开云阳了,这怎么可能是陷阱。” “而且,大王,攻打南面,这是用极小的代价,就能收回大量的失地,若是进攻上郡,臣担心上郡太小,到时秦赵义渠三国抢夺上郡,恐怕得不偿失啊。” 义渠王:“···” 公孙衍道:“大王,为大王计,还是攻打东面为好,至于原因,那就是义渠小而秦国大,若是没有各国支援,义渠即便现在收回失地,到时各国大军退去,秦国闭关自守,全力进攻义渠国,那么大王能守住那些夺回的城池吗?” 义渠相立即反驳道:“大王,进攻南面直接威胁秦国都城咸阳,这正是兵法所说的围魏救赵,不仅可以支援赵国,还可以支援其他四国。” “···” 义渠王轻咳两声,等众人全都看过来后,出言道:“立即召集兵力,准备攻打秦国,至于进攻的方向,孤打算探查樗里疾是否真的回到咸阳再做决定。” “若是樗里疾回到咸阳,那就进攻云阳城,若是樗里疾迟迟没有到达咸阳,那么就进攻上郡。”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正式伐秦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五月上旬,楚国与三晋的军队陆续到位。 五月下旬,距离秦国最遥远的齐国大军,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之后,声子带领的十五万齐军赶到汾阴,与魏军顺利会师。 五月底,匡章带领的十万齐军终于抵达蔺地。 至此,盟军军队全部到来。 六月初,赵王抵达蔺地的后返离石城,魏王抵达汾阴后方的蒲阳城,对联军进行督战。 于此同时,熊槐、韩王、齐王带领各自的臣子坐镇洛邑,以洛邑为攻秦大本营,开始部署对秦国作战计划。 六月初七。 也就是张仪称病不出后不久,各国约定的时间已到,正式举兵攻打秦国。 洛邑。 “楚韩联军从函谷关传来消息,已经开始佯攻函谷关。” “楚军昭雎传来消息,已经开始兵进於中。” “齐魏联军从汾阴传来消息,正在架设浮桥,准备渡河。” “齐赵联军从蔺地传来消息,正在架设浮桥,准备渡河。” 展开对秦国的攻击后,各地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从各地传到洛邑。 就在汾阴与蔺地两地还在架设浮桥的时候,昭雎那边率先取得突破,两天之内,轻取两县。 接着,在秦国的不抵抗政策下,一路势如破竹,十天内,轻而易举的收复整个於中地区,屯兵于武关之下。 而另一边,虽然河水汹涌,但是浮桥依然还是缓慢的搭建着,一天天的从东岸向西岸延伸。 数日后,汾阴与蔺地先后架设浮桥成功,开始与秦军在河水西岸展开激战。 河水大战赞表不提。 就在河水那边的大战爆发三天后,义渠国正式举兵伐秦,十五万大军南下,意图收复失地,兵进咸阳。 义渠国起兵伐秦的消息,传到关东,立即令联军士气大增。 洛邑城。 自从楚齐韩三国之君来到洛邑以后,西周公便让出自己的宫殿,请三国之君居住在自己的宫殿中,自己另外找地方将就一段时间。 接到义渠国传来的消息后,熊槐与满脸喜色的齐王韩王不同,笑容的背后,心中冒出一个疑问。 公孙衍去义渠国不是请义渠王出兵攻打上郡的吗? 为何义渠王率兵南下了? 不过,算了,义渠王出兵就好,即便不能直接支援赵国,能攻打秦国北面,也是一股主力! “报······” 三天后,一个信使骑着快马冲进洛邑城中,接着,直接冲进西周公的宫殿中才下马,一路快跑进入各国议事的大殿。 “报···报盟主,秦国西部传来战报,数日前,义渠军队杀到云阳,遭遇樗里疾率领的秦军的埋伏,义渠溃败,樗里疾现在正在追杀义渠王。” “······” 大殿中瞬间窒息,落针可闻。 这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顿时将众人震晕过去。 三天前接到义渠国起兵的消息,义渠国大军南下,这就需要一些时间。 三天时间,也就够赶路用而已,但是现在,也就是三天之后,义渠国就溃败了,这也太快了吧··· 韩王大恐,又急又怕,不敢相信道:“你是哪国探子,可知谎报军情,按律皆斩。” 现在由不得韩王不急,义渠国打败,这极为影响联军士气。 若是因为义渠国大败的原因,让各国停兵不前,伐秦一事就此破产,那么秦国一旦在事后报复,赵国不怕,魏国不怕,齐楚两国更不怕,但是韩国怕呀。 没错,弱小就是原罪。 信使大惊道:“回韩王话,我是魏国士卒,此次乃是奉犀武将军之令,来向众位大王传讯,有令信为凭···” 在韩王令人核对来人的身份的时候,熊槐不由看向齐王,结果齐王也看了过来,二人的目光中全都流露出震惊之色,对视了数息后,齐王的目光不自然的飘到一边。 经过验证,信使的身份果然是真的,但是韩王还是难以置信。 见此,熊槐开口问道:“那么犀武将军可曾告诉你,义渠国此战伤亡情况如何,秦国樗里疾的伤亡情况如何?” 信使摇头道:“回盟主,小人不知。” “那么义渠王身边还有多少人?” “小人不知!” “···” 好吧,一问三不知。 熊槐叹了口气,微笑道:“好,有劳了,赐一金,你退下吧!” 信使闻言大喜:“谢盟主赏赐!” 信使离去后,齐王低声自语道:“十五万大军一战而败,难道真的是哀兵必胜吗?” 接着齐王对熊槐道:“盟主,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经此一役,秦军肯定士气大增,现在再想攻破秦国防线,恐怕难了。” 韩王听到齐王的泄气话,顿时脸色一白,慌忙看向熊槐。 熊槐淡淡的道:“齐王勿忧,胜败本是兵家常事,况且义渠国本是意料之外的援军,胜故则喜,败亦无悲,本来就不在我们五国的计划之内。” 韩王闻言附和道:“盟主所言甚是,这次乃是我们五国攻秦,本来就没有邀请义渠国,义渠大败,根本无伤我们五国实力。” 齐王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叹气道:“寡人担心不是这个,而是义渠国经此大败,不仅无法在秦国的西北方牵制住秦国的兵力,而且还被樗里疾压服,臣服秦国。” “到时,樗里疾带着秦国西北的大军,以及义渠国的军队,向东增援,集中兵力攻打我们其中一路大军,届时,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熊槐闻言眉心紧蹙,齐王的话虽然不中听,而且还泄气,但是这也正是他也担心的地方。 尤其是昭雎所在的武关,只有十五万楚军,可谓是各路军队中兵力最少的一路,若是秦军集中兵力,先攻打昭雎,他肯定挡不住。 韩王刚定了定神,苦思冥想应变之策,听到齐王的话,顿时脑子一乱,连他身后的申差扯他的衣袖也没有反应过来。 申差扯了扯韩王的袖子,见韩王没有理会自己,接着一抬头,余光见韩王已经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好自己出来道:“盟主,齐王,臣有一言,义渠王手中有十五万大军,而樗里疾手中只有秦国西北的偏师。樗里疾面对义渠过大军,肯定在兵力上有极大的劣势,所以,即便义渠王遭遇埋伏,大败一阵,依然实力犹存。” “故而,臣以为,齐王的猜测,肯定是义渠国所面临的最坏的结果。”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好大一个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韩王一听申差的解说,顿时缓过一口气,点头道:“不错,现在义渠国情况依旧不明,若是义渠国面对秦国偏师都不堪一击,还需俯首称臣投靠秦国,那么就算义渠国与秦军联合,那么我们五国也无惧。” 熊槐应道:“不错,现在局势还没有到那一步,说不定现在义渠王已经重整旗鼓,重新与樗里疾率领的秦军大战也未可知。” “而且就算义渠国被秦国打败,向秦国称臣,那么必然也是元气大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秦军的损失肯定也不会轻多少。” “等秦国西北的军队缓过气来,说不定我们联军已经在河水取得突破了。” 韩王附和道:“盟主所言极是,寡人深为赞同。” 齐王见楚韩两国依旧不死心,便笑道:“盟主甚是,是寡人失态了。” 不久后,云阳一战的结果正式传来。 是役,十五万义渠大军遭到秦军埋伏,秦军斩首近两万,俘一万余,其余义渠军队向北溃逃。 这个消息顿时令五国精神大振。 义渠国实力犹在,还可以与秦国周旋。 一天后,魏王来到洛邑,向楚齐韩三国重申魏国绝不退缩的态度,以鼓舞齐楚两国继续围攻秦国。 接着,赵王特使赵成风尘仆仆抵达洛邑,向各国表明赵国誓死一战的态度。 为了加强各国的底气,赵王不惜亲临前线,从后方的离石前往蔺地鼓舞士气。 魏王、赵王不得不如此。 三晋都有同样的担心,那就是秦国的报复。 上次五国伐秦失败后,联盟顿时破裂,各自为战,结果三晋全都遭到秦国报复,损失不小。 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那就无颜再见世人了。 听赵成说赵王自己亲自到了蔺地,魏王韩王顿时精神一振。 魏王韩王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 不可让赵王专美于前,自己也得有所行动才是。 二人互相一点头。 接着,魏王清了清喉咙,肃然道:“盟主,现在张仪已经与秦王闹翻,称病不出,所以再加把劲,那么我们就可以达到目的,逼迫秦国交出张仪,所以,寡人决定······” “报······” 魏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一个信使快步跑进来。 魏王一怒,接着发现是自己的信使到来,立即转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信使见魏王询问,立即应道: “大王,义渠国急报,不久前,义渠王收拢余部八万余人,在郇邑不远处被樗里疾率领的五万秦军追上,接着樗里疾急攻义渠王,义渠王不敌,再次溃败,义渠王已经带着残部继续向北方的义渠都城逃遁。” “如今樗里疾已经兵围义渠国郇邑,犀武将军传讯大王,请大王早做准备。” 众人:“······” 魏王:“······” 魏王又惊又恐又庆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寡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对寡人很重要,赏十金!” “谢大王。” 信使欢天喜地的离去后。 魏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默认不语。 义渠国经此两败,算是元气大伤了。 看情况,若不是樗里疾兵力不足,恐怕现在已经围攻义渠国王城了。 与众人沉思对策不同,齐王淡淡的笑道:“魏王,不知方才你准备如何?” 魏王见齐王哪壶不开提哪壶,心中恼怒,面上不变道:“寡人方才想说,寡人决定向汾阴增兵···” 魏王本来想说增兵五万,结果瞥见齐王期待的目光,心下一沉,魏国还得防备齐国,想着,立即改口:“寡人决定向汾阴增兵两万,对秦国施加压力。” “······” 两万兵力··· 这能干什么事!现在汾阴已经聚集三十多万军队,再加两万,什么作用也没有。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为了顾及魏王的颜面,熊槐立即接口道:“好,魏王有心了,有了这两万援兵,寡人信心大增!” 安抚了魏王,熊槐陷入深思。 围攻秦国一事,到了现在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恐怕连最基本的,恐吓秦王的目的都难以达到,但是战事却不能现在就这么结束。 若是现在各国退兵,那么秦国接下来出兵报复时,难道楚国又再次出兵救援,这样一来一回所消耗的粮食,那就是一个大坑,若是不出兵救援,那么合纵联盟恐怕就有破裂的危险。 届时三晋若是以邻为壑,争先事秦,那么楚国就亏大了,赵国还好,失去了韩魏两国,楚国将会极为被动。 所以,与其退兵,还不如趁着各国还在攻打秦国,尤其是齐国还在攻打秦国的时候,维持现状,跟秦国耗下去,看谁先坚持不住。 想着,熊槐出言道:“虽然义渠王又败了一阵,但是野外对决失利,伤亡最多不超过两成,而且樗里疾的兵力还比义渠王少,寡人估计,这次义渠王恐怕是被秦军突击,攻入本阵,这才溃败。” 魏王点头道:“盟主所言极是,要是这种情况,恐怕义渠王的军队伤亡不会超过一成,虽然士气已失,但是要想牵制住樗里疾率领的军队,那还是可以的。” 韩王附和道:“正是如此,局势还没有败坏,我们面对秦国依然还有优势。” 齐王见三人一唱一和,自欺欺人,默然不语。 义渠国经过两次惨败,已经从这场大战中出局,已经无法牵制住樗里疾。 等樗里疾率兵东进,那么这一场百万大军围攻秦国的闹剧,再次结束了。 熊槐见魏王韩王还在相互鼓劲,明显信心不足的样子,而齐王却在一旁默然无语,眼光幽深,与齐国大臣眼神交流不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顿时一惊,难道齐国已经有异心了? 熊槐仔细思虑一番,的确,如果现在各国伐秦的行动失败,那么对齐国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齐国仅仅武装游行一番,一面解决了自身的危机,另一面想赵魏两国卖好,可谓收获颇丰。 若是接下来秦国报复,齐国进行救援,那么齐国现在十分不利的外交形势就会得到扭转。 不。 熊槐眼睛的瞳孔微微一缩,或许,齐国还可以暗通秦国,到时来一次双簧,用居中调停的借口向赵国或者魏国施压,逼破他们倒向秦齐。 那么,楚国一家独大的局面将会被瓦解。 这简直不能忍。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对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看着齐王问道:“齐王,不知对于眼下的形式,你有何高见?” 随着熊槐的开口,魏王韩王顿时将目光放在齐王身上,目光满含期待,期待中隐隐藏着戒备。 两人都担心现在齐王怂了,从汾阴蔺地撤兵。 这样一来,赵魏两地的联军数量面对秦国的主力,将会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届时,赵魏两国只能退兵自守,而围攻秦国的计划将会立即破产。 魏王此时脑海中突然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分兵。 齐王见众人全都看了过来,沉吟片刻后,道:“寡人想了很久,眼下的情况,义渠王惨败樗里疾之手,国力大损,已经无力牵制秦国西部的兵力。” 说着,齐王瞥过魏王韩王渐渐难看的脸,慢慢的开口道:“所以,寡人以为,樗里疾率领的秦国西北的兵力迟早会东进,只是不知樗里疾会将什么地方作为突破口罢了。” 魏王韩王闻言一叹,虽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齐王说出口后,却不能不做出准备,应对这个最坏的结果。 一直关注魏王韩王的熊槐,见此,面无表情道:“不错,义渠国已经战败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不能不做防备,那么齐王以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齐王一笑,拱手道:“盟主,面对这一情况,寡人也毫无办法。不过,赵王的行为,倒是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寡人以为现在轮到我们四国之君了。” “所以,寡人建议,我们四人效仿赵王,亲临各地前线督阵,以鼓舞各国士气,争取在樗里疾援兵到来之前,攻破秦军的防线,打开目前的局面。” 齐王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内心却在愤愤不平。 攻打秦国本是齐国的权宜之计,但是面对秦国这样的敌人,加上不请自来的猪一样的队友,令齐国的许多算计全都落在空出。 对齐国来说,现在最有利的做法,那就是立即退兵回国。 但是,最有利方法,往往却不能去做。 齐王想起上一次自己刚刚即位时,各国伐秦的情况,就是因为自己打得小九九太明显。以至于出现楚军在战场后面驻步不前,自己在战场之外观望的情况。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下,齐国与楚国都没有上,属于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大哥不说二哥。 但结果却是,楚王为了挽回自己被秦国打败的面子,在秦军回师收拾义渠国的时候,率领各国军队伐齐,用齐国的土地收买三晋。 吃一堑长一智。 这一次,寡人忍了,做事有始有终,哪怕是出工不出力! “这···”熊槐韩王魏王听到齐王的建议,同时面色一变,微微皱额。 亲临前线鼓舞士气,听上去振奋人心,但是,万一战败了呢! 就在三人迟疑的时候,熊槐身后的上官大夫轻轻的说道:“大王,司马那边只有十五万军队,而柱国那里的楚韩联军才三十万,实在没有兵力优势,秦军凶狠,胜负难料。” “臣的建议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大王,臣也以为此策不可行,需要提防齐王居心不良。” “若是大王与三晋之君全都分开,那么不仅容易与各国联系困难,陷入孤军作战的地步,而且还难以制衡齐国,若是齐国趁机与赵魏两国勾连,然后将我们与韩国卖给秦国,那么就是莫大的祸患。”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也认为齐王的建议不靠谱。 当初把各国决定把攻秦的总部设在洛邑,除了方便联系以及照顾齐国离战场太远这两点以外,还有更深一层意思,那就是牵制齐国,防止齐国拖后腿。 当然,三晋未尝没有防止楚国也拖后腿的意思。 若是现在大家全都分开,十有八九现在就散伙,三晋不信任齐楚,楚国同样也不能相信赵魏齐三国。 只是,现在齐王堂而皇之的提出去前线鼓舞士气的建议,要怎么拒绝呢? 同样的问题也在魏王韩王脑中浮现,尤其是魏王。 若是齐王去蔺地鼓舞士气,要是齐赵两国联合坑魏国,那么魏国就将面临严重危机,肯定得大出血割肉卖身不可。 若是齐王与自己一起去汾阴,若是齐王暗中起了祸心,关键时刻退兵,寡人根本拦不住······ 想到此处,魏王猛地摇了摇脑袋。 与自己的臣子商议一番后,魏王决定,还是让齐王与楚王在洛邑扯淡吧。 但是,现在这情况,还不能让齐楚两国心生退意,必需向齐楚两国表露魏国的决心。 至于鼓舞士气,一人足矣。 那就自己去。 心中下定决心,魏王开口道:“齐王说的不错,此时秦国士气大增,我们也必需要鼓舞士气才行。” “可是,若我们五国之君全都亲临前线,这就显得我们五国面对秦国信心不足。所以,依寡人之见,盟主你与齐王韩王在此居中调度击可,寡人这就前往汾阴,足以鼓舞士气。” 魏王给出了一个理由,也不管对不对,韩王立即赞同道:“不错,盟主,魏王说的有道理。” 熊槐点头道:“齐王,寡人觉得魏王有道理,若是我们全都上了,这就太抬举秦王荡那个竖子了,赵王已经在前线,现在魏王再去,足以鼓舞士气了。” 接着,赵成同样代表赵国,出言赞成魏王的话。 齐王见此,只能摆出一副被说服的模样。 只是内心愈加警惕,楚国与三晋对齐国的戒心依然很严。 散会后, 熊槐回到自己地盘后,对上官大夫道:“贤卿,立即传讯司马,本次夺回於中的计划取消,必要时可以放弃於中,退守丹阳甚至丹淅之地。” “是,大王。” “还有,快马通知令尹,立即调集人手准备迁移於中的百姓,至于这些百姓···”熊槐想了想道:“将这些百姓全都就近安置,交给襄阳守屈原,让屈原把他们安排在襄阳。” “···”上官大夫愣一下,然后应道:“唯。”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三国联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上官大夫离去后,熊槐陷入思考。 这一战一开始就出现这种情况,各国可谓士气大泄,战争胜利的希望已经极其渺茫,只等樗里疾彻底解决掉义渠后,率兵增援东面的战线,到时···到时··· 到时最好的情况就是各国与秦军相持。 若是事有不协,某个国家单独与秦国媾和··· 那么··· 那么楚国一定保住魏韩这两个盟友。最起码,不能让魏韩与楚国绝交。 想着,熊槐对身边的侍从吩咐:“去邀请魏王韩王前来一聚,就说寡人有要事相商。” “诺。” 其他地方。 齐王回到自己住所后,立即吩咐道:“传令声子与章子,让他们从现在开始,以保存实力为主,另外,见机行事。” “诺。” 魏王:“快马传讯将军犀武,严防秦国主力来袭,强攻转为以攻代守。” “还有,将寡人不日就将亲临汾阴的消息也告诉犀武,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诺。” 韩王:“传寡人之令,从阳翟城调三万援军前往宜阳,以阳翟守将暴鸢为将,镇守宜阳。” “诺。” ······ 不久后,魏王韩王先后带着自己的心腹重臣抵达熊槐的宫殿中。 此时熊槐已经令人备上一桌酒席,熊槐坐主位,上官大夫坐在熊槐身侧。 魏王坐在左侧,身边坐着成陵君。韩王坐在右侧,身边坐着申差。 宴席开始后,众人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状,熊槐叹气道:“我们本次伐秦之战才开始不久,就出现义渠国这样的悲剧,寡人实在是痛心疾首。只是如今秦国援军不日就将抵达东部,现在寡人也担心我们各国兵力太过分散,若是秦国集中主力先破我们其中的一路大军,这就是大祸患。” 韩王魏王点点头。 秦国现在的士气肯定大增,加上秦军防守的地方易守难攻,若是秦国从各处抽调兵力,再加上樗里疾以及义渠国的兵力,那就会在局部取得兵力优势。 而盟军兵力分散,难以呼应,到时被秦军先破去一路,围攻秦国的计划就算正式破产了。 韩王面色沉重,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忧,汾阴蔺地同样易守难攻,秦军应该不会攻打这两个地方,而函谷关外,有三十万楚韩联军,这也不算是软柿子。 最有可能的地方是楚国在於中地区的军队。 韩王能想到的事情,魏王同样也想到了。 此刻韩王魏王不太担心自己的军队遭到秦军针对,而是只担心楚国,那就是楚国见势不妙,先从於中撤军··· 如果於中的楚军撤了,那么函谷关外的楚军撤不撤,若是函谷关外的楚军跑了,韩国肯定也撤,这样一来,联盟肯定崩了。 没有齐楚的援军,到时秦国展开报复··· 韩国肯定挡不住,而魏国··· 不久前秦齐两国还是盟友来着,刚刚夹击过魏国。 想着,魏王韩王心中嘀咕,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动贪心,听信齐王分兵的馊主意,以至于出现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 魏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开口道:“盟主,寡人现在也有这种忧虑,不知盟主有何高见?” 韩王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熊槐。 熊槐见两人看了过来,抹着自己的胡须,一脸正色对魏王道:“魏王,西河之地你们以及洛水区域,在魏国手上长达八十年之久,秦国夺取这两地的时间尚短,若是秦国大军在哪里云集,魏国应该会得到消息吧。” 魏王应道:“不错,西河之地我魏国经营许久,这里的百姓还有不少事心向魏国的。尤其是西河学派里面的儒家子弟,与秦国的法度格格不入,更是心向魏国。” “所以,在现在我魏国强攻少梁的情况下,秦国很难封锁消息,秦国若是大军云集河西,那么寡人肯定可以得到消息的。” 熊槐接着问道:“魏王,若是魏国提前接到消息,那么能守住汾阴吗?” “短时间内没有问题!”魏王点点头,然后沉重道:“可是,寡人担心···” 熊槐会意的点点头:“魏王的担心,寡人明白。” 魏王闻言松了一口气。 魏国的忧虑,无非是两个,其一是孤军作战,其二是被其他国家偷袭。 接着,熊槐开口道:“和少梁比起来,寡人更担心的是函谷关与武关两地,这两个地方只要秦国关闭关邑就可以封锁道路,消息难以直接传达。” 听到楚王说起武关,魏王韩王脸色一变。 “不过···”熊槐笑道:“好在按照计划,武关与函谷关都是为了牵制秦国的兵力。” “所以,寡人这次邀请两位前来,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秦国接下来的攻击方向,以及···” 熊槐郑重的看着魏王韩王道:“以及若是战事不谐,那么如何应对秦国的报复问题。” 熊槐后面的一句话,顿时令魏王韩王精神一振。 对,关键就是解决后面的一个问题,如何应对秦国的报复。 魏王眼睛一亮,问道:“不知盟主有何高见?” 熊槐笑道:“两位,武关的问题,楚国自己就可以解决,寡人已经吩咐昭雎在武关修建防御工事,打算死守於中,所以,武关就不用两位操心。” 魏王两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楚王的话是否属实,但是楚王能表态,那就是好的。 接着,熊槐开口道:“所以,对于函谷关以及汾阴两地的秦军增援问题,寡人的意思是:楚魏韩三国各出兵两万,在洛邑组建一支三国联军,随时支援函谷关以及汾阴。” 说着,熊槐加重语气道:“而且,寡人的意思是,洛邑的三国联军,在伐秦之战结束以后,我们三国可以再议一议,是否予以保留,常驻洛邑。洛邑位于天下之中,距离我们三国都很近,而且还被魏韩两国包围,十分安全。只要我们三国遭到其他国家的攻击,那么这支联军,就立即前去增援!” “但是,如果是我们去攻打其他国家,那么这支联军那就不可调用。也就是说,这支军队只做防守只用,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说完,熊槐便在一旁微笑不语,等待其他两国的答复。 楚国离洛邑较远,若是楚国遭到攻击,这支军队的作用并没有多么重要。 可是若是魏韩两国遭到其他国家的攻击,那么这支军队就可以快速反应,迅速增援,相当于魏韩两国只需要出兵两万,就可以获得六万大军的实力,这是极大的好处。 所以说,这个办法就是楚国出力帮助魏韩两国。 只要两国答应下来,那么魏韩两国就与楚国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只要这一支军队依然存在,那么魏韩两国暂时就不会与楚国翻脸绝交。 即便是,魏国与秦齐两国媾和,那么魏国依然还是楚国的盟友。 不怕魏国朝秦暮楚两面三刀,就怕他在楚国背后插刀。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改头换面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面对楚国伸过来的强力大腿。 韩王面上是跃跃欲试。 若是按照楚王的设想,那就是楚魏韩三国绑在一起,只要楚魏两国不攻打韩国,那么韩国只需面对秦国的威胁,有了这六万的援军,那么韩国轻松多了。 甚至,韩国可以重现昔日韩昭侯的盛况,各国都不敢来攻打韩国。 与韩王不一样的是,魏王却是陷入为难之中。 若是按照楚王的办法去做,虽然魏国将会多出四万机动大军,但同时也是是将魏国与楚国牢牢的绑在一起,利弊各半。 不过,魏国地处天下之中,战争频繁,的确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不是齐国就是楚国。 至于秦国··· 魏王可是记得自己父王魏惠王后期所做的事情,不是连齐就是连楚,对于秦国,实在是放心不下。现在轮到自己,同样也信不过秦国··· 没办法,秦国四塞之地,打进去难,打出来同样也不容易,秦国攻打韩国最容易,其次就是魏国,再次是楚赵两国。 现在楚国主动散发出善意,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魏王还没有考虑清楚,就见对面的韩王沉默了一下,然后韩王与申差交头接耳一番,接着便开口道:“盟主的办法,寡人以为可行,韩国愿意拿出两万兵力组建联军,常驻洛邑。” 熊槐闻言情不自禁的笑道:“好,韩王果然爽快。” 接着,熊槐向魏王问道:“魏王,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王见楚王韩王全都看了过来,就在欲言又止间,听到身边的成陵君低声道:“大王,臣以为楚王的办法可行,我们可以参照昔日的张仪,可以把此事当作权宜之计。” 张仪!? 魏王瞬间恍然大悟。 不过区区两万楚军,而且还是驻扎在洛邑,对魏国来说并无大害。 昔日张仪身为魏相,不也被驱逐,继而秦魏断交。 现在两万楚军在洛邑,危害还没有张仪大,有何不可! 于是,魏王点头道:“寡人同样赞同组建联军。” 熊槐心中大喜道:“好,既然魏王也同意此事,那么事不宜迟,那么我们现在就组建联军如何?” 魏王韩王同意道:“可。” 接着,申差起身拱手行礼道:“盟主,魏王,联军组建自然可行,只是不知联军的主将人选,以及联军粮草供应上,不知如何解决。” 熊槐闻言道:“魏王,韩王,既然这支军队乃是三国联军,而且我们三国的兵力都是两万,寡人的意思是,我们三国各出一员将领,其中一人担任主将,另外两人担任副将。至于主将人选,那就每年一换,轮流来做,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自己不吃亏,于是点头道:“可。” “至于粮食的供应···”熊槐有些迟疑。 洛邑距离韩魏两国近,而距离楚国有些远,若是三国平坦,楚国运粮过来,消耗就有些大了。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既然连军队都出了,这一点粮食,也算不得什么。 想着,熊槐开口道:“粮食供应也由我们三国平摊如何?” 魏王韩王本以为楚王会加重两国的粮食供应,不想竟是三国平摊,于是,二人同时拱手道:“盟主不愧是仁义之君” “哪里,哪里。”熊槐谦虚道。 就在熊槐三人相互恭维间,成陵君突然起身开口,一脸阴笑道:“盟主,韩王,臣突然有一个想法,既然三国联军驻扎洛邑,所以我们何不将三国联军换一个明目,将三国联军这个名字换成天子护卫军,并且也让东周西周两国也加入进来,共同拱卫周天子。” “同时,也让东周君与西周君出兵出粮。” “···” 熊槐看了成陵君一眼,叹道:“好主意。” 魏王韩王同时点了点个头,瞬间打开了思路。 西周国虽小,但是人口众多,让他出五万军队比较勉强,但是出一两万军队,那还是马马虎虎的。 同样,东周国也是如此,出一万军队,还是勉强拿得出来的,这样一来就是接近十万的大军。 而且周室的土地,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下之中,土地肥沃,商业发达,富庶非常,实在令各国眼馋。 若不是周室现在还有天子的名义,以及各国相互牵制,攻打周室的风险太大,韩国早就想把周室给吞了。 即便如此,韩国欺负自己身边的周国,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韩王想了想,斟酌道:“其实,寡人觉得,叫天子护卫军还是有些不妥,何不叫护周军,不仅守卫周室,而且还可以守卫东西周,以免其他诸侯国前来侵犯。” 韩王的声音愈加大了。 “组建护周军后,依寡人看,无论是东周国还是西周国,都不必保留自己的军队了,有我们各国在外拱卫,加上近十万护周军的守卫洛邑,足以保护周室的安全。” “盟主,魏···” 说着,韩王见楚王魏王诧异的看着自己,高亢声音顿时低了下去,轻声道:“盟主,魏王,你们以为如何?” 楚王好奇的看着韩王,一直以为这个刚刚的即位没几年的韩王,是一个老实人外加应声虫,没想到韩王竟然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若真的按韩王的意思去办,那么周室不仅将会彻底失去自保之力,而且连自己的声音也无法发出了。 说实话,若不是周室东南西北四面大部被同样自身难保的韩国包围,加上位于天下中,恐怕周室早就被吞了。 但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让韩国为所欲为。 熊槐心中一阵冷笑。 寡人是想拉拢魏韩两国,可不是替魏韩两国做嫁衣的。 如今西周国还有包括洛邑在内的三十多座城邑,近四十万人口,超过十岁的男丁全部上阵,也就是大约十万的大军而已。 东周国比起西周国还要小一些,国力同样也不如西周国,但是相差不远。 按照韩王的提议去做,那就是让周室名存实亡,彻底失去对韩国的抵抗力,相当于韩国凭空得到了六十万多万人口,这样一来,韩国的实力将会增加超过两成! 那么,这样的韩国,还会甘心做楚国的小弟吗? 熊槐心中对此表示很怀疑! 想着,熊槐面露迟疑之色:“这···” “韩王,寡人以为建立天子护卫军的事情,需要全凭自愿,我们不能替西周君与东周君做主,此事还询问两国之君。”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军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与熊槐的想法一样,魏国在这一过程中同样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壮大韩国的事情,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魏王在熊槐说完后跟着开口道:“韩王,寡人以为盟主说的不错,不仅需要两周自愿,而且还不能让两周的军队全部参加天子护卫军,寡人以为还需限制两周加入护卫军的人数,最起码不能超过两周军队总数的一半。” 韩王见楚王魏王全都反对彻底瓦解两周的计划,只能默默轻叹一声,笑道:“盟主魏王所言不错,加入天子护卫军的这么神圣而荣耀的事情,不能让两周的军队轻易加入,必需加以选拔控制人数才是。” 熊槐与魏王听到韩王松口,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唯恐建立常备联军的事情,因为韩国不同意,而就此破产。 既然韩王让步,那么自己也得有所退让才是。 熊槐想了想开口道:“虽然两周的军队不能全部加入护卫军,但是,东周君与西周君身为周天子的卿士,必需参与拱卫周天子的计划,而且还要做出表率,提供大部分的粮食。” “所以寡人的意思,我们楚魏韩三国各自提供一万五千人的粮食,两周除了需要提供自己军队的粮食外,还需要提供我们三国剩余的一万五千人的粮食。” 魏王点头:“盟主所言甚是,不仅如此,寡人以为两周还需各自拿出一座大城的关税,以为军用。” 韩王闻言转嗔为喜,虽然没有达到彻底打击两周的目的,但是楚王魏王的计划,同样也是对两周的沉重负担。 韩王笑道:“此事寡人以为可行!” 议定,熊槐对身后的上官大夫道:“贤卿,你去走一趟西周君哪里,告诉西周君寡人的意思。” “唯!。” 上官大夫会意,拱手而去。 至于东周国,已经沦为韩国的附庸,自然不能动。 接着,魏王对成陵君道:“成陵君,你去朝见天子,告诉天子这个好消息!” 成陵君应道:“唯!” 韩王点点头,对申差道:“将军,有来你去一趟东周君哪里,通知东周君我们三国的意思。” “是,大王!” 申差拱手而去。 ······ 东周君:“···” 西周君:“···” 不久后,西周相便找到了齐王。 齐王本来还奇怪楚王邀请了魏王韩王却没有邀请自己,以为楚国会有什么阴谋,不想这三国却是在做伐秦失败的准备。 “楚王打算用两万军队套住魏韩两国,建立一个稳固的同盟?”齐王想了想,喃喃道:“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次日,楚魏韩各自出兵两万,西周国出兵一万,东周国出兵五千,以楚将昭应为主将,正式组建起一支七万五千人的联军。 秦国咸阳。 向寿此时一脸喜色向秦王荡汇报:“大王,经过两场大战,庶长已经彻底击溃义渠国主力,并且兵围郇邑。” 说着,遗憾道:“只可惜庶长传讯说,因为兵力不足,再加上快速突进,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所以面对郇邑只能采取围城的办法。” “如今,庶长一边令人打造攻城器械,一边派人逼迫义渠王与我们秦国结盟,共同出兵对付关东五国。” “好,好,好。王叔不愧是我秦国名将,数日内,接连两战大破义渠国,迅速解除我秦国后顾之忧,此功大焉。” “经此一役,寡人彻底放心了。” 说着,秦王荡又露出迟疑之色:“虽然王叔在西北大破义渠国,极大的震慑住五国联盟,但是,五国依然没有丝毫损伤。” “若是强行攻击五国,不仅旷日持久,而且容易横生变故,所以,当下应该以瓦解联盟为主,令五国不战自溃为上。” 向寿闻言恭维道:“大王英明,经过义渠国一事,我们秦国已经向天下证明了我们的实力,接下来五国肯定会不战自溃的,到时,大王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么威望将会超过先王,成为秦国前所未有的大兴之主。” 秦王荡先是自得地点点头,接着赶紧摇头笑骂道:“胡说什么,先君孝公以贫弱的秦国收回洛水,先王收回河西、上郡,寡人现在的功业怎么能与先王比呢。” 向寿闻言自责道:“大王,是臣失言,失言。” 说完,向寿再次拱手道:“不过,大王,臣相信,大王的才能,不久的将来,肯定可以超过秦国历代先君的,对此,臣深信不疑。” 秦王荡闻言面露喜色,笑道:“阿谀奉承,你这谀臣。” 嬉笑过后,秦王荡又问道道:“想要让五国自退,还需一个能言善辩的策士才行,可是秦国的重臣全都不在身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选!” “这···”向寿本想说相国张仪,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身为秦王近臣,自然知道秦王荡很不喜张仪的。 秦王荡想了想道:“少梁守将甘茂,才能出众,足智多谋,通晓百家之术,乃是相国之才,应该可以令五国退去。” 说着秦王荡坚定的点了点头。 只是说起相国,秦王荡又想起许久未见得张仪来,笑着问道:“相国现在如何,这都病了快二十天了,应该已经康复了吧!” 向寿闻言摇了摇头:“大王,相国依旧闭门不出。” 秦王荡闻言无所谓道:“虽然相国不能理事,但是这么大的喜事,还是要通知一声的。” “你派人告诉相国,就说在生病期间,义渠国的威胁已经解除。而且,不久后,寡人就会安排王叔东进,并打算任用甘茂,离间五国,令他们各自退去。让相国他不用担忧秦国的政事,安心养病即可!” “是,大王。” 张仪府中。 冯喜脸色难看的看着秦王使者离去。 接着,看着笑容满面的张仪,不解的问道:“君上,这次樗里疾大败义渠可是您的功劳,现在大王派人来羞辱你,你为何不解释,反而如此开心?” 张仪摇头笑道:“大王若是对我不闻不问,这才是我应该担心,现在大王派人来羞辱我,这说明我闭门不出的这二十多天,大王对我的怨气以及面对我的压力,全都轻了不少,这才是我最大的收获啊。至于那些功劳,如今我已经身为秦王相父,要这些功劳有什么用。” 冯喜若有所思,接着,问道:“君上,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张仪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大王的策略很正确,与我所想并无太大的出入。所以,现在我什么也不用做,听大王的,安心养病即可。”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义渠求和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樗里疾大败义渠王之后,五国联军的攻势为之一滞,全都开始消极进攻,情况严重的,当属武关之外昭雎率领的楚军,得到消息后,立即由原本的佯攻牵制,直接转为防守,并且强拆武关东面的洛南城,意图强制迁移百姓。 与此同时,情况最严重的还属于连败两阵的义渠国。 ······ 义渠城中。 灰头土脸的义渠王带着千余人回到义渠城,不久,洗漱后,就听着有人来报:“大王,相国刚刚返回都城,此刻正在宫外求见。” “相国也平安归来,这实在是太好了。” 义渠王精神一振,之前的大战中,义渠王遭到秦军突袭,王旗也被樗里疾夺去,大军以为义渠王身死,顿时全线崩溃。 接着,义渠国的军队遭到秦军驱赶,陷入溃散,士卒找不到将军,将军找不到国君,只能分头跑路,疯狂的向后撤退。 义渠王现在想起那一战,依然心有余悸,秦军凶悍,如狼似虎,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着,义渠王打了一个寒碜,口中大声道:“快请相国进来。” “诺。” 不久后,狼狈不堪的义渠相走了进来。 君臣相见,相顾无言。 数息过后,义渠相哭丧着脸,俯身拜道:“大王,臣有罪。” 义渠王将他扶起,叹气道:“攻打云阳城乃是寡人亲自作出的选择,相国何罪之有。” 顿了顿,义渠王问道:“相国,如今我们两战皆败,损失惨重,而且樗里疾兵围郇邑,相国可有对策。” 义渠相想了想,摇头道:“大王,事到如今,臣已经毫无办法了。” 说着,义渠相猛然想起公孙衍来,提议道:“大王,如今犀首还在城中,何不请犀首为我们出谋划策。犀首乃是天下闻名的智者,说不定他会有办法的。” 义渠王一怔,半响没有回应。 “大王,犀首求见。” “犀首。”义渠王愣了一会儿。 义渠相大喜道:“大王,犀首来的正是时候,何不请他来一会!” 义渠王摇头一叹道:“寡人悔不听犀首之言,果然中了秦国樗里疾的奸计,大败而归。” 义渠相闻言羞愧交加,若是自己带着一群人要求举兵南下,说不定,现在义渠国已经与赵国会师了。 义渠王仰天长叹道:“事已至此,寡人已经羞愧难耐,无颜再见犀首了。” 说完,加高了声音,对外面前来禀报的人道:“告诉犀首,就说寡人受伤,不便见客,让他回去吧!” “诺。” “嗯?义渠王受伤,不见我?”公孙衍一惊。 他刚刚分明看到义渠相被请了进去。 现在自己求见,却被义渠王拒绝。 难道义渠王伤势严重? 或者义渠王已经有异心了? 想着,公孙衍立即返回自己的住所,然后对自己的门客钟午说道:“方才我去求见义渠王,结果却被义渠王以受伤不便见客为由,而遭到拒绝。” “君上。”钟吾一惊,抬头看着公孙衍,忐忑道:“君上,你怀疑义渠国已经打算与秦国讲和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公孙衍点了点头,接着叹气道:“这次秦国新君即位,本是各国伐秦的最好时机,若是此战失败,恐怕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削弱秦国了。” “所以,哪怕还有一分希望,我也要尽力争取。” “现在你立即去走访义渠国那些仇视秦国的大臣,看看能不能争取他们继续抗秦,我打算明日继续求见义渠王,游说义渠王继续抗秦。” “诺。” 此时,义渠王正在殿内对义渠相道:“如今郇邑被樗里疾包围,而我们义渠国实力大损,根本无力救援。” “所以···”义渠王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所以,寡人决定,趁着秦国被五国围攻,无法全力讨伐我们之时,向秦国求和。” “只要秦国愿意放我们一马,条件都好说。” 说着,义渠王睁开眼睛,对义渠相道:“相国,寡人想请你走一趟郇邑,与樗里疾商议退兵一事,只要樗里疾愿意退兵,寡人愿意俯首称臣,与秦王盟誓。” 义渠相痛苦的点了点头,突然睁开眼,然后小声道:“大王,为了表明我们义渠国,何不将公孙衍抓起来,把他送给秦国,以此获得秦国的欢心!” “公孙衍屡屡与秦国···” 义渠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义渠王挥手打断。 “不行,犀首是出于对寡人的信任,才会不远数千里从楚国赶到义渠,请寡人出兵与五国结盟,一同出兵对方秦国。若是寡人将犀首出卖,岂不是不仁不义之徒吗!” “此事断然不可。” 说着,义渠王哀叹道:“这次算是寡人辜负了犀首的一番好意,兵败国困,怨不得他人。” “相国你去通知犀首一声,明日一早,寡人会派人送他返回关东。” “唯。” 义渠相离去后不久,又有人来禀报道:“大王,秦国使者来访。” “嗯?来的好快!”义渠王一惊,然后赶紧出言道:“快,快请!不,慢,寡人亲自去迎!” ······ 就在公孙衍在宾馆中思索如何才能说服义渠王继续抗秦时,就见义渠相走了进来。 “原来是···” 公孙衍刚想开口,却见义渠相摇头叹息。 正欲开口询问。 义渠相却没有给公孙衍开口的机会,道:“犀首,寡君叫我传讯,说这次多谢你地好意,但是现在义渠国兵败势衰,已经无力与秦国对抗,只能投靠秦国了。” “所以,寡君决定,明日派人护送犀首回关东五国的地盘。” “这······”公孙衍徒然色变,接着开口道:“相国,在下想要再见大王一面,请···” 义渠相闻言摇头道:“犀首,寡君是不会再见你的,明日一早你就离开义渠国吧!” 说完,转身离去。 “······” 不久后,钟午匆匆归来,面带焦虑道:“君上,方才樗里疾派出的使者来到义渠城,受到义渠王的优待,并且,义渠王亲自在宫殿之外迎接樗里疾的使者,言辞极其谦卑!” “什么?”公孙衍一愣,接着变了脸色。 钟吾问道:“君上,事到如今,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暗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闻言没有答话,而是原地闭目沉思。 突然,公孙衍睁开眼睛,对钟吾道:“现在,你立即去宫外观望,监视秦国使者的动向,查探到秦国使者落脚处后,在来报我。” “诺。” 钟吾离去后,公孙衍对自己的护卫吩咐道:“立即召集所有的人手,听候我调遣。” “诺。” 公孙衍召集护卫后,感到人手仍有不足,于是迈步向同样住在宾馆中的赵国使者处走去。 来到赵国使者的地盘后,见到仇液等人正在整理行李,大惊道:“你们这是准备要离开义渠国?” 仇液见是公孙衍,点了点头道:“不错,刚刚在下接到义渠国的消息,义渠王已经打算投靠秦国,所以让我们明日就离开!” 公孙衍痛心的看着仇液:“难道赵使打算放弃赵王的嘱托,弃五国的期盼与不顾,就此返回赵国?” “就算先生不考虑赵国,也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五国联络义渠国,让义渠国在背后偷袭秦国,这是何等的重要,赵王将这个任务交给先生,是出于对先生莫大的信任,相信先生能够说服义渠国,能够接应赵军过河。” “现在先生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努力,灰溜溜的回到赵国,难道对得起赵王的信任,对得起赵王的期盼吗?” 说着,公孙衍用一副我为你考虑的表情道:“若是先生因为任务失败而失去了赵王的信任,这才是先生的忧患所在。” “即便赵王依旧还信任先生,但是···”公孙衍正色道:“我记得先生乃是狄人吧!” 仇液闻言脸色一变,顿时极为难看。 但这并不是因为公孙衍说他是狄人,而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在赵国的处境。 狄人的身份一直是他心中耿耿于怀的,虽然赵王用人不拘一格,从来不问身份,无论是哪国人,或者还是狄人胡人,都可以在赵国获得重用。 因此各国之人纷纷涌入赵国。 但是赵国内部的纷争还是很严重的,以赵王的叔叔公子成为代表的宗室,在赵国的实力极强,而且自持身份显贵,排挤其他国家的人士,尤其是以肥义为首的胡狄之人。 只是肥义乃是赵肃候留给赵王的托孤辅政大臣,两朝元老,威望极高,公子成奈何不了肥义,一直都被肥义压制。 仇液是狄人,才获得赵王重用不久,若是这次任务失败,然后公子成等人将五国伐秦失败的过错扣在他头上··· 他可不是相国肥义,一旦成为公子成等人的打击目标,那实在是太危险了,十有八九扛不住。 想着,仇液脸色一白,向公孙衍拱手行礼道:“事到如今,难道犀首还有办法吗?” 公孙衍见此,笑道:“不错,我不仅有办法,而且办法很多,只是空有屠龙术,奈何见不到龙,只能空叹无奈!” 仇液会意道:“犀首相通过在下去见义渠王?” 公孙衍点点头:“正是如此,如今义渠王不愿见我,所以我想通过先生赵使的身份,去见义渠王一次。” 仇液颔首,接着问道:“犀首,若是万一义渠王不听呢?” 公孙衍闻言露出一股狠色:“若是义渠王不听,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仇液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这···”公孙衍向左右看了看,露出为难之色。 仇液见状立即驱散了侍从护卫。 只剩下仇液与公孙衍两人后,公孙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秦国使者已经到了义渠城,受到义渠王的浓重优待,在宫外亲自迎接秦使进宫。” “义渠国与秦国正在交战,两国的谈判,肯定会持续一小段时间,所以,等会秦使肯定也会住进宾馆。” “我的计划是,若是等会义渠王不听我的,那么我们两方联合起来,将秦使围杀在宾馆之中···” “不可···”仇液大惊,早就听说公孙衍胆子大,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种程度,忙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公孙衍呵斥道:“我们杀的又不是访问我们楚赵两国的使者,不过是杀掉一个敌国奸细,有何不可。” 仇液摇头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彻底得罪了义渠国,义渠王恼羞成怒下,肯定会用我们的人头来换取秦国的谅解。” 公孙衍不以为然道:“无妨,若是秦国的使者死在义渠,那么就是义渠国彻底得罪了秦国。要是义渠王再把我们也杀掉了,那就是义渠国再次得罪五国,打算彻底投靠秦国。” “若是五国恼怒之下从各地退兵,那么秦国在东部的军队全都可以释放出来,秦国有了充足的兵力,就算义渠王把自己脑袋送给秦国,恐怕秦国也不会放过义渠国的。” “所以,义渠王只能趁各国还在攻打秦国的时候,要么快速与秦国讲和,要么就是与各国削弱秦国···” 仇液闻言沉默许久,这才点了点头,下定决心道:“好,就按犀首你的意思办,咱们做两手准备,要么说服义渠王继续抗秦,要么做了秦国使者。” 公孙衍闻言大喜,然后说道:“先生,这义渠国的宾馆不比其他国家的宾馆那样大,现在已经住进来我们这两拨人,剩下的地方那就只有三处,我们现在可以预先将三处的大门围墙进行处理,只要秦国使者住进去,我们到时就给他来个猝不及防,一起杀进去,做了他。” “好。”仇液应着,接着,建议道:“犀首乃是名震天下的名将,在下愿将所有的护卫全都交给犀首来指挥。” 公孙衍看来仇液一眼,虽然仇液心中有些退缩,但是自己的确也有一些信不过他,便点头道:“好。” 确立了以自己为主的位置后,公孙衍向仇液道:“先生,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尽快见到义渠王,所以,请先生派人监视宫殿。等秦使离开宫殿后,立即前去求见义渠王,到时我跟在先生之后,以副使的身份前去觐见义渠王。” “好,此事容易。”仇液应道。 “为了防备义渠王不听我言,为了一举击杀秦使,接下来我们立即开始部署击杀计划。” “其一,派人熟悉宾馆的路径,方便来往。” “其二,在各处小院外的偏僻地方安置梯子等爬墙物件,我们先以暗杀秦使为主,若是暗杀不行,再冲进去进行强杀。” 仇液笑道:“暗杀好,这样可以避免我们与义渠王直接撕破脸。” “其三,安排人员在其他地方放火,用来调开宾馆里面义渠国的人,免得我们在强攻之时出来捣乱。” “其四,现在就去破坏各个小院大门的门闩,无论秦国使者住在那,我们都能迅速破门而入。” 说完,公孙衍看着仇液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仇液摇了摇头,道:“犀首的计划已经完备,在下以为可行。” “好了,暂时就这样办吧。” 议定,二人开始行动起来。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求见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禀使者,已经在宾馆东面西面的偏僻位置放好引火之物,随时可以放火。” “好。” “使者,宾馆内梯子难弄,但是我们已经准备了不少钩绳,翻墙越屋不在话下。” “也行。” “禀使者,已经将宾馆内所有小院的大门门闩进行破化,只要用力冲撞,用不了几下就能把大门撞开。” “善!” 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来,强杀计划逐渐完成,公孙衍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切准备就绪,公孙衍与仇液相对而坐,静静的等待着,只等秦国使者离开义渠国的宫殿,然后就是自己两人去面见义渠王了。 ··· “禀使者,秦国使者刚刚在义渠王的送行下,已经离开义渠宫,但是并没有向宾馆而来。” “什么?” 公孙衍与仇液对视一眼,满眼都是震惊之色。 情况不太对劲! 公孙衍问道:“可知秦国使者往哪里去了?” “回使者,他们向南面而去。” “南面?”公孙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道:“再去查探秦国使者的落脚处,一有消息立即汇报!” “诺。” “报···使者,刚刚秦国使者与义渠相一同出城了。” “什么?”公孙衍双眉紧蹙,皱眉道:“他们带了多少人?” “回使者,他们总共三百人左右。” “三百人!”公孙衍本想带人去攻击秦国使者,但一听对方有三百多人,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国赵国两拨人加起来才刚刚三十出头,人数相差太大。 “···” 公孙衍与仇液对视一眼,幽幽一叹,最后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失败了。 “君上···”此时公孙衍的门客钟午快步走进来道:“君上,我刚刚查到消息,不久前,义渠王在王宫中正式向秦国使者表达投诚之意,愿意割五城向秦国求和。” “秦国使者已经代表秦国同意义渠国的请求,但是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义渠国必需出兵五万汇合樗里疾迎击五国联军。” “义渠王同意了秦国的要求,已经下令重新聚集兵力了。并且,义渠王以相国为使,南下郇邑向樗里疾表明臣服之意,并请樗里疾停止包围郇邑。” “这···”仇液闻言脸色一白,看着公孙衍道:“犀首,你看,现在这情况,我们是否还能说服义渠王?” 公孙衍眼中露出挫败不甘之色,听到仇液的询问,立即回过神来,坚定的点了点头:“可以,别说现在义渠王还没有出兵,就算出兵了,老朽也得说服义渠国重新背叛秦国。更何况现在义渠王只是口头答应秦国!” 说着,公孙衍收敛起目光中的挫败之色,对仇液道:“先生,现在你立即去求见义渠王,我还可以说服义渠王。” 仇液点点头,对身边的门客宋突道:“你立即去王宫一趟,就说我赵国对义渠国的遭遇深表遗憾,义渠王出兵相助的友谊,我们赵国铭记于心。即便义渠国过臣服秦国,并且被秦国逼迫出兵攻打五国联盟,但是,义渠国多次对五国的援手,五国并不会因为义渠国的出兵而敌视义渠国。” “所以,本使回到赵国后,必定会向赵王禀报义渠国的无奈,向赵王以及各国之君进言,若是接下来战场相遇,五国一定会对义渠国手下留情,免得义渠再次遭到沉重的打击。” “只是本使明日就要返回赵国,临别之前,打算在与义渠王会面,加深两国的友谊,并再次感谢义渠国的出兵相助。” 宋突应着:“诺。” 宋突离去后不久,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 “什么,赵国使者要见寡人。”义渠王听到侍从的禀报,顿时一愣。 本以为赵国使者得知被义渠驱赶后,会大怒离去,或者一言不发的失意离去,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赵国使者依旧想要保持义渠国与赵国的联系。 义渠王本不想再见赵国使者,免得这是以后传到秦国那边,自己不好解释。 但是转念一想,不久义渠国会跟谁樗里疾出征,若是现在就与五国彻底闹翻,要是樗里疾心狠,把自己的五万大军给卖了,那么义渠国就完了。 不,或者樗里疾就是这么想的······ 想着,义渠王出言道:“请赵国使者来见寡人。” “诺。” 王宫外。 镇守宫门的将领余元将仇液与公孙衍拦下。 “赵国使者,犀首,寡君只是请赵国使者一人前去,请犀首不要让我为难。” 公孙衍笑道:“将军,我是赵国副使。” “···”余元见状道:“寡君只请了赵使一人!” 公孙衍见自己被拦下,顿时大怒,怒目相向道:“我与义渠王乃是故交,现在我要去见大王,你敢拦我?” 余元沉默不语,并不放行。 僵持了数息,公孙衍转怒为喜,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忠贞之士。” 接着,公孙衍一抬手,然后仇液将赵国令符文书全都放在公孙衍手上,而后,仇液开口道:“将军,犀首乃是赵王在几年前亲自任命的外相,也是赵国的正使。” 说着,本来与公孙衍并排走的仇液后退一步,以示公孙衍的身份比自己尊崇。 至于公孙衍外相的身份,自然也是真的,人尽皆知,五国第一次合纵伐秦之时,公孙衍是三晋与楚国联络人,腰间挂着四国相的大印。 虽然后来伐秦失败,但是公孙衍一直在三晋的地盘上混着,不是担任将军,就是担任相国,三晋抱团,赵国也没有取消公孙衍的外相身份。 “这······”余元大汗,开口道:“赵国使者换人,在下要去求见大王。” 公孙衍应道:“好吧,你去回报义渠王,就说义渠国是否在消遣我这个老朋友以及楚赵两国使者。” 义渠王:“···” “也罢,那就让犀首进来吧。” 义渠王见到公孙衍后,长长一叹,开口道:“犀首,这次算是寡人负你,若是听从你的计策,率兵东向攻打上郡,寡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无颜再见,寡人心中有愧。” 公孙衍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义渠王开口道:“大王,你现在这么做仅仅只是无颜见我!” “可是,我担心要不了多久,你在九泉之下,会无颜再见义渠国的历代先王。” 义渠王一愣,接着点头道:“损兵折将,丧国辱权,寡人的确无颜再见列祖列宗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进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见义渠王不愿意面对现实,不由痛心疾首的道:“大王,臣的意思是,要不了多久,义渠国就会被秦国所灭,而大王你只会随义渠而去。” 义渠王闻言沉默。 见此,公孙衍开口道:“二十多年前,秦国趁义渠大乱,大举起兵讨伐,义渠国丢失了十余城,数年前,秦国再次出兵义渠,夺取二十五城。如今义渠国面对秦国偏师再败两阵,郇邑以南的领土全部丢失,并且再次割让五城向秦国求和。” “那么现在,义渠国还剩下多少土地,还能征召多少战士。” 义渠王依旧沉默不语。 “大王,若是秦国解决了这次五国的征伐,然后控制住大王派出助阵的五万援兵,接着再次举兵讨伐义渠,敢问大王如何抵挡秦国的进攻。” “要知道,如今的秦国依然处在被各国的封锁之中,秦国好战的特性,天下皆知,就向我昔日跟大王说的,秦国只要在东面占不了便宜,那么肯定就会出兵义渠国的。” “大王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对于这个问题,义渠王也曾考虑过,如今听到公孙衍提问,便开口道:“寡人可以向北面的胡人以及西面的戎人借兵。” 公孙衍闻言不屑的笑道:“大王,他们的贪婪可是还要超过秦国,而且他们的领土还远不如义渠国的土地富饶,若是向他们借兵,无疑是驱虎吞狼,就怕大王赶走了秦国,接下来却无力驱赶胡人以及戎人。” 义渠王再度沉默,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出办法解决。 公孙衍继续道:“若是义渠无力驱逐胡人,那么以胡人的特性,对义渠过最有利的是,他们烧杀劫掠一番后离去,然后义渠损失大量的人口以及财物。情况严重的是,他们直接吞并义渠国的人口以及土地,接着就不走了。” “若是前者,义渠国实力持续受损,那么很快会被秦国所灭,若是后者,义渠国将会遭到三面围攻,灭亡的更快。” “若是大王被秦国所擒,巴王蜀王的下场,大王应该有所耳闻,巴王直接身死国灭,而蜀王比巴王多活了几年,想要安心做自己的蜀候却不可得,秦国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将蜀王杀害。” 说着,公孙衍大声道:“大王,难道你想做巴王或者蜀王?” “若是义渠被其他人灭亡,这恐怕会比秦国灭亡更惨,按照胡人戎人的习俗,恐怕义渠过连公室旁支都不能保住。” 义渠王被说的汗水直流,只能叹气道:“只是现在这情况,寡人接连惨败于樗里疾之手,被杀被俘者超过五万,其余军队纷纷逃散,现在都城之中加上之前留守的军队,也才不到两万,而且国中将领已是畏秦如虎,若是不与秦国讲和,恐怕寡人要不了多久,就被成为秦国的俘虏。” 公孙衍见义渠王表露心声,立即出言道:“大王,义渠国还有机会。” 义渠王看着公孙衍道:“先生的意思,莫不是让寡人继续与秦国作对,与五国围攻秦国?” “正是如此。”公孙衍拱手道:“为义渠国打算,现在大王你迟早都将沦为亡国之君,而义渠国要想避免被秦国灭亡的命运,只有趁着五国围攻秦国之时,大败秦国,然后收回南面的失地,才能继续与秦国周旋,否则···” 义渠王闻言怒道:“犀首,义渠国现在的情况,如何还能继续与樗里疾率领的秦国精锐之师作战。即便寡人下令各城死守,但这又有什么用,五国联军被挡在秦关之外,根本不会有援军到来,这样做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公孙衍理所当然道:“大王,若是义渠国打算死守城池,那当然是垂死挣扎而已,但若是主动出击,那么情况将会大为不同。” 义渠王怒极反笑:“犀首,寡人与你相交多年,一直将你当作师长来对待,以为你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现在为何要欺骗寡人。” “我义渠国上下已经被秦国打怕了,若是主动出击,说不定秦军一个冲锋,我义渠大军就溃散了,如何能主动出击与秦国交战?” “这不是自寻死路,寻求速祸吗?” 公孙衍没有回答义渠王的提问,而是反问道:“大王,若是不如此,难道义渠国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义渠王没有回答。 公孙衍见状,叹了一口气,替义渠王回答道:“大王,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拖过这一段时间,让义渠国慢慢恢复士气,并且拖上几年,以修养生息吧。” 义渠王脸色一僵。 他方才之所以礼下于人,就是想跟传说中,那个位于天下东南方的越国学习,十年生聚,说不定还可以卷土重来。 公孙衍见状,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大声提醒道:“大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能想到,我也能想到,那个人才济济的秦国难道就想不到,难道还会眼睁睁的看着身后的义渠一天天的恢复元气,再次在秦国身后扯后腿。” 说完,公孙衍放缓了语气,道:“大王,不要抱有侥幸之心,现在的天下,早已不是数百年前的那个讲道理的天下,数百年前天下号称八百诸侯,时至今日,能自保的国家,已经不超过两掌之数了。” “所以,臣还是刚刚的哪个意思,要么如同昔日霸主吴国,一旦陷入疲弱,连比自己弱小的国家都会来下口,九年三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走向绝路,却于无声无息处亡国,徒为他人笑。要么,就轰轰烈烈的搏一搏,搏出一个朗朗乾坤,到时,大王你还是义渠国的中兴之君。” 被公孙衍戳破幻想,义渠王全身无力道:“犀首,可是现在义渠国的情况,面对秦国根本不堪一击,寡人恐怕有心无力。” 公孙衍见义渠王松口,立即开口道:“大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精锐军队自然有精锐军队的用处,至于军心已失的乌合之众,自然也有乌合之众的用法。” “···”义渠王见自己的大军被公孙衍说成乌合之众,顿时脸上挂不住,只是确无法反驳,之前两场战争,自己的脸面早就他娘的丢光了。 这样一想,顿时心安理得不少。 “那么,如果寡人将军队托付于犀首之手,那么犀首你会怎么做。”义渠王问道。 公孙衍信心满满的笑道:“大王,既然义渠国的军队打不过秦国军队,那么就不打好了。兵法有云: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所以,若是大王要想主动出击,并且还要维持不败,那就只能避实击虚,争而不战,而且速度要快。” “避实击虚?”义渠王眼中充满了迟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决心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义渠王不解的看着公孙衍:“犀首,如今樗里疾率领的五万大军正在南面的郇邑,寡人若是出兵南向,必然会遭到樗里疾的迎头痛击,无疑自取灭亡。若是出兵向东,就凭义渠现在的那些军队,恐怕难以攻克上郡各县的县城,到时在城池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这就是自寻死路。” “而且,若是大军在上郡碰壁,然后国中空虚,接着樗里疾率领大军来攻,寡人应该如何是好。其结果不过是东面毫无收获,而国内恐怕却会遭到秦国蹂躏,这就是二者皆失。” 公孙衍笑道:“敢问大王,臣有一事相询,方才秦国使者与大王讲和后,是大王催促秦使尽快离去,以让秦国与义渠国达成和解的吗?” 义渠王苦笑一声:“如今这情况,寡人款待秦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驱赶秦使呢!” 公孙衍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大王,臣想也是这样,只是大王身在局中,不知有没有想过,为何秦国使者来去匆匆?” “这···”义渠王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公孙衍笑道:“大王,秦国使者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义渠国急着和谈,但秦国更急。” “秦国虽然打败了义渠,但是东面依旧还处在被围攻之中,用兵之道,贵胜不贵久。况且五国现在猛攻的地方,少梁与肤施二地,之前可是魏赵两国的土地,若是魏赵两国策反两地百信,那么秦国将不战自败。” “最重要的是,樗里疾虽然打败了义渠,但是却没有改变他手中兵力不足的问题。五万秦军想要攻克郇邑倒是可行,但若是想要攻打义渠城,那么即便义渠城兵力不足,依然需要十万秦军精锐不可。” “现在樗里疾对郇邑围而不攻,急着逼迫义渠臣服,都是出于实力不足的缘故啊。” “所以,即使大王派出国中剩余的精锐前去攻打上郡,那么樗里疾不仅不会出兵攻打短时间内无法攻克的坚城,而且会快速前去上郡救援,所以大王完全不必担心义渠国内遭到樗里疾攻击的问题。” 义渠王接着问道:“犀首,即便寡人不担心国内,那么仅凭这些军心已失的少量军队,如何能攻克上郡的县城?” 公孙衍摇头叹息,大急道:“大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去抢地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放齐赵联军渡河,让赵国与秦国相互厮杀以解义渠亡国危机,其他的地盘珍宝什么的,对大王来说全是无关紧要的。” “只要义渠国能喘过这口气,那么对大王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收益。” “再说,若是秦国被五国联军打败,大王有何必在意上郡的那些城池,南下招降失地这才是正道啊!” 义渠王震惊道:“犀首是说不管上郡的城池,直接杀向秦赵大战的地方?” “嗯!”公孙衍点点头。 “可是,如果事情未成,齐赵大军未能渡河,怎么办。” 公孙衍淡淡的道:“如果齐赵联军未能渡河,那么义渠国就完了。” 义渠王瞬间呆滞:“······” 愣了半响才道:“的确,若是齐赵联军未能渡河,寡人的确完了。” 说着,义渠王低下头,闭上眼睛,陷入挣扎之中。 一边是现在暂时稳住秦国,说不定秦国脑袋抽筋,就会在事后放义渠国一马。 另一边是继续攻打秦国,进行殊死一搏。 ······ 良久,义渠王抬起头来,正色道:“犀首,若是寡人将大军托付于你,你能接应齐赵联军过河吗?” 公孙衍闻言摇了摇头,郑重出言道:“大王,义渠并非三晋,士卒不信,若是臣领兵而去,恐怕会有波折。臣的建议,大王应当亲去。” 义渠王摇了摇头,道:“寡人不能走,若是寡人离开义渠城,那么城中百姓肯定会以为寡人抛弃了他们,自己溜了。到时如果樗里疾来攻,义渠国恐怕就散了。” “至于国中的那些将领,已经是畏秦如虎,让他们率军出征秦国,无疑是羊入虎口,说不定还没有进入秦国,自己先跑了,接着大军就溃散了。” “寡人思虑再三,现在能当此重任的,恐怕也只有犀首你了。” 公孙衍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郑重的拱手道:“大王,臣愿去接应齐赵联军,不成功便成仁。” “好。”义渠王赞了一声,开口道:“犀首,你···” 义渠王本想问公孙衍需要多少军队,但是一想到自己手中也没有多少军队了,便改口道:“犀首,寡人愿将国中精锐尽数交给你···” 接着,义渠王停顿了一下,才道:“寡人也别无所求,只能尽人意听天命,听天由命了。” 公孙衍闻言行了一礼。 待公孙衍起身后,义渠王问道:“犀首,现在你需要寡人怎么做。” 公孙衍清了清喉咙道:“大王,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重新将溃散在各地的军队召回,另外,与秦国的讲和也不能停下,需要拖延时间,并且麻痹秦国。” “另外立即派赵国使者会赵国联系赵军,肤施县中聚集了十万秦军,若是仅凭眼下的义渠国,攻打上郡无疑以卵击石,必需让齐赵联军急攻河水,才有事成的可能性。” “还有,尽量征集国中马匹,此次的行动需要以快打慢,务必要在樗里疾赶到上郡之前接应联军过河。” 义渠王点了点头,向外大喊道:“传令,让赵国使者进来,寡人要见他。” “诺。” 仇液进来后,义渠王开口道:“赵使,寡人思虑再三,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誓要与秦国纠缠到底。” “但是现在义渠国实力不足,所以寡人愿意以太子为质于赵,希望使者立即带着寡人的太子返回赵国,希望赵王能强攻河水西岸的秦军,寡人将会以犀首为将,尽起国中精锐,前去攻打肤施县,攻击秦军后阵,以接应齐赵联军渡河。” 仇液见义渠王决定再次抗秦,立即大喜过望道:“是,大王。” 仇液离去后。 义渠王向国内下令道:“传寡人之命,立即在各地收拢溃兵,另外,再次向国中征召战士。还有,征集所有的马匹,以为军用。” “传令,封闭义渠城,所有的人,全都许进不许出,胆敢私自放人出城者,立即斩首示众。” 说完,义渠王看着公孙衍道:“犀首,如何?” “还不够!”公孙衍摇头道:“大王,还得与秦国议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求和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义渠王闻言点点头,接着下令道:“传令,再次派出使者带着重宝前往郇邑,寡人要贿赂樗里疾,以示寡人心忧之意。” “还有,派出使者携带重宝前往咸阳,寡人要贿赂秦王,尽表谦卑之意,义渠国愿意俯首称臣,若是秦王允许,寡人愿意亲自到咸阳朝见秦王。” 义渠王再问道:“犀首,如何?” 公孙衍点头道:“大王,现在差不多了。” “不过,我们义渠过前往秦国的使者不能停,最好每天都派一波使者去秦国,以示义渠惊慌之意。” 义渠王点头应着。 “还有,上郡方面,我们也得做准备,一方面派出探子前去散布义渠国已经投靠秦国的消息,另一边还可以安插内应,若是齐赵联军渡河,秦军大败而归,那么这些人就是大王抢地盘的利器。” “好,寡人全听犀首的。” ··· 一切全都吩咐下去后,义渠王突然拱手向公孙衍行礼道:“犀首,寡人有一事相求。” 公孙衍微微一愣,立即开口道:“大王有何吩咐?” 义渠王忧郁道:“寡人听说楚王仁义,泽披天下,寡人仰慕久矣。只是义渠国力楚国太远,寡人一直遗憾未能亲自去楚国一游。所以,寡人打算派幼子去完成寡人的心愿,前往楚国一游,感受楚国的风土人情。” ··· 这是不看好这一战的结果,打算提前安排后事吗? 想起义渠王另一个已经前往赵国做人质的太子,公孙衍看了义渠王一眼,见其面带期待之色,只能沉重的点了点头。 郇邑之外。 义渠相与秦使来到秦军大营,见到樗里疾后,义渠相急忙行礼拜道:“下国小臣拜见将军。” 樗里疾见状大喜,赶紧扶起义渠相道:“相国乃是义渠之相,在下乃是秦国一个将军,相国如何能拜我。” 义渠相垂头丧气的勉强笑道:“秦国大国也,义渠鄙远小国也,大国之卿相当小国之君,更何况将军还是秦王的叔叔,地位自然非同一般,完全当得在下的一礼。” “哈哈哈···”樗里疾大喜,发出一串长笑,然后问道:“不知义渠王派相国所来何事?” 义渠相陪笑道:“无他,听从将军之意,特来讲和。” 樗里疾面带笑容道:“秦国义渠乃是相交的邻国,若是能和平共处,这是我以及我秦国上下共同的愿望。” “只是,不知我的条件,义渠国打算什么时候履行。” 义渠相尴尬的应道:“将军,其他条件都好说,唯独五万大军,敝国现在有些勉强。” “嗯?”樗里疾眼中冒出一缕寒光。 说实话,樗里疾根本就看不上义渠国的五万军队,之所以要义渠国出兵,一方面是人质,第二则是担心自己撤走后义渠又出现反复,若是从义渠调走五万壮丁,那么义渠就是想后悔,也没有进攻秦国的实力了。 这最后一点吗! 那就要看情况了··· “将军!”义渠相赶紧解释道:“将军,非是敝国不愿,实在是敝国无人,所以寡君派我来希望将军能宽限数日,为表诚意,敝国愿意从郇邑城中拿出五万石粮食劳军。而且,将军所说的割让五座城池的条件,敝国愿意立即让出城池的控制权。” 说着,义渠相拿出地图,指着地图道:“将军,你看,这边的三座城池,还有这边的两座城池,敝国全都可以现在割让给秦国,将军可以立即派人前去接受城池。” 樗里疾看着义渠相所指的城池,心中松了一口气,义渠国割让的城池,全是秦国还没有占领的城池,三座位于郇邑东南,两座位于郇邑西南。 只要秦国获得了这五座城池,那么义渠城南面的咽喉郇邑,那就成了义渠国最南面的城池,秦国将来要想攻打义渠,只要攻克郇邑,那么就可以挥师北上攻打义渠都城。 这次义渠真的是大割肉了,没有糊弄人。 想着,樗里疾满意的点了点头。 义渠相见状,立即拍胸口保证道:“五日之后,敝国必定派出五万大军随将军作战。” 樗里疾目视义渠相许久,看的义渠相汗水直冒。 五天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义渠国重新聚集军队的时间,就凭那群已经丧胆的义渠军队,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自己准备攻打郇邑也需要准备不短的时间··· 良久,才点头道:“好,本将可以等,但是,你们义渠国只有五天的时间,若是五天后,本将看不到大军前来会合,那么休怪本将没有给义渠机会。” 义渠相松了一口气,赶紧应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义渠相离去后,樗里疾吩咐道:“传令军中工匠,抓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 “传令,派出探子前去义渠国打探···” 义渠相离开秦营,先是命人从郇邑调出五万石粮食送给樗里疾,接着立即返回义渠城复命。 回到国都,义渠相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另一边,秦军这边也派出使者前去接受城池。 秦营中。 樗里疾静静的坐在营帐中。 “报,将军,郇邑的粮草已经运到军营,五万石,只多不少!” 樗里疾嘴角微微一翘:“好,继续派人监视郇邑以及周边地区,一旦义渠国有增兵郇邑的打算,立即回报。” “诺。” ··· “将军,派去接受城池的使者回报,已经顺利接收城池,城池完好无损,而且义渠连城中物资也没有转移!” “嗯,义渠国这是在讨好我们,不必理会。” “将军,义渠有使者到来,不仅如此,还有使者带着礼物向咸阳去了。” “呵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将军,义渠城的斥候回报,义渠国已经在都城之外聚集了三万左右的溃军,而且大军还在聚集之中,另外,义渠都城已经被封闭,准进不准出,城中的探子的消息,义渠国都城内有许多百姓打算北迁,但是都被阻止了。” “嗯?”樗里疾一皱眉:“这是担心本将前去攻打他们的都城,提前做准备?” “看来义渠国虽然打算臣服,但是依然对我防备森严,没有彻底放心啊。” “也罢,暂时先解决五国联军再说。” 想着,立即吩咐道:“立即派使者前往义渠城,催促义渠王尽快将军队派来。” “诺。” “传我将令,开始部署攻打郇邑的战前准备,继续向义渠国施加压力,让他尽快出兵!” “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出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国限期的第三天。 义渠城中。 “犀首,方才樗里疾又派人来催促寡人尽快派兵南下,寡人已经打发使者,答应尽快出兵。只是眼看期限临近,城外聚集的溃兵才不到四万兵力,如何是好?” 公孙衍拱手问道:“大王,不知现在收拢了多少马匹?” 义渠王一皱眉:“犀首,时间太过仓促,即使我义渠国拥有不少牧场,马匹众多,三天时间内也才在都城附近征集不足六千匹马。” 公孙衍点点头,面色平静道:“大王,五千多匹马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大王在准备数百擅长养马的牧民,下午时分,臣就去军营整顿兵力,今晚连夜出发前往上郡。” “与秦国的期限还有两天,接下来还请大王继续与樗里疾周旋,尽量将樗里疾拖在义渠国。” 义渠王郑重的点了点头。 下午,城外军营。 义渠王与公孙衍聚集士卒道: “天不佑义渠,以至国难,为了渡过此难,寡人愿与诸君共勉。” “现在,四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士卒立即后退。” 随着义渠王的一声令下,很快,士卒陆陆续续向后退出数千人。 接着,义渠王继续道:“现在,家中独子者后退,兄弟多人在军营者,留一人,其余后退。” 这次人数更多,过了一段时间,义渠王从近四万人中挑选出两万出头的精壮。 接着,义渠王带着这些军队另立一个军营。 登记家中情况后。 义渠王向将士们宣布道:“此次出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寡人将会立下赏罚规矩,不仅重罚而且重赏!” “你们所有人的家中信息,寡人全都已经登记在册,若是战败而归,全家贬为奴隶,家产全部没收。若是战胜而归,所有幸存的战士,在部落的,全都提拔为小头人,在村庄的,全部提拔为各乡各里的公人,在城中的,全都进入官府用事,在军中用命的,士卒变伍长,伍长以上全都提升一级。” “即使你们战死,只要此战获胜归来,那么寡人所说的赏赐,依旧可以转移给家人,家中有子者,传着长子,无子有父者转给老父,无父无子者,转给兄弟。” “若是有人半路逃归,即便此战大胜,那么逃回的人,依旧以战败论处···” “而且军中一伍有一人逃亡,就杀全伍,一伍逃亡,杀全什,一什逃亡,杀屯长,一屯逃亡,杀二百五主。若是有人举报他人逃亡,不仅免死,而且被举报人的家产,全部归举报者所有!” 这一消息传出,顿时一片哗然,令士卒又惊又惧,本来打算逃跑的人,或者本打算逃跑的人,顿时全都戒备的看着周围的人··· 义渠王道:“你们都是我义渠国最精锐的战士,现在寡人将会把事关我义渠生死存亡的重任交给你们,自然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更不会让出战者寒心。” “寡人赏罚分明,重罚的同时,也会重赏。” “凡是出战的人,每人立赏百钱,赐粮五石。家中种田的,每人赏私田二十亩,并且三年内不必交税。若是家中是放牧的,每人赏公羊母羊各十头,同样三年内不必交税。” “而且不仅如此,若是立功,寡人同样不吝重赏,按照原来的赏赐再加两倍。而且出征所得,全部归大军所有,寡人丝毫不取。” 义渠王说的话传到营中的士卒耳中,顿时议论纷纷。 以前大家去打战,从来都是战后论功,什么时候还没有战前行赏的。 而且赏赐还这么丰厚。 这样一想,似乎之前的重罚也算不了什么。 而且,此次出征的人也没有多少,还有一半的人刚刚被赶到后面,按照这情况,应该也不是去送死。 只要打赢了,那就不算亏。 想着,一些贪图重赏的人,发出大吼:“愿为大王效死······” 刚开始时,只有稀落落的少数,接着迅速影响到其他人,最后,大部分人全都发出怒吼。 见此,公孙衍满意道:“大王,现在军心基本可用,不至于一见到秦军就溃散了。” 义渠王摇头道:“犀首,重赏之下虽有勇夫,但是寡人还有些担心,这一群人一旦战事不顺,恐怕就会逃亡,沦为盗贼···” 想了想,接着道:“寡人自数年前大败于秦国后,就打算雪耻报仇,为此精心训练了一支军队,其中大部都在之前的两战中被打残了,逃回来的人也是军心已失,但是寡人还在都城中留下了三千人以防万一,而且之前都城还有一万并未与秦军作战的军队,全都是精壮,再加上寡人宫中的卫队,总共凑齐这一万五千人,寡人也一并交给犀首你了。” 公孙衍见义渠王将自己的家底全都拿了出来,与自己进行豪赌,立即感动的应着:“大王放心,臣此次一定可以接应齐赵联军渡河。” “好,那就拜托了!” 当晚三更时分,公孙衍率大军出营,接着,汇合城中出来的大军,共不到四万军队,一路向东而去。 ······ 郇邑。 时间推移到第五日,就是义渠国出兵的最后期限。 但是义渠国迟迟没有动静,不由令樗里疾满腹迟疑。 时至日头偏西。 “报将军,斥候回报,义渠城外的军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嗯!知道了。” 樗里疾皱起眉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义渠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义渠军队依旧没有动静,那么不仅是今夜,恐怕明日义渠国的军队也赶不到郇邑了。 这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被义渠王给耍了。 想着,樗里疾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日休整一日,明日一早攻城。” “另外,给郇邑城传讯,就说义渠王背信弃义,已经抛弃了他们,让郇邑守投降吧。只要他出城投降,本将保举一个他入秦为官,否则,本将攻破郇邑,灭亡义渠国,必定杀他满门。” “是将军!” 郇邑城中,随着樗里疾的使者散布义渠王背信弃义的消息,而且郇邑已经被义渠王抛弃后,城中一片哗然。 军心民心士气立即大跌。 随着郇邑守拒绝投降的消息传入百姓耳中,顿时全城震恐。 次日。 秦军对郇邑城展开强攻,不到半日,城中士卒信心全失,精锐损失过半的情况下,郇邑守军北逃,城池告破。 接着,樗里疾并未停留,立即挥军北上。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殊死一搏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义渠城。 得知郇邑半日告破后,义渠王脸色一白,沉默许久后,下令道: “传令,入夜后立即将城外的大军调入城中。” “传令,征召都城内所有的男丁,凡是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充军入伍,寡人要死守都城。” “传令,征召城中所有的妇女,凡是十二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全都召集起来,准备守城物资。” “传令,打开国库,拿出所有的钱财与粮食,凡是入伍的人,寡人重重有赏。” “传令,告诉王后,让她带着宫中女子与城中妇女一起,一同为守城出力。” ······ 竖日,樗里疾率领大军来到义渠城下。 扎营之后,樗里疾下令道:“立即派使者前去义渠城中,质问义渠王为何背信弃义,一定要与秦国作对到底。” “现在本将给义渠王一个机会,若是义渠王愿意自缚出城投降,并到咸阳向秦王请罪,秦国还可以放义渠国一马,如若不然,秦国打退五国之后,就是灭亡义渠国之时。” “还有,联络义渠城中的宗室贵族,若是谁能杀掉义渠王出城投降,并且向秦国称臣,本将保举他为新任的义渠王。” “诺!” 义渠城。 “大王,秦国派使者来访,正在城下等候大王召见。” 义渠王冷冰冰的道:“不见,告诉秦使,就说寡人就在城中,城在人在,要想来见寡人,除非打破城池。” “···” 城外。 “将军,使者回报,义渠王拒绝与秦国交涉,让我们去攻城。” “哼!”樗里疾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传令,准备部署攻城。” “诺。” 入夜后,城中射出一支绑着布条的箭矢。 “报将军,城中城中探子传讯,义渠王已经发动全城百姓进行守城···” 樗里疾接过布条一看,顿时一脸的沉重。 本来自己的兵力就不充裕,现在义渠王还这么干,接下来攻打城池就难了。 若是真的强攻义渠城,即便城中士气低落,恐怕自己碰到头破血流,也难以见到成效。 樗里疾在营中踱了数步,吩咐道:“传令,立即准备一些布条,射入城中。” “布条的内容,就说若是义渠城打算顽抗到底,那么秦国将来灭了义渠,一定会将所有的义渠贵族全部贬做奴隶。” “义渠勋贵若想保住现在的地位,只有杀了义渠王出城投降,才能避免亡国的下场,保住自己的地位。” “五天,本将只给城中勋贵五天的时间,若是谁能拿着义渠王的人头出城,本将向秦王保举他为新的义渠王,否则,五天后,本将攻城之后,那么秦国与义渠就是不死不休。” “诺。” ······ 第二日。 义渠王看着手中的布条,一脸铁青。 接着,再看着下面的大臣,总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退朝后,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把宫中大部分的守卫全都交给了公孙衍,顿时感觉这冷冷清清的宫中也不太安全。 想了想,下令道:“如今国难危急,寡人不能独自留在宫中,理应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才是。传令,召集宫中所有的守卫,全部随寡人进入军营,寡人要与将士们共赴国难。” “大臣若是有事上奏,全都来军营即可。” ······ 城中义渠王的弟弟府中。 “祸事了、祸事了。”公子康不久前得知城中精锐全都不在,而且连宫中的守卫,也都不见了大部,顿时急得冷汗直流。 “仅凭三万多的溃军,加上都城附近来援的一万多壮丁,以及城中百姓,如何是秦军的对手。” 想着,公子康立即吩咐道:“来人,速请叔父过府一叙!” 不久,公子康与王叔公子连一同进入城中军营。 公子连行礼后问道:“大王,如今形势危急,理应将我义渠国最精锐的军队派到城墙上守城,为何不见余元以及余元所部的身影,莫非他们已经畏罪潜逃了?” 义渠王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叔叔与弟弟一眼,然后开口道:“自然不是,寡人已经派他们去城外偷袭秦军了。” 公子连一愣,然后问道:“大王,那么之前留守义渠城的一万守军呢。” 义渠王理所当然的道:“自然也是出城准备偷袭秦军去了。” “······” 公子连脸色一白,接着大恐,急道:“大王,之前十五万大军都被樗里疾打得狼狈而归,现在他们不到两万人,能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们一起回来守城呢。” 义渠王摇头道:“兵法上说孤城不守,自然需要有人在外牵制秦军了。” 公子连面色一僵,再次劝说义渠王让余元他们回来守城,但是现在义渠王的箭已经射了出去,哪里还能找的回来。 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义渠王摇了摇头。 可惜,义渠城离河水太远,消息传递困难,也不知道现在公孙衍他们究竟到哪里了。 ··· 阳周城,这是上郡西面靠近义渠国的边境县城。 城池并不大,城中百姓只有数千百姓,但是为了防备义渠,城中驻扎了三千秦军,囤积了大量粮草,而且城墙的高度高达两丈,护城河宽一丈半,在县城来说,这已经是顶尖的了。 原本因为秦国遭到五国围攻,为了防备义渠国乘机起兵偷袭,阳周城戒备森严,只留下东门出入,其他三面城门全都关闭。 只是随后不久,义渠国果然出兵,而且不出所料大举进攻南面,接着迅速溃败,然后义渠国向秦国臣服的消息传来。 阳周城上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确认消息无误,而且义渠国已经割让城池后,阳周城开始恢复常态,城池四门先后在白日开放,方便百姓商队往来。 这日清晨,西门打开后,陆续有人进入城中,或挑着蔬菜,或扛着柴薪,或者驱赶着牲畜,零零散散三五成群,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城外十里处,余元向公孙衍禀报道:“将军,按照你的吩咐,如今我们已经有数十位将士混入城中,加上之前安排在城中的探子,已经超过了一百人。” 公孙衍点点头:“好,可以开始了,你现在安排人去抢夺城门,等你们走到城门时,本将会让大王训练的精锐以及宫卫骑马快速突进,乘机夺取阳周城。” “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破城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不久后,阳周城西门外出现一支马商,二十余人,数十匹马,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镇守城门的校尉远远地望见这一波人,立即派人迎上去,在城门百步远的地方拦住商队。 余元见一队秦军过来,立即下马独自上前,拱手作揖道:“几位将军,在下乃是肤施县的马商,从义渠国而来,回肤施贩马的商人,这是我的通关文书,以及身份凭证,请将军过目。” 说着,余元递上一块木简以及一块木牌。 一个秦军士卒接过木简牌子一看,用怀疑的目光看余元道:“木简上说,你们最迟在一个月前就应该归来才是,为何延迟了如此之久。” 余元一脸无奈,叹气道:“将军别提了,我们也不想的,只是之前在义渠遭了灾,被义渠国的杂碎给抢了,我们连人带马都被吞了。若不是樗里疾将军不久前打败了义渠国,恐怕在下现在还在义渠国做奴隶呢。” 秦军士卒露出了然之色:“我想也是这样,这几日有不少跟你们一样遭遇的商队,都是义渠惨败后才主动放回的,你们还好,还能全都活着回来,其他不少商队,因为反抗,结果死了不少人。” 说着,秦军士卒摇了摇头,接着叹气道:“好了,身份已经验证,商品核对无误,你们可以进城补给,但是过城税不能少,上等马十五钱一匹,中马十钱,下马五钱,若是无钱,可以用马抵税。” 一名秦军士卒清点马匹数量后,余元立即递上两个钱袋。 核对无误后,为首秦军点头道:“好了,你们进城吧。” “多谢将军!” 就在余元等人大部进入城池后,阳周城外不远的地方突然冒出一股黑烟,在空空荡荡半空中格外显眼。 “校尉,你看,城外冒烟了!”一个秦军士卒发现黑烟,立即开口提醒。 守城校尉一听,立即向士卒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两里外的一个小土丘后面冒出一股黑烟。 校尉见状心中一紧,立即开口道:“情况有变,立即关闭城门,拉上悬门。” 话音刚落,城门处传来数声惨叫声。 接着,拉悬门的士卒禀报:“校尉,不好了,那群马商是奸细,拉悬门的绳子已经被他们砍断。” 校尉脸色一变:“立即击鼓传讯求援,向将军报告遭袭,留下一队将士观望并向悬门倒油,放火焚烧悬门,其他人随我来,击杀来犯奸细。” “诺。” 说着,校尉聚齐城墙附近的一百多人,准备下城夺回城门。 此时,余元刚刚出手偷袭清理了城门处的秦军,然后大声吼道:“控制马群,堵塞道路,不要让马全都跑了。” “杀马堵门,建尸墙!” “诺。” 说着,余元快步走到城门处,用力一拉,将一匹马拉到城门边,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一匹马的眼睛,用力的捅了去。 马发出一声悲鸣,挨着城门倒下。 另一侧城门,此时同样也倒下一匹马。 “将军,秦军打算焚烧悬门,怎么办?” “不必理会,我们只需抢夺城门即可。” “诺。” 守城校尉一下城墙,就见城门处乱糟糟的全是马,其中还有数人正在控制马群。 见此,校尉立即下令道:“弓弩手准备射击马群,长戈手上前驱散马群。他们人少,不过二十人,只要一轮突击,就可以夺回城门。” 随着一声令下,立即就有二十多支箭射向马群,接着持戈的秦军上前驱散马群。 三轮箭矢之后,马群中死了数匹马后,再也控制不住,纷纷四散开来。 见马群已经向城内四散,守城校尉立即大吼道:“杀,夺回城门!” 秦军冲到城门处,遇到的却是一道用马尸堆出的小墙,不高,连一米都没有,但是却死死卡在城门处。 尸墙之后,余元带着二十余人,正在门洞里一手持木板一手持长剑,一脸戒备的看着秦军。 校尉见状,眼睛一眯:“越过马尸击杀敌人。另外,让人清理马尸,夺回城门后立即关闭城门。” “诺。” 一时间城门处杀成一团。 城门争夺战爆发十余息后,城中杀出一百多人,迅速突进到秦军背后。 与此同时,城中多处突然失火,各处都是人的嘶吼声。 守门校尉见此,脸色变得难看,大吼道:“弓箭向城内的敌人射击,立即去三个什人队拦截敌人,其他人,随本校尉抢夺城门。” 就在前进间,突然感到大地有些颤抖,脑子里闪过一丝疑问,却不明所以,只能按下,持剑冲向门洞。 西门发生的事情,迅速传到城中守将处,守将也不迟疑,立即安排人前去救援。 只是集结队伍以及赶路都需要时间,再加上城中有人放火,百姓乱成一团,纷乱不已。 就在城门处二百多人杀成一团时,阳周城外,公孙衍的门客钟午正带着五千士卒,骑在马上,快速的向阳周城突进。 其后,公孙衍带着主力步卒跟在钟午之后,急行军向阳周城赶去。 十里地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快马突进,更是如此。 轰隆的马蹄声明显传到阳周城时,此时城中的守将才刚刚带领主力来到西门。 马蹄声,再加上大地不听的抖动,守将立即分辨出有大量马群快速靠近,顿时脸色一变。 不久前赵国被中山用单骑夺城的消息浮现在脑海中,接着又看着城门处还有众多的敌人正在与秦军杀成一团,顿时面如土灰。 只得含恨道:“传令,对着城门处放箭。” “将军,哪里还有我们自己人。” 守将闻言一剑将出言之人砍死,大吼道:“都听我号令,放箭。” “否则,城破之后,我们都将被贼人杀死。” 众人一听,接着不再迟疑,对着城门内侧射出手中的箭矢。 十余轮箭矢之后,城门内侧的敌我全灭,只剩下门洞里面,用秦军尸体做挡箭牌的余元等十余人。 守将见此立即挥手暂停射击,接着透过门洞,见大队单骑已经到了护城河之外,正在架设木板过护城河,只能含恨:“杀!” 说完,自己率先向城门冲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再围一城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城外,钟吾带着单骑来到西门,见门洞打开的城门,又见已经重新铺好的木桥,看着还在城门不远处的秦军,立即大喜吼道:“传令,去三个十人队骑马冲开人群,其余人下马冲锋!” 令下,一个五人队,骑着马快速向城中冲去,迅速掠过城门,接着撞进秦军之中,撞飞数人后,人仰马翻,立死当场。 六轮冲撞之后,门洞彻底大开,钟午指挥大军趁机杀入城中···· 双方在西门厮杀一阵后,公孙衍带着大军赶到··· 激战两个时辰后,阳周城易手。 阳周城中。 钟午整理出此战的结果后,向公孙衍禀报道:“君上,此战我们杀敌千余人,俘虏数百人,其他守军已经逃到城外。” 公孙衍微微颔首,问道:“我们战损如何?” 钟午应道:“回君上,我们这边战死者接近数百人,另外有千余人受伤,不过因为这次攻城的全是义渠国之前精心训练的精锐,所以,死伤者全是精锐,至于那些溃兵精壮,到时连受伤的也没有多少。” 说着,钟午迟疑道:“君上,现在那些溃兵正在城中四处奸淫掳掠,是否进行制止,加以约束。” 公孙衍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之前这些溃兵被秦军打击的有些厉害,心气全失,要想让他们快速恢复士气,增强战斗力,不仅需要胜利,还需要激发他们的兽性与野性。” “由着他们去吧,况且,数日之后,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运气!” 钟午应着:“是君上。” 公孙衍继续道:“传令下去,今天在阳周城中休整一夜,明日早上急行军向东,杀向东面的平周城,明日日落之前,本将军要在平周城之下安营扎寨。” “诺。” 钟午出去传令后,一旁赤膊着上身,绑着伤带的余元开口问道:“将军,请恕在下有一事不明。” 公孙衍看了一眼余元,见其身上受创十余处,大大小小全是伤口,仅仅是三处严重的伤口才绑着三条伤带,其他的伤口仅仅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暗暗赞了一声,笑道:“将军有何疑问,尽管道来。” 余元一拱手,顿时扯住伤口,嘴角立即抽了两下,才道:“将军,末将知道将军最初向大王建议,避开上郡县城,直扑河水西侧的秦军,以接应齐赵联军过河,为何出发后改变策略呢?” 公孙衍叹了口气:“不错,之前本将的确是建议直扑河西,但是这是建立在大王亲征的基础上的,因为只有大王亲征,才能在重赏之下,激发溃军的士气,因为大王是义渠之君,士卒可以信任大王。” “但本将不行,对于大军来说,本将不仅是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外人,士卒并不信任我,所以,为了取信于人,本将必需打一两场胜仗,才能让大部分的士卒信服,听我号令。” “否则,在三军不信的情况,本将带领一群毫无士气,仅凭重赏吊着半口冲劲的大军,去迎击如狼似虎的秦军,再打一场恶战,哪怕本将有孙吴之才,恐怕也会大败而归。” 说着,公孙衍摇了摇头:“还有就是,若是大王现在就在我们营中,那么义渠国即使暂时失去了都城,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引齐赵联军渡河之后,请齐赵联军帮忙即可。” “可是,现在大王正在死守都城,为了给大王希望,为了给都城的百姓希望,更是为了将樗里疾调来,我们必需打出威势,表明我们还有一战之力,对秦国河水防线极具威胁力,这样才能调动秦军回援。” 余元愣了很久,才吐出一口气道:“将军,末将明白了。” 只要不是在做毫无异议的牺牲,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孙衍点了点头,接着道:“将军,现在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办。” 余元拱手道:“请将军吩咐。” 公孙衍面无表情道:“请将军你立即带人去抢夺城中所有的粮食,无论是百姓家中的,还是秦国府库中的,全都抢过来,然后给我们自己留足七日口粮,其他的全部焚毁。” “而且,城中的所有牲畜,也要全部杀死,进行焚烧。” “这···”余元问道:“将军,这是何故?难道是为断粮?” 公孙衍冷笑道:“不,是为了打击樗里疾的士气。本将料想,此刻樗里疾应该在围困义渠城了。等他们得到我们已经攻破阳周城,并且杀向平周城的消息后。樗里疾为了以防万一,防止我们顺利接应齐赵联军过河,一定会抛弃所有的辎重,然后轻装急进的。” “等到樗里疾赶到阳周城,不仅无法得到补给,而且城中百姓还要向他求援,到那时···其他的先不说,肯定可以打击樗里疾所部的士气的。” 余元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低下头,应道:“是,将军,末将这就去安排。” 于是,阳周城中刚刚被抢完一次的百姓,立即又遭遇第二次抢劫。 ······ 次日清晨。 大军在阳周城外集结。 公孙衍见士卒红光满面,士气饱满,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见大部分士卒的身上绑着大包小包,顿时脸色一僵。 前者是因为打了胜战,而且收获不小,至于那些包袱,则是收获以及口粮。 公孙衍急忙下令道:“传令,命令所有的士卒,身上除了自己的口粮以及武器,其他的全部抛弃,半个时辰后,大军开始向平周城前进。” “若是路上本将还见谁身上有其他物件,杀无赦。” “告诉将士们,丢弃所有财物,只要打完这战,本将会让大王双倍奉还。” “是,将军。” 虽然将士梦听说要丢弃财物有些不情愿,但是一听回去后双倍奉还,只能即痛即喜的忍痛割爱了。 半个时辰后,大军整顿完毕,接着急行军向东而去。 太阳落山后,大军赶在天黑前抵达得知义渠大军来袭,已经戒备森严的平周城。 平周城的规模与阳周城差不多大小,城中拥有一万出头的百姓。 但平周城不比阳周城,因为不是边城的,城墙也就勉强一丈高,护城河···没有! 再加上齐赵联军强攻河水,城中士卒大部被调往肤施防守,如今城中只有两千出头男丁守城。 这两千男丁,还是平周城得知西面的阳周城失陷后,今日从附近的乡里征召了不少。 次日,休整一夜后,公孙衍下令道:“传令,准备打造攻城器械,命令大军围城。” “这······”一旁的余元闻言露出迟疑之色。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声东击西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城外,余元看着戒备森严的城池,眼中尽是迟疑之色,出言建议道:“君上,此诚虽小,但是守卫森严,恐怕短时间内无法攻破城池,不如,趁我们身上还有粮食,继续东进,尽快赶到河水西岸。” 之前攻破阳周城,还是用了计策,先是义渠大败,接着义渠臣服,让秦国掉以轻心。而后又安排了内应,还调用了五千多匹马,采用偷袭才夺城成功。 要是规规矩矩的攻城,余元对军中的溃兵没有信心,不仅担心攻城所阻,大军好不容易恢复的士气再度大跌,更担心樗里疾得到消息后迅速追上来,到时无法接应齐赵联军过河,那么义渠全完了。 公孙衍摇头笑道:“将军尽管按本将的吩咐去做,本将自有分寸,不会盲目攻城的,此次名为攻城,实为休整,更是为了声东击西!” 接着解释道:“虽然我们已经打了一次胜战,溃军的士气有所恢复,但是如果与秦军野战,现在的军心还不行,还需再破一城提升士气才行。” “而且,自从我们从义渠城出发,接连疾行奔袭五日,士卒已经疲敝,若是大军在疲敝不堪的情况下,与河水西面严阵以待的秦军野战,必定会一战而崩。” “若是过了东面的西都城再行休整,本将担心一则会让齐赵联军误会我们惧战,二则离秦军主力太近,容易遭到西河秦军的偷袭,所以,这平周的位置正好,正是乘机休整的地方。” 余元闻言迟疑道:“将军方才说还要再攻下一城,但是将军也说这次攻打这平周城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那么将军是打算偷袭其他城池?” 公孙衍嘴角一弯,笑道:“正是如此,平周城戒备森严,即便我们三万大军全是精锐之师,但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要想攻下此城,快则三四日短则六七日,时间来不及了。” “但是从平周城到河水西面,还需经过两座城池,一座是西都城,一座是肤施城,肤施乃是上郡治所,而且还是防守河水的秦军大本营,本将自然不会想不开去攻打肤施城了。” 余元问道:“哪将军是打算偷袭西都?” “正是如此。”公孙衍点头道:“平周城从魏国落入秦国手中已经二十年,民心归附,不好打。但是西都不比平周,不久前还是赵国的地盘,西都中阳肤施三县,才被秦国夺取五六年,秦法严酷,当地的百姓还没有完全适应秦法,现在不会全力为秦国而战的。” “而且,现在我们也可以去联系西都城中的赵人,即便不能里应外合,也能拖累西都城的防守力度。” 余元想了一下,终于拱手行礼道:“愿听将军吩咐!” 公孙衍点了点头,接着,先是安排自己的门客钟午去西都城,而后顿了顿道:“传令下去,拿出大军的气势,我们去恐吓平周县城,然后今日休整一日,明日让义渠城的一万守军进行试探攻城,一定要表现出我们正在全力攻城的样子。” “还有余将军,你手中的四千精锐从现在开始休整,明日夜间长途奔袭西都城。西都乃是县城,防御力不足,若是能偷袭成功,必能一举破城。” “另外,派出使者前去平周城中劝降,叫县令莫要抱有侥幸之心,我四万大军攻打县城不过手到擒来。如若不然,城破之时,本将一定将全城百姓贬为奴隶。” 平周城中。 公孙衍的使者离去后。 县令胡岩一脸担忧的看着县尉许晋道:“许县尉,现在我已经拒绝了公孙衍,以我们平周县的实力,能挡住公孙衍七日吗?” 许晋正色道:“县令无忧,在下所见,公孙衍轻装急进,抛弃了所有的军资,即使我们城墙不高,他们义渠军队也不可能徒手爬上城墙。” “所以,他们打造爬梯就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在加上我们我们城中还有两千多壮丁,一定可以坚守数日,届时庶长数万大军回援,公孙衍只能束手就擒。” 胡岩闻言松了一口气:“好,那我们就死守待援。” 就在公孙衍率领大军在平周城外休整的时候,义渠城外的樗里疾此刻也接到了从阳周城快马传来的消息。 “义渠王以公孙衍为将,率三万五千余大军偷袭阳周城得手,如今正向东而去。” “这···” 樗里疾一懵。 三千秦军驻守的重镇,被一击得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天真···” 樗里疾冷冷一笑。 “想要趁机到河水接应齐赵联军过河,就凭他们不足四万的残兵败将,面对我河水的十万秦军,也就只能骚扰罢了!” 想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樗里疾脸色一沉,大声喝道:“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喧闹?” “报将军,是义渠城中传来的声音,他们好像在欢呼着什么?” 樗里疾闻言出营一看。 果然,喧闹声正是从城中传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义渠国最后的希望了吧!”樗里疾听着城中的欢呼声,不屑的笑道。 “将军,公孙衍手中有近四万大军,按照义渠国的情况来看,肯定是精锐尽出,若是我们大军攻城,必定能攻破城池。”樗里疾身边的一个副将杨循出言建议道。 “不必了,若是公孙衍没有攻破阳周城,那么我们还有破城的可能,但是现在义渠王有了援军的希望,破城就难了。” “而且现在的义渠国已经不重要了,义渠国现在的情况,连自保都很困难,更别提骚扰我秦国北部的城池。所以,只要我们剿灭了公孙衍的大军,那么义渠的希望就会彻底落空。失去希望的义渠,那么离亡国之日不远矣!” “况且,河水防线,不容有失。” 说着,樗里疾下令道:“传令,大军抛弃辎重,带上七日口粮,立即急行军向河水赶去。” “传令上郡守王闲以及将军任鄙,死守河水渡口以待援军,本将率领五万大军不日就会到达上郡。” “诺!” “向大王传讯,就说上郡一事,本将自会处理。” “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轻取西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西都城。 “报,县令,今日公孙衍指挥大军攻打平周城一日,但是劳而无功,被平周城死死的拦在城外。” “好。”西都县令吕邢得知公孙衍已经被平周城拖住两日,顿时松了一口。 “公孙衍轻兵而来,没有攻城器械,也就只能偷袭罢了,阳周城就是被偷袭得手。若是正面攻城,面对小小的平周城,却接连两日不下,其战力可见一斑。如今我城中已经聚集了三千壮丁,并且紧闭城门,足以坚守数日。” “而平周城最起码还能再坚守一日,到时即使城池被攻破,等公孙衍杀到西都城,恐怕庶长的大军也快到了,只能在我西都城饮恨,成就我的功劳。” 想着,吕邢吩咐道:“传令县尉以及县丞,再次检查全城百姓,只要不是本县的人,在本县户籍上查不到的,不管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全部进行驱赶,依旧用吊篮送他们出城。” “这样一来,只要城内没有奸细,本县足以等到庶长来援···” 当晚四更。 西都东门之外。 公孙衍向钟午询问道:“现在西都城内如何?可曾找到内应?” 钟午摇头道:“君上,西都城内风声太紧,臣本来联系了一些人,但是他们见城中排查甚严,全都不愿冒险。” “而且我们安排在城中的探子,也因为不是西都本县人,全都被驱赶了出来。” “这···”公孙衍一皱眉。 这就有些麻烦了。 钟午接着开口道:“不过,君上,我们现在并非没有机会,臣观察西都城两日,城中的守卫大部分全是刚刚召集的丁壮,而且着重防守西面,城中为数不多的精锐士卒也全在防守西门。” “臣让君上来东门,就是因为西都在东门防守较为松懈,隔着十余步才有一个守卫防守。而且,三更时还有一两个人站在城墙上,现在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臣观察半天,也不见有守卫在城墙上走动,想来应该是以为我们现在还被拖在平周城,轻心大意之下全都睡着了。所以,君上,我们可以趁夜强行偷袭。” 公孙衍看了一眼钟午,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钟午正色道:“君上,西都城的城墙不过一丈高左右,所以臣打算用钩绳偷城。只需精兵两百,就可以控制住一段城墙,到时大军一拥而上,必可破城。” “好。”公孙衍毫不迟疑地点头道:“我给你两百精锐,而且这次跟我来义渠的护卫,全是楚王身边的精锐亲卫,你全部带去吧。” “诺。” 不久后,钟午带着数十人来到东面一个较为昏暗的角落,然后叠起两个人墙,一瞬间功夫,钟午就与另一个亲卫爬上城墙。 轻身落地,没有惊动任何人,钟午看着还在城墙上酣睡的丁壮,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钟午对另一个亲卫示意,亲卫会意,二人轻身来到最近的一个丁壮身边,趁其酣睡,一人出手捂住其嘴巴,另一人迅速用短剑在其脖子上掠过。 过了十几息,那人彻底没有动静后,钟午再次示意,两人迅速在城墙上放下钩绳。 上来十余人后,钟午轻声道:“去几个人暗杀左面的的守卫,再去几个人清理右面,剩下的人继续接应其他人。” “诺。” 不一会儿功夫后,钟午带领的两百人全都上了城墙,却依旧还未被守城的壮丁发觉。 “向君上发信号吧。”说着,钟午摇了摇头:“这里的守卫太松懈了,留下二十人守卫城墙,其他人随我去开城门。” 一百多人一起走动,动静立即大了不少,一个守卫在睡梦中感到周围有动静,睁了睁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几把长剑刺中,发出一声惨叫后,瞬间就失去了生息。 钟午见惊醒其他守卫,也不以为意,大声道:“不必理会城墙的上守卫,迅速抢夺城门。” 说着,快速向城门处冲了过去,数息过去,杀掉了几个大呼小叫的守卫,就来到阶梯处,接着,下城墙,杀了十个刚刚睡醒的城门守卫,然后顺顺利利的打开城门。 县城中间的县衙。 吕邢被人从美梦之中唤醒,还没来得及大怒,就听见来人急道:“县令,不好了,城池被公孙衍攻破,敌军已经进城。” 吕邢第一反应是遭到欺骗:“这不可能,昨天公孙衍还在攻打平周城,现在天还没亮,他怎么可能攻破我的城池。” 说完,县令还欲训斥来人,接着就听见外面的厮杀声,而且这声音还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县令脸色一变,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喊道:“来人,快来帮我更衣。” 说着,不等他人,自己拿起衣服,边走边穿,向外赶去。 等衣冠不整的吕邢纠集起十余人,然后一出县衙大门,就见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将正指挥一群士卒准备包围县衙。 吕邢煞白的脸顿时一僵,接着立即满脸笑意道:“敢问将军可以大名鼎鼎的犀首将军,我乃西都县令,本是赵人,不得已投靠秦国,一直心向赵国,期待拨乱反正。在下苦秦久矣,这几日一直期盼犀首将军前来解救我们西都城,今日终于等到将军,幸甚幸甚!” 公孙衍闻言一愣,然后大笑道:“好好好,既如此,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县令点点头,陪笑两声,向前走了两步,接着被两把长剑顶着脖子,于是尴尬一笑,道:“自然,在下自然知道怎么做。” 笑毕,向身侧的手下道:“去,告诉县尉,就说攻城的不是盗贼,而是犀首将军派兵来解救西都城的,请他停止反抗,不要引起误会!” 随着城中放弃抵抗,西都城正式落入公孙衍之手。 ······ 傍晚时分,平周城下的三万大军赶到西都城。 当夜,公孙衍再度召集所有的大军,当着全军的面,用从西都城府库中收获的六成财物重赏了余元所部的攻城军队,接着余下的三成,赏赐给攻打平周城的一万军队,剩下的一成,赏赐给剩余的两万大军。 接着,将上次登记在案后,再度承偌,回去之后,这一战的赏赐将会翻倍赐下。 赏赐过后,效果显著,从士卒到将军,几乎全都红了眼睛,恨不得现在立即就去将城中的百姓也给抢了··· 尤其是那四千攻破西都城的士卒,四千人分六成,而没有功劳的两万士卒却只能共分一成,差距太大了。 这两万士卒看着另一侧的四千袍泽,心热眼红,不一而足。 而四千精锐全都挺直了腰杆,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公孙衍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军心可用! 决战前再来一波重赏,就可以让这些士卒主动去攻打秦军了。 命令士卒归营休整,公孙衍回到自己营帐后,钟午走到公孙衍身后,低声道:“君上,臣刚刚得到消息,樗里疾率领的大军于今日中午出现阳周城西面四十里外,估计现在已经赶到阳周城。” “好快的速度!”公孙衍微微一惊,不由低声感慨。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算计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虽然震惊于樗里疾的行军速度,但是仔细想想也差不多,自己的大军需要避人耳目,昼伏夜出,相比樗里疾毫无顾忌的急行军肯定要慢上不少,而且自己为了攻打西都城,还在前面的平周城耽搁了两天。 算算时间,樗里疾应该差不多也到阳周城了。 想着,公孙衍开口道:“召集众将议事,本将有大事宣布。” 召集众将,笑着宣布道:“本将已经与齐赵联军取得联系,如今联军正在与河水西岸的秦军激战。” “而且,赵国使者已经成功说服赵王,赵王于四日前亲临蔺地,指挥三十万大军接连猛攻秦军三日,十万秦军损失不小,而且大部已经被牵制在河水西岸,只等我们赶到河水西侧,在秦军背后给予致命一击,然后接应齐赵联军过河。” 说完,公孙衍停下,对众将笑而不语。 这个消息一出口,顿时令众将精神一振,尤其是赵王亲临蔺地的消息,更是心中一热。 现在自己的主帅,这个闻名天下的犀首,不就是楚赵两国的使者吗? 义渠大军出发前,赵国使者才离开义渠不久,现在赵王就已经抵达蔺地亲自指挥大军,这就是代表赵国要死磕秦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只要齐赵联军过河,那么三十万大军对阵十万秦军,结果很明显。 在这一刻,众将觉得接应齐赵联军过河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最起码犀首本人就是名副其实的,轻取两城,就证明犀首他不是浪得虚名的。 想着,众将全都脑袋一热,前路不再暗淡无光,希望就在眼前。 公孙衍见众将恢复士气,再次开口道:“而且今日本将已经见到赵国使者,赵王听说我们远来,特意嘱咐本将,赶到河水西岸后,可以不必立即发动攻势,让齐赵联军继续消耗秦军的实力!” 众将闻言,立即大赞道:“赵王果然仁义之君。” 公孙衍笑道:“所以,本将决定,明日一早出发,只携带三日口粮,急行军前往河西。” 余元闻言一惊,开口道:“将军,前面就是肤施县,乃是秦军的大本营,秦军众多,会不会遭到秦军的埋伏。” 公孙衍笑道:“余将军,上郡的秦军一共才十万之众,经过半月激战后,秦军肯定消耗不少,而我们这里还有三万五千大军,秦军要想埋伏我们,需要出动多少军队。” “而且面对齐赵联军猛攻,秦军还能出动多少兵力。来的太少,只会被本将连肉带骨头吞下,若是来个三四万人···”公孙衍不屑的笑道:“那么本将与秦军打战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有怕过势均力敌的秦军。” “更何况还是任鄙王闲这等不入流的货色,难道你们连面对他们也没有信心吗?” 众将被公孙衍一激,立即就有三四个将领开口请战到:“犀首将军,若是任鄙王闲来战,那就不劳犀首出马,末将就可以大败秦军。” 公孙衍笑道:“好,如此本将就放心了。” 说着,公孙衍脸色一正,下令道:“传我将令,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就食,然后急行军赶往河西。” “诺!”众将大声应着。 诸将离去后,公孙衍对钟午道:“现在你立即快马赶往蔺地求见赵王,就说我将会在两天后赶到河水西面,休整一夜后,会在第三天向秦军发动强攻,要么击溃秦军接应齐赵联军过河,要么就与义渠王陪葬,请赵王自决。” “是君上!” 钟午沉重的点了点头,现在这情况,义渠国的大军也只有一战之力,不胜即死。 等钟午离去后,公孙衍一脸阴笑的看着西面:“樗里疾,本将在阳周城留下一份礼物送给你,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 另一边,樗里疾自从得到阳周城被攻破的消息后,接下来的数天就再也没有得到阳周城的消息。接着,倒是东面的平周城被围攻的消息传了过来,知道公孙衍在平周城受阻后,樗里疾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等到樗里疾带着大军心急火燎的赶到阳周城数十里外时,樗里疾才在路上得到斥候传来的确切消息。 “阳周城破,守将殉国,县令县丞县尉一同殉城而死!” “公孙衍纵兵劫掠,连续两次洗劫全城,城中粮草绝大多数被抢后遭到焚烧,百姓无粮可用,许多年轻力壮者已经向其他地方逃难,现在城中只剩下原来的六成左右,以老弱伤残为主的百姓···” 樗里疾脸色难看,恨得咬牙切齿道:“公孙衍这个老匹夫,竟然会如此狠毒,早知道会如此,昔日就应该叫先王杀了你。” 说着,对自己身边的书吏道:“传我将令,立即命令阳周城南北两县的县令对阳周城的难民进行救援,然后各自运送一部分粮食到阳周城,派人暂代县令一职,恢复阳周城的次序,直到大王正式任命的县令抵达阳周城。” “诺!” 而后樗里疾冷哼一声,自语道:“公孙衍一定以为我会轻装急进,携带的军粮不多,难道焚烧粮食就可以断我粮草?天真!” 接着,对身边的副将杨循吩咐道:“现在阳周城已经不适合休整,传令大军,等会大军直接绕过阳周城,在阳周城的东面扎营。” “诺!” 黄昏时分。 阳周城中。 “樗里疾已经到了阳周城外二十里,按照将军的吩咐,可以行动了。” “好,那就立即行动。” 不一会儿。 十几个受伤的壮汉出现在阳周城的各处,拿起一面锣,用力敲着锣,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吼道:“庶长带领大军回来救援,已经到了城外,庶长的大军粮食充裕,正打算在城外放粮解救百姓,想要活命的,全都去西面迎接秦王之叔樗里疾,感谢王叔的救命之恩。” 阳周城本来就不大,在十几个人的大力宣传下,不多时,城中剩余的百姓,已经啃了两天野菜稀粥的饥民就全都知道了。 也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也不用其他人组织,大家便扶老带幼一窝蜂的向西面而去,接着,如有神助一般对准了樗里疾过来的方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任鄙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终于,樗里疾所部的先锋在阳周城西七里处,遭遇一群口中不断亲切的唤着“王叔”的百姓。 先锋营起初以为这些口中不断称赞樗里疾的百姓是来劳军的,结果一接触,顿时懵圈。 原来这些百姓是来求援,之见他们面有饥色,口中一边赞美樗里疾,一边大声的斥责公孙衍的凶残以及野蛮,顺带希望得到王叔樗里疾的帮助,要求给点吃的··· 就在这一瞬间,先锋官还以为自己遭到算计了,迟疑了数息后,决定暂不击杀百姓开路,先把情况汇报给主将樗里疾。 过了一会儿后,眼见百姓越来越多,先锋营彻底被百姓堵上,先锋官顿时就后悔了。 等樗里疾带着主力到达,前方已经聚集数千百姓。 副将杨循见状开口询问道:“将军,现在怎么办?是否驱散百姓?” “······”樗里疾望着翘首以待的百姓,顿时有种想要破口大骂公孙衍的冲动。 这肯定是公孙衍的阴谋。 若是理会这些百姓,自己短时间内就不可能从这里脱身,前去围堵正在攻打平周城公孙衍。若是公孙衍放弃平周城,直奔河水西岸,那就是要承担风险。 但是不理会这些百姓,那么自己在秦国的声名就要大打折扣。 樗里疾脑海中闪过一点灵光这是公孙衍的奸计,想要拖延我的行军速度。 思考之间,樗里疾瞬间就有了决断。 “传令,留下一千人守卫阳周城,另外留下五千人一日的口粮接济百姓,告诉百姓本将很快就会调来一批粮食。” “其余大军绕路,继续绕开阳周城,在阳周城前方二十里的地方安营。” 大军被耽搁了一阵,眼见天色已晚,结果却过城池而不入,不仅没有的道补给,反而还损失了一些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粮草,接着还要再继续赶路,本来已经疲敝的身体,似乎突然间更加疲敝了。 在大失所望的同时,更是对下令焚粮驱使百姓的公孙衍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好在已经进入秦国本土,粮食能够得到快速补充,分出一点军粮救急,也没什么。 ······ 就在公孙衍率领大军赶往三国大战之地的路上,那边的上郡守王闲以及将军任鄙得到了公孙衍轻取西都城的消息。 任鄙找到王闲,期待开口道:“王郡守,公孙衍率三万五千义渠军队,连破上郡两县,如今剑锋直指我们河水防线,意图接应齐赵联军过河。” “我们这里即将面对两面夹击,不知郡守有何对策。” 王闲不以为然道:“将军勿忧,在下已经命令肤施县令严守县城,肤施县城乃是郡所,城高两丈,守备完整,短时间内不会被攻破的。” 任鄙脸一黑,再次开口道:“郡守,本将说的不是肤施县,而是我们这里。” 王闲依旧平淡的道:“庶长传讯,他率领的五万大军不日就会赶来救援,只要我们拖住公孙衍三日,那么公孙衍就会无路可逃。” 任鄙摇头道:“郡守,对此本将有不同看法,若是坚守待援,本将哪里还需与你商议,我的意思,还是那样,不如你我做一票大的,抢在庶长到来之前,乘着公孙衍孤军深入秦国腹地,一举击溃公孙衍。” 王闲心中不屑,自从任鄙到了上郡,面对齐赵联军的围攻,每天都在抱怨,为自己感到憋屈,恨不得杀过河去,给对面一个教训。 尤其是不久前赵王到了蔺地后,任鄙成天都在谋算怎么才能做掉赵王,好为自己扬名立万。 只是敌强我弱,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办法来。 不过接到公孙衍来袭的消息后,任鄙瞬间就发现了新目标。 没错,就是闻名天下的犀首公孙衍。 希望自己借一万精兵给他,用来与公孙衍对决。 虽然心中很不齿任鄙此人,但是面上依旧风平浪静,王闲摇头拒绝道:“不可,庶长命令我们固守待援,就是为了避免我们遭到公孙衍的算计。” “而且,自从公孙衍攻破阳周城后,齐赵联军的攻势徒然倍增,显然,公孙衍并不是单独行动,他们这是协同作战。” “若是将军从河水防线调走大军攻打公孙衍,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任鄙不以为然道:“郡守此言差矣,公孙衍名气虽大,但是胆小如鼠,名不副实。本将认真的研究过公孙衍这二十年来的战绩,每战必败,多次抛弃大军独自逃亡,这等角色,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公孙衍带领的军队,不过是义渠国的残兵败将组成的乌合之众,数十年来,那一次不是被我们秦国打得大败而归,狼狈溃逃,又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一个胆小如鼠的将军,带着一群士气全无的溃军,正面与我秦军厮杀,就算是昔日的魏武卒也要饮恨,更何况是他们” “所以,若是郡守畏惧公孙衍,可以率领八万大军防守河水,本将只需带领本部的两万大军,就可以杀溃公孙衍。” 说着,任鄙不屑的笑道:“本将让郡守出兵,不过是担心兵力不足,最后又让公孙衍跑了罢了,那里是担心打不过公孙衍这个老匹夫。” 任鄙说得王闲不住的点头,对于义渠大军来袭,王闲同样也没有认为这是多大的威胁。 毕竟义渠国的情况,他这个上郡守,经常与义渠打交道的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尤其是义渠国已经被打崩的情况,更是如此。 只是这些话从以力气大作战勇猛的任鄙口中说出,王闲顿时一愣,好奇的看着任鄙,发现任鄙好像说的有条有理,不像寻常莽夫。 接着又想起这一段时日听军中的将领说,本来一直都是以力服人的任鄙,现在改头换面,苦读兵书,打算以理服人了。 当时自己付之一笑,难道这是真的,任鄙现在改头换面了? 想着,王闲沉默了下来,思考与公孙衍作战的可行性,思来想去,都是一样的答案。 若是同等的秦军,正面与义渠军队对决,怎么打都不可能输。 这几十年的战争结果,就是最好的印证。 良久,在任鄙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开口道:“将军所言甚是,只是在下还是担心将军会中公孙衍的奸计。” 任鄙瞪大了眼睛,怒道:“郡守你这还是不同意本将的主张了。” 王闲摇头道:“不,在下同意将军主动与公孙衍对决的事情。” 任鄙瞬间转怒为喜。 接着,王闲一脸正色开口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本郡守要与将军相约三事。”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抵达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任鄙一膈,只要王闲答应出兵就好,其他的条件,什么都好说。 于是,撇了撇嘴道:“郡守请说。” “首先,若是公孙衍到了河水战场,若是坚壁不出,将军不可主动攻打公孙衍的大营。” 任鄙点头道:“本将可不是莽夫,怎么可能蠢到在防守时主动攻城拔寨呢!本将也是读过兵书的人,攻城乃···乃下下之策。” 王闲张了张嘴巴,然后接着道:“第二,我们首要的任务还是防守河水,若是公孙衍败退,将军追击之时,不可离开肤施县治内。” 任鄙大笑道:“郡守放心,本将这几天熟读兵书,不会中公孙衍的奸计,舍本逐末擅离职守的。” 王闲点头道:“好,这最后一点,那就是本郡守会给将军两万精兵,希望将军能一举击溃公孙衍,而不是效仿宋襄公,要与公孙衍公平对决。” 任鄙一愣,不知道王闲所说的宋襄公是谁,兵法上好像没有说,但是王闲所说的不要逞能还是听了出来。 于是,开口应道:“郡守放心,本将苦读兵书,而且从平民就开始作战,然后才被先王提拔为将军,纵横沙场十余年,自然知道兵者诡道也,打仗要想打赢,恃强凌弱这才是他娘的正经事。” 说着,任鄙迟疑道:“只是郡守,若是你给本将两万精兵,那么你自己就只剩下不到六万的军队,郡守能守住河水吗?” 王闲笑道:“两三天内自然无事,五天内,庶长的援军必到,所以将军放心。” 任鄙闻言大喜道:“好,本将全都听郡守的。” 说着,二人击掌为誓。 ······ 蔺地。 公孙衍的门客钟午从赵王这里离去后。 赵王召来自己手下的将领以及齐将匡章,满脸笑意的道:“诸位,寡人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公孙衍率领的大军已经攻破西都城,如今正在向对岸杀过去,准备攻打秦军后阵,以接应我们过河。” 众将闻言全都露出喜色,齐贺道:“恭喜大王!” 赵王淡淡的笑道:“如今向寡人道喜还为时过早,待寡人攻破秦军防线,再道喜不迟。” 说着,赵王看向左手首位的匡章道:“章子,不知你以为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匡章顿时无言。 赵国的将领都已经向你道贺了,这不是明摆着赵国要强攻河水防线吗。 不过对齐国而言,帮助赵国攻破上郡,最好是让赵国与秦国在上郡扯不清,这对齐国来说是很有利的。 免得各国啃不动秦国,动不动就出兵攻打齐国,齐国虽强大,但是每年来一次围攻,那也扛不住啊! 想着,匡章应道:“大王,臣以为公孙衍率大军来袭,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齐赵联军理应全力进攻,趁机攻略上郡才是。” 赵王双眉瞬间舒展开来,笑道:“不想,章子也是这么想!” 匡章点点头。 赵王轻嗯一声,既然齐军主将也同意全力进攻,便开口道:“传寡人之令,接下来全力进攻西岸的秦军,压制秦军,牵制秦军兵力,为犀首制造机会。” “诺。” ······ 经过两天的赶路,公孙衍带领大军绕过闭门不出的肤施县,然后在下午时分,赶到河水秦军大营三十里外扎营。 大营扎下后。 派出的第一波斥候回报:“将军,如今齐赵两军正在全力猛攻秦军防线,双方大战极为激烈,如今秦军已经调用了近五万大军,正在死守河水渡口。” 得到齐赵联军的消息后,公孙衍顿时松了一口气。 算算时间,以樗里疾的行军速度,今天应该会赶到西都城。 从西都到河水,急行军的话,只需要一天半,若是齐赵大军此刻正在消极作战,那么这一场大战也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好在各国削弱秦国的意愿还很强。 即便如此,留给义渠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天时间了。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以义渠国军队的情况,面对凶狠的秦军,也就是一场大战的事而已,要么一战大破秦军,要么直接不胜即崩,平局再战,根本没可能。 至于等樗里疾赶过来,甭管樗里疾接连急行几天,还有没有力气再打一战。只要义渠大军被秦军前后围住,那就不用打,自己就可以自行崩溃。 所以,现在的情况,万事具备,只需恶战一场,不胜即死。 想着,公孙衍开口道:“让余元将军来见我。” “诺。” 余元到来后,公孙衍开口道:“余将军,本将刚刚得到两个消息,其一是樗里疾已经率领五万秦军赶到西都城。” 余元一惊,立即开口问道:“将军,现在我们怎么?” 公孙衍笑道:“好在我们也有一个好消息,河水的东岸,齐赵联军正在猛攻秦军,已经牵制了一半以上的秦军。” 余元接着松了一口气。 而后,余元一怔,咽了一大口口水,迟疑道:“将军的意思是明日就是我们与秦军的决战之时?” 公孙衍点点头,看着紧张的余元笑道:“怎么,难道事到如今,余将军害怕了?” 余元自嘲的笑道:“将军,末将这是有些感慨,决定义渠国命运的一战即将到来,而且还降临在我的头上,感到责任重大罢了。” 说着,余元行礼道:“将军,请你下令吧,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 “好。”公孙衍应了一声,接着道:“明日就是决战,但是面对秦军,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进行强攻。” “当然,强攻秦军大营这种脑残的事情,本将是不会做的,所以,本将的意思,那就是避开秦军大营,直接突袭河水西岸的守军。” “将军英明。”余元赞道。 “而面对我们的攻击,秦军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在列阵防守,等我们主动去攻,一种是与我们对攻。” “本将不知道秦军打算怎么做,但是本将的策略,无论秦军是何打算,那么本将都会采取强攻,正面与秦军决战,打垮秦军。” 余元大吸一口冷气:“将军,正面对决我们能打赢吗?” “能!”公孙衍坚定点了点头。 余元精神一怔,急忙问道:“将军有何妙计?” “妙计没有!”公孙衍想了想,接着道:“但是奇兵倒是有一支。” “奇兵?”余元惊喜道:“将军,难道我们还有援军?” “援军没有,奇兵如今就在我们军中。” “正在我们军中?”余元不明所以。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置之于死地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公孙衍问道:“余将军,现在我们军中还有多少能急跑的马。” “这···”余元想了想答道:“将军,我们为了快速行军,带上了五千多匹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用来运送粮草以及伤兵,只有偷袭阳周城时,才把马用来急跑运兵,损耗极少,所以,末将估计,军中能用的马,现在应该还在五千匹以上。” “好。”公孙衍应了一声,开口道:“余将军,现在你就去马营,让那些精通养马的牧民从中挑选出三千能急跑的马,然后剩下的马全都杀掉吃肉,让士卒放开肚皮吃,放肉管够。” “是,将军。”余元点了点头,接着一愣,抬头看着公孙衍道:“将军你是想故计重施,快速运兵到秦军的薄弱处。” “不是。快速运兵只能出其不意,现在秦军有了防备,就不会有作用了。”公孙衍摇头道:“本将是想用这些马去冲击秦军。” 余元闻言一摇头,出言提醒道:“将军,这样恐怕不行,牧民虽然可以控制马群向前方快速前进,但是那是在前方没有阻拦的情况下才能办到。” “否则,一旦前方的秦军射出几轮箭雨,马群受惊,就会四散开来,而且说不定还会向后反冲,到时候就是我们自己被马群冲击了。” 公孙衍闻言面无表情道:“所以就用精通控马的人在马背上控马!” 余元一惊,开口道:“将军的意思是用这三千马以及三千将士做死士,对秦军发起决死冲锋?” 公孙衍点点头:“不错,一般的死士即便冲锋,也未必能冲破秦军的军阵,但是若是骑上马那就有所不同,用马的速度以及庞大的体型去冲撞秦军,即便马在秦军阵前死了或者摔倒,那么也能撞死几个人。” “到时秦军阵型一乱,本将带领大军随后发起强攻,一定可以趁机打崩秦军。” 余元咽了咽口水,犹不自信道:“将军这样能行吗?” 公孙衍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可行,昔日黄帝大战炎帝蚩尤时,不就是驯养了许多猛兽,这才将战神蚩尤的军队打败的吗?” 余元一听公孙衍说起黄帝故事,立即点了点头,这事百姓口口相传,老幼皆知。 但··· 接着,公孙衍又信誓旦旦的道:“如果黄帝的故事太远,那就说一说近一点的战例,本将给余将军说一说楚国的一件事吧。昔日吴国攻破楚国都城时,楚王匆忙出城逃亡,吴军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吴军追上,前来护卫的楚将就是用象群冲击吴军,令吴军方寸大乱,继而退兵休整,因此楚王才得以脱身,逃过吴军的追杀。” “虽然马的身体没有象大,但是象群才几十头,可是我们的马却是有三千匹。而且那时的吴军可是由兵圣孙子带领百战精兵,可是现在对面的秦军统领,却是王闲任鄙这样的人。” 说着,公孙衍鼓气道:“所以说,现在我们接连两战两胜的大军,远比昔日楚国的溃兵战力强,而且三千匹马一起冲锋的气势也远比几十头大象冲锋的气势强,况且对面的王闲任鄙也远不如孙子。”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我们用马群冲锋,一定可以打破秦军阵型,继而大破秦军的。” 余元听得连连点头,原本与秦军正面对决只有两成把握的,若是能突击成功,那么胜率就增到五成。 公孙衍接着道:“而且,为了防备秦军的箭矢,我们可以把原本用来拉战车的马做先锋,这些马久经训练,不是一般马可比,并且把为了赶路而脱下的马甲再给这些马穿回去,就可以极大的避免马大量的死在冲锋的路上了。” “所以,本将的计划,我们先进行正常打,然后等大战正酣之时,突然用出这支奇兵,必能打破秦军防线。” 说着,公孙衍信心万分,铿锵有力到:“到时,我大军趁势掩杀,此战必胜。” 余元闻言单膝跪地,拱手请战道:“将军,此战关乎我义渠生死存亡,末将请战,用麾下的精锐向秦军发起决死冲锋!” 公孙衍闻言松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终于请战了。 想着,公孙衍立即将余元扶起,应道:“好,既然将军决意请战,那么本将准了。” 余元大喜道:“谢将军。” 是日,余元从军中挑选出三千可用之马后,接着将其余的马全部杀掉取肉,当晚,全军饱餐一顿。 竖日清晨。 大军用食之后,公孙衍召集将士,一脸沉重的宣布道:“将士们,本将刚刚接到一个不幸的消息,秦国樗里疾已经率领十万秦军截断了我们的退路,到了六十里以外的地方。” “樗里疾来了···” “好快···” “完了···” “什么···” 消息一经传出,全军顿时议论纷纷,什么样的表情都露了出来。 尤其是那两万跟随义渠王南征,被樗里疾杀崩两次的溃军,更是大为恐慌。 将士议论了一阵后,公孙衍等大军安静了下来,再次出言道:“还有,刚刚斥候来报,秦国为了防止我们成功接应盟军过河,以秦国相国张仪为将,率领十万秦军请来救援上郡,现在,张仪已经到了西南方一百里的地方。” 此话一出,许多人的脸都白了。 再次议论一阵后,接着又听到主将公孙衍道:“更加不幸的是,我们昨日就已经快把粮食全吃完,无奈之下本将只好杀马取肉,用最后一顿的粮草,做出两顿饭,让你们也不至于今早起来无粮可用饿肚子。” “···” 难怪昨晚有肉吃··· 刚刚还觉得肉很美味,在嘴中回味无穷,现在咽了咽口水,突然发现肉好苦啊。 大多数的人全都露出绝望的眼神。 前面是秦国大军,后面也是秦国大军,南面还是秦国大军,而且自己还没有粮食了。 军中一片哗然,各军的将领一时间难以制止。 公孙衍等了一段时间,见将士们迟迟没有安静下来,一伸手,把自己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大吼道:“将士们······”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战初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过了一会儿,军中安静下来后,公孙衍开口道: “将军们,或者你们以为现在我们前有拦兵,后又追兵,而且我们粮草已尽,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但是,本将告诉你们,我们并非是无路可走,我们还有希望。” “我们的希望就在前面,前面的七万秦军的东方,那里有四十万齐赵联军,正在猛攻我们前面的七万秦军,只是秦军死守渡口,我们的盟友暂时无法渡河罢了。” “而我们现在有三万五千大军,所以只要我们能向前突击,为我们的盟友打开一口缺口,那么我们就会多出四十万盟军,而且还能得到盟军的粮草接应,得到盟军的庇护。” “所以今天这一战,不仅是为了接应盟军过河,还是为了替我们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让我们顺利的活下去。” 说着,公孙衍突然剑指东方,大吼道:“将士们,前面的秦军现在拦住了我们唯一的生路,你们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公孙衍前面的将士立即回应,杀气腾腾地大吼道:“杀···” 不多时,全军将士全都发出呐喊声,一时间气势如虹。 公孙衍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向前一伸手,让全军安静下来。 安静一瞬间,公孙衍正欲说话,突然,一个斥候适时快马赶到,来到阵前,用洪亮的声音大声禀报道: “报将军,河水战报,盟军全力猛攻秦军,如今七万秦军中,已经有四万多秦军正在与盟军激战,现在只有两万多秦军拦截我们。” “哈哈哈······”公孙衍闻言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笑毕,公孙衍向将士们宣布道:“将士们,现在拦截我们的秦军只剩下两万多人,只要我们冲破前面这两万秦军的封锁,那就可以接应盟军过河,到时不仅可以活着回去,还可以成为解救义渠国的英雄,得到义渠王的重赏。” 前面的将士听到斥候的禀报声,立即大喜过望,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果真犹如天助。 不多时,营中再次传出一片杀声。 公孙衍见状,再接再厉:“此战必胜!” 将士们立即跟着大吼道:“必胜···必胜···” 见到大军的士气被自己调了起来,公孙衍大吼道:“将士们,这一战连老天都帮助我们,此战必胜。现在诸位跟本将来,我们一起撕碎秦军,杀出一条生路。” 说着,公孙衍一马当先,带着亲卫营冲出营外。 河水渡口。 此时齐赵联军正在猛攻渡口,以浮桥为主战场,三国军队正在惨烈厮杀。 战事虽然激烈,但是秦军谨守渡口,丝毫不让,齐赵联军迟迟不能打开缺口。 渡口之外,十里处,任鄙指挥四万秦军摆出方阵阵型,已经在严阵以待。 方阵与圆阵是战阵中运用最多的阵型,但方阵是最容易摆的,一营士卒排成纵横直列,就是一个方阵,许多的小方阵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大方阵。 为了增强方阵的战力,尽可能的发挥士卒的数量优势,让自己显得人多势众,方阵往往会将士卒大量充斥在外侧,中间位置会空出来,所以方阵内虚外实,同时,攻守兼备。 阵中。 “报将军,义渠军已经出营···” “报,义渠军全军而出,焚烧了自己的大营,正在向我们赶来。” “嗯?”任鄙闻言不屑一笑:“想要誓死一战,本将这次就成全你们。” “报将军,敌军中出现异常,大约有三千匹马跟在大军之中。” “三千左右的马匹?”任鄙一愣道:“难道是想借用马速快速运兵,袭击我军的左右两翼,或者袭击我们后阵?” “哼,既然本将已经知道你们军中有马,难道还会轻心大意不成。” 轻声嘀咕完,任鄙下令到:“传令左右两军以及后阵,小心戒备敌军的快速突袭。” “诺。” 看着传令兵离去,任鄙轻声喃喃道:“可惜这次本来是防河战,军中并无战车,否则,一个冲锋就可以打垮义渠国。” ······ 另一边,义渠军队离开军营后,迅速摆出方阵阵型,公孙衍带着义渠城守军在前,溃兵居中,余元带领的精锐牵着马与一部溃军组成后阵,接着不紧不慢的向秦军杀去。 接近秦军后,公孙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对面的方阵,冷笑:“面对我军来袭,任鄙小儿竟没有摆出有利于防守的圆阵,而是采用攻守兼备的方阵,真是狂妄自大,若是这一战我都输了,本将还有什么颜面在苟活于世。” 说着,公孙衍下令道:“传令各军,立即进行最后一次整顿阵型,整顿完毕,立即来报。” “诺!” 不多时,在一旁观望的传令兵禀报道:“将军,第一阵已经准备就绪···” “···” “将军,前军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中军已经准备好!” “后军已经准备好!” “好。”公孙衍点头道:“传令,擂鼓。” 鼓声响起后,公孙衍立即道:“传令第一阵第二阵立即向前,突击秦军方阵。” “向后军的余元将军传令,立即上马前往战场右侧游弋,牵制秦军军队。” “诺。” 第一阵的将领得到命令,拔出剑向前一指,大吼到:“杀。” 接着,早就被激红眼的三千将士立即拿剑提盾快步越阵而出。 第一阵出发后不久,接着第二阵立即跟上。 而后,第二阵向前走了几十步后,公孙衍再次传令道:“让前军听令,全军出击,撕开秦军大军,杀出一条活路。” 不久,前军大吼一声:“杀···” 然后大部向前迈去。 秦军中任鄙听到对面的鼓声响起,立即下令道:“传令弓弩营准备,一旦敌军进入射程,立即向对面速射两轮箭矢,立即后撤。” “诺。” 任鄙见对面第一阵还没冲过来,接着第二阵就出发,顿时惊讶道:“看来公孙老儿很着急啊!” “也罢,那么本将就一波击溃他。” “传令,前军立即准备,弓箭手的箭矢射出后,不必等待,立即冲锋。” “诺。” 任鄙下令不久,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杀气四溢的喊杀声,接着对面前军全部出动。 任鄙一愣,接着喃喃道:“看来公孙衍这个老匹夫也想立即决出胜负,如此正和我意,本将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就在此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敌军的骑马的军队动了,如今目标不明,正在战场之外游走。” “好,知道了。”任鄙点了点头。 接着目光投向战场之外,见远处扬起的灰尘由远及近,到了近处,却见数千义渠士卒骑在马上,散成一片,根本没有完整的阵型而言。 任鄙不由一笑:“就凭这些乱成一团的军队,即便骑马快速运兵杀到阵前,只要我军严阵以待,那就对我们毫无威胁,根本不堪一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战中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任鄙笑完,下令道:“传令左右两军,严防对面单骑射箭,将强弩手全部调往两翼,一旦单骑来袭,立即射击。” “诺。” 此时,义渠的先锋已经红着眼睛杀到秦军阵前不远处,即将进入秦军弓弩手的射程之内。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射···” 随着一声令下,秦军阵中立即射出一波箭雨。 接着又是一波箭雨。 身为主攻进攻的一方,义渠军对于箭矢早有预料。 进入秦军后,就已经举盾防御。 虽然两波箭矢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但是依然有一些士卒中箭,更有不幸身上插着多支箭,直接倒在前进的路上。 受箭雨影响,前进的速度为之一滞,顿时慢了下来。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两波箭雨过后,就停止了射击。就在先锋竖盾被箭雨压制,迈步速度下降的一瞬间,那边的秦军爆发一声大吼:“杀。” 就在秦军冲锋的一瞬间,秦军的变化立即被公孙衍察觉。 “秦军竟然主动冲锋了!” 公孙衍面上露出一股笑意。 为了这一战,他已经把全军逼入死地,只有向前才能获得一线生机,原本还有些担心冲不破秦军的防线,但秦军摆出方阵之后,希望便大了一分,现在秦军对攻,那么获胜的机会就达到了九成。 对秦军来说。 面对多次在秦军手下饮恨的义渠军,说实话所有的秦军信心十足,自己四万秦军对阵对面三万多义渠军,这根本不可能会输! 接着,秦军前面的士卒便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等先锋军反应过来时,秦军已经杀到面前,初接触,速度受挫的义渠军便落入下风,瞬间被秦军压制。 不过好在之前公孙衍鼓劲鼓的厉害,先锋士气极其高昂,死战不退之下,硬是顶住了秦军的突击,好悬没有被秦军一波打退。 紧接着。 跟在第一阵后面的第二阵,此时从后面冲了上来,带着跑动的惯性,狠狠的冲向秦军,一轮冲锋后,迅速取代了第一阵最前面的位置,直面秦军兵锋,接着让秦军的攻势一顿,而后竟然压制秦军,一时间将前列的秦军锐气打压下去。 数个回合后,两边前军全部压上,杀成一片,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公孙衍在后见此,悬着的心立即落了下来,露出轻松之色道:“好,好,好,只要顶住了这一波,此战本将就有必胜把握。” 而任鄙见此,则是皱起眉头,对这样的结果有些不满,冷哼一声:“不过是仅凭一口锐气,本将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双方厮杀两刻钟后,气势的比拼结束,虽然一心要寻求活路的义渠军压制秦军,但是任鄙手中的士卒也是秦军精锐,义渠军虽然占据上风,却始终没有突破秦军的阵线。 秦军战力自然不俗,而且对秦军来说,杀敌乃是升官发财的唯一途径,打起战来更是悍不畏死,虽然气势落入下风,攻势受挫,但是士气却始终没有下跌,打得十分顽强。 对义渠的前军来说,乃是都城守军,自然也不是什么临时征召的军队,但是作战经验与对面每年都打战的秦军一比,那就有一些距离。 虽然拼接血勇之气压制秦军,但是对面的秦军同样死战不退下,一时陷入相持。 双方激战半个时辰,秦军这才表现出不支之色。 任鄙见前军不仅没能击溃义渠的前军,反而有被打退的迹象,顿时脸色极为难看,强忍了片刻后,见战场还是那幅胶着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只是看了看左面,见义渠的单骑还在游走,沉默了一下,道: “传令右军,对敌军侧翼展开攻击,本将就不信了,接连惨败的义渠军,还能拿出三万多的精锐之师。” “诺。” “传令,将强弩手调一半前去右军,命令右军露一个破绽,引诱敌军单骑来攻!” “传令左军后军,加强戒备,防备敌军单骑来袭,要是对面杀过来了,那就一个冲锋打垮他们。” “诺。” 随着任鄙一声令下,秦军立即被调动起来,接着右军立即出列,迅速向义渠军冲去。 义渠军中。 一名斥候向公孙衍禀报到:“将军,秦军右军出动,正在向我们左翼发起进攻。” 公孙衍看着左面扬起的灰尘,平静的道:“本将知道了。传令左军,坚持一个时辰,前军已经取得优势,本将很快就能从正面打垮秦军。” “诺。” 接着,公孙衍下令道:“传来余元将军,让他在战场外侧绕一圈,不可冲击秦军右侧,以免秦军右军回援,他们在没有接应之下被秦军包围。” “这一次,我们要从正面打破秦军的阵型,彻底击垮秦军。” “诺!” 公孙衍的命令传到余元所部,三千单骑立即行动起来,不再在右侧游弋,而是迅速向秦军后方冲去。 秦军中。 “将军,对面的单骑动了,正在向我们的后阵冲过去。” 任鄙点了点头,心中一紧,暗道:本将等着你来。 不多时。 斥候来报: “将军,敌军单骑离开左军区域···” “将军,敌军单骑离开后军···” “嗯?”任鄙暗道:“果然是要袭击右军!” “将军,敌军单骑离开右军。” “···”任鄙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要救援敌军的左翼? 想着,任鄙立即反应过来,随后下令道:“传令左右两军,一旦敌军单骑对左翼进行救援,那么左右两军立即全军出击,同时攻打敌军两翼,不要再给敌军单骑跑了。” “诺。” ······ 另一边。 义渠左右翼都是由溃兵组成,虽然被公孙衍多番刺激,但是高昂的士气始终注满了水分。 秦军杀到左翼后,激战两刻钟,迅速取得优势,奈何左翼的义渠军同样通红的双眼,死战不退。 大战正酣处,三千单骑从秦军后面赶了过来。 “后军立即变阵,调转方向,提防敌军突袭···” 秦军右军的将领,在单骑出现远处的时候,已经得知情况,随即下令后面的将士调转枪头。 而义渠军左翼先是感到秦军的强大的压力一松,接着又见自己这方的单骑出现在远处,顿时士气大增,迅速稳住阵脚。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战末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军。 “报,将军,敌军单骑始终没有下马,如今正在右面游弋。” “什么?” 任鄙鼻子一扭,骂道:“恶心。” 又过了一刻钟。 “将军,敌军的单骑又动了,如今正在向右军阵线前进。” “将军,敌军单骑到了后军···” “将军······” 不久后,任鄙再次看着在战场左侧游弋的的单骑,见其始终远离战场,没有近前交战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秦军斥候来报:“将军,前军将军来报,义渠的攻势极为汹涌,前军已经快顶不住了,请将军速派援军。” “这···” 任鄙一惊,定睛向前方一望,果然,秦军前军在义渠军的不断冲击下,已经由劣势转为败势。 想了想,任鄙询问道:“现在右军如何?” 副将答道:“将军,右军已经取得对义渠左翼的压制,但是想要击溃义渠左翼,还需要一段时间。” 任鄙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不由露出迟疑之色,频频向单骑望去。 此时,任鄙身边的副将见状,开口道:“将军,依末将看来,这一支三千人单骑,恐怕是公孙衍的疑兵。” 任鄙闻言精神一振,问道:“何以见得。” 副将答道:“将军,末将观察这支单骑军队许久,之见马上的军士全都拿着长剑,并未携带弓弩,而且也没有携带长矛,恐怕不会再远处射箭,而是快速到达我军一处后,下马整军再战。” 任鄙闻言一惊,接着继续向单骑看去,在单骑慢跑经过秦军附近时,任鄙眼睛一亮,副将说的没错,这群单骑果然没有携带弓弩,没有远处骚扰的能力。 若是不能再远处射击骚扰,那么三千只能近战的单骑,影响就很小。 想了想,任鄙开口道:“现在公孙衍的打算很明显,就是决定在两翼拖住我们,然后集中精锐在正面,祈求在正面突破我军的防线。” “可惜,公孙衍一定没有想到本将手中有四万大军,人数比他多,若是正面对决,本将还真不怕他。” “所以,本将现在决定稳住正面,从侧翼打垮义渠军。” “传令,右军全军出击,打垮义渠左翼。” “诺。” “传令,后军立即变阵,转方阵为圆阵,死守我军右侧以及后侧。” “诺。” “传令左军向前与义渠右翼对持。” “诺。” “传令,中军做好准备,一旦后军变阵完毕,立即向前,全军压上,猛攻义渠正面。” 秦军的变动很快就被义渠斥候侦察到。 “报,将军,秦军后面旗帜出现大量移动···” “报,将军,秦军右军全部出动···” “报,将军,攻打我们左翼秦军的获得增援···” “报,将军,左翼将军派人前来求援,秦军攻势迅猛,他们已经快顶不住了。” 公孙衍接到第四条消息时,向秦军观望了一下,然后依然不为所动道:“好,就说本将知道了,让他们坚持住,本将很快就会在正面击溃秦军。” “报,将军,斥候来报,敌军后军变阵,已经变成圆阵。” 圆阵? 这是防守阵型! 也就是说现在秦军右侧以及后侧,已经兵力欠缺,无法维持密集阵型,继而转为防守了! 想着,公孙衍一喜,开口道:“传令,从后军军中调出两千军队前去支援左翼,告诉他们再坚持半个时辰,本将已经找到胜机!” “诺。” 接着,公孙衍继续道:“将方阵中心的王宫卫队所有旗帜全都调往左翼,伪造大军增援的迹象,尽量拖住左翼的秦军。” “诺。” “传令余元将军,修养马力,随时准备听我将令,对秦军左军发动袭击。” “诺。” 就在公孙衍传令之际,前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副将立即出言道:“将军,秦军中军向前行动了。” 公孙衍大笑道:“好,已经等他很久了。” “传我将令,立即将王宫卫队调往右军,等我大军冲锋的时候,让王宫卫队做右军的先锋军,缓步向前,牵制秦军左军。” “诺。” 下令之后,公孙衍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接着,公孙衍把剑拔了出来,剑指前方道: “传令,将本将将旗前移,决战之机已到,大破秦军就在此时。” “诺。” “传令,全军擂鼓,除了右军,其他军队全部冲锋,打垮正面的秦军。” “诺。” 命令下完,随后义渠军中响起震天的鼓声,接着,公孙衍带着中军后军,一起向秦军正面冲了过去。 秦军。 “报,将军,敌将公孙衍的将旗前移,敌军中军后军全都向正面冲锋了。” “什么!”任鄙闻言大喜:“连公孙衍这个老匹夫都上阵了···” 接着又有斥候来报:“将军,敌军右翼得到增援,共七千军队正在慢慢前移准备攻打我军左军。” “好。”任鄙大笑道:“既然公孙衍已经上前线了,那么本将岂能辜负了公孙衍的一番好意。” “传令,左军全军留下牵制敌军右翼,后军留下四千人监视敌军单骑,一旦单骑参战,那就立即前去增援。” “传令,剩下的后军全都前去增援右军,尽快打垮义渠左翼。” “诺。” 命令下完,任鄙嘴角抹过一丝狠笑,下令道:“传我将令,将本将的将旗前移,本将要亲自上阵杀敌。” “诺。” 随着两军主将的将旗到了正面战场的一线,正面战场更加激烈了。 虽然秦军在正面还是落入下风,但是任鄙亲自上阵后,凭借自己的骁勇,极大的鼓舞了秦军的士气。 义渠军虽然杀红了眼,却迟迟不能突破秦军正面防线。 但义渠军中的公孙衍,远远的看着不断厮杀鼓舞士气的任鄙,发出一声冷笑,轻声嘀咕:“好好好,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而义渠的左翼,此时还在拼死抵抗秦军进攻······ 另一边。 余元见两军主力杀得难解难分后,立即率领三千单骑与七千步卒并列而行,接着策马赶到右军前面,获取了右军指挥权,命道:“传令右军,如今秦军大部已经被调动,攻破秦军就在此时。” 接着,余元下令道:“传令,全军跟本将冲锋。” “诺。”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大破秦军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随着余元一声令下,右军中立即敲响了战鼓,接着,一万步卒同时向秦军左军发起了冲锋。 另一边,秦军一直防备义渠单骑的后军余部,见单骑冲向左军,立即开始行动,向左军增援。 单骑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步卒,就在步卒还在半路上时,那边单骑已经带着呼啸的狂风冲向了秦军左军。 秦军左军主将见义渠单骑冲了过来,而且丝毫不减马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义渠单骑已经到了强弩射程之内。 “强弩射击···” 随着将领的命令,秦军的强弩立即在强弩手的惊恐中射向单骑。 一波弩箭,又一波弓箭,第三波箭雨之后··· 损失了数百骑的三千单骑,犹如河水决堤一般,冲进了秦军之中。 第一个冲进秦军阵中的单骑,在秦军前方三丈远时就被射死了,但是却依靠极高的马速,依旧带着惯性滚进了秦军之中,并且撞死撞伤数人。 而第二骑幸运的活着冲到秦军之前,接着撞飞两人,而后快马失蹄,跌倒在地,最后撞上数人后,在秦军阵中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 只是停下后,只剩下血肉模糊一片,已经分不清那一块血肉是谁的,究竟是骑马的义渠将士的,还是秦军士卒的。 接着第三骑······· 经过数波自杀式冲锋之后··· 秦军左军前面的阵线完全被潮水一般的单骑冲击成千疮百孔的沙岸,瞬间就被打懵圈。 随着身边的人源源不断的瞬间消失,然后留下一地血迹。 哪怕是再凶狠的秦军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又见义渠单骑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过来,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办法抵挡。 哪怕杀掉单骑,自己依旧也要被撞死··· 这种情况怎么办? 秦军瞬间给出了答案,纷纷向后退去··· 秦军左军主将见状,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立即快步冲向前去,疯狂的大吼:“不准退,督战队上前,后退着杀无赦。” 主将砍翻了两个逃兵,接着督战队上前,勉强维持住秦军阵线。 只是随着单骑不断的冲击,满地狼藉后,督战队也崩了··· 而后秦军左军陷入全面崩溃。 “不准退···不准退···”主将再次砍翻数人后,见身边无人听自己的,纷纷向后退去, 最后,长叹一声,随后向一个冲过来的单骑撞去。 此时秦军后军还在前来增援的路上,还没有赶到左军位置,就见左军乱成一团,接着,左军全军后撤,四散开来。 “这···”后军主将一愣,诧异问道:“左军这是崩了?” 接着,后军主将立即向身边的人大吼道:“怎么回事,立即派人去询问,为后左军崩溃的如此之快?” “诺!” 只是传令兵没有走远,接着就见左军的逃兵突然散出一个缺口,然后一个义渠单骑碾压着秦军滚了出来。 “这······” 后军主将一呆,而后立即意识到左军遭遇到了什么。 呆滞了瞬间,后军主将立即反应过来,接着见自己身边的士卒一脸恐惧的看着崩溃的左军,然后叹了一口气,若是在左军全蹦的情况冲向前去,那无疑就是送死了。 想着,立即下令道:“撤,快撤,撤往渡口···” 说完,接着又改口道:“不,全军听令,立即撤往肤施县城。” “传令,立即向任鄙将军禀报,就说敌军太狠,我们挡不住了。” “传令,立即向上郡守汇报,就说义渠大军突破了我们防线,请王郡守早做准备。” ······ 正面战场义渠前线。 “报将军,余元将军特来传讯,右军已经突破秦军防线,秦军左翼已经全部溃散,如今余元将军正准备整军攻击秦军后方,请将军下令。” 公孙衍闻言一喜,立即下令道:“好,立即传令给余元将军,让他立即从右侧攻击秦军的主力。” “诺。” 传令兵还没有离去,公孙衍立即高声大喊:“将士们,秦军已经败了,胜利就在眼前,杀。” 说着,公孙衍立即指挥身侧的军队向任鄙扑去。 另一边,任鄙正在身先士卒与义渠厮杀,突然听到对面的义渠士卒全都大喊“秦军败了”,紧接着自己身边压力徒增,好像自己真的败了一样。 任鄙斩杀了几个,正欲大喊鼓励士气,就听见自己后面传来一片大喊。 “秦军败了···” 任鄙一愣,立即回头,接着发现自己后侧的秦军已经出现纷乱。 此时,后军的传令兵才跑到任鄙身边禀报道:“将军,左军已经全军崩溃,后军也崩了,正在撤向肤施县城,请将军早做打算。” “······” 任鄙此时脑袋一片空白。 自己得到秦王的信任,奉命增援上郡渡口,结果战事打成这样······ 正想着,身侧的副将出言道:“将军,将军···” 任鄙听见副将的声音,摇了摇头,清醒过来。 “将军,如今我军战败已经避不可免,现在怎么办?” 任鄙向四处看了一眼,尤其是自己后方,齐赵联军正在渡河的渡口。 心中瞬间就有了决定,打算替王闲争取时间。 于是,下令道:“传令右军,继续牵制敌军,另,将我军战败的消息传给郡守,本将还能为他坚持半个时辰。” “诺。” ······ 渡口。 “什么?” 王闲听到斥候来报,脑袋顿时一晕。 任鄙这才与公孙衍交战多长时间,半天,不,这才两个时辰都不到,就战败了··· 王闲来回走了数圈。 现在前狼后虎,渡口肯定守不住了,若是等公孙衍杀崩任鄙的军队,然后再从后面袭击,自己这数万秦军肯定也会交代在这里。 这样一来连肤施县城也会丢掉。 想着,王闲立即下令道:“传令,留一万军队断后,其余大军随我来,向肤施县城方向撤退,在县城北面十五里的地方扎营。” “诺。” 蔺地渡口。 “报····” “大王,前线传来战报,秦军出现异常,有大批秦军正在后撤,现在渡口只剩下少量秦军断后!” “什么。”赵王眼睛一亮,接着兴高采烈道:“肯定是犀首打破秦军防线,秦军见渡口守不住,只好退守肤施县城了。” 想着,赵王立即下令道:“传令,全力猛攻秦军渡口,全军准备渡河······” 是役。 义渠军大破任鄙军于渡口之外,自任鄙以下,共斩首俘虏秦军万余人。 而后齐赵联军渡河,兵围肤施县城。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求和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国咸阳。 接到上郡传来的消息后,秦王荡顿时方寸大乱,六神无主。 呆滞了一会儿后,向一旁随侍的向寿问道:“上郡渡口失守,齐赵联军渡河,现在我们怎么办?” 懵逼中的向寿听到秦王的询问,想了想开口道:“大王,这么大的事情,何不与群臣商议。” 秦王荡一滞,而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不错,现在得与群臣商议。” 召来群臣后,秦王荡问道:“上郡事变,众卿以为如何应对。” 群臣相互观望了一会儿,公孙赫出来道:“大王,如今我秦国关中已经力尽,无法在派出援兵救援上郡。好在,现在的形势并没有大坏,肤施县城中,依然有三万于秦军防守,庶长与上郡守合兵一处依旧有十万于秦军,而且肤施县城乃是上郡治所所在,城高池深,对面虽有三十万大军,但是短时间内依然无法攻克。” “有了这一段时间,那么我们可以派出使者前往齐赵两国,说服他们退兵。” 秦王荡闻言点点头,问道:“谁愿为使,去赵国哪里走一趟。” “臣愿往赵国一行”公孙赫行了一礼,接着抬头看着秦王问道:“只是,敢问大王,底线何在。” 秦王荡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若是赵国愿意退兵,那么寡人远割上郡五城···” 说着,秦王荡猛然想起上次齐国虽然没有遭到赵国的攻击,但是为了拉拢赵国,依然一口气割了十城给赵国。 现在秦国正被赵国攻击,若是只割五城,那么只会让赵国觉得秦国小气,而不答应自己的求和。 想着,秦王荡立即改口道:“七城,寡人愿割七城给赵国。” 公孙赫闻言点点头,再次行了一礼后退下。 “那么谁愿意前往游说齐王?” 冯章闻言出来道:“大王,臣愿往游说齐王。” “好。”秦王荡点了点头,接着再问道:“之前客卿甘茂传回讯息,说魏国态度暧昧,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寡人担心魏国会以为河西有机可乘,再次猛攻夏阳,不知众卿何以教寡人。” 公孙奭出言道:“大王,夏阳拥有精兵十万,而且甘茂精通兵事,要想打败齐魏联军很难,但是要想守住夏阳却并不困难。” “而且,臣以为,现在我们秦国并非无兵可调,最起码,我们现在还有三个地方可以调兵前往上郡支援。” 秦王荡闻言精神一振,立即问道:“卿以为可以从哪里调兵?” 公孙奭答道:“大王,原本我们将精兵聚集在函谷关,那是因为担心函谷关会遭到各国的围攻,但是现在的情势很明显,楚韩联军就是在函谷关虚张声势,打算牵制我秦国罢了。” “所以,臣以为可以从函谷关调兵,命庶长魏章派兵前往上郡救援。” 秦王荡想了想,点头道:“此事可行。那么另两处可以调兵的地方是哪里?” 公孙奭笑道:“大王,另两处乃是蜀地以及南郑。” “南郑为了防备楚国汉中的昭鼠率兵前来攻打,以免切断巴蜀与关中的联系,依然三万秦军驻扎。但是大战开始后,楚国并没有增援汉中,现在昭鼠手中依然只有三万军队。” “所以,若是防备昭鼠,臣以为只需一万秦军,再加上征召当地的丁壮,足以守住南郑。” 秦王荡再次点头道:“不错,从南郑调兵也可行。” 见秦王再度点头,公孙奭再接再厉,立即出言道:“大王,至于蜀地,只从司马错在三年前发现蜀候偷偷与楚国联系后,我们处死了蜀候,然后以公子辉为蜀候,至今已有三年。” “公子辉担任蜀候这三年,蜀地一片平静,官吏信服百姓归附,所以,臣以为,可以从巴蜀调回客卿司马错,调一部分兵力回关中···” “一派胡言。” 公孙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憋在喉咙中,瞬间把脸憋得通红。 因为他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这是相父张仪的声音。 果然,公孙奭一回头就见张仪从自己身侧走过,看都没有他。 张仪走到大殿之中,然后向秦王行了一礼。 秦王荡见张仪到来,一进大殿,还没有向自己行礼,就出言训斥了正向自己出策的大臣。 强忍着心不的不喜,面无表情的向张仪开口道:“相父不是在家养病吗?今天要到宫中来,何不先向寡人说一声,也好让寡人派人去迎接!” “臣多谢大王厚爱!”张仪一脸感激的再向秦王行礼,接着开口道:“臣听说上郡治所遭到齐赵两国围攻,心中忧虑,所以特意进宫来拜见大王。” 秦王荡点点头,道:“相父心忧国事,真是有心了。” 说着,秦王荡开口道:“方才寡人与······” 秦王荡将刚刚与大臣商议的事情告诉了张仪,然后问道:“不知相父以为如何。” 张仪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其中并无大问题,无论是从函谷关调兵,还是从南郑调兵。” “只是从蜀地调兵,臣以为不妥,蜀地归附不久,人心浮动,而且不久前我们才杀掉原来的蜀候,公子辉虽然已经入蜀三年,但是臣担心蜀地的官吏以及百姓,并未臣服于公子辉。若是司马错离开巴蜀,那么巴蜀两地可能将会脱离大王的统治。” “所以,臣以为调司马错回援的事情不行。上郡失去了,那么凭我秦国的实力,很快就可以收回来,若是失去巴蜀,那么要想再次夺回巴蜀,实在是太难了。” 说着,张仪向秦王荡拱手道:“请大王三思。” 秦王荡闻言陷入沉思。 上郡不仅人口财富都比不上巴蜀两地,而收复的难度也比巴蜀容易,只要秦国不是面临各国围攻,仅凭赵国之力,秦国要收回上郡,也不是很难。 但是从蜀地调兵却并不意味着会失去蜀地,巴地依然还有许多精兵可以防守楚国。没有楚国的压力,留给公子辉一些关中的精锐,再征召一些蜀地的壮丁,即便蜀地百姓出现反复,也可以轻易镇压。 只是张仪明确提出反对,在加上张仪一直排斥司马错,若是现在召回司马错,导致这两人在朝中相争,那么以秦国目前的情况,出现内耗,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秦王荡点头道:“相父言之有理,巴蜀远比上郡重要,所以寡人决定不从蜀地调兵。”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出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听到秦王荡打消调回司马错的念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 秦王荡在张仪拱手的一瞬间,嘴角抽了两下,等张仪直起身体后,面无表情的问道:“相父,面对现在的情势,不知相父有何良策?” 张仪闻言立即一脸肃然地答道:“大王,刚刚群臣的应对已经很好了。” “只是臣还有一点补充,五国开始伐秦之时,正是各国伐秦意志最为坚定的时候,所以计策难以成功,但现在赵国已经突破了河水的防线那就有所不同。” “现在能得到好处的是赵国,其他四国只能眼馋赵国,老子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五国矛盾显露,正是用计之时,臣以为除了齐国以外,还可以派出使者前往楚国。” “楚国不仅是合纵的盟主,而且武关与函谷关两地,全是以楚国为主,若是能说服楚国退兵,那么函谷关外的韩军自然也会退兵,楚韩一退,那么合纵联盟就散了,到时赵魏两国单独面对我秦国自然就会退兵。” 秦王荡迟疑问道:“相父,若是楚国不同意退兵呢?” 张仪想了想道:“大王,楚国会退兵的,如果楚国不同意退兵,那么我们就将越国造船师在巴地帮司马错打造战船的事情偷偷的透露给楚国,就说我们秦国打算偷袭楚国都城郢都。” “而且我们还可以偷偷派出使者前往越国,现在楚国的昭滑正在越国任事,若是我们的密使一不小心被昭滑知道了,那么昭滑肯定会怀疑越国的。” “这样一来,楚国一方面担心郢都遭到偷袭,另一方怀疑越国起了二心,如此一来由不得楚国不退。” 秦王荡闻言笑道:“相父高明。” 张仪笑了一笑,接着道:“另外,燕国也要派出使者,请燕国出手相助。” 秦王荡一怔,然后诧异的看着张仪问道:“相父,如今燕国贫弱,与赵国是盟友,肯定不会去攻打赵国。虽然与齐国有深仇大恨,但是齐燕两国实力差距太大,燕国肯定不会为了秦军主动去招惹齐国的。” “大王英明!”张仪恭维了秦王荡一下,然后笑道:“大王,燕国固然不会对齐赵两国出手,但是燕国可以对中山国出手。” “我们可以派使者对燕王说,就说大王即位,为了加深秦燕两国的关系,将上次借给燕国的粮食就送给燕国。然后请燕王帮忙,让燕王去找中山国的麻烦,也不需要攻打中山国,只需燕国大军集结起来恐吓中山国一番就可以了。” “而我们让燕国恐吓中山国的目的,乃是为了牵制齐赵两国。中山现在还是齐国的盟友,而燕国是齐国的大患,盟友的削弱,忧患的壮大,这就是齐国忧虑所在,有了这一点,齐国退兵的可能性一定会大增,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退兵。” 张仪顿了顿,喘了口气接着道:“另外就是,我们秦国还可以趁此机会居中调停,趁机与中山国结盟。” “中山国应该还没有忘记上次燕赵两国围攻中山国的事情,上次中山虽然侥幸赢了,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呢,如果中山与秦国结盟,那么有我们秦国在西面牵制赵军,对中山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要秦国与中山国结盟,那么赵国就会担心后方起火,而且中山同时与秦齐两国结盟,赵国也不得不怀疑齐国的用心。” “如此一来,齐楚两大国全都撤了,那么赵国在得到好处的情况下,也只能退兵了。剩下的一个魏国,自己就会退兵。” “好,好,好,相父此策可行。”秦王荡接连不断的点头,脸上喜色外显,然后看着张仪问道:“相父还有其他的计策吗。” 张仪听到秦王荡的询问,接着又见秦王荡面露喜色,立即应道:“大王,还有义渠国!” “义渠!”秦王荡听见张仪提起义渠国,顿时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义渠多事,秦国固若金汤的防线怎么可能被齐赵联军突破。 想着,秦王荡怒火中烧的道:“义渠国实在可恨,之前六国攻打函谷关时这样,现在吴国伐秦时还是这样,寡人已经对义渠忍无可忍了。不知相父可有计策。” 张仪摇头道:“大王,义渠不过是癣疥之疾,只要我们能驱逐赵国,那么关中只剩下一个义渠,要想对付他还是很容易的。” “臣的打算,那就是在于赵国和谈的同时,再与义渠和谈,如今义渠国元气大伤,他们会答应我们的和谈的。” ······ 肤施城外。 齐赵联军兵围肤施城十日,但面对一个名副其实的郡城,齐赵联军虽然人多势众,但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先做攻城准备。 赵军大营。 赵王向营中的大臣道:“诸卿,寡人从咸阳得到消息,秦国打算派人前来议和,使者已经在路上,不日就将到达这里。而且寡人还听说,秦国打算调动函谷关的秦军前来增援。” 说着,赵王看向身侧的乐池道:“将军,若是我们攻打这肤施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攻克此城。” 乐池摇了摇头道:“大王,肤施城乃是郡城,城高池深,而且城外还有十万余秦军,短时间内恐怕难以破城。” 赵王点点头,对于攻打肤施城的事情,已经接连商议几日,但是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沉默了一下,赵王开口道:“秦国已经接连数十年没有遭到削弱,数十年来,秦国先是打败魏国,夺取了上郡河西,仅有关中之利。接着打残了义渠,然后灭亡了巴蜀三国,实力极为强大。” “这次我们能攻破秦国河水的防线,实在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可以一举削弱秦国,若是寡人答应秦国的求和,那么五国联盟一定破裂,这次伐秦的事情也会到此为止,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寡人担心以后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如果不答应秦国的求和,一旦函谷关的援兵到来,那么我们就更难攻破此城,到时说不定会一无所获。” 顿了顿,赵王开口道:“而且寡人更担心其他的四国退兵,尤其是齐国以及楚国。” 众臣闻言一阵无语。 面对坚城,哪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攻破的。 至于齐楚两国退兵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估计重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王贲出言道:“大王英明,如今我们赵国已经渡河,正在准备攻打坚城,需要不短的时间,若是等秦国援军到来,而后齐国突然撤军,那么仅凭赵国之力,最好的情况就是大破秦军,但是也会两败俱伤。” 赵王点点头:“不错,这正是寡人担心的地方。” “而且寡人还担心一件事,无论是秦国求和割让上郡数城给寡人,还是寡人夺取上郡数城,一旦各国退兵,现在义渠国又被打残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到时,秦国为了再次占据有利的地形,肯定会全力与赵国夺取上郡的,届时,恐怕寡人的全部心思全都浪费在上郡这里。” 说着,赵王再次想起中山国来。 相比从秦国身上割肉,若是能吞下中山国,不仅容易一些,而且中山国远比上郡富庶。 怎么选择自然不用考虑。 只是赵国现在心中很为难,若是赵国接受秦国的求和,自然是不错的,但是这样一来,不仅不能削弱秦国,而且还会引起同盟各国的愤恨。 如此一来,赵国就是同时与秦魏韩齐各国交恶,尤其是魏韩两国,若是他们在赵国攻略中山的时候在后面拖后腿,那就麻烦不断。 最好还是现在这样,三晋关系亲密,用魏韩两国拖住秦齐楚三国。 想着,赵王开口问道:“诸卿,现在寡人既想削弱秦国,同时也不想彻底得罪秦国,更不想率先与秦国讲和以致得罪其他盟友,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众臣全都一时无语。 想要削弱秦国那就的继续攻打秦国,但是这样一来就会令秦国恨上赵国,若是答应秦国的求和,那么就会得罪其他攻打秦国的盟友。 这······ 此时乐池猛然想起那个听说各国伐秦,特意跟随自己来长见识的家伙,想起这几日自己与他交谈时,他当时提出的一主意。 想着,思虑再三后,乐池斟酌道:“大王,臣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赵王一愣,立即开口道:“将军尽管到来。” 乐池顿了顿开口道:“大王,这次犀首的行动就是一个榜样,我们可以效仿犀首,派出一部分军队绕开沿途秦国的城池,直接去少梁接应齐魏联军过河。” 赵王闻言一愣。 分兵南下,从这里直接派兵前去接应齐魏联军,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 赵王有些不悦,乐池的主意实在是有些冒险。 可是,如果成功了呢? 若是汾阴的齐魏联军渡河··· 秦国函谷关的援军肯定不会来了,西河之地可比上郡富庶得多,而且地理位置也比上郡重要的多。 一旦齐魏联军在河西站稳脚跟,那么秦国肯定优先解决河西的齐魏联军,然后才会再解决上郡。 这样一来,赵国只需在上郡攻城略地便可,麻烦的事头疼的事全都交给秦魏两国。 说不定,秦国为了稳住赵国,狠狠的大出血一次不可。 而且魏王还会感激赵国也说不定! 虽然这样的做的收益很大,但是其中的风险同样也很大。 赵王一脸肃然道:“将军,虽然犀首带着义渠军成功的接应了我们渡河,但是公孙衍并没有去更近一些的少梁,而是来到了更远一些的上郡,将军可知其故。” 乐池点点头:“大王,臣知之。犀首之所以舍近求远,一方面是隐蔽行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洛水的东岸有魏国修建的长城,实在不好渡过。” 赵王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虽然我们南下的道路并没有长城阻拦,但是却有一座梁山阻拦,这座梁山就是天然的长城,不仅难行,而且只需五六百人就可以堵住道路。” “而且如今我们大军在就秦国境内,无论怎么隐蔽行踪,最多三日,最早一日,就会被秦国发现,根本达不到突袭的效果。” 说着,赵王一脸正色道:“敢问将军,这些应该如何解决?” 乐池拱手道:“大王,关于隐蔽行踪的问题,臣以为我们根本无需隐蔽,至于梁山的问题,那就绕开好了。” “绕开?”赵王一愣,好奇道:“将军,绕开梁山,这可是就将原本五六日的路程,平白增加一半,恐怕非得十余日才能赶到少梁不可。” “如此一来,大军不仅补给困难,而且这一段时间恐怕函谷关的秦军已经赶到河西地,到时大军被堵在秦国,肯定只有全军覆没了。” 乐池点了点头:“大王,臣就是担心梁山堵路,所以思考了许久,依旧拿不定主意,因为要想快速赶到少梁,那就只有用单骑了。” “单骑?” 赵王沉默了一下。 自从赵国组建单骑以来,招募了大量的擅长骑射的士卒,已经训练了很长时间,为了让这些士卒见见学,赵王也把他们带来了。 如果只用单骑,利用马速,应该可以快速赶到少梁。 可是··· 赵王轻叹道:“将军,可是单骑数量毕竟太少,恐怕只能牵制少梁的秦军,难以如犀首一般,可以正面与秦军对决而且还能战而胜之。” 乐池点头道:“大王说的不错,但是少梁那地方同样不像上郡这边难以渡河。” “从蒲坂到蒲阳,这一大片的地区,大大小小有许多渡口。虽然秦魏两国都在南面修建了长城,但是少梁那一块区域并没有。” “三千单骑攻打大渡口自然不行,但是在齐魏联军猛攻渡口的情况下,从后面攻破一个小渡口,这还是可行的。昔日秦魏少梁之战,魏军不就是全面攻击河水大小渡口,然后以点破面的吗?” 赵王想了想,有所异动,然后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带佗,问道:“贤卿,不知你以为如何?” 带佗看了一旁的乐池一眼,感觉自己被坑了一样。 一旦出了差错,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是一旦将此事做成了,那么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思考了一会儿后,带佗行礼道:“大王,如今秦国各地的兵力基本已经调走,秦国各县已是无兵可用,无力阻拦大军过境。所以,若是能有一个熟悉路径的向导,臣可以保证五天内赶到少梁。” “至于能否接应齐魏联军渡河,臣不仅需要一个熟悉秦国内情的人,还需要齐魏联军配合,三千单骑虽然训练年余,但是人数太少,而且无法攻城。” 赵王闻言点了点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初组建单骑的时候,不就是看到单骑的速度极快,极易进行骚扰吗? 现在就是验证的时候了。 至于失败了··· 反正这三千单骑大部分都是胡人,全死光了对赵国也没有影响。 想着,赵王露出坚定之色,道:“传令,让请犀首来见寡人。” “诺!”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渡河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汾阴。 甘茂派出的使者大怒而去。 原本义渠国遭到秦国大败,各国士气为之受挫,随着希望逐渐渺茫,甘茂立即派出使者与魏王接触。 几轮交流过后,魏王已经打算与秦国隔河对持了,但是,上郡惊变的消息传来,魏国前脚答应甘茂,后脚立即变卦,立即加强了对少梁的攻势。 魏王看着使者离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俗话说的好,世事无常,不久前魏国还在担心秦国的报复,这才几天过去,就变成秦国担心被魏国攻击了。 正想着,有侍者来报:“大王,赵王快马传来消息。” “赵王?”魏王一愣,不知道正在攻打上郡的赵王怎么会突然传给自己消息。 魏王应道:“传上来。” “诺。” 魏王从侍者手上接过帛书后打开一看,正是赵王准备接应齐魏联军过河的消息。 魏王大喜道:“赵王不愧是寡人的兄弟,真是有心了。” 公孙喜闻言询问道:“大王,不知赵王传来了什么消息?” “犀武可以自己一观!”魏王哈哈一笑,便将帛书传给了公孙喜。 成陵君见公孙喜一看帛书,同样露出喜色,不由出口询问道:“敢问犀武,赵王传来什么消息。” 公孙喜笑道:“赵王传讯说,已经以犀首为将,率领三千单骑,一人双马,将会在两三天内赶到河西接应我们渡河。并且,赵王让我们全面进攻,届时,犀首将会随即挑选一个渡口,前后夹击夺取渡口。” 其他人闻言一喜。 若是公孙衍亲自来,渡河的可能性肯定很高。 公孙衍本是魏国阴晋人,就是吴起以五万武卒大破五十万秦军的地方,但是在魏国成才的公孙衍却在秦国出仕,并且在秦惠文王即位初期成为了秦国大良造(秦国设立相国之前的最高官职,商鞅也是任大良造)。 公孙衍成为大良造后,先是借义渠内乱大破义渠,解除了秦国北部的威胁,然后率领秦军攻打魏国,首战大胜而归,并将阴晋夺回,秦王大喜下将阴晋改名为宁秦。 接着,前后历时五年,彻底击垮了魏国在河西的防御力量,然后,魏国的河西上郡全部割让给秦国,从此退到河水以东。 就在秦国彻底夺回河西,上郡成为魏国飞地难以保住的时候,公孙衍因为接受魏国贿赂的事情被张仪揭发,最后公孙衍被秦王驱逐,张仪拜相。 从此,公孙衍便恨上了秦王与张仪,或许,可能公孙衍还会痛恨苏秦··· 毫无疑问的是,公孙衍对河西以及秦军是极为了解的,熟知河西内情。 若是其他人前去接应,魏国上下可能还会有所怀疑是否能成功,但是知根知底知己知彼的公孙衍前去接应,魏国上下对此信心倍增。 众臣纷纷向魏王贺喜道:“恭喜大王。” 魏王笑眯眯的道:“全是赵王仁义,自己渡河之后还想着帮助我们齐魏联军渡河。” 众臣闻言纷纷出言赞美赵王。 倪良想了想,一脸正色从人群中走出来道:“大王,赵王接应我们渡河,这自然是好事,但是臣以为,这并非是赵王仁义或者赵王重视三晋的兄弟之情,实则是李代桃僵祸水东引的计策。” “什么?”魏王大吃一惊,忙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倪良答道:“大王,臣听说魏章已经从函谷关派出援军前往上郡支援,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快离开殽涵通道,今明两日就会沿洛水北上了。” 魏王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一脸冷意道:“这个赵王寡人早就看他面目可憎,自己渡河多日,也没有想起派军队前来接应。一听说秦国出兵了,立即就想寡人来,这接应齐魏联军渡河,却是想要寡人替他挡刀啊!” 想着,魏王带着怒气道:“众卿,你们说我们还渡不渡河?” 公孙喜闻言立即答道:“大王,赵王虽然居心不良,但是秦国才是魏国的威胁,削弱秦国这是魏国首要目标。所以机不可失不再来,臣以为应该立即开始部署渡河事宜。” 公孙喜之后,其他人纷纷附和。 魏王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开口道:“那好,通知声子,明日起全线出击,猛攻河西大小渡口。” “诺。” 虽然甘茂已经得到公孙衍来袭的消息了,但是单骑的速度实在太快,头天遭到齐魏联军全线出击的消息,紧接着就传来单骑快马突击西河之地的消息,各渡口还没有做好准备,接着三千单骑在公孙衍的指引下,直奔少梁城北部的庞地渡口,渡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失守告破。 虽然甘茂紧急增援,但是齐魏联军准备充分,双方在庞地激战一日,最后甘茂见齐魏联军源源不断,自己难以抵挡,只能主动退却。 两日后。 齐魏联军大部渡过河水,并且兵围少梁北面的韩城。 甘茂见此,立即令偏师驻守少梁之外的渡口,而后将军队大部调往少梁城中,打算死守少梁这个最重要的渡口。 洛邑。 熊槐从酒宴中归来,已经抵达洛邑多日的陈轸立即禀报道: “大王,臣刚刚收到消息,秦国使者不久前进入洛邑并且直奔齐王的住所。” 熊槐幸灾乐祸的笑了笑:“看来秦国还有自知之明的啊,知道与各国硬拼肯定不是对手,这就打算暗通齐国,让齐国拖后腿来了。” 陈轸应道:“大王英明,秦国使者的目的,恐怕就是如此。” “但是齐国的态度,我们也不可不防,齐国之所以要攻打秦国,不过是将灾难转移到秦国身上,并且拉拢三晋罢了。” “现在秦赵发生正面冲突,一时间难以脱身,若是此时齐国退兵,那么伐秦一事恐怕会半途而废。” 熊槐想了想,摇头道:“现在寡人并不担心齐国从前线退兵,因为这样一来,齐赵魏三国就会接下仇怨,三晋为了对抗秦齐两国,肯定会更加坚定的投靠楚国。所以,齐王不会如此不智。” 接着,熊槐顿了顿道:“相反,寡人现在担心的另一件事,那就是齐王继续攻打秦国,用秦国的土地收买赵魏两国,这样一来就是壮大赵魏,赵魏两国壮大之后,再加上没有秦国威胁,肯定会有二心的,再也不会坚定站在楚国这一边了。” 上官大夫迟疑道:“大王,难道我们楚国现在要在齐国后方制造事端,从而让齐国退兵,并让赵魏两国恨上齐国。” 熊槐摇了摇头道:“不可,齐国已经接连被寡人削弱三次,但是秦国却只是被寡人砍掉了伸向关东的爪子,而没有遭到削弱。” 说着,熊槐想到秦国那极其优良的地形,而且已经完成变法后,秦国已经具备统一天下的前提条件,成为天下最强的角逐者。 沉默良久,熊槐想到那个一统天下的秦国,便开口道:“若是这一次能削弱秦国,即便赵魏两国与楚国离心,哪有何妨。”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道:“贤卿,继续关注齐国,若是齐国有异常,那就立即来报。” “诺。” ······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游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过了一段时间,陈轸再次来报:“大王,秦国使者与齐王密谈一个多时辰,不久前离开齐王的住所,正在我们这里赶来,似乎秦国使者是来求见大王的。” 熊槐一愣,诧异道:“莫非齐王拒绝了秦国的和谈,否则秦国使者为何急匆匆的赶来求见寡人。” 说着,熊槐对陈轸道:“贤卿继续监视齐国的动静,至于秦国使者,待会请秦使进来,寡人倒要看看秦国使者打算怎么说服我。” “诺。” 不久,秦使果然到来。 礼毕。 熊槐看着冯章问道:“使者何来?” 冯章开口答道:“回大王,臣奉寡君之命,特来向大王求和,寡君愿意向大王称臣。希望秦楚两国以武关为界,互不侵犯,以结友邦。” 熊槐闻言看着冯章笑而不语。 冯章沉默了一下,自然知道楚国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的,只是秦国已经失去於中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多少土地收买楚国,只能靠游说成功说服楚王。 好在来此前秦国已经仔细研究过楚国的国情了。 想着,便开口道:“大王,现在楚国已经攻取了於中,商於之地,秦楚两国各占一半,敢问大王,如果继续打下去,不知大王以为凭楚韩联军之力,是否能够攻破函谷关以及武关。” 熊槐摇了摇头,很爽快的答道:“恐怕不能。” “那么继续交战,楚国还能获得收益吗?” “依旧不能。” 冯章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这就是臣想要向大王进行说明的地方,秦楚继续交战,不过是白白消耗两国的实力,却不能对自己国家有所裨益,这实在是下策。” 冯章说完,见楚王没有回应,继续道:“大王,如果秦楚两国继续交战,恐怕灾祸很快就会降临在楚国的头上。” 熊槐笑道:“难道秦国现在还能打败楚国。” “不能。”冯章摇头道:“虽然秦国不能打败贵国,但是臣担心大王很快就会失去赵魏这两个盟友。” “嗯?”熊槐闻言正色看向冯章。 冯章见楚王看来过来,再接再厉道:“不仅如此,而且三晋很快还会成为楚国的祸患所在。” 熊槐面无表情道:“愿闻其详!” 冯章拱手答道:“大王,现在三晋迫于秦齐楚三国的压力,已经结为一体共同进退,而且,赵魏韩三国之君,全都是以兄弟相称。一个紧密团结的三晋,相比不用臣多说,大王也知道,这是其他各国的忧患。” 熊槐点了点头,三晋若是真的合成一个国家,那么将会一跃成为天下最强的国家。但,三晋始终是三个国家。 冯章见楚王点头,心中立即松了一口气,接着道:“三晋现在之所以归附于楚国,不过是因为三晋的实力还有所不足,而且赵魏两国的实力还处在脆弱的平衡之中,因此,赵魏两国谁也不服谁,三晋内部并没有决出领头羊。” “现在情况已经有所不同。” “不久前赵国从齐国获取了十座城池,接着又从燕国获得了三座城池,赵国的实力得到加强。但是魏国则不然,魏国先是失去了从齐国身上获取的土地,接着遭到挫折,被齐国狠狠的打击了一番,现在魏国与赵国比,实力已经有所不如。” “现在赵国已经渡过河水,若是再让赵国获取了敝国上郡,那么赵国的实力就会远远超过魏国,而且赵王的王后乃是韩王的妹妹,韩赵两国极为亲密。” 说着,冯章看着楚王道:“大王,韩国的情况,天下皆知,不是跟着魏国,就是跟着赵国,若是赵国吞下上郡,那么韩国肯定会投靠赵国。” “这样一来魏国为了不被孤立,就只能以赵国马首是瞻。再加上燕王久在韩国,并且还是赵王所立,燕国肯定会投向赵国。” “大王。”冯章顿了顿,问道:“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合纵联盟的三晋与楚燕这五国,大王还会继续做盟主,称霸天下吗?” 说着,冯章担忧道:“到了那时,楚国一定会被赵国孤立,而三晋结为同盟,那么一定会向外掠夺的。” “想必大王也一定还记得魏国当年是怎么向天下夺取土地的吧,楚国的大梁现在还在魏国手里呢!” 说完,冯章长拜道:“请大王明察,不要重蹈百年前的覆辙。一旦三晋再现辉煌,那么赵国可不是魏国那种无险可守的情况,当年秦齐楚三国齐心协力才打垮了魏国。但是赵国周边的情况则不然,现在只剩下两个被削弱秦齐,而且楚国与赵国之间还隔着魏韩两国。” “若是赵国称霸天下,敢问天下还有哪国可制,臣言尽于此,请大王三思。” 熊槐面上毫无变化,但是心中却此起彼伏。 冯章所说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三家分晋后,赵国之所以沉寂下去,除了魏文侯太过强势,处处压制赵国以外,更因为赵襄子立下错误的继承人,国中频频发生内乱,导致在大战中失了先机。 现在则不然,赵国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已经恢复生气,尤其是赵王先父赵肃候在位之时,攻秦伐魏打齐,胜负各半,以至于赵肃侯去世出现五国谋赵的情况,但即便如此,赵国就没有怕过谁。 赵王即位后实力又有所增强,而且现在的赵王也很得人心。 如果说天下游仕的大贤有一大半被齐王收刮了,那么剩下的一小半,就被秦赵两国瓜分。 至于其他几个国家,那都是人才输出地,不提也罢。 这样一想,貌似赵国也是一个祸端,尤其是赵国还远离楚国,楚国就算要削弱赵国,那也鞭长莫及。 冯章见楚王脸色阴晴不定,不断变色,等了一会儿后,发现楚王面色恢复正常,知道楚王有了决定,再此询问道:“大王,不知考虑的如何!” 熊槐看了冯章一眼,暗道:赵国的强大与楚国有什么关系,赵国远而秦国近,况且相比赵国数次改革之后,同时重农重商的政策,秦国所确立的耕战系统,所能发挥的战争潜力,远超赵国,头疼的事情还是交给秦齐两国吧! 想着,便淡淡的道:“寡人已经决定了,正所谓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寡人身为联盟盟主,岂能抛下各国独自与秦国讲和。” “所以,秦国要想让寡人退兵,除非答应之前各国提出的条件,那就是交出张仪···”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死的不是时候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次日。 得知秦国使者先后造访齐楚两国的韩王,忧心忡忡的再次与楚王齐王会面,见到二人面色如常后,心中即忧即喜。 一方面担心齐楚两国明面上依旧伐秦但却在暗中扯后腿,另一方面高兴齐楚两国暂时还不会正式与三晋撕破脸。 三人扯皮了一番后,再度命人献上歌舞。 自从齐楚韩三国之君得知齐赵联军在义渠国的接应下成功渡河后,西周公的宫殿里歌舞就没有中断过,一派大肆庆贺的模样。 就在其乐融融时,一名信使快步走了进来行礼道:“禀报盟主以及两位大王,两日前齐魏联军在犀首率领的赵军的接应下,成功在庞地渡河。” “现在寡君已经指挥齐魏联军强攻韩城,寡君特意通知盟主,韩城不日就会被攻破,到时齐魏联军将会挥师南下攻打少梁,为了防止秦国继续从函谷关抽调军队,寡君请盟主对函谷关施加压力。” 熊槐一惊,齐魏联军也渡过河水了? 顿时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忙问道:“此言当真,秦国的河西之地也失守了?” 信使点头道:“不敢欺瞒盟主,此事千真万确。” 得到信使的肯定回答,熊槐顿时露出喜色,接着与韩王齐王对视一眼,大家全都面带笑意,这就是双喜临门啊。 熊槐大笑道:“好好好,这的确是一大喜讯。使者可以回去告诉魏王,就说寡人将会立即加强对函谷关的攻势,请魏王尽管放心便是。” 信使应道:“谢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见信使并未离去,而是呆在原地欲言又止的样子,诧异问道:“使者可是要有消息要禀报寡人。” 信使闻言拱手道:“回盟主,犀首将军在接应盟军渡河的战事中病倒,如今一直昏迷不醒,寡君已经聘请名医为犀首治疗,寡君特为盟主传来口讯,敝国一定全力救治犀首的,请盟主放心。” “···” 刚刚大好的心情立即消散一空,熊槐皱眉道:“请问使者,现在犀首病情如何,还有犀首为何会病倒?” 信使应道:“盟主,据赵将所说,之前赵王向犀首询问西河之地的地形,犀首一听赵军突袭西河之地,立即自告奋勇要亲自前去。赵王本不想答应,但是最后却被犀首说服,答应让犀首亲自领兵前去接应。” “只是这次行军与以往不同,之前犀首行军之时或是直接奔走,或者坐车而行,而这次赵国派出的军队乃是单骑,故而极为颠簸。等齐魏联军成功渡河之后,犀首落马昏迷,据太医说,这次犀首虽无性命之忧,但是元气大伤。” 齐王一听说公孙衍元气大伤,立即幸灾乐祸的劝慰道:“盟主,犀首受伤,这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 “不过犀首与秦国的恩恩怨怨,天下皆知,如今犀首求仁得仁,也算死而无憾了。” 韩王本来也宽慰两句,但是齐王这话一出,立即又缩了回去,免得引起误会。 熊槐冷冷的看了齐王一眼,冷哼道:“多谢齐王关心,不过犀首现在只是受伤,还没有死呢,求仁得仁一说,还是少用为好,免得引起误会。” 齐王讪讪一笑:“盟主,口误,口误。” 韩王见楚王与齐王出现摩擦,形势似乎不太对,担心两人这是为阻止赵魏两国壮大,故意借机生事,打算退兵观望,立即出言道:“盟主,犀首久经沙场,区区疲敝,怎会有大碍。” 熊槐听到韩王出口,便点了点头。 韩王接着道:“盟主齐王,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熊槐与齐王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熊槐刚刚走出大殿的大门,就见一个不同寻常的信使从远处匆匆赶来。 只见信使穿着齐国的服饰,明显是一个齐国人,但是与其他信使不同是,这个信使穿着素衣,这是来报丧的。 齐国有重臣离世? 如果是匡章或者声子那就更好了··· 熊槐默默诅咒的了一声。 接着嘴角微微一弯,向还在大殿中的齐王道:“齐王,似乎齐国有信使过来,还请齐王节哀啊!” 齐王听到楚王的话先是一怔,接着以为楚王在报复,顿时一怒,快步走出大殿,见到信使后,顿时脸色一变。 齐王认得来人是谁,这是田盼的孙子田浩。 齐王立即快步迎上去。 熊槐立即幸灾乐祸的与刚刚出来的韩王跟了上去。 田浩快步来到齐王身前后,立即抽泣的长拜道:“大王,家祖甍了。” 齐王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田浩亲口说出来,依旧脑袋一懵。 熊槐见齐王久久不语,叹了气,没有过多刺激齐王,与韩王对视一眼,见韩王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对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回到住所,熊槐沉思了一会儿,对跟在身边的陈轸上官大夫道:“田盼死了,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却是死的不是时候。” 上官大夫应道:“大王,田盼死的的确不是时候,田盼在齐威王时期就是名镇天下的名将,备楚防赵,功劳卓著,因齐威王猜忌,而被齐国搁置不用,但是他在齐国威望甚高,远超寻常大臣。因为他的逝世,齐王肯定会离开洛邑返回齐国。” “齐王返回齐国,而齐军主力还在秦国境内,这对齐王来说,肯定不会放心。所以,臣担心,齐军也会跟随齐王返回齐国,到时,肯定会影响赵魏两国的士气,秦国压力大降。” 熊槐露出赞同的神色:“不错,这也是寡人所担心的事情。” ···· 另一边,齐王令田浩下去休息后,陷入沉思之中。 现在的情况,齐国因为田盼之死,肯定需要他这个齐王回去安抚齐国的宗室以及群臣,若是他回去了,而齐国大军还在攻打齐国,难免会影响齐军的士气。 而且齐国主力远离本国,久在国外,这也是不正常的。 可若是将大军撤回,那么齐国精心谋划许久的拉拢赵魏两国的计划就会半途而废,并且还会因此引起赵魏两国的不满,这就是得不偿失。 早知如此,昨日秦使来和谈的时候,那就应该答应秦国的请求! 想着,齐王暗暗感叹一声:盼子死的真不是时候啊。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布局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就在齐王左右为难之际,一个侍者在殿外禀报道:“大王,国内有使者来,正在殿外求见。” “国内使者?” 齐王听到齐国又有使者到来,立即皱了皱眉,接连两位信使,齐王顿时有些担忧国内的情况了。 随后齐王又反应过来,这一次的信使应该也是来回报田盼去世的事情的。 田浩是田盼一脉的信使,田盼身为宗室之人,他的离世自然需要派家人前来汇报。 同理,现在负责监国的太子以及相国,接到田盼去世的消息后,也要派使者前来汇报的 想着,齐王对外道:“传使者来见寡人。” “诺。” 不久后,陈贾来到殿中,向齐王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免礼!” 待陈贾起身后,齐王问道:“卿从国内来,可是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贾拱手答道:“大王,最近国内并无大事,只是盼子离世,大王不在国内,国中人心有些不稳了。” 齐王点了点头:“此事寡人知道了。” 接着,齐王问道:“不知太子是如何处理盼子离世的?” 陈贾答道:“回大王,太子听说盼子离世后,先是亲自去盼子府上慰问,然后安排宗室中人一同处理盼子后事,与相国商议后,决定按例对盼子以及盼子长子进行封赏。” “只是盼子身前功高,一般赏赐不能表彰盼子的功勋,但是额外的赏赐,太子以及相国不敢擅专,故特意派臣前来汇报大王。” 齐王点头道:“好,太子做的不错。” 陈贾见状继续道:“大王,相国另有要事让臣禀报大王。” 说着,陈贾向左右扫了一眼,闭口不言。 齐王一愣,立即挥退左右,而后问道:“何事?” 陈贾答道:“大王,之前相国听说齐赵联军已经渡河,而后得知盼子病死,相国知道大王依然留在洛邑恐怕有些不妥。” “所以相国决定借盼子之死,现在就进行收网,一举笼络赵魏两国。” 齐王眼前一亮,之前因盼子之死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忙问道:“相国打算怎么做?” 陈贾应道:“回大王,早在五国伐秦之初,相国已经在中山国布局,试图挑起中山国与燕国的矛盾,想必不久之后,两国之间就会爆发冲突。” “如果中山国向齐国求援,那么我齐国为了防止盟友遭到燕国的攻击,履行做为盟友的义务,一定得出兵援助中山国不可。” “这就是我们齐国不得不从秦国退兵的理由。” 齐王点点头,而后怡然自得道:“到时,赵魏两国为了让齐军留在秦国,继续帮助两国于秦军作战,非得付出代价不可。” 陈贾应道:“大王,正是如此。一旦赵魏两国成为齐国的盟友,那么现在我齐国极为不利的外交局面将会不复存在,一改之前几年的颓势。” “好。”齐王脸色浮出一丝喜色,道:“现在齐国已经帮助赵魏两国成功渡河,秦魏赵三国之间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赵魏两国对齐军的倚重越来越大,接下来就是我们齐国收获的时候了。” 说着,齐王激动的来回走了数圈,平复下来后,立即大声向外吩咐道:“传寡人之令,邀请楚王韩王前来一会。” “诺。” ······ 熊槐得到齐王要宴请自己的消息后,顿时幽幽一叹。 宴无好宴啊! 齐王在这个时候宴请他和韩王,肯定是齐王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回国了。 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地方,就是齐王是否准备从秦国撤军了······ 熊槐与韩王来到齐王的宫殿,之见齐王愁眉苦脸,一脸哀伤的模样。 见此,熊槐与韩王对视一眼,全都一脸的沉重。 二人一同开口道:“齐王,请节哀!” 齐王看了楚王韩王一眼,见楚王一脸的凝重,而韩王面带惊恐之色,于是长叹一口气道:“盟主,韩王,相比两位也知道,如今我齐国盼子与世长辞,寡人心中忧乱,担心国内,如今已是归心似箭。” 顿了顿,齐王一脸正色地通知两人道:“所以,寡人决定明日启程回国,至于伐秦的事情,那就有劳盟主费心了。” “这···”熊槐迟疑了一下,而后满是遗憾的道:“齐王,贵国盼子离世,的确是一大憾事。只是现在按照齐王提出的计划,赵魏两国已经突破河水的防线,正式与秦军交战。” “若是此时齐王离开洛邑,寡人担心会影响赵魏两国的士气啊。” 韩王闻言立即附和道:“不错,齐王何不在考虑一番,秦关险固难以攻克,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寡人担心秦国再难削弱了。” “这···”齐王闻言立即面带迟疑之色,沉默许久后,开口道:“盟主韩王的话也很有道理,削弱秦国这是我们五国的共同心愿,现在成功就在眼前,若是半途而废,那就太可惜了。” 韩王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齐国在这个时候退兵,那就把赵魏两国坑惨了。 “但是···” 随着齐王继续开口,韩王刚放下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 然后,就听见齐王继续道: “现在寡人也的确没有心思继续呆在洛邑,所以,寡人决定明日启程返回齐国,至于伐秦一事,同样不容半途而废。故,寡人可以对两路齐军主将下令,继续协助赵魏两国围攻秦国。” 熊槐闻言一怔,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义正言辞的齐王。 齐王自己打算离开洛邑,但是有不从秦国撤军,这是想干什么,难道齐王自己就不担心齐国大军出事吗? 这其中肯定有鬼,只是齐国究竟在算计什么? 总不可能齐国就是一心一意的帮助赵魏两国吧。 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或许有人有,但是齐王肯定不会有。 熊槐突然想起昨日的秦国使者。 难道齐国打算与秦国合谋坑一把赵魏两国? 这更加不可能,因为齐军要想回国,还得经过赵魏两国境内呢! 正想着,就听见韩王开口道:“齐王高义,寡人佩服,佩服!” 熊槐跟着道:“齐王果然重情重义···” ······ 最终,齐王还是在第二天启程返回齐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实施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虽然齐王离开了洛邑,但是西河之地与上郡的战事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齐魏联军渡河之后,先是围攻韩城,历时三日,攻陷韩城,接着率兵南下,历时五日,再克两城,少梁北面的庞繁之地全部沦陷,然后齐魏联军兵围少梁。 秦国这边,原本要去上郡增援的七万军队,得到齐魏联军渡河的消息之后,立即停下脚步原地待命。 随后,咸阳传令,援军改道前去增援少梁。 只是七万援军到了少梁,面对超过三十万的齐魏联军,只能长叹无奈,而后驻扎在少梁以西三十里的地方牵制。 另一边,上郡战场,齐赵联军完成攻城准备,正式展开对肤施城的围攻。 虽然攻城的开始,两地战事却陷入短暂的胶着,战报同样也源源不断的传到各地。 秦国宫中。 “啪。”的一声大响,焦躁不已的秦王荡将上郡守王闲的求援信狠狠的砸到地上,然后目光紧紧的盯着张仪问道:“相父,齐楚两国还是没有答应退兵吗?” 自从齐魏联军渡河之后,秦国的情况日趋恶劣,张仪再也不能悠哉悠哉的在自己府中养病,只能从府中出来主持秦国大局。 此刻听到秦王的询问,张仪摇了摇头,回道:“大王,我们已经派出多位使者前去洛邑以及临淄,向楚王与齐王晓以利害。但是目前得到的消息,楚王已经明确的拒绝了,而且,拒绝的十分坚定。” “而齐国方面,虽然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但是根据之前的情况,齐王就算有所松动,但也不会放弃打击秦国的机会,所以情况恐怕也不容乐观。” 秦王荡一愣,心烦意乱的问道:“相父,为何会如此,齐楚两国这么出大力的壮大赵魏两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齐楚两国忘了之前三晋强盛的时候,频频向周围的国家夺取土地的旧事了吗?” “这···”张仪迟疑道:“或者齐楚两国这是在忌惮秦国。” “之前天下的三大强国秦齐楚三国,齐国已经遭到数次削弱,这两年实力虽然有所恢复,但是接连遭到楚国打击,实力大不如前。” “现在各国好不容易抓到秦国的破绽,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肯定要削弱秦国的。” 秦王荡闻言没好气道:“那么强大的楚国呢?” 张仪双眉紧锁,想了想却想不明白,于是,反问道:“大王,若是赵国夺取我秦国的上郡,魏国夺取西河的部分失地,那么接下来三晋还会唯楚国马首是瞻吗?” 秦王荡一听,顿时愣住,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相父,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三晋不仅不会听楚国的,恐怕还会主动背起楚国,继而向楚国发起挑战,试图削弱楚国。” 张仪点点头,接着愁眉不展道:“大王正是如此,现在的这种情况已经很明显,但是楚王却依旧毫不松口,一副坚持到底的态度,臣搞不清楚楚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秦王荡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相父,你说楚王是不是觉得我们秦国开出的条件不够?” 张仪摇了摇头,叹气道:“大王,臣本以为楚王也是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所以派使者用巴地试探楚王,只要楚国退兵,那么秦国就可以让出巴地,但是楚王依旧拒绝了。” 秦王荡大惊道:“楚王连巴地都不要,难道想要南郑或者商地?” 接着,秦王荡快速摇头道:“若是这两地,寡人宁可失去上郡,并于魏国平分河西地,也不会让出这两块地方的。” 南郑是联系巴蜀与关中的重要通道,失去南郑就意味着同时失去巴蜀,秦王荡一想到秦国失去这三个地方,顿时打了一个寒碜。 至于商地,这是驻守关中的咽喉,失去商地,就意味着秦国的咸阳将会暴露在楚国的兵锋之内,这就是受制于楚国,实在是不敢想。 张仪听到秦王的话,顿时心惊胆战,出言道:“大王,若是楚王敢开口所要这两地,那么秦国就与楚国没得谈了。” 秦王荡点了点头,接着担忧的看着张仪道:“相父,那么你说楚王现在一意孤行地攻打秦国,而且对楚国有弊无利的情况下,楚王究竟是怎么想的?” 张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想不通。 秦王荡见张仪沉默,顿了顿,又问道:“相父,那么齐国呢,为何齐国同样也不退兵。” “如果说楚国是打算从秦国身上割肉,那么齐国难道也想在秦国身上割肉不成?就算寡人敢把咸阳送给齐王,难道齐王还敢来咸阳接受城池不成。” 张仪拱手道:“大王,对于齐国,臣倒是有一些猜测。” “现在齐王虽然有所松动,但是却迟迟不退兵的原因,臣猜想应该是齐国伐秦的目的还没有达成。齐王之所以松动,那是因为齐国的计划已经展开,并且很快就会见效。” 秦王荡若有所思,问道:“相父,你说齐国伐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张仪叹气道:“无非是离间楚国与三晋并且拉拢赵魏两国而已。” 秦王荡想了想,接着大怒道:“齐王用伐秦来拉拢赵魏两国,寡人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赵魏两国壮大后,那么赵魏还是齐国可以拉拢的吗?” “那时得到壮大后的三晋,要是合兵一处,实力将远超齐国,难道齐王就不担心吗?” 张仪接着道:“大王,所以臣猜测,齐国的计划肯定会在赵魏两国击败我秦军主力之前出现结果,免得赵魏两国坐大,齐国难以控制赵魏两国。” 秦王荡烦躁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相父,那么我们的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听到秦王荡的询问,张仪立即答道:“大王,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基本布局完成。越国虽然没有答应我们出兵伐楚伐齐,但是越王也愿意帮助我们。不久后,越王会聚集兵力,在吴城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围猎,以展示勇武之气。” “而且,我们派去越国的使者已经被昭滑得知。算算时间,昭滑现在已经通知楚王了,为了替楚王下定决心,司马错会在巴地造势,做出突袭郢都的姿态。” “另一边,燕王已经答应我们的求情,很快就会找中山国的麻烦,借机制造冲突。” “好!”秦王荡期待的道:“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齐国。 已经回到临淄数日的齐王此时正与齐相储子相对而坐。 齐王听着储子的叙述,眉间逐渐掠过几丝喜色,等储子说完,齐王开口道: “既然中山王已经同意,那就按计划行动吧。告诉中山王,不要怕,出了任何事情,寡人会在为中山国撑腰,齐国会在中山国后面顶着,绝对不会让中山国吃亏的。” 储子应着:“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勒索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洛邑。 随着赵魏两国的战报源源不断的传来,秦国的实力每天都在受损,熊槐觉得即便是在这燥热的秋日里,每天也不是那么难熬,尤其是听到联军取得进展的时候,更是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凉透了,头上的压抑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就在熊槐与韩王两人对饮间,陈轸迈步走了进来,向二人行礼道:“臣见过大王,见过韩王。” “免礼。” 礼毕。 韩王见陈轸到了后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立即知道陈轸这是有事要向楚王说。 于是,韩王立即向熊槐拱手道:“盟主,寡人刚刚想起来还有要事处理,不如你我明日再会如何?” 熊槐笑道:“既如此韩王自去便可,我们明日再继续。” 韩王离去后,陈轸立即开口道:“大王,越国的昭滑传来消息,不久前秦国使者秘密访越,而且秦国使者离去之后,越王下令召集军队,说是要在国内进行秋狝。” “秋狝?”熊槐哑然失笑。 所谓的秋狝,就是指秋季大型狩猎活动,这在以前是向天下展示武力,并且训练军队的一种活动。 只是在现在这个基本上没有那年不打战的年代,展示武力训练军队还用得着举行秋狝,直接把军队拉出来干一仗就完了,哪里还用得着玩这些虚的。 熊槐笑毕,而后正色道:“看来秦国已经越国勾搭上了。” 陈轸沉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又不解的问道:“可是寡人在前来洛邑之时,依然让唐昧率领十余万大军驻扎在寿县屯田,而且鄂君在广陵的五万楚军也没有调走,若是越国打算进攻楚国,根本占不了便宜啊。” 陈轸同样疑惑的道:“大王,昭滑得知越王要进行秋狝后,便已经通知了鄂君以及司败,让他们小心戒备,如果越王想打楚国的主意,肯定是遭到迎头痛击的。” 说着,陈轸担忧道:“大王,臣担心这次越国有可能是在打齐国的主意。” 熊槐点点头:“不错,完全有可能,齐国之前遭到削弱,现在齐军主力在外,越王很可能是打算去占齐国的便宜,逼迫齐国退兵,并替秦国解围······” 次日。 陈轸正在向熊槐禀报齐国的消息的时候,上官大夫一脸凝重的从外面走来。 行了一礼后,上官大夫开口道:“大王,令尹传来消息,郢都接到巫郡守司马翦汇报,司马错在巴地出现异动,可能会出兵巫郡。” 熊槐看了一眼上官大夫,漫不经心的问道:“就这事?秦国如今自顾不暇,司马错哪有实力进攻巫郡,这只是疑兵之计罢了。” “让司马翦自己小心戒备,守住巫郡便可。” 上官大夫摇头道:“大王,若是仅仅是这点小事,令尹自然不会禀报大王,真正令令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二十几天前,司马翦在巫郡发现一个越人,经过询问,此人乃是越国的造船师。” “越国造船师?”熊槐一愣。 越国在江水之尾,巫郡在江水上游,风牛马不相及也,越国的造船师怎么就跑到巫郡去了。 接着,熊槐一惊道:“莫非这造船师是从巴地过来的。” 上官大夫应道:“大王英明,据说这个造船师是在两年前被越王送给秦国的,然后被秦国安排在巴地打造船只。只是秦法严酷,司马错残暴,这个造船师日以继夜的为司马错打造了两年船只后,终于忍受不住,决定逃回越国,所以偷偷藏了一块木板,趁看守的守卫不注意,趴在木板上就顺江漂下来了。” “······” 趴在木板上就从巴地漂到了巫郡,这······ 如果不是此人丹肥命大,那就是说从巴地攻打巫郡也太容易了吧。 想着,熊槐开口道:“此事是否属实,司马翦可曾验证。” 上官大夫咽了咽口水道:“大王,根据越人提供的信息,司马翦已经派人去验证,结果在越人所说的地方,果然发现了秦国的造船场地。” “司马错如今在巴地日以继夜的打造船只,已得小船上千,大中小翼船共数百艘。” 熊槐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没想到司马错不声不响的巴蜀做下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楚国没有得到这个消息,还是用以前的目光看待秦国,迟早有一天要吃一个大亏不可。 秦国拥有战船后,不仅战力大增,而且补给能力也得到极大的增强。顺江而下直袭郢都,再也不是一句空话。 正想着,陈轸拱手道:“大王,越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会不会是秦国说动越王,打算两面夹击,趁我楚军主力在外,伺机攻打楚国后方?” 熊槐闻言陷入深思。 沉默了一会儿后,熊槐开口道:“不,这应该是秦国与越国的疑兵之计,寡人在淮南留有重兵,越国没有机会的。” “至于秦国···”熊槐嘿嘿冷笑一声:“水师作战可不比步卒,非得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不可,哪是拥有战船就可以入江作战的。” “若是在等个三五年,寡人或许会担心秦国偷袭巫郡袭击郢都,但是现在,秦国的水师还太嫩了,根本没有战力。” 说着,熊槐对上官大夫道:“贤卿,传令给司马翦,让他小心戒备即可,另外,寡人会调一万水师前往增援巫郡。” “诺。”上官大夫应着,然后又问道:“大王,那个越国的造船师,我们是否用他来质问越国为何背信弃义。” “不妥。”熊槐闻言摇了摇头:“我们楚国与越国结盟乃是针对齐国,越国与其他国家结盟或者交流,楚国无权过问。而且就算寡人用此人质问越国,只要越国矢口否认,那么我们也无可奈何。” 上官大王怒道:“大王,现在越国的这种行径,无疑是对我们楚国的背叛,并且在我们后面插上一刀,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熊槐想了想道:“寡人打算将那个越国造船师送给越王,就说这是楚国找到的世间最为顶级的造船师,能够打造出深入大海千里的大船。” “寡人知道越王喜欢吃海鱼,所以特意将这个造船师送给越王。让越王也不用感激寡人,这个造船师算寡人卖给越王的,只需黄金千斤即可。” “这···”上官大夫闻言一愣。 熊槐笑道:“另外,让鄂君在广陵城加强警戒,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应对越国的攻击。另外,传出消息,齐楚两国在本次大战中结下深厚的友谊,所以寡人决定升齐美人为夫人。” “···” 上官大夫一呆,然后反应过来楚王的用意。 广陵城进入战备,这就是向越国表示楚国已经做好越国来攻打的准备,而升齐美人为夫人,这就是在恐吓越王,如今楚国最强,而且楚国与各国都是盟友,并且齐楚两国将越国围住,谁将是楚国的下一个目标,让越国自己掂量掂量。 想着,上官大夫向楚王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燕伐中山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咸阳。 张仪目光中充满着担忧之色向秦王荡道:“大王,楚王再次拒绝了我们的和谈。” “什么?”秦王荡一懵,而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张仪道:“相父是否确认楚国已经得到秦越两国打算偷袭楚国郢都的消息。” 张仪点头应道:“大王,臣是确认楚王已经收到消息之后,才让我们秦国的使者去见楚王的,但是楚王依旧固持己见,不肯退兵。” “这···这···”秦王荡喃喃的问道:“楚王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针对寡人,寡人也没有得罪楚王啊。” 说着,秦王荡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撇了撇下面的张仪,见他此刻正陷入深思,便叹了一口气。 顿了顿,秦王荡脸上浮现出一股疯狂之色,开口道:“相父,你说,如果现在我们用围魏救赵之计,让司马错出兵伐楚,剑指楚国郢都,是否能逼迫楚国回师救援。” “大王,此事不可行。”张仪一听秦王荡的话,立即摇头拒绝。 秦王荡问道:“相父,如今敌强我弱,我们避实击虚,攻其所必救,这正是兵法精要,为何不可行。” 张仪摇头道:“大王,围魏救赵的计策可行,但是我们却没有威胁郢都的实力。” “我们怎么就没有实力?”秦王荡反驳道:“相父,如今楚国主力在外,而巴蜀的秦军也是我秦国的精锐,司马错更是天下名将,寡人相信司马错能完成这一任务的。” 张仪解释道:“大王,楚国主力外出不假,但是楚国在江南巫郡黔中郡洞庭地区的兵力依旧没有调用,若是现在派司马错伐楚,不仅难以威胁楚国郢都,而且臣更担心的是,即便司马错能够逼迫楚军回援,恐怕司马错以及其所部的秦军也只能成为楚国的俘虏,而不能返回秦国了。” “···”秦王荡默然。 顺江而下自然容易,但是逆流而上··· 张仪见秦王沉默不语,接着道:“如果只是用司马错换楚军回师,那么也不是不可行。但是,臣担心一旦司马错率军离开巴蜀两地,恐怕巴蜀百姓反叛,到时我秦国无力征伐,那么,巴蜀两地将不复我秦国所有。” 秦王荡一愣,沉默良久,开口问道:“相父,为今之计,且为之奈何。” 张仪淡淡的道:“等,等燕国的消息。” ······ 越国吴城。 此时,越王正暴跳如雷的大怒道:“敲诈!勒索!楚王这是赤裸裸的恐吓寡人···” 今日楚国使者送来了一个世间最顶级的造船师,并提出了黄金一千斤卖给越国的要求。 越王本以为楚王疯了,越国自己的造船师已是世间一流,哪里还用得着重金聘请其他造船师。 只是得知这个造船师是越国派去秦国的造船师后,越王顿时惊住了。 这······ 越国与秦国勾搭的消息被楚国知道了··· 越王绕了数圈,然后又绕了数圈,心烦意乱,向一旁的越蒙问道:“贤卿,现在怎么办?” 越蒙闻言开口道:“大王,楚王不是已经说了吗,一千斤黄金,这事就过去了。” “可是···”越王恨声道:“就这么接受楚国的敲诈,寡人心中觉得憋屈。” “大王,我们现在应该还要庆幸越国与秦国联系暴露在楚国正在伐秦之时,否则,要是现在楚国主力还在国内,那么楚王就不是所要黄金千斤这么好说话了。” “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答应楚王的要求有何妨。如今秦国被削弱形势已经很明显,之前的三大强国,秦齐两国全都被削弱了,剩下的楚国,难道还会远吗!” 越王先是点点头,接着又大怒道:“这次秦国比楚国还要可恨。” “寡人出于好意帮助秦国,结果秦国转眼就把寡人卖了。现在楚王肯定以为这次寡人举行秋狝的事情是与秦国串通好的,这才派使者前来逼寡人表态,秦国这白眼狼,弄得寡人现在进退两难,实在是可恨。” 顿了顿,越王继续道:“贤卿,现在如果我们继续举行秋狝,肯定会引起楚国的误会,若是伐秦之战结束后,楚王把目光放在越国身上,那么越国肯定元气大伤。可寡人已经向国内百姓宣布了秋狝之事,若是取消秋狝,则会名誉扫地。” “所以,寡人左思右想,决定将举行秋狝的地方放在会稽。但是寡人担心朝中的大臣反对,所以想请贤卿为寡人出言。” 越蒙拱手道:“臣领命。” ······ 洛邑。 上官大夫得到越国的消息后,立即眉飞色舞的向楚王回报道:“大王,越国已经服软,而且越王愿意出价黄金两千金购买那个造船师。其中一千斤是购买造船师的费用,另外一千斤是越王答谢楚国的谢礼,愿为大王寿!” “好。”熊槐一愣,然后笑道:“算越王识相。” 上官大夫继续道:“而且据使者说,越王召集军队后就带着大军返回越国本土会稽,据说,秋狝将会在会稽举行。” 熊槐闻言哈哈一笑。 现在,楚国后方的危机算是暂时得以解除了。 想着,熊槐开口道:“虽然越国已经向寡人服软,但是也不可不防这是越国计策,传令鄂君以及巫郡守司马翦,务必小心秦越两国的偷袭。” 上官大夫应道:“诺。” 就在这个时候,陈轸忧心忡忡的走进来,向熊槐行礼道:“大王,大事不好,臣刚刚得到消息,三日前,中山国的一支边军洗劫了燕国的一个商队,随后燕国边军大怒杀向中山国。” “双方激战两个时辰后,中山国溃败,三万燕军占领了中山国的边城。” 顿了顿,喘了一口气后,陈轸继续道:“现在,中山国指责燕国蓄意陷害,乃是为了侵略中山国制造的借口。” “燕国则是指责中山国劫掠成性,打算要教训中山,为之前遭到中山国奴役的百姓报仇。” “如今中山国与燕国都在边境集结军队,打算教训对方。” “这···”熊槐想了想,现在的情况,孰是孰非已经无足轻重,重要乃是齐赵两国怎么想。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结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齐赵两国乃是紧挨着燕国与中山国的国家,燕赵是盟友,中山也是齐国的盟友,齐赵两国正在携手并肩,这件事无论怎么算都会把齐赵两国扯进去。 若是齐赵两国打算武力干涉,趁机与秦国讲和,从上郡撤兵,那么伐秦一事就此结束。 若是齐赵两国能劝燕国与中山国停战和谈,那么伐秦之事还有戏。 想着,熊槐向陈轸问道:“贤卿,现在齐赵两国是什么情况?” 陈轸张口答道:“大王,目前齐赵两国已经派出使者,希望燕国与中山国保持克制,然后进行和谈。” 对于陈轸的话熊槐全然不信,北方冷不丁的出现这样的事情,要说与伐秦一事没有关系,熊槐打死也不信。 只是这事究竟是哪一个国家主导的呢? 秦国? 齐国? 亦或者是赵国! 想着,熊槐看着陈轸问道:“贤卿,继续关注此事,两国一有动静,立即来报。” “诺。” 五天后。 陈轸再次向熊槐禀报道: “大王,中山国传来的消息,齐赵两国在三日前调解失败,十万燕军入侵中山国,在中人城的东方与五万中山军相遇,结果双方再次大战半日,中山军溃败,燕国趁势围攻中人城。” 熊槐默然不语。 而后,向陈轸问道:“贤卿,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陈轸答道:“大王,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于这件事燕国是早有准备,三日之内在燕国边界聚集十万燕军,这显然是有预谋的。” “而中山国这边,重兵防守赵国,仓促备战,大军聚集缓慢,被燕军抓住机会,一战而败。” 熊槐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燕国恐怕已经与秦国有所勾结。” “燕国入侵中山国,一方面是为了夺取中山国的土地,壮大自己;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逼迫齐国退兵,意欲为秦国解围。” 陈轸拱手道:“大王英明。如今中山面对燕国的入侵,已经正式派出使者前往齐国求援。” “若是齐国答应中山国的求援,那么齐国很有可能就会从秦国撤军,失去了齐国的援助,赵魏两国面对秦国,恐怕难以为继。” 熊槐闻言长叹一口气,可惜燕国与中山国离楚国太远,楚国的触手还没有那么长。 “继续关注北方动静。” “另外,向司马柱国传讯,要小心秦国的偷袭。” “唯。” 齐国。 齐王欢欣鼓舞的对储子道:“相国,中山国的使者已经到了临淄,并正式向寡人提出了求援。” “虽然燕国大军集结的速度快的超乎中山国的想象,以至于中山国与寡人全都准备不足,并且导致我们一步步激化矛盾的事情失效。但是,正因为如此,才坐实了燕国的早有预谋的事实。” 储子笑道:“恭喜大王,这正是说明燕国早就打算偷袭中山国,现在中山王应该正庆幸不已吧。” “正是如此,所以这次中山王派人来求援时还携带了重礼,唯恐寡人在一旁观望。”齐王哈哈笑道:“明日朝会,寡人会正式答应中山国的请求,派兵支援中山国。” “另外,派人联系赵王魏王,现在是时候让赵魏两国付出代价了!” ······ 肤施城外。 赵军大营。 “大王,燕王屡次拒绝我赵国的好意,执意攻打中山国,实在是可恨可恼。”乐池充满怒气道。 之前燕王职只是燕国一个毫不起眼的质子,若不是赵国出力,燕王职根本就没有机会登上燕王之位。 结果,现在燕王地位稳固后,不仅趁各国伐秦之计攻打已经赵国严重削弱的中山国,捡赵国的便宜,而且还暗中支援正在与赵国作战的秦国。 乐池一想到燕王职是自己亲自送到燕国蓟都登上王位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赵王眼中同样带着怒火,中山国一早就是他的目标,但是现在燕王虎口夺食,着实有些令他不满。 只是现在赵国的目标是秦国,只要能削弱秦国,稳定赵国后方,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想着,赵王强压着怒火,开口道:“无妨,现在我们优先对付秦国,燕国以后再给他一个教训。” 说着,赵王向身边的赵袑问道:“将军,之前寡人让你联系城中内应的事情,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赵袑拱手道:“大王,臣已经联系城中的赵人,目前已经有三家原本是赵人的家族答应充当盟军内应。” “很好。”赵王笑道:“这一件事情寡人就全都交给贤卿处理。” 赵袑应道:“诺。” 接着,赵王开口道:“明日寡人就会启程返回邯郸与齐王会面,寡人希望···” 说着,赵王看着帐中的众将道:“等寡人回到上郡的时候,这肤施城已经是我赵国的城池了。” 众将闻言行礼道:“愿为大王效死命。” ······· 洛邑。 “大王,不好了。”陈轸心急如焚的走到熊槐身前,喘着气道:“大王,臣刚刚得到北面的消息,齐王先是与赵王会邯郸,而后与魏王会邺城,共同协商燕国与中山的消息。” 熊槐淡淡的道:“莫非齐国打算从秦国撤军?” 对于齐国撤军的问题,熊槐这段日子早有准备。 “不是,事情比齐国撤军还要严重!”陈轸摇头道:“齐王在于赵王魏王会盟之时,再次重申了齐国坚持伐秦绝不退兵的态度。同时,齐国也向赵魏两国表达了齐国对燕国的不满,燕国在齐国主力外出伐秦之际,悍然出兵攻打齐国的盟友中山国,齐国对此绝不能忍,所以齐国打算出兵教训燕国。” “什么?”熊槐一怔,齐国竟然在不从秦国退兵的情况下出兵援助中山国,这肯定会将齐国的绝大部分的军队全部派到国外,齐国内部必然会十分空虚。 想着,熊槐开口道:“难道齐王就不担心齐国空虚之后,越国会趁虚而入吗?” 陈轸摇了摇头,提醒道:“大王,之前我们恐吓越国,越王担心秋狝活动会引起楚国的误会,已经带着越国大军回会稽进行秋狝了。” “这···”熊槐一愣,貌似自己帮了齐国一把。 “贤卿,那么赵魏两国是怎么回复的?” 陈轸答道:“三国之君相会的结果,齐赵两国正式宣布结盟,并且赵国归还给之前齐国割让给赵国的五座城池,以答谢齐国的大义。” “另外,齐魏两国随后也正式宣布结盟,魏国归还齐国两城,以感谢齐国的援助。”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突如其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什么?”熊槐瞬间变了脸色,大惊道:“也就是现在伐秦之事还没有结束,齐国已经成为此战最大的赢家了。” 陈轸沉重的点了点头:“大王,目前看正是如此。齐国不仅让赵魏两国心甘情愿的归还了齐国的城池,而且还一举扭转这几年来的外交孤立局面,更重要是,齐国得到赵魏两国的谅解,重新获取了攻打燕国的机会。” 熊槐闻言喟然长叹道:“储子不愧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布局能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天地反覆。之前天下被其玩弄于股掌,一举消灭了燕国,现在,天下各国又被他玩弄一次。” “弱秦离楚盟晋强齐伐燕,寡人很难想象,这么多事情竟然让齐国一次性全干成了。” 在这一瞬间,熊槐顿时产生了一种楚国的智商被压制的感觉。 接着,熊槐庆幸不已道:“要不是上次齐国没有扛住天下的围攻,恐怕现在的齐国,已经获取了对各国的绝对优势了。” 听着楚王的话,陈轸默然不语,战略布局,非其所长。 过了一会儿,陈轸向熊槐拱手道:“大王,现在这情况,是否暂停伐秦,开始限制齐国。否则赵魏两国迟早会被齐国拉拢过去,这对楚国极为不利。” 熊槐想了想,摇头道:“不,齐国这一手虽然玩的漂亮,但是却不能立即扭转齐国已经被多次削弱的现实。” “而一个占据关中巴蜀却极难被削弱的秦国,依然是楚国的心腹大患,所以寡人还是决定继续伐秦。” “至于赵魏两国,赵国远离楚国,其实对楚国而言无关紧要。至于魏国,现在魏国夺取了西河之地的一小块地盘,这就是在秦国的四塞之地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说着,熊槐笑道:“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国恢复元气后,第一时间就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西河之地上,等秦国解决了魏国,那么接下来还有义渠与赵国需要解决。” “这就是寡人不费丝毫之力,就能同时牵制住秦魏两国。魏国接下来要面对秦国,自然不敢与楚国为敌,而韩国不直接与齐国接壤,所以韩国不会背弃楚国,而跟着赵魏两国投靠齐国。” “只要韩魏两国依然是楚国的盟友,而秦国又被削弱,那么剩下一个齐国,寡人就可以从容布局越国。” 说着,熊槐再次笑道:“而且这次齐国的布局依然出现了一个破绽。” 陈轸闻言顿时一笑,而后拱手向楚王道:“大王是说齐国根本就没有想到赵魏两国如此轻易地就渡过河水。” 熊槐点头道:“不错,依寡人看齐国本打算全力相助赵国渡河,并送赵国渡河与秦军大战,然后借大战之际,再逼迫消耗不小的赵魏两国与齐国结盟。” “而现在嘛,赵魏两国不仅元气未损,而且还有实力大增的趋势,寡人倒要看看,齐国怎么才能压服赵魏两国,尤其是从来都不怕齐国的赵国,赵国的事情,那就交给齐国去头痛吧。” “不过···”熊槐接着道:“就这么不管齐国,寡人实在是觉得,楚国又被齐国玩弄了,所以寡人决定,派使者前去燕国,楚国与燕国也要结成正式同盟······” 秦国咸阳。 齐国与赵魏两国结盟的消息传来,秦王荡顿时一懵,接着一股寒气天灵盖一直涌到脚心,全身上下凉个通透。 愣了一会儿,秦王荡见张仪走了进来,面带惊恐道:“相父可曾得到齐国与赵魏两国结盟的消息。” 张仪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大王,臣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立即进宫来。” 秦王荡闻言全身无力道:“相父,现在齐国虽然被燕国吸引了注意力,但是齐国却并没有退兵,反而借机与赵魏两国结盟。” 说着,秦王荡眼中带着埋怨道:“难道我们秦国的计划,就全给齐国做嫁衣了?” “这···”张仪叹了一口气,顿了顿,才开口道:“大王,这次算是齐国技高一筹,但是,其实我们的计划并没有失败!” 秦王荡一怔,连忙开口道:“相父,此话怎讲,难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转机吗?” 张仪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大王,其实这次燕国与中山国的冲突并不是我们做的,臣收买的人还没有出手,那边就发生了中山国军队洗劫了燕国商队的事情。” “而且这次中山国战败的太快了,如今各国围攻我们秦国,齐赵的军队全都调到了西方,按理说中山国会对燕国防一手不可。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中山国拒绝了齐赵两国调和之后,他们的军队不仅聚集速度慢,而且一触即溃,实在是太过反常。” 秦王荡闻言一惊,然后迟疑道:“相父的意思是,这一次的事情是一个阴谋,是故意引诱燕国出手。” 张仪拱手道:“大王,你看这次齐国的应对,接到中山国的求援后,立即答应了中山的要求,然后与赵魏两国结盟,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前,齐国接到其他国家的求援,那一次不是拖拖拉拉的,等两国消耗一阵后,才会出兵呢。” “所以,臣以为这次的事情,应该是齐国的计策。齐国为了逼迫赵魏两国结盟,特意为燕国设局,结果,燕王误以为截杀商队的事情是我们秦国做的,所以杀到中山国去了。” “···”秦王荡一愣,立即问道:“相父,你有没有提醒燕国小心齐国与中山国?” 在这一瞬间,秦王荡立即意识到燕国入侵中山国的计划会遭到失败,既然齐国与中山国已经准备好了,那么他们肯定就不会轻易放过燕国。 张仪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回大王,事已至此,与其让燕国与中山国对持,于我秦国无益,还不如让燕国大败一阵,也好替我们秦国解围。” 秦王荡不解的问道:“相父,这是为何?” 张仪答道:“大王,这次燕国中了齐国圈套,肯定会在中山国惨败而归,到时齐国与中山国大举伐燕,肯定会占领燕国的领土。燕国猝不及防下,肯定会丢失南部的领土,这样一来齐国与中山国就有接壤的可能能。” “对这一件事情,最不能忍的国家,除了燕国,那就只有赵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反制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秦王荡瞬间就明白了张仪的意思。 这跟赵国的形势有关。 昔日三家分晋,赵国的实力最强,当时赵国的扩张方向是南面卫国,这是赵简子时就确立下来的目标。 结果魏文侯横插一杠,在邯郸南部修建了邺城,拦住了赵国的南进路线。 接着,赵国拿卫国没办法,只要把目光放在东北的中山国身上,不幸的是,赵国入侵中山国遭遇惨败,为了打退中山国的入侵,赵国出血请魏国帮忙,更加不幸的是,魏国帮忙过头,一口气把中山国灭了。 这还没完,不久后吴起对戎人大打出手,一口气夺下了上郡。 从此魏国堵住了赵国向东向南向西的发展方向。 至于北面,那是胡人的地盘。 到了现在,上郡变成了秦国的地盘,此刻秦赵两国正在上郡大战,而卫国依旧在魏国的庇护之下,赵国要想不与魏国翻脸,那就向西或者向东北了。 若是赵国独自挑战秦国,秦王荡自负秦军能打垮赵军。 若是赵国打算攻略中山,那么中山国的壮大,或者中山国与齐国相连,这都是不能忍的。 一旦中山国与齐国接壤,最坏的情况是赵国遭到齐国干涉。 其次是赵国与齐国平分中山国,但是齐国的实力比赵国强,赵国肯定抢不赢齐国··· 想明白这一截后,秦王荡讪讪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等燕国战败后,让燕王向赵王哭诉吧!” 张仪拱手到:“大王英明!” 秦王荡闻言苦笑两声。 张仪见状正欲告辞离去,突然,一个信使飞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报···,大王,两天前,肤施城内的百姓反了,赵军里应外合夺取了城池。” “如今上郡守殉城而死,庶长见状已经退守西都。” “什么?” 秦王荡脑袋一晕,面无血色,差点昏死过去。 张仪反应过来,见秦王荡久久不语,立即出言道:“大王已经知道此事,你立即退下。” “诺。” 而后,过了一会儿,秦王荡才恢复过来,只是一时间依然难以接受,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由向张仪问答:“相父,肤施失守,上郡门洞大开,此事如何是好。” 张仪面色闪过一丝忧郁之色,然后迅速恢复平静,答道:“大王,西都城小,不利于防守,庶长疾肯定不会困守西都,所以我们要做好与秦国平分上郡的准备。” “平分上郡?”秦王荡点了点头。 不仅是西都,上郡的其他的县城,同样也不坚固,面对齐赵联军的攻击,肯定也守不住。 张仪见秦王荡点头,突然心声一计,仔细推敲片刻后,开口道:“大王,臣有一计可以离间齐赵两国。” 秦王荡一愣,立即开口道:“敢问相父是何计策?” 张仪答道:“大王,既然上郡各县已不可守,那么臣的计策就是用上郡北部各县离间齐赵。” “齐国帮助赵国并不是真的想壮大赵国,而只是想用秦国来引诱赵国罢了,毕竟赵国的强大,也是齐国的祸患。” “臣的计划就是,让庶长疾退守延水阴暗的高奴县,放弃延水以北的所有城池,与赵国隔水相望。” “延水北部有十余县,齐国肯定不会分兵驻扎,赵国夺取各县后肯定会留兵驻守,这样一来就是削弱赵军的实力,再加上赵国大战以来的,尤其是渡河以及攻打肤施城时,损失并不小,如此,赵国的兵力就会相形见绌。” 秦王荡眼前一亮:“如果齐军见赵国短时间内攻下了大半个上郡,肯定会担心赵国势大难治,这样一来就不会出力帮助赵国继续赌水攻打高奴城。” “而王叔手中依然还有十万余秦军,赵国失去了齐国的帮助,又要分兵防守各县,肯定实力不足,从而停止进兵。” 张仪点了点头,眼中泛着寒光道:“用上郡离间齐赵这是第一步,接下来燕国战败后燕王向赵国求援,那么事关中山国的情况下,赵国肯定会出手破化齐国的计划,这就是离间齐赵的第二步。” “这两件事情一发生,那么齐赵联盟就难以维持,就算能维持下去,齐军肯定也会撤军。齐军一撤,那么赵魏两国就算合力,我秦国也不惧。” “好。”秦王荡应道:“那就计划行事,通知各县将精锐士卒调走,然后各县面对赵国的进攻时,只要能坚守半日,那就算各县县令尽力了,将来秦国收回上郡各县时,寡人赦其无罪。” “大王英明。” ······ 洛邑。 熊槐拿着最近这一段时间的战报,心中即忧即喜。 不久前赵国攻克肤施城,而后兵分三路,乐池帅主力寻找樗里疾决战,接着樗里疾避而不战,一路向南退到了延水南岸的高奴城,与乐池隔河相持。另外两路赵军,则是一南一北攻略上郡各县。 不到十日,延水以北的十余县,全部落入赵国手中。 熊槐心中对赵国坐大充满忧虑,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用不了多久,楚国在魏韩两国的话语权就会大跌,联盟之中再也不是楚国一家独大。 而令熊槐心中暗喜的是,齐赵两国刚刚结盟就立即发生龌龊。 从上郡传来的消息,赵国横扫上郡北部后,本想再接再厉南下与樗里疾决战,结果遭到匡章的拒绝,匡章以大战疲惫为由,原地休整,止步不前。 如今十余万赵军与十万秦军在延河形成相持局面。 就在熊槐思考怎么让齐赵两国的进一步离心时,陈轸从外面走进来道:“大王,北方传来的消息。” “数日前,十万中山军突然出现在燕军后方,截断了燕军的退路。与此同时,十万齐军渡过河水,已经攻入燕国境内,兵锋直指阳城曲逆,意图将这十万燕军彻底困死在中山国境内。” “什么?”熊槐一惊。 十万齐军的事还好说,这些日子齐国一直在北方聚集兵力,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但是中山国出现燕军背后的兵力,实在是出人意料。 熊槐问道:“贤卿,中山国之前不是在都城灵寿聚兵吗,这十万军队是怎么回事。” 陈轸叹气道:“大王,根据情报,这次是燕国中计了。” “中山国的兵力在冲突发生之前就已经埋伏好,冲突爆发后,中山国诈败将燕军引到中人城。等齐国大军准备好后,两国一同发难,将燕国大军围困在中山国。” 熊槐一愣道:“也就是说这十万燕军完了。” 陈轸点点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十万燕军肯定完了。” 熊槐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不行,齐燕两国仇深似海矛盾重重,燕国乃是牵制齐国的重要棋子。之前燕国本来就被齐国肆虐过一次,元气大伤,若是这次的十万燕军再次全军覆没,那么燕国就会彻底陷入虚弱,十几年内将会难有作为,不能达到牵制齐国的目的。” “如果齐国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寡人一旦与越国爆发大战,那么齐国就有可能会全力来袭,那时,对楚国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寡人要救援燕国,十万燕军就算不能保全,最起码也要保住一半。”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 求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轸闻言提醒道:“大王,现在我们还与秦国交战处于交战中,而且燕国太远,恐怕楚国远水难解近渴。” “而赵魏两国刚刚与齐国结盟,并且与秦军的大战还没有结束,恐怕赵魏两国不会武力干涉此事。” 熊槐点点头,陈轸所说很有道理,若是楚国光是嘴上抗议,肯定没有半点作用。 若是直接让唐昧出兵伐齐,这就是破坏各国伐秦大业,会被孤立,三晋可能直接倒向齐国,这并不可取。 沉思了片刻后,熊槐开口道:“现在秦国的上郡已经失去一大半,上郡西河两地的战场,秦军伤亡超过十余万,已经达到削弱秦国的目的,所以寡人打算与秦国讲和。” 陈轸回道:“大王,若是我们楚国要与秦国讲和,那么不能单独与秦国讲和,还必须拉上三晋才可。” “否则,不仅会让三晋对楚国充满怨气,而且还会让救援燕国的行动功败垂成,要想救援燕国,那么必需取得三晋的支持,尤其是赵国。” 熊槐点头道:“这是自然。如今赵国已经攻取大半个上郡,在齐国大军止步不前的情况下,已经难以为继,继续打下去,对赵国来说,不过是劳而无功罢了。若是此时与秦国停战讲和,那么赵国不会拒绝的。” “而韩国,不过是来观战的而已。” “只要三国同意与秦国议和,那么魏国也也别无选择。” 陈轸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颔首道:“立即派出使者,邀赵王魏王前往曲沃一会,共商秦齐两国之事。” “另外,通知韩王一声,就说寡人邀请他一同去曲沃商议秦国燕国之事。” “诺。” 肤施城中。 赵王接到楚王想要会面的请求,立即将群臣召来问道:“楚王邀请寡人前往曲沃一会,商议秦齐两国的事情,寡人已经答应了楚国使者。” “不过,对眼下的局势,寡人还有疑虑,众卿对楚王提出的会盟一事怎么看?” 富丁应道:“大王,之前楚国一直在一旁观望天下的变化,燕军被困后,楚王立即邀请三晋会盟,臣想,楚王已经有了与秦国讲和,并且调转枪头对付齐国的心思。” “众所周知,楚国昔日压服魏国齐国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秦国身上,只是楚国面对武关函谷关,楚国劳而无功。” “其后各国伐齐,齐国战败后,楚国就瞄上了齐国,接二连三攻打齐国。毕竟,楚国攻打齐国远比攻打秦国容易。” “所以,这次齐国再次玩弄天下,并且打算一举解决后患燕国的事情,已经引发楚国的担忧。” “齐国的壮大对楚国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王贲点了点头:“不错,大王,继续攻打秦国,对楚国而言已经不能得到丝毫好处,现在楚王邀请三晋会盟,肯定是要与秦国讲和,并且限制齐国。” 赵王微微颔首,再问道:“那么不知众卿以为我赵国应该怎么选择。” 乐池开口道:“大王,如今齐军止步不前,单凭我赵军之力,难以继续与秦军交战,赵军已经力尽了。” “不仅如此,一旦楚国打算与秦国讲和,那么楚国就很有可能独自退兵,楚军一退,那么韩军也会撤退,这样一来,武关与函谷关的秦军就会释放出来。秦军大批北上,那么仅凭我们赵国之力,恐怕需要全力才能与秦国抗衡。” “但是这样一来,就是赵国提前与秦国在上郡决战,臣以为此时还不是时候。” 王贲点头道:“大王,如今秦国主力尚存,而中山国上次已经被打败一次,况且现在燕国连自保都难。所以攻取中山易,而与秦国交战胜负难料,臣请与秦国讲和。” “好,那就依众卿之言,与秦国讲和!”赵王见群臣大都支持与秦国讲和,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对于齐国呢?” 乐池开口道:“大王,既然楚国接下来极有可能会以齐国作为目标,那么我们就不能出兵武力涉入燕国之事,以免与齐国爆发正面冲突。” 富丁笑道:“如今齐国与赵魏结盟,若是齐国在各国的干涉下不能对燕国出手,那么齐国只能选择修养或者南下,而楚国面对秦国的险关,恐怕也会选择东面,既如此就让齐国与楚国相争吧。” ······ 就在楚国与三晋前去曲沃会盟的期间,燕军得知中计,而后试图突围而出,但是却被中山军依靠地利所阻拦。 双方大战两日,全都损失惨重,燕军最终未能突围而出。 消息传到燕国蓟都。 此时,燕王职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一向积极进取的燕王,已经垂头丧气,满满的都是被打击到的模样。 郭隗见状,沉默许久后开口道:“大王,我们现在还有机会,燕军虽然突围失败,但是短时间内依然还可自保,而且半月之内,暂无粮草之虞,而这一段时间,足够我们采取行动救援被困的燕军了。” 燕王职闻言眼神中渐渐恢复生气,顿了顿开口道:“先生,寡人现在已经束手无策,请先生教我!” 郭隗应道:“大王,楚国使者提出楚燕两国结盟的要求,大王可以立即答应楚国,然后将楚燕两国结盟的消息昭告天下,希望能引起齐国的顾虑。然后,我们继续派出使者向三晋以及楚国求援。” 燕王职不解的问道:“先生,寡人已经接连派出数个使者前往三晋与楚国求援,但是现在四国全都没有消息传来,继续派出使者有用吗?” “当然有用!”郭隗理所当然道:“大王,我们派出的使者越使频繁,就表示我燕国越发的艰难,这就是燕国催促各国尽快决断的方法。” “尤其是赵国,虽然赵国这一次也有打算教训我们燕国的心思,但是赵国肯定不会坐视燕国倒向齐国,尤其是燕国同时与齐国中山国结盟。” 燕王职一愣,立即面无血色道:“先生的意思是说,要是赵国存心推诿,迟迟不出兵,那么寡人就向齐国与中山国求和?” 对于这,燕王职打心眼里是抗拒的,齐国是有血仇的敌人,而中山国不仅是仇人而且还比燕国弱小。 这··· 实在是憋屈!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会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郭隗摇头道:“大王,并非如此,若是我们燕国与中山国结盟,那么肯定会得罪赵国并反目成仇的。这样做得不偿失,毕竟齐国才是我们燕国敌人。” “臣的意思是,这几天每天派一位使者前去求援,五天后每天派两位使者求援,十天后,每天三位使者求援,若是各国援兵不出,那么半月后,就每天派一位使者就够了,然后传出的消息:燕国打算向中山国求和,只要中山国愿意手下留情,那么燕国就愿意同中山国结盟。” 燕王职这次听明白了,无论是从一天一位使者增加到三位,还是从一天三位使者减少到一位,都是为了表达燕国更加的急迫了。 若是这样各国还是无动于衷,那么燕国也就只好屈服了。 见燕王郑重的点了点头,郭隗继续道:“大王,向齐国屈服乃是最后手段,现在燕国还需表明自己的态度,向各国证明:燕国绝不向齐国屈服,以此来表示燕国对各国还有利用价值。” 燕王职微微颔首,然后站了起来:“先生,寡人这就带着蓟都内所有的兵力前往阳城,寡人要与齐军誓死一战!” “唯!” ··· 曲沃位于汾阴蒲阳的东面,以前乃是晋国的都城,三家分晋之后,曲沃归属魏国。 作为东道主,也是离曲沃最近的,魏王最先到达曲沃,接着熊槐与韩王一同抵达,然后,最远的赵王才在次日抵达。 四国之君聚首,熊槐率先开口道:“三位,不久前燕国遭到齐国与中山算计,十万燕军被困中山国,而齐军再次入侵燕国,燕国抵挡不住,故向寡人求援。” “想必三位爷收到了燕国的求救了吧。” 赵王三人全都点了点头。 熊槐见状继续道:“燕国不仅是合纵联盟的一员,而且还是楚国的盟友,如今齐国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次入侵燕国,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寡人打算支援燕国。不知三位以为如何?” 这一次熊槐没有选择绕圈子,而是直接了当的表明了楚国的看法。 赵王见魏王正要说话,立即抢先开口道:“楚王所言极是,寡人赞成支援燕国,不知韩王以为如何。” 熊槐听到赵王开口称呼自己楚王,不再称自己盟主,顿时心中一惊。 看来赵王已经有了别样心思了··· 另一边,韩王见赵王提及自己,看了看魏王,沉吟道:“这······” 顿了顿,下定决心,开口道:“燕王在韩国居住多年,寡人与燕王交情颇深,所以寡人也打算支援燕国。” 魏王:“···” 四国有三国出言援助燕国,魏王顿时觉得一阵心寒。 现在齐魏联军正在猛攻少梁,若是各国宣布支援燕国,那么齐国肯定会退兵的。 齐国退兵后,赵国无所谓,反正上郡的齐军已经在休整中,现在赵国已经与秦国在延水相持,赵国短时间内奈何不了秦国,同样,秦国短时间内也难以奈何赵国。 楚韩两国更是如此,这次各国伐秦,这两个国家全程牵制观望,根本就没怎么和秦国打。 可是魏国不一样,现在魏国在齐军的援助下才能压制秦国,若是齐军撤退,那么魏国就被坑了。 想着,魏王开口道:“齐国攻打燕国,这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寡人也赞同声援燕国。只是,现在我们四国正在与齐国进攻秦国,而且寡人不久前才与齐王宣布结盟,这样做似有不妥。” 说着,魏王环视了一圈,提议道:“不如我们先行调停,若是齐王不听,那么再正式声援燕国。”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对魏王的首鼠两端早有准备,只要赵国与楚国同意支援燕国,那么韩国就会跟着同意,剩下的魏国,不同意也得同意! 想着,熊槐向赵王看了过去,与赵王对视一眼,然后二人都微微颔首。 楚赵达成一致··· 不过齐燕中山三国的事情,与赵国息息相关,所以熊槐笑而不语,没有率先出口驳斥魏王。 赵王见楚王不开口,僵持了一会儿,暗骂一声,只好出言道:“魏王,寡人以为此言不妥,如今燕国前来求援的使者已经堵塞了道路,路边全是燕国使者跑死的快马,可见燕国的急切。” “事情到了这一步,派出使者调停,恐怕来不及了。” 燕国的情况赵王自然知道,现在十万燕军被困中山,已经是万分紧急的事情,容不得迟缓。 若是燕军全军覆没,那么赵国下次攻略中山的时候,燕国还能牵制齐军吗? 一个太过弱小的燕国,不符合赵国的利益。 熊槐见赵王说完后魏王沉默以对,于是笑道:“赵王所言不错,救急如救火,宜急不宜缓。” 赵王闻言笑道:“韩王以为如何。” 韩王之前已经站队完毕,现在听到赵王询问,立即开口道:“寡人觉得赵王楚王所言有礼。” 魏王:“······” 魏王张了张嘴,内心怒火中烧,然后魏王冷冷的说道:“只是我们现在正与秦国交战,短时间内无法脱身,等大军调到东方,恐怕也来不及了。” “无妨!”熊槐笑道:“只要我们四国向齐国发表声明,正式宣布干涉齐国伐燕,要求齐王从燕国退兵,那么已经经历过一次各国联合伐齐救燕的齐国,肯定会答应退兵的。” 说着,熊槐向赵王问道:“赵王,你说呢?” 赵王眼睛一眯,立即附和道:“寡人可以肯定齐国一定会退兵的!” 熊槐与赵王之所以肯定,那是因为上郡境内还有近九万的齐军,要是齐国不同意,那么赵国完全可以控制齐军的粮道。 这是不得已之法,赵国一旦这么做,那么就是彻底不要信誉,并与齐国成为死敌。 这种事情不能做也不能说出口,但是可以想,齐王必需得考虑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魏王闻言一愣,见赵王已经把脸面都豁出去了,只好大声道:“那么秦国的问题呢?若是秦国在后袭击,那么我们这次削弱秦国的努力,可能会付之于流水。” 说着,魏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楚王与赵王,这次要是哪国先开口,哪国就是与魏国为难。 熊槐见魏王此时已经瞪圆了眼睛,顿时沉默以对,若是先开口与秦国讲和,说不定会让魏国倒向齐国或者赵国,这样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赵王此时有同样的顾虑。 魏王见楚王赵王不开口,再次吸了一口气,郑重开口道:“楚王,赵王,不知我们应该如何处置秦国。” “这···”熊槐见魏王点名,就知道这次躲不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示弱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与赵王再次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接着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韩王。 “······”韩王在魏王点名后,还很好奇楚王赵王究竟谁会先提出与秦国讲和。 结果,就在一瞬间过后,大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看着楚王赵王那幅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再看到魏王愈加难看的脸,韩王瞬间脸色一变,而后,长叹一声在心中对自己暗道:魏王肯定知道自己是被逼的。 想着,见楚王赵王已经收拢脸上的笑意,韩王立即开口道:“其实,寡人以为,我们五国与秦国的战争打到这个地步,秦国已经遭到严重削弱,我们现在是时候收手,与秦国讲和了。” 魏王见韩王对自己投来一个苦笑的表情,不由冷哼一声。 果然,韩王话音刚落,赵王立即接口道:“韩王所言甚是,于我心有戚戚焉!秦国这次已经得到教训,肯定会安稳几年的。” 熊槐跟着笑道:“韩王赵王所言有理,秦国乃是一个强国,并不是一战就可以彻底打趴下的,如今我们已经与秦国激战数月,士卒已经疲敝,寡人也觉得是时候与秦国休战了。” 魏王脸色一僵,一票对三票,独木难支下只好认命。 仅凭魏国之力,还不是秦国的对手,要是各国退兵,只剩下一个魏国,这就是自找霉趣。 想着,魏王开口道:“好,与秦国休战可以,但是必须逼迫秦国向我们低头。而且,对于接下来的秦国报复,我们四国必需通力协防。” 熊槐见魏王松口,立即答应道:“魏王请放心,只要秦国胆敢出兵攻打韩魏,那么寡人一定立即出兵救援。” 赵王亦开口道:“魏韩皆寡人兄弟也,一旦魏韩有事,寡人敢不效命!” 韩王:“···” 魏王见楚赵两国许下诺言,脸色这才稍缓,然后开口道:“赵王,之前我们各国组建了天子护卫军,专门用来防备其他国家的入侵,依寡人之见,赵王何不也派出两万军队加入天子护卫军!” 天子护卫军对魏韩两国的防守极为有利,现在魏国重新在西河之地打开缺口,魏王唯恐率先遭到秦国的报复,这才打算将赵国拉下水。 同时,也准备借赵国之力平衡楚国。 熊槐看了一眼魏王,对于魏王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魏王这样做对楚国拉拢魏韩两国是不利的,但是魏王的顾及楚国却也不能不加以考虑。 想着,熊槐便没有出言反对。 反正天子护卫军乃是楚国权宜之计。 “这···”赵王闻言面带迟疑之色,天子护卫军他自然听过,只是这支军队驻扎在洛邑,距离赵国就有些远了,难以迅速救援赵国。 若是赵国在洛邑常年驻扎两万军队,这也是一个不清的负担。 不过,一旦赵国取得了三晋的话语权,那么天子护卫军就是拉拢魏韩两国的利器。 而且楚国的顾虑赵国同样也有。 此时,韩王见赵王有所异动,便怂恿道:“赵王,寡人也以为天子护卫军有利于防备秦国。” 赵王闻言再无迟疑:“好,寡人答应了!” ······ 秦国咸阳。 已经阴沉数月之久的秦王荡,此刻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向张仪笑道:“相父,果然如你所料,寡人让出上郡北部后,齐赵两国便离心了。燕国一向各国求援,赵国便坐不住了,现在四国已经派来使者,要求与我秦国讲和。” 说着,秦王荡停顿了一下,问道:“相父,对于各国使者,你以为寡人应该如何回复?” 张仪想了想道:“大王,虽然三晋与楚国已经决定与我们讲和,但是我们秦国被孤立的局面并没有得到改变。” “继续拖延下去,无疑是在替齐国挡刀,而且还会引起三晋的恐惧。所以臣以为,我们应当答应四国的讲和,让四国从容与齐国周旋。” 说着,张仪见秦王点头,继续道:“不仅如此,为了避免各国再度围攻秦国,在这次我们已经被削弱的情况下,还需要进一步示弱,以瓦解合纵联盟。” “进一步示弱!”秦王荡闻言微微皱眉,问道:“不知相父有何计划?” 张仪开口道:“大王,现在齐国已经与赵魏两国结盟,这就是在合纵联盟上撕开了一道裂缝。” “臣听说,这次各国与我们讲和,魏国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因为其他三国的压力,这才不得不屈服。因为这件事,魏国对楚赵两国已经心生不满。” 秦王荡闻言冷哼一声:“各国伐秦,到了最后就数魏国最积极,寡人迟早要拿魏国开刀。” 张仪拱手道:“大王,要想攻打魏国,就必须先要孤立魏国,魏国现在对楚赵不满,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秦王荡一怔,开口道:“相父的意思是?” “大王,臣的意思是,将少梁还给魏国。” “不行!”秦王荡立即摇头拒绝道:“少梁乃是昔日魏国攻打我秦国的基地,是我秦国数十年屈辱的根源,先王夺回少梁之日,特意将少梁改名为夏阳,寡人怎么可以放弃呢!” 张仪解释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将少梁还给魏国,不仅是为了麻痹魏国,更是为了将魏军吸引到河水之西,然后聚而歼之。并且可以趁魏军触不及防之际,一举渡过河水,占领魏国的汾阴蒲阳,从而打开各国的封锁。” “而且,现在魏国已经同时与齐楚两国结盟,若是我们秦国在与魏国交好,那么魏国就没有外患,一个没有外患的魏国,就不会仅仅的与楚国连在一起。” “届时,我们就可以拉拢魏国,从而拆散合纵联盟。” 秦王荡思绪许久,才开口道:“好吧,寡人答应了!” “大王英明!”张仪行了一礼,接着道:“大王,要想示弱,将少梁还给魏国还不够,还需向楚国称臣,并且向赵韩两国示好,然后归还义渠十城,以示秦国想各国臣服之意。” 秦王荡一愣,问道:“相父,我们秦国需要这么做吗?”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虚实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张仪答道:“需要,这么做的目的乃是为了将秦国楚国的眼中摘除。如今眼看齐楚相争,我们秦国正是静观其变之时。” “而且义渠实力不足,魏国独自面对秦国并不是我们的对手。一旦时机成熟,那么我们秦国就可以先出兵伐魏,夺回西河之地,并逼迫魏国向我们臣服。接着,大军北上与赵国决战,只要再次将赵国赶回河水以东,那么区区义渠,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只要解决了义渠这个后患,那么我秦国即便再次面对天下围攻,那又如何!” 秦王荡渐渐的被张仪所描绘的蓝图吸引。 张仪说完,秦王荡立即答应道:“好,寡人就依相父所言!” ······ 魏国。 魏王看着冯喜,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再度确认道:“使者所言当真,秦王真的打算将少梁交还寡人?” 冯喜拱手道:“大王,臣怎么敢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大王,此事自然是真的,寡君希望经过此事后,秦魏两国能同归于好,互不侵犯。” “敝国为了表明诚意,已经下令客卿甘茂撤出少梁,三日之后,大王可以派出一位使者前去少梁接收城池。” 魏王得到肯定答复顿时一乐,大笑道:“能与秦国同归于好,这正是寡人的荣幸!” 冯喜闻言行礼道:“能得到大王的首肯,这也是敝国的荣幸。臣再拜谢大王!” 冯喜离去后,魏王看着冯喜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而后露出迟疑之色道:“秦国一向都是崇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国家,这次遭到各国围攻以后,竟然决定向各国服软,这不符合秦国的一贯特性。” 说着,魏王向群臣问道:“寡人担心秦国又在暗中算计魏国,不知众卿何以教我?” 翟强率先开口道:“大王,臣听说这次秦国不仅将少梁归还我们,而且还归还了义渠国十座城池,并且分别送了楚王赵王十匹好马,送给了韩王五匹好马,希望秦国能与各国讲和。” “所以,臣以为大王无需担心,秦王年少,可能真的被各国伐秦的压力吓住了,这才迫切希望能与各国讲和。” 翟强开口之后,诸多亲秦派大臣纷纷出言附和。 魏王闻言不置可否,然后向公孙喜问道:“不知犀武以为如何?” 公孙喜答道:“大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秦国要送少梁,那么我们收下即可。” 魏王瞬间心动,若是自己能收复在先王手上丢失的少梁城,那么不就表示自己就能成为魏国的中兴之君么! 想着,魏王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就在魏王打算出言赞同的时候,人群的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大王,兵法有云: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臣有一言,愿大王听之!” 魏王转头一看,正是军方新秀倪良,见此,便开口问道:“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倪良答道:“大王,臣听说过一件事,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人一旦拥有超过其实力以外的财富,那么就会成为他的祸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其实也正是如此。” 魏王闻言一怒,立即开口问道:“难道将军认为区区一座少梁城,是寡人所不能拥有的吗?” 倪良见状解释道:“大王,自然不是如此,以我魏国的实力,别说一座少梁城,就是十座少梁城,我魏国也是可以夺取的。” 魏王闻言微微颔首。 “大王,臣的意思是,少梁城的位置与其他的城池不同,先君文侯当年修建少梁之时,就是把少梁城当作魏国攻打秦国的基地。如今我魏国的实力,与秦国相比还要有所不如。我们魏国拥有少梁,但是自己本身却没有进攻秦国的实力。” “这就是臣刚刚所言的怀璧其罪,因为少梁城落在魏国手中,对于秦国来说就是如鲠在喉,欲除之而后快。所以,臣可以肯定,秦国为了夺回少梁,必将出兵伐魏。” 魏王一愣,迟疑道:“将军的意思是,秦国把少梁还给寡人,其实是一个陷阱。” 倪良应道:“秦国之事臣不敢臆测,但是仅从防守的角度来说,我魏国防守河水东部的汾阴远远要比渡过河水防守少梁容易。” 魏王听了倪良的话心中顿时有些担心,但是面对少梁这个地方,若是放弃,又着实有些不甘。 倪良见状再次开口道:“大王,臣有一个疑问,如果少梁在我魏国手中,那么秦国修养数年后,再次准备向外攻打其他国家,那么大王以为秦国最先攻打那个国家?” “这···”魏王顿时一滞。 楚魏两国现在还是盟友,魏国占据少梁这就是秦国的心腹之患,秦国不可能放着少梁城不顾,顶着被魏国从后面偷袭的风险,而去与强大的楚国大战。 至于赵国,如今赵国与秦国共分上郡隔水相望,除非全力出手,但是这样一来还是面对少梁的后患问题。 若是攻打少梁,情况就完全不同,楚国不可能攻破武关,赵国短时间内也难以攻破高奴,若是等各国的援兵千里迢迢的赶到少梁,一个不好,援军还没有到,少梁就丢了。 想着,魏王苦涩道:“那么秦国肯定会先攻打少梁。” 倪良拱手道:“大王英明,魏国占据少梁,一旦秦国打算出兵,那么魏国就会首当其冲,是在替赵国挨刀,臣以为其不可取。” 魏王沉默了一会儿,中兴之君的贤名依旧难以割舍,于是开口道:“若是寡人既想要少梁,又不想替赵国挨刀,那么将军可有教我?” 倪良沉吟了一下道:“大王,若是如此,那么只要做到有名无实即可,可以让甘茂举荐一人为少梁守,然后我们魏国军队不进入少梁,依旧防守汾阴。若是秦国没有攻打其他国家的意向,那么我们就只取少梁的赋税即可,若是秦国有出兵的打算,那么我们就献少梁以和。” “若是秦国渡河攻击汾阴,以我魏国之力,就算秦国举国来攻,我们也能守住汾阴。” 魏王沉吟片刻后道:“好,就依将军所言。” 至于现在直接献少梁以和的办法,魏王没问倪良也没有提,一则魏国丢不起这脸,二则可能引起各国的误会,免得各国以为魏国要与秦国媾和,导致其他国家以此为借口伐魏。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 挫败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另一边。 四国高调宣布与秦国讲和,并且正式宣言干涉齐国伐燕之事。 消息传到齐燕两国,顿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齐国临淄。 齐王面无表情的看着齐相储子,眼神中带着一缕散不去的阴沉。 储子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紧闭的眼睛,同样也显示出内心的波澜。 大殿中弥漫一股压抑的气氛。 良久,储子睁开眼睛,拱手道:“大王,事已至此,不若收手吧。” “收手?”齐王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 “相国,我们精心布局这么长时间,到了现在这一举解决燕国问题的时候,竟然出现未竟全功的情况,寡人实在是心忧不甘。” 说着,齐王叹气道:“可惜了,如果秦国在肤施城失守后,能够在坚守上郡一月,那么事情就圆满了。” “人生之事,哪能事事十全十美!”储子摇头道:“大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我们已经与赵魏两国结盟,这就是最重要的收获,至于燕国,实力弱小,对于我们齐国来说根本无足轻重。若是因为燕国,重新导致齐国与三晋反目,这就是因小失大了。” 齐王闻言长叹一声:“也罢,那么这次就放燕国一马。但是,燕国入侵齐国盟友中山国的事情,同样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尤其是被困中山的燕军,寡人绝不会让他们完好无损的返回燕国。” 说着,齐王下令道:“传令,派出使者前往中山国,告诉中山王,放心去打,一旦有事齐国为他撑腰。” “还有,派出使者前去魏赵两国,邀请赵王魏王会盟。” “诺。” 洛邑。 四国会盟结束以后,四国之君就此分道扬镳。 熊槐先从蒲阳接回了元气大伤的公孙衍,然后返回洛邑静观北方的局势变化。 抵达洛邑的数日之后,陈轸得到了从齐国传回的消息。 “齐王愿意接受各国好意,并正式下令从燕国撤军!” “齐王离开临淄,邀请赵魏两国之君在邯郸一会?” 熊槐得到消息顿时一皱眉,向陈轸问道:“齐王又邀请赵王魏王会盟,贤卿可查明这次是为了何事?” 陈轸摇了摇头:“具体事情未知,但是应该还是与燕国之事有关。” “据探子来报,齐国虽然撤军,但是中山国并没有让出道路,燕军依旧被困中山,此时已经断粮在即。” 熊槐沉默了一下,问道:“现在燕王还在阳城?” 陈轸点头道:“正是如此。” 熊槐闻言轻松的笑道:“只要齐国不出兵攻打燕国,那么凭燕国的实力,救出被困燕军并不是一件难事。更何况,燕王现在就在阳城,救援燕军易如反掌。” 顿了顿,熊槐吩咐道:“如今天下的大事已经落幕,寡人再呆在洛邑已经没有必要了!传寡人之令,班师回国。” “传令给柱国司马司败,让他们也都率军归国吧。” “唯!” 在熊槐返回郢都的期间,远在北方的中山国与燕国,迎来了一场大战。 燕王职在齐军撤走后,亲自率领七万燕军前去救援被困的燕军。 结果,中山军故意放开一个缺口,引诱燕军突围。 而后,燕军突围后,逃出生天的燕军阵型大乱,遭到中山军衔尾追杀,燕军溃败。 是役,十万燕军进入中山国,不到一月,只剩下五万出头的燕军逃回燕国。 蓟都。 燕王职回到燕宫,见到郭隗后,灰心丧气道:“先生,寡人悔不当初,辜负了百姓群臣的信任,以致如今丧师辱国,其寡人之罪也!” 郭隗安慰道:“大王,大可不必如此,燕国小而齐国大,况且这次是齐国与中山国刻意布局,大败而归,非战之罪也。” 燕王职沮丧的摇了摇头,顿了顿,从王位上下来,郑重的走到郭隗身前,弯腰行礼道:“先生,寡人不自量力,意图挑战强大的齐国,以致燕国再次遭到齐国的羞辱。可是,齐国毁寡人宗庙的仇恨,刻骨铭心,寡人一日不敢忘,只是度才量力,不是齐国的对手,如今寡人智穷,请先生不以寡人愚钝,务必要教寡人。” 郭隗叹气道:“大王,齐国强大而燕国弱小,如今大王处处表现出对齐国的仇恨,这怎能不引起齐国的忌惮呢!齐国从燕国撤军后,不过才短短三年,就再次冒着风险攻入燕国,这正是燕国已经引起了齐国的担忧啊!” “况且以弱伐强,难度远在以强攻弱之上,而昔日强大的齐国在攻打我们燕国之时,尚且布局数年之久,而且还是趁着天下诸国无暇东顾之时。” “所以,臣以为大王要想报仇雪恨,绝非一日之功,也不可能一战而成。” “昔日越国攻打已经筋疲力尽的吴国,尚且经过了十年生聚,然后历经九年,发动了三次大战,这才灭亡了吴国。” “所以,臣请大王暂且放下对齐国的仇恨,对内修养生息,编练军队,整顿政务,变法图强以静待时机。对外与各国交好,尤其是与齐国接壤的赵魏楚三国,一旦时机成熟,那么这三国就是燕国攻齐的助力。” 燕王职闻言沉默良久,而后再拜道:“先生,寡人愿意举国累先生。” 郭隗摇头道:“大王,若是修养生息,老臣还能帮得上忙,可若是编练军队,并且变法图强,这老臣就无能为力了,请大王另择贤能。” 燕王职一时陷入为难之中,因为他手中没有这样的大能,不然也不会让郭隗帮忙。 想着,燕王职叹气道:“先生,如今寡人招贤数年,为何不见有大贤来投。” 郭隗答道:“大王,臣尝闻:凤兮凤兮,非梧桐不居,贤兮贤兮,非明主不依,故孔子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孔子周游列国,难道就没有哪个国君希望孔子能留下来助其一臂之力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孔子认为他们并非自己的明主罢了。” “所以,大王招贤不仅需要召来人才,更需要运用人才,若是所有来燕国的人才都能人尽其能,那么天下抑郁不得志的贤能见此,难道还不主动前来燕国请求大王让他施展才华吗?难道大王还担心大贤不会到来吗?” 燕王职讪讪道:“先生,可是现在前来燕国的人,大都是一些在各国犯罪,然后前来燕国避难的囚犯,或是一些志大才疏之辈,寡人任用这些人为官,难道不会影响寡人的名气吗?” “当然不会。”郭隗肯定道:“大王,臣听说,高山不让杯土故能成其高,大海不避细流故能成其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是用法不同罢了。” “好勇斗狠之辈,让他进入军中,巧言善辩之人,让其应对宾客出访他国,有一技之长的,就让他进入百工行业,碌碌无为之人,还可以让其种田,天下间又有什么人会真的没有用呢?”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 “孙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见燕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郭隗继续道:“大王,昔日魏文侯招贤,不仅亲自拜子夏为师,更是对田子方段干木等数人以师礼相待,如此,天下的贤才才能群集魏国。” “如今大王即位三年,天下贤才不少,而大王仅对老臣以师礼相待,臣虽然感激不尽但也担心,天下的有识之士,会以为大王是在效仿先王沽名钓誉!” 郭隗的话顿时令燕王职面色一变,燕王哙用燕国沽名钓誉而导致燕国灭亡的情况,已经成为天下笑柄,若是自己同样也背负起这个名声,那么别说招贤,恐怕连本国的贤才也要离开。 燕王职立即正了脸色,然后认真的整了整衣冠,拱手道:“请先生指点寡人。” 郭隗摇头道:“大王,这方面臣没有什么能教大王的,若是大王真的想要学习,不妨向已故的魏文侯以及现在的齐王学习。当今天下诸国之君,若是比起招贤纳士的能力,各国之君全绑在一块,尚且不及齐王一半,大王若想招贤,只需仔细考量齐王的事迹便可。” “这···”燕王职迟疑道:“只是···先生,就算寡人学齐王,但是现在齐王名满天下,稷下学宫更是大贤云集,寡人怎么能超越齐王呢?” 郭隗顿时恨铁不成钢道:“大王为何如此糊涂,齐王现在多大年纪了,大王现在才多大年纪,连齐王的弟弟都已经死了好几个了,齐王还能活多长时间。等到齐王去世,齐君新立,新任齐王能在名望上与大王相比吗?” “况且天下贤才不少,齐王也并非能一网打尽,就是稷下学宫之中,依然还有许多郁郁不得志的人。若是大王能有齐王一半本事,难道还当心人才不至吗?” “好!”燕王职郑重的点了点头。 郭隗见燕王答应,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齐国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燕国头上,而现在的齐王又是天下公认的明君,燕国弱小,燕王却没有自知之明,处处表示出对齐国的仇视。 这一系列的事情,全都是这次燕国遭到算计的因子。 郭隗寝食难安,他虽不是燕国,但是他确实燕王的老师,若是燕王励志复仇,结果却被齐国再次灭亡,那么燕王与他都将遗笑千古。 想着,郭隗拿出一卷木简,献给燕王道:“大王,这是这一段时间臣精心为大王准备的伐齐兵法,请大王一观。” 燕王先是一愣,接着惊喜万分的从郭隗手中接过木简,之见木简的外面写着六个大字:勾践灭吴兵法。 燕王揭开书简后,映入眼睛的第一句话是: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剩余的木简全是一片空白。 燕王职不明所以,抬头,向郭隗询问:“先生,这···” 只是见郭隗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只能在此把书简翻来覆去的看了几次,接着,突然想起郭隗以前提出,却被他拒绝的建议。 顿时若有所悟! 良久,燕王职以袖拂面,等了片刻,稳定心神后,放下手来,带着颤音开口道:“先生之意寡人知之矣。” 郭隗不动于衷,问道:“不知大王打算怎么做!” 燕王职开口道:“寡人打算让几个臣子明日上朝之时指责寡人妄动刀兵,然后寡人会向群臣百姓认错,并前往宗庙认罪。稍后,寡人会派出使者向齐国称臣,割三城为齐王寿。未来,寡人会在燕国伐齐之前,以父事齐王,从此绝口不提伐齐之事。” “另外,寡人打算在燕国广选貌美的女子入宫,以繁育子嗣···” 接下来燕王职再次说了数条以示自己收到挫折,表明自己心灰意冷专心国内的策略。 顿了顿,燕王职继续道:“燕国这次攻打中山国,实在是无礼之极,所以寡人打算派出使者向中山王道歉。” “另外,为了感谢各国出手相救,寡人会派出使者前往各国表示谢意,并加强与各国的联系。尤其是赵国,赵王不仅立寡人为王,而且多次救燕国于水火之中,所以寡人准备向赵王称臣,未来愿以赵王马首是瞻。” 郭隗点头道:“善···” 另一边,一路无话。 熊槐回到郢都之时,太子横于令尹景鲤率百官出城百里相迎。 回到议事的大殿之时,熊槐的身边只剩下太子横、令尹景鲤、司空昭鱼三人,其余迎接的大臣进入楚宫前就被遣散,至于出征的大臣,则是正在与国中大臣进行交接。 在王位上跪坐好后,熊槐笑问道:“太子,两位贤卿,不知寡人出征在外这一年,国中可有大事发生。” 景鲤昭鱼二人都没有开口,太子横等了一会儿开口道:“回父王,在这一年间,赖父王之福,国中并无要事发生。” “好!”熊槐笑了笑,大有深意的看了景鲤昭鱼一眼,然后道:“如今天下经此一役,齐秦燕三国全都遭到削弱,赵国新的上郡之半,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巩固,魏国元气依旧未复,天下在未来一年内恐怕都会陷入短暂的平静。” 说着,熊槐见景鲤昭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在这一时间内,寡人决定积蓄实力,完成最后的布局。” “令尹!” “臣在。” “通知朝中重臣,五日之后,寡人将在宫中召开重臣朝议,请大家做好准备。” “诺。” 接着,熊槐看向昭鱼,正想询问一些问题,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却是这一年不见,熊槐发现昭鱼竟然已经发须皆白,额上已经出现数道皱纹,似乎这一年,昭鱼突然苍老了许多! 熊槐忽然意识到,昭鱼不仅在先王时就已经担任令尹,前任即位后也担任了数年令尹,而现在又过了十几年,昭鱼还能继续干几年? 得为昭鱼准备接班人了! 想着,熊槐开口道:“左工已齿心向楚国,而且世代为楚人,可以让他参与五日后的朝议。” “还有,犀首乃是寡人亲卫军统领,如今正在郢都修养,五日后邀请犀首一起来。” 景鲤沉默了一下,应道:“唯!” 最后,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 太子横应着:“儿臣在!” “五日后,你也一起来旁听。” 太子横大喜过望道:“谢父王!”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议联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后宫中,南后得知楚王今日返回楚宫,早已召来宫中的妃嫔准备迎接楚王,一见到楚王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南后立即带着两位夫人以及其他妃嫔迎上去。 “臣妾拜见大王,恭迎大王回宫!” 随着南后的开口,接着又响起一片恭迎声。 熊槐一回到后宫,就见南后率领后宫妃嫔行礼相迎。 立即笑着走向前去扶起南后,而后熊槐向其他人看了过去。 紧跟南后身后的是怀中抱着一个睡得正香的小家伙的秦夫人,令熊槐失望的是,此刻秦夫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怀中的儿子身上。 秦夫人身侧是不久前莫名其妙被晋升为夫人的齐夫人。 齐夫人这些年在楚宫之中备受冷落不受重视,此番突然被升为夫人,眉间舒展开来,带着淡淡的的喜色,不像以前,眉间暗含幽怨。 见楚王看了过来,齐夫人立即用一双漆黑的双眸,春风带水的看了一眼楚王,然后露出一脸娇羞,好似害怕被人发现一般,迅速的低下头。 熊槐见此,怦然心动,暗道:这是寡人太久未近美色,还是以前没有发现这个妖精这么会勾引人。 在这么庄重的场合竟敢勾引寡人,寡人差点就失态了! 熊槐赶紧转移目光。 夫人之后,就是两位美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位美人。 魏美人还是素巾遮面,只留下一双冰冷的眼睛,透过面巾,熊槐脑海中瞬间脑补出魏美人昔日倾国倾城的面貌,只是现在也只能脑补了。 魏美人身侧,站着的是娇小的韩美人,还是一个美人坯子,并没有完全长开就被韩王卖了。此时她正通红着脸,既期待又害怕的看着楚王。 熊槐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充满负罪感的移开目光,接着又见一个小美人,这一看,熊槐顿时一惊。 她是前任硕果仅存的女儿,其他儿女也不是没有,只是这年代,孩子难活,即便是楚王的子女,也夭折了不少。 看着她束起的头发,熊槐向身侧的南后问道:“王后,长公主及笄了!” 南后点了点头,应道:“回大王,去年大王出征在外,长公主到了及笄之年,臣妾不想因琐事影响大王,就为长公主举行了及笄之礼。” 说着,南后请罪道:“臣妾没有通知大王,请大王恕罪。” 见南后行礼,熊槐立即拉住南后的手:“后宫之事本是王后做主,王后何罪之有。” 南后被熊槐一拉,立即顺势起身,抽了抽手,却不见熊槐松手。 南后立即提醒道:“大王,勿要失礼。” 熊槐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我夫妻感情深厚,携手而行,怎么算失礼呢!” 说着,拉着南后前行,路过公子子青身侧,熊槐正色道:“子青,明日等候召见,寡人要考校功课。” 说着,不等公子子青回答,便拉着南后快步离去。 ··· 南后寝宫,熊槐惬意的伏在浴桶一侧,任由南后亲自为自己擦拭。 南后一边为楚王洗浴,一边开口问道:“大王,长公主如今业已及笄,国中不少贵人前来试探臣妾,连不久前来楚国探望秦夫人的秦国使者,也曾露出意向。秦国公子稷,芈氏之子,年纪比长公主稍长,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这···”熊槐闻言一愣,女儿才养到十五岁,南后就开始张罗着要把她嫁出去。 似乎,好像心中还有淡淡的不舍! 想着,熊槐反问道:“不知王后以为如何?” 南后想了想,沉吟道:“秦楚两国世代联姻,芈氏也是楚国公室女子,公子稷也算半个楚人,按理正是长公主良配。只是,公子稷乃是秦王之弟,而长公主却是我楚国嫡长公主,公子稷的地位低了一些。只可惜秦王已经与齐王之女定下婚约了!” 说着南后又开口道:“大王,倒是齐国太子地可以考虑一二,太子地即将行冠礼,齐王如今正在各国为太子地挑选夫人,若是长公主与太子地联姻,凭我们楚国的实力,长公主肯定会成为太子地的正夫人,太子地即位以后,那么长公主就会成为齐国的王后。” “不知大王可有属意?” “公子稷?太子地?”熊槐口中喃喃的一下,看来这两人就是南后心中的人选了。 公子稷的母亲是楚人,身边还有一大群楚人,若是将长公主嫁给他,那么公子稷的身上就打上了楚国烙印,这对楚国培养秦国的亲楚势力极为有利。 至于齐国太子地,田齐政权与楚国时战时和,若是论起联姻,齐楚两国之间也是时断时续,齐国与三晋的联姻更加多一些。 但是太子地的身份明显高出公子稷不少,一个公子夫人,一个可能未来的齐王后,差距巨大。 而且,这还关系着未来楚国的战略方向选择的问题,这方面熊槐还没有下定决心。 想着,熊槐开口问道:“王后,长公主刚刚及笄,才十五岁,此时谈婚论嫁,是否太早了。” 南后正在熊槐背后擦拭的手顿时一滞,接着迟疑道:“大王何出此言,现在这天下,女子十五及笄而嫁,这不是常情吗?我楚国女子十六未嫁,就已经要对其父母进行指责并且处以罚款,如今长公主业已及笄,不是正当其时做出表率吗?” “而且大王你看韩美人,年纪比公主还小,如今已经进入楚宫一年有余,长公主正常及笄,怎么能说早呢!” 说着,南后喜道:“莫非大王心中有其他人选吗?是哪国公子,还是我楚国的贵族之后?” 熊槐闻言立即惊醒,现在这年代,人多才是硬道理,早婚早育已是常态,王室女子更是应该如此。 想着,熊槐立即答道:“并非如此,我楚国公主出嫁,事关楚国国事,接下来究竟是连秦还是连齐,所以寡人打算谨慎抉择。故,寡人打算与重臣商议一番,才好决定。” 南后想了想,开口道:“大王所言有理。” 熊槐感到南后的手又在自己背后擦拭起来,猛然伸出手将南后的手握住,然后微微用力,就将南后拉了过来。 南后发出一声惊呼,忙问道:“大王,怎么了!” 熊槐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刚刚说完公主的婚约大事,现在轮到我们俩的事了!” 南后看着熊槐眼中的欲望,立即欣喜而期待的摇头拒绝道:“大王,现在还是白日。” 熊槐呵呵一笑:“白日正好!” 说完,用力将南后抱进浴桶······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现情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五天后清晨,熊槐在昏睡中被李秋唤醒。 定了定神,才记起今日是召集重臣议事的日子。 在床上有赖了一会儿床,直到李秋第二次前来提醒,熊槐才睡意全无。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我欺!” 感叹一声,熊槐轻轻的摇了摇趴在自己身上的韩美人,却见其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又没有任何动静,依旧睡得昏天黑地,接着口中还流出一丝口水,顺着脸颊直接滴在熊槐的胸口上。 见此,熊槐溺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将其从自己身上抱下。 更衣完毕,离开自己的寝宫,熊槐吩咐道:“不必叫醒韩美人,等她自己醒来即可。” “诺。” “令尹他们全都到了吗?” “回大王,群臣已经全都到了。” “好!” 来到大殿,礼毕。 熊槐看着楚国的重臣道:“今日召集卿等前来,乃是为了攻打越国一事。” “此事寡人在十余年前就开始布局,自数年前正式决定伐越之后,直至今日,时机才逐步成熟。” “楚国伐越,寡人最担心的秦齐两国,经历上次一战之后,先后遭到削弱,而且赵国夺取秦国的上郡,魏国又占据秦国的少梁,秦国现阶段的注意力全在魏赵两国身上。” “而齐国虽然已经打破了外交孤立的局面,但是经过寡人再三削弱,也急需时间进行修养。” “现在的问题只有两个,那就是楚国是否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还有越国局势是否有利于寡人伐越?” 说着,熊槐向斗由问道:“太府尹,熟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卿先说说我楚国的太府是否已经做好战争准备了?” 随着楚王询问,群臣全都把目光看向太府尹斗由。 公孙衍听着楚王的话,又见楚国群臣全都见怪不怪的表情,立即意识到,这是楚国上下早就达成共识的事情。 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果然,楚国虽然警惕秦国,但是如果秦国没有出关东向,那么在地利处于绝对劣势的楚国,也没有主动攻打秦国险关的意思。 事倍功半,甚至劳而无功的事情,楚国并不热衷,这从两次各国伐秦,楚国全都出工不出力就可以窥得一二。 只是现在之前的秦王已死,上郡西河全都被打开缺口,公孙衍对秦国的恨意已经消散一大半,剩下还有一小半,那就是张仪还没死。 正想着,那边斗由已经开口。 “大王,这几年来,臣一直都在为伐越一事准备粮草等战备物资,只是天下纷争不断,我楚国也是连年大战,即便臣把楚国太府中所有的钱都用来存粮,至此,也仅仅只是准备了三年大战的军粮,而且还是以卖米为主的储备粮。若是仅仅伐越一战那倒是足够了,只是接下来面对各国围攻,举国而战,恐怕还有所不足。” 斗由拜道:“臣无能,请大王降罪!” 熊槐凝重的点了点头,三年大战的粮食的确还很勉强。 一旦各国群集来攻,那么楚国这么大的地盘,即便仅仅只是防守,那也需要举国而战不可。举国而战需要征召的士卒与百姓,恐怕会很多很多,这样一来很可能继续种田的人就没有多少了,一旦旷日持久,那么粮食就是致命的问题。 想着,熊槐开口道:“无妨,现在距离伐越还有时间,太府尹继续囤粮即可。而且,寡人已经决定,接下来的一年内会修养生息,不会继续出兵作战了。” “诺。”斗由闻言松了一口气,一边大打出手,一边还要备粮,太府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问完粮食的问题,熊槐向昭鱼问道:“司空,不知现在现在百工府库中的军械准备的如何?” 昭鱼张口就道:“回大王,此事臣早已做出安排,数年来一直用大量的工匠来打造守御之器,少部分的工匠用来准备伐越之事,历时三年,如今已经准备就绪,武器充沛,即便各国来攻,大王也无需担心军械不足。” 听到这个消息,熊槐立即笑道:“好,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说着,熊槐向陈轸问道:“刺史令,现在越国那边如何?” 陈轸应道:“大王,根据越国传来的消息,原本越王在越蒙的建议下,在这一两年来没有重用公子蹄的情况下,越国的内争已经有所缓和。” 熊槐闻言一皱眉,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风平浪静的越国,对楚国来说不是一个好越国。 “不过,在不久前越王举行的秋狝活动时,这一情况出现根本性的扭转。” 熊槐接着一喜,开口:“是何情况,贤卿快快道来!” 陈轸笑道:“上次越国秋猕,越王以公子玉留守吴城监国,带着公子蹄返回会稽,这本来是对公子玉极为有利的。但是在会稽哪里,公师隅帮助公子蹄到处牵线搭桥,为公子蹄引见越国本土的世家大族。” “结果,本来就备受越人青睐的公子蹄,与会稽的越人相谈甚欢,各大家族纷纷倒向公子蹄。越王带着公子蹄回到吴城后,公子蹄在朝的实力突然暴增,迅速压倒公子玉。公子玉即便得到了越王心腹重臣越蒙的支持,依旧还处在下风。” “为此,公子玉在昭滑的建议下,派出心腹前往越国各地,开始拉拢当地的大家族。不过,不幸的是,消息走漏,被公子蹄得知。同样,公子蹄不甘示弱,也派出使者前去各地拉拢羽翼。” 说着,陈轸露出笑容道:“大王,照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若是越王不强力干预的话,用不了多久,越国不仅在朝中出现两党相争,恐怕会举国分成两派,纷争不断。” 熊槐诧异的问道:“难道越王对此情况就没有插手干涉吗?” 陈轸摇头道:“回大王,越王当然干涉过,不久前曾同时召集公子玉与公子蹄入宫,然后将他们痛骂一顿。” “但是效果并不明显,除非越王现在立即确定太子,并且杀掉另一人,或者两人全都杀掉。否则,现在的情况,公子玉与公子蹄根本不敢停下来,只能在这条不归路上渐行渐远,拼命的拉拢各方势力。” “只是公子蹄的先机优势太大,公子玉即便竭尽所能,现在面对公子蹄,依旧还有很大的劣势。”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 这很犀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开口问道:“贤卿,依你之见公子玉现在是否还有机会与公子蹄分庭抗礼,重新在越国形成势均力敌的情况。” 陈轸摇头道:“大王,这恐怕很难,除非大部分的越国老臣站在公子玉这边,否则公子玉极难扭转这种不利的情况。” “当然,若是有越国之外的势力插手,那么这情况就另当别论。” 景鲤插口道:“大王,如今我们楚国已经快做好准备了,既然公子玉落入下风,那么我们何不暗中落井下石,将他逼上绝路。” “只要公子玉无路可走,那么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昭鱼反对道:“大王臣以为落井下石之事不可为,越国的越蒙也是天下少有的智者,而且现在越蒙已经出面为公子玉撑腰,若是我们暗中行事,难免会被越蒙看破。” “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会对我们伐越的计划造成困扰。” 景鲤顿了顿,又开口道:“既然不能落井下石,那就锦上添花好了。” 说着,景鲤拱手道:“大王,臣请在伐越之前,再邀请越王进行一次伐齐。如今公子蹄的实力已经超过公子玉,要是越国伐齐,那么公子蹄是不会放过这次立功的好机会的。” “只要公子蹄再立功勋,那么公子蹄的优势就会更加明显。” 昭雎赞同道:“大王,令尹之策可行。若是再次进行一次伐齐,不仅可以为公子蹄增加功勋,而且还可以同时削弱齐越两国,这无论是对我们接下来伐越还是抗齐,都是有利的。” “而且,我楚国这些年连连攻打齐国,若是形成常态,更可以麻痹其他各国。” 昭雎说完,唐昧跟着道:“大王,臣附议。” 熊槐见群臣大都赞同伐齐,笑道:“看来寡人还真是与齐国干上了。也罢,那就在伐越之前再进行一次伐齐。” “大王英明!” “大王!”群臣行礼之后,已经从众臣口中揣摩到楚国伐越计划的公孙衍开口道:“楚国要想伐越,那么齐赵燕三国暂且不论,只是秦国之事,不是大王如何应对。” “臣听说秦国的司马错,这些年一直都在巴地打造水师,而且因为得到越国的支持,战船已经初具规模,若是秦国在背后偷袭,臣担心秦国会成为楚国的祸患。” 熊槐闻言一脸凝重:“不错,司马错的问题,这正是寡人一直担心的问题。若是等巴地的水师彻底成型,恐怕会立即成为楚国的心腹之患,虽然寡人有意拔出这颗钉子,但是巴地易守难攻,诸卿何以教我?” “这···” 群臣全都面带难色。 巴地之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入巴三道险关,楚国利用种种便利情况,耗时数代人,这才拿下两道险关,入巴之难,可想而知。 熊槐见群臣全都沉默不语,顿时知道大家全都没有办法。 接着熊槐将目光看向公孙衍,问道:“犀首,不知你可有办法?”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若是楚国打算全力与秦国争夺巴蜀,那么臣有办法。但是,若是大王准备伐越,那么臣的办法就没有用!” 熊槐闻言哑然一笑,不愧是公孙衍! 看来公孙衍还是对秦国念念不忘啊! 虽然熊槐暂时不想招惹秦国,但还是想听听公孙衍有什么办法。 “敢问犀首,究竟是何办法?” 公孙衍拱手道:“大王,臣自从被秦国驱逐后,就一直思考怎么攻破秦关打败秦国。以前臣把希望放在义渠国身上,事实证明这是可行的。其后,秦国攻下巴蜀之后,臣也曾思考怎么攻破巴蜀。” “经过一番考察之后,臣得出一个结论,若是正面强攻关邑,实在太难,只能从背后攻破。” “背后攻破?”景翠摇头道:“犀首此言太过想当然了。关中的义渠,立国多年实力强大,这才能成为助力,但是巴蜀两地,南面以及西面,俱是蛮人。” “这些蛮人势力,小的占山为王,中等的不过是一些村寨,大一点的也不过是一县之地,而且还相互攻伐不断,根本不堪一用。” 公孙衍应道:“柱国高见,衍也认为是这样。” 景翠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问道:“那犀首的意思是?” 公孙衍笑道:“既然蛮人难堪一用,那就不用好了,我们还可以用楚国自己的军队。” 说着,公孙衍从怀中拿出一面帛布,然后展开道:“诸位请看···” 公孙衍将帛布铺在大殿之中,这是一份简易的地图,十分简易,地图只是简单的描绘出巴蜀这一片的大致轮廓。 公孙衍指着巴地道:“这里是巴地,巴地的西面是蜀地,东面是巫郡,巫郡的东面不远处就是郢都,若是司马错从巴地顺江而下,那么郢都就会很危险。” “从巫郡攻打巴地实在太过困难,但是若是换一个方向,从这里···” 公孙衍的手指指向黔中郡道:“若是从黔中郡派出一支奇兵,一路向西南而行。” 接着,公孙衍的手指从黔中郡移到巴地的南方,然后再移到蜀地的南方,开口道“这一条路线上的势力,全是都实力极其弱小的蛮人,若是攻破他们不难,而一旦将他们降伏,不仅可以获得当地的人力,而且还可以获得一条直达巴地乃至蜀地的道路。” “楚军既然能在百年前轻而易举的南下平定百越,疆域从洞庭向南推进到苍梧,现在,洮水(广西境内)也成为了楚国的河流。所以,臣以为凭楚军之力攻打一盘散沙得蛮夷,用力省而成效大,而且一旦拿下巴蜀,不仅可以削弱秦国,而且还可以解除秦国对郢都的威胁。” “攻打越国,不仅难度太大,而且还容易遭到他国干预,实在是······” 熊槐见公孙衍在下面侃侃而谈,大言伐秦之利。 再看公孙衍准备的地图,显然这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精心准备的。 可能···这或者并不是五天前才准备的,而是公孙衍来到楚国后就开始准备了吧。 熊槐一手抚额暗道:这果然是公孙衍,即便秦惠文王死了,公孙衍还是那个公孙衍。 寡人就知道邀请公孙衍来就会出事,果然,一开口就想带歪了楼。 接着,熊槐又向群臣看去,除了景翠双眼放光,一两个重臣有所意动,其他人全都不为所动。 熊槐庆幸道:“幸好寡人在上次就定下基调,否则,要是三年前第一次开会就邀请公孙衍,说不定,自己都会被公孙衍带到沟里去。”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连秦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想着,熊槐看向还在向群臣兜售自己伐秦之利的公孙衍,轻咳了两声,打断了群臣的议论,见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身上后,才开口道:“犀首对巴蜀的攻略,的确十分大胆也出人意料,寡人以为此事或许可以一试!” 公孙衍闻言一喜,但是脸上还没有浮现出笑意,又听见楚王开口。 “但是,犀首的计策恐怕也要旷日持久,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开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见到成效。而如今伐越一事已经箭在弦上,正如犀首所言,楚国接下来的目标是越国,所以迂回攻打巴蜀之事暂且搁置。” 公孙衍闻言失望的拱手道:“诺。” 熊槐接着道:“众卿,那么除了迂回攻击巴蜀的计划,可还有其他办法?” 昭雎应道:“大王,巴蜀路途险要,而且还有名将司马错镇守,要想攻克巴蜀,实在困难重重,除非巴蜀两地的百姓全都反了,然后内外夹击秦军,否则,以秦军之力,即便我楚国全力出手,也难以在正面取得进展。” “为今之计,只能被动防守。从巴地顺流而下虽然容易,但是好在江水汹涌,我们防守起来却也不是很难。” “大王,臣以为可以加强巫郡的防守,责令巫郡守加固沔关、扞关,并派遣水师驻扎,以防备秦军的袭击。” “此事可行!”熊槐闻言点点头,被动防御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沔关、扞关正是巴郡内的两道险关,乃是以前巴国防备楚国的重要关邑,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个关邑都是面对楚国设防,却不能防备顺流而下的水师,所以在巫郡驻扎水师已经是重中之重。 以前秦没水师,现在因为越国送秦国造船师的关系,极大的加快了秦国水师成军的速度,离军成那一天已经为时不远了。 想着,熊槐顿时对越王恨得牙根痒痒。 景鲤开口到:“大王,臣以为仅仅加强巫郡的防守还不够,现在我们对秦国的封锁线已经出现问题,赵魏两国已经突入秦国境内。” “依臣之见,何不趁此机会与秦国交好,以便让秦国的目光集中在夺取秦国领土的赵魏两国身上。” 熊槐微微颔首。 不错,时移事异,外交也要因时而变。 现在楚国与秦国以赵魏两国的关系又出现很大的不同。 之前楚国极力拉拢三晋,乃是因为楚国要借三晋之力对抗秦齐两国。 现在则不然,赵魏两国已经正式宣布与齐国结盟,这样一来用三晋来对抗齐国的策略已经失效。 另一边,赵魏两国现在夺取了秦国关邑之内的土地,这对秦国来说乃是心腹之患。 也就是说现在楚国即使什么都不做,那么秦国也会去找赵魏两国的麻烦,正好楚国现在又把注意力放在东面,无力对抗秦国,此时卖盟友,正是时候! 接着,熊槐突然记起来,五天前南后跟他说秦国打算结亲的事情。 或许秦国现在也打算与楚国交好,然后将目光投向赵魏两国。 恐怕,上次秦使向南后透露为公子稷迎娶出公主的事情,不仅是芈氏的意思,而且秦王荡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芈氏求亲乃是为了获得楚国对他们这一脉的支持,而秦王荡则是想暂时稳住楚国,以便解决赵魏两国。 当然,秦国恼怒楚国这个合纵盟主率各国之兵围攻秦国,先结亲在偷袭楚国报仇雪恨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只是几率很小,除非秦王荡脑残,才放着赵魏两国不理,反而来招惹楚国。 想着,熊槐笑道:“寡人之前听王后所言,秦国打算替秦王荡之弟公子稷求亲,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熊槐一开口,下面的群臣立即就知道楚王已经有意,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罢了。 景鲤立即应道:“大王,臣以为此事可行。秦关险固,我们楚国要想攻破秦关实在太难,若是能与秦国联姻,正可暂时稳住秦国,让秦国放心与三晋相争。” “等到秦国与三晋分出胜负,那么我们楚国恐怕也已经利用这一段时间打垮越国了。” “到时无论各国与我楚国的关系如何,肯定都会遭遇之前齐国所面临的局面。所以,若是能让我楚国修养一两年,这就是莫大的好处。” 景鲤之后,昭雎出言道:“令尹所言不错,当前我们的目标已经确定为越国,附带削弱齐国,此时的确不宜与秦国交恶。正可借联姻之机,重新与秦国从归于好,哪怕是这短短的几年。” 见令尹与司马全都开口,唐昧张了张口,然后把话咽了下去。 与屈原一样,唐昧也是亲齐派大臣。 之前齐国也曾派人走通唐昧的门路,希望齐楚再次重归于好,并已经许诺楚公主一旦出嫁,那就是太子地的正夫人。 只是现在唐昧回到郢都后还没有运作,这边楚王就率先提出连秦意向,接着景鲤昭雎这两大亲秦派大臣出言附和。 如果之前楚王只是露出意向,那么现在,看着楚王明显偏向秦国的样子,唐昧顿时打消了念头。 毕竟,与齐国联姻,那么在齐太子地即将行冠礼的情况下,那么楚公主的婚事那就要立即提上议程。 然后,楚公主刚刚嫁过去,接着楚国就去攻打齐国,那么这次联姻就白费了。 不仅会让楚公主在齐国遭受冷遇,而且还会让楚国背上不义之名! 而与秦国联姻则不然,现在公子稷离行冠礼还有两三年时间,那时候,楚国前脚送公主出嫁稳住秦国,后脚出兵伐越,一旦成功,到时候秦国来攻打楚国,那就是秦国无礼在先了。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唐昧权衡利弊之后,出言道:“大王,令尹司马所言甚是,臣附议!” 大部分的重臣全都开口赞同后,熊槐立即点头道:“好,那就与秦国联姻。” 说着,熊槐向景鲤道:“令尹,你可以把寡人的意思透露给秦国,就说秦国想寡人求亲的事情,寡人已经有所意动,若秦国有意,可以派人来求亲。” “唯!”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议单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确定了与秦国联姻,交好秦国攻打齐国的策略后,熊槐再度开口道:“那么今天寡人召集众卿前来的第二件事是···” 说着,熊槐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看向公孙衍道:“犀首,寡人有一事相询?” 公孙衍见状立即拱手道:“请大王吩咐!” 熊槐沉吟道:“这次各国伐秦一事中,寡人看过战报后,得知义渠攻打秦军之时,曾用大量单骑从侧翼突袭秦军。而后,赵国接应魏国,同样派出了大量的单骑千里突袭秦军后方。而这两次作战,犀首都是军中主帅,不知犀首对大量的单骑同时行动有何看法?对比战车有何优劣?” 公孙衍闻言一愣,想了想道:“大王,如今各国之中,战车都已经作为辅助用,正面对决还是得以步卒为主。” “至于战车与单骑优劣,其实各有优点,论冲锋的攻击力,无疑是战车更强,但是战车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难以掉头,而且即便是极为精锐的战车大军,在战场上也难以偏转。在这一点上,单骑远胜战车。” “这次臣带领赵国单骑前去接应魏国,三千单骑突然出现在秦军之后,然后数轮箭矢之后,就杀崩了秦军后军,然后单骑下马厮杀,仅仅一个冲锋,秦军全军就崩了。” “但是通过义渠接应赵军的战事,臣发现单骑的缺陷同样也很明显,至少有两个极大的缺陷。其一是如同赵军单骑一般,精通骑射的士卒太少,赵军的三千单骑还是大量招募胡人而成,赵国本土精通骑射的人实在是太少。” “另一个,就是单骑难以如同战车一般,可以正面冲击敌军侧翼。上次义渠冲击秦军过后,三千单骑在秦军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依旧死伤超过六成,尤其是战马的损耗,更是惊人,一场恶战下来,臣从义渠国带出来的马几乎消耗殆尽,即便是义渠这样拥有许多马的国家,恐怕也难以支撑如此大的损耗。” 熊槐听着公孙衍的话,不停地点头。 以前单骑根本就没有被大量使用过,初次使用,单骑的缺点自然也是有很多的,大多数人都能看的很清楚。 要说大规模的使用单骑,各国之中赵国首先遇到这个问题,结果吃了一个败战。 现在,赵国又在各国之中率先使用单骑独自成军的政策,效果很明显。 上次接应魏军过河,单骑战果显著,但是自身损失很轻,基本上可以说的上是一场完胜。 凭赵王的眼光,接下来会怎么做,已经很明显了。 熊槐自然知道,骑兵取代战车,这是历史的趋势。 话说,中国古代什么时候开始大量出现骑兵的? 熊槐自己是搞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是,大名鼎鼎的胡服骑射还是知道的,这几乎与商鞅变法一样的出名,虽然效果没有商鞅的好。 如今赵国已经大量准备骑射了,那么胡服还会远吗? 要知道后世都说胡服骑射,从来没有听某某某人说骑射胡服的! 对此,熊槐毫不迟疑。 一想到那个才过而立之年不久的赵王,熊槐与他打过数次交道,之前就知道这个赵王很不好惹,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想着,熊槐长叹一口气,现在的齐王、燕王、赵王,额,刚刚那个死去的秦王不算,全都不好惹。 至于新即位的秦王荡,暂时还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优点以及缺点,而韩王魏王,算不得贤君,但在战国这个乱世,中庸之君那就是昏君。 言归正传,再说骑兵,楚国现在面临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楚国不产马啊! 以前战车还是各国中间力量的时候,楚国就没有大量装备战车,而是以步卒为主。一是没马,二是楚国的地盘河流山丘众多,战车还没有步卒好使。 同理,出则行舟的越国也是如此,楚越两国都是步卒为主,水师称雄的国家。 以前没马的问题还不严重,但是赵国那只擅长骑射的纯骑兵军队出现在战场后,这个问题就立即提上了日程,不得不引起重视。 战车只能直来直往,对地形要求极高,很容易就能针对。但骑兵远比战车灵活,一旦骑兵被各国大规模装备,那么他的发展速度肯定是极快的。 更何况,虽然纯骑兵军队是稀罕物,但是单骑这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物,驰骋游猎,这是贵族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数百年前就有楚王因为玩的太嗨,结果把自己宝弓遗失了。 而且齐国还有一支远比技击士精锐的骑兵队伍,只是因为人少,举国都凑不出多少人,只能沦为齐王的礼仪部队罢了。 上次齐国灭燕时,匡章从齐国带去了六百骑兵,当时这精锐的六百骑,唬得燕国上下一愣一愣的,虽然最后因为人数过少,这虎皮迅速被人揭破了。 这一系列的情况,全都向熊槐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骑兵的时代已经开始了,而且在这个战争基本每年都会爆发的年代,骑兵现在的缺陷,肯定也会迅速被弥补起来。 虽然各国的骑兵才开始出现苗头,但是熊槐却不想在这方面落后于其他国家,决定提前布局骑兵的事宜,准备组建楚国的骑兵。 一旦楚国真正获得自己的养马场,那么楚国的骑兵就会迅速成熟。 具体怎么操作,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吗? 骑兵三件套,根本就没有技术含量,这就跟石磨一样,今天出一个主意,明天就能看到成品,但是消息一泄露,那么后天燕赵秦三国那就全装备上了。 这种资敌的事情,在楚国没有获得自己马场之前,根本不敢55使用。 所以,熊槐这次找公孙衍来的议事,不是想从公孙衍这里得到伐秦或者备秦的策略,而是想要将组建骑兵的事情抛给群臣议一议。 想着,熊槐开口道:“犀首所言极是,诚然单骑还有种种缺陷,但是单骑这远超战车的速度以及灵活性,足以掩盖他的不足。” “所以,寡人召集你们来的第二件事,那就是组建楚国的单骑的问题。”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马政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单骑?” 听到楚王抛出的第二个内容,群臣顿时相互观望,结果,所有的大臣全都露出疑惑之色,连公孙衍也不例外。 而后,群臣见无人出面接口,大家心中立即有了一丝明悟。 看来关于单骑的事情,楚王自己也拿不准,所以没有特意找人出言。 就在众臣的思索间,太府尹斗由率先有了动作。 只见其面色沉重的走到大殿中间,对着楚王拱手长拜道:“大王,臣以为组建单骑之事不可行。不仅是因为单骑自身有很大的弊端,而且还因为单骑与我楚国不合。” “众所周知,我楚国从来都不是一个多马的国家,昔日我楚国没有大量修建战车,就是因为无马,现在的单骑,还是面临同样的问题。” “至于买马的事情?且不说马匹向来都是北方诸国的特产,就说我太府······” 说着,斗由叹气道:“大王,现在臣把楚国所有的钱都用来收购各国麦米了,要想买马,太府没钱!” 熊槐闻言默然无语,对会有大臣出言反对早有预料。 骑兵现在处在萌芽转态,战术装备也处在探索阶段,优势与缺陷同样明显,有人反对也是正常的。 昭雎见斗由出言后,发现楚王面无表情,既不反对也不支持,便出言道:“大王,当前我楚国的重心在越国身上,大量组建单骑,不仅费时费力,而且耗费无数钱粮之后,却于伐越无益。” “所以,臣以为,组建单骑的问题,可以等伐越结束以后,再做决定。” 昭雎出言后,群臣纷纷出言,结果意见惊人的一致,全都是劝楚王打消这个念头的。 熊槐见状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众卿所言极是,现在组建单骑的确不合时宜。” 群臣闻言全都松了一口气。 停顿了一下,熊槐呵呵一笑,向群臣正色道:“虽然现在组建单骑不合时宜,但是为了将来寡人打算组建单骑时做准备,寡人决定效仿齐国,在楚国境内开展单骑赛马活动。” “赛马?” 群臣全都一愣。 这··· 刚刚楚王说组建单骑的事情,该不会是担心群臣反对楚王开展赛马,而特意找出的一个借口吧! 难道楚王真正的就是在国中闲得蛋疼,打算从齐国引进赛马这一项风靡齐国上层的娱乐活动? 赛马活动其实也不仅仅只是赛马,其中还顺带赌博,而且还是会出现豪掷千金的那种赌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田忌赛马,孙膑在齐国扬名的那一次,田忌一口气从齐威王手中赢下千金。 当然,齐国的经济一向十分发达,顺带的娱乐业也很发达,齐国的娱乐活动绝不仅仅只有赛马一项。从春秋时期管子开始的国营青楼,到现在的全民流行的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鞠,业余生活可谓是丰富多彩声色俱全。 而另一方面,业余生活如此丰富多彩的齐国百姓,打起战来与秦国那种只能打战种田的百姓一比,那就是两个世界的。 想着,景鲤欲言又止,想要开口劝阻,却又担心再次拒绝楚王的要求,会引起楚王的不满。于是脑子里立即转起来,想着怎么迂回打消楚王的念头。 景鲤有顾虑,但是身为两朝元老的昭鱼却没有丝毫顾虑,直言道:“大王,莫非前天大王留宿齐夫人宫中,齐夫人向大王进谗言了。” 听到楚王提出赛马,昭鱼第一反应就是齐夫人进谗言了。 熊槐闻言差点被口水噎着。 寡人这么正儿八经的向你们提出此事,怎么会与齐夫人有关? 还有,寡人夜宿哪里,你就算知道了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提吧! 熊槐一脸肃然道:“司空,寡人特意召集重卿前来商议国事,怎么会是因为夫人之言呢?” 昭鱼看着熊槐正色道:“大王,果真不是因为夫人所言?” 熊槐郑重的点头道:“不是!” 昭鱼见状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再度跪坐了回去。 经过昭鱼一打岔,陈轸再度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臣对赛马一事有所了解。最初,不仅是齐国,而且在其他各国,都很流行赛马。这是为了训练各国御手,从中挑选出优秀的士卒来驾驭战车,或者训练单骑斥候。” “虽然齐国的赛马活动已经脱离了其初衷,转变成一个齐国上下都参与的大型赌博活动。但是,齐国训练士卒的目的却也达到了,据臣所知,齐国的骑卒,大多是从这里出来。” 熊槐闻言微微颔首,陈轸是齐国人,对齐国这一情况很了解。 “可是···”陈轸继续道:“大王,赛马的目的乃是为了在休战期间训练士卒,可如今的天下,各国全都是常年打战,每年都在训练士卒,赛马一事现在就只剩下齐国风行了。” “而齐国的情况,驾驭战车的人,大都是常年在军中训练的老卒,而精锐的单骑,也只有千人左右,并且大都是勋贵子弟,常常用来跟随齐王出访各国或者接待各国使者,人数太少,根本难堪一用。” “若是大王效仿齐国,臣担心楚国的民风会想齐国靠拢,百姓平时散漫,一到战时就怯战自保。故,请大王三思。” 熊槐一脸的僵硬。 这是曲线迂回的。 不过陈轸说的也有道理,赛马练兵的确不可行。 君不见以前各国都要举行田猎,现在各国的田猎获得已经很少举行了。 全都是因为每年都大战的现在,这已经没有用田猎练兵的必要。 想着,熊槐点头道:“陈卿所言甚是,用赛马练兵的确不可行。” 群臣见熊槐松口,纷纷开口赞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微微一笑道:“可是,寡人貌似也从来没有说过用赛马来训练单骑吧?” “呃!” 群臣一愣,回想了一下,貌似刚刚楚王的确没有说使用赛马来练兵! 接着,熊槐解释道:“寡人也知道现在楚国没钱,为了囤积粮食,太府中的钱全都用来收购各国的麦米了。另外寡人已经向国中的贵族封君借过一次钱了,那些钱现在还没有还上,所以寡人不打算借钱。” “而组建单骑的前提是先得有马,楚国本身不产马,而且楚国也没有大的马场养马。所以,寡人打算藏马于贵族家中。” “为此,寡人打算向各地封君以及公室贵族宣布,将在每年祭祀祖先的时候,为了显示楚国的勇武,特意举行单骑赛马。” “每个封君都必须要出十人十马参与比赛,为了鼓励封君踊跃参与,寡人将会选出优胜者甲等一家,乙等两家,丙等三家。” “其中甲等免除当年的供奉,乙等减免当年五成,丙等减三成。” “若是哪一个封君贵族连十人十马都凑不出来,休怪寡人无情,第一次进行训斥,第二次增加一成供奉,连续三次,那就削爵减地。” 熊槐一口气说完,看着群臣问道:“卿等以为寡人此策是否可行?”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定议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说实话,熊槐打算鼓励封君贵族养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若是可以全民养马自然是好,只是这不切实际。 楚国对普通百姓的盘剥已经很严重了,一般性的家庭,不仅要种田还要负担沉重的徭役,根本养不起马。 能养的起马的,也就只有楚国的贵族了,尤其是楚国的封君,他们不仅有实力养马,而且还有足够大的地盘和人力养马。 想着,熊槐看向群臣,这一个政策,还需获得群臣的支持。 众臣闻言一阵沉默,由于之前全都没有准备,现在只能临时发挥。 楚国的封君为数不少,减免三家的供奉对楚国的财政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负担。 但是,这对封君来说,免除一年的供奉,那就是一笔极大的财富,若是连续数年不必上交供奉,那绝对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可以对比楚国的头号富商封君鄂君,为了免除部分商税,不惜用他所有的战功来换。 若是现在跑马就有可能免除供奉,对封君的吸引力,绝对不会小。 封君贵族们不反对,而且楚国也没有什么害处,那就可以姑且一试。 昭雎沉默许久后,开口道:“大王,此策对各地的封君们来说有利无害,所以应该不会遭到他们的反对。但是,既然赛马的目的是为了让封君们养马,那么臣以为赛马的规则还需仔细考量。” “否则,若是封君们在夺魁无望的情况下,反复用同样的十匹马参与比赛,那么就不能增加楚国境内的马的数量,赛马的打算就白费了。” “正常来说一匹马可以活二十年,而现在楚国那些封君的家中,大都是出则乘车,按照规矩,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大夫三士二。也就说,光是封君的马车可有安置四五匹马,再加上其兄弟子嗣的出行的车辆,每一个封君家中都肯定远超十匹好马。” 熊槐听到昭雎接口,顿时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那么司马的意思是?” 昭雎拱手道:“大王,既然赛马既是对封君们的督促,更是对封君们的赏赐,所以,为了让大王的恩泽遍及所有的封君,免得某一个封君恰好有几匹好马,然后总是获得甲等。故,我们应该做出限制,同一匹马,只能参加三次赛马,同一个骑卒,只能参加五次赛马。” “这样一来,封君每三年就需要换十匹马,而骑卒每五年一换。如此,行之十余年,则封君家中的马则会翻倍,并且精通骑马的骑卒也会倍增。” “而那些封君们不用的马,无论是低价卖出,还是杀马吃肉,那么都是楚国实力的增加。” 昭雎的话一说完,唐昧立即眼睛一亮。 封君们只要重新买马,那就是楚国马的数量增加,只要这些马死在楚国,那么马身上的皮、干、筋等军用物资,全都会成为楚国的太府中的藏品,然后作用在楚国的军械上。 如此一来,即便赛马一事不成,也能有所不少收获。 想着,唐昧立即进言道:“大王,既如此,我们何不将减免供奉的封君贵族数量进行增加,甲等立三家,乙等立五家,丙等立十家······” 唐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斗由的反驳。 斗由斜眼冷瞪了唐昧一眼,然后拱手道:“大王,司败之言乃是祸乱之言,如今天下纷乱,若是常年减免供奉,臣担心太府入不敷出,请大王详察。” 唐昧摇头道:“太府此言差矣,在下自然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若是楚国增加封君的减免数量,那么数年之后,虽然太府的收入少了,但是太府的支出同样也会节省一大笔钱财,更会增加一笔收入。” 斗由对唐昧的话丝毫不信,冷冷的向唐昧拱手道:“请恕在下愚钝,不明白司败的意思?” 唐昧笑道:“若是增加减免的名额,那么许多封君贵族就会有机会获得减免名额,如此就可以增加勋贵们的积极性。” “只要勋贵大量采购好马,那么我楚国的马价就会大涨,如此一来,各国的好马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入楚国。” “马的数量多了,那么马皮、干、筋的物品自然也就会多起来,这些东西一多,价格自然就会下降,那么太府从各地收集这些东西的支出不就少了吗?” “更何况,各国的马涌入楚国,那么太府在各地的关卡,不也能收取大量关税吗?” “这···”斗由一愣,接着摇了摇头道:“司败,虽然如此,但是如此做,我太府收入减少就在眼前,而未来的事情,请恕在下不敢赌!” “更重要的是,若是其他国家严禁马匹进入楚国,那么我太府就亏大了。” 唐昧:“······” 面对斗由的推脱之言,唐昧也很无奈,管控马匹,这也是极有可能的,假如单骑在各国流行,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大。 “大王。”此时景翠开口道:“臣以为司败所言可以一试。若是不行,大不了再酌情削减免税的名额。若是可行,那么我楚国正可趁各国对楚国卖马管控不严之时,大量引进好马,而且还可以在关税上赚一笔。” 景翠身为军方第一人,对这种付出较少的代价,就能增强军队实力的事情,当然鼎力支持。 斗由见景翠出言后,其他人全都不开口说话,只好拱手道:“请大王三思。” 接着,景翠昭雎唐昧三人亦拱手道:“请大王明断!” 熊槐闻言张了张口,然后停顿了一下。 这几年楚国几乎没有那一年不打战的,太府尹的神经的确蹦的很紧。 但是,唐昧所言也的确有道理,虽然风险存在,但是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不外乎是否能够承受罢了。 比如眼下,以楚国的实力,完全可以承受,而且一旦这次操作得当,那么不仅可以缓解太府的压力,而且还可以使楚国马量激增。 说实话,熊槐心动了,若不是财政不允许,他都有降低各国马贩进入楚国的关税的想法了。 但是看着斗由已经臭了的脸,想了想,还是算了,降税的事还是等以后太府宽裕了再提吧! 想着,熊槐正色道:“寡人以为司败之言可行,免税的名额那就暂时定在甲三乙五丙十吧。” 斗由闻言嘴角抽了抽,然后冷眼看了一眼景翠三人,轻轻的冷哼一声,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打战打战,这三个家伙满脑子都是打战,根本就不知道太府的辛酸! 将赛马的事情定下后,熊槐对昭雎道:“司马,赛马一事虽然是在祭祀的时候举行,但是实则是为以后楚国组建单骑做准备,所以,此事就交给司马来主持。” 昭雎行礼道:“唯!” 顿了顿,熊槐对斗由道:“太府尹,收购各国麦米的事情,还需继续进行,此事有劳贤卿了。” 斗由拱手道:“唯!”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联姻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楚国有意联姻的消息正式传入秦国。 秦宫中,得到确切消息后,张仪松了一口气,向秦王荡道:“大王,既然楚国答应结亲,那么臣可以肯定,楚国接下来的目标,十有八九不是我们秦国了。” 此时樗里疾已经回到咸阳,跟着道:“不错,楚国要想攻打我秦国,只能直面武关函谷关这两道雄关。一旦楚国攻打这两个地方,那么赵魏两国就有可能趁虚而入攻打秦国,这就是楚国出兵而让赵魏两国占便宜。” “现在赵魏两国已经与齐国结盟,楚国应该不会如此不智的。” 其他秦国大臣闻言全都点头称是。 秦王荡笑道:“如此正好,等我秦国休整一阵,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出兵攻打赵魏两国了。” 说着,秦王荡向一旁的甘茂问道:“甘卿,这次魏国真的没有在西河之地留下军队吗?” 甘茂点头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当初魏国让臣推荐少梁守,于是臣试探的推荐了一个秦人,没想到魏国竟然认可了。” “现在少梁的守卫全是少梁守重新征召的,魏国只是派出了一个税吏,只负责将西河的钱粮转运到汾阴。” 秦王荡闻言眼睛一亮:“甘卿,那么我秦国是否可以借运钱粮到少梁的时机,进而偷袭汾阴?” 甘茂摇了摇头:“大王,依臣看,此事很难,魏国的新任汾阴守倪良,守备森严,根本毫无机会。” “不过,现在少梁的这种情况,不仅说明魏国无意重新染指西河之地,而且我们秦国来还可以借攻打少梁的时候,趁机主力北上偷袭上郡。” 秦王荡闻言狞笑道:“不错,既然魏国如此识相,那么久暂时放魏国一马,赵国从寡人手中夺走的,寡人迟早得全部收回来。” 张仪叹气道:“大王,如今楚国既然已经答应与秦国联姻,那么我们秦国还需进行前去提亲才好。” “一旦秦楚确定婚约,那么我们秦国就可以大肆进行宣传,三晋听闻之后,肯定会对楚国心生迟疑,到时,获取我秦国还可以一举拉拢魏韩两国。” 秦王荡笑道:“相父所言有理,那么谁可前往楚国,正式向楚王求亲。” 甘茂闻言拱手道:“大王,臣愿往楚国一行。” ······ 齐国。 齐王对储子苦笑道:“从楚国传来的消息,楚王以秦国先向楚王后提出求亲为由,婉拒了寡人。” 储子沉吟道:“大王,我齐国太子的地位明显远在秦国公子之上,但楚王却拒绝了我们齐国,那么,臣怀疑楚国心思不纯,恐怕我齐国还有祸患。” 齐王问道:“相国的意思是?” 储子答道:“大王,立即取消武力逼迫宋国与我们齐国结盟的计划。若是楚国意图伐齐,那么宋国就是齐楚的必争之地。如今楚宋两国是盟友,而齐宋两国关系疏远,若是逼急了宋国,那么只会导致宋国彻底倒向楚国。” 齐王不舍道:“也就是说我们明年攻打宋国的计划取消?” 储子摇头道:“不,不仅不能取消,而且还要加大派兵的规模。” “相国何意?”齐王不解的问道。 储子解释道:“大王,加大派兵的规模,这是为了恐吓宋王。如今赵魏两国已经与我齐国结盟,中山国本就是我齐国的盟友,燕国已经在不久前臣服齐国,那么我齐国剩下的敌国,那就只有楚宋越三国。” “楚国最重要的领土,江汉之间的土地,离我们齐国很远,随意等楚国得到消息在传令出兵这就需要一段时间。而越国的实力并不强,能以支援宋国。” “所以臣相利用宋国暂时孤立的时间,趁机出兵伐宋,只要能在楚军援兵到来之前下注宋国,那么就对宋国进行恐吓,逼迫宋国与我们联姻。” 齐王恍然大悟道:“相国的意思是用齐宋联姻来离间楚宋两国。” 储子应道:“大王,正是如此。” 齐王摇头道:“寡人担心仅凭联姻恐怕不能离间楚宋。” 储子笑道:“仅凭联姻自然不可行,但是,若是宋国不仅送出王女,而且还用数城作为陪嫁,结果宋王之女还不是我们齐国太子的正夫人呢?” 齐王一愣,笑道:“若是宋王这么做,那么楚国肯定会怀疑宋国与我们齐国有勾结。” “只是···”齐王面色迟疑道:“宋国会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吗?” “当然不能?”储子拱手道:“大王,可若是我们向魏王求取魏公主为太子正夫人呢?” 齐王眼中精光一闪:“齐魏联姻,一同逼迫宋国?” 储子点了点头。 ······ 楚国。 景鲤得知秦国前来迎亲的消息后,立即进攻禀报。 “大王,从秦国传来消息,秦王听说我国答应与秦国联姻,已经正式派出使者前来提亲。” “哦!”熊槐问道:“可知这次是谁来迎亲?” 景鲤答道:“回大王,是客卿甘茂。” “甘茂?”熊槐顿了顿开口道:“此人寡人有所耳闻,寡人记得他原本也是楚人,在数年前离楚去秦,经张仪引荐后,成为秦国的客卿的吧。” 景鲤应道:“臣听说也是如此。” 熊槐点头道:“寡人听闻甘茂如今在秦国颇受秦王重用,而甘茂此人也极有才华,令尹以为能否离间甘茂?” 景鲤想了想,摇头道:“大王,如今秦王荡与甘茂关系亲密,秦王对甘茂的信任只在樗里疾之下,而秦王最信任的樗里疾又与甘茂交好。这种情况下,离间计很难奏效。” “而且现在甘茂的家眷已经全都迁到秦国,以示其意,从甘茂这里入手,几乎也不可能。所以,寻常离间计,秦王不会信的。” 熊槐闻言轻轻一叹,楚国的人才不少,但是人才流失的情况也很严重。 公室的人才虽然层出不穷,但是优缺点同样明显。 景鲤见楚王沉默不语,顿时知道楚王对自己的答案不满意。 想了想,开口道:“大王,虽然不能离间秦国,但是我们现在交好甘茂还是可以的。” 熊槐看来景鲤一眼,问道:“令尹的意思是交好甘茂,让其偏向楚国。” 景鲤点点头:“大王,甘茂也是楚人,他的学问同样也是在楚国学成的,让他偏向于楚国并不难。” ······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三章 笼络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十几天后,甘茂做为秦使来到郢都。 次日。 楚宫中。 甘茂向熊槐拜道:“大王,秦楚两国两国世代联姻,昔日先王在时,就对此长叹,希望秦楚两国能再借姻亲。只是,很不幸,秦楚两国发生误会,先王担心大王对秦国误会太深,所以不敢向大王开口。” “如今,秦楚两国误会解除,寡君念及秦楚两国昔日的友谊,时常感叹不已。不久前,寡君听闻楚国公主贤良淑德,而且已经及笄,但尚未婚配。正好,先王侧室芈氏,向寡君请求,希望能求取一位楚女为公子稷之妇。” “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寡君希望大王能够不以敝国偏远,不以王弟位卑,能嫁女为妇,秦楚两国能重结婚姻。” 秦楚联姻的事情,两国已经沟通完毕,现在只不过是正式走一个过场。 甘茂一说完,熊槐立即应道:“秦楚两国自我先君昭王以来,就联姻不断,现在秦楚两国摒弃矛盾,重归于好,这也是寡人的心愿。” “秦王的请求,寡人答应了。” 甘茂闻言一喜,拱手道:“臣拜谢大王,如此,臣就可以放心回去,向寡君汇报这好消息了。” 熊槐听着甘茂将要返回秦国的意思,顿时一愣。 正要拉拢甘茂呢!结果他就要走了。 这··· 将甘茂强行留在楚国,这肯定不行! 可如果放任甘茂离去,那怎么拉拢? 一般的拉拢手段恐怕来不及了。 那么现在,非常时候只能使用非常手段! 想着,熊槐开口问道:“莫非甘卿现在就打算返回秦国吗?” 甘茂点头道:“大王,之前寡君将秦楚两国联姻的事情,看成是秦国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臣这才一路快马赶到郢都向大王求亲。” “如今寡君的心愿达成,臣身为臣子,自然得急寡君之所急,尽快将消息传给寡君,以为寡君解忧!” 熊槐点点头,然后长叹一声。 甘茂远远的听到道楚王叹气,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了避免联姻之事横生波折,立即拱手问道:“大王何故长叹,可是臣有何不妥之处?” 熊槐摇头笑道:“非也,寡人见甘卿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一心为秦王解忧,可谓是尽忠尽力忠于国事啊!” 甘茂松了口气,拱手道:“大王谬赞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这只是尽臣子本分罢了!” “好好好!好一个尽臣子本分。”熊槐感叹道:“若是寡人的国家,大家都如甘卿一般,臣子们都能尽臣子本分忠于国事,将士们也能尽将士本分虽死无惧,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寡人何愁楚国不治啊。” 听着楚王的话,甘茂不由得点点头,若是那个国家的群臣百姓全都能够各司其职,那么其国必定大治。 只是只要是人,谁又没有私心呢,这样的国家永远都只存在与诸子的笔墨之中,现实中,这是不存在的。 即便是秦国,号称只有打战这一条出路的国度,国中的大臣们也是各有心思,亲楚亲魏亲韩各种派别层出不穷,大体上为本国考虑,大体之下,那就是个人私欲。即便是秦王,难道也只是一心一意为秦国考虑吗? 甘茂想起伐秦结束后,秦王与张仪关系,心中默默的摇头。 心中虽然千回百转,但甘茂依旧还是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道:“大王说笑了。如今这天下,当属楚国最强,昔日各国会盟,三晋共推大王为联盟盟主,如今秦国已经向大王臣服,而齐国却多次在大王手中受挫。可以说,现在大王就是名分其实的霸主。” “这不正是说明大王德披楚国,楚国群臣百姓全都各司其职吗?若非如此,大王何以成为霸主,各国又何必以大王马首是瞻呢!” “哈哈哈···”熊槐闻言大笑道:“寡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甘卿莫要宽慰寡人。” 甘茂赶紧道:“大王,臣此言乃是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言。” 熊槐摇头笑了笑,然后问道:“寡人听说甘卿乃是楚国下蔡人?曾就学于史举!” 甘茂一愣,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 熊槐叹道:“若是寡人真如甘卿所说仁德遍及天下,甘卿有何必舍近而求远,不远千里前去秦国做官呢!” “所以说,这就是寡人的德行不足,不仅不能召来远方的大贤,而且连本国的贤才也遗漏了啊!” “这···” 这话随时楚王对他的夸赞,但他不敢轻易接。 总不可能在这里对楚王说自己才能不足,只能远走他乡吧? 若是这样说,置秦国于何地。 至于承认楚王德行不足,这更加不可能! 就在甘茂想着怎么回答楚王时,熊槐微微一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能说明寡人的不足。只是寡人痛失国中大贤,这就是寡人的遗憾。” “寡人打算今日弥补遗憾,欲与甘卿欢饮,不知寡人是否由此荣幸?” 甘茂一怔,国君赐食,这是对臣子的恩赐,无法拒绝,于是感激道:“这是臣的荣幸。” 酒酣,熊槐看着没有半分醉意的甘茂,笑道:“甘卿,卿乃是楚人,卿之师朋亲友聚在楚国,而卿在秦国只是虚居客卿,寡人欲拜汝为楚国正卿,以国事相托,不知甘卿可有意乎?” 甘茂一愣。 楚王这是想拉拢我! 且不说自己现在在秦国的地位,就是楚国目前的局势,这也不可能啊。 想着,甘茂拱手行礼道:“承蒙大王厚爱,臣本是不该推辞。但是,大王看重臣的地方,无非是看重臣的忠义,若是现在秦国对称有知遇之恩,臣若是背弃秦国而返回楚国,这不就是失去了忠义了吗?” “如此,臣有还有何面目在做大王之臣?所以,臣只能多谢大王的厚爱,不敢丢弃大王最看重微臣的地方!” 熊槐闻言一叹:“这是寡人福薄。” 说着,熊槐又对甘茂道:“寡人愿赠甘卿百金,愿与甘卿相交。” 甘茂一皱眉,这楚王拉拢人的手段也太低级了,难道不是官职就是钱吗? 想着,继续推辞道:“大王,无功不受禄,臣不敢受赏。”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四章 初胡服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酒毕。 熊槐看着甘茂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虽然甘茂不想接受自己拉拢,但是拉拢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还有许多事不能不接受的。 召来景鲤后,熊槐开口道:“刚刚寡人拉拢甘茂,但是甘茂拒绝了寡人。” 景鲤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笑道:“虽然甘茂不受寡人的拉拢,但是寡人还是要拉拢他,让他不得不承寡人的人情。” “令尹,等甘茂离开郢都回秦后,你将甘茂不收寡人拉拢的事情传出去,最好将这件事传到秦国!” 景鲤闻言会意一笑:“大王,臣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到秦王耳中,让甘茂欠下大王一个人情,并且让甘茂打上我们楚国的烙印!” 秦国。 甘茂将出使楚国的事情汇报完毕后。 秦王荡看看着甘茂,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甘卿,寡人听说甘卿回到楚国后,受到楚王的厚待?” 甘茂心中一惊,自己在楚宫中与楚王的事情,秦王为何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难道楚王在暗中使用离间计! 难怪楚王拉拢人的手段那么明显,原来其中有诈。 只是不知道楚王是怎么编排的,一个不好,恐怕就有麻烦了。 想着,甘茂行了一礼,据实以告:“臣不敢欺瞒大王,臣在郢都拜见楚王······” 秦王荡听完后感叹道:“这事寡人也听说了,贤卿离开郢都后,楚王曾对楚相景鲤夸赞贤卿的忠义。” 这··· 甘茂顿时觉得十分惊讶。 现在楚王对景鲤说他甘茂忠义,而且还被秦王知道了! 这··· 很简单也是直指人心的计策! 甘茂立即明悟楚王的真正意图。 如果秦王听说后冷遇了他,那么他自然就不会继续呆在秦国了。 若是秦国对他不闻不问。一切照旧,那么在楚国已经许诺高官重禄的情况下,他会不会失落? 甘茂扪心自问,可能吧! 这就好比本来一个人的工资只有一千块,一旦另一个公司开价两千拉人,虽然最后忍住拒绝了,但是接下来再看着原来的一千块,总会觉得工资低了。 虽然待遇实际上并没有改变,但是心中出现落差,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若是因为这事,自己在原来的公司增加到两千,那么除了感激老板外,还得感激那一个拉人的老总。 虽然甘茂觉得计策,但是秦王荡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惊讶,这一件事情楚国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秦王荡还记得上次楚国邀请秦使到楚国任职的事情,就发生先王在位的时候。 上次楚国邀请的人就是陈轸。 于这次一样,同样传到了秦王的耳中,只是上一次,陈轸向先王表忠心后,先王因为张仪的关系,没有任用陈轸,结果,最后陈轸真的跑到楚国去了。 想着,秦王荡便对甘茂笑道:“甘卿来我秦国也有数年之久,为我秦国立下不少攻劳,但如今甘卿依旧担任客卿,寡人以为不妥。” “以卿之才,胜任一个重卿的职位足够了,只是寡人有些迟疑,不知究竟将卿委任何职,所以,寡人决定在太仆与行事之间,卿可任选一个职位。” 甘茂闻言一喜。 虽然知道楚王使计,但是却不得不承楚王的人情。 客卿是虚职,没有任何实权,而太仆与行事,全都是实职卿位。从虚职到实职,这就是他进入秦国一来最艰难的一步,现在,因为楚国的关系,他迈出了这一步。 而这两个官职,太仆不仅需要管理秦国马政,还要管理秦王的舆马,这即是秦国重臣,也是秦王的近臣。 至于行事,则是外交官,负责出使各国。 甘茂想了想,长拜道:“臣愿为仆!” ······ 时间缓缓推进到二月初,就在熊槐密切关注楚国麦米成长情况的时候,北方的赵国传来一个轰动天下的消息。 十几天前,正月十五,赵国大朝会时,赵王正式向群臣宣布进行变法改革,下令赵国百姓改穿胡服,学习骑射。 听到消息后,熊槐惊呆了,虽然对赵国进行变法的事情早有准备,但是当变法真的来临的时候,熊槐从来都没有想到,它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来的如此突然。 熊槐拿着手中的情报,顿时默然无语。 不得不承认,这次赵王变法的时机很好。 如今齐国被削弱的很严重,秦国刚刚被打击了一次,正在舔伤口,赵国与韩魏燕三国是盟友,外患已经不是问题。 而在内部来说,赵王刚刚打败了秦国,掌握着赵国的军权,声誉正隆。 内外条件全都具备。 而且这次赵国的变法,主要是军事的改革民俗的变革,没有刻意打击贵族的利益。 在经济上,虽然不涉及但会波及到经济的变法。 因为赵国(华夏)百姓的着装不利于作战,所以赵王要赵国百姓改穿更加紧身的胡服,因为赵国本是农耕国家,百姓不擅骑射,故而号召百姓学习骑射。 农耕民族学习骑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你的有马,虽然这次改革是军事性的,但是教导百姓骑射本身,就波及到了赵国的农耕,当然,变法之初,这一点并不明显。 将手中情报来回看了数次,熊槐默默思索楚国如何从中获益,良久,下令道: “传令,召集群臣议事。” 不久,楚国重臣齐聚一堂。 熊槐正色道:“想必卿等已经知道赵国所发生的事情来吧!” 群臣全都点了点头,但是具体的情况,许多大臣都不了解。 熊槐见群臣都有所耳闻,但或多或少都有疑惑之色,便对陈轸道:“陈卿,你将赵国的具体情况说一说吧!” “诺!”陈轸应道: “大王,上次各国伐秦一战中,赵国的单骑军队立下大功。于是赵王回国之后,下令全军换装,摒弃之前宽大的衣袍,改穿胡人的胡装,历时一月,全军换装完毕。” “不久前,正月十五,赵王在朝会上下诏,号召百姓以及群臣改穿胡服,这次变法得到了以相国肥义为首的部分赵国重臣的支持。” 原本大家听到赵军换装,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结果,换装的大火烧到赵国所有人身上。至于肥义等人的支持,也没有出人意料之外,毕竟肥义本身就有狄人背景。 令尹景鲤愣了愣,不由出声道:“赵王疯了,此举乃是变华夏为蛮夷,无异于自绝于国人,赵人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窒息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国虽然早先被称歧为蛮夷,甚至还说出了“我蛮夷也”这样不要脸的话。但是楚国一直以蛮夷为耻,自称颛顼后裔,并不断的向中原文化靠拢。 早在西周时期,楚国就参考中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打造出一个有别于周室的中原文明变种,春秋中期,楚国彻底完成中原化,并频频与中原国家会盟,不在被各国视为蛮夷。 华夷之辨,在这个年代,先礼仪后血统。 以已经被灭的吴国为例,吴国先祖太伯乃是文王之父的大哥,但是周国将希望寄托在文王身上,但可惜的是文王之父乃是老三季历,根据立嫡立长的原则,文王是无法即位的。 为了将周室传位于周文王,太伯带着老二仲雍一同逃到南方,建立吴国。 周室建立后,仲雍的后裔算的上是华夏血脉,但是因为吴国批发纹身,国家没有礼仪,则依然被视为蛮夷。 其后,吴国改制,建立礼仪制度,则重新被视为华夏一员。 另一个,以中山国为例,这是狄人建立的国度。 从建国之初期起,中山国就是仿照中原文化而建立的国度,努力进行中原化。但是,因为是狄人血统的缘故,也可能是中山国战绩不佳,中山国依旧被视为蛮夷国家。 当然,华夷之辨都是为统治者服务的,各个朝代都有所不同,每个朝代都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说法,或者说每个人都会选取对自己有利说法,这一点不必深究。 而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华夏的礼乐制度中,服饰发式,这是一个重要特征。 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可见服饰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在这个年代,华夏的服装除了保暖这一个基本作用以外,不仅延伸出美观,而且,更要要的是,周朝的礼制规范已经融入到服饰之中。 看一个人地位的高低,从他身上的服饰就可以看出来。 若是改穿胡服,这可没有辨识身份地位的功能,至少还没有约定俗成的辨识标志。 万一,军队中的贫将军遇到一个富校尉,相互不认识,怎么辨认地位高低。或者说宴会时,晏子那样的穷人碰上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这,或许晏子这样的人不会感到羞愧或者受辱,而会怡然自诺吧! 但如果是范雎这样牙呲必报的人呢? 国家不就乱套了吗! 故而景鲤才觉得赵王他疯了,放着高大上的华夏服装不要,却自甘堕落去穿胡人的服装。 楚国辛辛苦苦,经过多年征战,这才获得各国认可,成为华夏一员,结果赵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槐听到景鲤的话,又见景鲤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嘴角抽了抽,连事不关己的景鲤都如此气愤,赵国的群臣,恐怕已经疯了! 陈轸点点头,对景鲤的话深以为然,景鲤话音刚落,立即应道:“令尹所言不错,当日朝议在赵国引起轩然大波,赵王与赵国的大臣,从早上一直说到黄昏,结果赵王没有说服群臣,群臣也没有劝下赵王,最后赵王与群臣不欢而散。” 昭鱼问道:“那么赵王是否打消念头,暂停推行变革?” 陈轸摇了摇头:“回司空,赵王并没有打消换装的想法。” “次日,赵王再次召集群臣议事,并亲自穿上胡服,以示并无羞辱之意,结果,依旧没有结果。” “第三天,赵王将整个邯郸的文武百官全都召集到赵宫外···” 说到这,陈轸停顿了下来,偷偷的瞄了一眼上面的楚王。 群臣听到紧要处,正屏住了呼吸,却见陈轸没有说下去,景鲤立即开口问道:“接下来怎么样了,赵国大臣是否劝住赵王?” “这···”陈轸迟疑不语。 熊槐笑道:“无妨,陈卿继续讲!” “诺!”陈轸接着道:“第三日,赵王并没有打算说服赵国群臣。” “赵王召集群臣到了赵宫外后,直接拿出一把长弓,然后一箭射穿了宫城木楼上的木枕,扬言:若是谁敢反驳或者非议变法,被射穿的木枕就是他的下场。” “嘶”群臣闻言色变,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全都偷偷的瞄向楚王。 还好,楚王没有赵王那么霸道··· 熊槐将群臣的异样全都看着眼里,心中充满了不以为然。 大殿中压抑了片刻后,唐昧出言道:“敢问刺史令,不知此事的结果如何?不知赵国群臣是如何应对的?” 陈轸咽了咽口水道:“赵王当时杀气腾腾,宫中侍卫全都背弓带箭,群臣全被赵王震住。结果,赵国反对变法的群臣全都沉默了,然后闭口不言,一直与赵王相持到朝议结束,全都一言不发。” 熊槐可以想象当时群臣沉默以对的情景,即便郢都与邯郸隔着上千里,熊槐都能感受到当时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闭口不言,这绝对比大声反对还要更加反对。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典故还在耳中回响,国人暴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赵王把赵国群臣全都逼的闭口不言,这情况,即使是发生在赵国,熊槐也感同身受全身冰冷。 这还是在赵国,不像楚国,若是楚国的那些有钱有粮有军队的封君,若是逼到急处,说不定他们就直接反了。 想到现在赵王面对的情况,熊槐默默的下定一个决心,以后楚国进行变法,自己一定不能像赵王一样冲在前面,还是让大臣去弄吧! 否则,将来一定会死于非命的! 楚声王就是前车之鉴··· 陈轸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最后,散朝前,恼羞成怒的赵王下诏,既然群臣全都不反对变法,那么明日群臣必需穿胡服才能上朝,否则,不准进宫。” “结果···”陈轸顿了顿才道:“结果,次日朝会,除了原本支持变法的赵臣,以及一些低级的赵国大臣上朝,其他的赵国重臣,尤其是赵国宗室勋贵之后,全都告病不出了。” 陈轸说完,大殿中鸦雀无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议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此时,熊槐所想的却是楚国的将来。 赵王变法尚且没有剥夺贵族的既得利益,就遭到群臣如此激烈的对抗,若是楚国呢? 以后,若是楚国进行变法,打算收回封君贵族对治下百姓的治权军权呢? 楚国的封君们会像赵国的大臣一样,来一场无声的对抗吗? 熊槐顿时迷茫了。 这一个结果他不敢去赌。 即便灭亡越国,然后打退各国的入侵,自己的声望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恐怕那些封君该出手时,还是会出手的。 所以说,有了赵王的榜样在前,硬来是不行的··· 熊槐面上阴晴不定,见群臣全都没有说话,便开口问道:“陈卿,现在赵国是什么情况?” 陈轸脸色有些泛白的应道:“回大王,现在赵国内部,赵王正与反对变法的大臣相持不下,邯郸内的大部分重臣全都告病不出,赵王已经无人可用,赵国的政务虽然有肥义等人勉力维持,但是依旧逐渐陷入瘫痪之中。” “而赵王见此,担心各国趁机伐赵,已经下令赵国将军乐池屯兵十万于上郡,严防秦国的入侵。另令赵国将军牛翦屯兵十万于武城,防备齐国中山的进攻。并下令骑将带佗带领三千单骑进驻代地,震慑楼烦王与林胡王。” “如今赵国的最新情况还没有传出,赵王依旧与群臣相持,双方谁都没有低头的意思。” “但是现在赵王要百姓换装的消息已经传到百姓耳中,如今整个邯郸全都流言四起。百姓们全都在说赵王昏聩,意图羞辱赵国的百姓,要将所有的赵国百姓都变成胡人。” “若是赵王与群臣继续对持,恐怕赵国大乱就在眼前。” 陈轸说完后,熊槐轻咳数声,将群臣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众卿,如今的时代,牵一发而动全身,赵国虽远,但是赵国的变法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无疑都会对楚国有影响。” “况且,赵国的变法,不仅仅只是赵国一国之事,若是将周围几国全都牵连进去,无疑会令天下的局势大变,所以,寡人心中有疑虑,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熊槐说完后,令尹景鲤皱着眉,率先开口道:“大王,赵王变华夏为蛮夷的行为,无疑是一件倒行逆施的昏聩之举,所以才遭到赵国群臣的抵制。” “臣担心的是,如果赵王迟迟不放弃变法,继续与赵国群臣对持下去,强行推动变法,很有可能就会引发赵国内乱,到时,赵国因此实力大减,恐怕无力应对秦齐两国。” “这对我们用赵国牵制秦国的事情,是极为不利的。” 听到景鲤的话,昭雎点头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一旦赵国内乱,恐怕秦国会立即出兵夺回上郡。” “臣不仅担心赵国无法抵抗秦国,更担心的是赵国会在内忧外困之下会向秦国屈服,到时合纵联盟必然会因此而瓦解。” “届时,秦国猛虎出笼,我楚国不仅要与齐国争取三晋,而且还要与秦国争夺三晋,这对我楚国来说,无疑是后患无穷!” 听昭雎一提,景翠瞬间就想清楚了这一件是的后果。 对于楚国来说,只要合纵联盟的存在,就是对楚国的最大利好,无论是楚国自己做盟主,还是赵国做盟主,只要合纵联盟存在一天,那么秦齐两国总有一国会举步维艰的。 若是合纵联盟此时瓦解,不仅会对楚国的伐越一事产生即位不利的影响,更重要的,等楚国打下越国,各国重新改变外交策略时,不需要从合纵转为连横,无疑会极大的缩短各国勾连的时间,那么,留给楚国巩固后方的时间,就变得短暂了。 想着,景翠出言道:“大王,司马所言不错,臣以为我们需要牵制秦齐两国,就算各国伐赵,那也得拖上一段时间,最起码也得等到楚国做好准备。” 公孙衍见昭雎景翠全都开口了,立即跟着道:“大王,臣以为司马柱国所言有理,为楚国计,我们应该立即联络韩魏两国,再次出兵伐秦,以牵制秦国,震慑齐国。” 斗由闻言脸色一变。 楚王不久前才决定休养生息,这才多久,又要出兵伐秦,这··· 心中暗骂了一声,斗由立即拱手道:“大王,请三思!我楚国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修养,为接下来的伐越行动做准备。” “若是此时出兵伐秦,这就是损耗自己的实力去帮助千里之外的赵国,不仅会延迟伐越的时间,而且于我楚国何益?” 熊槐点头道:“太府尹所言甚是。” 虽然不知道赵王是怎么解决赵国群臣的,但是毫无疑问,最后,赵国的变法成功了。 既然变法成功,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赵国没有遭到各国干涉。 或者,现在这个时间点,赵国的变法问题已经解决也说不定。 想着,熊槐开口道:“赵国里楚国太远,而我楚国现在急需休整,所以,寡人决定不会为赵国牵制其他的国家。” 顿了顿,熊槐笑着向群臣问道:“只是寡人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众卿为何一致认为赵国的变法行动会举步维艰,导致赵国内乱实力大减,无力与秦齐两国对抗呢?” 景鲤闻言理所当然道:“大王,赵王弃华夏而近诸夷,如此人神共愤倒行逆施的行为,怎么可能会成功!” 说着,景鲤迟疑的看了一下楚王。 难道? 楚王见赵王变法,然后静极思动,又想在楚国掀起一场变法? 想着,不由一脸沉重的看向楚王,问道:“不知大王以为赵国的变法能否成功?” 熊槐听见景鲤询问,没有回答,而是向群臣问道:“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昭鱼闻言立即答道:“大王,臣愚钝,看不出赵国是否能成功,但是臣以为,如今邯郸的局势,若是赵王不妥协,那么赵国必然会内外交困,实力大减。” 唐昧接着道:“大王,赵王若是仅仅在军中换胡服,这或许可行,但是赵王强制要求群臣穿上胡服,这就强人所难了。” 唐昧说完,群臣全都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图赵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对于改革传统服装这种事情,各国对此并不排斥。 因为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最起码齐桓公与管仲就干过。 当年管子治国有方,齐国的经济膨胀,纺织业出现产能过剩,织布多的都卖不出去。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管仲建议齐桓公改革服饰,将原本就很宽大的衣服进行改良,改的更加宽大。 当然,管子当年并没有强制推行,而是让齐桓公亲自穿上让人精心设计的服装在群臣面前显摆。 有了齐桓公的现身说法,上行下效,群臣纷纷跟进,以这种衣服为美。接着,齐国凭借其强大的影响力,很快将这种衣服推广到各国,在天下风靡流行起来。 于是,管仲用这种办法,迅速消耗了齐国织布的产量。 可见,世人对服装改良并不是一味的排斥,只要看着顺眼,没有颠覆性突破,也就自然而然了。 但是,现在赵王强制推行胡服,而且还不是对服饰进行改良,而是直接接受胡人的衣服,这就不能忍了。 赵国的群臣本来就对胡人的衣服有歧视,现在赵王还强制执行,这就是抵触外加逆反,多重心思加在一起,变法的难度凭空高了数个台阶。 熊槐见此点头道:“众卿所言极是,寡人深以为然。” 景鲤见楚王也认同赵国的变法也会失败,顿时松了口气。 熊槐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道:“寡人在想,若是赵王向群臣妥协,或者说服赵国群臣接受变法,令赵国重新稳定下来,那么会怎么样?” 景鲤答道:“大王,若是赵国稳定下来,这不就是回到原来的轨道,更有利于我们的伐越计划吗?” 熊槐摇头道:“若是没有赵王变法这件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出了这一件事,那么寡人自然就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寡人决定派人送信给赵王,向赵王叙述华夷之别,并请赵王三思。” “当然!”熊槐顿了顿,继续道:“仅仅是去信还不够,寡人打算派出使者前往赵魏两国,邀请魏王韩王一同劝说赵王,劝赵王别做傻事。” 楚魏韩三国劝阻,无疑会让其他国家以为赵王遭到孤立,其他国家不说,与赵国相距甚远的楚国,肯定是对赵国不满的。 这就是熊槐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表达楚国对赵国不满这一态度 按熊槐的意思,赵王的变法肯定会成功,赵军的实力不仅不会因此而削弱,反而会因此而大增。 所以,楚国正可联合魏韩趁机孤立赵国,让秦国放心大胆的去攻打赵国。当然,以秦楚两国的地形,秦国根本不会把楚国的态度放在心上。 实力强大的秦国与实力大增的赵国相互征伐,孰胜孰负,熊槐自己心中更偏向于秦国。 毕竟赵国的变法才刚刚开始。 但,只要赵国能拖住一段时间,等到赵国的变法出现一定成效,出现大量骑兵的时候,那么秦国要想打赢赵国,那就不是短时间能成功的。 至于说骑兵训练困难,那要看是什么人,现在赵国的骑兵基本上全是胡人构成,想要骑兵,只需向胡人招募,那就有大把的擅长骑射的骑兵,所以在骑兵上,赵国没有问题。 只要秦赵两国的战事拖上一年半载,那么楚国伐越的时机差不多。 熊槐一边想着,一边不断的点头。 想到妙处,不由笑道:“只要赵王拒绝了寡人与魏王韩王的好意,那么寡人打算联合韩魏两国,孤立赵国。另一边,秦国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一定护出兵伐赵,到时秦赵相争,岂不是一件美事!” 群臣刚开始听到楚王打算出言劝阻赵国,不由的点点头,接着,听到楚王要孤立赵国的想法后,全都一愣。 这··· 楚王这是打算要坑赵国啊? 景鲤迟疑问道:“大王,如此一来肯定会引起赵王大怒的。如今赵国已经出现内乱的苗头,如果我们楚国再这么做,这样岂不是给了秦国机会吗?仅凭赵国之力,肯定不是秦国的对手!” “大王,臣以为,若是秦国伐赵,我理应鼓动魏韩两国救赵,让三晋与秦国火拼,这次啊是上策!” 景鲤说完,剩下的大臣们全都出言劝阻。 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坑赵国,一旦赵国顶不住而投靠秦国,那最终的结果,同样也会把自己坑了。 “众卿的意思,寡人自然明白,无非是担心赵国变法到时实力受损,无法抵抗秦国罢了。”熊槐摇头道:“但,如果赵国的变法,不仅没有导致实力下降,相反,反而使赵国的实力大增呢?” “这···”景鲤突然脸色一变,问道:“大王以为赵王的变法能成功吗?”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索然寡人肯定赵国会成功,但是这种信口开河的大实话,不可对外人言。 “赵王的变法能不能成功,寡人不知道。但是赵王如今已经在军中换装,赵国换装后,实力大增却是可以预见的。” 说着,熊槐笑道:“胡人的服饰寡人也看过,虽然不甚美观,也不附和礼制,难登大雅之堂,但是,单论方便这一点,的确比现在各国所穿的服饰方便不少。” “如今这天下的战事,早已过了以前守礼的时代,兵战凶危,无所不用其极,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所以,寡人以为,赵军换上更加轻便的胡服后,肯定会实力大增。” 昭雎闻言摇头道:“大王,臣闻孙子云:兵之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法者,主用也。” “故与各国争锋,首重道,天地将法其次,如今赵王舍弃的兵家大道,却在军用上改变,结果逆群臣百姓之心,强制推行胡服,以致上下离心,这样一来,又如何驱使群臣百姓去征战呢!” “百姓不信,群臣不附,即便胡服真的方便作战,赵国又岂能打战呢?” 熊槐摇头道:“不然,寡人闻······” 话刚出口,熊槐瞬间打住,跑题了。 现在是赵王变法,又不是自己变法,他跟昭雎争论根本毫无异议,就算说服昭雎又有什么用! 再说,赵王变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自己用不着心急。 拉拢魏韩,孤立赵国,让秦赵相争,完全可以等赵国变法全面展开以后啊! 想着,不由微微颔首。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迟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群臣正听着楚王的话,见楚王突然停住,顿时不明所以,好奇的看向楚王。 熊槐见群臣全都看了过来,张了张口,然后道:“司马所言极是,寡人深以为然。所以,孤立赵国的事情以后再说,但是赵王倒行逆施的行为,必需劝阻,否则,在我楚国不出兵干涉的情况下,赵国很难顶住秦国的压力。” 群臣见楚王突然改口,在经历了短暂的适应到,全都开口道:“大王英明。” 熊槐点了点头,下令道:“传令,派出使者前去韩国魏国,就说,赵魏韩兄弟也,如今赵王一时糊涂,误入歧途,魏韩两国难道不用出言提醒吗?” ······ 另一边,赵王变法的事情传到秦国,顿时令秦国上下一片欢喜。 秦王荡情不自禁笑道:“寡人听说自赵王变法之后,赵国的大臣已经有许多人称病不出了。如今寡人正打算攻打赵国,不想赵国竟发生这等事,这莫非就是天助寡人吗!” 张仪等人闻言齐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秦王荡笑了笑:“寡人打算趁此良机出兵伐赵,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樗里疾应道:“大王,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眼看赵国大乱在即,臣以为此时正是收回上郡的良机。” 魏章闻言一喜,现在樗里疾身为王叔,轻易不能离开咸阳,此时他便是朝中的第一将,此时伐赵主将非他莫属。 想着,立即拱手道:“大王,臣请战,必克赵国而归。” 张仪看了跃跃欲试的魏章一眼,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时还不是伐赵的良机。” 秦王荡一怔,开口问道:“相父何出此言,眼看赵国大乱在即,难道还有比趁乱而伐还要好的机会吗?” 张仪摇头道:“大王,现在赵国只是大乱在即,但是却没有真正的乱起来,臣担心的是,一旦秦国大举伐赵,会令正在对持的赵国两派同仇敌忾,搁置争议,先行对抗我们秦国。” 樗里疾看了一眼张仪,充满霸气的道:“就算赵国内部暂时联合抵抗,以我秦军的实力,又何惧之有!” 张仪一滞,向秦王荡拱手道:“大王,诚如庶长疾所言,就算赵国内部和好如初,肯定也不是我秦国的对手。只是这样一来,臣担心我秦国损失太大。” “依臣之见,何不顺势而为,进一步离间赵国群臣,诱发赵国内乱,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赵国割让上郡,并向秦国称臣。” 秦王荡精神一振,忙问道:“相父有何高见?” 张仪应道:“大王,赵王强迫群臣穿胡服的事情,已经遭到赵国公室的抵制,并且与赵国勋贵离心,在这种情况下,臣以为,我们可以煽动赵国内乱,让赵国另立新君。” “另立新君!?” 此言一出,大殿中的人全都一惊。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国的情况,宗室的实力一向都很大,现在赵王与宗室闹翻,若是宗室中有人振臂一呼,说不定就会应着无数。 就算最后失败了,那么赵国也会遭到削弱,到时,秦国收回上郡,自然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想着,秦王荡的眼前一亮,问道:“相父,不知你想怎么做。” 张仪笑道:“大王,臣听说赵王之叔公子成在赵国极有势力,威望甚高。早先,赵成在赵肃王即位之初,就曾担任过相国,其后虽然不在担任相国,但是一直是赵国重臣,负责处理赵国政务。赵王即位之初,赵成乃是仅次于肥义的辅政大臣,若是赵成反了,那么赵国一定天翻地覆。” 张仪说完,樗里疾顿时脸都黑了,虽然张仪一直在说赵成,但是怎么听着就跟说他一样。 秦王荡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张仪的建议却是可行。 只要赵成反了,那就是秦国的胜利,若是赵成不反·· 秦王荡眼睛冒出一缕凶光,那就逼赵成反。 想着,秦王荡向群臣问道:“不知哪位贤卿愿往赵国一行?” 甘茂闻言应道:“大王,臣愿往。” ······· 赵国邯郸。 最近赵王很烦躁,或者说已经不是烦躁,而是相当的暴虐。 本来信心满满的变法,已经获得许多重臣支持的变法,已经做好遭到有人反对的变法,结果没想到反对的声势惊人如此好大,远远超过了他和肥义的预料,最后,即使赵王强制推行,也还是遭遇重大挫折,进度缓慢。 在邯郸的百姓中推行胡服的事情,更是遭遇强烈的抵制。 更令赵王没有想到的是,赵国内部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赵国外部的麻烦已经来了。 除了收到秦国似乎有异动的消息,这两天,赵王还陆续收到各国之君的信函,有声情并茂劝赵王三思,有苦口婆心劝赵王妥协的,当然也有激情洋溢劝赵王再接再厉坚持到底的。 赵王拿着各国之君的信函,分别递给身侧的肥义和楼缓,这两位重臣乃是赵王变法的坚定支持者。 “相国,楼卿,各国之君写信给寡人,不知你们怎么看。” 肥义将手中的帛书放下,叹了口气:“大王,虽然各国之君的意思不尽相同,但是目的却是相同的,全都别有用心,没有一个是为了赵国考虑的。” “魏韩两国劝大王妥协,那是因为现在我们赵国强大,魏韩两国希望用赵国牵制秦齐楚三国。” “楚燕两国劝大王三思,只是希望赵国保持稳定,一面天下局势大变,会波及到楚燕两国。燕国是担心赵国被削弱,无法用赵国来保护燕国。而楚国的意思,臣猜测这是担心赵国变强,会危及楚国的地位。” “至于秦齐两国,这是没安好心,如今我赵国形势愈演愈烈,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若是继续下去,臣担心日久生变。” 日久生变四个字一出口,顿时令赵王打了一个激灵,发热的脑袋顿时冷静下来。 赵王迟疑看着肥义问道:“相国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妥协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段时间赵王被变法一事忙的焦头烂额,邯郸内的事物大都由肥义在处理。 此时驺然听到肥义提及宗室有变,心中顿时惊疑不定。 肥义拱手道:“大王,这段时间宗室之人虽然全都告病不朝,但是,他们却在频频相聚,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这种情况很危险。” “尤其是我赵国大军主力在外,邯郸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这,不可不防。” “难道他们还敢放了不成?”赵王愤怒道:“如今赵国的大军全在寡人的控制之下,难道这样他们也敢反?” 肥义拱手道:“大王,臣所说的乃是最危险的情况,暂时还不到这个地步。但是,长此以往,宗室勋贵久不上朝,大王与他们决裂,那么这种情况就有很大可能会发生。” “这······” 赵王一愣,不由一慌,若是继续对持下去,这种情况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会发生。 楼缓见赵王目光一凝,顿时知道赵王已经被肥义说动了。 原本,按照计划,变法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但是接连两天遭到群臣的群怼之后,赵王的脾气被激了出来。 这才导致第三天所发生的一切,而第三天时,遭到群臣沉默以对,赵王的怒气积累到极点,直接放下狠话,不仅将赵国群臣逼到极处,同时也将赵王逼到极处。 两边都下不了台。 这才拖了近二十天。 楼缓轻轻一叹,开口道:“大王,若是仅仅是宗室相聚,那么宗室手中没有军队的情况下,自然也无大患。只是,如今各国使者陆续到达邯郸,并且频频与宗室之人接触,臣有些担心···” 赵王心中一惊,目光犹如刀锋一般看向楼缓:“楼卿是说他们打算内外勾结,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拉寡人下台?” 楼缓见到赵王锐利的目光,逼近疏不间亲,斟酌再三道:“大王,虽然宗室的意图可能仅仅只是打算阻止大王改胡服,但是若是其中有人铤而走险,打算效仿公子朝作乱,亦不可不防。” 赵王闻言冷哼一声,良久,问道:“两位贤卿,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寡人向他们妥协,中止变法不成?” “不可!”肥义楼缓同时开口劝阻。 二人对视了一眼,肥义开口道:“大王,只从群臣称病不出起,变法一事已经不仅仅只是变法的问题,更关乎大王的权威,若是现在大王向他们妥协,臣担心,宗室的实力会大涨,而大王的权威则会削弱。” “若是让群臣误以为联合起来就可以欺压君王,这对赵国来说乃是贻祸无穷的灾难。” 说着,肥义不由一阵苦恼,当初决定变法之时,就不应该让赵王出面,而是派出一个大臣出面进谏。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弄得赵国上下全都下不了台,没有回转余地。 赵王不能退,群臣又不想退,这就是一个麻烦事。 楼缓拱手道:“大王,相国所言极是,此时变法只能继续不能中断。” 赵王点了点头,正如肥义楼缓所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赵王想退就能退了。 一旦这次退缩了,那么遭殃的不仅是赵王自己,而且还会牵连赵王一派的众多大臣,尤其是有胡狄背景大臣,肯定会遭到清算,而其中的肥义,肯定首当其冲。 既然自己不能退,那么只能让群臣让步了。 可是,现在群臣已经被逼的集体告病抵制变法了,即便他是赵王,还能把那些勋贵宗室怎么样吗? 总不可能再进一步,见他们全都逼死或者逼反吧! 赵王沉思许久,暗暗一叹,事到如今,也只能以退为进,对宗室进行分化瓦解了。 想着,实力慎重的开口道:“事已至此,不能继续下去了,为了赵国免受内乱,所以寡人打算亲自去一趟安平君(赵成)府上,向安平君说明情况。” 肥义楼缓想了想,全都没有反对,如今公子成正是变法抵制派的领袖,若是能说服公子成倒戈,那么变法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只是,赵王打算怎么说服公子成? 肥义问道:“大王可以办法说服公子成?” 赵王随后自信的点了点头。 ······ 次日。 公子成穿上昨日赵王赏赐的胡服,春风满面的进入赵宫参加朝议,然后一脸羞愧的向赵王拜道:“大王,臣愚钝,不明大王深意,以致误会大王深亦。” “如今天下纷争不断,赵国之外,忧患重重,东有齐国之忧,南有魏国之虑,西有秦国之祸,北有胡狄之患,四境不宁,以致为中山所败,痛失鄗邑,臣深以为耻,恨不能为过捐躯,以雪国耻。” “大王决议变法,正是为了赵国能一雪前耻,臣昨日经大王教诲,这才幡然醒悟,故,今日称特来请罪。” 赵王见状笑道:“安平君能理解寡人的忧虑,寡人喜不自禁,又哪里会怪罪于卿呢。” 公子成再拜道:“大王不怪罪臣,这是臣的荣幸,臣请为大王分忧,在赵国之内推行变法。” 赵王应道:“好,寡人愿以卿为大将军,以助寡人一臂之力···” 公子文府中。 赵文听着赵俊从宫中传回的消息,勃然大怒:“这个赵成,为了一个大将军的位置,竟然弃祖宗之法于不顾,不知廉耻的穿上胡人的服饰进宫朝拜大王,无耻,实在是无耻之极。” 说着,顿了顿,对赵俊道:“告诉公室的人以及勋贵,就说不是所有的人都如赵成一般没有廉耻之心,赵成的背叛无关大局···” 邯郸某处。 得知赵成拒绝了秦国的好意,已经投向赵王的消息后,甘茂顿时一阵无语。 沉吟片刻后,甘茂向他的门客蔡遂吩咐道:“你立即返回秦国,向大王回报赵国的事情。如今赵国这边,赵成已经向赵王屈服,赵国内部很快就会重新整合起来。” “诺!” 蔡遂离去后,甘茂看着赵国的宫城方向,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良久,甘茂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接着对着赵成的府邸冷冷一笑。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章 战起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郢都。 “大王,邯郸传来消息。”陈轸得知赵国的事情出现扭转,立即禀报楚王。 “不久前,赵王亲自前往公子成府中,向公子成说明变法的重要性,次日公子成身穿胡服拜见赵王,赵王拜公子成为大将军。” “其后,赵王再次亲自前去公子文府中,接着,公子文朝拜赵王,被赵王委以重用。” “如今,赵王已经说服邯郸的群臣,在公子成等宗室的带头下,胡服已经在邯郸推广开来。” 熊槐疑惑的看着陈轸,纳闷道:“陈卿,这事不太对吧,赵成赵文他们就这容易就被赵王收买了。”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难道就是为抬高身价,好把自己卖出一个好价钱。” 陈轸略带尴尬的看了看楚王,这话不中听,好像赵国宗室的干的事情,如同卖身一般。 “大王,事情自然不会如此简单,虽然是公子成向赵王屈服的,但是赵王也做出了让步。”顿了顿,陈轸继续道:“赵王对胡服进行了改良,将原本左衽的胡服改成右衽,以示赵王依旧不忘本,不会效仿蛮夷左衽的。” 熊槐点点头,赵王在一点上让步,的确极大的消除了群臣的抵触心理。左衽在华夏的服饰中也有,但是,一般来说,这是给死人穿的! 而现在,没有那个国家是不信鬼神的。 陈轸接着道:“另外,赵王也在朝议中做出让步,那就是上朝时,大臣不必穿胡服上朝。但是,若是在军中,那么赵国的将士,必需改穿胡服。” “至于邯郸的百姓,臣从邯郸收集的信息来看,除了许多胡人换下华夏服饰,穿会原本的胡服以外,普通的赵国百姓,依旧对胡服充满着排斥,并未听从赵王的号令,改穿胡服。” “而赵王对此,也没有强制百姓改穿胡服,但是对于邯郸以外的官吏,赵王已经正式下诏,必需穿一段时间的胡服,以示赵国改革的决心,并引导赵国的百姓。”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这样才说得通,若不然,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妥协了,不仅让天下人轻视赵国的宗室,而且还会让赵国从此名誉扫地。 至于那些还在抗拒的百姓,无论说他们迂腐也罢,还是说他们守旧也罢,但在这滚滚潮流之间,已经无关大局。 更何况仓廪足而知礼仪,衣服对贵族而言是礼仪,但在平民哪里,这仅仅是蔽体取暖之物,怎么方便怎么来。 就在熊槐与陈轸继续商谈赵国的变法的时候,突然,李秋近前来报:“大王,司马求见。” “司马?”熊槐一愣,立即吩咐道:“传。” “诺。” 很快,昭雎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陈轸也在,也不意外,拱手道:“大王,秦国传来消息,不久前秦国出兵十万,偷袭魏国,已经包围魏国少梁。” “什么?”熊槐闻言大吃一惊,自己本以为秦国会趁机攻打赵国,意图从赵国手中夺回上郡,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 不过想想也对,如今赵国出现问题,各国的目光全在赵国身上,而赵国本身也做好了战争准备,此时与其伐赵,还不如趁机攻打在一边看热闹的魏国。 以有心趁无心,结果可想而知。 熊槐立即询问道:“司马,那么现在魏国有没有派人前来求援?” 昭雎摇了摇头:“回大王,目前臣还没有收到消息。” 说着,昭雎看向陈轸:“刺史令,你那边的消息一向灵通,不知是否有查到魏国有没有派出使者前来求援。” 陈轸闻言拱手道:“大王,臣立即就去查探。” “好!”熊槐应道。 魏国大梁。 此时,楼庳一脸古怪的向魏王道:“大王,少梁那边传来消息,少梁被围,少梁守派人求援,说秦军攻势凶猛,他快挡不住了,故请大王速派援军。” “另外,犀武已经传来消息,汾阴固若金汤,请大王勿忧!” 魏王点了点头,接着冷冷一笑:“莫非秦国上下以为寡人傻了不成,派人救援,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对于少梁,魏国上下本来就没有打算要,收了几个月的税收,已经算是赚了一点浮财,现在既然秦国想要,那就拿去好了。 现在,魏王心中却在担心另一件事,想着,便向楼庳问道:“相国,如今秦国假意包围少梁,寡人料想,秦国不是在引诱魏国,而是准备伺机偷袭赵国。” “相国,你是寡人应该提醒赵王呢,还是应该装作不知此事,坐观赵国被偷袭呢?” 楼庳想了想道:“大王,上一次赵国得到了半个上郡,而我魏国却毫无所得,赵国的强大,于魏国不利。” “况且,若是提醒赵王,恐怕我们难以向各国解释我们在少梁的行动。” “所以,依臣之见,莫不如装作不知此事,还可趁机削弱赵国!” 魏王沉吟片刻后,点头道:“相国所言极是,赵王不听寡人之言,执意进行变法,如今招致祸患,这也是赵国自找的,寡人就静观其变吧。” “大王英明!” ······· 秦国兵围少梁数日之后。 魏章帅十五万秦军偷渡延水,在赵军大意之下,轻取一座县城,接着,兵锋直指上郡治所肤施城。 虽然在秦军声东击西的策略下,上郡的守备有所松懈,但是,之前赵国的做的准备,屯兵十万于上郡防备秦国。虽然因为变法的事情,而人心惶惶,好在庞大的人数,还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所以,将军乐池坐镇肤施城,另令人坚守河水渡口,短时间内倒也没有城破之虞。 秦军伐赵十日,破四县,兵围肤施。 秦军伐赵的消息传到各国,顿时令各国眼花缭乱。 楚国。 熊槐得知此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结果已经明显,秦国伐魏是一个幌子,伐赵才是目的。 想着,熊槐眼中不由露出戏谑之色,赵国这才将变法全面铺开,那边秦国就伐赵,这就又一番好戏了。 熊槐问道:“司马,不知现在洛邑的那九万联军到哪里了?” 熊槐口中的九万联军,就是常驻洛邑的天子护卫军,楚国与三晋的联军,用来帮助各国防守的。 昭雎张口答道:“大王,之前魏国少梁被围,将军昭应得到魏王的求援,于是率领九万联军前去救援。” “其后,秦国偷袭赵国,各将经过商议,决定将联军一分为二,其中四万联军救援魏国,五万联军救援赵国。” “估算大军的行军速度,相必如今还在魏国境内。至于上郡,实在太远,应该还需十余日才能赶到肤施。不过好在赵军早有准备,十万赵军坚守肤施,足以能保城池一两月不失,时间上已经足够了。” 熊槐闻言点点头,秦军虽然凶悍,但是赵军据城而守,秦军不仅没有优势,反而还有不少的劣势。 只要乐池没有脑残出城与秦军野战,那么等赵国的援军抵达上郡,这场战争就有的打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一章 离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与此同时,赵国之中,一场大戏刚刚揭开帷幕。 赵王命大将军赵成率领十万赵军驰援肤施的第三天早上。 楼缓面色沉重的来到赵宫中。 赵王见楼缓来,不由问道:“楼卿有何事要见寡人?” 楼缓向左右看了看,答道:“回大王,乃是机要之事。” 赵王一愣,屏退左右后,郑重的问道:“何事?” 楼缓应道:“大王,刚刚大将军公子成府中有门客告密,说公子成在之前的告病期间,曾频频与秦国秘密来赵的甘茂会面,甘茂向公子成许诺,秦国愿意支持公子成登上赵王之位,只需公子成将上郡还给秦国,并秦赵结成联盟。” 赵王听的此话,顿时脸色一白,如同心口上扎下一根长刺,隐隐作痛。 愣了愣,赵王立即反应过来,现在赵成正在领军前去救援上郡,说不得这是秦国计策。 想着,目光如剑,直刺楼缓的双目,肃然道:“安平君乃是寡人叔父,而且此时正在救援上郡,这肯定是秦国离间计。” 虽然赵王说的异常坚定,但是,心中依然有所迟疑。 楼缓面无表情道:“大王,臣也以为这是秦国的离间计,先前因为变法的事情,虽然大王与公子成有些误会,但是这段时间太短,公子成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就答应秦国的建议。” 赵王闻言点了点头。 “只是···”楼缓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道:“大王,虽然这是秦国的计策,但是经过臣再三查证,甘茂秘密到达邯郸,并与公子成多次会面的情况确实不假,而且公子成在宗室中威望甚高,现在又被大王拜为大将军,位高权重,一旦公子成立下功勋,臣担心会让大权在握的公子成心生侥幸之心。” 赵王闻言微微颔首,然后反应过来,立即训斥道:“胡说什么,安平君乃是寡人叔父,一向对寡人忠心耿耿,怎会背叛寡人呢!” 说着,想了想,开口道:“贤卿,将那个叛主求荣的门客送还安平君,就说寡人对他深信不疑,希望安平君能不用迟疑,速速救援上郡,才是赵国之幸,寡人之幸。” “诺!”楼缓应道。 现在的情况,无论公子成有没有答应秦国的建议,那么在这个内忧外困的情况下,赵王都只有相信公子成这一条路。免得处置公子成后,之前的努力全都成为一场空。 而将那个门客交还给公子成,正是敲山震虎的妙计,不仅可以安抚公子成,还可以督促公子成全力救援上郡以证清白,否则,若是上郡失守,那么公子成将在赵国的朝堂之上再无立足之地。 想着,楼缓向赵王行了一礼,然后告退。 楼缓离去后,赵王再次下令道:“传令,以公子文为将军,令其率离石之兵,坐镇蔺地渡口,以备不测。” “传令,令将军带佗率所部胡骑前去上郡扰乱秦军后方,寡人准其便宜行事。” “传令,令代相赵固继续招募擅长骑射的胡人,再次招募三千人。” 令下之后,不多时,楼缓再次急匆匆的走来,拱手道:“大王,不好了,公子成的那个门客得知大王不见他后,已经撞墙自杀了!” “自杀?”赵王一怔,接着立即反应过来:“不好,这是死间!只要他死在宫中,一旦消息走漏,就会演变成寡人将他赐死!传令,立即封锁赵宫,严禁······” 正说着,赵王停顿了一下,叹气道:“来不及了!这个计策不仅是针对寡人的,而且是针对安平君,恐怕这个死间进入赵宫之前,就有人前去为安平君报信了。” “若是安平君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以为寡人已经中了秦国的离间计,相信他公子成已经起了谋反之心,这才赐死了告密者,暂时安抚于他。然后等战事过去,赵国的局势平稳下来,再慢慢炮制他。” “如此一来,安平君若是有所惊疑,担心寡人在暗中害他,心中迟疑下,要么原地请罪,要么就真反了。” 赵王对公子成极为了解,公子成选择反了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现在告密的门客自杀身亡,那么公子成与秦国密谋的事情也就显而易见,肯定是真的,只是公子成有所迟疑,还没有答应罢了。 否则,这件事根本不会被秦国暴露出来,用来设计公子成。 赵王更担心的是,这事暴露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公子成谋反! “好毒的奸计!”楼缓面无血色的感慨了一声,接着开口道:“大王,如果秦国的计策一开始就对准了公子成,那么无论公子成怎么选择,都会滞延援军的行军速度,上郡危险了。” 赵王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阵后,赵王开口道:“不仅如此,现在安平君手握十万赵军,离邯郸才不过百余里,若是他真的反了,那将是一场灾难。” 说着,赵王不由头疼不已,先前为了让赵成倒戈,特意用大将军的职位安抚赵成,接着就出现秦国来袭,不得已,为了安抚赵成,也是为了安抚宗室,表明赵王言而有信,这才令赵成率军救援。 结果,不想还是遭了秦国的算计。 若是其他时候,赵王也不会惧怕,毕竟大义在手,赵成还掀不起大浪来,只是现在赵国的变法才刚刚全面铺开,百姓不信,大臣不附,将士相疑,这才是要命的地方。 一旦赵国生乱,即便可以收拾局面,这也是一场灾难。 楼缓紧张的点了点头,道:“大王,现在公子成里邯郸太近,若是他有一念之差,那么赵国必将遭到灾难。所以,要想解决此事,要么立即安抚公子成,要么立即换将,而且必需要快,否则就晚了。” 赵王陷入沉思,如今出现这种情况,换将本是一个选择,但是在这军心不稳民心不稳,大臣之心也不稳的情况下,临阵换将,更是大忌。 赵成才离开邯郸两天多,然后他这个赵王就将援军主将换下,这让那些军中的将士怎么看,群臣会怎么想,宗室会怎么说。 肯定会将日趋稳定的人心,重新变得浮动起来。 这样一来,患得患失,离心离德的十万乌合之众,还怎么救上郡,面对精锐秦军,肯定一战而溃。 与其换将,还不如直接与秦国讲和,将上郡还给秦国,不仅可以保存赵国实力,还可以与秦国交好。 如果不能将赵成换下,那么如何才能安抚赵成呢?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抉择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赵王长叹一声,只能自己亲自走一趟进行慰问了,若是安排其他人前去,只会显得他赵王心虚,会起到反作用。 “不错,安抚安平君一事刻不容缓。”说着,赵王沉默良久,突然下令道:“贤卿,你立即带着太子章前去将军牛翦的大营,然后向牛翦传达寡人的诏令,寡人欲拜牛翦为上将军,命其即刻率军北上,前往代地驻扎,防备胡人以及中山国。” “太子身为赵国储君,理应以身做则,穿胡服,习骑射。告诉上将军牛翦,寡人将太子托付给他一段时日,让他好好的训练寡人的太子,不要以为太子是寡人的儿子就有所懈怠。寡人的儿子,不仅能读的书,还能上的马、弯的弓、射的箭。” “大王,这···”楼缓此时听得心惊胆战。 虽然赵王是要牛翦好好训练太子,但是现在这情况,无疑实在以备不测。 赵王见楼缓呆在原地不动,露出大惊之色,大喝一声:“还不快去?” 楼缓吐出口气,对着赵王一拜:“大王,臣告退。” ······ 赵成军营。 此时,赵成站在军营大帐之中,帐中的火把散发出丝丝炽热,不仅染红了营帐,也温暖着身体。 只是赵成盯着眼前的门客,脑袋嗡嗡作响,脸色一阵白一阵黑,内心却是冰凉冰凉。 良久,赵成才道:“这么说大王已经中了秦国奸计,相信本将已经与秦国勾结,意图谋反!” 赵成的门客韩腹点头道:“君上,此事千真万确,钱明被甘茂的收买,然后向大王诬告君上谋反,大王已经相信此事。” “当真?”赵成双目露出凶光,目不转睛的盯着韩腹。 韩腹闻言立即应道:“君上,臣可立誓,此事绝无半点虚假。大王不仅已经相信君上会出卖上郡结交秦国,而且已经打算将君上抓回邯郸了。” “什么?”赵成一懵。 韩腹开口道:“君上,我们在宫中的人冒死传回消息,赵王已经打算以副将周袑取代君上作主将,带领大军前去救援上郡。” “先行的使者肯定已经到了军营,正式宣布大王诏令的使者已经在路上,明日就会赶到军营宣布诏令,然后正式将君上抓回邯郸。” 赵成闻言面色苍白。 良久。 赵成才看着韩腹道:“这不可能,这应该是秦国的计策。本将乃是大王的叔叔,大王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一个小人的中伤,而且还会立即派人来抓我!” 韩腹开口道:“君上,正常来说自然是如此。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大王刚刚变法未久,国中人心浮动,大王不仅赌不起,而且大王还怀疑君上答应支持变法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大将军之位,然后与秦国合谋,获取兵权,目的就是为了趁机谋反,自己登上赵王之位。” “这······”赵成顿时哑口无言。 如果可以辩解,那么他要是说这只是巧合,也不知赵王会不会相信。 就在赵成惊疑不定间,帐外又有传来一阵声音:“报大将军,营外有一个自称是将军家中护卫的人的人,他说他叫赵柄,奉夫人之命有重大的事情向君上禀报。” “赵柄?”赵成一惊,这是自己府上的亲信,也是赵国公室的旁支,一直负责府内的事情。 难道是赵王已经对自己家中下手了,想着,立即应道:“快,快请他进来。” “诺!” 不久,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赵柄,可是府中出来事情。”将赵柄走进来,赵成立即担忧的开口问道。 赵柄点了点头,快速的喘着气道:“君上,正是如此。今日下午,先是越姬在府上留下血书自刎而死,接着,越姬之子无故失踪。” “越姬在血书上说,她对不起君上,连累君上满门,只好自刎谢罪了。” “夫人看罢血书,心中惊疑不定,故特遣臣来询问,可是君上出了何事?” 赵成得知仅仅是自己的一个侍妾自杀,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听到越姬的儿子失踪,让后有听到血书的内容,想起钱明与越姬曾有过接触,顿时气的脸都绿了,大骂道:“贱人!” 这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钱明应该真的背叛了自己,至于原因,肯定是为了那个贱人以及那个孽种。 韩腹见状立即开口道:“君上,事已至此,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再晚一点,等赵王的使者抵达大军之中,一切都迟了。” 赵成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到外面召来一个亲信,吩咐道:“你立即前去副将周袑营中秘密查探,看看今日是否有人从邯郸追来,直接进入赵袑营中。” “诺。” 就在赵成焦急的等待之时,又有人来报:“将军,营外有人自称是将军你十多年的故交,承蒙将军十余年的恩情,现在特意前来报恩来了。” 赵成闻言精神一振,立即想起自己在宫中布下的棋子,开口道:“请,快请。” 赵成身侧的韩腹,此时也是惊疑不定,宫中故交,这人是谁? 想着,韩腹眼中冒着寒光,右手摸着剑柄,死死的盯着营帐外。 不久,一个宫中内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不等赵成开口,便急忙说道:“安成君,祸事矣,祸事矣!” 此言一出,帐内的人俱是一惊。 接着,此人立即开口道:“今日宫中出事,太子突然被楼缓带走,臣心中起疑,担心有大事发生。而后,经过臣暗中打探,却发现是安平君门客钱明通过楼缓告密,告发安平君谋反,结果,其后钱明被杀,太子被大王送往牛翦军中历练。” 赵成闻言眼睛一阵发黑。 太子被送走了,这是大王担心他会谋反吗? 韩腹眼中露出喜色,这人带来的消息,却是更加巧妙! 接着,帐外有传来禀报声:“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是将军赵俊的门客程安,有要事求见将军。” 赵俊乃是赵成的亲密好友,而程安正是赵俊最信任的门客。 此人话音还未落下,方才离去的亲信回报:“报将军,不久前从邯郸赶来一人,被将军周袑亲自迎入军营,而后,周袑一直营中与其密谈,至今未出。” 赵成闻言瞬间全身失力,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亲临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韩腹见赵成失力,赶紧上前扶住,然后开口道:“君上,事到如今,赵王已经对认定君上与秦国勾结了。” “等到明日,君上被大王换下,那么君上回到邯郸所面临的情况,坏一点就是坐实谋反之罪,然后被大王赐死。好一点的就是君上能够脱罪,但是经过此事之后,大王还会信任君上吗?恐怕从今以后,君上只能沦为邯郸一个闲人,连安平君的封号都保不住了。” “若君上打算搏一搏,那么在大王已经失去大臣百姓信任的情况下,臣请为君上前驱,若是君上打算为自己辩解,那么臣现在请离,打算另谋出路,望君上保重。” 说着,退一步,来到赵成之前,拱手行礼。 赵成见状一愣,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让程安来见本将,另外,请副将周袑来见本将。” 韩腹见赵成依然心忧疑虑,便退在一旁。 而后,程安来到营帐中,只见赵成与韩腹面色沉重的站在帐中,愣了愣,开口道:“安拜见安平君。” 赵成应道:“不知先生此来有何贵干?” 程安面色沉重的应道:“日前,安平君的门客钱明向大王告发安平君谋反,其后钱明死在宫中,君上特派臣来询问,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若是此事不实,为了证明清白,君上请安平君上书自辩,君上已经准备邀请数位大臣,上书为安平君申辩,让大王不要中了秦国的奸计。” 赵成一愣。 随后开口问道:“这事情连将军赵俊也知道了?” 程安叹气道:“安平君,现在赵国是什么情况,难道安平君自己不知道吗?自从大王决定变法起,整个邯郸都是人心惶惶,宫中的风吹草动,哪里还能瞒得了人!” “而且支持变法的楼缓,正处在邯郸的焦点,群臣都在盯着楼缓,准备等他露出破绽,将他驱逐出赵国,他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根本瞒不住有心人!” 赵成闻言一阵无语,叹道:“也就是说钱明真的向大王诬告我谋反,然后就被大王赐死了!” 程安点点头:“的确如此,安平君,现在整个邯郸的重臣,应该都知道此事了。” 赵成:“······” 如果说之前赵成对此事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赵成已经尽信无疑。 如果这事是诬告,赵成自然不会担心,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事真假参半。 之前甘茂来找他,提出趁赵王变法遭到群臣反对之际,接受秦国的援助,登上赵王之位。 对此,赵成有所意动,但是,奈何手中实力欠缺,赵王手中掌握着赵国大多数的军队,所以,赵成没有答应甘茂,但同样也没有拒绝,打算观望观望。 就在观望中,赵王对赵成妥协,赵成见此,觉得赵王即位十几年,对赵国的统治已经根深蒂固,只好按耐住心思,并借机更进一步。 现在这事被自己的门客捅到赵王哪里了,而且告密者还被杀了,天知道秦国在赵王面前是怎么编排的! 不错,这事是秦国的计策。 只是,赵王怎么想,会不会相信此事? 赵成此刻扪心自问。 赵王肯定是怀疑了,否则,要是不信,赵王对此事,要么是一笑了之,要么是将告密训斥一顿,而不是直接将告密者杀掉。 赵王乃是他赵成的侄子,是赵成看着长大的,这种直接杀掉告密者宽慰他的举动,无疑代表赵王已经将信将疑了。 只是,事到如今,他赵成应该怎么办? 直接反了,这就是弱赵之举,关键还是成功的机会几乎为零。 且不说秦国的狼子野心,就说现在赵国的精锐军队,全在赵王的掌握之中,这事就很悬,而且其他国家呢? 韩王是赵王的小舅子,是太子的舅舅,韩王帮谁,显而易见,燕王是赵王所立,燕王会帮谁? 其他态度暧昧的国家,不提也罢! 所以说,在根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谋反,即便攻破邯郸,面对赵国各地的兵马,根本没有胜算。 可若是什么也不做,等到赵王换将,那么他没有正式行动之前,身为赵王的叔叔,他肯定不会被赵王杀掉的。只是,经过此事以后,他在赵国同样也没有出路了,权势地位,全都离他而去。 是搏一搏,将赵国卖给秦齐魏三国,还是现在立即回邯郸请罪申辩,从此做一个闲人? 想着,不知不觉间,赵成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间佩剑! 就在迟疑间,帐外又有人禀报到:“将军,不好了,大王来了,而且已经进入大营,请将军立即前去迎接!” “什么?大王亲自来了。”赵成顿时一惊,身上的汗毛瞬间都恐惧的竖了起来。 忙问道:“大王怎么会到军营来?还有,大王带来了多少人?” 对于前一个问题,报信的人觉得莫名其妙,大王为什么会来,他怎么会知道。于是,答道:“回将军,大王只带来百骑。” “百骑?” 赵成脸色先是露出一丝狰狞,接着又想到自己毫无准备,即便在大军之中也毫无胜算,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想到赵王百骑入营的用意,立即露出羞愧之色。 而一旁的韩腹,此时已经完全被震惊了。 赵王竟然亲自来安抚赵成,这··· 这怎么可能! 难道赵王就不怕赵成真的反了吗? 计划失败! 利用赵国人心惶惶之际,用越姬之子,逼迫钱明设计赵成,逼赵成谋反,或者,退而求其次,延误赵军行动,扰乱赵军战心的行动,因为赵王亲来,全都要失败了! ··· 报信的人见赵成呆在原地未动,再次提醒道:“将军,请立即前去迎接大王。” 听到来人再次出言提醒,赵成顿时放下所有心思,应道:“好,本将这就前去迎接大王。” 与此同时,韩腹也被惊醒。见赵成就要去迎接赵王,心急之下,立即向前一步,开口道:“君上,这是天赐良机,如今大王不请自来,正可···” 话刚刚说到一半间。 已经下定决心的赵成,闻言眼睛一眯,立即拔出长剑,在韩腹恐惧的眼神中,对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挥,将他砍翻当场。 接着,赵成看也不看死不瞑目的韩腹,一边走出大营,一边吩咐道:“传令,所有人卸下兵器,随本将去迎接大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四 赏赐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赵国所发生的事情,让各国看了一场热闹。 而上郡这边,最先赶来救援的,就是各国的联军,魏章看到这一盘散沙一样的五万联军,顿时觉得恶心无比。 然后,又过了十余日,赵国大军在赵成的率领下赶到上郡,摇摇欲坠的肤施城顿时稳定下来。 虽然秦赵两国大战未休,但是天下的其他地方,倒是一片平静。 时间如水,平静地来到六月。 此时,楚国大部分的地方,不是在收获麦米,就是在播种粟米,一派忙碌景象。 楚宫中。 斗由一脸喜色的向楚王汇报道:“大王,根据之前诏令,我楚国可以用等量的麦米顶替其他粮食交税,历时两年,政策始终不改,如今已经得到百姓的信任。” “根据各县回报,如今冬季种植的麦米,已经接近粟米的一半,只要我们能把之前的政策坚持下去,那么今年收获粟米之后,种植的麦米肯定会更加多。” “好!很好!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熊槐面带笑意:“若是我楚国的百姓种植的麦米与粟米一样多,那么就是我楚国之幸,寡人之幸。” 听到斗由与楚王的话,一旁的景鲤不由面露得意之色。 之前,各国冬小麦种植的极少,而楚国,即便是拉高麦米价格的情况下,种植的麦米同样也不多。 如今麦米的价格在楚国被稳定在三十多钱,但麦米的种植量却能迅速提升,无疑,这是他的功劳。 各国都是一年一获,若是楚国的百姓全都在冬季种植麦米,那就是楚国一年两获,楚国种一年的田相当于其他国家种植两年。 实力差距,瞬间就拉开了。 这就是他麦君封号的来源,一个建议就提升了楚国的实力。 另一边,熊槐笑着对斗由道:“贤卿,寡人想知道这次那个县收获的麦米最多,寡人要重赏他!” 种植麦米这事,不仅要刺激百姓,还要刺激各地官吏,这样一来,才会更加有效率。 斗由停顿了一下,才道:“大王,收获麦米最多的县,无疑是寿县,去年司败奉命在寿县防备齐越两国,期间,司败下令士卒种植了大量麦米,以致太府从寿县收集的麦米远远的超过了其他各县。” “若是扣除司败所得,那么其他各县,将以庸县为首,如今庸县所收的麦米已经接近粟米的七成。” “庸县?”熊槐迟疑了一下,问道:“寡人记得之前楚国抬高麦米价格,号召百姓种植麦米时,其他地方响应寥寥。而就是这庸县,在当年种植的麦米是最多的吧!” 斗由应道:“正是如此。” 接着,熊槐再问道:“那么那个许行现在还在庸县呆着?” “这······”斗由愣了愣,点头道:“回大王,好像是的!” 景鲤闻言解释道:“大王,当初庸县乃是安置我们从淮北迁移的齐国百姓的地方,为了稳定人心,所以我们并未驱逐许行。” “而现在庸县那边,那些迁移而来的百姓依就处在免税期间,所以许行也并未离开。” 许行虽然是楚人,而且与楚王从未有过交集,但是昔日许行离开楚国投奔滕君时,那句闻滕君仁,故来投奔的话,的确狠狠的打了楚王的脸。 只是,楚王当初得知许行回到楚国时,并未下令驱逐许行,而楚国的心胸,自然也就容得下一个整天胡言乱语的妄人。 景鲤见楚王想入沉思之中,斟酌道:“大王,许行虽然言行偏激,近乎疯言,而且对大王有不屑之词,但是,若是大王能让他呆在楚国,这无疑是有利于提高大王的声望。” “所以,臣以为,莫不如对许行不闻不问,以示大王心胸宽广,能容人。” 熊槐摇了摇头:“令尹此言差矣。” 景鲤一惊,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笑道:“有功则赏,有过则伐,这正是治国之道,怎能对有功之人不闻不问!” “如今许行既然能影响其他百姓种植麦米,这就是有功于国,所以,寡人觉得应该赏。” 说着,熊槐向景鲤问道:“令尹觉得应该如何赏赐许行。” 赏赐许行? 景鲤心中一惊,担心楚王会任命许行为官。 楚王能容忍一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为官,虽然有利于提升楚王的声望,但是一则许行出生低下,二则许行号召国君贵族与百姓同耕的言行实在恶心。 所以,景鲤想了想,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庸县种植的麦米远超其他各县,这不仅是许行一个人的功劳,更是庸县县尹治理有方,所以,臣觉得不仅要赏许行,更要重赏庸县县尹。” 熊槐面无表情的应道:“令尹言之有理,那么两人都赏吧,令尹身为百官之首,总理国事,令尹以为应该如何赏赐二人!” 景鲤见楚王同意自己的建议,松了一口气道:“大王,臣以为庸县尹可以赐百金,晋爵一级,以示嘉奖。” “至于许行此人,赐十金,许其一个县吏,以资鼓励。” “······”熊槐瞥了景鲤一眼,不由摇了摇头。 若是真的按景鲤所说的去做,这哪里是奖励许行,这分明是羞辱他! 十金,县吏,难道凭许行的名气,他若是真的出仕,难道还会在乎这些? 想着,熊槐笑道:“令尹所言极是,庸县尹就按令尹所说去办,只是许行吗!从未在各国用事,提其做县吏,寡人以为不可。” 听到楚王拒绝了他对许行的提议,景鲤不由迟疑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想了想道:“这样吧,免去提其做官的赏赐,将赏金提升到五十金,以示鼓励。” 景鲤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见景鲤行礼,笑了笑,继续道:“另外,寡人听说许行被百姓尊称为当世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居一地,而民从之,以致儒家弟子自发背上锄头,不远千里前去投奔。” “上古的圣人尧舜太过久远,已不可见,但是现在的圣人,寡人却打算见一见。” 景鲤见楚王打算召见许行,立即反对道:“大王,世间之事大多以讹传讹,许行被愚民尊为圣人,不过是百姓被许行所欺骗,至于儒家弟子前去投奔,那也只是一些顽固不化的迂腐之儒罢了。” “臣闻上古圣人,居一地,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而许行在滕十年,而滕国灭,在楚多年,而臣却不见其所居之所成邑,更别说成为一个城池了。所以,许行此人乃是欺世盗名之辈,其人不见也罢。” 景鲤说完,斗由亦出言道:“大王,臣以为令尹之言极是,许行圣人之名,实在是名不副实。但是许行其人,臣以为大王倒可一见,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臣听说,许行种地很高明,不仅精通五谷的种植,而且每年的收获都比其他人多。” 斗由一说完,景鲤不由惊疑不定的看向他。 斗由却对景鲤的目光视而不见。 这几年,楚国一边大战一边备战,斗由都感觉自己心力交瘁了。 若是许行能把农家的种植技术贡献出来,斗由觉得自己会轻松不少。 熊槐看了看斗由,笑道:“不错,仅凭这一点,这许行就值得寡人一见。” “大王···” 景鲤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熊槐打断。 “令尹,就这样吧!” 景鲤欲言又止,最后,见到楚王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应道:“唯!”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五章 庸县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七月。 庸县。 楚国的大地上,麦米早已收获完毕,粟米已经种下,绿油油的粟米已经破土而出。 已经回到楚国两年多的许行,此时,刚刚完成今日的劳作,擦着脸上的汗水向田边走去。 来到田边,早已有所准备的陈良,立即恭敬的递上一瓢水:“先生,请饮水。” 许行接过水瓢,然后将水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将今日的疲惫全部吐出。 顿了顿,许行问道:“良,不知你今日去县城贩卖麦米的事情如何,楚国收购麦米的价格是否有变动?” 陈良露出一丝笑意,开口应道:“回先生话,麦米的价格并无变化,依旧与去年收获时节一样,维持在三十三钱!” “那么现在各地有没有关于麦米的异常消息传出?” 陈良听着许行的询问,自然知道许行究竟在问什么。 楚国如此抬高麦米的地位,但许行却不明其中深意,自然时时关注此事。 “先生,学生曾特意打探过,如今楚国各地并无什么特别消息传出。若是一定要有的话,那么就是现在齐楚两国的百姓,都已经在家中舂制面粉,然后积累到一定数量后,才一同售出。” “如今齐楚两国面粉的价格,因为百姓舂制的缘故,已经有所下跌。另外,因为三晋秦燕等国不提倡面粉,甚至限制面粉,因此这些国家的面粉价格依旧很贵。” “据学生的好友传来的消息来看,自一年开始,齐楚两国开始向各国少量出售面粉,时隔一年,面粉的舂制方法在百姓中传开后,齐楚两国向各国出售面粉的数量,已经有大增的迹象。” “嗯!”许行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在迟疑,若是楚国仅仅只是想出售面粉获利,根本用不着大力鼓励百姓种植麦米。 天下间能吃得起面粉的贵人有多少,现在楚国每年收获的麦米,若是全部制成面粉,已经足够天下所有的贵人吃几年的了,所以根本用不着继续鼓励百姓种植麦米。 更何况,楚国的麦米价格这几年不仅从来没有低于三十钱,而且在上次各国大战期间,还大涨一波,涨到五十钱后,随着战争结束,又跌回三十钱。 自从他许行回到楚国后,麦米的价格就没有低于粟米的价格,这实在是一件稀奇事。 更稀奇的是,楚国竟然改变了税法,竟然改用可以用麦米来抵扣粟米的税收,这一税法传到许行耳中后,许行就肯定,楚国绝对掌握了麦米的一个大秘密。 只是,这个秘密是什么,许行始终没有想出来。 其后,楚国司败唐昧在寿县军屯之时,大量种植麦米的事情传出,已经肯定了许行的猜测。 只是想不通其中奥秘的情况下,许行也只好按捺住心思。 见许行结束沉思,陈良笑着向他行礼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许行一怔,不解地问道:“喜从何来?” 陈良答道:“先生,这次学生去城中贩粮食,听城中的百姓所说,今年庸县麦米收获之后,评为楚国各县第一,因此,楚王决定奖励庸县尹,赐百金,晋爵一级。” “另外,先生带动庸县百姓种植麦米的事情也已经传到楚王的耳中,因此楚王决定赐先生五十金。并且,听百姓们议论,似乎楚王有意要见先生一面,打算请先生前往郢都一会。” “什么?这是真的吗?” “这么说,有了这笔赏赐,我们可以买牛了!” “楚王要见先生!” “···” 众门人议论纷纷,虽然侧重点都有所不同,全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纷纷向陈良询问此事真假。 许行一愣之后,笑着摇头道:“楚王想要见我这庶民,这该不会是百姓以讹传讹吧!” 他在楚国呆了数十年,楚国上下是什么情况,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这在楚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陈良应道:“先生,学生听说这次来庸县宣布楚王赏赐的,乃是下大夫左成。若是仅仅只是宣布楚王的赏赐,只需派出一个谒者就足够了,根本无需大夫左成亲自前来。所以,学生以为此事应该不假。” 听到楚王派出一个大夫前来,许行不由皱了皱眉,迟疑道:“这······” 许行当然不会以为楚王听到他的贤名,然后就邀请他前去郢都请教。 若是是这样,楚王早就邀请他去郢都了,何必等到现在。 许行早年就在楚国混,宣传农家的主张,或者说不仅是他许行,包括农家的许多先贤,都在楚国宣传过主张。 但,遗憾的是,历代楚王从来就没有采用过农家的主张,甚至包括吴起来楚变法,同样也没有理会农家。 许行的疑问,他的门人全都有,其中,陈幸想了想道:“先生,学生猜测这会不会是楚王的沽名钓誉之举。” 陈良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先后拜了两位先生,前儒家大贤陈相,现农家许行,全都是楚国人,并且全都没有在楚国获得任何重视,对于楚国的情况,他知之甚深。 许行叹道:“你们这是心乱了,如今消息还未确认,你们有何必猜测楚王的想法!况且,楚国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楚王真的邀请我前去一会,难道会听从我的建议,亲自下田耕种吗!” 门人闻言纷纷拱手行礼道:“先生教训的是!” ······ 三日后上午。 大夫左成用过朝食后,坐上马车,顿时困意重重。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回味着昨晚庸县尹送给他的越女,不由心中一荡,接着便感到疲惫不已。 而马车后面跟着数位侍卫,带着一俩马车,满载五十金铜钱,迎着太阳,悠哉游哉的从庸县县城出来,在一名向导的指引下,御者驱车赶往许行的住所。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许行的住所外停下。 左成下车后,见周围空空落落,没有一人前来迎接,顿时不喜,询问道:“这里是否是那许行的住所?” 向导赶紧低头应道:“回使者话,此处正是许子的住所。” 左成闻言有问道:“那么昨日你们可曾将本使今日要来向许行宣布大王诏令的事情通知许行?” 向导回道:“回使者话,昨日已经通知许子了。” 左成闻言怒道:“那么为何不见许行前来迎接,接受大王的诏令!” “这···”向导急忙拜倒:“请使者恕罪,小人实在不知这是何缘故。”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使者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左成大怒的声音传到屋内,正持笔誊写木简的陈良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立即起身而出。 到了前院,见外面的马车旁,有一贵人打扮的人正在大声的训斥一人。 于是,不紧不慢的来到左成面前,拱手行礼道:“敢问贵人可是左大夫当面?” 左成早在陈良抬出房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陈良,只是见其年纪并不老,发须青黑,虽然脸色带着农夫长期耕作的黄黑之色,但是一举一动,全都从容不迫,仿佛儒家的子弟一般。便知道这不是许行本人,而是许行的门人。 于是便没有停止训斥。 直到陈良开口行礼,左成这才应道:“不错,正是本使。” 说着,左成明知故问道:“敢问先生可是许子。” 陈良应道:“大夫误会了,在下乃是先生的学生陈良,并非先生。” 说完,陈良向左成行礼道:“良见过大夫。” 左成闻言不置可否,问道:“不知许子何在。” 陈良应道:“回大夫话,先生此人正在田间务农。” “务农?”左成闻言心中一怒。 莫非他许行还真把他当成一个人物了? 昔日先王派出三位大夫邀请庄子,结果庄子跑到河边钓鱼去了,然后三位大夫只好主动到河边找到庄子,然后向他发出邀请。 现在许行明知今日他要来邀请,结果跑到田间务农! 难道,这是要他前去田间请吗? 想着,左成心中一笑。 庄子是什么人,那是真正的大贤,隐士。 你许行是什么人,一个疯言疯语的妄人,能和庄子比吗? 竟然要楚王使者亲自前去田间邀请! 想着,左成问道:“莫非许子昨日,未曾接到本使今日要来传达楚王诏令的消息吗?” 陈良一听左成话里有话,语气不对,便应道:“回大夫话,先生昨日夜间的确是接到楚王使者今日要来的消息。” “如果没有错的话,楚王使者昨日夜间抵达庸县县城,县城离此不远,马车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正常情况下,使者出行一般乘马车而行,城池大门打开之时出发,算算时间,应该在朝食之前抵达这里。” “只是,先生今日一大早就起来等候,直到过了朝食,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依旧不见使者到来,所以还以为昨日是有人对先生开玩笑,故而就去田间务农去了。” 左成闻言顿时一僵。 按照正常情况,他这个使者早就到了。 只是昨夜在县城向庸县尹宣布楚王的嘉奖后,便接受了庸县尹的接风洗尘。 一则庸县尹的确很热情,二则,左成打心眼里看不起许行,结果,多喝两杯,加上庸县尹献上的越女的确妖娆,然后就误事了。 左成愣了愣,笑道:“此事的确是本使之过,本使听说许子贤,有上古圣贤遗风,故而在路上探访许子事迹,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不过,好在有得有失,本使一路走来,发现传闻不虚,许子行不言之教,的确教化了许多百姓。” 陈良闻言矜持的应道:“使者缪赞了,不敢提不言之教,先生只是效仿先贤,身体力行罢了。” 左成叹道:“大贤近在咫尺,本使现在确是迫不及待的想见许子,有劳先生带路,带本使去见许子。” 陈良拱手道:“使者请。” 不多时,众人来到田间,陈良指着其中一个呆着斗笠,穿着粗布衣服,正弯腰在田间劳作的老者道:“使者,哪位就是先生。” 左成本想向前去见许行,结果,抬了抬脚,看着田间的泥土,顿时心生一阵恶心,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开口道:“陈先生,本使对耕种之事一无所知,却也知道农者乃是国之根本,若是无意踩坏了田里的幼苗,破坏了许子的耕种成果,却是不妥。” “所以,不知先生是否去请许子出来,就说楚王使者到来,特请许子一会。” 陈良拱手道:“敢不从命,请使者稍待!在下这就去禀报先生!” 左成闻言点了点头。 陈良来到许行身侧:“先生,楚王使者,左大夫来访,特请先生一会。” “哦!”许行一顿,而后将手中的泥土仍在田中,直起腰来,转身一看。 果然,田边站着这一个贵人,此刻正在拱手行礼。 见此,许行在田间同样拱手回礼。 而后,许行从自己身上抽出数片木简,递给陈良道:“这一亩地的土壤成色,我已经检查完,至于田中各处的水汽,松软,以及粟米的长势,暂时交给你来检查,并记录在案。” 陈良接过木简,应道:“诺!” 左成本以为许行跟他打了招呼后,会立即前来与自己会面,却不想,许行打完招呼后,又跟陈良说起话来,虽然没有说多长时间,但是这种态度却是令左成不喜。 许行从田中出来,先洗去了自己手脚上的泥垢,然后穿上草鞋,才来到左成身前,拱手道:“行见过使者。” 左成点了点头,还礼道:“久闻许子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礼毕。 左成开口道:“大王闻许子贤,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教化百姓,种植五谷,大王甚喜,故赐许子五十金。” 许行拱手谢道:“臣,谢大王赐。” 接着,左成继续道:“野有遗贤,楚国之幸,大臣之失,故,大王闻许子事,特命使者请许子前往郢都一会。” 许行应道:“大王召见,臣之荣幸,愿往郢都一行。” 左成见许行答应下来,立即大喜道:“许子请。” 许行笑道:“大夫请!” 两日后,左成携许行极其门人数人向郢都而去。 郢都。 熊槐看着左成问道:“贤卿前往庸县一行,不知所见如何。” 左成应道:“回大王话,臣辞去庸县,所见所闻,果如传言一般,许子在庸县拥有极高的声望,而百姓在许行及其门人的带动下,各司其职,努力耕作,没有丝毫懈怠。” “而且在许行的影响下,当地民风淳朴,百姓以诚示人,即使稚子也不见欺骗。” 熊槐闻言点点头,左成所报,与陈轸递交的情报基本一致。 于是,不由感叹道:“不错,许子不愧是有上古大贤遗风。” “只是···”左成闻言欲言又止。 熊槐一愣,问道:“只是什么?” 左成斟酌道:“只是臣发现许子实在是太在意于耕种了。臣派人告诉许子,大王的使者明日回去向他宣布大王的诏令,结果,许子得到消息后,竟然连半天时间都不敢遗失,趁着臣尚未到达,竟然先去田间忙务农去了。” 熊槐:“······” “不仅如此,臣到了田间,许子与臣见礼之后,竟然先把田间的事物干完,这才出来接受大王的诏令。” 熊槐:“······” “唉!”左成叹了一声:“许子好耕,以至于此,果然名不虚传!” 熊槐:“······”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应变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对于左成的话,熊槐并没有完全相信。 左成恶意中伤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对于许行此人,楚国的贵族都是深恶痛绝的。 为此,熊槐在派遣使者去邀请许行时,特意避开了公室中的重臣,然后从大夫中,挑选了一个不是大家族出身的左成。 虽然左成的家族也不弱,而且对许行也不见得有好感,但是毕竟他更需要依靠楚王,所以,熊槐以为即便左成不喜许行,但也会完成任务,好言邀请许行。 不像公室众人,若是他们去请许行,很可能到了庸县就恶言伤人,直接把许行驱逐了。 然后任务没有完成,回来认个错请个罪,然后万事大吉。 至于贵族为什么痛恨许行,熊槐心中很清楚,这是因为与农家的思想有关。 农家的出现并非突然出现的,而是源远流长的。从上古时代起,天下就有农稷之官,专门用来管理农事的。而早期的农家,也正是脱胎于此,基本都是稷官出身。 如果仅仅是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口越来越多,学问向下层传播后,农家与其他诸子百家一样,迅速壮大起来。 尤其是进入战国之后,各国征战不休,原本的井田制已经被瓦解,小农经济逐渐成型,农家接着这股东风便迅速走向繁荣。 其结果是,一心一意为国家考虑的农家内部,出现不同的声音,出现了一个站在农民角度为农民考虑的声音。 为此,农家就提出了顺民心,取用有度的思想,企图让各国减少对百姓的盘剥。 然后这并没有什么用,各国的税收从原来的十一税,慢慢的变成十二,接着变成五二,各国税收最重的秦国,已经接近百姓收获的一半。 到了现在,久受盘剥之苦的农民,在面对沉重的现实时,不由想起以前,传说中的上古时代,那个没有战乱之苦的古时候,那个圣贤与百姓一起耕作,然后大家一起做饭一起食用的古时候。 为此,许行提出了同耕同食的主张,鼓吹国君贵人与百姓一同耕作,然后大家吃一样的食物,这样的国君,才是一个好的国君,企图恢复上古时代的国君与平民相对平等的旧貌。 这一说法,迅速得到了广大农民的响应,但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提出这一主张的许行,也就成为了大家眼中的洪水猛兽。 以群臣对许行的态度,说不得这是在污蔑他。 虽然左成有污蔑许行的动机,但是,许行这么干可能性同样也有。 因为许行对于耕种,是十分重视的,提出勿夺其时,行事以农为本,不希望因为其他的事情就妨碍了耕种。 虽然许行希望不会因为其他事情就妨碍了耕种,但是希望与现实相差太远,或者说希望本身就是一种对现实的不满。 身处乱世,战乱频繁,几乎没有那年不打战的,一打战那就需要征召士卒,如此一来农民就没有时间耕种。 这就是影响了农民了耕种。 所以,熊槐以为左成也并不是完全是在污蔑许行。 许行或许是借使者宣诏的事情,向他这个楚王发泄心中的不满,或者向楚王表明态度,或者想楚王委婉的提出建议,也不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许行所表达的意思,关系到接下来许行与楚国的究竟应该如何相处下去。 想了想,熊槐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此事寡人已经知道了。” 次日。 熊槐召见许行 礼毕。 寒暄过后。 熊槐问道:“许子,寡人听说先生耕种心无旁骛,唯恐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了耕种,不知有这事吗?” 许行听楚王问起农耕之事,立即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民众是国家的根本,而粮食却是民众的根本,耕种正是粮食的来源,一个农夫懈怠,那么必然就会有一个人会挨饿,十个农夫懈怠,那么就会有多人挨饿,若是一个国家的所有农夫全都懈怠于耕,那么这个国家就会灭亡。” “所以,臣以为耕种乃是任何国家的根本,是国家存亡的保障,也是国家的强大基石。虽然臣愚钝,不能号召圣贤与百姓一同耕种,但是好在臣还能坚持心中所想,自己勤于耕种,以为国效力。” “许子所言有理,耕种之事的确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大事。”熊槐点了点头,听着许行的话,心中便有了底。 楚国到底是许行的母国,许行并不排斥楚国。 但是许行究竟愿不愿意为楚国效力,熊槐想了想,接着,故作恍然大悟道:“难怪先生得知寡人下诏,也不肯耽误半天功夫等候啊!” 许行一愣。 楚王这话的意思,似乎是知道当日的事情了。 这事虽然使者也有问题,但是自己跑去田间,也没啥好说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从庸县一路陪伴到郢都的左大夫是怎么回报的。 看来楚国的贵族还是一如既往啊! 只是··· 许行想着他这次来郢都可是肩负着众多门人弟子的期望,希望能说服楚王接受他们的主张,这可不能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想着,许行开口道:“大王,行趁着使者未到,提前去田间劳作,的确是臣的过错。” 熊槐闻言一怔,这许行竟然主动认错! 有戏! 许行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臣回到楚国这两年来,发现楚国提高了麦米的价格,并且还做出了用麦米抵税的决策,收走百姓手中难以食用的麦米,却将上等的粟米留给百姓。所以,臣私下以为,这不仅是大王仁爱百姓,而且也是大王重视农耕的举动,号召百姓趁着冬季种下麦米,以便来年能多收获一次粮食。” “一年多收获一次,那么十年就多收获十次,长此以往,楚国即便遭遇不幸,碰上灾荒,那么百姓手中有充足的粮食,也不必流离失所了。” 熊槐听到许行提及麦米,身体不由微微前倾,笑道:“莫非先生此举还与麦米之事有关。” 许行摇头道:“回大王,臣去耕种之事与麦米无关,但是却与大王重视农耕有关。” “哦,这是为何?”熊槐差异问道 许行答道:“臣窃以为,大王既然连百姓都不重视的麦米都在时刻关注,更何况是粟米这百姓的主粮呢!” “而臣在庸县还算有些薄名,一直专心于耕种之事,若是臣听说有大王的诏令后,就丢掉锄头,日夜顶着脚尖,患得患失的期盼着大王的使者到来···” “如此,臣的贱名受损事小,臣唯恐担心有损大王重视耕种的希望,让百姓误以为大王并不是真的重视粮食的耕作,否则,怎么会因为区区一道诏令,就耽误了百姓的耕种呢!” “所以,臣思前想后,与其让大王与臣的名气全都受损,还不如同时成就大王的威名以及臣的薄名。”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杀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闻言“嘿嘿”笑了数声,算是基本摸清了许行的态度,然后笑道:“不错,许子这是在为寡人考虑啊!不仅保全的寡人的名声,还为寡人赢得了求贤的美名。” 许行见楚王笑出声来,便知道此事已经在楚王心中揭过。 熊槐笑过之后,正了正脸色,郑重开口说道:“许子,自寡人三年前号召百姓种植麦米起,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麦米的种植数量,却仅仅只是粟米的一半,寡人对此心中忧虑不已。” “但是,今年收获麦米之后,寡人听说庸县百姓在先生的号召下,种植的麦米已经达到粟米的七成,故,寡人请先生来,敢问其故。” 许行笑道:“大王太过於奢求了。在大王号召百姓种植麦米之前,各国的麦米种植数量,尚且不及粟米两成。如今大王号召三年,百姓种植麦米的数量超过接近粟米的一半,如此重大的成果,大王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要知道,各国对麦米一事,也不是没有劝导过百姓,只是效果微乎其微。考察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麦米对百姓无用。若是麦米如同粟米一样,可以让百姓轻易食用,那么百姓抢着去种植麦米都来不及,有哪里需要各国督促呢!” 说着,许行脑中灵光一闪。 若是麦米如同粟米一样,可以让百姓轻易食用! 说到这一句话时,许行瞬间想起最先在楚国出现的面粉。 若是楚国掌握了一种方法,可以轻易将麦米制成面粉,那么楚国这几年的一系列行动,那么就全都说的通了。 再想起各国楚王的询问,许行已经肯定,楚国必然是有这么一种方法的,只是具体是什么呢? 许行刚想回去后自己实验一番,然后,立即把这种想法驱逐出脑海,这种事情,只要他还想在楚国混,那么就不能去实验,不仅不能实验,连想都不能想。 其中的利害实在是太严重了,大到即便离开楚国,恐怕也会遭到楚王的报复。 以楚国现在的实力,要想弄死一个他国的大臣,似乎也不是很难。 想着许行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虽然许行脑海中的思绪已经转了数圈,但是现实之中仅仅过了一瞬,如同停顿了一下,许行见楚王面无表情的脸,似乎突然凌厉了许多,让他在七月的酷暑中也感到丝丝冰冷。 于是,许行立即拱手低头道:“大王,如今麦米在楚国已经可以抵扣粟米的税收,也就是说麦米在楚国的作用,其实与粟米的作用是一样,如此一来,何愁百姓们不种植麦米!” “现在之所以麦米的种植数量才仅仅达到粟米的一半,臣以为原因有三。” 熊槐听到许行说起原因,立即开口询问道:“许子,请仔细说说,寡人洗耳恭听。” 许行应道:“大王,臣以为这其中之一,乃是百姓们对用麦米抵税的政策仍有疑虑,担心这一政策难以持久。” 熊槐点了点头。 对此,熊槐也有所了解。与其说这是百姓担心楚国政策的改变,还不说百姓们对麦米的作用依旧充满疑虑,毕竟,麦米在百姓的心中,远远比不上粟米。 许行接着道:“其二,臣以为这是因为百姓以及大王心中,全都以粟米为尊,主要的精力全都用在了种植粟米上,唯恐因为麦米而耽误了粟米的种植。所以,在种植麦米之时,总会留下三分力气,准备在来年全力种植粟米。” 熊槐摇头道:“许子此言差矣,乃是对寡人的误会啊!百姓或者重视粟米远比麦米,但是在寡人心中,麦米粟米都是一样的。” 许行摇头道:“大王,依臣之见,恐怕不是如同大王所说。若是大王真的重视麦米,那么又何必在上次的大战之时,特意挑选在粟米收获之后,麦米种植期间。在这个时候选择对齐国开战,不就是担心影响了粟米的收成吗?” “这···” “或许大王会说粟米的种植数量远远超过了麦米,但臣以为,恐怕还是大王对麦米还是有所轻视的缘故。” 熊槐闻言一叹,这不是担心太过刻意,导致其他国家发现端倪吗! 想着,直接跳过了此节,问道:“敢问其三!” 许行应道:“大王,这第三点,就是楚国上下的不作为。虽然大王为了让百姓种植麦米,而刻意改变了税制,此等无为劝诫之法,虽然是我无为而百姓自化的上上之策,但是,如今天下征战不断,形势瞬息万变,各种工具层出不穷,无为之法速度太慢,不利于迅速推广麦米。” “百姓愚钝,可以与百姓一起享受成功的收获,却难以在改变开始之时与百姓一起商议如何去做。” “所以,臣以为,若是大王以为麦米可以成为人们的主粮,那么就可以用国家的实力强制推行麦米。” “如今臣在淮南所见,各地的农官全都在号召百姓种植麦米,但是在百姓尚且怀疑的时候,号召这种行为就是事倍功半,久不见成效。” 许行说完,长拜在地。 熊槐看着拜倒在地的许行,眼中不由冒出一丝寒意。 刚刚许行提到工具层出不穷时,令熊槐心中一惊,不由怀疑许行发现了些什么。 农家对于各种工具,可是从来都不排斥的,不仅不排斥,而还相当主动,若是农家的人发明出来一个能快速,或者相对于舂制面粉来说很快的工具,这也不是不可能。 对此,熊槐从来都不怀疑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更何况是这个不久前才经历过发明竞赛洗礼的战国,各种有用没有的工具,全都冒了出来。 在面粉暴利的驱使下,有幸运的聪明人出现,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这种工具已经被许行他们研究出来··· 想到许行众多的门人弟子,熊槐猛地晃了晃脑袋,若是真有这东西,那么即便杀了许行,恐怕也难以限制这种工具的传播,而且还会招致杀贤的恶名。 想着,便迅速收拢杀机。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橘生淮南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许行的话同样也让熊槐意识到,推广麦米的急迫性。 虽然用税收的政策达到无为而治的目的,但是这样一来太慢了,一旦楚国伐越遭到各国围攻,那么太府储存的那些麦米,肯定要拿出来充当军粮。 大规模的使用面粉,还想对石磨保密,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马上就保不住秘密了,那么楚国似乎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想着,熊槐开口道:“先生所言不错,此事的确是寡人懈怠,不曾有所作为的缘故。” “所以,寡人打算在楚国强制推行冬季种植麦米,只是对此寡人心中还有疑虑。而先生对农事知之甚详,不知先生可否指点寡人,寡人洗耳恭听,感激不尽。” 许行闻言摇头道:“大王,臣闻楚国朝中贤人无数,既然能想出用税收引导百姓的上策,那么必然也能想出如何强制推行冬季种麦的下策。臣擅长耕种,但是治理国家却并非臣之所长,所以,大王何必舍近求远,而向臣来询问呢!” 见许行不答应开口,熊槐再度劝道:“寡人闻兼听则明,治国方略自然多多益善,更何况在农事上,先生乃是当世大家,请先生赐教。” 听到楚王再度开口,这次许行并没有推辞,点了点头道:“大王不以臣粗鄙,愿向臣询问国事,这是臣的荣幸。” 接着,许行拱手问道:“敢问大王,不知大王可否知道如何种植麦米,以及种植粟米与麦米有何区别。” 熊槐张了张口,无论今世还是前身,全都四体不勤,五谷只认得大米和面粉,至于如何种植的事情?恐怕只要还没有去壳,他连大米小麦都认不得,哪里还会知道怎么种! 熊槐露出一丝羞愧之色,摇头道:“先王莫要笑话寡人,寡人不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许行赞道:“大王果然是贤明之君!” “呵呵!”熊槐尴尬的笑了两下。 许行不以为然,开口解释道:“大王,臣向大王询问麦米与粟米的区别,并不是为难大王,而是与楚国推广麦米大有关联。” 熊槐闻言精神一振,立即询问道:“敢问其故?” 许行解释道:“大王,种植麦米与种植粟米截然不同,所需求的环境也有极大的不同。” “粟米耐旱,麦米需水,所以,若是要种植麦米,就需要大量的水来浇灌,这在推广只是不可不察。天下的各地降水的情况也不尽相同,总体来说,南方的降水比北方多,东方的降水对西方多。” “而五谷对水的需求也不近相同,所以,根据天下各地的降水情况,一般来说,东方宜麦,南方宜稻,西方宜黍,北方宜菽,中央宜禾。” “而五谷之中,稻米的产量最高,只是稻米对水的需求也是最高的,所以,稻米的主要种植地,集中在江水之南。因为稻米之故,楚越两国在各国之中,也是基本没有饥荒的国家。” 熊槐闻言不由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五谷具体应该怎么种,但是各种谷物的生长环境不同,这还是知道的。 许行接着道:“而本应该是大量种植麦米的东方,为何却改种粟米,其实原因也很简单,难堪食用罢了。” 熊槐再次点了点头,问道:“先生所说的寡人都了解,这与麦米有何关系吗?” 许行点头道:“大王,这自然是有关系的。楚国淮南淮北两地适宜种植麦米暂且不提,南方的洞庭也能满足麦米所需,那么楚国最重要江汉之地呢?” “这里的环境,可并不很适宜麦米的种植。事倍而功半,百姓幸苦劳作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收获,自然就会对麦米有所抵触了。” “所以,如果臣所料不差,大王推广麦米之后,是不是淮南淮北推广起来更容易一些!” 熊槐心中不由一惊,许行说的一点也不差,事情也的确如此。 开始熊槐还以为是在江汉之间征召了太多百姓的缘故,现在听许行一说,似乎环境的因素也不小。 想着,熊槐开口道:“先生高见,果然丝毫不差。” 说着,熊槐讪讪笑道:“果然,昔日晏子曾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过水土不同罢了。不想,今日寡人还会放这样的错误,仅仅一河之隔,就会差距如此之大,更何况江汉与淮水相隔千里。” “若是寡人不考虑实情,强制在江汉之间推行麦米,恐怕江汉的百姓则会在心中咒骂寡人乃是残暴的昏君吧。” 说完,熊槐对许行拱手行礼道:“先生今日之教,寡人必铭记于心,不敢忘。” 许行还礼道:“大王不必如此,现在麦米只是在楚国推广不久,故而大王才会一时不查。等以后时间一长,楚国贤大夫,自然也会向大王提出的。” 熊槐摇头道:“虽然寡人也相信,这种错误迟早也会有人提出,但是错已铸成,想要挽回民心,弥补百姓的损失,却是难了!” 许行闻言点了点头。 心中不由一叹,楚王能这样为百姓考虑,也算得上是仁君,楚国上下都在传说楚王的仁义之名,看来所传非虚啊。 正想着,又听到楚王问道: “先生,那么寡人难道就不能在江汉之间推广麦米吗?” 许行笑道:“大王自然不是这样,如此不就是因噎废食吗?若是大王以为麦米可以与粟米稻米一样,成为百姓口中的常用口粮,那么在江汉之间推广麦米自然也是可行的。” 熊槐闻言瞳孔微微一缩,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寡人自然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敢问先生,如何在江汉之间推广麦米,还能保证百姓的收成呢?” 许行笑道:“大王,若是楚国一定要在江汉也推广麦米的话,那么臣有一个一石三鸟之计。不仅可以在淮水两岸快速推广麦米,还是让江汉之地种植麦米也能保证收成,而且,也可以让江汉之地也能成为稻米的生长之地。” 熊槐一惊,眼睛半眯,有所猜测,问道:“敢问先生是何办法?”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章 献策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许行摸着他斑白的胡须道:“大王,虽然仅凭人力无法改变天象,不能让江汉之间的雨水增加,但是人力却可以改变地形。故,臣请大王下诏,就说江汉之地水量不足,暂停推广麦米,然后,下令征召百姓,在江汉之间围绕云梦大泽修建水渠,引汉水以及云梦之水浇灌土地,以便以后江汉之间能够在冬季也能种上麦米。” “而对于淮南淮北的百姓下诏,在江汉之间修建水渠的事情,本来就是为冬季种植麦米做准备,若是因为未来之事而导致现在两淮的百姓现在不能种植麦米,那就是顾此失彼。所以,对两淮的百姓,若是百姓种植麦米那就免除征召的劳役,若是家中没有大量种植麦米,那就进行征召,让他们来江汉之间进行劳役。” “如此,两淮的百姓为了逃避征召,必然大量种植麦米。” “据臣的观测,若是江汉之间水渠建成,那么必然扭转江汉之间种植稻米,产量比不上洞庭的情况,所以,在江汉之间大量修建水渠,能立即获得两个好处,其一是冬季可以种植麦米,其二就是夏季可以种植稻米。” 说着,许行拱手道:“大王,若是水渠建成,那么十年之后,楚国的财富,将会远超北方各国。” 熊槐闻言沉默了。 许行的办法不可谓不好,说实话,现在熊槐很是心动了。 无论是在江汉之间种植麦米还是种植稻米的事情,熊槐都很心动。 冬小麦也就不必说了。 而稻米的产量,也令熊槐眼馋。 以前楚国也是以粟米为主食的,但是当年吴起开发洞庭时,洞庭的百姓根本就没有让楚国出面号召,然后全都自发的种上了从越国传来的稻米。 原因也很简单,吴起那个年代,如果是普通的下等田地,粟米的产量一亩地只有一点五石,而稻米的产量就接近三石,差不多是粟米的一倍。 可以说,洞庭的开发,越国那边传来的稻米,实在是功不可没。 只是稻米传到江汉之时,效果却并不明显,原因就是用来种植耐旱作物粟米的土地种上极其需水的稻米后,还是种植粟米吧。 所以,江汉之间的百姓,一直都在传说南方的洞庭种植的稻米,只需种一年就可以收获江汉种两年的粮食。 若是江汉之间也能种上稻米,那就是楚国之幸,百姓之幸。 如果不是楚国正在修养备战,那么熊槐就立即拍板下令了。 对水利工程的好处,熊槐自然知道一清二楚,因为楚国现在就拥有天下最大的水利工程之一的芍陂。 芍陂位于寿县,乃是楚庄王时代由令尹孙叔敖主持修建的,楚庄王凭借芍陂以及孙叔敖修建的其他水利工程提供的粮食,实力大增,因此称霸中原。 直至现在,芍陂依旧发挥重要作用,寿县也是楚国数一数二的大县,一旦东方有事,寿县将会承担大部分的粮食。 如果说芍陂支撑了楚庄王的霸业,那么天下的另一个大水利工程漳河渠,则是支撑了魏国近百年的霸业,不仅成就了魏文侯以及魏武侯的霸业,还成就了西门豹以及邺城。 尤其是魏国失去了西河之地后,邺城这一重要产粮区,对魏国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修建水利工程旷日持久,消耗实在太大,所以熊槐心中还有迟疑。 虽然熊槐不知道西门豹修建漳河渠用了几年,但是楚国修建芍陂用了几年,他还是知道的。 孙叔敖修建芍陂,举国之力,楚国用了足足八年,才大功告成。 未来,郑国为秦国修建郑国渠,结果,秦国把郑国当成奸细,因而下令驱逐所有的外国人。而隋朝修建大运河,结果百姓全反了。 这些都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修建水利工程不仅难,而且还累。 虽然功在千秋,但是弊在当代啊! 因此,熊槐思虑再三后,依旧不敢轻易答应下来,而是开口道:“先生,在江汉之间修建水渠的事情太大,寡人不能轻易决定。故而寡人打算与群臣一议,并请先生参与商议,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这么大的事情,许行也没有期望楚王能立即答应下来,想在楚王既然要与群臣商议,那么必然是心动了,只是还有迟疑罢了。 故而,许行一听楚王让他参与楚国君臣议事,立即拜道:“愿听大王吩咐。” ······ 景鲤得知楚王让重臣明日前去议事后,向来传令的使者问道:“不是大王是否言明明日所议何事?” 使者摇头道:“回令尹,大王未曾进行说明,但是,大王下令之时,正是大王刚刚结束与东面来的许子会话之后。” “刚刚结束与许行的会话,然后就召集群臣议事?”景鲤皱了皱眉,对使者点头道:“好,请使者回复大王,臣明日必定入宫议事。” “诺!” 使者离去后,景鲤看着楚宫的方向,带着淡淡的忧虑道:“希望大王不会被许行这个妄人迷惑,推行什么仁义之举,决定对百姓进行降税。又或者下令群臣全都去田间进行耕种,如此,我楚国一定会沦为各国笑柄,群臣颜面扫地。” 说完,景鲤对府中的门客吩咐道:“拿着我的令符,去请下大夫左成来见我。” “我倒是想知道,这个许行究竟有何能耐,会向大王进了什么谄媚之言!” “诺!” 与此同时,正在郢都的重臣接到楚王要求明日议事的消息后,全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竖日。 群臣来到大殿后,不久,就见楚王带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老者走进来,只见其那一副长期被风吹日晒的黑脸,大家就已经确定,这个家伙一定就是刚刚被楚王邀请来的许行,也就是今天这场朝议的始作俑者。 许行跟在楚国身后,一进入楚国的大殿,立即受到群臣瞩目。 疑惑者有之,探视者有之,好奇者有之,鄙视者亦有之,厌恶者亦有之··· 林林总总,反正没有崇拜友善的目光。 对此,许行全都无视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质疑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到了大殿中间,许行停下脚步,等楚王在上面正坐之后,许行与群臣一同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 礼毕。 群臣跪坐好后,熊槐向群臣介绍道:“许子的名字想来众卿都听说过,这位先生便是在天下各国闻名的许子了。” “不久前,寡人听说许子的大名后,特意邀请许子来郢都一会,昨日······” 接着,熊槐将许行的建议向群臣说出以后,开口问道:“关于许子的建议,寡人思绪许久,迟迟不决,故,寡人欲与群臣商议,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熊槐的话音刚落,太府尹斗由立即起身,红着脖子反对道:“大王,臣反对,在江汉之间修建水渠一事,劳民伤财,旷日持久却难见其功,我太府钱粮的使用,全都已经有了着落,现在并无空余钱粮可用。” 修建水利工程,虽然不需消耗军备物资,但是对于粮食的消耗,却与一场大战一般,不,或者说还要超过大战的所需。 因为军队作战也不是所有人全都一起上,更不会每天都会进行恶战,所以大军就会在此期间进行屯田,或多或少也会补充粮食。 况且,若是打赢了,说不定还会缴获帝国的军粮,可能还会有赚。 而大规模的修建水利工程则不一样,这是长年累月的,基本上没有一天休息,而且还不能忙里偷闲进行屯田,这就是一笔纯消耗。这对正在囤粮备战的太府来说,此时修建大规模的修建水渠,无疑是雪上加霜,绝对不可行。 斗由说完,眼睛死死的盯着许行,恨不得将他给吞下去。 早知道许行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还不如当初楚王提到他的时候,坚决反对楚王召见他。 斗由心中暗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必当初··· 熊槐坐在上面默然无语,对于斗由的反对早有预料,毕竟连他这个楚王同样也顾虑重重,不能分清利弊。 许行被斗由的目光吓了一跳。 仅仅一个建议,这楚国的太府尹至于这样吗? 只是,见楚国的大臣们对此全都习以为常,认为理所当然的样子,接着全都看了过来。 许行暗道,或许,这就是太府尹的一贯特点吧。 接着,许行见众臣无人开口,全都嘲弄的看着他,顿时知道,若是不能说服楚国群臣,那么他这次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想着,许行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太府尹。” 斗由面色冰冷的点了点头:“正是!” “行见过太府尹!”许行拱手行礼。 斗由轻“嗯”一声,微微颔首,却没有回礼。 许行不以为意道:“在下刚刚听说太府的钱粮全都有了用处,不知太府尹是否可以说明太府的钱粮都准备用在什么地方呢!” 斗由闻言撇了撇嘴,当然是用来准备进攻越国,以及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各国围攻了。 这事斗由只是心中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毕竟这等机密之事,他许行还没有资格知道。 许行见斗由一副嘲弄的神色,立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开口道:“既然太府尹不说,那么就让行试着说一说。” 斗由嘲笑道:“许子尽管说!” 许行应道:“楚国乃是大国,地方五千里,江汉、洞庭、淮南、淮北全都是产粮之所。洞庭之地种植稻米,下田亩产三石,中田亩产五石,上等的良田更是亩产十石,这是楚国的重要粮仓。” “淮南之地,贤相孙叔敖的遗赠至今仍在发挥作用,期思陂(期思雩娄灌区)、芍陂等众多工程,依旧在楚国发挥作用,淮南之地,凡是孙叔敖惠及之所,亩产全都超过三石,少量上等的良田,同样亩产也达到十石。” “江汉之间,这里虽是楚国最重要的地区,但是除了邓叶两地,曾接受叶公的馈赠,修建了一些工程以外,其他地方却没有大量修建水渠。所以,江汉之间的地方,下田的产量应该接近两石,中田可能达到三石,最上等的河淤良田应该也会接近十石。” 听着许行的话,熊槐不由露出得意的神情。 楚国的土地并非是肥沃的沃土,大多数的田地也都是亩产一石多的下田,中田、良田的数量很少,也比不上北方的国家。 但是楚国之所以不缺粮,依靠的不是天然的沃土,而是凭借淮南的水利工程,极大的提升了粮食产量。 至于后来吴起开发的洞庭,这才是得天之遇。 而江汉之间,楚国这个最核心的区域,对比淮南以及洞庭,只是因为开发的时间长,人口较多罢了。粮食亩产很高,那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后世武汉所在的江汉平原,现在还没有出现,如今哪里全是湖泊,加上一些湖水褪去后丛林沼泽,合称云梦大泽。 所以,许行说到楚国不缺粮,熊槐便露出得意之色,靠天地吃饭是幸运,靠自己吃饭,这才是实力。 另一边,斗由嘲弄道:“许子,这些事情人尽皆知,不用许子在此卖弄。” 许行点头应道:“在下所说的这些,并不是在有意卖弄,而是为了说明楚国粮食充足,从来都不缺粮,所以太府的仓库一定堆满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吧。” 斗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傲然道:“这是自然,即便连年征战,我太府的仓库,依然从来没有空过!” 许行应道:“在下想来也是这,既然楚国不仅不缺粮,而且太府的仓库中还堆满了粮食,但是却拿不出修建水渠的粮食,在下想来,楚国无疑是在准备大战吧。” 斗由对许行能猜到大战并不意外,现在的情况大街上随便一人都能猜到,更何况是许行这样的人呢。 于是,斗由嘲笑道:“天下征战不断,每年都要打战,囤粮备战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许子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是想说明楚国正在准备打战么!” 许行摇头道:“在下刚刚说了那么多,自然也不是仅仅如此而已。” 说着,许行向斗由拱手一礼:“敢问太府尹,楚国积极备战的目的何在?”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难易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斗由理所当然道:“备战自然是为了维持楚国的霸业,从他国哪里夺取土地百姓,增强楚国的实力了。” “在下所想,楚国征战的目的也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许行点了点头,接着向斗由问道:“只是在下有一疑问,出兵作战就一定能胜利吗?” “不能保证必胜。” “那么想来出兵作战同样也不能保证不损一兵一卒吧?” “那是自然,兵战凶危,哪能不死人!” 听到斗由的答案后,许行向楚王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刚刚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大王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与其把粮食用在并不能保证必胜的征战上,还不如用在修建水渠上。” “以淮南的土地为例,没有水渠之前,淮南之地亩产不过一石多,孙叔敖修建水渠之后,淮南的亩产立即提升到三石至五石每亩,这就是水渠的作用。” “若是江汉之间修建大量的水渠,能让这里的粮食产量达到三石乃至五石每亩,那么这就是每亩增加了一石乃至三石的粮食。若是仅仅只是按照每亩增加两石计算,那就是每亩地就会增加两石的粮食,换句话说,凡是水渠所惠及到的地方,土地与人口全都增加一倍。” “江汉之间有千百里土地,其中云梦周围的地区,是很容易就能挖开水渠的地方。这一片区域大约有两百里左右,除去山川以及百姓居住的地方,最起码还有六万顷土地可以用来耕种。” “若是这六万顷土地全部被水渠覆盖,那就相当于楚国从其他国家抢来了二百里土地,以及这两百里土地上的上百万人口。” “二百里土地是多大,这就是相当与小半个宋国的土地。若是楚国想要打下小半个宋国,不知要在各国的牵制下,付出多重的代价,才能获得成功。” “可若是修建水渠那就完全不同,只需要召集百姓,然后付出一些粮食,就能够见到成效。” “所以说增强实力有难有易,臣以为,付出巨大的代价,去拼搏难以预料到的结果,这并非智者所为,故,臣请大王详加考虑。” 斗由见许行向楚王行礼,不禁冷笑一下,伐越计划乃是楚王亲自布局,而且已经进行了快十年,楚王怎么会答应。 想着,也不反驳,同样也行礼道:“大王,请三思!” 熊槐见状久久不语。 景鲤见楚王没有说话,便向许行一拱手,开口道:“许子,诚如先生言,修建水渠一事自然不会造成百姓的伤亡,只是修建水渠难道就很容易吗?” 许行点头应道:“修建水渠虽然不易,但是与战争相比,那么算容易的了。” 景鲤一笑,问道:“不知先生可否知道我楚国先贤修建芍陂花了多少时间?” 许行张了张口,随后应道:“似乎前后共耗费八年时间。” 景鲤点了点头:“不错,芍陂的确是花费了八年时间。” 接着,景鲤又问:“先生又是否知道芍陂惠及多少良田?” 许行闻言一滞,这个景鲤似乎是有备而来,只是,好在他也是准备许久了的。 想着,便答到:“在下听说芍陂能灌溉万顷良田。” 听到许行的答案后,景鲤便不再询问许行,而是拱手向楚王道: “许子所言的确有道理,但是,要想获得许子口中的二百里地,那么就要全部修建水渠才行,依照之前先贤修建芍陂的时间来算,万顷土地也就是百万亩田地就需八年,那么六万顷土地,就需要六八四十八年。” “而且,这还得没有天灾人祸,在加上各国不来攻打我楚国。一旦各国来攻,那么所需要的时间最起码也会超过五十年” 此言一出,群臣全都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全都狐疑的看着许行。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若是大王听信了这个家伙的谗言,那么楚国接下来就不用干其他的事情了。 熊槐也被景鲤的话吓了一跳。 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这战国年代可不是后世那个机械化的现代,可全是人工施工的。修建一个大型水利工程,动辄以十年计。 若是真的需要五十多年,那么楚国除非接连出现三代热衷于种田的国君不可,否则,这事就不用想了。 想着,熊槐看向许行道:“先生,不知令尹所言如何?” 许行摇头道:“大王,若是按令尹的算法,自然需要五十多年···” 许行的话还未说完,斗由立即出言道:“大王,臣以为许行乃是他国奸细,此举乃是为了消耗我楚国实力,臣请立即驱逐许行。” 斗由说完后,立即得到许多大臣响应,尤其是已经准备对越国擦掌磨拳的领军作战的人。 许行见大部分的大臣全都向楚王请命驱逐他后,立即发出一串嘲讽的笑声。 熊槐见许行大笑,便问道:“许子何故大笑?” 许行笑道:“臣尝闻数百年前,一人跖耒而耕,不过十亩。如今,一夫则可治田百亩。上古之时,亩收不过一石,百余年前,一亩地岁收一石半,如今亩收接近两石。两百年前,千乘之国乃是大国,如今宋国拥车五千乘!” 说着,许行笑了笑,向楚王行礼道:“大王,若是楚国依然还与数百年前的情况一样,一人耕种十亩,举国之力不过十万大军,那么臣请离去,终生不敢言事。” 熊槐闻言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见到景鲤尴尬的脸,立即止住笑容,正色道:“先生说笑了,令尹的意思只是想询问先生,若是我楚国在云梦周边开通水渠,大概需要多少年呢?” 许行应答:“大王,臣请以百余年前魏国邺城守西门豹修建漳河渠为例,昔日漳河渠仅仅只是调用了邺地百姓,仅仅数年过去,就挖开了十二道水渠,邺城如今已经成为魏国的重城。” “如果大王觉得邺城太久,那么也可以参照魏国的鸿沟,数十年,魏惠王以魏国之力挖开鸿沟,不过两三年,就连通了淮水以及河水。” “所以,臣以为,举国之力修建水渠,那么只需要三到五年,若是仅仅征召江汉之间的百姓,那么在十年之内,就可以完成。” 熊槐点了点头,若是用十年的时间来修建水渠,那么也不是不可接受,顿了顿,向众臣询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三章 霸业根基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此时,景鲤此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但,听到楚王的询问却并没有说话。 昭雎等待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大王,修建水渠的时间还是太过漫长了。如今天下征战不断,淮水的百姓需要防备齐国,臣以为不可调到汉水来参加劳役。” “而如今天下局势变化无常,即便我们不去攻打其他国家,恐怕其他国家也会来攻打我们楚国。而且,若是年年征召百姓修建水渠,百姓疲惫不堪,恐怕难堪重负。所以,臣以为考虑实际情况,恐怕要想修建水渠远不止十年。” “故,臣以为修建水渠时间太长,请大王三思。” 许行闻言立即出言反驳道:“自一百多年前开始,周王以西的地方就只剩下三晋秦楚五个国家,如今百余年过去了,这块地方还是有三晋秦楚五个国家,虽然各国强弱异变,但是始终不见那个国家被灭亡,所以说征战是困难的。” “司马说修建水渠太难,难道还会比攻城拔地还难吗?司马说修建水渠时间太长,难道还会比灭亡其他国家所需的时间还长吗?” “再说了,论修建水渠,楚国先贤修建芍陂等一系列的工程,可比现在难多了,当年先君庄王全力支持先贤孙叔敖修建水渠,难道会影响庄王争霸天下吗?” “不,事实的情况正好相反,正是因为大量水渠的修建,孙叔敖才会成为楚国的一代贤相,而庄王也因此而称霸天下,问鼎于周。” “这···”昭雎顿时哑口无言。 不提伐越计划。 昭雎自然知道修建水渠有利,但是修建完成以后呢? 十年或者十五年之后,昭雎自己也不敢肯定他是否还活着,就算还活着,那么他还能领军作战吗? 这都是一个疑问! 最后,昭雎只好拱手道:“大王,请三思!” 熊槐还没有说话,许行见昭雎败退,立即趁胜追击道:“大王,臣观楚国众卿全都热衷于争霸天下,那么臣就以争霸天下为目的,来说说修建水渠是如何有利于争霸天下的。” 熊槐开口道:“请先生进行细说一二。” 许行应道:“争霸天下要在强军,而一支强大的军队,则需要训练有素、武器齐备。军队的训练以及武器的装备,全都需要人去做。” “工匠打造武器,那么就没有时间去耕种了,将士常年训练,那么也没有时间去耕种了。” “所以说,工匠,将士,这些强军的基本,除了人口这一根本外,那么粮食便是人口之外的最重要的因素。” “而粮食的唯一来源,就是从田地中种出来,如今的天下,那些数量较少的中田以及良田不论,仅仅对大部分的下田进行说明。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如今一亩收约两石,也就是说一户农夫一年可收获不到二百石粮食。” “五口之家,虽然食量有多有寡,但人均大约一月一石半,也就是每家每年需要食用九十石粮食。其他的一百余石,或交税,或出售以为家用,全部用来供养他人。” “而一个军中丁壮,如果不训练,那么一月需要两石粮食,如果征战或者训练,那么就需要的粮食会超过两石,就是说一个将士常年训练就需要消耗三十石粮食。” “也就是说一户农夫,终年所得,若是供养将士,不过是供养三到四个人,若是供养工匠,不过是供养一家所需。” “可是,若是将每亩地收获提升到三石,那么一户农夫就会每年多生产一百石粮食。六万顷地也就是田地六百万亩,也就是说楚国每年多收获六百万石粮食,而楚国的税收大约是一半,也就是太府每年多出三百万石粮食。若是这些粮食全部充作军用,那么就足够十万大军一年训练所需。” “若是每个将士训练半年,那就是二十万大军,训三月,就是四十万大军。再加上洞庭淮南提供的粮食,楚国每年就可以训练近百万大军,有了这些军队,大王何愁霸业不成。” 熊槐渐渐的被许行所描绘的画面所吸引,若是真如许行所说,那么楚国就会多出十万常备军,不,不仅仅是如此,许行说的只是一年一获,若是算上麦米,也就是一年两获,这样一来,楚国完全可以多训练二十万常备军。 而且还不仅仅只是二十万而已,因为许行的数据全是保守数据,最起码现在江汉之间的粟米产量就没有达到两石,而芍陂灌溉的土地,粮食产量就普遍超过了三石,还有不少五石,十石的良田,而不仅仅只是三石。 所以,楚国增加训练二十万常备军完全不成问题。 数十万常备军,在加上征召的士卒,那么··· 熊槐在这一瞬间,似乎看到二三十年后,楚国横推天下的局面了! 现在秦国的都江堰与郑国渠全都没有修建,论实力底蕴,秦国比楚国还是要弱上一筹,如果楚国在云梦的水渠建成,只要楚国汉水不失,那么就算秦国把这两个水渠全都建成,楚国还是要比强强,就算打一个折扣,楚国也不比秦国差。 这样的楚国,那个国家能比。 不仅是熊槐,其他大臣载许行说完之后,也全部陷入对未来的憧憬中。 良久,一直在一盘默默听许行辩论的唐昧长叹一口气,摇头道:“若是昔日吴起能得先生之助,那么···” 剩下的话唐昧没有说出口,之前吴起对贵族下手,不就是因为他训练军队导致太府空虚,没有钱粮了吗? 若是吴起有粮,哪里还会让楚国发生一场动乱,经过多年才恢复生气。 唐昧能想到的事情,在场的人全都想到了,接着全都面色一变,各有想法。 熊槐见唐昧说完后,群臣的面色出现变化后,开口询问道:“不知对于许子所言,众卿以为如何!” 听到楚王的问话,群臣顿时一阵沉默。 不是说许行提出修水渠的建议不好,而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乃是许行,这就有些不妥。 就在沉默间,依旧是唐昧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大王,臣以为修建水渠一事可行。” “况且,修建水渠也不是不能中断的事情,即便各国来攻,或者天下局势有变,我们完全也可以暂停修建水渠,征召大军对外作战。” “哪怕是花费二十年的代价,只要水渠能建成,那么我楚国就有了百年霸业的根基。” 熊槐闻言意味深长的道:“不错,正是此理。就算此时不宜修建,那么总有适宜修建的时候吧!”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四章 抢功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群臣闻言立即知道楚王已经意动,至于此时不宜修建的话,则是在暗示水渠的动工时间会延后。 楚国现在的目标,依旧在越国身上。 知道楚王的意思后,斗由立即倒戈:“大王,臣以为可行。” 接着,昭鱼对身侧的昭常深深的看了一眼,出言道:“大王,臣也以为可行。” 昭常愣了一愣后,立即跟上。 熊槐见已经有数位重臣赞同,点了点头,接着,向群臣道:“众卿对修建水渠一事,是否还有其他疑虑。” 声音落下,群臣全都沉默。 见状,熊槐开口道:“也就是说大家全都不反对修建水渠了?” 景鲤闻言拱手道:“大王,修建水渠或许可行,只是不知大王以为谁可主持此事呢?” “这···”熊槐不由见目光看向提出这个建议的许行,见其抬头挺胸,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立即微微颔首。 还未说话,上大夫昭常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司空掌管工事,而且这种大工程,需要人力太多,非司空主持修建不可。” 原本景鲤开口之后,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现在经过许行的解说,而且楚王意动大臣不反对,那么秀金水渠一事就是势在必行了。 一旦修建水渠的主持者,这就是泼天大功啊。 楚国的孙叔敖,魏国的西门豹,那可都是青史留名,被百姓传唱至今的贤臣。尤其是孙叔敖,这位贤相至今还在寿县被百姓祭祀着呢! 不仅如此,孙叔敖死去后,楚庄王见孙叔敖的后裔贫困,特封四百户百姓给孙叔敖之子,直至今日,孙叔敖一脉依旧享受着四百户百姓的供奉。 虽然提出修建水渠的功劳已经被许行获得了,但是,这主持修建的大功,许行肯定夺不走。 想着,立即群情激动。 只是昭常提议昭鱼后,大家全傻眼了。 昭鱼不仅是第三个同意修建水渠的,而且昭鱼位高权重,身为司空更是百工之首,要从昭鱼口中抢食,这··· 上官大夫接着出言道:“大王,司空虽然掌管百工,但是司空毕竟年事已高,而修建水渠一事太过劳累,臣以为,为司空考虑,还是让令尹为首主持此事为好。” 上官大夫话音落下不久。 负责内政的重臣纷纷站队,一派以昭鱼为首,一派以景鲤为尊。 争论片刻后,负责军事的景翠昭雎也下场站队,纷纷站在本家这边。 他们此刻很清楚,争权夺利,哪里顾得上本支不本支,但是,如果是这种能获得封地或者封号的事情,能壮大根基的事,那就是的坚决站在本支这边。 不多时,看着如同闹市一般的大殿,熊槐顿时沉默不语。 殿中,公孙衍与陈轸一直沉默,他们二人是外来着,只能依靠楚王,既插不了话,也不想参与进去。 而一旁的许行,此刻心中又急又怒又气又恼,之前说准备挖开水渠的时候,你们要么反对,要么沉默,没有一个赞同的。 现在,其中的利弊已经被他说清楚,大家全来摘桃子,对他这个修建水渠的提议人,直接撇在一边,不闻不问,这合适吗! 想着,许行不由一叹,现在他总算知道当年贵为宛城守的文种为什么要投奔越国了,怪不得楚国的人才纷纷外走。 熊槐沉默许久,见两边相持不下,就知道现在轮到他楚王一锤定音了。 于是,轻咳了两声,顿时打断了群臣的议论。 等群臣重新坐好后,熊槐开口道:“修建水渠的事情,关乎未来我楚国的百年霸业,所以必须要有以为重臣主持。” 说着,熊槐看了看景鲤,然后又看了看昭鱼,接着目光转向许行,见其如同霜打的茄子的一般,便收回了目光。 水渠一旦建成,那么这就是一个极大的功劳,不是付出封地,那就是封号。 景鲤与昭鱼二人,熊槐更加倾向于昭鱼,因为如今景鲤已经有封号了,若是再将这个功劳交给景鲤,那么水渠完工,就必须赏赐景鲤封地,才能表彰景鲤的功劳。 而昭鱼则不然,他的功劳虽大,但是还没有获得封号,即便水渠完成,赐昭鱼一个封号,足以表彰昭鱼的功劳。 顿了顿,熊槐开口道:“令尹乃是百官之首,国事繁多,寡人全都托付于令尹,若是让令尹在兼任修建水渠一事,实在是太过艰辛,寡人于心不忍。” 听着楚王的话,景鲤虽然很想说一句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但是,既然楚王开口,而且昭鱼身为司空,正当其职,他也只好拱手行礼道:“臣谢大王厚爱。” 熊槐点了点头,看着昭鱼道:“司空,卿乃百工之首,我楚国的大工程,本来就是由司空负责,那么修建水渠一事,也由贤卿负责吧。” 昭鱼闻言,老脸上的皱纹顿时全都舒展开来,容光焕发,似乎立即年轻了十岁,笑着拜道:“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熊槐笑了笑,继续对昭鱼道:“司空,虽然水渠的事情寡人可以交给你,但是如今战乱频频,工事同样不轻,所以,为了避免司空过于操劳,寡人以为还需以为助手负责协作水渠一事,不知司空以为许子何如?” 昭鱼闻言立即会意,这是楚王想要他为主持水渠一事付出代价。 而且许行乃是提出修建水渠的建议人,楚国既然准备修建水渠,那么就不能讲他彻底抛开。 于是,拱手道:“大王,许子精通农事,而且水渠一事也是许子提出,臣以为,可以拜许子为右工,具体负责修建水渠一事。” “嗯!”熊槐点了点头,看向许行道:“许子,寡人欲拜先生为右工,位列大夫,请先生协助司空修建水渠,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右工!”许行缓缓地点了点头。 右工的职位并不低,如今楚墨的首领已齿就担任楚国的左工一职,同样也是位列大夫,右工的职位并不能算是辱没他。 只是,如果可以,其实许行更愿意担任司农,而不是右工。 不过,修建水渠的建议是他提出的,而且水渠也与农事息息相关,他也不想推辞。 至于修建水渠的主要功劳被昭鱼抢了,许行也只能大叹无奈。 一则修建水渠还需楚国内部一股强大的实力的支持,二则他自己的根基太浅。 想着,许行拜道:“臣愿为大王效命。”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筹谋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得到许行的答复后,熊槐开口道:“好,修建水渠一事乃是我楚国的大事,宜早不宜迟,所以寡人打算今年就开始准备。” 斗由立即开口提醒道:“大王,今年就开始准备,是否太早了。” 熊槐摇头道:“不早,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水渠一事牵扯巨大,所以云梦周边的地形,必需提前开始探查,以便将来正是修建水渠。” 说着,熊槐对昭鱼许行二人道:“司空,许子,现在即将进入八月,十月之时,我楚国的粟米将会收获完毕,接着就是种植麦米的时间。” “所以寡人希望你们二人能在二个月内,将郢都附近的地形勘探完毕,然后能设计出一条水渠,连通郢都以及云梦。” “这一条水渠,其一是为了向百姓表达决心,水渠一事势在必行。其二,是为了以这一条水渠为实例,向百姓证明,修建水渠是可以增加田地的产量的,目的是为了增加百姓的财富。以便为将来全面修建水渠做准备。” “江汉的粟米收获完毕之后,寡人将会征召江汉的百姓前来修建水渠。” 熊槐说完,昭鱼许行二人一同行礼道:“臣领命。” 接着,熊槐对景鲤道:“令尹,现在正式对江汉以及江淮的百姓宣传修建水渠一事,尤其是江淮的百姓,告诉哪里的百姓,若是谁家中不想出劳役来江汉修建水渠,那么必需提前向各乡镇禀报,家中种植麦米的数量,若是家中种植麦米的田地超过七成,那么就不必来江汉服劳役,若是低于七成,那么就必须派出一人参加劳役。” “另外,各县的官吏,必需督促劝导治下的百姓以种植麦米为主,寡人的目的可不是征召江淮的百姓到江汉来挖水渠!” 景鲤闻言点了点头,这次楚国只准备挖开一条水渠做示范,就算只征召江汉的百姓也足够了。 于是,应道:“唯!” 然后,熊槐对陈轸道:“刺史令,十一月到来之后,你们派出采风的官员前往江淮视察,严查是否有作奸耍滑的百姓。如有百姓欺瞒官府,蓄意谎报情况,意图躲避劳役,寡人必将严惩不贷。一经查获,百姓处劳役一年,县尹则是督促不利,下诏斥责,罚俸三月。” “若是县内出现大量百姓欺瞒谎报,那么就是县尹无能,立即回报寡人,寡人必会将其罢免。” 陈轸拱手道:“唯!” 接着,将一些细节安排给群臣后,熊槐就对李秋示意,宣布退潮。 离开大殿后,熊槐对跟在身侧的李秋吩咐道:“司宫,去宫外拦住令尹、司马、柱国,还有刺史令,让他们来见寡人!” “唯” 不多时,景鲤、景翠、昭雎、陈轸四人来到一处偏殿,见楚王已经在殿中,立即行礼。 礼毕。 景鲤先开口问道:“大王,不知留下臣等有何要事?” 熊槐答道:“寡人召列位贤卿前来,依旧是关于水渠的事情。” “寡人希望令尹与司马全力配合司空修建水渠,征召江汉之内的百姓前来修建水渠。” 景鲤闻言顿时不喜,楚王的话分明是怀疑他心中不岔,会暗中扯后腿。所以,才特意再次叮嘱。 只是··· 景鲤看了看旁边的三人,顿时脸色很难看。 楚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敲打,实在是难以接受。 一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便开口道:“大王放心,修建水渠事关我楚国百年霸业,臣一定全力以赴,配合司空,不敢懈怠。” 熊槐听到景鲤话中的怨气,微微皱眉,没有多想,以为景鲤还是在为刚刚的事情不虞,继续道:“如此甚好,一定做的声势浩大,做出楚国全力以赴的样子” 景鲤一愣,迟疑道:“大王,不是说这次只修建一条水渠吗?为何···” 景鲤心中迟疑,但昭雎眼中灵光一闪,开口道:“大王的意思是,自我疲敝以向诸国示弱。” 熊槐摇头道:“示弱只是其一,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讨伐越国。” 说着,熊槐冷冷一笑:“各国皆知修建水渠需要征召大量的百姓,如此一来必然损耗国力。只是,如此众多的百姓聚集在一起,可以是来修建水渠的,同样,这些百姓也可以乘船过云梦入江水,顺江而下,直扑越国都城吴城。” “所以,寡人希望令尹在征召百姓的时候,与司马商议一番,征召一些有作战经验的壮丁来郢都修建水渠。” “一旦寡人决定伐越,那么,司马可以立即从云梦这里的修建水渠的壮丁中,抽调其中的精锐之士,迅速组建军队,直扑吴城。” 景鲤闻言大吸一口冷气,这才了解楚王的真正意思,难怪会让他与昭雎合作。 令尹征召百姓一般是负责劳役,而司马征召的百姓则是负责作战,要想在劳役中夹杂一部分军队,并将这些军队聚集在一起,这就需要令尹与司马联手了。 原来修建水渠同样也是一个局。 景鲤与昭雎对视了一眼,同时拱手道:“臣领命!” 熊槐点了点头,看向景翠道:“柱国!” 景翠拱手道:“大王,请吩咐。” “寡人希望这些抽调的士卒有你来带领,无论是偷奸耍滑也好,还是其他的办法,柱国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持这些壮丁的体力,然后借机训练他们。寡人可以保证柱国所部的粮草不缺。” 景翠想了想,应道:“大王请放心,臣一定完成任务。” 接着,熊槐对陈轸道:“陈卿,一旦我楚国正式修建水渠后,那么寡人希望你能迅速将这个消息传到各国,不仅是各国官方,还有各国的百姓哪里。各国官方就不必多说了,对各国百姓,就说楚国现在还是缺少大量的麦米,为了能种植麦米,楚王已经决定在江汉挖开水渠,引汉水云梦之水灌溉麦米。” “若是能引诱其他各国的百姓也能种下麦米,只要石磨的消息还没有泄露,那就是我楚国之幸,寡人之幸。” 陈轸点了点头,拜道:“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 楚国要修建水渠的事情,在楚国有意的宣传下,迅速传遍楚国各地。 江汉的百姓听到的是,楚王决定在江汉修建水渠,用不了多久,江汉的百姓就能与江淮的百姓一样,每亩地都能收获三石乃是五石。 而江淮的百姓则不然,无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楚王正在准备大量征发劳役,然后去云梦做苦役。 而逃避苦役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归自己耕种的田地上种满麦米···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方术士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另一边,许行同样也安排了陈相回庸县。 陈相到了庸县后。 不多时,许行还留在庸县的门人纷纷聚集过来。 陈相从怀中拿出一份书信,传给同门后,开口道:“这是先生让相带回的信函,如今先生已经说动楚国君臣进行修建水利,并且先生被楚王任命为右工,协助司空昭鱼修建水渠。” “可是,虽然楚国也有不少精通水利的农官,但是,对这些人,先生却难以指挥。所以,良奉先生之命,请精通修建水渠的同门全都去郢都助先生一臂之力。” 陈相话音落下后不久,一个粗壮的大汉嚷嚷着道:“修水渠这事,我沈牛在行,既然是先生所命,那么我放下庸县这百亩粟米也无妨。” 沈牛开口之后,又有数人开口愿往郢都一行。 总共走出的七个精通水利的同门后,陈相对其他人开口道:“修建水利的事就交给先生与沈牛他们,但是我们留在庸县的门人任务同样也不轻松。” “先生言,楚王十分重视麦米,所以这次修建水渠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逼迫江淮的百姓种上麦米。” “相从郢都归来之时,先生再三嘱咐我道:相啊!相啊!征召江淮的百姓前去江汉服劳役,这并不是楚王的目的,让江淮的百姓种上麦米,这才是楚王内心焦虑的所在。” “所以,先生既担心江淮的百姓不会把楚王的诏令放在心上,又担心江淮的百姓会对楚王的诏令迟疑。故,先生希望我们能在江淮为楚王略尽绵薄之力,通过走访江淮各地,配合楚国各县的官吏,解说楚王的意思,号召百姓在粟米收获之后,全都种上麦米。” 宋景闻言迟疑道:“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八月份,粟米十月就会收获,我们现在去各地向信服我们的百姓解说楚王的意思,会不会太迟了。” 陈辛亦开口道:“兄长,还有一个问题,若是我们全都外出号召百姓种上麦米,那么我们这边在遗失了大量人力的情况下,恐怕自己会来不及种上麦米,这样一来会不会被县吏抓去江汉修建水渠?” 陈相沉默了一下,郑重的开口:“会。而且先生还说,就算大家去劝说百姓耕种麦米,最后百姓因此而躲过劳役,这也算楚国县尹的功劳,而不算大家劝说有功!” “什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陈相顿了顿,沉重的开口道:“所以,先生并不强求,希望有人能主动出来,以教授百姓种植麦米为目的,顺便前往各地向百姓解说楚王的意思。” “只是,十一月之后,一旦县吏前来征召百姓,那么你我全都无法逃避劳役之苦。” “这···” 不久,宋景哈哈笑道:“在下当年自宋国前往滕国追随先生,做了十年农夫,教授百姓耕种之法也有数年,从来未想过要向国君邀功,只是为了奉行心中的道义罢了。如今楚王听从先生的建议,要在云梦修建水渠,景只恨自己没有治水之才,不能亲往追随先生修建水渠。” “现在楚王给了一个机会,可以随先生一道修建水渠,哪怕只是去挖土,景也心甘情愿。” 说着,宋景向周围的人拱手一拜:“在下种植的百亩粟米,有劳诸位帮忙收获了。” 宋景说完,陈相开口道:“不错,我等追随先生乃是为了心中的道义,哪里是为了其他,所以相也会走访江淮各地。” 片刻之后,在大家纷纷要求前往各地后,陈相摆了摆手,开口道:“虽然大家都欲前往各地一行,但是这些的田地总不能全部交给家中妇孺去收获耕种吧。而且还有我们用来观测的田地,也需要人去记录。” 说着,陈相看着众人道:“所以,这里最低还需留下十人照看田地···” ······ 九月。 就在各国的粟米即将成熟的时候,就在各国百姓怀着期待的心情,紧张的抢收的时候。 此时,楚国郢都的一处工匠坊内的一个院落,一个眼神炽热而疲惫,脸上流着汗水,面色枯槁,头发干枯,看似年近六十的人,不断地喘着气,一边狂热的看着渐渐熄灭的炉火,一边对室内的人吩咐道: “快,取出炭火,扇风冷却火炉。” 声音落下,室内的另一人立即忙活开来。 说话名叫燕宗,乃是从燕国而来的方术士,另一人乃是他的弟子卫渲。 燕宗曾今跟随燕国著名方术士羡门子高出海寻仙,去探寻大海深处的仙山。 因为齐燕两国濒临渤海,海中时常出现海市蜃楼,故而齐燕之地自古以来就流传着海上有仙山的传说。 为此,千百年来,有为数众多的求仙之士,为了长生不死,得道成仙,而坐船出海寻仙。 其中有各国官方的,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 到了现在,随着航海技术的不断进步,寻仙的队伍越加繁荣了。 而羡门子高,就是当今天下最具盛名的方术士。 三年前,羡门子高再次带着门人弟子出海寻仙,结果,积蓄花完,毁了两艘船,依旧一无所获,再次失望而归。 羡门子高破产后,手下的门人离去了不少,其中燕宗就是其中之一。 燕宗从羡门子高处离开后,遇上楚国在齐燕之地寻找炼金士与炼丹士,正巧燕宗也因为出海寻仙耗费巨大,而打算转行炼丹炼出长生药,其实是因为没钱了。于是,在楚人的重金礼聘下,燕宗便带着自己的弟子前往楚国,打算利用楚国的支助,来开展他的炼丹大业。 到了楚国,燕宗却发现楚王找人是要炼琉璃,而不是炼丹或者炼金。 对此,燕宗顿时大失所望,琉璃虽然难得,但是铸剑炼金炼丹之时,却也能偶有收获,并不算什么稀罕物。 而长生药,这才是燕宗的兴趣所在,只是因为贫困,所以也只好走一算一步,先为楚王炼琉璃了。 良久,炉子冷却,燕宗正欲向前查看。 突然燕宗感到一阵胸闷,接着头晕脑胀,然后眼前一片模糊,最后,呕血倒地而亡。 随着燕宗的死亡,工匠坊内一片纷乱。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七章 祥瑞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秋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橘黄之色,与大地上黄灿灿的粟米遥相呼应,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黄色。 楚宫中。 熊槐用过晚膳后,懒洋洋的躺在榻上,闭着双目,听着魏美人的琴声,心情宁静而祥和。 就在琴音缓缓流动间,李秋走了过来,在熊槐耳边轻轻的道:“大王,司空昭鱼携左工已齿、右工许行求见?” “司空左工右工!他们三人全来了?”熊槐睁开双眼,问道:“关于水渠的事情,今天司空他们不是已经汇报过了吗?” 说着,看了看渐渐昏暗的天空,迟疑道:“司空有没有说是何事求见寡人,如今天色已晚,为何不等明日再来求见?” 李秋摇头道:“回大王,司空并未说明为何求见,但是司空言,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大王,请大王无比召见他们。而且司空入宫手中携带着一个木盒,司空左工右工三位大臣全都面色古怪,全都极为急促。” “哦!”熊槐听到这三人有大事相告,立即打起精神,吩咐道:“快请司空他们去偏殿,寡人等会就到。” “唯!” 不久,熊槐来到偏殿,看到昭鱼三人后,总算知道李秋所说的面色古怪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三人全都流露出既激动又恐惧,既高兴又担忧的神情,全都紧张的喘着气,果然神情古怪。 见此,熊槐诧异问道:“司空,两位先生,究竟是何事,竟然在这个时候求见寡人。”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然后咽了咽口水,已齿许行后退一步,让昭鱼开口。 昭鱼拿着锦盒,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口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天大的大喜事啊,天降祥瑞,我楚国必定会大兴啊!” 昭鱼开口之后,已齿许行一同激动的拜道:“恭喜大王,天降祥瑞,预示我楚国大兴在即。” “祥瑞?”熊槐一愣,惊疑道:“莫非司空你们发现火凤的踪迹了?” 由不得熊槐不这样想,楚国以五帝之一的颛顼为始祖,号为颛顼祝融氏,祝融传说乃是火神,按照楚国流传的说法:祝融,其精为鸟,离为鸾。因此,楚国便以火凤为图腾,疯狂的崇拜火凤。 而火凤也因此融入楚国的方方面面,从衣服上的图案,到家中装饰,全是与火凤有关的。 至于龙,除了一百多年的叶公喜欢龙,留下叶公好龙的典故外,龙在楚国的并不是特别受欢迎的存在。 若是天降祥瑞,熊槐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出现火凤的踪迹了。 熊槐看着殿外渐渐昏暗的天色,若有所思。 昭鱼闻言立即摇了摇头:“大王,并非如此,不是火凤的踪迹。而是···” 说着,昭鱼停了下来,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摇摇晃晃捧起锦盒,开口道:“大王,祥瑞就在盒中,请大王自己一观。” 熊槐闻言一愣,还有实物? 祥瑞被放在盒中! 想着,对身侧的李秋使了一个眼色。 李秋顿时点头会意,走入殿中,去接昭鱼手中的锦盒。 昭鱼见李秋来到身侧,立即将锦盒小心翼翼的递给他,然后叮嘱道:“司宫,千万小心,这里面可是我楚国的祥瑞!” 李秋点了点头,应道:“司空请放心!” “司宫小心些!”一旁的已齿许行同时开口嘱咐道。 “请两位先生放心!” 听着三人的嘱咐,李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接过锦盒,却发现锦盒很轻,犹如空物一般。 虽如此,但是李秋不敢大意,万分小心的向楚王处迈步。 一步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将锦盒放在楚王面前的案上。 昭鱼三人见锦盒被放在案上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尤其是昭鱼,已经紧张的汗水直流,此时才敢微微擦拭自己脸上的汗。 熊槐见状被众人影响,顿时屏住呼吸,郑重的打开锦盒。看清盒中之物后,熊槐的瞳孔立即急剧收缩,眼睛睁得大大的,接着,露出狂喜之色。 盒中之物乃是两块琉璃,五色夹杂,相互交错,谈不上美观,只能说看得过去,不会刺眼吧! 这两三年昭鱼陆陆续续进献过几块琉璃,都是工匠无意中炼制出来的! 只是琉璃的出产率极低,工匠们只能炼出琉璃,却不能说清是怎么炼出来的,完全是靠运气蒙的。 看到这两块琉璃,熊槐顿时一喜,司空昭鱼进献的祥瑞是琉璃说明了什么,说明三年多过去,楚国的工匠已经掌握琉璃的制造技术。 若是楚国能大规模制造琉璃,那么楚国的财政问题就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想着,熊槐从锦盒中拿出其中一块琉璃,放道眼前细细的观看,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越看越心喜,不由叹道:“好好好,祥瑞,不愧是祥瑞。” 熊槐拿出琉璃后,大殿中的众人已经从楚王手中看到这块五色琉璃,顿时全都惊呆了。 楚王话音落下,殿中的人立即全都拜道:“恭喜大王,天降祥瑞,大楚当兴!” 熊槐闻言顿时大肆的哈哈大笑。 还未笑毕。 昭鱼已经起身,大声赞道:“大王,昔日子列子有言: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阙;断鳌之足以立四极。” “大王,如今五色石在我楚国现世,正说明我楚国已经得到女娲的认可,这无异于······” 另一边,熊槐还在大笑中,结果就听见昭鱼把女娲扯了出来,将这块琉璃当成女娲的信物五色石,顿时一愣。 被炼制出来,五种颜色,而且还有些透明,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把五色琉璃当成补天的五色石,这··· 熊槐在大笑中突然停滞,而后被口水噎着,猛然咳嗽数下,一不小心手一抖,五色石从手中落下。 在众人的惊恐之中,五色石掉在地上,只听着“咔嚓”啪的一声,碎了。 昭鱼的说话声,熊槐的咳嗽声,全都戛然而止。 顿时,殿中一片死寂。 此刻,除了愣住的熊槐与昭鱼,其他人全都将头颅紧紧的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心中全都浮现一个念头。 祥瑞五色石被大王打碎了··· 这可怎么办? 大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人泄愤?或者保密? 而且,因为打碎五色石的事情,我楚国会不会恶了女娲,从而获罪于天? 众人身体僵硬,心中恐惧,久久不能平静。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迷信 本站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而作为这一事件的主角,熊槐同样也紧张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现在的年代可不是科学至上的年代,大部分的人,所有的人全都是迷信的,要知道,即便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家子弟,也是最精通祭祀礼节的一个学派,而且熊槐他自己就经历过三次重大迷信事件。 一是秦王祭天诅咒他这个楚王,二是宋王小鸟生大鸟欺骗所有宋国百姓的事情,最后,太子横成婚之前,楚国也曾进行重大的占卜。 更重要,现在的普遍价值观,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就是孔子所说的在祀在戎,祭祀还排在军事之前。 要命是,楚国也是一个特别迷信的国家,祭祀的对象,除了自己的祖先以外,其他重要神灵,除了至高神东皇太一,女娲也是重要的神灵。当然,身为楚王,女娲还没有进入熊槐的祭祀序列,但在民间或者地方,祭祀女娲的人可不少。 女娲补天的传说,早在数百年前就传开了。而女娲造人的故事如今也在天下广为流传,此时还没有盘古开天的传说,如果说东皇太一代表天,那么造人补天的女娲,地位已经开始直追大地。 故而,昭鱼已齿许行三人才会把五色琉璃当作五色石,并把五色石当作祥瑞,其他人一看五色的玉石,第一反应就是五色石。 现在,熊槐所担心的是,若是楚国百姓得知楚王打碎了女娲用来补天的五色石,担心天塌下事小,熊槐唯恐担心他的威信会受到重创。 现在即便熊槐说刚刚打碎的是一块琉璃,恐怕其他人也不会也会以为楚王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至于五色石是炼出来的事情,这就更不是事了,因为五色石本来就是女娲炼出来的。 所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打碎五色石的事情混过去,随便一个说法,哪怕自欺欺人也罢。 熊槐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在昭鱼的注视下,从身上取下随身佩戴的宝玉,然后狠狠的砸在地上,砸的支离破碎后,大声感叹道:“寡人今日得见女娲所炼制的五色石,才知天下竟有如此美玉,即便是昔日卞和所献的和氏璧,在五色玉前,也不过是一块顽石罢了。” 说着,熊槐大声宣布道:“也只有这等女娲炼制的五色石,才配得上寡人的身份,其他的顽石,不要也罢!” 说完,熊槐又取出另一块琉璃,不,五色石,然后对正在一旁拜倒的李秋道:“司宫,将五色石交给典衣,让典衣进行处理,以后寡人要佩戴五色石。” 此时李秋一愣一愣的伏在地上,还没有从大惊失色中反应过来。 昭鱼一听楚王的话,接着低头一看碎玉碎石散落一地,心中一动,立即明白楚王意思。 只要楚王砸的不是五色石,百姓贵族自然也不用担心楚国因楚王之故获罪于天,一旦出现天灾或者打了败战什么的,楚王也不担心背锅。 想着,昭鱼立即会意,向前走了三步,开口道:“大王英明,有了这五色石,其他的玉石,不过是顽石罢了。” 说着昭鱼从他身上解下随身的玉石,对着五色石碎裂的地方用力一掷,即将玉石砸的四分五裂。 然后开口道:“这等顽石不要也罢。” 昭鱼的玉石碎片再度溅到李秋头上,李秋听着楚王与司空的一唱一和,顿时明悟,楚王话中的意思,就表示楚王现在不打算杀人保密。 于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应道:“唯!” 此时已齿许行二人也反应过来,一同开口道:“大王英明,非五色石无以彰显大王的身份。” 许行表完态度后就退回一边,但是已齿却在停顿了一下。 比起农家的学说,他们墨家却更加重视鬼神,虽然现在楚王接口刚刚打碎的是玉石而不是五色石,但是,事实上刚刚楚王就是五色石,这种事情能欺骗人,难道还能欺骗鬼神吗? 楚王打碎五色石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 想着,已齿又向前走了一步,行礼道:“大王,五色石乃是女娲补天之物,是为天下至宝,如今此宝落在楚国手中,不能说不是女娲的恩赐。” “故,臣以为为了感谢女娲,理应为女娲建立宗庙,并请大王亲往,以太劳祭祀女娲。” 已齿说完,依然心有余悸,担心上天会怪罪楚国的昭鱼许行二人,立即明悟,已齿的意思不仅是感谢,还有请罪之意。 不然,何必让楚王亲自前去祭祀呢! 想着,昭鱼赞同进一步补充道:“大王,左工所言有理,但是如果只是太劳,臣以为无法向女娲表达谢意,所以,这次祭祀理应提高女娲的规格,理应用两太牢(两头牛)来祭祀。” 许行闻言附和道:“大王,司空所言有理。” “两太牢?”熊槐一惊,正常来说,两头牛这是祭天以及祭祀四方上帝(白、青、黄、赤四帝)的规格。 为了祭祀女娲用两头牛,那么不就是得罪上天吗? 难道这就是为了一个谎言,接下来就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弥补的节奏! 顿了顿,熊槐诧异道:“若是祭祀女娲用两太牢,那么祭祀东皇太一以及四方上帝呢?” 昭鱼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大王,那就用三太牢好了。” “···” 看着昭鱼三人紧张的神色,熊槐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可。司空,为女娲建立宗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旦宗庙建成,那么寡人将会亲往拜祭女娲,祭之以两太牢。” “如今宗庙未成,司空可传令太卜,准备一牛、一羊、一猪,五日后,寡人前往江水之畔,祭祀女娲。” 昭鱼三人拜道:“大王英明!” 对众人安抚了一番后,熊槐开口问道:“司空,寡人有一疑问,不知这五色石,司空是从哪里得到的?” 听到楚王询问,昭鱼露出愤恨之色:“大王,这两块五色石乃是从研制琉璃的方术士燕宗哪里得到的。” 熊槐一愣,问道:“方术士?燕宗?司空这是何人?” 昭鱼应道:“大王,之前臣封大王之命研制琉璃,特意从齐燕之地邀请了数位方术士,这燕宗正是其一。” “今日,燕宗在他的住所炼制丹药时猝死,接着,侍卫在他的丹炉里发现一些琉璃,然后,侍卫又在他的住所发现了更多琉璃与五色石,而这两块五色石正是五色石中的精品,故而臣特意将这两块献于大王。” 昭鱼说到这个情况时,愤恨之色洋溢于表。 情况很明显,这个燕国的术士显然已经找到了琉璃的炼制秘方,但是他却秘而不宣,将这件事隐藏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九章 秘方 熊槐顿时一喜,这五色石的出现果然不是巧合,能大量出现,足以说明燕宗已经掌握了秘方。 只是如今燕宗已死,想着,熊槐急忙询问道:“司空,那么这燕宗是否留下制作琉璃或者五色石的秘方。” “有!”昭鱼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大王,燕宗虽死,但是还有一个弟子在,他也知道炼制琉璃以及五色石的方法。” “哦!”熊槐闻言面露喜色,开口道:“司空,工坊那边是否已经严禁他人出入,进行保密?” 昭鱼应道:“大王,一切已经安排妥当。燕宗的弟子卫渲,已经被臣关押在工坊里了。” “好!”熊槐点了点头,吩咐道:“司空,准备一下,寡人现在就要去工坊。” 昭鱼迟疑的劝道:“大王请三思,如今天色已晚,是否明日再去?” 熊槐不以为然:“夜长梦多,五色石事关重大,寡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 一个时辰后,彻底进入黑夜后,熊槐等人来到燕宗的住所。 一进入燕宗的小院,熊槐立即问道一股怪怪的味道,微微有些刺鼻,于是熊槐以手捂鼻道:“司空,这是什么味道,寡人记得上次来工坊时还没有这种味道!” 昭鱼微微嗅了嗅,仔细的闻了闻,才焕然道:“大王有所不知,这是炼制琉璃与炼制传说中的纸的味道。” “因为琉璃与纸事关重大,所以三年前臣得到大王的命令后,就特意将炼制琉璃与纸的地方与其他工坊隔开。这些气味就是烧制琉璃的味道,因为今日燕宗才练成一炉琉璃,所以这里的味道才会明显一些。” 熊槐点点头,心中却有一股淡淡的失望。 比起琉璃,其实熊槐更加期待的是纸。但是,很不性,琉璃靠运气也能炼出来,但是纸张,毕竟不是经验总结的产物,至今还不见半分踪影,依旧处在探索之中。 说话间,昭鱼引着熊槐来到院中的一间偏房。 昭鱼介绍道:“大王,这里就是燕宗闲暇之时,他自己炼制丹药的地方,因为燕宗乃是楚国重金礼聘的缘故,所以他不同于其他我楚国的工匠,还有自己的空余时间。” “按照燕宗来楚之时的约定,燕宗助我楚国改进火炉,并协助我楚国炼制琉璃,而我楚国则支持他炼制长生药。原本,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臣也没有在意,不想,燕宗在炼制长生药时,竟然找到了琉璃与五色石的炼制方法,并且还忘恩负义的将方法隐瞒,着实可恨。” 说着,昭鱼声音冷冷的道:“若不是这燕宗突然死去,他的弟子惊慌失措下叫来侍卫,恐怕臣还被蒙在鼓里。” 熊槐微微颔首。 进入炼药房,此时房内已经有数位侍卫手里捧着装着琉璃的木盘向前行礼。 盘中琉璃大多是杂色,以三色四色居多,昭鱼口中的五色石也不少,只是这些五色石的颜色大多杂乱无章,不仅不美观,反而还有些丑陋。 最引熊槐注目的,还要数单色的琉璃,虽然还没有达到透明的效果,但是形同美玉一般,看着十分顺眼。 看到这么多琉璃,熊槐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炼出一块是巧合,炼出两块是运气,炼出三块是命,那么同时炼出这么琉璃那就是掌握方法了。 想着,熊槐对昭鱼笑道:“司空,不知这琉璃与五色石是如何炼制出来的?” 昭鱼张了张口,拱手道:“大王,此事臣已经命人试验,但还没有出结果,臣不敢妄言。不过,燕宗的弟子就被关押在另一间偏房,大王若有意查问,可将其弟子卫渲召来询问。” 熊槐点点头,开口道:“好,传卫渲来,寡人倒想问问,这琉璃是如何炼制出来的。” 不一会儿,一个衣服已经被汗水侵湿,神情极为紧张的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昭鱼开口道:“大王,这就是燕宗的弟子卫渲。” 熊槐闻言来了兴致,开口道:“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不仅能找到琉璃的炼制方法,而且还敢欺瞒寡人。” 卫渲听到楚王开口,顿时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头上的汗水直冒。 熊槐一见卫渲的样貌,顿时大失所望。 这方术士不仅没有传说中的仙风道骨,而且面色枯槁,眼中布满血丝,身体干瘦,活脱脱的一个病秧子。 卫渲一见楚王不喜,紧张中打了一个哈欠,立即拜倒在地,急忙求饶:“大王饶命···” 熊槐见其如此不济,不喜道:“免了,告诉寡人燕宗是如何炼制出琉璃的,只要其他人也能炼出琉璃,寡人饶你不死。” 卫渲听到楚王开口,立即欣喜答道:“回大王,其实炼制琉璃的方法很简单,就跟炼制长生药的方法一样,只不过增加了河砂这一味主药罢了。” “长生药?” 熊槐听得一愣,立即询问道:“你们是怎么炼出琉璃的?” 卫渲一听楚王询问具体的炼制过程,顿时精神一振:“回大王,昔日老子有言: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熊槐闻言一皱眉,立即打住道:“这些理论你就别说了,就说你们是怎么炼出琉璃的?” “唯!”卫渲被楚王一吓,打了一个哈欠,回道:“大王,炼制长生药以沙石为主料,辅以朱砂,碎铁、碎铜、铅石、金石、玉石、再加上龟甲、桂枝、灵仙等大量草药,用大火焚烧七日,长生药乃成。” 熊槐听到琉璃的炼制方法后,愣了愣,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气味,顿时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接着,又看到卫渲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啥也不说,屏住呼吸,对昭鱼使了一个眼色,快步向外走去。 昭鱼不明所以,只得带着人,跟着楚王出了小院。 远远的离开燕宗的小院后,直到在也闻不到那种气味,熊槐这才停下,急促的呼吸起来。 昭鱼来到熊槐身边,开口问道:“大王,可是有何不妥?” 熊槐缓了缓,这才开口道:“不妥,很不妥,如果寡人所料不错,那燕宗之所以会猝死,肯定是因为炼制长生药的缘故。” 刚刚在院子里,熊槐一听说炼制琉璃需要加入的朱砂时,顿时心凉了一半。熊槐可是听说过,朱砂加热会变成汞,这可是慢性剧毒。而且汞在常温下也会挥发,更别说高温烧灼,人体吸入大量的汞,肯定会中毒而死的。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章 时机 卫渲听到楚王污蔑他引以为傲的崇高梦想,顾不得身份的差距,开口反驳:“大王,炼制长生药乃是为了成就长生不死,炼制长生药的人臣听说过不少,但是还从来没有听说谁会因为炼制长生药而死的。” 熊槐瞥了一眼激动不已的卫渲,对于这个问题,他不屑回答。 接着,想起猝死的燕宗,顿时一愣,汞中毒一般会病死,但是猝死的人倒是很少见,然后看了看卫渲,听他开口闭口全是长生药,不由诧异道:“你和燕宗该不会已经服用过长生药了吧!” 卫渲闻言脱口而出:“大王你怎么知道?” 熊槐微微一叹:“寡人自然知道,如果只是炼制长生药,最多也就只会病死罢了,但是,燕宗乃是猝死,肯定是已经服用了长生药。” 卫渲听到楚王的话,顿时一懵:“食金者恒,食玉者寿,食气者不死,五色石乃是传说中的女娲补天之物,如金似玉,难道这不是长生药吗?” “···”熊槐见状摇了摇头,继而对昭鱼吩咐道:“司空,接下来炼制琉璃以及五色石时,将朱砂舍弃,再进行试验。” “炼制琉璃肯定用不了朱砂,也用不了这么多草药金石。所以,若是不用朱砂也能炼出琉璃,在逐步减少炼制的配药,探索炼制琉璃与五色石的秘方。” 昭鱼立即明悟,拱手道:“唯。” ······ 回到郢都,已是深夜。 进入楚宫后,熊槐立即对李秋吩咐道:“司宫,吩咐下去,寡人要沐浴更衣。” “唯!” “去看看,寡人交给典衣的五色石现在在什么地方,严查所有接触过五色石的人,不管是什么人,都要洗浴半个时辰。” “还有,五色石乃是补天之物,寡人仔细想了想,佩戴五色石乃是对天不敬,故而那块五色石寡人就不带了,放到祭天地地方,五天后,寡人要把它投江祭祀女娲。” “唯!” 就在熊槐沐浴间,南后闯了进来,来到楚王附近后,立即开口问道:“大王,臣妾听说大王将五色石作为祭品,用来祭祀女娲?” 熊槐应道:“不错。” 南后挥退了一个正在为楚王洗浴的侍女,从她手中接过浴巾,来到浴桶边,一边亲自为熊槐洗浴,一边劝到:“大王,这五色石乃是补天之物,乃是无价之宝,投江祭祀,岂不可惜!” 熊槐本想说五色石有毒,但是想了想,以后还要靠他发财呢! 于是,便拉住南后的手,将南后抱入浴桶中,笑道:“王后,待寡人与你细说!” 南后进入浴桶,顿时花容失色,满脸羞红道:“大王,怎么又在浴桶中!” ······ 翌日。 容光满面的熊槐与南后二人正在用朝食,李秋走来轻声开口道:“大王,司马求见!” 南后闻言秀眉微蹙,心中有些不喜。 难得与楚王一同沉睡一同醒来一同用膳,有种回到二十多年前与楚王新婚燕尔的感觉,结果,昭雎一大早就来骚扰。 “司马?”熊槐应道:“传!请司马稍等片刻,就说寡人随后就来。” “唯!” 接着,熊槐快速将自己碗中的面全部吃完,接着,一抬头,见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南后,此刻虽然笑容依旧,但是多年的相处,熊槐还是感觉到了南后笑容之后的失落。 于是,沉吟一下,笑道:“王后,今晚也为寡人准备晚膳!” 南后闻言立即大喜过望,看着楚王的眼睛笑道:“是,大王!” 进入殿中,昭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礼毕。 昭雎率先开口问道:“大王,臣听说,昨日司空向大王献上了一块五色石?而且大王还准备为女娲建立宗庙,并亲自祭祀女娲?” 熊槐笑着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四日后,寡人准备率领百官前往江水之畔,以太牢祭女娲。” 昭雎闻言再问道:“大王,臣还听说,这次大王准备将五色石作为随身携带的饰品?” 熊槐摇了摇,已经这五色石中夹杂剧毒之物,现在他哪敢再碰这东西。 只是,见昭雎在他摇头否认之后,沉重的脸顿时轻松不少,不由好奇问道:“贤卿,莫非寡人佩戴五色石有何不妥之处?” 昭雎点了点头:“大王,传说中,这五色石乃是补天之物,意义非凡,尤其是对我楚国而言,更是意义重大。昔日少昊帝驾崩,共工与颛顼帝争夺帝位失败,结果共工怒触不周山,以致天倾地覆,幸得女娲炼五色石补天,这才免去了一场大祸。” “而我楚国正是颛顼帝的后裔,这五色石出现在楚国,不仅能证明我楚国才是颛顼帝的正统,而且还代表我楚国得到女娲认同,大王得到天意垂青,这必然能极大的振奋我楚国的士气,以及凝聚百姓群臣之心。” 熊槐一怔,问道:“司马的意思是?” 昭雎拱手道:“大王,我楚国接下来的即将进攻越国,这一战我们楚国已经准备多年,可谓胜券在握,五色石此时出世,对我楚国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熊槐微微颔首,而后,浑身一震,瞳孔急剧收缩,迟疑道:“司马的意思是,五色石这种神器,应该用在紧要关头,关键时刻用来凝聚群臣百姓之心,提高将士的必胜信心!” 昭雎拜道:“大王正是如此,所以,臣以为,无论是大王佩戴五色石,还是向群臣或者各国展示五色石,现在都不是时机。” 熊槐点了点头,明白昭雎究竟说的是什么事。 眼下楚国所面临的最大的劫难,无疑就是灭越之后各国伐楚救越之战。 对于此战,楚国虽然已经准备良久,而且已经打算放弃一些土地,用来充当收买各国的礼品。只是即便如此,楚国上下依旧心中没底,不知道究竟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各国满意,同意楚国吞并越国。 有了五色石,那么楚国的信心更加大了。 若是在大战的关键时刻,祭出五色石这一大杀器,在这天下各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全都迷信鬼神的年代,无疑是向各国投下一颗原子弹,瞬间将各国的士气瓦解一半。 想到妙处,熊槐不透叹道:“司马所言极是,五色石此时面世,的确不是时候。”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一章 石碾 接着,熊槐又迟疑道:“可是,寡人已经通知太卜,四日后亲自去祭祀女娲,莫非要寡人言而无信,欺骗上天?而且,五色石的事情,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了。” 熊槐倒不是担心鬼神降罪,而是担心引发国人非议。 昭雎摇头道:“大王,女娲是女娲,五色石是五色石,女娲乃是传说中的神明,楚国各地早有祭祀,所以现在大王前去祭祀自然也无不可。但是若是五色石出世,那么意义就非同凡响。” “故,臣请大王秘藏五色石,只要不公开展示五色石,其他国家自然就不会相信我楚国得到了五色石,只会把这当作谣言。” “而在这谣言满天飞的年代,群臣见不到五色石,也只会当成一个新的谣言。” “故,臣的意思是,不传谣不辟谣。” 见楚王点头,昭雎继续道:“大王,虽然女娲补天的事迹已经传遍各国,而且女娲造人的故事也在各国流传,但是女娲在众神中地位却不高。除了南方各国正式祭祀女娲,北面的秦赵燕等国从来不曾为女娲举行官祭,更别说国君亲自祭祀了。” “所以,臣以为,此时祭祀女娲正是时候,正可在天下各国中提高女娲的地位,若是女娲的地位能与四方上帝等同,那么,到时候我楚国拿出五色石,才能效果才会更加显著。” 熊槐微微颔首,心中默默的道:看来要将白、青、黄、赤四方上帝变成五方上帝了。 正好东南西中四方位全都有一位上帝,唯独隶属北方的黑帝不见踪影,而女娲造人补天的功绩,比起其他四帝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可推女娲上位。 如此一来,以后就不用在祭祀东皇太一与四帝时,多花费一头牛··· 就在熊槐与昭雎商议怎么提高女娲的地位的时候,随侍的李秋行礼道:“大王,令尹求见!” 熊槐闻言笑了笑:“来的正好,请令尹进来!” “诺!” ······ 四日后,熊槐率领百官出郢都,经云梦大泽,抵达江水,以太牢祭女娲。 祭祀之后,熊槐正式下令,命司空昭鱼与太卜为女娲建宗庙。 接着,陈轸安插在各国的探子,开始在各国歌颂女娲的事迹,意图提升女娲在众神中的地位。 不久,女娲乃是北方黑帝的传说,迅速从楚国的扩散到各国。 对与此事,大多数的国家全都一笑了之,除了天地社稷是各国共同祭祀以外,其他的神明,各国都有自己的祭祀对象,楚国要祭祀某神,其他国家全都在看热闹。 各国虽然不在意,但是,女娲在民间的影响力却开始逐步上升。 ······ 齐国临淄。 齐王面带喜色,对储子道:“相国,从楚国传来的消息,楚国在收获粟米后,已经开始征召江汉的百姓准备修建水渠。” “若是修建水渠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今年寡人就不担心楚越两国纠缠在一起,再次联合出兵伐齐。” 储子拱手道:“大王,如今江汉的楚人正在聚集,此时楚国动向依旧不明。所以,臣以为还需观望一阵。” “正好,我们也可以利用现在这个时机,让太子迎娶魏公主,正式与魏国联姻。联姻之后,那么无论是楚国修建水渠还是楚国别有所图,应该都已经有结果了。” “若是楚国在修建水渠,那么楚国必将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到时楚国必然无暇他顾,这对我们在宋国的行动极为有利。” 齐王点头道:“善!” 说话间,侍者来报:“大王,季子求见。” 齐王微微颔首,应道:“传!” “诺。” 不久后,季子走进来行礼道:“臣季真拜见大王!” “免礼!”齐王看着季子问道:“不知季子求见寡人有何要事?” 季子拱手道:“大王,臣此次为麦米而来。” “麦米?”齐王一怔,奇道:“季子所言何意?” “大王,确切的说,臣乃是为面粉而来。”季子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数月前,我齐国出现一件事,临淄附近的一个二十多户数百人的小村庄,在过去的一年里,从一个平常的小村庄,迅速富裕起来。” “臣奉命监察齐国各地的交易,数月前注意到这个奇怪的村庄,想要探究这个村庄富裕的秘密,结果发现这个村子富裕的秘密就是出售面粉。” “出售面粉?”齐王与储子同时一愣。 自从楚国传出面粉的消息后,各国都进行过制造,但是因为制作困难,除了齐国,其他国家全都没有鼓励使用面粉。 齐王自然也清楚,面粉制作困难,普通的百姓要想趁着空闲制作面粉补充家用,这是可行的,但是想要发财致富,这··· 除非,找到一种快速制作面粉的简单方法。 想着,齐王脸色一变,立即开口问道:“季子,你是说这个村子一年多前发现了一种快速得到面粉的方法!” 季子闻言点了点头,应道:“大王,正是如此。臣得到这个村子出售面粉富裕后,立即派人前去查探,结果,果不其然,在这个村子里,有种能快速制作面粉的工具。” 说着,季子想齐王一拜:“大王,我们全被楚国误导了,面粉根本就不是舂制出来的,而用其他工具制作,这种工具就是由巨石组成的石碾。” “石碾?”储子开口问道:“季子,这石碾是何物。” 储子问完,齐王同样好奇的看向季子。 季子闻言拱手道:“大王,相国,这石碾由一上一下两块巨石组成,下面的石头是一块平石,上面的石头是一个石制大轮,依靠石轮滚动,就能制出面粉。” 说完,见齐王储子似懂非懂一脸懵懂的样子,又道:“大王,相国,真已经令人制出一个石碾,请大王相国前去一观。” 齐王储子对视一眼,全都一脸凝重,齐王应道:“请季子带路!” “唯。” 不多时,季子便带着齐王储子来到一个作坊之中。 齐王见到一头牛拉的石碾,一个大石轮模样的巨石,在牛的拉动下,不断在石台上滚动,不多时,石台上的麦米,就被石轮碾成面粉。 见此,齐王不由的感慨道:“巧夺天工,比起用石舂制做面粉,功效百倍!”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二章 焚粮 感叹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因为楚国大力提倡面粉已经进行了三年,这说明楚国早在三年前就知道石碾的存在了。 尤其是不久前楚国以种植麦米为名,在江汉修建水渠,导致江淮的百姓普遍种上了麦米,现在,在麦米这方面,楚国已经比天下各国全都领先了。 更令齐王心痛的是,早在一年多前,就有齐国的百姓发现了快速制作面粉的办法,但是他们却把石碾隐藏起来,秘而不宣,以便他们自己从中获利,丝毫没有把国家放在心上。 季子开口道:“大王,这种石碾现世的时间不长,只在民间少量流传,故而知道的人并不多。起初,石碾只是为了将舂米去壳方便而被制作出来,只需将麦米菽豆放在石盘上,稍作滚动,就可以去壳。” “但是,如果来回滚动多次,那么就可以将麦米碾成面粉。” 储子幽幽的道:“也就是说,三年前,或者多年前,不知何种缘故,楚国有人用这种石碾制出了面粉,然后又用面粉制出了食物,接着献给了楚王,这才出现三年前楚国大力宣传面粉号召百姓种植麦米的事情。” 季子点头道:“相国所言极是。” 说着,季子向齐王建议道:“大王,冬季种植麦米的优势太大,现在面粉的制作方法又如此简单,好在我们齐国现在种植麦米还不迟。故,臣请大王下诏令百姓种植麦米。” 齐王没有回答,而是绕着石碾走了一圈后,开口问道:“相国,季子,你们说楚国为何不在三年就强制百姓种植麦米,而是通过种种办法引导百姓种植麦米?” 季子答道:“大王,这很简单,楚国想趁各国还未发现石碾的作用,趁机囤积麦米。” 说着,季子眼中闪过一道灵光,诧异道:“大王的意思是与楚国一样,对石碾秘而不宣,找其他的借口,让百姓种植麦米!” 齐王点点头:“季子也说这石碾的出现时间并不长,流传也不广,目的也不是为了制作面粉,既如此,寡人也打算效仿楚国,趁其他国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先捞一笔再说。” “不知两位贤卿可有办法,既能让寡人名正言顺的进行购粮,又能让齐国的百姓心甘情愿的进行种植麦米。” “这······” 季子还在思考中,储子想了想道:“大王,既如此,不如趁着今年的粟米正在收获入库,我们焚粮吧!” “焚粮?” ······ 楚国郢都。 十月作为新年的开始,是异常忙碌的一个月份。 十月初一,楚国新年,熊槐在楚宫大宴群臣。 新年过后,趁着各地封君前来拜见楚王以及祭祀楚国的宗庙,楚国召开了第一场封君赛马大赛。 这一场封君们将信将疑的赛马比赛,封君们未出全力挑选好马准备骑卒的情况下,只能说还过得去吧! 没有给楚王丢人! 只是,随后,熊槐正式宣布获胜的封君将会根据名次减免封君的供奉后,顿时,所有的封君全都沸腾了。 赛马结束后,江汉各地的百姓陆续赶到郢都服劳役。 十一月初一。 郢都已经聚集了二十万百姓,正式开始修建云梦附近的水渠。 在破土动工的这一天,为了表示楚国对水渠的重视,身为楚王的熊槐亲自赶到现场,以太牢祭社(地神),向神灵祈福。并亲自挖开第一捧土,以向百姓表示决心。 翌日。 熊槐用过朝食之后,正准备去为修建水渠的百姓鼓劲,不想,还未一出门,就遇到陈轸来见。 礼毕。 陈轸一脸喜色道:“大王,十三天前,齐国太子大婚,当日,齐王下诏齐国举国同庆,狂欢三日,结果,三日之后,齐国出现一件祸事。” 听到齐国出现祸事,熊槐因齐魏联姻而略带沉重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陈卿,不知齐国出了什么事?” “大王,齐国临淄最大的三座粮仓,在十日前突然同时发生大火,而后,因火势太大,齐国救援不成,大火燃烧一日一夜后,齐国的三座粮仓毁于一旦,数百万石粮食全部化成灰灰。” “从齐国传出的消息,齐王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病倒,昏迷了一天之后,这才出来面见群臣。” “此事当真?三座粮仓同一天起火,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犹如喜从天降一般,熊槐大喜过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大王,此事应该假不了。至于天灾人祸,应该两者皆有之!”陈轸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大王,齐国太子大婚,齐王赏赐临淄内所有百姓一壶酒,所有低级官吏酒十壶肉十斤,其他官员贵族全部请入宫中参加宴会,大宴三日。” “最后,仓库因为无人管理,就出了这事。我们在齐国的探子曾亲自去粮仓所在查探,结果,确认无误,这三座粮仓全被烧成白地。” 熊槐一怔,然后叹气道:“这虽然是一个好消息。但可惜了,齐王竟然没死,齐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齐王竟然第二天就出来理事,实在是可惜了。” 说着,熊槐突然有种趁他病要他命,再次出兵伐齐的冲动,只是一想到楚国没有做好战争准备,而且大量的百姓正在修建水渠,只能作罢。 顿了顿,熊槐摇头问道:“陈卿,现在齐国是什么情况?” 陈轸闻言收敛笑容答道:“大王,如今齐国担心楚越宋三国趁机伐齐,齐王已经下诏在南部的郯城与薛地聚集兵力备战,并且齐王的使者已经前往周边各国购粮。” “另外,因为临淄粮食被烧,齐王下令,从其他各大城池调粮,并禁止齐国境内所有的粮食出境,且下令百姓立即补种麦米以应对来年的饥荒。” 熊槐闻言一愣,然后诧异道:“齐国也派使者来楚国了?” 陈轸点了点头:“大王,正是如此,而且齐国使者的马车速度极快,仅比我们的信使稍微慢一点,大概三天内就会赶到郢都。” 熊槐笑道:“这样看来,齐王是真急了,竟然购粮都购到楚国这里了······” 四日后。 楚国大殿中,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疲惫的齐国使者陈贾,快步走进大殿,急忙拜道:“外臣陈贾,拜见楚王。” “免礼!” 陈贾起身后,熊槐问道:“不知齐王命卿来访楚国有何要事?” 陈贾闻言哭泣着再拜道:“大王,敝国不幸,出现了莫大的祸事,临淄的粮食全部被烧,寡君走投无路,特派臣前来楚国向大王借粮。希望大王看在之前齐楚两国协力讨伐秦国的份上,请盟主看在齐国百姓的面上,能借粮给齐国。” “借粮?这···”熊槐看着陈贾焦急的神色,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中暗爽,似乎如今殿中跪拜的人是齐王本人一般。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三章 借粮 对于楚国修建水渠的事情,早在一两个月前,各国就有所耳闻。 因为修建水渠的确是一件十分劳民伤财的事情,故而各国全都对此将信将疑。 不过,当陈贾亲自看到楚国百姓热火朝天的修建水渠后,就确信无误了。 故而听到楚王的话,陈贾没有怀疑,立即拱手行礼道:“大王,对于贵国的难处,寡君也略知一二,所以,寡君愿意用两倍的价钱向大王借粮,希望大王能出手相助。” 熊槐摇头道:“使者这是何意,寡人一向以德服人,怎么会做出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若是楚国有粮,寡人自会平价救援齐国。只是如今楚国实在无粮,故而无能为力。” 陈贾闻言一急,接连拜了三拜,请求道:“大王,敝国也不需要太多的粮食,只要大王能挤出一点粮食,三十万石粮食,敝国愿意五倍的价钱购买,请大王······” 熊槐闻言立即佯装大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殿中的景鲤见楚王离去,对陈贾怒道:“齐使,敝国虽不比齐国富裕,但使者莫非以为寡君是钱财就可以收买吗?” 说着,亦冷哼一声,板着脸就向楚王离去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熊槐见景鲤从后面赶来,便开口问道:“令尹,如何?” 景鲤答道:“回大王,臣已经将齐使赶出宫中。” 熊槐笑道:“好,齐王想向寡人借粮,这简直就是在做春秋大梦,难道寡人还会缺钱?所以,楚国一粒粮食都不会卖给齐国。” 说着,熊槐又开口道:“令尹,吩咐下去,严查各地关卡,禁止任何粮食离开楚国,凡是有走私粮食者,一经查获,立即没收,并且处以二十倍罚款。” “还有,在淮水一带,严禁牛马等六畜出关,即便是活得也不行,若是拉车或者骑乘的,全都做好标记。各国的商队,多少头牛马进入楚国,就只准不超过来时数量的牛马离开楚国,一头也不准多。” “我楚国的商队也一样,离开时带走多少牛马,回来就得带回多少牛马,少一头,罚二十头。” “若是交不出罚款,全家贬做苦役五年。” 景鲤应道:“唯!” ······ 郢都各国使者宾馆。 陈贾虽然惹怒了楚王,而且没有从楚国借到粮食,但是此刻脸上却不见半分忧虑,反而比刚到郢都时轻松不少。 此刻陈贾独自站在房间中,心中思绪不断。 “大王心中所忧虑的,不是楚国是否会借粮,而是楚国是否有趁火打劫的心思。” “根据这一路的情况来看,楚国大规模修建水渠的事情是真的。只是,如此众多的百姓聚集在郢都,若是楚王心思转变,也不可不防。” 想着,陈贾对外大声吩咐道:“来人,备车,备下重礼,递上拜帖,本使要求见司空昭鱼以及司败唐昧。” “诺!” ····· “陈卿,齐国使者还没有离开郢都吗?”熊槐向陈轸问道。 距离齐国使者访楚已经过去了十余日,自从第一次接见齐使后,熊槐就没有再召见齐使。 按照熊槐的想法,如今齐国缺粮,那么售粮的事情就是楚国绝对不能允许的。 对齐使在郢都的活动,熊槐也有所耳闻。 同样,数天前,也有不少不长眼的大臣进宫来试探,结果,接连被熊槐轰走三人后,这几天就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了。 陈轸点头应道:“大王,正是如此。” 熊槐感到有些奇怪:“如今寡人已经向群臣坚决表示不会对齐国售粮,为何齐使依然滞留郢都?” “莫非齐使还以为他能凭借诚意打动寡人?” 陈轸笑道:“大王有所不知,这几日齐国使者频频拜访我国重臣,送上了厚礼,只为能保持齐楚两国的现状,避免发生战事。” 熊槐了然。 齐国粮仓被烧之后,齐王就下令齐军在齐国南部集结,直至今日,齐国已经做好战争准备。 如果说在最初的时候熊槐还有趁机伐齐的念头,那么现在,已经无机可趁的情况下,熊槐已经决定,把这个冬季的重心,还是放在修建水渠上,不会对外作战。 因此,熊槐也没有向群臣透露对外作战的计划。 想着,熊槐不由打趣道:“想必我楚国的大臣全都接受了齐使的好意,收下齐国的重礼了吧!” 陈轸闻言笑了笑,他与齐国的关系也不错,齐使送礼自然也不会忘了他这个齐人。 见陈轸默认,熊槐放下此事,开口问道:“陈卿,那么其他各国是否有意借粮于齐国?” 陈轸顿了顿,开口答道:“回大王,目前从各国传回的消息,刚刚与齐国联姻的魏国,已经答应溢价五成出售五十万石粮食给齐国,其中粟米十万石,菽豆二十万石,麦米二十万石。” “魏国!”熊槐闻言不由冷笑一下。 对魏国的心思,熊槐也能揣摩一二,无非是既想交好齐国,又不想开罪楚国罢了。 从上次五国伐秦时起,魏国与齐国就越走越近,不久前齐魏两国更是结为姻亲。 现在魏国又雪中送炭,出售五十万石粮食给齐国,解齐国的燃眉之急,情况很明显,齐魏两国更加亲近了。 不过魏国还算识时务,没有全力援助齐国。 不仅溢价五成,而且只有五十万石。 要知道楚魏两国刚刚联姻的时候,魏国可是一口气卖给楚国一百万石粮食,虽然全是麦米,而且大都是一些陈年老米,但终究是实打实的一百万石粮食。 从这一角度来说,楚国也不能对魏国的做法说些什么,毕竟魏国只是盟友而不是附属国。 想着,熊槐一叹,问道:“那么其他国家呢?” 陈轸答道:“赵国以秦赵两国冲突不断为由拒绝了齐国,宋燕两国以国内无粮为由拒绝了齐国。” “而齐国的盟友中山国,则是借出二十万石粮食给齐国应急,至于齐国的附属国,鲁国邾国等国,全都表示拿出了全部的余粮援助齐国。” 顿了顿,陈轸面色沉重道:“大王,还有越国,据消息称,这次越王打算以五倍的价格,对齐国出售了二十万石稻米。” “如今齐越两国正在谈判中,因为昭滑全力阻拦的缘故,所以现在齐越两国还没有彻底谈妥。”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煽风点火 “什么?”熊槐瞬间变了脸色。 越国与齐国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这次越国有意出售粮食给齐国,明显就是在向齐国示好。 若是越国投向齐国,再加上已经被齐国拉拢的魏国,齐楚周边的国家,就只剩下宋国了。 想着,熊槐眼中冒出一道寒光,厉声道:“越王这是想干什么?” “莫非以为齐国拉拢了赵魏两国,就比我楚国强大了,想要背楚连齐。莫不说三晋还没有背叛楚国,就算三晋背叛了楚国,难道寡人打不过齐国,还收拾不了越国?” 说着,又冷哼一声,恨声道:“让越国在嚣张两年,寡人迟早要请越王来郢都坐坐。” 对于越国明知齐楚两国关系不好,还打算对齐国出售粮食的行为,陈轸同样不满,应道:“大王英明,越国露出交好齐国的倾向,必须打压下去。否则,一旦楚越交战,齐国插上一手,这对楚国很不利。” “而且越国对齐国售粮迟迟不决,昭滑全力阻挠,必将让齐国仇视楚国,这明显是在齐楚两国之间制造事端,不可不防。” 熊槐点了点头,开口道:“给公子玉传个消息,让他也全力出手阻拦越国对齐售粮。” “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默默感叹。 齐国借粮犹如一块试金石,瞬间就将各国的心思全都试了出来。 燕赵两国虽然有与齐国交好的心思,但是依然对齐国戒备甚深。 魏国已经打定主意要交好齐国,同时交好齐楚;宋国依旧站在楚国这边;而越国,目前来看,恐怕也起了别样心思了。 楚国一家独大的局面,从此一去不复返。 想着,熊槐心中不由有些烦躁,顿了顿,开口吩咐道:“司空,通知魏美人一声,就说寡人想要听琴!” ······ 两日后的下午,就在熊槐忙里偷闲观看道家典籍时,李秋走来禀报道:“大王,令尹求见!” 熊槐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木简,应道:“请令尹进来。” “诺。” 不多时,景鲤缓步走了过来,见楚王正在看书,便放轻脚步,走到一边停下,静静的等待。 直到楚王看完这卷木简,将木简放下,景鲤才开口行礼道:“大王。” 熊槐问道:“令尹所来何事?” 景鲤应道:“大王,越国密使来访,请求大王召见。” “越国密使?”熊槐一怔,前两天才知道越国打算借粮给齐国,意图交好齐国,不想,现在竟有越国密使来楚。 熊槐目光一凝,莫非越国暗中算计着什么。 迟疑间,熊槐开口问道:“令尹,越国使者是谁,还有,可知越国密使所来何事?” 景鲤应道:“大王,这次出使楚国的乃是越国重臣公师隅,至于越国的目的,似乎与齐国有关。” “与齐国有关!”熊槐闻言立即开口道:“请公师隅秘密入宫一会。” “诺。”景鲤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不久,景鲤便带着一个身穿楚人服饰的人走了过来,此人正是越国重臣公师隅。 到了近前,公师隅行礼道:“外臣公师隅拜见楚王。” “免礼!” 等公师隅坐下后,熊槐好奇的问道:“不知越王派先生前来楚国有何赐教吗?” “不敢!”公师隅应道:“大王,寡君派臣来楚,就是想问问,不知大王对齐国粮草被烧一事怎么看。” “怎么看!”熊槐看了一眼公师隅,虽然恨不得齐王现在就去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堂堂楚王,自然不是那种其他国家发生灾难,就幸灾乐祸的人。 于是,熊槐一本正经道:“对于齐国所遭遇的不幸,寡人深感哀悼,只是楚国实力不足,所以只能心中默哀,而不能出手相助。” 说着,熊槐有意无意道:“寡人听说齐王派使者前去越国求援,越国打算支援齐国粮食呐!” 说罢,熊槐感叹道:“越王果然是仁义之君啊!” 公师隅听着楚王夹枪带棍的话,立即解释道:“大王,误会,这是楚国对敝国的误会啊!” “齐国乃是楚国的敌国,越国乃是楚国的盟友,寡君可是一直都牢记着楚越两国的盟约的,每日都牢记在心,不敢有所忘却。所以,寡君怎么可能会撇开楚国,单独与齐国相交,在齐国急需粮草的时候,卖粮食给齐国呢!” 熊槐一听,顿时诧异的问道:“使者,那么贵国的意思是?” 对于公师隅的话,熊槐只是信了一半。 要知道,这两天从越国传回的消息,无论是探子内间还是昭滑这边,全都在说越国打算出售粮食给齐国。 公师隅见到楚王狐疑的目光,向左右看了一样,并未说话。 熊槐见状顿时会意,屏退左右,只留下景鲤李秋二人后,问道:“使者尽管直言,如今这殿中的人,全是我楚国的心腹。” 公师隅点头道:“大王是否已经知道敝国正在与齐国商谈借粮一事了?” 熊槐点了点头。 公师隅见楚王点头,继续道:“大王,这就是敝国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麻痹齐国,以便趁机偷袭齐国!” “如今齐国遭此大难,国内粮食不足,正是讨伐齐国的良机。” “故,寡君命臣来楚,就是为了询问大王是否有意伐齐。” 熊槐一怔,不由看向公师隅,见其露出期待的神色,顿时无语。 莫非越国在之前连续三次讨伐齐国的过程中尝到了甜头,现在竟然主动对齐国使诈,并且鼓动楚国伐齐! 想想也是,前面三次伐齐,越国都获得了不少的收获。 而现在的齐国南境的领土,比如郯城琅琊等城池,之前也是越国的土地,尤其是琅琊城,可是做了数十年越国的都城。 现在越国念念不忘伐齐,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攻打齐国对楚国有什么好处? 就算打败齐国,也不过是获得一点人口与土地,若是与上次一样,在齐军面前碰得头破血流,无疑会推延楚国伐越的时间,这对楚国的整体战略来说,是一个极大失误。 想着,熊槐摇头道:“齐国现在虽有灾患,但是趁人之危,似乎有不妥。” 公师隅见楚王好像没有攻打齐国的意思,立即开口道:“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齐国出现缺粮之患,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只要我楚越联军大举进攻齐国,必然能吸引齐军前来对峙。届时,无需我们主动进攻,只需我们与齐国相持数月,那么齐国必然会因无粮可用而溃败,这就是轻而易举打败齐国的方法。” “否则,等齐国度过这次的劫难,在想打败齐国,那就难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五章 求援 熊槐不得不承认,公师隅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攻打齐国的确是一个有利的时机。 只是福祸相依,得失并存,对比越国,齐国还是算了吧。 想着,熊槐面带遗憾的长叹一声:“使者所言极是,只是楚国去年接连齐秦两国交战,出动精兵六十万,大战年余,消耗实在浩大。” “而且,如今寡人已经征召了三十万百姓修建水渠,并向社稷神灵举行祭祀,希望能让楚国的水渠顺利进行。所以,为了避免寡人失信于神明和百姓,修建水渠的事情肯定不能中止。” “若是此时伐齐,必然需要再次征召大量的百姓进行征战,我楚国虽大,但如此穷兵黩武的行为,必然会伤及我楚国根本。所以,这次伐齐的机会虽好,寡人也只得强行忍耐了。” 听着楚王不容置疑的话,公师隅火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如今公子蹄在越国已经取得对公子玉的优势,公师隅作为使者意图说动楚国伐齐,目的有二。 其一是打算为公子蹄联络楚国,以此平衡楚国对公子玉的支持。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为了发起战争,从而让公子蹄再立功勋,继续扩大对公子玉的优势。 只是,来楚国之前,公师隅本是信心满满的,认为只要越国主动,楚国肯定也不愿放弃这次伐齐的大好机会,结果,却遭到楚王的明确拒绝。 这······ 熊槐见公师隅脸色很难看,便开口道:“使者,齐国之事实在太过突然,恰逢我楚国正在大兴土木,一直浪费了这次的大好时机,寡人也很遗憾。” “违背越王的美意,并且让使者白走一趟楚国,寡人实在过意不去。故,寡人愿奉上白璧一双,玉斗一对,琉璃两块,愿为越王寿。” “另,寡人愿送先生上等宝剑一柄,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公师隅见楚王诚意满满,只得拱手道:“臣多谢大王厚赐。” 顿了顿,再开口道:“既然大王无意伐齐,那么敝国为了避免齐国快速恢复元气,只能中止麻痹齐国的计划,拒绝齐国借粮的请求了。” 熊槐开口道:“有劳使者回复越王了!” 公师隅向楚王再行一礼。 目送景鲤与公师隅离去,熊槐不由微微一笑,不管越国是什么目的,只要越国还没有与齐国勾搭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好消息。 ······ 公师隅离开郢都,顺江而下,不过两日就抵达越都吴城。 越宫中。 越王听完公师隅的禀报,得知楚王不愿此时出兵攻打齐国后,遗憾地对越蒙道:“贤卿,可惜了,楚王没有上当,我们怂恿楚国出兵伐齐,以此消耗楚国实力的计划失败。” 越蒙不以为然道:“大王,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楚王并非昏庸之君,不会一边修建水渠,一边与强大的齐国开战的。” 越王闻言点了点头:“既如此,攻打齐国的计划便取消吧!仅仅依靠我越国一国之力,在齐军已经准备就绪的情况下,恐怕力有不逮。” “是!”越蒙应着:“大王,既然楚王不愿出兵伐齐,那么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卖好个齐国,并让齐王恨上楚国。” “昭滑对我越国借粮给齐国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从中阻拦,此事已经人尽皆知,想必,齐使也对昭滑恨之入骨吧!现在公师隅既然从楚国返回,那么我们就可以正式驱赶齐国使者了。” 越王闻言一笑:“不错,是时候驱赶齐国使者了。” 笑着,越王对越蒙道:“不知贤卿以为让昭滑去驱赶齐使怎么样。” 越蒙笑道:“大王英明。” 越王得意的笑了笑,接着目视北方道:“现在寡人已经表态,就看齐王是否愿意接受寡人的诚意了!” ······ 另一边,越使公师隅离去的第二天,宋王以惠盎为使,来访楚国。 次日。 惠盎跟在迎接的宾客之后,行走在楚宫中,心情颇为沉重。 原本齐国粮食被烧的消息传到宋国,宋国上下全都幸灾乐祸,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随后齐国的动作,顿时令宋国上下有苦难言。 齐国担心楚越两国趁机攻打齐国,于是将一部分军队集结在南部的薛地。 话说,自从宋国吞并滕国后,薛地这一个地方也显得尤为重要了。 薛地位于彭城的北面,滕地的南面,宋国本土的东面,如同一颗钉子一般钉在宋国的国土上,令宋国上下寝食难安。 因此,宋国上下决定等楚国伐齐之时,出兵助楚伐齐,拔掉薛地这个地方。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楚国好像不曾听到齐国发生灾难一般,丝毫不见动静。 结果,久等楚军不至,最后,宋王只能派惠盎使楚,鼓动楚国伐齐,以此分担宋国的压力。 不想,到了郢都,看到众多百姓热火朝天的修建水渠后,惠盎便知道楚国为何不出兵伐齐了。 不是不想,而是有心无力! “外臣宋国使者惠盎拜见楚王。” 大殿之中,惠盎一脸正色地向楚王行礼。 与秘密来楚的公师隅不同,惠盎这个宋国使者乃是堂堂正正的出使楚国,所以,熊槐得知宋国使者惠盎到了,便在大殿中以大国之卿的礼节召见惠盎。 礼毕。 熊槐问道:“惠卿,不知宋王派你来访楚国有何要事?” 对于惠盎,熊槐或者说前任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年惠子惠施在魏国被张仪驱逐,于是惠子投奔楚国,惠盎乃是惠子的晚辈,正跟着惠子混。 当时张仪正得志,前任刚刚即位被魏国打败,为了避免与张仪交恶,而且前任听说现任宋王十分看重惠子,于是,前任便将惠子送回他的老家宋国,让惠子主持宋国朝政。 惠子死了,这惠盎便成了宋王的心腹重臣。 因此,有了这一层关系,熊槐便将惠盎的待遇提高了半阶。 惠盎受楚王礼遇,再加上已经确认楚国正在大举修建水渠,无暇顾及齐国,自然也不会提出令楚王为难的要求。 于是,惠盎开口道:“大王,自从楚宋结盟以来,宋国一直以楚国马首是瞻,大王三次攻打齐国,敝国每次都跟在后。而因为秦国的事情,齐楚两国决定交好,敝国虽然与齐国交恶,但是也愿意准从大王的意志,放下与齐国的恩怨,停止攻打齐国的步伐。” “如今齐国发生灾难,敝国感同身受,为齐国感到哀悼,并没有趁火打劫攻打齐国的意思。” “虽然敝国不愿多事,但是齐王为了筹集粮草,将注意打到敝国的头上,将齐军主力汇聚在宋国的边境,意图不轨。这不仅是打算出兵攻打敝国,更是无视大王的威严,侵凌大王的盟友。” “故,寡君特命臣来访,请大王出手相助,制止齐国武力借粮的行动,还天下以太平。” ps:今日有事去了,只有一更,见谅!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六章 援宋 “这···”熊槐闻言一滞,面色颇为凝重。 现在齐国周围的国家,还没有投靠的,就只剩下宋越两国,连极度仇视齐国的燕国,也被齐王打服了。 若是在齐国逼迫宋国,宋国前来求援,而楚国袖手旁观,这极有可能会导致宋国再次倒向齐国,这对楚国很不利。 而楚国的现状,若是为了宋国而出兵对齐国对持,打乱楚国的战略计划,这明显也不符合楚国的利益。 如此一来,只能通过外交途径解决此事了。 想着,熊槐开口道:“惠卿,此事寡人已经知晓,带寡人欲群臣商议一番,明日再给惠卿答复。” 惠盎也清楚楚国的难处,见楚王没有刻意推诿,便拱手行礼道:“臣静侯大王佳音。” 说着,拜了一拜,然后退出大殿。 惠盎退出大殿后,熊槐对殿中的群臣问道:“宋国对楚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宋王前来求援,寡人想援助宋国,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景鲤闻言率先开口道:“大王,齐国遭逢大难,已如惊弓之鸟,唯恐我楚国出兵攻打齐国。臣以为,齐国屯兵薛地郯城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防备我楚国。但是,如果齐国极度缺粮的情况下,也不排除齐国出兵劫掠宋国以及淮北的可能性。” “只是现在我楚国正在大力修建水渠,无论是出兵震慑齐国还是出兵与齐国对持,负担太重,臣以为出兵之事不可取。” “故,在齐国还未正式出兵伐宋之前,臣以为只需通过外交手段,就可以解决此事。” 景鲤身为令尹,在楚王开口后,立即定下基调。 楚王的心腹重臣早已知晓楚国当前的计划,自然也不会开口反驳景鲤。 昭雎接着道:“大王,令尹言之有理,现在齐国遭逢大难,齐军不仅做好了战争准备,而且形如哀兵,若是大举伐齐,恐难以取胜。” “若是与齐军对持,恐怕会引起齐军误会,万一齐军因缺粮而孤注一掷,与我楚军决战,那就是楚国为宋国揽祸,不仅没有必要,而且得不偿失。” “故,臣以为对齐国之事,理应派出使者前去齐国宽慰齐王,一则表达楚国的对齐国的同情,表明大王的仁义之心,不会趁机攻打齐国。二则劝齐王不要有侥幸之心,不要一时冲动就向其他国家强行借粮。” “大王,令尹与司马所言甚是,臣也以为此时不可与齐国相争!”昭鱼附议道。 昭鱼身为修建水渠的总指挥,是最不希望水渠半途而废的。 斗由亦拱手道:“臣附议!” 景鲤定下基调,昭雎提出一个建议,昭鱼斗由赞同,其他人或是不想与他们交恶,或是齐使陈贾的活动起了作用,其他大臣纷纷附和。 熊槐见状点了点头,开口道:“诸卿所言甚是,此时的确不宜与齐国相争。只是仅仅派使者前去齐国,若齐王一意孤行,不听楚国的规劝,又该如何。” 熊槐心里很清楚,楚国的面子未必能让齐王放在心上,若是齐王决定出兵借粮,那么楚国派使者去齐国劝说,这就是送上门去让齐国打脸。 “大王!”陈轸出言道:“如今齐国发生灾祸,出现缺粮的危机,齐国更担心的是我们楚国攻打齐国,而不是在缺粮的情况下与我们楚国开战,所以,臣建议,趁宋国使者前来求援,可以让楚宋关系更进一步。” “我们可以派遣一位大臣前往宋国,不仅可以加强楚宋两国的关系,而且还可以以此震慑齐国。” 熊槐闻言眼前一亮,派遣大臣前往宋国,的确是一个一举双得的好事。 想着,熊槐点头道:“派人入宋的事情,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众臣相互看了看,全都没有出言反对。 见此,熊槐问道:“既然众卿全都不反对,那么,不知谁愿前往宋国一行。” 群臣闻言全都一阵沉默。 楚国重臣大都知晓楚国即将伐越,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前去宋国,比起失去攻打越国可能获得封号乃至封地的功劳,即便在宋国成为相国,同样也得不偿失。 至于地位相对低一些的大臣,他们同样也不想去。 他们并非楚国重臣,虽然还不知道楚国伐越的计划,但他们在楚国已经处在一个关键时期,即将成为楚国重臣,这个时候离开楚国,前往宋国··· 宋国相国的位置就不用想了,他们的地位还不够格,也就混个宋国一个卿位罢了,而且因为是被楚国主动塞到宋国的缘故,肯定也不会受到宋王的重用。与其在宋国做一个不受宋王重用的卿,还不如在楚国继续做大夫,最起码留在楚国还能有个盼头。 至于地位更低的臣子,倒是有想去宋国的想法,只是他们的地位太低,无法达到震慑齐国的目的,只能对着大殿前列的大臣露出眼馋的神色。 等待了一下,熊槐见群臣没有人主动出来接受前往宋国,不动神色,再开口询问道:“莫非诸卿无人愿意为寡人解忧?” 话音落下,不多时,群臣中间位置的左成应道:“大王,臣愿往宋国一行。” 这是左成思虑再三的结果,因为上次被楚王强行摊派去淮南邀请许行,结果许行成为楚国右工,这导致他被郢都的公室以及贵族敌视。 眼看升迁无望,左成在郢都中愈感压抑,换个环境去宋国哪里碰碰运气也不错。 因此,在楚王第二次出言后,左成便主动响应,为楚王分忧。 熊槐听到有人主动接受任务,大喜地向主动开口的大臣看去,却是下大夫左成。 左成身为楚国下大夫,地位稍稍有些勉强,毕竟这次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加强楚宋两国关系,更是为了震慑同样也是大国的齐国。 熊槐心中的人选,应该是从上大夫中选出一人,最好是公室中人,这样才能震慑齐国。 只是上大夫没有一个人开口,结果只有左成这个下大夫一人请命,熊槐心中也很无奈。 沉吟了一下,熊槐点头道:“贤卿愿意为楚国分忧,寡人不胜欢喜。不过此去宋国甚远,数年内难以返回郢都,故,寡人愿以卿为中大夫,望卿不负寡人期望。” 左成见楚王当场升他做中大夫,顿时大喜过望,现在就是中大夫,要是以后借助宋国的力量返回楚国,说不得会再次获得提升,上大夫不再是梦。 想着,左成不复方才的抑郁,大喜拜道:“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七章 局开 议定后,熊槐便宣布退朝。 接着,让景鲤左成二人随侍,在一个偏殿再次召见惠盎。 惠盎在楚宫中没等多久就得到楚王再次召见,顿时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楚国进行推脱,一旦拖到齐国正是出兵伐宋,那么就是宋国需要独自应对齐国一段时间,即便最后宋国打退齐国的进攻,恐怕也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因此,见到楚王,行礼之后,惠盎迫不及待的问道:“大王,不知贵国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熊槐点了点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宋国乃是楚国盟友,如今齐国屯兵宋国边境,意图不轨,寡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惠盎闻言立即露出欣喜之色,拱手谢道:“谢大王出手相助!” 熊槐闻言摆了摆手:“惠卿先别急着谢,听寡人说完。” “想必惠卿也知道楚国现在的情况,若是出兵与齐国对持,楚国消耗实在太大。所以,寡人准备先礼后兵,派出使者前往齐国劝说齐王不要有侥幸心思。” 见惠盎面有忧色,熊槐继续道:“当然,齐王也未必愿意听寡人的劝告,所以寡人打算派一位重臣前去宋国用事,向齐王表示楚宋两国亲近之意。” “若是齐王依旧一意孤行,那么寡人立即停止修建水渠,然后尽起江淮大军,出兵援宋伐齐,不知惠卿是否满意。” 惠盎一愣。 现在楚国的情况,出兵已经不可能了,若是能有一个楚国重臣前去宋国,倒是可以狐假虎威一番。 毕竟齐国现在的情况不是要攻打宋国夺取土地,而是想从宋国获得粮食。 要是因为攻打宋国而导致齐国与楚国再起战端,这也是现在缺粮的齐国所不想看到的。 想着,惠盎微微一笑,拱手问道:“不知大王打算送哪位大贤入宋?” 熊槐指着左成一笑:“乃是寡人心腹重臣,中大夫左成!” ······ 齐国。 齐国派往各国的使者陆续回到临淄,除了出使魏国与中山国的使者带回了好消息,其他防线的使者全都失败而归。 对此齐王显得毫不在意,或者说根本也不用在意,派出去的使者能否借到粮食,这对齐王来说,都不是事。 反正粮食被烧只是齐国做给其他国家看的烟幕罢了。 只是出使越国的使者返回之后,带回了一个令齐王迟疑的消息。 齐王面色凝重的向储子问道:“相国,这越国究竟是什么意思?” 储子想了想,开口道:“大王,依臣之见,恐怕是越国害怕了。” “如今我齐国已经与赵魏两国结盟,燕国已经服软,可以说已经解除了北部的威胁,已经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南部的问题。” “南面的楚国,乃是一个比齐国还要强大的国家,齐国要想直面楚国,只会两败俱伤。所以,接下来,我们齐国的主要目标,就是与楚国争取宋国以及越国。” 说着,储子笑道:“恐怕越国也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故意表现出想要借粮给齐国,却被楚国阻挠的情况。一面想要用这种方法向我们齐国示好,一面想要激起齐楚两国的矛盾,避免齐国的目光率先凝聚在越国身上。”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对越国的暧昧不置可否。 对齐国来说,接下来的主要的目标是宋越两国,这两个国家,越国的实力比宋国强大许多,但是越国的位置相对偏僻。而实力较为弱小的宋国,其地理位置却比越国重要十倍,一旦宋国倒戈,那么齐国就算是彻底扭转了面对楚国的弱势局面。 到时,齐国就可以伙同秦国,联络三晋,趁机攻打楚国,一举奠定齐国的霸业。 所以,偏僻的越国,从来都不是齐国的目标。 想到这,齐王不由以手抚额道:“相国,越国暂时不必理会,只是宋国一心与楚国搅和在一起,这次更是任命楚国的大臣做宋国的卿,试图借楚国来威胁寡人。” “虽然此举对寡人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但是宋国这么坚定的站在楚国那边,那就令寡人很为难。” 储子闻言轻轻一叹。 宋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因为宋国不大,所以宋国面对周围的齐楚魏三国,也没有直接对抗的勇气,在外交显得很被动,轻易不会主动背叛盟约,免得遭到报复。再加上之前郑国这个悲剧的教训,宋国在外交上也不敢朝秦暮楚,而是不到紧急之时,不会轻易改换大哥。 而同时,宋国也不小,实力不弱,其他国家想要逼迫宋国改弦易辙,去的军队太少,可能打不过宋国,可若是全力而战,不仅会遭到宋国的全力抵抗,而且还要防备宋国的援军。 即便打败宋国,自己也会损失不轻。 若不是上次齐国执意吞并燕国,导致齐国遭到各国围攻,恐怕现在宋国还是齐国的盟友,而不会投入楚国的怀抱。 想着,储子沉吟道:“大王,宋国并不是我齐国的目标,现在楚宋两国亲近,臣以为逼迫宋国倒戈,还需一段时日。” “在此期间,我齐国一则需要离间楚宋两国的关系,二则也需要对宋国进行打击。打击宋国有两点好处,一是教训宋国,对宋国形成强大的压力,二是用宋国来引诱楚国来援,以此消耗楚国的实力,并且打断楚国修建水渠的计划。” 说着,储子不由摇了摇头:“可惜的是上次削弱秦国太严重了,导致现在秦国自顾不暇,正与赵国在上郡纠缠不清。” “若是秦国依旧对楚国耿耿于怀,那么秦齐两国联手,拉拢甚至挟持三晋围攻楚国,那么宋国只有背叛楚国这一条路,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 齐王闻言轻轻一叹,上次攻打秦国的行动,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 二人沉默了一下,储子开口道:“大王,虽然失去了秦国的助力,但是郢都毕竟离宋国太远,我们逼迫宋国倒向齐国,终归容易一些。” “而且越国对齐国的示好,虽然我齐国不放在心上,但是对宋国来说,情况就有所不同。” “况且楚国如今正在全力修建水渠,如此劳民伤财,恐怕难有余力顾及宋国。” 说着,储子笑道:“大王,我们正可借着楚王越王送来的东风,联合魏国逼迫宋国。” 齐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宋国欠寡人的债,现在是该还了。” “另外,楚国这三年的心血,寡人也准备要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宋魏 楚国。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逝,到了十二月上旬,齐国借粮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除了魏国以及中山国,其他各国全都没有借给齐国一粒粮食。 熊槐得知这一个消息,虽在冷冽的冬季中,也顿感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其后,齐国那边接连数日没有消息传来,熊槐便松懈了下来。 又过了数日,进入十二月中旬。 这一日,熊槐闲来无事,特意召来太子傅环渊为自己讲解《老子》。 这几年来,随着阅历的不断增长,再加上前任留下的丰厚馈赠,熊槐对《老子》一书理解的越发深刻了。 每每读及此书,都有一番领悟。 而太子傅环渊正是老子的传人,连熊槐手中的《老子》一书,都是环渊亲手所刻,故而熊槐一有空闲,就会召环渊入宫为他讲解《老子》。 当然,地位不同,经历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环渊对《老子》的理解自然也不会与熊槐相同。 对这,熊槐有所准备,没有刻意强求自己对《老子》的理解与老子传人环渊一致,也没有强迫环渊认同他的理解。 他只想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能多收获一个看法,一个观点,换个思路,那么世界就会有所不同。 至于谁对谁错,这又有谁知道呢! 反正熊槐从来没有与环渊争辩。 或许环渊理解错了,或者熊槐理解错了,又或者两人全都错了,也有可能两人全都对了,对此,环渊不会在意,熊槐更不会在意。 对错没有意义,有意义的仅仅只是是否有用罢了。 环渊坐在主位上,声情并茂的讲解着他对《老子》的理解,极少部分是关于治国之策的,更多的则是天下与百姓的现状,顺带谈及对未来的看法,以及道家构建天下的理念。 熊槐坐在环渊对面,津津有味的听着。 甚至,熊槐都未注意到殿外接连出现两位客人。 殿外,陈轸斗由二人先后到来,只是发现楚王正在听环渊讲《老子》,便在大门处定下脚步,没有进入殿中打搅,而是选择在殿外旁听。 良久,环渊才将手中的一卷《老子》讲完,将手中的木简卷起,放在一侧,拱手道:“大王,这卷已经讲完。” 熊槐闻言意犹未尽的道:“不想时间过的这么快,昔我先王庄王言,与贤者说话,便不会感到饥饿疲惫,果然是这样啊!” 说着,瞥见殿外的两位大臣,笑道:“不仅如此,而且还容易物我两忘!” 环渊此时也见陈轸两人在殿外等候,笑道:“大王,臣哪里当的起大贤之称,不过是大王愿意听老朽唠叨,这是臣的荣幸。如今真正能治国安邦的大贤已至,臣请告退。” 熊槐应了一声,对李秋道:“司宫,为寡人送先生。” “唯!” 环渊离去后,陈轸二人走进殿中,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 待他们坐好后,熊槐开口问道:“不知两位贤卿来见寡人有何要事?” 陈轸与斗由对视了一眼,斗由微微一笑,向陈轸示意,先来后到,让陈轸先说。 陈轸点了点头,拱手道:“大王,宋国那边出现一些情况,故臣特意前来禀报大王。” “宋国!”熊槐不解地问道:“宋国出了什么事情?寡人已经派出一位大臣前去宋国用事,难道齐国打算与寡人撕破脸,强行对宋国用兵?”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齐国未曾对宋国用兵,但是在薛地的齐军散去之前,齐使苏代协同魏使翟强一同出使宋国,苏代以齐国缺粮为由,以开战为要挟,让宋国归还齐国在数年前借给宋国的三十万粮食。” “结果,宋王不堪齐魏两国压力,不仅以两倍的价格卖给齐国三十万石粮食,而且还送出公主做齐王之妾。” 熊槐闻言脸色一沉。 齐国缺粮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周围还有自主选择权的国家,就数宋国最为弱小,齐国逼迫宋国也在情理之中,否则楚国也不用派出大臣前去宋国用事了。 在楚国无力出兵的情况下,宋王承受不住压力,卖一部分粮食给齐国,以避免齐国走投无路,这也在情理之中,熊槐早有准备。 左成去宋国的目的就是震慑齐国,一是让齐国不敢轻易出兵宋国,二是让宋国能狐假虎威,有足够底气面对齐国,避免在与齐国的交涉中吃亏。 真正令熊槐意外的,一是魏国在齐国逼迫宋国的事情上插上一手,二是宋国如此软骨头,不仅售粮的价格极低,没有趁机敲诈齐国,而且还主动送出公主去齐国。 这就让熊槐感到很不对劲! 想着,熊槐开口问道:“陈卿,不知卿对宋国之事怎么看?” 陈轸应道:“大王,宋国做出这样的应对,应该与魏国插手有关。因为宋国这几年来,不仅夺取了齐国十余座城池,而且还攻下了滕国。” “自从齐国将钟吾城割让给我们楚国后,如今齐国的薛地,已经快成为齐国的一块飞地,只有一东一北两条狭窄的通道联系齐国本土。一旦齐楚之间再次发生战事,那么薛地将被楚宋两国隔断。” “而孟尝君在天下的声望很高,而且门下更有数千门客,在齐国的实力不容小觑,因此,孟尝君一直在齐国鼓吹伐宋之利。” “所以,齐宋两国的矛盾很深,臣以为宋国短时间倒向齐国的可能性不高,之所以会出现目前的情况,应该与魏国有关。” 说着,陈轸拱手道:“大王,相对与宋国,魏国的情况才是我们应该注意的。”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宋国实力弱小,在楚国刚刚派出大臣前往宋国用事的情况下,宋国随即就与楚国翻脸,这种事情宋国干不出来,毕竟宋国得罪不起齐国,同样也得罪不起楚国。 真正令熊槐不快的是魏国,魏国联合齐国欺压楚国的盟友宋国,无疑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楚魏两国已经渐行渐远。 虽然熊槐认为楚国接下来的行动肯定会让魏国离心,但是现在魏国主动与楚国疏离,这就有些令熊槐气恼。 想着,熊槐问道:“陈卿,魏国的事情寡人很不满,可有办法限制魏国?” 陈轸想了想,开口道:“大王,若是大王打算争霸天下,那么臣自然有办法,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臣以为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封锁 熊槐一愣,被陈轸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若是再度与齐国争取肯定会与楚国离心的魏国,似乎完全没有必要。 顿了顿,熊槐焕然大悟,明白陈轸出言提醒的另一层意思,不是说要争取魏国,而是要对魏国防一手,免得被齐魏两国联手坑了。 想着,开口道:“好,魏国的事情寡人已经知道了!” 陈轸见楚王点头,便退了回去。 见状,熊槐知道陈轸这次来见他,就是为了禀报魏国宋国的情况。 既然宋国已经卖粮给齐国,那么宋国肯定就会消停一段时日,暂时无事了。 至于魏国······ 接着,熊槐看着斗由道:“斗卿,不知卿有何要事?” 斗由拱手道:“大王,臣此来的目的与刺史令一样,也是与齐国有关。” 熊槐闻言一惊,斗由一直负责楚国的财政,与他国发生纠葛的情况极少,齐国的事情怎么会由太府尹来禀报呢! “贤卿,齐国那边有出了什么事?” 斗由应道:“大王,自从齐国粮食被烧后,齐国因为缺粮而向各国借粮,不惜出五倍的价格,但是各国应者寥寥。” “因此,齐国无奈之下只好向百姓购粮,如今齐国临淄收购粮食的价格已经涨了近两倍,粟米的价格由之前的三十五钱一路高涨到九十七钱。同时,菽豆麦米的粮价,同样也涨到了八十钱。” “接着,齐国临淄的百姓因为粮食涨价而怨声载道,为此,齐国不敢继续在国中抬高粮食价格。于是,齐国派出商队前往各国高价收购粮食。” 熊槐闻言一惊,齐国的事情影响到楚国了。 各国对粮食的控制一直很严,齐国前往各国购粮,不仅会拉高各国的粮价,而且还会导致各国严厉打击走私粮食的行为。 这样一来,楚国在各国收购麦米的行为,无疑会变得艰难,而且成本也会急剧上升。 于是,急忙出口问道:“贤卿,那么我在三晋燕国收购麦米的事情影响多大?” 斗由点了点头,面色沉重道:“大王,影响不大但也不小。虽然去年的冬麦已经收获,今年的冬麦还在田中(十月过年),各国的新麦大部分已经被我楚国收购了。但是,原本各国百姓贵族手中还有一些用来备荒的麦米,也会在冬季陆续出手。” “这一部分的麦米,因为齐国的事情,不仅价格大涨,而且许多商人已经中止与楚国合作,准备将粮食运往到齐国了。” 顿了顿,斗由继续道:“大王,比起这一小部分粮食,臣更加担心的是今年四五月份,各国新麦收获以后,恐怕我们楚国要与齐国竞争了。” “只是···”斗由看了看楚王,斟酌道:“大王,前两年,我们为了收购麦米已经投入了大量的钱财,太府资金并不充裕。而且,齐国一向都是各国中最富有的国家,所以,臣担心四个月后,若是正常竞争,恐怕我们会在竞争中输给齐国。” 熊槐点了点头。 对于齐国的财富,他心中有数,齐国一直都是各国中最富裕的国家,更别提齐国作为周室第一批封国,历时悠久。 更何况,几年前齐国洗劫了整个燕国,燕国这个和齐国同样历史悠久的国家,国内数百年的积蓄全都变成了齐国的财富。 所以,比财富底蕴,楚国是肯定比不上齐国的。 想了想,熊槐开口道:“既然正常竞争没有胜算,那么我们就不进行正当竞争好了。” “天下各国的粮食,我楚越两国以粟米稻米为口粮,北面的各国全都以粟米作为主粮,每年青黄不接之时,北方各国的百姓,还会以菽豆作为口粮。至于麦米,不过是饥荒时的应急之粮。” “因此,各国对粟米以及菽豆控制极严,不会给齐国抬高粮价的机会的。所以,齐国能收购到的粮食,不过是少量菽豆,以及一些麦米罢了。”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向斗由问道:“贤卿是否确认,各国的麦米已经被楚国收购大部分,各国百姓手中只剩下少量用来备荒的麦米。” 斗由郑重的点了点头:“大王,不仅是其他国家,就连我们楚国也一样,百姓手中的麦米基本上都已经没有多少了。” 楚国百姓在麦米收获时就交了一次税,等粟米成熟,又交了一次税,两次交税后,手中还剩下的麦米,基本上就是用来闲时舂制面粉贴补家用的了。 对此,熊槐心中有数。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麦米了,那么我们也别怕,涨价好了。齐国不是以八十多钱的价格收购麦米吗?” “那么咱们就将麦米的价格涨到一百钱!” “一百钱。”斗由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楚国收购麦米的价钱是三十三钱,但是这是为了让各国的商人把粮食运到楚国,而刻意抬高的价格。 正常来说,各国的情况,只有粟米才值三十多钱,而麦米一般都是二十钱左右。 一百钱一石,这就是将麦米的价格抬高了五倍。 “若是···”斗由看着楚王迟疑道:“大王,若是齐国不惜将价格拉到一百钱以上怎么办?” 熊槐笑了笑,不容置疑道:“那还用问,继续抬高麦米价格好了,二百钱一石,如果齐国的麦米价格超过二百钱,就让齐国随意,我们楚国不参与了。” 斗由咽了咽口水,应道:“大王,臣明白了。” 熊槐“嗯”了一声,对陈轸道:“陈卿,这段时间你需要重点关注齐国的粮价!” 陈轸拱手行礼道:“大王,臣明白!” “还有!”熊槐顿了顿,继续道:“派出使者前往三晋燕越宋六国,就说我楚国最近走私粮食的奸商特别猖獗,请六国帮忙查一查,我楚国的粮食是不是走私到他们国家去了。” “另外,告诉他们,寡人打算在淮水一带关闭一半的关口,以免奸商走私战略物资以及逃税漏税!” 斗由陈轸闻言拱手道:“大王英明!”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章 暴涨 结下来的三天时间,从楚国郢都开始,爆发了一场粮食涨价潮。 第一天里,粟米麦米出现三次大规模的上涨,从三十三钱涨到了六十钱,到了第三天下午,粟米麦米价格稳定在一百钱。 这一情况,数天后波及楚国全境,不多时,楚国境内粮价暴涨的情况就被各国得知。 魏国。 楚国使者为魏王带来了楚国的问候,向魏王表达楚王的意思。 楚国使者从魏国大殿上离去后,魏王对着群臣询问道:“不知诸卿以为楚国这是什么意思?” 相国楼庳答道:“大王,楚王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针对齐国缺粮,希望各国能联合起来对齐国进行限制。” “之前,齐国粮食刚刚被烧之时,楚国就已经限制粮食流入齐国,严厉打击走私贩粮活动。但是走私活动屡禁不止,原因就在于齐国的收购价格太高,各国的商人有利可图,不惜铤而走险。” “所以,楚国将粮食的价格抬高数倍,就是为了限制各国的粮食流入齐国,防止齐国破财免灾,快速积累粮食。” 魏王对楼庳的话不置可否,长叹一声道:“那么寡人应该怎么做?是跟随楚王抬高麦米的价格,关闭一些对齐国的关口,以对齐国进行限制呢?还是什么都不做,偏向齐国呢?” 楼庳答道:“大王,之前我们出售粮食给齐国,已经令楚王很不满了,若是这次在偏向于齐国,臣担心我们魏国会遭到楚国的打击。而且,我们魏国虽然需要齐国来平衡来自楚国的压力,但是一个强大的齐国,也不利于魏国,让齐国出一次血,也未尝不可!” “只是如果保持与楚国同步,对齐国进行限制,那么也会令齐国不满,这也会让我们前面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所以,依臣之见,莫不如提高麦米菽豆的价格,保持比齐国的价格低二三成,这样一来就会让走私粮食的奸商无利可图,避免我魏国的粮食流入齐国。” “至于关闭面对齐国关口的事情,后果太过严重,臣以为不可取。” 魏王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就按相国的意思办,我们也提高粮食的价格,齐国想要粮食,那就高价来买!” 另一边,燕赵宋越四国:“提高粮价,关闭一半通往齐国的关口。” 各国的消息的传到齐国。 齐王一脸不善的看着手中的消息,然后将这些消息传给储子季子后,沉默不语。 储子看完手中的情报后,长叹道:“大王,如今各国全都提高了粮价,尤其是以楚国为首的五国,更是封闭了一半面向齐国的关口,淮水河水的关卡大部被封闭,这对我们焚粮购粮的计划,必将造成沉重的打击。” 说着,储子俯首请罪道:“大王,焚粮之计失效,这是臣思虑不周,请大王责罚。” 齐王脸色稍稍舒缓,笑道:“相国说笑了,焚粮之计是寡人亲口赞同的计划,就算计划失败,这也是寡人的问题,怎么能将过错推给相国呢?” “再说了,焚粮计划并没有失败。我们借焚粮一事,本来就是为了瞒住各国,以便为我们强制百姓种植麦米。如今,不仅我们齐国的百姓已经种上了麦米,而且各国对此丝毫不疑,真的以为寡人的粮食全被烧了,不正是说明相国的计划很成功吗!” 齐王说完,顿了顿,又对季子道:“季子,不知齐各地冬季种植麦米的情况,统计的如何了?” 季子应道:“大王,虽然我们齐国这次种植的麦米有些晚了,但是麦米本来就是可以越冬地粮食,因此,在各地的强制推行下,种植的麦米接近六成。” 说着,季子有迟疑道:“只是,同样也因为种植的时间有些晚,这会推迟我们明年种植与收获粟米的时间。” “而楚国收获粟米的时间本来就比齐国早一点,若是明年收获的时间太晚,臣担心楚国会趁机来攻,劫掠我们还在地里的粮食。” 季子说完,储子亦开口道:“大王,臣也有同样的忧虑,若是楚越两国来攻,那么我们齐国要么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要么那些位于长城以南的地方,不等粟米彻底成熟,就直接进行收获,然后据城而守。而不能等粟米彻底成熟后,再进行收割。” “虽然楚军集结行军同样也需要时间,但是楚国之前攻打齐国时,不仅劫掠粮食钱财,而且还劫掠人口。所以,我们必须要留出百姓撤离的时间。”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相国所言极是,若是楚国真的打算前来攻打齐国,那么寡人也只能选择提前收获这些未成熟的粮食了。” “至于长城以南的百姓因此会面临粮食不足的问题,寡人只能免去他们这一年的税赋了。” 储子季子拱手道:“大王仁义。” 齐王微微一叹,接着对季子问道:“先生,不知收购各国的粮食的事情,先生打算怎么解决。” 季子停顿了一下,如果粮食不是最重要的物资,他还真想趁着各国涨价,将齐国的粮食全都卖给楚国,趁机破坏楚国的财政。 想了想,按下心思,正色道:“大王,臣的意思是,既然各国想要抬高粮食的价格,那么我们齐国奉陪到底。论财力,我齐国不惧任何国家!” 齐王听到季子的豪言顿时一滞,齐国虽然有钱,但是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季子见齐王脸色一僵,立即解释道:“大王,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布局试探,臣已经大致了解,因为楚国知道面粉制造方法的缘故,所以楚国趁机大量的收购各国的麦米,如今还依然留在各国的麦米,除了各国官方储备的那些外,其他贵族以及百姓手中的部分,数量已经不多了。” “所以,即使麦米的价格涨到三百钱一石,其实也花费不了多少钱,除非各国对我们放粮。” 齐王这才放下心来,各国要是想对齐国放粮,那么之前齐使出到五倍价格的时候,各国就已经放粮了。 想着,齐王问道:“那么季子你的打算是···”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一章 投机 季子答道:“大王,我们现在抬高粮食价格,并一定要压倒各国,目的也不是为了收购现在百姓手中的麦米,而是为了各国土地上还未成熟的麦米。” “只要在麦米成熟以前,我齐国收购麦米的价格压过其他国家,那么各国的贵族以及商贩自然就会知道齐国收购麦米的价格最高,就会源源不断的将粮食运往齐国。” “至于价格方面,请大王放心。如今各国抬高粮价,不过是打算限制粮食流入齐国,一旦我齐国的麦米收获,那么齐国缺粮的问题没有,各国也就没有必要控制粮价。” “否则,一直维持过高的粮价,百姓难以承受。若是再加上大量的麦米涌出,哪怕以我齐国的财力也受不了,各国的底蕴还远远比不上齐国,用不了数日,各国自然就会主动降价的。” 齐王会意,笑道:“好,购粮的事情,寡人就全部托付于先生了。” 季子闻言拜道:“大王请放心,臣必不负所托!” ······ 楚国。 自从楚国的麦米价格大幅度上升后,熊槐就命令斗由陈轸密切关注各国的粮价。 到了十二月下旬,各国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到郢都。 首先是韩魏两国,楚国使者还未从两国返回,韩魏的粮价就开始大幅度上升,三天内,两国国都的麦米就涨到七十钱上下,而粟米更是接近八十钱,这基本上就是闹灾荒时,各国官方最高粮食价格了。 接着,赵燕宋越四国的粮价也开始大幅度上涨,附带的,连中山国与秦国的粮食价格也遭到波及。 总之,就是一句话,各国的默契,就是不让粮食流入齐国。 熊槐看到天下的形势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前进,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等熊槐松懈两日,太府尹斗由便联合陈轸前来求见。 一件斗由陈轸两人一同走进来,熊槐心中有数,在二人做好后便问道:“二位贤卿联袂而来,可是齐国接招了?” 陈轸点了点头,应道:“大王,正是如此。齐国见各国全都提高粮价,意图阻止粮食流入齐国后,便也提高临淄收购粮食的价格。” “截止目前,齐国临淄的粟米价格已经到达一百二十钱,而麦米的价格已经比我楚国还高五钱,达到了一百零五钱。” 熊槐一惊,齐国的粮价比楚国还要高二三成,这价格明显超出了之前的预期。 “齐王疯了,齐国虽然有钱,但是齐国临淄的百姓当真能承受这么高的粮价?” “临淄的百姓当然承受不了这么高的粮价。”陈轸回答道:“所以,现在临淄城内已经民怨四起,齐国诸多大臣已经向齐王进言,试图阻止齐王继续疯狂下去了。” “只是齐王不为所动,所以短时间内,齐国的粮价还会维持这个价钱。” 熊槐叹了一口气道:“好,继续注意齐国的情况,若是齐国收购粮食的价格依旧这么高,那么寡人奉陪到底,继续抬高粮食价格。” 斗由闻言开口道:“大王,虽然齐国目前能承受的住,但是我们楚国的压力很大,太府的钱财快撑不住了。” 熊槐一愣,连忙开口道:“贤卿,这是何故?” “寡人记得太府还有大量钱财收购各国的麦米的才是,而且各国的粮食全都涨价,并没有大量流入楚国啊!” 斗由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下,思虑再三,才叹气道:“大王,各国的粮食自然没有流入楚国。原因就在我出国内部,粮食涨价的这十几天里,手中握有大量粮食的大商人,见粮食价格高涨,纷纷打着为国出力的幌子,将他们手中的麦米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卖给太府。” “因为这批粮食数目巨大,超过三十万石···” 三十万石粮食··· 熊槐一怔,楚国对粮食控制很严,尤其是麦米,即便百姓手中也很少,所以,那些大商人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聚集三十万石麦米。 因为时间太快了! 商人根本来不及调粮。 而有这实力拿出这一大笔粮食人,熊槐瞬间就想到了各地的封君,只有他们才有这等实力。 想着,熊槐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这群家伙在楚国有事时,一旦郢都让他们出粮出人打战,就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的。 现在明知楚国不缺粮,抬高粮价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粮食流入齐国,结果,他们竟然趁机卖粮给太府,大占太府的便宜。 若是楚国真缺粮,即便不打折全价收购这些粮食,熊槐也认了,并且还会感激他们,但是现在楚国压根不缺粮啊! 斗由见楚王眼中冒出凶光,拱手道:“大王,因为这次抬高粮价是真,收粮是假,所以臣并未在各地太府存放大量的钱财,导致一些地方府库的铜钱很快就被耗尽,被破停止收购。” “如今还正常收购粮食的,只剩下郢都的平粜府了,至于其他地方的,臣见机不妙,已经下令关闭,暂停运作,以免给了封君们可乘之机。” 熊槐闻言急促的呼吸了数下,胸膛此起彼伏,接着,长长的吸入一口气,怒极反笑:“好啊!忠君报国,果然好的很,太府尹,都有那些人忧国忧民,趁机为寡人分忧啊?” 斗由顿时不敢看楚国,低头沉默不语。 他知道楚王真正想询问的是谁,不是那些明面上的大商人,而是这些商人背后的封君贵族。 身为总管楚国财务的太府尹,他自然也清楚是谁在后面发财。 熊槐见状大怒道:“怎么,难道他们做的,寡人还不能知道吗?” 斗由闻言大恐,俯首道:“回大王,目前臣查到的,跟此事有关联的,是栋君、詹阳君、逯君等六位封君。” “好!好得很!”熊槐不由冷笑一下,江汉、江淮的全都有,虽然只有六个封君,但是谁知道是斗由关闭各地平粜府快,还是其他人慢了一步! 陈轸见楚王大怒,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从各地收到的消息,不仅是我们楚国,其他各国也一样,也碰到了权贵勾结商人,趁机出售粮食给本国的情况,三晋燕宋越等国无不如此!” 天下乌鸦一般黑! 熊槐心中暗骂了一句,不过听到倒霉不是楚国一个国家,顿时心中舒坦了许多! 然后,期待笑道:“如今齐国的粮价最高,想必齐国同样也有不少权贵忧国忧民,向齐王售粮吧?”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二章 孕 按照熊槐的想法,现在齐国的粮价已经超过百钱,若是齐国大肆购粮,国内商人贵族大量献粮,齐国肯定会大出血,接下来的一两年内,将会出现财政困难。 陈轸顿了顿才摇头道:“大王,本来是一部分贵族乐意向齐王效劳的,但是,因为孟尝君向齐王献上二十万石粮食,并且只需齐王数年后归还二十万石粮食后,其他大权贵纷纷效仿孟尝君,向齐王献忠。” “因此,目前齐王已经从贵族封君身上获得了近百万石粮食,虽然这些粮食日后要还,但是,目前来说,齐国已经有了一战之力,军队不至于因为缺粮而崩溃了。” 这是别人家的封君··· 熊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这也与孟尝君现在的处境艰难有关,但是不可否认,孟尝君的行为极大的缓解了齐王的压力。 想着,熊槐不由长长一叹,开口道:“算是,欲壑难填,这也是人之本性,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么斗卿你可有对策?怎样才能在各地平粜府重新开放后,避免那些大商人从中获利?” 斗由见楚王将目标限定在商人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开口道:“大王,这些商人打着为国效力的旗帜,并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粮,在不明真相的百姓眼中,这是为大王效力的标志,所以不能对他们进行打击。” “不过,孟尝君的事情,给了臣一些启发。” 说着,斗由见楚王面色如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大王,臣建议,召见江淮之间的这几个封君,以目前的市价向他们征粮?” “征粮?”熊槐迟疑的看着斗由:“贤卿这是何意?” 斗由解释道:“大王,根据臣的推算,这次这些封君基本上已经将储备的粮食大部出售牟利,手中除了还有一些口粮以外,应该没有多少粮食了。如今即将进入正月,距离粟米收获还有近十个月。” “所以,臣的意思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强行向他们征粮,逼他们交出手中的口粮。” “然后,我们再提高粮价,继续逼迫齐国。到时,这些封君无粮可用,无论向其他封君借粮也罢,还是向大王认错,总之,要让他们将这次获利所得吐出来!” 熊槐面色沉重,斗由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不仅可以让这几个封君吐出收益,而且还可以让他们出一次血。 但是,这样做与前任与他一直以来的人设不合,而且还会影响接下来他针对封君的计划。 心中仔细思索片刻,熊槐便有了主意,开口道:“斗卿的意思寡人已经明白!传诏,让叶侯、金君、阴君、哪陵君、栋君、詹阳君六位封君前来郢都见寡人。” “唯。” 斗由陈轸离去后不久,正在殿中心烦的熊槐就见南后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熊槐顿时一怔,南后来到议事的宫殿找他,这可是稀罕事! 想着,立即起身迎上去 南后到了熊槐身前,笑吟吟地行礼道:“拜见大王!” “王后免礼!”熊槐扶起南后,问道:“王后,不知何故寻找寡人?” 南后看着楚王面有愠色,便笑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一愣,南后道喜,这······ 随即反应过来,南后道喜,自然不是国事,而是··· 想着,熊槐露出惊喜之色,问道:“王后,可是后宫之中有人怀有身孕了?” 南后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南后的肯定答复,熊槐顿时大喜,追问道:“王后,不知是哪位夫人有孕?齐夫人?还是秦夫人?” 南后笑着摇了摇头。 熊槐见状倒吸一口冷气,最近这几个月,他只宠幸过四个人,不是齐夫人以及秦夫人,难道是韩美人? “王后,该不会是韩美人吧!”熊槐惊疑不定的看着南后,韩美人的年纪,好像也不小了··· 南后又摇了摇头。 四个人中有三个不是,剩下的那个,熊槐目不转睛的盯着南后,大喜道:“王后,莫非是你有身孕了?” 南后看着楚王露出大喜之色,笑着轻“嗯”了一声。 熊槐见状立即大喜的原地转了几圈,然后轻轻的将南后揽入怀中,接着一手缓缓伸到南后腹部,摸着南后不见起伏的腹部道:“王后,好像在做梦,寡人又要做父亲了!” 南后靠在熊槐怀中,伸出一只手按住熊槐在她腹部抚摸的手,双目迷离道:“大王,臣妾也好像在做梦一般,没想到我还能再次为大王生儿育女!” 二人腻了一会儿,熊槐突然又紧张道:“王后,既然你有了身孕,何必亲自前来告诉寡人,只需遣人前来知会一声,让寡人前去见你即可!若是···” 剩下话没有说出口,便被南后一声娇嗔打断,熊槐自知失言,讪讪一笑。 这虽然不是熊槐第一个孩子,但是正儿八经的得知怀孕,这还是第一次,上次,熊槐还记得出征时秦美人还没有怀孕,等到出征归来,孩子已经出世了。 这······ 虽然当时很惊喜,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等到这次南后怀孕,熊槐才知道,原来少了紧张与期待! 结果虽然重要,但是中间的过程同样也重要! ······ 正月十五。 这是楚国一个寻常的大朝会,在上元节还没有发明,元宵节还没有出现,东皇太一也不在今天过节,这个时代,正月十五只是普通一天。 议事完毕,熊槐看着站在前列的金君等六位封君,见他们全都面色如常,呵呵一笑,对司宫李秋使了一个眼色。 退朝后。 一座侧殿中,熊槐看着下方坐着的六位封君,笑道:“六位贤卿,可知寡人召见你们前来为了何事。” 栋君、詹阳君两个与商人勾结卖粮给太府的人,闻言全都疑神疑鬼,不过面色却与其他四人一样,不明所以,六人同时拱手道:“回大王,臣等不知。” 熊槐见状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叹气道:“六位贤卿可知目前的粮价到了多少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封君 听到楚王提及粮食价格,栋君詹阳君顿时心中起了一个疙瘩。 而其他四位封君全都有意无意的瞄向他们二人,江汉之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俩的那点破事,根本瞒不住有心人。 更何况他们逼的楚国各地买卖粮食的平粜府关门,事情闹得有些大,楚国的封君们基本上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家伙,加上江淮的四个家伙,全都暴露在楚国权贵面前,大大的出了一个风头。 栋君与詹阳君见其他四人全都看了过来,顿时欲哭无泪。 这几年虽然没有碰上饥年,但是同样也不是丰年,再加上楚王这几年,年年开战,根本停不下来,就算是封君压力也很大,积蓄消耗了不少。 本来今年不打战,楚王没有向封君征粮,他们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结果,不想楚王竟然准备修建水渠,江汉的封君也必须出人,这样一来封君今年的劳役名额全给了楚王,自己不能驱使百姓干活了。 后来齐国遭难,各国粮价暴涨。 他们本来只是想捞一笔,结果,没想到楚国地方的太府竟是空架子,根本没有多少钱,他们也根本就没卖多少粮食,那边太府的钱就全花完了,接着被破关门。 碰上这种情况,其他封君全都以为他们太贪婪了,有写信给他们的,也有直接派人劝说的,只是真实的情况,他们两个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心中有苦却无处说理去! 即便告诉其他封君他们几个没卖多少粮食,恐怕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熊槐等待了一下,见六人全都闭口不言,便主动点名道:“金君,卿在宛地,可知宛城的粮价现在是多少?” 金君自从上次献上宝剑向楚王靠拢后,得到了郢都的大笔订单,狠狠的赚了一大笔,这几年与楚王越发亲近了。 此刻听到楚王询问,便毫不迟疑地应道:“回大王,据臣所知,最近粮食价格高涨,宛城的粮价,粟米麦米全都达到百钱一石,菽豆的价格比粟米略低,但也达到了七十钱。” “不错,这正是宛城的粮价!”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向栋君詹阳君问道:“两位贤卿可知郢都的粮价是多少?” 栋君与詹阳君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恐惧,同时开口道:“回大王,似乎与宛城一样。” 熊槐闻言叹气道:“不错,的确如此,因为缺粮,所以这次天下的粮价全都上涨,不幸的是,太府的运作出现问题,以致平粜府无钱购粮,被破关门。” 栋君詹阳君闻言心脏猛然剧烈跳动数下,暗道:来了。 熊槐停顿了片刻,深深的注视了栋君詹阳君一眼,继续道:“所以寡人现在心中甚为忧虑,若是无钱购粮,以致无粮可用,则如何是好?” 六人闻言全都一惊。 难道楚王想要借钱? 这······ 栋君詹阳君顿时一喜,若是能花钱免灾,那就太好了。 金君最先反应过来,思虑再三,开口道:“大王,既然太府无钱可用,臣愿捐献五百金,以充裕太府。” 熊槐见栋君詹阳君面带喜色,立即打住其他人的开口道:“金君拳拳之心,寡人知之矣!只是寡人现在还欠诸君一大笔钱没还,怎么再次向诸卿要钱!” 金君迟疑的问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面有忧色道:“如今寡人正缺粮,缺钱也只是缺购粮的钱。所以,寡人的意思,希望六位贤卿能借寡人一些粮食,等今年的粟米收获后,寡人再归给各位。” 金君闻言立即明悟,原来这才是楚王的目的,想要用粮食来教训栋君他们。 当下,金君立即表忠心道:“大王,臣无能,金地并不产粮,所以金地存粮不多,故,臣愿将金地百姓口粮以外的粮食全部献于大王,共五万石粮食。” 栋君闻言一惊,众所周知,金地不产粮,金君主要收入也是依靠出售铸剑以及铁器,不仅如此,而且金君每年还要向其他地方购粮,才能满足金地内部的消耗。 所以说,金君留下百姓所需的口粮后,哪来的五万石粮食? 就算栋君自己,留下百姓所需的口粮外,也拿不出五万石粮食。 以一个大型领地为例,拥有百姓四千户,其中有千余户百姓,专门从事其他事业,不进行务农。 其他二千余户种田,按照亩产两石计算,那么每户务农的百姓可以交税一百石,两千户百姓可交税二十万石。 但是其中不务农的百姓也要粮食,砍掉一千多户,那么还剩下十万石,接着还要上交楚王一部分包括祭天祭祖祭神在内等活动所必需的供奉,再加上每次打战还要出粮出人,那么这十万石粮食还能剩下五六万石粮食,算是太平年景了。 同样,这五万石粮食也不能全部留下,因为封君内部的官吏军队全归封君自己负责供养,尤其是相以及司马等这些重臣,他们全是为了财富才投靠的,花费本来不轻。 另外,征召百姓在领地内修建城池道路等,全都是封君自己负责。 这样一算,其实五万石粮食,就算是碰上丰年,栋君也得花两年的时间才能存足,若是大战数年再加上遇上饥荒,那就坑了。 栋君正悔不当初,将大部分的储粮都卖给了太府,心中估算献给楚王五万石还是三万石粮食的时候,就听着叶侯开口。 “大王,既然金君领地不产粮都捐献了五万石粮食,而且臣听说孟尝君一口气献给齐王二十万石粮食,所以,臣也不敢落后,愿献出二十万石粮食。” 叶侯的语气平淡而有力,与孟尝君父子两代人的积蓄不同,叶侯已经历时百多年,积蓄雄厚。 叶侯的话音落下,栋君詹阳君顿时一僵,面色苍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他们这才想起来,在场的六个封君,不仅有金君这种不产粮的,还有叶侯这种盛产粮食的。 叶侯本来就是一个大封君,而且还与王室亲近,并且叶地也是一个产粮重地,因为当年叶公在叶地修建了大量的水渠。 二十万石粮食······ 要命···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出血 熊槐听到叶侯愿意拿出二十万石粮食,顿时大喜:“叶侯果然是寡人的肱骨之臣!” 叶侯淡淡的笑着拱手道:“能为大王分忧,这是臣的荣幸。” 叶侯说着,眼中的余光不由撇了撇一旁的栋君与詹阳君。 这次楚王召集他们六个封君来,本来就是为了教训一下栋君他们,并提醒其他贵族,叶侯自然会为楚王分忧。而且二十万石粮食,对叶侯来说,虽然也是一大笔粮食,但是并不伤筋动骨。 再说,大家全都心中有数,这次粮价上涨,并不是楚国缺粮,而是为了限制齐国,所以,叶侯也不担心楚王在秋收以后还不上粮食。 叶侯说完,阴君与盛君对视一眼,接着,阴君开口道:“大王,臣愿献上十万石粮食,以备国用。” 盛君紧跟其后,道:“大王,臣愿献上七万石粮食。” 栋君詹阳君听着阴君盛君的话,顿时心惊肉跳,阴君这是要顺着楚王的意逼迫他们俩啊! 熊槐闻言顿时笑了笑,这阴君盛君果然善解人意。 虽然他们出的粮食没有叶侯多,但是熊槐心中也清楚,阴君盛君比不得叶侯,不仅封地的人口封地全都不比叶侯,而且粮食产量也比不上叶侯,其中阴君的的实力又要比盛君强上一筹。 如果说叶侯一次性拿出二十万石粮食还犹有余力,那么阴君二人所拿出的粮食,就已经快接近他们的极限了。 “阴君、盛君二位贤卿有心了。” 说着,熊槐面无表情的看向身下还未开口的二人,没有任何言语。 二人沉默了一下,感到殿中略带压抑,连呼吸斗由一些急促。 现在他们哪能不知道,其他的四位封君就是楚王为他们两设下的标准。 论领地实力,他们与阴君相差不大,而且都与金君这种主要收入靠冶铁的封君不同,他们也是靠种地收税的。 所以说,既然阴君拿出十万石粮食,那么他们俩,也应该拿出十万粮食。 只是,若是没有卖粮以前,倒也勉强够了,但是现在,若想维持领地稳定,他们俩最多也就能拿出两三万石粮食罢了,五万石粮食,已经接近极限了。 再多··· 就要向其他封君购粮了。 可是,他们俩也就差不多卖了五万石粮食左右,而且还是以市价的八成卖给楚王的。现在用十成的价格购粮··· 这不仅恶了楚王,还亏出去一大笔钱。 就在二人隐隐下定决心准备大出血之际。 熊槐见栋君二人已经有所决定,抢在他们之前开口道:“诸卿,如今楚国缺粮,但是齐国狼子野心,趁机抬高粮价,如今各国粮食全都流向齐国。所以,寡人决定抬高粮价,将粟米价格抬到一百三十钱。” 此言一出,栋君詹阳君原本纠结的脸顿时变得苍白,以一百三十钱的价格向其他封君购粮,这已经不是让出血而是断臂了。 想着,栋君突然意识到楚王将这个消息提前告知他们,或许就是网开一面,没有把他们往死里逼。 既然楚王网开一面,那么··· 栋君盛君相互一望,心有灵犀一般,双双走到大殿中,拜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眼睛半眯着道:“两位贤卿何罪只有?” 栋君应道:“大王,这几年来,臣因为食用面粉,耗费巨大,以至于手中缺粮。如今楚国有事,臣本应为国效力,但是如今臣已粮可用。” “所以,臣请大王开恩,让臣拿出五万石粮食,然后再向太府献上千金,以资国用。” 盛君亦道:“大王,臣也是如此,愿献上五万石粮食,外加千金,以备国用。” 熊槐冷冷的看着二人,这一千金,比起二人牟利所得,还差了一些,但是如果加上这五万石粮食,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这粮食是借的。 良久,熊槐开口道:“好!” ······ 金君等六位封君离去后不久,熊槐就等到斗由进来。 斗由坐下后,熊槐问道:“如何?” 斗由应道:“大王,栋君詹阳君已经向臣说明,愿意借五万石粮食以备国用,并以目前的粮价为标准,支助太府千金购粮,等今年秋收以后,再归还他们粮食。另外,二人听闻太府缺钱,愿献出千金以资国用。” 熊槐听着后面一句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他们识相。 “将这个消息传给广陵的鄂君,让鄂君把栋君詹阳君献金的事情传给逯君四人,让他们四个人看着办吧。” “另外,将这件事散步出去,别让其他的封君又有不长眼的!” 斗由拱手道:“唯!” 接着,熊槐继续说起齐国的事情,道:“自从齐国粮价涨到一百二十钱一石,已经有二十来天过去,直到现在,齐国一直没有降价吧?” “从齐国传回的消息,正是如此。”斗由点头应道。 “而现在寡人已经对越线的封君敲打了一番,所以···”熊槐看着斗由道:“所以寡人决定继续涨价,免得麦米成熟后,各国的麦米全都流入齐国!” 斗由应道:“臣领命。” 齐国。 听到季子的禀报,齐王冷冷的一笑,道:“季子尽管放手去做,楚国要涨价,难道寡人还会怕他,比钱财,寡人不惧任何国家。” “传令,立即将粟米与麦米的价格涨到一百五十钱,寡人倒要看看,楚王是不是敢继续与寡人抬价。” 季子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大王,粮价涨到一百五十钱,以齐国的财力,自然能坚持下去,但是,臣担心,齐国的百姓恐怕会难以承受。” “原本我们将粮价涨到一百二十钱,百姓们就怨声载道,若是继续涨三十钱,若是与楚国僵持数月,直到麦米收获,臣担心许多百姓会因此而破产。” 齐王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面色沉重。 百姓难堪其负的问题,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若是为了麦米而失去民心人望,即便获得大量的麦米,恐怕也得不偿失。 想着,齐王开口问道:“季子,这个问题的确不可不察,不知季子可有解决之法?” ps:昨日出现一个失误,哪陵君被灭族我自己也给忘了,导致出现死而复生的情况,多谢书友提醒! 已修改,致歉!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五章 疑虑 季子对这个问题已经想了许久,此刻听到齐王询问,便应道:“如今这么高的粮价并不是因为饥荒造成,而是因为我们强行涨价所致。” “所以,对以种田为业的农夫来说,粮价高涨暂时对他们有利。而对其他百工之人,小商人,以及许多下层士人,全都是不利的,百钱的高粮价持续一两月倒也勉强能接受,可是价格再高时间再长,那么这些人可能就会因此破产。” “而这些人一般都居住在城中,所以,臣建议,重新在城中清查人口,将每户的人口查清,发放身份证明。然后每月的初一十五向百姓售粮,凭身份证明,以每石四十钱的价格,向百姓出售半月的口粮。” “一则维持百姓日常所需,二则体现大王爱民之意。” 齐王沉吟了一下,所谓的清查人口,其实只是清查流动人口,城中定居的百姓,基本上都已经早有记录,所以此事并不难。 令齐王担忧的是另一件事,想着,迟疑道:“季子,这个办法不错,只是,寡人还有疑问,若是有百姓虚报人口多买粮食,并且通过低买高卖从中获利怎么办?” 季子应道:“大王,臣只听说过隐瞒人口,逃税漏税的,至于增报人口可以获利的。粮价乃是根本,难道会一直如此之高吗?再说,众所周知,麦米即将成熟,到时粮价下跌,难道多余的人口就不需要交人头税了吗?一旦战事爆发,难道百姓就不用出人作战吗?” “至于低买高卖的事情,只需下令,拒不接受收购低于一百石的小额粮食即可。”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会给百姓可趁之机!” 齐王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好,就按季子的意思办。” 楚国。 陈轸将齐国的消息禀报完,然后退在一边静静的等待。 听到齐国已经将粮价涨到一百五十钱,熊槐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不过,听到最后齐国对百姓进行限量低价售粮,熊槐心中除了佩服,还有一丝淡淡的迟疑。 想着,熊槐看着陈轸道:“陈卿,齐国涨价涨的如此之快,几乎是得知楚国涨价的瞬间,便立即进行涨价,一直维持比楚国高的粮价。更关键的是,齐国的粟米价格与麦米一样,这与楚国的情况一致。” “寡人怀疑,这齐国是不是已经发现快速制作面粉的石磨了?” 陈轸的眼中露出一丝凝重,应道:“大王,此事臣也有所怀疑,已经派人去查探,看看齐国是否也有能快速制作面粉的办法,无论是石磨还是其他东西。” “只是根据目前的消息来看,齐国各处并无异常,也并未出现一些奇怪的地方,或者大规模的抽调工匠。” “虽然此事目前暂未得到确认,但是,齐国粟米的价格与麦米一样,就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熊槐点了点头,楚国也不傻,这几个月来,齐国一直保持麦米与粟米同价,很明显就足以说明问题。 天下各国除了楚国,没有那个国家一直维持麦米与粟米等价的。 想着,熊槐看了一眼李秋,吩咐道:“将令尹、太府尹入宫,寡人有事相询。” 李秋行礼道:“唯!” 不多时,景鲤与斗由一同进入宫中,见陈轸已经在殿中,心中有了猜测。 楚王找他们俩进宫,而且还与陈轸有关,无疑就是跟齐国粮价有关了。 礼毕。 熊槐将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问道:“令尹,太府尹,寡人担心齐国已经发现快速制作面粉的方法,若是情况属实,那么在未来,麦米成熟之时,恐怕齐国全力愚楚国竞争麦米,这是寡人所不愿意见到的,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景鲤斗由闻言,顿时一惊。 如果齐国真的发现了一种快速制作面粉的方法,那么就需要重新评估齐国的购粮活动。因为接下来不仅仅是今年麦米成熟后,齐国会与楚国竞争,而且在面粉制作面粉公开以前,齐国每年都会与楚国竞争。 齐国的财富,楚国肯定比不上,这样一来楚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各国的麦米流入齐国。对此,肯定不能忍。 景鲤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大王,此事既然还没有确认,那么会不会是齐国因为在各国收购不到粟米,又因为我们楚国的麦米价格太高,所以齐国在缺粮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效仿楚国将粟米麦米等价,一向各国收购麦米。” 熊槐想了想,开口道:“令尹所言也并非没有可能,不过,万一齐国真的有所发现呢!” “这······”景鲤面色沉重,他知道石磨这东西,只要有一个思路,就很容易制作出来。 而且齐国一直鼓励面粉,齐国百姓制作的面粉众多,不仅能保证国内所需,而且还能售往三晋燕宋等国。所以说,在这么多人制作面粉的情况下,若是有一二个齐国百姓有所发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齐国那么多人,而且齐国的奇技淫巧不在少数,谁也不能保证其中没有灵光一闪的聪明人。 斗由眉头微皱:“大王,若是齐国仅仅只是因为楚国的缘故,才不得不提高麦米的价格,那么齐国只会在今年与我们竞争。若是因为其他,那么我们就必须另寻他策,将齐国打压下去。” 说着,斗由拱手道:“大王,如今各国的粮价基本上已经达到饥荒之时价格,各国的百姓已经出现很大的不满,而我们楚国与齐国在此基础上有进行了一波涨价,再次拉动各国粮价上涨,近百年一来,没有那一年的粮价比今年还高了。” “这种短时间内被还可承受,若是时间一长,那么各国为了维持国家的稳定,肯定会对粮食进行降价,维持正常的粮价水平。” “若是各国对齐国不再进行粮食封锁,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不受各国严密控制的麦米肯定会全都流向齐国。而我楚国,将无力与齐国竞争。” 最后,斗由开口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最重要的还是需要确认齐国是否真的有所发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试探 斗由说完,陈轸应道:“太府尹放心,在下会加大对齐国的探寻力度,尽快查明此事。” 陈轸说完,熊槐摇了摇头:“仅凭我们在齐国的探子,短时间内恐怕难有结果。毕竟齐国乃是大国,如果齐国将制作面粉的作坊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或者说放在一个海岛上,那么我们一两年内根本查不到真相。” 景鲤询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没有回答景鲤的问题,而是向陈轸问道:“贤卿,天下各国的种植麦米的众寡情况是怎么样的?” 陈轸答道:“大王,现在各国种植的麦米数量,当以我们楚国为首,江淮之间,今年通过强制推行,种植的数量普遍超过接近七成,最高的地方,种植的麦米已经与粟米相当。可是以为内今年要修建水渠的缘故,江汉之间种植的麦米,恐怕还比不上去年。”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修建水渠的壮丁大都是江汉的百姓,这自然会影响麦米的种植。 陈轸说完楚国,接着继续道:“接下来的国家,当数齐国,因为齐国粮食被烧,饥荒的压力瞬间压在齐国身上,故而在齐国的强制推行下,齐国各地种植麦米的数量,达到了惊人的六成。” “其次便是燕国,因为燕国遭到齐国洗劫的缘故,齐国退兵燕王职即位后,燕国内部呈现出严重的危机,所以燕王为了尽快恢复燕国的实力,同样也大力推行麦米,只是效果不佳,种植数量只有三四成左右。” “另外,魏韩两国以及宋国,因为靠近楚国的缘故,因为楚国的麦米与粟米等价,所以,受此影响,三国种植的麦米数量接近超过两成接近三成。” “至于秦赵两国,秦国因为土地不适合种植麦米,麦米产量较低,所以并没有种植太多麦米,仅仅只是为了备荒,才种植了一点。赵国因为离楚国太远,也没有种植多少。” 陈轸说完,熊槐便开口道:“天下各国的麦米情况很明显,那就是齐楚燕三国最多,其中,我楚国,才是天下各国麦米最多的。除去齐国以外国家所种种植的麦米,哪怕全都加在一起,恐怕也比不上我楚国的麦米。” 景鲤三人全都点了点头。 熊槐顿了顿,继续道:“我楚国的麦米虽多,但是大都集中在江淮一带,这一片区域与齐国接壤,这就为齐国收购我楚国的麦米提供了一个便利。” “所以,寡人打算对齐国进行试探,提高粟米的价格,同时,降低麦米的价格。因为我楚国的百姓可以用麦米为粟米抵税,所以,即便楚国的麦米价格远低于粟米,那么,百姓也不会将麦米低价出售,而是会选择将麦米用来抵扣粟米的税收。” “齐国若是没有发现面粉的制作方法,只是把麦米当作应急的粮食,那么仅仅只是收购其他各国的麦米那也足够了。” “若是齐国发现了面粉的制作方法,一定会对江淮的麦米眼馋,会继续提升麦米的价格,直到齐国麦米的收购价格,超过楚国的粟米价格,以让楚国的麦米流入齐国。” 斗由想了想,开口道:“大王,此策可以一试。” 见斗由认可,熊槐点头道:“好,那么贤卿可以部署计划,将粟米涨到一百八十钱,麦米跌到一百钱。” “唯!” 接着,熊槐又对陈轸道:“贤卿,查探齐国的行动同样不能停止。” 陈轸应道:“是,大王。” 见楚王下令,景鲤开口道:“大王,一百六十钱的价格,对百姓来说实在太高,我们是否效仿齐国,对百姓进行低价售粮。” 熊槐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如今已是二月,江南的麦米即将成熟,用不了多久,粮价就会掉下去,左右不过一月的时间而已,无需进行扰民盘查游民,只需足量供应菽豆便可。” ······ 齐国。 季子向齐王禀报道:“大王,楚国那边的粮价又出现了变动,这次粟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一百八十钱,但是,与粟米不一样的是,麦米的价格跌到了一百钱。” 齐王一怔,不解的问道:“季子,楚国这是何意?” “寡人记得自三年前开始,楚国的麦米价格就一直与粟米相同,怎么现在楚国不再维持这一措施了。” 季子沉吟道:“大王,依臣之见,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楚国江南的麦米即将成熟,若是楚国继续维持如此高的价格,以楚国的财力,恐怕难以承受。故而,楚国正在逐步降低麦米的收购价格,免得百姓集中卖粮。” 齐王微微颔首,他方才想到的,也是这一点。 楚国的洞庭一带乃是楚国重要的产粮区,也是楚国粮食成熟较早的区域,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第二种可能性,或许也是楚国对我们试探。” “我们这几个月来,一直与楚国一般,将麦米的价格保持与粟米一致,这肯定已经引起楚国怀疑,楚国肯定以为我们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这才用这种方式进行试探。” “若是我们同样与楚国一样,提升粟米价格而降低麦米价格,应该会打消楚国的疑虑,以为我们只是今年缺粮,来年就不会因为缺粮而与楚国竞争了。” “只是这样一来,因为楚国的税收制度,那么江淮的麦米就会被楚国百姓与勋贵用来交税,而不会把麦米走私到齐国。” 齐王目光一沉。 之前为了防止石碾的消息走漏,齐国可是直接暂停了所有的石碾,就是为了避免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 齐国虽然能瞒住其他国家,但是面对楚国这个比齐国还要先发现面粉制作方法的国家,起疑试探,也并非不可能。 此刻,齐王心中难以确认,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季子,不知卿以为以为楚国的目的是那一种?” 季子面色凝重道:“大王,臣的看法,第一种可能性很高,但是也不能排除第二种可能性。” 齐王见季子也不能保证,便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齐王再次询问道:“季子,不知石碾能制作面粉的事情,能瞒住各国多长时间?” 能瞒多久? 想到石碾的情况,季子摇了摇头:“大王,此事很难瞒住,石碾不仅我们齐国有,而且宋楚越魏四国也有少量流传。只是宋魏两国不提倡制作面粉,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被人发现罢了。” 齐王点了点头,因为其他国家不提倡面粉,所以,其他国家的百姓有很大的可能连面粉都没有听说过,更别提面粉是用麦米做的了。 既然连面粉都不知,自然也就没有挖掘出石碾的其他用法。 只是,齐王一想到齐国一年前就有百姓用石碾制作面粉,便叹道:“寡人知之矣,百鸟在手不如一鸟在林。就连鬼神也只知道一年之后的事情,寡人哪里还敢期待来年!” “所以,请季子与江淮一带的个国贵族商人接触,就说寡人愿意高价收粮,麦米的价格与粟米相等,不,不仅是麦米,而且菽豆也一样。” 季子应道:“唯。”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征粮 齐楚两国新一轮的涨价,看得各国目瞪口呆。 赵国邯郸。 赵王向肥义问道:“相国,如今楚国为了防止粮食流入齐国,已经将粮价涨到超过一百五十钱,现在我们还跟不跟?” 肥义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问道:“大王,可知昔日管仲将天下的粮价涨了二十倍,那是什么情况?” 赵王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道:“不错,昔日管仲能将粮价涨价二十倍,这是因为齐国将各国的余粮全都买走,而且鲁国的百姓全都不种粮,以致鲁国无粮可用,这才得逞。” “如今齐国并未接连遇到天灾人祸,而且还种植了大量的麦米,显然不能通过粮食打垮齐国,只能限制齐国并削弱齐国罢了。” 肥义拱手道:“大王,正是如此,如今齐国的麦米即将成熟,齐国对各国的粮食也不再抱有强烈的需求,到时粮价自然就会跌下去。” “如今,我们已经与齐国硬抗了数月之久,以致国内出现民怨,所以,左右不过一两月而已,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与齐国拼粮价了。” “从楚国传来的消息,麦米价格下跌,不正是说明了这一点吗!” 赵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道:“不错,正是如此。所以,寡人决定也对麦米进行降价,在麦米收割之时,逐步恢复正常的粮食价格,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肥义行礼道:“大王英明。” 楚国。 齐国那边的消息传到郢都,这边,熊槐再次将景鲤三人召到楚宫。 面色凝重道:“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齐国将麦米与粟米同时涨到一百八十钱,超过楚国粟米二十钱,这就足以说明齐国已经掌握了快速制作面粉的方法,并且在打我楚国麦米的注意。” 之前得到这个消息,熊槐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依然还是大吃一惊。 齐国如此明目张胆的提价,分明就是想要收购楚国的麦米。 对此,正值楚国囤粮备战之际,熊槐绝不能让麦米被奸商走私到齐国。 “不知三位贤卿何意教我?”熊槐向景鲤三人问道。 斗由率先开口道:“大王,如今齐国的麦米价格已经如此之高,若想让粮食留在楚国,臣以为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封路,其二是征粮。” “麦米成熟以后,江淮一带的麦米首先会聚集在三个地方,太府、封君、农夫。太府收上来的麦米暂且不论,封君手中握有大量麦米,若是封君想要走私麦米,出卖给齐国,难度不大,代价也很轻。” “所以,臣以为要想控制封君将麦米出手给齐国,那么就需要将封君们手中的麦米全部征集起来。就跟上次大王向江汉的封君征粮一样,这次向江淮所有的封君全都进行征粮,然后许诺,等秋收之后,抵扣税收以外的麦米,就用等量的粟米进行归还。” 景鲤想了想,开口道:“大王,此事也许可行,毕竟,即便已经有面粉了,但是在封君百姓的心中,麦米的价值还是难以与粟米相提并论,所以用粟米换麦米,表面上来说,这是让利于封君,是可行的。” 熊槐点了点头。 麦米不必粟米,之所以很难控制,就是因为麦米没有被百姓接受,不到缺粮之际,根本就不吃,所以才会有走私的可能。 若是粟米,百姓普通食用的粮食,就算想卖给其他国家,恐怕也无能为力。 另外,相比百姓,封君贵族才是走私粮食的大户,楚国的封君不仅自己掌握着大量的粮食,而且或多或少还有自己的商队,这就为他们提供了许多便利。 在各国粮价基本稳定的情况下,走私粮食自然得不偿失,封君们也不会冒着重罚的危险,大量走私粮食。 之前齐国因为粮食被烧的问题,闹得天下沸沸扬扬,当时各国全都查的很紧,严厉打击向齐国运粮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的,卖粮给齐国,就相当于私通齐国,即便是说通敌卖国也不为过,所以,当时胆敢走私粮食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是在风险太大的情况下,只能说大多数人都是有底线的。 可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是齐国麦米收获以后,齐国就不缺粮了。 这时,若是有人走私粮食,就不再是私通齐国卖国,而变成了卖粮牟利,不是同一个罪责。 所以,直接向封君们征粮,进行釜底抽薪,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虽然有些勉强,但是毕竟用粟米换麦米,还能说的过去的。 至于封君们愿不愿意的问题··· 熊槐直接开口道:“好,此事寡人也以为可行。” 顿了顿,熊槐迟疑问道:“那么百姓手中的麦米呢?贤卿打算如何处理?” 百姓不比封君,江淮的封君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多,按图索骥,谁也跑不了。可是百姓遍及整个楚国,若是向百姓征粮,不仅百姓不信任,可能会引起恐慌,而且百姓分布广,费力大而没有成效,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不切实际。 楚国的官吏一共才多少,百姓有多少,要是每家每户去征粮,简直不可能。 至于收税,那是需要百姓自己背着粮食去县乡特定地点交税的,而不是官员下村征税。 所以熊槐才感到为难,以前楚国的百姓都是将麦米留到秋后,然后用来交粟米的税,这样一来楚国的麦米就全部被收入楚国国库。 现在,百姓交完税,手中还有一半的麦米,在自己不食用的情况下,他们会怎么做? 最令熊槐担心的是,齐国会凭借其强大的财力,在粮价上压倒楚国一筹,从而导致百姓手中的麦米卖出比交税获益更高,这样一来,楚国的麦米也会流入齐国。 之前楚国收购各国的麦米,就是这么干的,从而让楚国积累了大量的麦米。 斗由听到楚王的询问,开口答道:“大王,与其说是百姓手中的粮食,还不说是商人手中的粮食。” 熊槐微微颔首,虽然百姓手中有粮,但是百姓手中粮食太少,而且一人或者几个人甚至是一个村子运输粮食去齐国,都不太可能。 只有百姓手中的粮食集中在商人手中,才能通过水运,大规模的降低运输成本,否则,走陆运,从淮水南岸的寿县,运到齐国南部的莒城,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接着,就听斗由继续开口道:“故,臣建议在淮水泗水的主要河口位置设立关口,严查各地商人运输的商品,禁止一切商人运粮。无论是本国商人还是他国商人。” “若是本国商人想要运输,就必需在运输之前向太府报备所要运输的粮食数量,然后由交纳运输费用,再由太府帮忙进行运输。只是,太府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所以,帮忙运输需要大王下诏各县召集丁壮。”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八章 雷候 接着,斗由见楚王脸色一僵,不太好看,心中便知,楚王对这种征召丁壮帮商人运粮的事情有排斥。 因为即便征召百姓,也不是楚王想征就可以征的,楚王也好,贵族也罢,也得讲规矩。 想着,立即开口道:“大王,这种情况也不需要多久,只需在麦米收割后实行两三月,便可以取消。” 见楚王脸色稍缓,斗由继续道:“最后,封闭所有前往齐国的关口。” “如此一来,便能尽可能的防止楚国的麦米被卖到齐国。” 熊槐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太麻烦了,事倍功半啊! 当时楚国收购三晋齐国的麦米时,还觉得有许多便利,现在轮到齐国收购楚国的麦米,想要阻止,便是困难重重。 如果可以,熊槐真想效仿盐政,将粮食也进行专营。 当年管仲发明的国营食盐,可是为各国提供了许多敛财的方法。 只是粮食专营根本行不通,各国都不能禁止百姓和商人买卖粮食,最多,就是通过平粜府掌控粮价。 原因不是别的,就在于粮食不仅是食物,而且还是货币。 各国向官员发放俸禄,发的就是粮,而不是钱,农民购买衣服农具,大部分都是直接用粮食换。 比如许行,昔日陈相与孟子辩论,许行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都是用粮食换的,而不是用铜钱买的。 至于铜钱,抱歉,不仅兵器用铜,而且许多地方也需要用铜,活人要用,死人更要用,天下没有那么多铜。 否则,正常情况下,粮价就是不是三四十个铜钱就可以换一石上等的粟米了。 现在这时代,黄金通常是礼品,基本上除了大规模的交易,用的最多的,是赏赐以及行贿。 而商人买卖,才会用铜钱,也只有在兵器上大量使用铁器的韩国,才会奢侈的大量制作铜钱,以至于楚国北方的地方,韩钱与楚钱并行,甚至韩钱比楚钱还靠谱。 至于普通的百姓,一般用粮食做为货币,极少用铜钱。 所以,禁止粮食买卖,那就是禁止百姓使用货币,限制百姓交易,一旦这样做,民怨沸腾之下,国家肯定会蹦。 只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熊槐只能向景鲤陈轸询问道:“对于太府尹的建议,不知令尹与刺史令以为如何?” 景鲤想了想,他也拿不出更好的建议,于是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可行。” 在陈轸附议后,熊槐点了点头,对斗由道:“好,太府尹,此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臣领命!”斗由应道。 至于洞庭的麦米,熊槐没问,斗由三人也没有提,全都忽略了。 说完楚国的粮食,熊槐继续问道:“三位贤卿,我楚国的粮食还好办,只是其他各国的粮食,不知诸卿可有办法与齐国竞争。” “大王,这···”景鲤闻言,迟疑的开口道:“大王,现在情况不明,齐国在麦米收获后的收购价格还不明朗,若是齐国的收购价格太高,那么我们恐怕无力与齐国竞争!” 熊槐愣了愣,点头道:“也对,那么就看数月后,齐国的收购价格吧。” 时间缓缓来到四月。 南方衡山脚下,此时正是一幅忙碌景象。 在其他地方麦米还未完全成熟之时,这里的麦米已经开始成熟,并迈入收获时节。 作为楚国最南方的封君,雷侯的领地就在位于衡山脚下。 雷侯领地并不小,超过百里,但是人口是最大的问题,不足一千户,再加上领地多是山林沼泽河流,瘴气横生,湿气太重,开发困难,难以利用。 所以,雷候乃是楚国封君中最穷的那一批中的一个。 当然,托吴起的福,楚国曾大力开发洞庭,所以,洞庭附近的封君不少,勉强也有七八个,倒也不算楚国最穷的地方。 要说最悲催的,还要数同是江南,彭泽(鄱阳湖)区域的彭泽君以及赣君。 那里才是真正的穷乡僻壤,连封君也只有两个。 穿着一件单衣,带着他的相与司马,正在巡视领地。 行走在道路上,雷侯瞥了一眼路上的积聚的雨水,然后看着田间正忙着收割麦米的农夫,向雷相徐完问道:“徐相,这几天天的阴雨天气,让我们的麦米又少收获不少吧。” 徐完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君上,正是如此,我们这边的麦米不仅每亩少收获两到三斗米,而且,接连数日的阴雨,还导致许多麦米还没收割就发霉了。” 雷侯闻言长叹一声,道:“事倍功半,天不作美啊!” 自从楚王在楚国推广麦米以来,雷侯身为封君,当然也响应了楚王的号召,在领地内推广过麦米,只是,效果不容乐观。 如果是江汉之间的麦米是因为缺水而导致麦米长势不好产量低,那么洞庭这一片的区域,则是因为雨水太多而导致减产。 除了第一年,麦米收割时碰上连日晴朗的好天气,每亩收获了近两石半的麦米。接下来的这三年,全都碰上阴雨天下,麦米收获的麦米全都差不多两石出头,减产严重。 而且,更加令人绝望的是,在阴雨天气里,麦米在麦秆上就发霉了,这导致洞庭区域的百姓都没人敢食用麦米,谁知道这发过霉的麦米会不会吃死人? 在不缺粮的情况下,没有谁敢轻易尝试发霉的麦米。 附带的,洞庭区域的封君也不敢食用面粉,天知道外面制作面粉的材料是不是从洞庭传出去的。 不过,好在楚王及时颁布了新税法,可以用麦米抵税,于是,众多响应楚王号召种植麦米的百姓以及封君,就把发霉的麦米晒一晒,然后等到秋收时,再用这些麦米混合品相良好的麦米,一起上交抵税,倒也没有出现浪费或者劳而无功的情况。 徐完听到雷侯的感叹,并没有附和。 在洞庭这一片区域,四五月份碰上阴雨天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不正常的年份,才会遇上晴朗的天气。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九章 阴雨 雷侯说完,停顿了一下,想起郢都外已经修好的那一条水渠,自言自语道:“去年许行向大王进言,说江汉之地不适合种植麦米,原因就在于水。” “所以,大王才会听从许行的建议修建水渠,解决汉水流域缺水的问题。” 说着,雷侯向徐完问道:“你说那个许行有没有办法解决我们洞庭区域的阴雨天气。” 徐完摇了摇头:“君上,这应该不可能,自古以来就有解决水灾缺水的,还从来不曾听说有解决天候的。那许行名气虽大,但是,天候这种事情,连上古圣贤虞舜都毫无办法,最终在我们的南方被渴死,他许行能有什么办法?” 雷侯深感赞同道:“不错,本侯也认为是这样。” 说到这,雷候略带迟疑道:“可是,若是不解决阴雨天气的问题,我们洞庭这一片区域全都不适合种植麦米。现在麦米能用来抵税还好,可要是未来麦米不能抵税呢?” “本侯不仅担心大王会强制推行麦米,而且还担心麦米无用,百姓不再种植后,大王会以为洞庭区域的百姓与封君特立独行。” 徐完劝慰道:“君上,楚王仁慈,应该不会如此做的。否则,这次修建水渠,大王就不会只征召江汉之间的百姓,并且在江淮之地强制推行麦米,而唯独遗忘了洞庭之地。” “江淮是楚国最重要的产粮区,江汉之间也是楚国的产粮区,难道我们洞庭就不是楚国重要的产粮区了吗?” “难道我们洞庭的百姓就不是楚国的百姓了吗?” 听到徐完的质询,雷候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身体一僵,又开口问道:“徐相,你说,既然大王如此,那么大王肯定也知道了洞庭区域不适合种植麦米,那么,你说,我们洞庭这两年来,上交的麦米有很大的问题,大王知不知道?” 徐完闻言一滞,心虚不已的应道:“这···君上,大王或许还不知道吧!” 雷候听着徐完的话,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又迅速撇开。 雷侯想起不久前,楚王曾下诏,征集江淮江汉地区所有封君的麦米,但是唯独舍弃了洞庭的封君。 这··· 是不是说明大王已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在大王推广麦米的起步阶段,大王对洞庭的麦米,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想着,不由心有余悸道:“徐相,这段时间,不是有许多魏韩宋越四国商人前来收购麦米吗?” “本侯冥思许久,如今我楚越两国正处友好交往时期,江淮的封君们纷纷与越国的贵族进行联姻。如今越国商人前来购粮,本侯觉得不能让越国商人空手而归,所以,本侯决定答应越商的请求,将手中多余的麦米全部卖给越国商人。” 徐完闻言提醒道:“君上,请三思啊,虽然那些商人自称是来自魏韩宋越四国,但是,天下谁不知道,现在,只有齐国缺粮,其他国家不缺粮,哪里需要购买麦米。而且,越国那个国家,百姓不仅不吃麦米,而且越国南部那边的情况与我们洞庭也差不多,肯定也有麦米在麦秆上发霉的现象。” “所以,那些所谓的越国商人,十有八九就是齐国的商人,前来楚国购粮的。” 雷侯幽幽的道:“本君自然也知道这些,所以,之前一直都拖着没有答应他们。但是,现在这情况,这半个月以来,阴雨天气超过十天,眼看许多麦米发霉,难道本侯把这些发霉的麦米丢弃或者上交大王吗?”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齐国的收购价格很高,将这些麦米全都卖给齐国呢?” 说着,雷侯像是在安慰自己道:“再说了,将这些麦米交给大王,这是对大王的大不敬,若是将这些无人食用的麦米卖给越国商人,那也是为了消耗齐国的财力,何乐而不为呢!” “这···”徐完迟疑了。 雷候见状,目光坚定道:“徐相,就这样吧,你去请越国商人来,就说本侯同意出售麦米了!” 徐完见雷候已经下定决心,便应道:“是,君上!” 雷候接着道:“既然本侯决定要卖麦米,那么就干一票大的。我们洞庭的县镇不是还有许多百姓也种植了麦米吗!徐相,你拿本侯的拜帖给雷地附近各县的县尹,就说本侯高价收购麦米,请他们帮忙,日后本侯必有谢礼奉上!” “诺!” ······ 郢都。 随着时间进入麦米成熟时节,郢都的气氛越加紧张起来。 此时,楚宫中,陈轸正一脸沉重的向楚王禀报道:“大王,如今洞庭的麦米的已经收割完毕,江淮之间的麦米也已经开始收割,但是因为齐国一直维持麦米与粟米等价,导致楚越两国的麦米,正在开始流入齐国。” “这几个月来,洞庭一带出现为数不少的宋越商人,频频与洞庭的封君以及商人接触,准备大量采购麦米。” “而且,从江淮一带传来的消息,我们楚国与越国的淮南地区,全都出现了大量的他国商人,主要以齐宋魏三国为主。” 熊槐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对这种情况,楚国上下全都有心理准备。 接着,熊槐向斗由问道:“太府尹,太府在洞庭的部署如何了?” 斗由拱手道:“大王,臣已经传令给洞庭一带的县尹,让他们全力配合太府冒充的魏韩商人购粮,如今洞庭百姓手中的麦米,十之七八已经落入太府。” “臣已经派人与齐国来的商人谈妥,以一百钱的价格,出售麦米给齐国。如今,只等齐国商人将洞庭的麦米运走了。” 至于为什么是一百钱,那是因为,自从楚国江南麦米开始收获后,齐国也不愿意做冤大头,下调了麦米的价格。 “好!”熊槐笑着点了点头。 将洞庭的麦米卖给齐国,这是数个月前就开始部署的计划。 早在一年前,刺史府前去各地采风的刺史,就在洞庭一带发现了洞庭麦米的异常。 那里的麦米竟然在麦秆上发霉! 然后,洞庭的百姓与封君们自发的对那些发霉的麦米进行处理,然后又全部上交给太府。 而后,又因为麦米可以用来抵税的政策,导致洞庭的百姓不仅没有打消种植麦米的念头,而且还有大量百姓扩大了种植的规模。 对此,熊槐深感无力,毕竟,也不能出尔反尔,在楚国境内实行两税制吧!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章 高价 不过,好在洞庭的百姓数量并不多,人口密度远不如江汉地区,而且麦米全都囤积在长沙县的仓库中,没有与其他地方的麦米混在一块。 于是,为了防止麦米会发霉的消息走漏,引起江汉江淮的恐慌,楚国上下便主动掩盖了这个消息。 同样,为了避免楚国遭到大量的损失,楚国便将长沙县囤积的麦米调出,然后全部制成面粉,再出售给其他国家赚黑心钱。 只是,洞庭的麦米数量虽然远远比不上江淮之间,但是数量也不少,洞庭麦米制成的面粉,太府卖了一年,也卖出不到三分之一。 为此,楚国见齐国的麦米一直维持在一百八十钱后,便策划了这个计划。 意图用洞庭的麦米赚齐国的钱,然后再用齐国的钱去收购其他国家的麦米。 知道太府在洞庭部署完毕,熊槐再向陈轸问道:“刺史令,不知各国的麦米价格现在是多少?” 陈轸张口应道:“回大王,因为麦米正在收割,所以,各国的麦米的价格,从两个月前开始,就一路下跌。如今,我楚国的麦米价格只有四十七钱,而三晋的麦米价格,也已经跌到四十三钱。” “而且,麦米价格的跌势并没有停止,还在继续下跌。臣预计,等到三晋的麦米收割完毕,麦米会跌至正常水平,最多二十钱出头,甚至也会跌到十几钱。” 熊槐露出一丝喜色,若是各国的麦米价格全都跌至正常水平,那么楚国无疑是大赚了一笔。 想罢,便笑着对斗由道:“太府尹,既如此,那么贤卿可以按计划行事。” 斗由亦笑着应道:“臣领命!数日后,粟米的价格便会开始向正常价格回归!” 熊槐微微颔首。 现在齐国的麦米价格之所以还维持着百钱以上,那是因为齐国对楚国的麦米有想法,想要收购楚国的麦米。 所以,只要楚国的粟米价格下跌,那么齐国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维持高价,如果齐国的粮价跌到五六十钱的正常水平,那么楚国就算与齐国竞争,那么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 接下来,随着大量麦米从洞庭经江水,走水路运出楚国,随着江淮的麦米逐渐收割完毕,随着各国的麦米开始进入收割,楚国的粟米的价格也开始下跌。 时间慢慢步入到六月。 所谓七月流火,就是指火星西行,一年之中最炎热的酷暑已经过去,天气正在逐渐转凉。 故,六月(农历),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从日出热到深夜。 此时,天下各国,除了齐燕两国,其他各国的粟米基本已经全都种植完毕,在精耕细作还没有成型的年代,此时,也没有多少事可做,只等粟米成熟收获。 国内无大事,国外无战事,正是难得的清静时候。 随着南后的肚子日渐隆起,熊槐待在南后宫中的时间愈发的多了。 南后静静地坐在楚王身侧,听着耳旁的丝竹之声,见楚王接连咽了咽数次喉咙,便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而后,南后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大杯,十分体贴的递给楚王。 熊槐见状,对南后一笑,而后接过铜杯,一饮而尽。 “有劳王后了!”熊槐放下水杯,深情款款道。 南后冲楚王微微一笑。 见此,熊槐看了一眼殿内藏冰的大冰鉴,关切向南后问道:“王后,不知感觉殿中是否舒适,会不会有些凉。或者,是否依旧炎热,需要再加一些冰。” 听到楚王关心的询问,南后美美一笑:“多谢大王关心,臣妾并无不适。” 熊槐放心的点了点头,感叹道:“似乎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一些!” 南后应道:“好像正是如此,今年用冰的速度,比往年要多不少。” 熊槐微微颔首。 过了一会儿,一位侍者进来禀报道:“大王,太府尹与刺史令求见。” 熊槐脸色一正,开口道:“请两位贤卿去侧殿,寡人随后就到!” “唯!” 使者退出后,熊槐对南后打了一个招呼,便向外而去。 一到殿外,离开冰鉴的笼罩范围,顿觉一股热浪扑来,汗水瞬间就侵湿了薄薄的衣襟。 熊槐略带烦躁对李秋道:“司宫,让太官准备一些冰汤,然后送往侧殿。” 李秋应道:“唯!” 侧殿,斗由与陈轸见楚王到来,立即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说完,出了一身大汗的熊槐,见斗由二人的头上也在冒出丝丝细汗,开口道:“司宫,赐汤!” 二人闻言,再次行礼道:“谢大王!” 三人喝完冰汤,缓了缓,斗由这才开口道:“大王,臣在两个月前,开始下调楚国的粟米价格,如今楚国的粟米已经从一百六十钱跌到五十五钱。” “与此同时,各国的粮价也在下跌,其中,除了齐国,各国的粟米价格全都跌到五十钱左右,只有齐国的粮价最高,跌到了八十三钱。而且,齐国依然维持麦米价格与粟米相同,如今,齐国国内收购麦米的价格,也是八十三钱。” 熊槐面色一沉,开口道:“八十三钱,似乎半个月前从齐国传来的消息,就是八十三钱吧!” 斗由应道:“大王,正是如此,之前,我们各国的粮价跌到七十钱时,齐国的粮价就是八十三钱,如今,各国的粮价已经没有高于六十钱的了,但是齐国的粮价一直没有动静。” 熊槐迟疑道:“贤卿的意思是,齐国打算将粮价维持在这个价位,切图通过高价收购各国的麦米?” 斗由点了点头:“大王,臣正有此虑。” 陈轸此时开口道:“大王,根据从各国传回情报,如今各国对齐国将粮价维持在八十三钱,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以至于,除了我们楚国,其他各国的麦米,经过集中聚拢之后,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流向齐国。” 对各国来说,正常的粮价,一般区间在三十钱至九十钱之间,只有超过这个范围,才是不正常的。 而齐国经过大难,粮价比各国高一点,维持在正常范围内的高价,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一章 狐疑 斗由接着拱手道:“大王,八十三钱的价格,对于已经连续三年大量收购各国麦米的我们来说,价格实在是有一些偏高,若是我们也罢麦米的价格提高到八十钱,那么以太府的钱财,恐怕难以承受。” “所以···”斗由沉吟道:“大王,我们是不是再对齐国进行试探,进一步降低粮价。”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必再试了。” “如今已经是六月,各国的麦米基本已经集中起来,进入出售的环节。而且,继续降价,诱使齐国降价,一来一回就需要一到两月,那时,恐怕大部分粮食全都流入齐国,即便齐国接下来继续降价,我们也只能跟在齐国背后喝汤。” 斗由迟疑道:“大王的意思是我们也用八十钱的高价收购各国的麦米?” “可是,这样一来恐怕钱财不足!” 熊槐摇头道:“不,如果我们也将各国的收购价格定在八十钱,那么太府的钱财应该足够了。” 斗由反应过来:“大王是说,我们放弃一些国家?” 熊槐点头道:“不错,寡人的意思是,燕赵两国毕竟离楚国太远,齐国从两国收购麦米,具有天然的优势。而韩魏宋三国中,韩国里楚国近而离齐国远,而且从韩国运粮到楚国,拥有汝水颖水两大水流,比从河水运到齐国容易一些。” “同理,宋国位于泗水上游,运粮到楚国也要方便一些,但是,宋国与齐国的薛地极近,即便走陆运,也不是很麻烦。” “所以,寡人决定,今年收购各国的粮食,以韩国为主,以宋国为辅,争取魏国,至于其他国家,那就让给齐国吧!” 往年,没有竞争对象,各国的麦米全被楚国收购,如今,齐国一行动,楚国就要用同样甚至更多的代价,却只能获得不足以前三分之一的收获,斗由身为太府尹,心中觉得憋屈。 沉默一会儿,在别无办法的情况下,却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斗由拱手道:“唯!” 接着,熊槐思索许久,然后对陈轸道:“贤卿,虽然寡人这次放弃了对燕赵两国的想法,但是,齐国也别想轻易地就从燕赵两国获取麦米。” “卿立即安排使者接触两国中亲近楚国的大臣,让他们游说赵王与燕王,严防齐国从两国获取麦米,以渡过这次缺粮危机。” 陈轸应道:“臣领命。” “还有,韩国现在依然与我楚国亲近,没有倒向齐国,安排使者去拜访公叔,让公叔为我楚国提供便利,并驱赶其他国家收购麦米的商人。再派人传讯给宋国的惠盎左成,让他们为我们楚国提供便利。” “另外,魏国的相国楼庳,他能坐上魏相的位置,寡人可是出力不少,现在到了他报答寡人的时候了。” “这···” 陈轸还没有开口说话,斗由猛然一惊,急忙开口道:“大王,之前我们收购麦米的事情,本来就让各国疑虑重重,若是我们这次再动用各国官方的力量,无疑就是告诉各国麦米之事有异。” “就算这次各国帮助了我们,恐怕来年我们再想收购麦米,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了!” 熊槐不以为然道:“贤卿多虑了,现在齐国已经发现了面粉的制作方法,这就说明消息已经泄露。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还可以说得上是秘密,现在既然有两个国家知道了,那么面粉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其他国家。” “所以,寡人打算趁其他各国还没有反应过来,趁各国还没有与楚国翻脸,趁寡人余威犹在,先把今年的麦米弄到手再说。” “更何况,寡人也就只想能瞒过这次罢了,来年,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连鬼神都不清楚。” 说着,熊槐笑道:“再说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之道,变换无穷!” “这···”斗由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楚国收购其他国家的麦米,也就是这一两年时间罢了,想了想楚王后面的那一句话,便拱手道:“大王英明!” 陈轸见斗由认可了楚国的计划,应道:“大王,臣这就去安排。” ······ 韩国宫中。 韩相公叔一脸正色道:“大王,不久前,楚王派人前来拜访臣,许臣以重礼,希望臣能驱逐各国粮商,并且为楚国的粮商提供便利,帮助楚国的商人收购我韩国的麦米!” “嗯?”韩王一怔,这种贿赂大臣的事情,公叔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怎么还向寡人坦白呢! 这种事情,出言训斥,只会疏离二人的关系,不妥! 出言支持,这就是鼓励臣子私通他国,别管这个国家是不是韩国的盟友,总之,私通他国就是不对。 想着,韩王便模糊两口道:“公叔,此时卿可自绝!” 公叔一听,便知韩王想偏了。 “大王,臣的意思不是臣收受楚国礼物的事情,而是再说麦米。” “麦米?”韩王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公叔的意思是麦米有不妥之处?” “不妥,而且大大的不妥!”公叔开口道:“大王,是否还记得数年前楚国与我们三晋会盟之时,楚国向三晋大量收购麦米的事情?” 韩王迟疑的点了点头:“寡人自然还记得,那一次会盟,寡人与楚王盟誓,约为婚姻,交换人质,并且···” 说着,韩王恍然大悟:“并且楚王说楚国不种麦米,因为制作面粉的缘故,希望寡人每年提供五十万石麦米给楚国,因为麦米的数量不多,所以寡人同意了。” 公叔接着道:“大王,不仅如此,这些年楚国不仅每年从我们手中拿走了五十万石麦米,而且,大肆从各国百姓的手中收购麦米,这几年,流入楚国的麦米,恐怕不计其数。” 韩王瞬间反应过来:“公叔的意思是,现在麦米的价格如此之高的情况下,楚国依旧大力收购麦米,甚至不惜贿赂他国大臣。也就是说,楚国不是想将麦米做买卖,而是别有所图。” 公叔点了点头,想到这几年韩国同样因为当年也对麦米有疑,所以留了一手,也囤积了不少麦米,便松了一口气。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二章 齐燕 顿了顿,公叔出言建议道:“大王,既然麦米之事有异,臣建议,加大对百姓手中麦米的收购数量,囤积起来,以观后效。” 韩王应道:“好。” 接着迟疑道:“那么我们这次是否要帮助楚国的商人?” 虽然楚国没有正式派出使者前来找韩王自己帮忙,但是,既然楚国已经找到了韩相公叔,而且还是麦米这么重要的事情,那么显然,这事就是楚王的意思。 若是拒绝了楚王,韩王担心会引起楚韩之间的不快。 韩王不担心楚国因此而攻打韩国,只担心秦国搞定赵国后,兵出函谷关,要是楚军反应迟缓,止步不前怎么办? 公叔沉吟片刻后,道:“大王,不如我们按楚国说的去做,然后传出消息,说这是楚国的意思,所以才驱逐各国的粮商。然后在南部为楚商提供便利,在其他地方,我们韩国自己也收购麦米。” 韩王想了想,赞同道:“寡人以为可行!” 燕国。 看着楚国使者离去的背影,燕王职摇了摇头,数年过去,现在的燕王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即位之初,听到各国要针对齐国就喜悦的燕王了。 现在的燕王,已经是一个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燕王。 最初,齐国粮食被烧,因此陷入缺粮之中,所以,燕国自然要针对齐国,控制粮食,免得齐国轻易度过危机。 而现在,齐国的麦米已经收获之后,基本已经度过此难,此时继续与各国一同针对齐国,还有什么意义呢? 时也!势也! 燕王职沉默许久,在自己没有两全之策的情况下,召来郭隗以及上大夫孟卯问道:“两位贤卿,刚刚楚国使者前来拜访寡人,向寡人游说,希望寡人能大力监控燕国境内的麦米,以免齐国趁机获取燕国的麦米,以恢复元气。” “本来,粮食,乃是百姓之本,百姓乃是国家之本,就算没有楚国使者的提醒,寡人也会重视粮食的流通。只是,经过楚国使者的事情之后,寡人若是严厉打击粮食的走私,又担心会引起齐王的敌意,认为寡人对齐国充满敌意。” “故而寡人左右为难,难以决断,不知如何是好?” 燕王职说完,双目深深的看了一看台下的两人。 经过上次的打击,燕王职深刻的意识到,对于燕国来说,齐国强大而燕国弱小,以弱击强,无疑是以卵击石,并不可取。 而且,燕国不仅不能攻打齐国,就算是侧面拖齐国的后腿,也不能站在台前,走进齐王的视线中,免得遭到打击报复。 所以,对燕王来说,要想报仇雪恨,首先就在收起獠牙,然后积蓄实力,再等待一个机会,一击必中。 为了这个机会,燕王职近一年来,每日深居宫中,不是与后宫妃嫔嬉戏,也不是饮酒解闷,而是研究齐国与齐王。 随着研究的深入,燕王愈加觉得恐慌,发现燕国要想向齐国复仇,真的好难好难!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现任齐王。古往今来,除了上古传说中的圣贤,恐怕就没有那个国君的功业能超过齐王,论武功,齐王灭燕的赫赫战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天下的事迹,不逊色数百年来的任何霸主。 而在文治,齐国稷下学宫的繁荣,已经到了鼎盛阶段,诸多大贤济济一堂,哪怕是上古圣贤,恐怕也比不了齐王,可谓前无古人。 面对这样一个齐王,燕王职直接跳了过去,就如郭隗经常对他说的,齐王比他大一轮呢!齐国太子地才是他的真正对手。 只是对于太子地,燕王职也倍感困难,从齐国传来的消息,经过燕国再三验证,现在的太子地,饱受诸多大贤熏陶,聪慧异常,不似平庸之君。 这··· 燕王职对此很无奈,似乎燕国想要雪恨,真的不是一时之功。现在的燕国,需要的似乎不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强君,而是一个懂得藏锋的明君。 现在燕国能做的,就是隐忍,就是对齐国装孙子! 郭隗看着台上面无表情的燕王,不由微微颔首,现在燕王能收起他对齐国的仇恨,即便在楚国的鼓动下,也没有透露出对齐国的仇视,轻易附和楚国,这就说明燕王已经日渐成熟,成为一个合格的燕王。 不过,对于燕王的询问,郭隗并没有回答,而是将这个问题让给了一旁孟卯。 孟卯本是齐国人,一直在齐国混的。 只是因为他的兄长去世,他不忍寡嫂孤苦无依,于是,便自己娶了嫂嫂为妻,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不到三年就生下两个孩子。 不过,齐鲁之地,礼仪厚重,他的行为并没有得到齐人的理解,反而周围的人全都认为这是一种禽兽行径,周围的人对他进行了强烈谴责。 因此,名声大振的孟卯在齐国混不下去了,便打算到其他国家发展。 就在这个时候,燕王求贤若渴而且不避德行的消息传过来,于是,孟卯便带着老婆孩子投奔燕王。 最后,燕王职与他谈话数次后,觉得其可堪一用,便被任命为上大夫。 此刻,孟卯见郭隗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想了想,开口道:“大王,粮食乃是根本,打击粮食走私,正是大王应该做的,所以,臣以为应该答应楚国的要求。” 燕王闻言一怔,不由看向孟卯。 孟卯见燕王与郭隗全都看了过来,笑了笑,继续道:“大王,虽然我们可以答应楚国的要求,但是,齐国强大而燕国弱小,燕国现在需要的是韬光养晦,而不是听从其他国家的唆使与齐国为敌。” “更何况,臣离开齐国之前,见齐国百姓为了防备饥荒,已经种下了大量的麦米。麦米这东西,不过是备荒之物罢了,既然齐国已经储备了大量麦米,那么,我们燕国也没有必要为了麦米而让齐王气恼。” “所以,依臣之见,我们在答应楚国要求的同时,可以主动向齐国出售麦米,以示燕国对齐国的谦卑与恭顺,尽可能的让燕国不要暴露在齐国的视线之内。” 燕王职不动声色,问道:“那么寡人应该如何回复楚国使者?”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收尾 孟卯应道:“大王,臣以为,可以向楚国使者解释,就说燕国破败,接连遭到祸患,急需一大笔钱财稳定燕国。” “正好,燕国麦米获得丰收,齐国愿意以百钱一石的价格向燕国收购麦米,但是大王考虑齐楚两国的情况,决定先问问楚国的意思,不知楚国是否有意收购这批麦米,若是楚国有意,那么大王可以用七十钱一石的价格,对楚国出售麦米。” “若是楚国有意,那么我们就拿出一百万石麦米出来,若是楚国拒绝,那么我们就拿出二十万到五十万石麦米讨好齐国!” 燕王沉吟一下,然后相通了孟卯的意思。 虽然卖给楚国的麦米只有七十钱,但是燕国距离楚国太远,若是楚国真要购买燕国的麦米,那么算是运输的花费,那么成本非得翻一倍不可。 所以,楚国应该不会要燕国的麦米的。 既然楚国不要,而燕国现在又缺钱,那么燕国卖齐国麦米,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二十万或者三十万麦米,不过一万人一年的口粮,其实也并没有多少。 这就是燕国同时向齐楚两国卖好的方法。 当然,若是楚国执意要买燕国的麦米,那么燕国自然就会按楚国的意思去做,到时再将齐国的怨恨转移到楚国身上。 想着,燕王职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郭隗,问道:“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郭隗听到燕王的询问,应道:“大王,臣以为可行。” 燕王职点了点头,看着孟卯道:“孟卿,寡人打算将接待楚国使者事情交给卿,不知卿是否愿意为寡人分忧!” 孟卯精神一振,立即高兴拜道:“臣领命!” ······ 时间缓缓推进到七月,各国的消息也陆续传会郢都,麦米的收购已经进入尾声。 大殿中,陈轸喜忧参半道:“大王,魏韩宋三国如同之前所预测,不敢拒绝我们的要求,所以三国全都为楚国商人提供了便利。但是,与此同时,各国全都加大了对麦米的囤积,甚至,不惜大幅度提高麦米的价格。” “以至于今年的麦米收获后,在一个月内,直接从二十多钱涨到如今六十多钱。” 熊槐闻言面不改色,这种情况早在当时提出要各国高层帮忙是就有所预料,所以,熊槐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熊槐真正在意的乃是楚国在今年收购到了多少粮食。 想着,便向一旁的斗由问道:“太府尹,今年太府从各国收购了多少麦米?” 斗由拱手道:“大王,由于这次我们以八十钱的价钱,向各国收购麦米,出于钱财不足的问题。所以,路途遥远的赵国燕国直接放弃了,并没有派人去收购麦米。” “而韩国宋国,虽然有两国高层出手,但是因为这两国自己也在收购麦米。所以,今年我们楚国从韩国收购的麦米,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这还包括了韩国卖给我们楚国的五十万石麦米。而宋国,只有往年的一半。” “至于魏国,因为齐楚魏三国相争的缘故,加上魏国自己出手,以及齐国价格比我们楚国高,所以只有往年的四分之一。” 熊槐点了点头,虽然不如以往,但是,好歹保住了韩国宋国的大头。 而且各国纷纷出手购粮,总算也没有让粮食大部流入齐国,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想着,熊槐笑道:“刺史令,不知燕赵两国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对齐国采取行动,齐国从两国购得多少粮食?” 陈轸摇了摇头,应道:“大王,燕赵两国全都拒绝了我们的使者。” “赵国因为秦赵两国在上郡龌龊不断,所以赵国不愿彻底交恶齐国,所以,对麦米的态度,并没有太过在意。等魏韩两国关于麦米有变的消息传到赵国,赵王再想出手限制麦米时,齐国已经从赵国获得了大量的麦米。” “而燕国那边,据燕王职答复,燕国仓库手中握有一大笔麦米,想要出售,而齐国给出了百钱一石的价格,但是燕王没敢同意。然后愿意七十钱一石的价格,低价出售给楚国。” “但是我们楚国缺钱的情况,使者也十分清楚,所以没敢答应燕王,用拖延计策,说要回复大王,这才稳住燕国。” “据使者回讯说,燕王答应了使者的请求,并愿意奉上骏马十匹,为大王寿。” 熊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吃一堑长一智,看来燕王经过上次的打击,变得油滑许多啊!” 燕王说燕国的仓库中有大笔麦米,这肯定是真的,楚国之前收购各国的粮食,全是各国商人贵族手中的粮食,这部分粮食并不是大头,真正的大头,还是各国通过收税收上来的粮食。 之前的几年,除了第一年,楚国的手直接伸向三晋的国库以外,接下来,为了避免引起各国注意,并没有在向其他国家的国库伸手。 现在麦米的价格这么,燕国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想要出售麦米自然理所当然。 只是,从燕国运粮到楚国,就算全程走水运,经河水入泗水进入楚国淮北地区,路程远不说,还要经过赵魏宋三国。路上的消耗,沿途的关税,七十钱的价格,太高了! 要是二十钱一石,楚国还真要了! 笑毕,熊槐开口道:“传令给使者,就说寡人要不起。” “另外,替寡人向燕王表示感谢,多谢燕王送出的骏马。为了表示感谢,寡人也送一份大礼给燕王,就说现在各国的麦米价格已经涨到六十多钱,七十钱的价格太低了,寡人愿意开价九十钱一石,让燕国狠狠的咬一口齐国,让齐国流流血,以出燕王心中怨气。” 陈轸笑道:“唯!” 熊槐顿了顿,开口道:“既然麦米的事情基本上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就要跟齐国算算这一笔帐了。” “传令,寡人打算······” 熊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侍者便从殿外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熊槐先是一皱眉,接着认出这个侍者是南后宫中的人后,立即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走下台去,担忧的快速开口问道:“为何如此慌张,可是王后出了什么事?” 侍者喘着气道:“大王,王后即将临盆,故,臣特来相报!”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公子彘 熊槐听到南后即将临盆,立即又惊又喜慌慌忙忙的向外走,走了四五步,这才想起殿中还有两个大臣,接着,转身对斗由陈轸道:“王后临盆,寡人心中已乱,明日召集重臣朝议,议伐齐之事。” “唯!”斗由陈轸应道,接着拱手一拜:“臣恭喜大王再得子嗣。” 熊槐听到二人的声音时,人已经到了殿外,望南后寝宫而去。 “拜见大王!” 到了寝宫,此时宫中忙碌的人见到楚王到来,立即慌慌张张的行礼。 熊槐“嗯”了一声,也不在意,心急如焚的直往南后寝室闯。 “大王。” 熊槐到了门外,却被两个侍女拦下。 “怎么?寡人不能进去!”熊槐立即瞪圆了眼睛,大怒。 两个侍女胆怯的低头,但是拦住楚王的手却没有放下,道:“大王,这不合规矩!” “···”熊槐一滞,愣了愣,张了张口,发现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便退了回来,在殿外焦急的张望着,好像透过层层阻碍,看到殿中的南后一般。 不多时,太子横闻讯赶来,见楚王正伸长脖子在殿外焦急的左顾右盼,立即上前行礼:“拜见父王。” “免礼!”熊槐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虽然有转头看向殿中。 太子横起身后,问道:“父王,不知母后现在如何!” 熊槐心不在焉道:“还好!还好!” 太子横见此,便不再询问,而是担忧的站在熊槐身侧。 ··· 两个多时辰后,随着一声啼哭,殿外的熊槐终于放心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满脸喜色的老妇,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啼哭的孩子走出殿来到熊槐身前:“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后生了一个公子,母子平安!” 太子横见状立即俯身恭贺道:“恭喜父王!” 随着太子起头,殿中响起一片祝贺声。 “好!好!好!”熊槐抱起孩子,一连三个好字,笑道:“赏,重赏!全都重重有赏!” 殿中的人闻言全都欣喜的拜道:“谢大王!” 太子起身后,本想看看幼弟,顺便抱一抱,但见楚王一副宠溺的样子,完全插不上手,顿了顿,提醒道:“父王,如今王弟已降,不知父王打算为幼弟起一个什么名字?” “名字?!” 被太子提醒,熊槐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起名。 想着,熊槐看向怀中啼哭的儿子,见其白白胖胖,如同秦美人之子公子旺财二三月大小,轻轻一掂,感觉没有十斤也有八斤。 想了又想,沉吟许久,灵光一闪,福临心至,开口道:“寡人见其与寻常孩子不同,比普通的刚刚降生的孩子大了一圈,比太子你刚刚出生时也胖不少。” 太子横向楚王怀中小家伙的确有些大,便问道:“不知父王打算唤幼弟何名?” 熊槐得意道:“寡人沉思许久,决定赐名为彘,希望他能如同小彘一般,平安长大。” 太子横若有所思,看着楚王怀中的幼弟,脸色浮现出一丝笑意,轻声喃喃道:“公子彘···” 次日。 楚国朝会。 新得一子的熊槐,本想露出一脸悲痛之色,奈何完全控制不住,最后,酝酿良久,才喜气洋洋笑容满面的对群臣道:“去年齐国遭遇不幸,寡人对此深感遗憾,这是齐国百姓的不幸,寡人深为哀悼!” 群臣见状,面色古怪,异口同声道:“大王仁慈。” 熊槐摆了摆手,继续道:“他国有难,趁难而伐,这是不仁义的,寡人不取。所以,虽然去年是攻打齐国的良机,但是寡人并没有因此出兵伐齐。” “而是希望齐国能修养生息,度过这次劫难。但是···” 说着,熊槐一脸正色地看着群臣到:“齐王却没有休养生息的打算,先是不顾百姓疲困,强行调集大军准备攻打宋国,被寡人劝阻后,却又强行提升粮价,以致齐国百姓全都买不起粮食,破产无数。” 接着,熊槐停顿了一下,声音愈加高昂道:“这还不算,更加令人不岔的是,齐国为此扰乱天下各国的粮价,以致于各国的粮价全都涨了数倍。现在,在麦米丰收的时节,原本应该十几钱的麦米,结果涨到了六七十钱,各国百姓现在连麦米都吃不起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齐国的残暴,寡人已经忍无可忍了。故,寡人决定出兵伐齐,给齐国一个教训,还天下太平,给百姓一个交代,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熊槐话音落下,殿中的众臣立即群情激奋,楚王的意思就是攻打齐国,这是伐越的前奏啊,今年伐齐,正是为了来年伐越做最后的准备啊! 吞并越国的功劳。 怎么说呢,反正只要大战获胜,那么在座的最起码也能混一个封号吧! 因此,景鲤立即附和道:“大王,齐国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齐国百姓难以承受,其他各国的百姓也遭到波及,所以,臣请联络各国,也请各国一同出兵,以攻打齐国。” 熊槐点了点头,若是只有楚国一个国家出兵,恐怕胜负难料。而且,这次出兵伐齐,不仅是为了削弱齐国,更是为了攻打越国,所以,怎么说也得把越国拉上。 想起去年越国急不可耐的鼓动楚国一同出兵伐齐,熊槐脸色浮现出一丝笑意,若是这次楚国出兵攻打齐国,想必越国也会跟上的吧。 想着,熊槐应道:“可。” 见楚王点头,昭雎立即开口道:“大王,去年因为齐王仓促之下,强制推行麦米的缘故,导致齐国今年种植粟米的时间推迟了近一个月。” “故,臣以为,要想攻打齐国,需要趁齐国南部收割粟米之前。也就是说,我们楚国需要在八月的时候就调集大军,然后大军杀向齐国,赶在九月的时候抵达齐国,抢夺齐国田中的粟米,就食于敌!就算难以抢夺粮食,也要把地里的粮食付之一炬,让齐国的百姓白费一番功夫!” “如此一来,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对齐国进行最大的打击。” “八月!”熊槐点了点头,八月虽然早了一些,但是要避开农忙时间,那么就只有征召洞庭彭泽的兵力了。 现在是七月,江南的稻米已经在收割了!江水以北的粟米,也快进入成熟时间了。 所以,时间虽然有些仓促,但是却并非困难。 想着,熊槐应道:“可,司马,立即传令给洞庭彭泽的县尹以及封君,八月二十,江南各地的兵力就要聚集完毕,在寿县会师。”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伐齐 只是,洞庭人口不比江汉地区,能征召的兵力有限,不过五万左右罢了。而彭泽的兵力更少,正常情况下,恐怕还没有两万。 所以,江水以南满打满算七万兵力,剩下的还要在其他地方补齐。 想着,熊槐开口道:“司马,传令各部,备好船只,八月初一,郢都各部的军队就要做好战争准备,这次寡人要从郢都带走八万精锐前去讨伐齐国。” “另外,传令江淮各地,九月份开始征兵,十月,寡人将在钟吾城等候江淮的援军到来。” “传令广陵鄂君,让他做好战争准备,死守不出,不要给越国机会。” 昭雎应道:“唯!” 接着,熊槐向群臣看了一圈,然后开口道:“诸卿是否还有补充?” 唐昧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听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下攻城。臣有一策,那就是趁出兵之前,派出使者前去齐国,要求齐王停止哄抬粮价,并降低粮食价格,保持粮价低于四十钱,还天下百姓以太平。否则,若是齐王不愿,休怪我楚国言之不预。” “而且不仅是如此,我们还需派出使者前去各国,在联络各国伐齐的同时,还需让各国派出使者,一同前去齐国谴责齐国。” 这··· 熊槐一愣,在攻打齐国之前,派出使者前去齐国谴责齐王,有着必要吗? 就在迟疑的一瞬间,下面的昭雎已经开口赞道:“妙啊,大王,派出使者前去齐国,谴责齐王是假,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各国以及齐国的百姓,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告诉齐国的百姓?”熊槐被昭雎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高明离心之计。 前面的那几个月,各国粮价高涨,破产或者处在破产边缘的普通百姓不计其数,虽然齐国想出来了一个清点人口,按时按量低价售粮的策略,以缓解百姓的压力。 但是这种情况出现的本身,就表示在齐国,已经出现众多百姓难堪其负的现象了。 不只是齐国,其他各国也一样。粮价普遍上涨,除了权贵大富之家,对其他人来说,谁也跑不掉。 因此,各国之中,普通积累起一股怨气。 这股怨气冲着谁去的? 大家心中都有数,不过现在则不然,不管原来这股怨气是冲着谁去的,现在,楚国已经为天下人包括齐国百姓找到一个出气筒了。 若是齐国的百姓对他们的国君充满怨气,一场侵略战争变成吊民伐罪的正义战争,那么战争还没有开始,楚国就赢了一半。 当然,这件事成功的关键,还是要动用大量的探子,将此事对齐国百姓进行反复宣传,告诉齐国,这次楚国出兵攻打齐国,全是因为齐国的不义之举。 熊槐笑了笑,赞道:“果然是一个好计策,此事可行。” ······ 昭常作为楚国使者再次出访越国。 从郢都出发,顺着滚滚江水而下,不过两天多,便到了吴城。 接着,昭常频频拜访越国重臣,说以伐齐之利。 到达吴城的第三天,昭常得到越王召见。 越宫中。 昭常进言道:“大王,齐国遭到灾难,各国本着仁义之心,没有趁机攻伐。但,齐国不仅没有对各国表示感谢,反而将灾难带到各国,以致各国粮价疯涨,百姓困顿,民不聊生。对此,寡君已经忍无可忍,希望各国共同派出使者,一致谴责齐国的不道德行为。” “希望齐王能幡然醒悟,不在以邻为壑,停止哄抬粮价的行为,向齐国的百姓道歉,给各国以交代。” “为了避免齐王不听劝告,寡君军希望越国大王能派出使者,与楚国使者一道前往齐国,以规劝齐王。同样,为了避免齐王无视各国,敝国已经征召军队,并请贵国也能做好准备,免得规劝失败,遭到天下人耻笑。” 越国群臣闻言,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楚国的意思很明显,使者还没有派出,就已经征召军队,明显是要趁机攻打齐国。 越王看了看群臣,然后应道:“此时事关重大,且容寡人细细思量,三日后,寡人必有答复。” 昭常拱手行礼道:“臣愿静待佳音!” 昭常离去后,越王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公子蹄眼睛余光瞥见公子玉正要开口,想起这两日他与公师隅的筹谋,楚国邀请越国伐齐,正是对公子玉乘胜追击,趁机获取更加强大实力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还需瓦解公子玉这一方来自楚国的强援。 想着,立即抢先出言道:“父王,儿臣以为可以答应楚国的请求。” “这半年来,因为齐国的缘故,导致天下粮价猛涨,平常只需二三十钱的粮食,竟然涨到百钱以上,更过分的是,齐国竟然丧心病狂将粮价涨到一百八十钱一石。结果导致我越国的百姓难堪其负,贫者破产富者贫困。” 说着,公子蹄气愤万分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为了给百姓讨一个说法,此事必需要让齐国给一个解释。” “故,儿臣请命,愿意领兵伐齐。” 听着公子蹄的话,越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前各国为了针对齐国,纷纷提高了粮食价格,虽然各国不仅没有吃亏,反而因此大赚了一笔,从百姓手中收刮了不少。 当然,国内怨声载道,这也是免不了的。 但是,这不是越国或者越王的错,要怪就怪齐国,这场纷争是齐国挑起的。 公子蹄的话,就是顺着楚国的意思,将民怨转给齐国,十分符合越王的心意,是个不错选择。 现在的确需要一场战争来发泄百姓心中的情绪。 想着,越王笑了笑,再次向群臣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公子蹄之言如何?” 公师隅立即附和道:“大王,臣以为公子蹄所言有理,臣附议,并且,臣愿为公子蹄副将,出兵伐齐。” 公师隅说完后,殿中的大臣立即又近一半的人开口附和。 公子玉见状又急又怒,情况不对劲,本来,他身为楚国的联络人,越王询问对楚国建议,应该是他先开口才是。 结果,一不留神,公子蹄抢先了,而且还将他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这···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六章 消息 公子玉顿时脑子一乱,说不出话来,既然公子蹄赞同了,那么他总不可能为反对而反对吧!若是此时出言反对,那么就是中了公子蹄的计策,无疑是自绝于楚国,失去了楚国的支持,他就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就在公子玉还没有想出好办法的时候,另一边,章义从群臣中出来,大声开口道:“大王,臣以为也需要同意楚国使者的请求,派出使者前去质问齐国,并且开始征召军队准备伐齐。” 说着,章义见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后,这才继续道:“但是,此战乃是楚国提出联合各国攻打齐国,楚国的军队还没有集结,楚国主将人选还没有确定,现在我们越国就议论主将人选,实在是为时过早。” “这···” 越王迟疑了,章义的话也有道理,尤其是楚国主将的人选,越国需要对等才是。 尤其是楚王这几年接连作战的情况下,若是楚王亲征,而越国派出公子蹄作战,那么地位不对等下,也容易吃亏。 章义见越王迟疑,立即松了一口,只要能缓过这一次,让公子蹄不能顺势拿下伐齐的主将位置,那么局势还不会瞬间大坏。 接着,眼睛余光向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公子蹄冷眼看过来,章义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而后,有看到殿中冷眼旁观的昭滑,想了想,又出言道:“大王,就算要攻打齐国,那也需要楚国派来联络的使者到达之后,这才方便两国相互呼应,协同作战。” “如今议论谁为主将,尚且为时过早。” 公子玉闻言立即附和道:“父王,儿臣以为将军章义所言有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答应楚国的要求,派出使者前去齐国劝说齐王,若是齐王在各国的压力,同意各国的要求,这不就是皆大欢喜吗?” 虽然公子玉也认为,看出楚国这架势,无论齐王答不答应,最后都免不了与齐国开战,但是现在,在自己这方还没有出战人选的情况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最起码,要拖过今日··· 公子玉开口后,他这一派的大臣立即出来附和。 越王见此,微微颔首,而后把目光看向越蒙,见其也点头同意,想了想,开口道:“众卿所言有道理,既如此,那么就先同意楚国使者的请求,至于伐齐一事,还需等待齐王的答复,再从长计议。” 继越国那边传回消息之后,宋韩两国相继同意与楚国联合,派出使者前往齐国。 而燕赵魏三国,为了转移国内的矛盾,将百姓的怨恨转向齐国,同意向齐国施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答应派出使者前往齐国。 就在楚国使者前往各国联络的时候,楚国安插在齐国的探子,开始在齐国的大小城池中散布各种消息。 莒城,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小院前,薛尺在自家门前,带着苦涩的笑容,将自己这几年结交的六位好友迎入自家门房。 薛尺数年前本是齐国的一个贫困的士人,因为能写会算且为人机灵,而被一个大商人雇佣,被安排在莒城经营一家小布店。 大商人交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用心经营在莒城的小店,并将所有的经营状况全部记录下来,包括布匹的收购价格以及出售价格,每月能从乡下收购多少布匹,能卖出多少布匹等等,全都是看似正常的经营行为。 而薛尺的六位好友,也都是莒城的一些小商人,家中算不得大富,但是也算是略有家产。 七人进入堂中,分宾主坐下,仆人上好酒菜,一番酒肉后,一个好友问道:“薛兄,不知今日你请我们一聚所谓何事?” 薛尺闻言叹了口气,问道:“诸位,不知这一年来生意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他六人全都脸色一变,屋内气氛瞬间压抑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严空幽幽的问道:“薛兄这么问,难道这一年来赚了不少?” 薛尺摇头道:“严兄说笑了,在下的情况比起大家来还要差一些,能够不亏本,尺就算谢天谢地了,怎么会奢望赚钱呢?” 六人闻言全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在座的七人,都是一条街上的熟人,只有薛尺是做布匹买卖的。 齐国最重要的特产,除了名声在外的鱼盐之外,布也是齐国的一个大头,一直由实力强大的大商人把持。所以,如果没有很深的背景,根本无法进入布匹这个市场。 薛尺到了莒城后,经过三年的摸爬滚打,这才勉强将小店经营起来,勉强能收支平衡,不再亏损。 这一情况,大家都清楚,薛尺的布店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赚过钱。 薛尺看了看六人,长叹道:“不瞒六位,若是去年临淄的粮食没有被烧,在下倒也不负主家所托,勉强能将小店做到不在亏本,只是,世事难料啊···” 说着,薛尺露出一脸苦色。 去年齐国遭遇灾难,粮价大涨,结果,莒城的百姓不得不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购买粮食,而削减了其他开支。因此,薛尺的小店再度遭到沉重打击,布匹积压数月,没有半点收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齐王宣布对百姓低价限量售粮才有所好转,但是依然处于亏损中。 其中不仅仅是薛尺的店,其他的布店也一样,或者说,除了卖粮的,其他的商人基本都亏了。 六人心有所感,看着薛尺结合自己,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世道艰难! 薛尺顿了顿,开口道:“过去近十个月时间,我的那一间布店,一次都没有进货。甚至我经常去收购的乡下,乡民都主动将织好的布匹送到莒城来了,我也没有敢要,因为担心卖不出去啊。” 严空闻言心有戚戚道:“不错,薛兄你做布匹生意的还算好了,大家总不能不穿衣服出门吧!空做的木案生意,这几个月来,莒城的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了,哪里还要什么木案,过去的十个月,还比不了前年的一个月,惨不忍睹啊!” “说的是啊···” “惨···” 大家纷纷诉苦之后,薛尺突然压低生意道:“诸位,昨日尺从临淄的东主家哪里得到一个消息!”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使者 “什么消息?”正在发泄抑郁之气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开口问道。 六人都清楚,薛尺不是布店的老板,只是一个店主,布店的主人,其实另有其人。 薛尺得意道:“你们可知其他各国的粮价消息?” 严空开口道:“略有所闻,听说其他国家的粮价虽然比齐国好一点,但是也低不到哪去!” 薛尺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尺听东主说,其他各国的国君不如咱们齐王仁义,没有低价售粮,所以,有许多百姓破产了。” 做铁器生意的东郭水点头道:“这个消息是真的,两个月前,我从边境购买低价铁石的时候,就听说其他国家的百姓很不好过,已经有不少平民过不下去了。” “原本麦米收获之前,各国的粮价已经开始下跌了,但是没想到,麦米收获之后,天下的粮价再度暴涨,许多人都坚持不下去了。” 薛尺应道:“不错,正是如此,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最严重的就是鲁国的属国费国,我听东主说,费国在半月前,粮仓意外走水,粮价又出现暴涨,结果这次费国没有扛过去,出现大量百姓破产逃亡了。” “什么,此言当真?”六人同时大惊,面面相觑。 “嗯,此事绝对不假。”薛尺千真万确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因为莒城离费城近,所以我家东主传讯于我,让我去费城附近招买奴仆。因为尺与六位亲近,这才将消息透露给六位,希望大家一起去费城大发一笔。” 在座的七人都是商人,略有资产,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费城哪里有许多廉价奴隶啊! 做买卖的人,最希望的就是这种只需一口饭就行的奴隶了。当然,如果连这口饭都省了,那就更好了。 而且,就算自己不需要奴仆,也可以把这些人卖到临淄或者其他国家去。 严空咽了咽口水,赞道:“薛兄果然高义,不知薛兄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不如你我结伴而行!” “对啊薛兄,不如同去同去!”作为最需要劳力的东郭水,满脸感激道:“薛兄如此大恩,以后有事尽管开口,在下必能鼎力相助。” 接着,其他五人也开口向薛尺致谢! 薛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正是临淄的哪位东主交给他的任务,因为事发突然,莒城钱粮不足,所以这才把消息散步出去。 一则为了分摊风险,二则为了广结善缘,打开局面,方便以后做生意。 ······ 于此同时,齐国各地纷纷传出其他国家的国君不如齐王仁义,没有低价售粮,导致百姓贫困破产的消息。 而在这个消息的掩盖下,一个齐国缺粮,齐王以邻为壑的消息,也在悄然传播。 临淄。 齐王得到费国的消息也是一阵愕然。 齐相储子面色沉重道:“大王,鲁国国君不久前向我们抗议,说我们齐国趁火打劫,趁费国遭到祸患,派出大量的商人在边境抓捕奴仆。” 齐王皱眉道:“此事当真?” 储子点了点头:“据莒大夫所报,因为费城百姓逃亡的消息在莒城快速扩散,的确有一大批商人前去低价购买奴隶。” “这···”齐王一滞,发生这种事情,明显影响齐鲁关系,顿了顿,问道:“不知费国损失如何?” 储子答道:“从鲁国传回的消息,费国百姓逃亡过半,因为此事,鲁君已经将费君抓捕审判,据消息说,这次费国完了,鲁君要削爵除国。” “另外,莒大夫来报,费国太子投奔莒城,希望以费国归齐国,其愿意侍奉大王,只希望齐国出手保住费国。” 齐王摇了摇头:“此事断然不可,告诉费太子,寡人可以富之。” “唯!” 八月初五。 经过一番运作,以楚国为首,楚越宋韩四国联合派出使者前往齐国,然后向齐王递交七国国书,一同向齐国施加压力。 齐国大殿中,上官大夫将七国的国书献给齐王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大王,寡君听说齐国发生灾难,无数粮食付之一炬,闻之哀叹不已,为齐国百姓感到哀伤。” “而后,贵国不顾国内艰难,在南方聚集大军,想要向楚越宋三国强行借粮。敝国群臣激愤,向寡君请命,要向贵国表示敝国不容轻欺。但是寡人却拒绝了群臣的建议,反而替贵国向群臣解释。” “说:贵国的行为不是想要向三国强行借粮,而是因为发生灾祸,大王您担心我们三国趁齐国大难而出兵攻伐罢了。所以,只要我们楚越宋三国按兵不动,派出一个使者前去向齐王解释,自然就可以消除误会同归于好。毕竟,那时发生战争,遭受灾祸的难道不是齐国的百姓吗?” “寡君说服了敝国的群臣,并且同时致书于各国之君,劝说他们不要冲动,免得战端再起。而后,宋越接受了敝国的劝说,与楚国一起派出使者劝说大王不要冲动。” “结果,不幸的是,贵国竟然把三国的仁慈当作软弱,进而以为三国可欺,强行向宋国借粮三十万石。” 顿了顿,上官大夫见齐国大臣满脸愠色,而齐王没有任何反应,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而后,宋国前来敝国求援,希望寡君能主持公道。但是,寡人思索数日,最终还是决定再给齐国一个机会,劝说宋王,并向宋王道歉,说:这并不是齐王以为宋国可欺,而是齐国实在缺粮,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希望宋王看在齐国百姓的面上,暂且息怒。” “最后,经过寡君再三劝说,宋王这才平息心中的怒火。” 齐王听着楚使的话,见宋国使者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中一惊。 这宋国与楚国的关系似乎没有这么铁吧? 为何宋国会如此紧靠楚国呢? 还没有相处想出结果,那边,殿中的上官大夫继续道:“寡君本以为齐国从宋国这里得到三十万石粮食,又从魏国哪里得到五十万石粮食,应该会有所消停,安心渡过这次危机了。” “但万万没想到,贵国为了解决本国的危机,竟然大幅度抬高粮价,一致天下的粮价超过百钱。” “当时,各国已经忍不住要报复贵国了,但是寡君依然劝说各国,说齐国已经种下大量麦米,所以只要麦米成熟,齐国就会渡过危机,粮价就会恢复正常,左右不过几个月而已,何必劳烦百姓冒着死亡的危险向齐国开战呢!” “各国······” 上官大夫还没有说完,齐王见楚国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栽在自己头上,不由冷冷的道:“这么说来,四位使者出访敝国,这是来向寡人宣战的吗?”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战 “呃!”上官大夫自然知道此行的目的,虽然战争是一定会爆发的,但是各国最起码还得给齐国一个机会,以示诚意。 于是摇头道:“非也,战争是危险的,死亡是令人厌恶的,寡君仁慈,怎么会贸然攻打齐国呢!” “寡君的意思,是希望大王能够悬崖勒马,降低粮食价格,归还宋国三十万石粮食,并下诏向各国百姓认罪,保证不再提高粮价。” 此言一出,齐国大殿中一片哗然,前面两点还好说,关键是认罪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若是齐王真正按各国的要求去做了,那么齐国还有什么脸面在各国中立足,这简直是对齐国的莫大羞辱。 孟尝君率先站出来,气愤道:“大王,臣闻君辱臣死,楚国使者出言无状,辱及国君,臣羞愧难耐,唯有一死才能洗刷耻辱,臣愿为先锋,与楚国决一死战。” 说着,孟尝君便长拜在地。 其实早在数日前,楚国那边大幅度调兵的消息就已经传到齐国,在薛地已经沦为齐楚前线的情况,孟尝君得到消息,就寝食难安了。 尤其是得知宋国也派出使者前来临淄后,孟尝君更是如同火烧眉毛一般,急匆匆的就赶来临淄。 不为别的,就因为薛地已经被宋国包围,孟尝君担心宋国也对薛地有想法。 故而孟尝君迫切希望齐国能做好战争准备,仅凭薛地的实力,肯定是难以抵挡楚国的,更别提要有宋国虎伺一旁。还有一点,薛地不仅是他的地盘,而且基本上已经成为齐国的飞地,孟尝君唯恐齐国放弃薛地。 齐王见状点了点,孟尝君都知道的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楚王提出如此毫无诚意的要求,明显就是来宣战的。 沉默了片刻后,齐王看着以楚国使者为首的四国使者,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既然楚王有意与寡人一战,那就战吧!” 上官大夫闻言立即大怒道:“既然齐王一意孤行,不听各国好言相劝,那么就战吧!” 说罢,上官大夫冷哼一声,便与其他三国使者拂袖而出。 寿县。 楚国大军已经在寿县云集。 熊槐命昭雎留守郢都后,令景翠唐昧公孙衍三人为副将,亲率八万楚军,从郢都出发,经过二十多日的赶路,在八月十七日抵达寿县。 刚到寿县,陈轸就一脸沉重的禀报道:“大王,大王从齐国传来的消息,十天前齐王下诏,焚烧了莒城以南所有的粮食,并且坚壁清野,将所有的百姓全都迁往各地县城中坚守。” 熊槐哑然道:“看来我们就粮于敌的计策失败了。” 景翠笑道:“大王,虽然就粮的计策失败,但是最终目的,通过战争打击齐国的策略却是成功的,齐国自己焚烧粮食,肯定比我们去抢粮方便,而且还要干净!” “不错,正是如此。今年莒城以南的百姓颗粒无收,寡人倒想看看,这场战争齐国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熊槐冷笑一声,顿了顿,然后又向陈轸问道:“宋越两国准备的如何,是否已经出兵?” 虽然十几天前,有七个国家向齐国施压,但是真正出兵的只有三个,即便是同样派出使者的韩国,最后也以齐国太远,并且韩国需要防备秦国为由,拒绝出兵。 至于燕赵魏三国,燕国表示实力不足,赵国表示要防备秦国,都没有出兵。 对此,熊槐早有预料,各国三国谴责齐国,这是为了转移国内的压力,之前没有派出使者,就说明不想与齐国开战。 出乎意料的是,魏国没有出兵也就罢了,竟然还写信劝楚国不要出兵,免得战端一起,生灵涂炭。 对魏王的来信,熊槐只能表示呵呵,楚魏两国已经渐行渐远了。 另一边,陈轸听到楚王的询问,应道:“大王,越王来信说,越国的军队还在集结中,这次越国出兵十五万,由越王亲自带领,与齐国作战。” “另,据越国传来的情报,在我们的推波助澜之下,这次公子蹄压倒公子玉,成功加入伐齐大军之中,跟随越王伐齐。” 熊槐听到越国已经出兵的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宋国无所谓,越国这才是关键。 而且公子蹄也在军中,这简直就是完美。 恐怕现在公子玉已经在吴城急红眼了吧! 至于公子蹄能不能立功的问题,在熊槐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谁叫他是越王的公子呢! 陈轸见楚王露出笑意,顿了顿,才道:“至于宋国,宋王传来的消息,说宋国因为秋收之事,调集军队的速度有些迟缓,目前宋军还在聚集中,等我们赶到钟吾城时,宋王必定会在钟吾城相候。” 最后,熊槐向景翠问道:“柱国,现在寿县已经聚集多少军队了。” 郢都只出了八万军队,其他的军队都是从江水以南还有江淮调集,这段时间楚军正不断的在寿县聚集。 景翠应道:“大王,据报,这次我们从江南调用了七万军队,目前赶到寿县的已经接近六万,剩下的一万多军队,都是洞庭以南的军队,因为路途遥远,还在赶来的路上。” “另外,江淮的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调用。” “好!”熊槐点了点头。 又过了两日,江水以南的楚军才全部赶到寿县集结。 接着,大军修整三日,熊槐这才下令军队向齐国进发。 半月后,楚军赶到钟吾城。 此时,宋王已经在城外等候数日,而越王此时还在路上,离钟吾城尚有三日路程。 楚军安营扎寨后不久,熊槐就见在钟吾城等候的上官大夫过来禀报道:“大王,宋国使者来访,说宋王欲与大王一会!” “宋王?”熊槐一怔。 他才到钟吾不久,怎么宋王还没有接到楚使的邀请,就急匆匆主动要求一见呢? 莫非伐齐一事出了什么状况? 想着,熊槐立即应道:“好,回复宋国使者,就说寡人在营中等候,宋王抵达楚营时,寡人必亲自相迎。” “唯!”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九章 暗交 当夜。 宋王便带着惠盎外加五百随从,赶到楚营,而后被熊槐亲自迎入大营。 大帐内,见礼之后,熊槐看着比他还要年长数岁,人高马大魁梧非凡的宋王,好奇的问道:“宋王,不知此时来找寡人有何事?莫非齐国那边有出现了什么问题?或是宋国出现什么问题?” 宋王摇了摇头,开口道:“都不是。寡人所以来见楚王,只是有一事相询,不知此次楚国出兵,打算攻打齐国的什么地方?” 熊槐诧异的看了宋王一眼,三国誓师伐齐,不应该等越王抵达之后,三国再一同研究吗? 想着,熊槐笑着道:“此时越王未倒,何不等越王抵达钟吾城,到时我们三国一同商议一番!” 宋王哈哈一笑,点点头:“不错,本次三国伐齐,理应等越王到了之后,再一同商议。” “不过···”说着,宋王略带迟疑的开口道:“如今楚越两国已经占据钟吾,此时伐齐,将会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向北攻打郯城,继而讨伐齐国的重城莒城,另一边则是齐国的薛地,寡人想听听楚王的意思,不知楚王打算进攻那个方向?” 熊槐深深的看了一眼宋王,郯城薛地的问题,对楚国来说,只是进攻方向的问题,而对宋国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得失问题。 若是楚国进攻郯城,那么宋国独自攻打齐国,恐怕力有未逮。 若是楚国进攻薛地,那么合楚宋两国之力,攻打薛地不能说轻而易举,但总得来说,替宋国拔掉这颗钉子,还是有希望的。 想到这里,熊槐轻松下来,既然宋国有攻打薛地的迫切要求,那么楚国自然就不急。 “宋王,对于此事寡人与诸将还没有商议出结果,薛公那是寡人先王所仇恨的,但是先王已逝,先薛公也死,伐薛难以削弱齐国。而郯城所在,联通齐鲁两国,战略要冲之地,寡人欲取之。” 听到楚王似乎更倾向于攻打郯城,宋王身旁的惠盎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大王,如今齐王亲往莒城坐镇,齐国名将匡章率领齐国主力驻守郯城,而郯城墙高池深,背靠齐鲁,援兵不断,臣担心,就算楚越两国全力进攻,恐怕也难以在一年半载之内攻破郯城。” 说着,见楚王身侧的景翠唐昧全都点了点头,便继续道:“故,臣的意思,与其攻打难以攻克的坚城郯城,莫不如攻打薛地。薛地的城墙,不过才修建一两年,远不如郯城坚固。薛地的主将乃是那个只会卖义买名的田文,大军也是齐鲁等国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而且薛公奶是贵国的仇人,攻下薛地,这就是为先王报仇雪恨。更何况,郯城虽然重要,但是远不如薛地富庶。” “所以,臣建议,大王何不与宋国联手,攻打薛地。到时我宋国出兵十五万,联合二十五万楚军,薛城必定一鼓而下。届时我们两国瓜分薛地的土地财富,岂不美哉!” 见惠盎鼓动楚王攻打薛地,陈轸笑了笑,拱手向宋王行了一礼,开口道:“大王,惠子所言极是,伐薛一事诚然有利可图。但是这次讨伐齐国,乃是为了为天下百姓讨一个公道,讨伐齐国的不义之举。” “薛地,这是薛公的地盘,即便攻下薛地,尽取薛地财富,恐怕也不能让齐王低头,只有郯城这个要冲之地,才能让齐王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 宋王听着陈轸那冠冕堂皇的话,心中不喜,这些游说客,就会说些高大上的虚言! 说的倒好听,但是在座的众人又没有田间的愚夫,难道还不知道其中内幕?说这些难道不怕被人耻笑吗? 虽然不屑陈轸的言辞,但是陈轸毕竟是楚臣,宋王也不能把他咋的。 惠盎见宋王目光一冷,一起相交多年的他,立即明白的宋王的不悦。 接着,立即皱眉摇头一叹。 陈轸面色一沉:“惠子为何叹气,可是轸有何不妥之处?” 惠盎摇头道:“非也,只是在下担心联军一年半载内无法攻克郯城,结果,非但不能让齐国低头,反而还会让联军遭到天下嘲笑罢了。” 陈轸闻言一滞。 虽然陈轸不擅长指挥作战,但是他也清楚,如今齐国主力在郯城的情况下,若想攻克郯城,绝非易事。 上次楚越两国围攻钟吾城这座小城,都耗费数月并且还没有攻下来,更别说高大的郯城。 不仅是陈轸,楚国的将领同样没有哪个出言夸下海口的。 宋王见楚国君臣全都没有办法保证必定能攻克郯城,便开口道:“楚王,寡人有一个建议,以越军为疑兵牵制匡章的军队,而后楚宋联军全力拿下薛地,而后挥师东进,压服鲁国。” “只要鲁国投降,那么莒城也将暴露在楚军眼中,可以直接让大军围攻齐王,届时郯城也就没有坚守的必要,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熊槐闻言微微颔首,宋王的建议到时一个可行之策,不必面对坚城,就可以达到打击齐国的目的。 而且,现在攻打郯城,对楚国来说,弊大于利,的确得不偿失。 况且攻下薛地,这就是在齐宋两国间埋下钉子,让宋国的触手更加深入齐国的势力范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将土地交给宋国,比起与越国一同攻打郯城,然后楚越两国寡人获取的土地,更加有利。 毕竟一个残破的越国,根本挡不住齐国的攻势,而宋国则不然。 想着,熊槐便有所决定。 只是··· 熊槐撇了宋王一眼,没有轻易答应这件事。 不仅是因为越国,而且还因为想要宋国付出代价,薛地可是宋国的心腹之患,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宋国。 宋王楚王意动,却依旧没有松口,脸色微微一笑,开口道:“楚王,寡人还有一个想法,若是楚宋两国攻下薛地,寡人想要与楚国平分薛地。当然,作为代价,寡人愿割蒙城等八城作为补偿。” 熊槐闻言立即笑了笑,这就是宋王的代价,但是这还不够。 蒙城是宋国靠近楚国的城池,庄子他们一家就居住在这里。蒙城等八座城池虽然不差,但是与薛地相比,依旧有所不足。更何况比起蒙城等城池,薛地更是宋国的战略要地,心腹之患。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章 会师 熊槐想了想,便摇了摇头,开口道:“薛地富庶,虽然薛城不比郯城,但是在薛公父子两代人的经营下,同样不容乐观,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攻克的。故,要想攻打薛地,寡人想向宋王借五十万石粮食,以做军用。” “毕竟薛地里宋国近,而立楚国较远,楚军补给起来,十分麻烦。” 宋王闻言一愣,本以为楚王还会加价,索要更多的城池,却不想楚王竟想要粮食。 五十万石粮食,楚军一个月的口粮,不多,同样也不少。 粮食这东西,虽然重要,但是不比土地,土地没有了,想要打回来,那就很艰难,但是粮食没有了,再种便是。 宋王略一估计,宋国这几年基本没有发生战事,粮食倒也充足,这笔粮食,宋国还出的起。 想着,立即应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熊槐见宋王同意,亦开口道:“一言为定。” 两国谈妥之后,熊槐便立即宴请宋王。 ······ 宋王离去后,景翠迟疑一下,向楚王行礼道:“大王,臣有疑虑,伐齐一事在越而不在齐。若是我们这次与宋国联合进攻薛地,那么越国这次就需要在东部牵制齐军。” “如此一来,就是我楚国强攻坚城,而越国在一旁观望。我楚国实力受损,而越国实力没有损伤,这于伐越不利。” 之前宋王开口的时候,景翠本以为楚王会再与群臣商议一番,却不想楚王直接答应了宋国的要求。 虽然对此不解,但是为了维护楚王的威严,景翠并没有开口,现在宋国的人离去,景鲤便问了出来。 景翠说完,熊槐还没有开口,唐昧便摇头道:“不然,比起薛城,郯城更加坚固,与越国一起攻打郯城,虽然能同时消耗齐越两国实力,但是能否打下郯城也未可知。若是楚越联军在郯城碰壁,齐国因此而声威大振,到时各国见楚国陷入疲态,趁机联合齐国与楚国对抗,那么等到明年,别说伐越,恐怕楚国会自顾不暇。” “所以,此战的目的不仅仅只是齐国,还有赵魏秦等国,只要楚国获得大胜,才能震慑各国,让他们轻易不敢图梦楚国,为来年伐越争取时间。” 景翠反驳道:“薛城的防御虽然不比郯城,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克的。齐国见我们主攻薛地,而越国的军队负责牵制,必然会从郯城调军驰援薛城。那时,我们攻打薛城的难度恐怕还要超过郯城。” 说着,景翠向熊槐行礼道:“大王,攻打薛地一事,比起无法攻克薛城,臣更担心的是,齐国会趁机重金贿赂越王,不仅会从薛地从容调军,而且还会交好越国。” 听着景翠与唐昧的争论,熊槐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二人。 对于攻打郯城还是薛地的问题,其实楚国内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认知。 此战的首要目的是削弱齐国,其次是削弱越国,再次,是为了诱使越国明年接着跟随楚国伐齐。 如今前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一半,而次要目的就是接下来的目标。 先前,熊槐与诸将商议之时,景翠与唐昧就各执一词,好像都有道理。 熊槐最初在唐昧的伐交的劝说下,本想站在唐昧这边,但是景翠的说法也有道理,若是越国劳而无功,恐怕会心生怨气。 若是越国见楚国从薛地获得了丰厚的收获,而越国什么都没有捞到,结果导致越国趁机与齐国结交,那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越国是否会与齐国结交的问题,熊槐心中有数,不是不可能。 现在宋王送上这份大礼,熊槐便想到了一个注意。 想着,熊槐便开口道:“柱国司败所言都有道理,只是,宋王送出八城,已经表明宋国伐薛的决心。若是不答应宋王,寡人当心宋王会暂缓出兵,这样一来,会对我们的士气造成打击。” “至于攻打薛地,越国劳而无功的事情,寡人打算从淮北拿出五座城池贿赂越国,让越王牵制齐军。而且,寡人还打算告诉越王,这次楚宋联军将会吸引齐军主力,待齐国东部空虚,越国尽管向北进攻,最好能光复越国都城琅琊城。” 这··· 众臣见楚王开口,顿了顿,行礼道:“唯!” ······ 过了三天,越王这才带着大军赶到钟吾城。 次日,三国高层齐聚钟吾城中,共商伐齐一事。 在几天里,齐国的兵力部署已经被楚国探子查探清楚,汇总楚宋两国情报后,唐昧走到大厅中间,向越王宋王行了一礼,而后指着厅中地图上的郯城开口道:“据探子来报,目前齐军主力由齐将匡章带领,十五万齐军驻守郯城,另外还有数万齐军分布在郯城附近的各县,并且齐王就在郯城北面的莒城中,莒城兵力不下五万,郯城莒城一线的齐军,大约在二十五万左右,而且全都是齐军精锐。” 顿了顿,等众人消化了这个消息后,唐昧指着郯城的西面道:“至于薛地,齐王只给了田文五万精锐齐军。但是,据探子来报,田文已经征发了薛地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所有男丁,共得约五六万人,加上鲁国等国派来的援军,共得十五万大军,打算死守薛城。” 唐昧说完,楚宋两国的人全都没有反应,这情况两国早就知道了,此时的介绍,不过说给越国君臣听的。 越王点了点头,唐昧所说与越国自己探听的差不多,只是,越王心中有一个疑惑。 “唐子,齐国两大名将,章子在郯城,另一个名将声子,如果不在薛城,那么他在哪里?” 越国的探子虽然也查到声子的下落,但是声子下落飘忽不定,令越王很疑惑。 唐昧应道:“回越王,据探子来报,经楚宫两国再三确认,声子之前曾抵达齐国北地,主持防御事宜,半月后,声子抵达平原,接着去了高唐,而现在,声子正在平陆城。似乎···齐王打算用声子防守燕赵魏三国,以防三国见齐国空虚,趁机而伐。” 声子这一路的行程,正是齐国西部北部的防守要地。而平陆城正是防备宋魏两国的重要城池,声子在哪里,显然是为了防守宋国的。 越王闻言点了点头,燕赵魏三国不久前也曾向齐国施压国,此时齐国有此担心,理所当然。 想着,越国便不再询问。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初议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唐昧说完,见无人询问,便退了回去。 接着,熊槐与宋王对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施施然道:“越王、宋王,如今摆在我们面前有两个进攻方向,攻郯城或者攻薛地,不知两位以为如何进军?” 熊槐的话音刚刚落下,越王立即开口道:“当然是进攻郯城了,郯城莒城,这是齐国的重要城池,只要打下郯城,那么齐国南部最重要的城池莒城就将暴露在我们三国面前。失去了莒城,齐国长城以南,将会尽归我们三国所有。” 越王说着,眼睛的余光不由看向宋王,若是进攻郯城,那么宋国这一次出兵,很有可能会劳而无功。 所以,宋国可能会出言反对。 果不其然,越王刚刚说完,那边宋王就反对道:“寡人以为不妥,若是主攻郯城,那么我宋国军队势必要在东面牵制薛城平陆的齐军,虽然这样一来于我宋国无碍,寡人也乐得清闲。” “但是,如今郯城汇聚齐军主力,而且还有鲁国莒城为援。凭楚越两国之力,寡人不担心两国攻不下郯城,只担心郯城高大坚固,没有一年两载,恐怕难以攻克。” “时间太长,若是期间出现什么变故,恐怕会劳而无功。” 越王闻言呵呵一笑:“那么宋王的意思是主攻薛地了?” 宋王理所当然的点头道:“不错,正是此理。现今那薛城,虽然也有十五万之众,但不过是各地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根本不堪一击。破薛服鲁,携大胜之威,一举荡平郯城莒城,岂不比攻打坚城容易。” “毕竟,攻打重兵防守的坚城,这是下下之策,必然会损失惨重。” 越王不屑的笑了笑。 宋王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其实很没有道理,不是说这说法没有道理,而是这做法对越国没有道理。 郯城比薛城坚固不假,比薛城难攻也不假。 但是难道薛城就容易打吗? 薛地历经田婴田文两代人经营,已经超过三十年了。作为薛公的根本,若不是因为害怕遭到齐王猜忌,没有修缮城墙,恐怕薛城的防御不必莒城差,即便是现在,恐怕也不必郯城差到哪去。 更别提薛地人心归附,众志成城了。 所以,越王担心,即便楚宋联军能攻克薛城,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虽然越国乐见其成,但是越国出兵之后,还是在他越王亲自领兵的情况下,颤颤兢兢的为楚宋两国牵制齐军,然后劳而无功,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白白给楚国做嫁衣,这就不行了。 没好处的事情,越王不想干。 想着,越王开口道:“其实不然,这次我们三国之所以围攻齐国,那是因为齐国缺粮。去年齐国粮食被烧,接着,今年为了避免粮食遭到我们劫掠,齐国已经提前焚烧了还在地里的粮食,可以说,齐国目前是缺粮的。” “所以,依寡人之见,此战无需强攻,只需我们围城不攻,那么不出一年,齐国不战自败。” 宋王心中冷笑一下。 围城一年? 亏越王想的出来。 如果不是薛地卡在宋国之内实在难受,宋国有何必来趟这次浑水呢! 与各国一眼,在家中观望不久行了,免得浪费粮食,消耗国力。 所以说,这次宋国参与伐齐,那就是一定要主攻薛地,如若不然,也就没有参战的必要。 接着,宋王的目光不经意间从楚国那边掠过,心中笑了笑,还好,宋国已经提前做通楚国的工作了。 想着,宋王笑道:“越王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是齐国富有,并且与赵魏两国交好,若是齐国在关键时候向赵魏借粮,那么赵魏两国是否会接粮食给齐国,以此让我们三国与齐国两败俱伤呢!” “而且,虽然说齐国去年粮食被烧,但是也仅仅只是烧掉了临淄的粮食而已,其他大城的粮食,可是没有被烧。今年齐国烧掉的也仅仅只是莒城以南的粮食,莒城以北,齐国的本土,可是丝毫未曾受损。” “所以说,若是真的与齐国坚持下去,宋国离齐国很近,寡人到时无所谓。但是楚越两国的产粮区,主要可是集中淮南,要是运到齐鲁之地,若是时间托上一两年,寡人当心越国的粮食会先耗尽啊。”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宋王所言有理,围城以待齐国粮食耗尽,寡人也十分担心。莒城乃是齐国南部的中心,且不说那里积聚的大量粮食,就说郯城,战略要冲,经过齐国这几年的不断加固,其中堆积的粮食也不再少数。” “所以围城以待齐国粮食耗尽,寡人以为并不可取。” 听到楚王出言反对越王,宋王得意的笑了笑。 越王见此,直奔主题,问道:“不知楚王有何高见,不知是打算攻打郯城?还是攻打薛地?” 说着,越王目不转睛的盯着楚王,想要看看楚王是否已经站在宋国那一边了。 熊槐无视了越王的目光,沉默了一下,才摇头道:“薛地容易攻打,但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却是齐国,所以寡人也难以决断,需要细细思量!” 说着,熊槐看了看宋王,然后又看了看越王,开口道:“不如我们明日再议?” 宋王闻言立即点头,三国联军,自然要达成一致,免得还未与齐国交战,自己这边就闹翻了。 虽然楚宋已经达成一致,但是还得说法越国才行。 于是宋王开口道:“好,寡人也需在仔细想想。” 越王见楚王开口宋王点头,便也不再强求,开口道:“好,那就明日再议。” 越军大营。 越王回到营地,将刚刚三国商议的事情一说,然后询问道:“宋国打算让楚宋两国攻打薛地,而让寡人在东面牵制齐国主力,如何?” 公子蹄方才并未随同越王前往钟吾城议事,而是与越国淮北守将王行一同守卫大营,此时听到越王所说,立即出来反对道:“父王,此时儿臣以为不可,楚宋两国攻打薛地,对我们越国有什么好处?” “难道楚宋两国攻下薛地,还会分好处给我越国吗?” 公子蹄这次跟随越王伐齐,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功劳,取得更高的人望,趁机打垮公子玉的。 若是这次越国什么仗都不大,那么他就不是白来一趟了吗! 对此,公子蹄坚决反对。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夜访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越蒙见公子蹄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反对,心中略带不满。 利令智昏! 接着,越蒙想起留在吴城的公子玉,貌似这俩兄弟都差不多,都是先考虑自己的得失,然后才考虑越国的利弊。 之前越国伐齐朝议中,越国见楚王亲征,于是越王也打算亲征齐国。 接着,公子玉为了自保,而公子蹄为了打垮公子玉,纷纷请战,打算趁机获取军队以及功劳。 只是公子玉本来势力就不及公子蹄,再加上原本中立派的数个大臣,不知接受了公子蹄什么好处,竟然倒向公子蹄这边,力挺公子蹄出征。 结果公子玉溃败,再次奉命留在吴城监国。 原本越王打算让越蒙与公师隅辅助公子玉监国,但是因为越蒙之前一直隐隐为公子玉说话,所以公子蹄便趁着大胜,将越蒙也拉入伐齐军中,留公师隅在吴城与公子玉打擂台。 不提公子玉在吴城举步维艰的事。 这一边,听到越王的询问,王行想了想,不打战,那就没功劳,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开口道:“大王,公子所言有利,这次我们越国出兵十五万之众,不能劳而无功。” 公子蹄见淮北守也赞同自己的话,便冲王行微微点头。 越蒙担心越王被二人说动,坚决要求攻打郯城,便出言道:“大王,公子与王将军所言有理,这次我们越国不能没有丝毫好处。” 公子蹄闻言一喜,本以为越蒙转性了,却又听见越蒙开口道:“所以,我们应该趁机向楚宋两国要好处。” 越蒙话说我,公子蹄立即僵住,这老货还是那个老货。 越王一听此言,正合心意,立即向越蒙问道:“愿闻其详!” 越蒙点了点头,知道越王这是让他解释给公子蹄与王行听的,于是开口道:“大王,如今齐国已经在莒城以南的地方坚壁清野,固守各个城池。郯城坚固,即便楚越两国齐心协力,也难以攻克郯城。所以,楚越两国攻打郯城,其实不过是为了郯城南面的十几座小城罢了。” “可若是我们无法攻克郯城,齐军主力未损,那么只要我们一退兵,齐国就可以立即收复这些城池。不仅如此,若是齐国有意,恐怕连现在我们所在钟吾城,也会被齐国收回。” 公子蹄本想反驳,楚越两国联军加起来有四十万之众,而郯城只有十五万齐军,怎么就攻不下来呢? 但是最后一听越蒙提及钟吾城,顿时熄火了。 上次楚越两国攻打小城钟吾城,耗费了几个月,同样也没有攻下来,最后,还是齐国为了转移矛盾,主动将钟吾城送给楚国。 郯城比钟吾城大多了,能不能攻下,公子蹄迟疑了。 越蒙可没管公子蹄是怎么想的,说完攻打郯城的不好之处,接着道:“可若是楚宋两国攻打薛地则不然,臣闻孟尝君贤,名声远传各国,士人纷纷归附,薛地不是那么好打的。” “若想攻下薛城,楚宋联军必需付出惨重的代价不可,即便如此,成不成还在两可之间。若是薛城最后被攻克,那么齐国遭到重创,孟尝君封地丢失,齐国与孟尝君一定会联合各国报复楚国。而各国为了防止楚国进一步强大,也会响应齐国的。” “若是楚宋联军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依然未能攻克薛城,齐国战胜楚国,必定声势大盛,各国也会向齐国靠拢。到时,齐秦两国为了报复楚国,而三晋为了从楚国身上获取利益,只要有人从中周旋,那么各国就会围攻楚国,这就是我们越国苦等已久的机会。” 公子蹄一怔,微微晃了晃脑袋,询问道:“可是薛地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能不能在楚宋联军的围攻下守住薛城都是问题,又如何能让楚国损失惨重?” 越蒙意味深长的笑道:“我们越国这不是在牵制齐军主力吗!” 公子蹄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既然牵制齐军主力的是越军,那么只要越军放水······ 不! 公子蹄想到了另一种方法,不是放水,而是直接与齐国联合,倒戈一击,攻打钟吾城,截断楚军后路,将这二十多万的楚军坑死在薛地,到时楚国必定元气大伤。 想着,不由心有余悸地看了越蒙一眼。 还好这个老家伙只是倾向于公子玉,而不是一屁股坐在公子玉那边。 越蒙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大王,让楚宋联军进攻薛地,这对我们越国有利,但是为了避免楚国生疑,所以,不能轻易答应此事,楚宋两国必须付出代价。” 越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入夜之后。 唐昧带着一队亲卫来到越营前,对守将开口道:“劳烦通报一声,楚国司败唐昧求见越王。” 越营大门守将向外一看,正是与越国打过多年交到的楚国司败唐昧,愣了愣,立即应道:“请司败稍后,在下立即上报大王。” “嗯!”唐昧应了一声,便在越营之外等候。 “唐昧来访?”越王得到消息,与越蒙对视一眼,立即开口道:“看来楚王这是要与寡人相商明日攻打薛地还是郯城的问题啊!” “传寡人之命,请唐昧进来一会!” 唐昧来到营中,见越王亲自在大帐外相迎,立即道:“昧见过越王。” “免礼。” 就在招呼间,众人走进大帐中,分宾主坐下后,越王开口问道:“不知唐子夜间来访,不知有何指教吗?” “不敢!”唐昧拱手道:“大王,昧夜间来此,乃是奉寡君之命,有一事与大王相商。” “不知何事?” “乃是攻打郯城还是薛地的问题。” 越王顿时一喜,开口道:“莫非楚王已经决定攻打郯城,这才来知会寡人吗?” 唐昧笑道:“并非如此,寡君打算攻打薛地,希望能获得大王的支持。” 越王闻言变了脸色。 楚国还没有与越国商议,达成一致意见,这就决定与宋国一起攻打薛地吗? 这置越国与何地,把他越王当成什么人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游说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唐昧见越王脸色一变,立即继续道:“为了避免越王白走一趟,寡君打算将淮北靠近越国的东边五座城池割让给越国。” “五座城池!”越王闻言脸色稍稍好转。 只是比起淮北,越王更在意淮南,现在越国的都城在江水以南的吴城,淮北有些远了。更何况楚国的广陵城,实在是让越国难受。 更重要的是,这几年楚国一直都在把淮北的百姓往淮南迁移,可以说,现在淮北各县的百姓比起十年前,几乎少了一半,尤其是楚国这两年从齐国获取的地方,基本已经被楚国迁空没有多少人了。 比起富庶的薛地,淮北五城··· 这代价不够。 想着,越王为难的摇了摇头:“这···” 越蒙见状,立即开口道:“唐子,楚王这是在看不起我们越国吗?” “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唐昧矢口否认。 越蒙对此没有理会,自顾自说道:“寡君之所以亲自带领越军来此,乃是以为楚王要为天下百姓讨一个公道,这才出兵攻打倒行逆施的齐国。难道仅仅只是贪图土地吗?” 越蒙摇头道:“不是,若是敝国贪图土地,在去年齐国受难的时候就出兵了,何必等到现在。” “···”唐昧无言。 莫非去年公师隅秘密访楚的事情是一个错觉? “结果,寡君响应楚王的口号前来,楚王却打算进攻薛地。薛地乃是薛公的地盘,虽然薛公附属与齐国,但是终究不是齐王的地盘,攻打薛地如何能齐王屈服?” “莫非楚王见齐军坚守难以战胜,且又贪图薛地的富庶,忧心齐国的强大,而特意让越国前来牵制齐国,以便让楚国轻取薛地吗?” 唐昧听着便知越国对刚刚开出的条件不满意。 于是拱手道:“大王,这是莫大的误会啊。非是楚国贪图薛地的财富,而不愿攻打坚固的郯城,而是在为楚越两国考虑啊!” “上次围攻钟吾城的事情,寡君一直耿耿于怀,深以为耻,所以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才避开郯城,而攻打薛地。” “对于薛地,寡君已经决定不要寸地,全部送与宋国,又怎么会贪图薛地的富庶呢!” “什么?”越王一惊,连忙开口道:“此言当真,楚王竟打算放弃薛地,将薛地全部交给宋国?” 越王与越蒙对视一眼,全都震惊了。 楚王不要薛地,然后又打算送越国五座城池,只为越国能牵制齐军。 这对楚国有什么好处? 难道楚王真是当代好人吗? 越王摇了摇头,要是楚王是这等舍己为人的人,他越王就直接退位好了。 想着,便向唐昧问道:“敢问其故?” 唐昧见越王询问,当然不会告诉越国,楚国明年攻打越国,楚王担心接下来守不住薛地,这才打算以薛地为饵,让齐宋两国不合。 而是解释道: “大王,兵法有云,先发制人,而不制于人。” “如今齐国已在郯城做好准备,要想攻克郯城,楚越两国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这是因为受制于人的缘故。所以,为楚国计为越国计,莫不如避实击虚,攻打薛地,攻其所必救,以调动齐军。” “如此,齐国东部空虚,这才是我们楚越两国的机会。” 越王愣了愣,接着迟疑道:“调动齐军?” “可是薛地又不是齐王的地盘,若是齐军不为所动,固守东部,则如何?” 唐昧笑道:“那当然是强攻薛地,只要拿下薛地,那么鲁国等国就是我们联军的囊中之物,届时楚宋联军从薛地挥师东进,向鲁国借道,直取莒城,那么齐国部署在莒城以南的二十万大军,将会成为无根之木,不攻自破。” 越王露出震惊之色,若是按照唐昧所说,那么齐国将会元气大伤,并且齐国长城以南的地盘,恐怕除了莒城,其他地方全都保不住。 顿了顿,越王想了又想,好像很好奇的样子,开口道:“若是齐军真的被调动,前去驰援薛地则如何?”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越王心动了。 话说越国是否可以全力以赴,将齐军主力全部拖在东部,以便楚宋联军顺利攻破薛城,然后挥师东进呢? 两个呼吸后,越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五万越军进攻二十多万齐军防守的城池,他脑子还没有被驴给踢了。 再说,越国首先需要当心的问题,不是能否拖住齐军的问题,而是万一齐军见越军落单,打算先解决了势力较小的越军,越国如何自保的问题。 所以说,这是楚国的画饼,这是楚国的诱饵,绝不能相信··· 另一边,听到越王的询问,唐昧笑了笑:“若是齐军救援薛地,十万以下,敝国就消灭掉,若是十五万以下的齐军,那么我楚军就先与来援的齐军决战。若是十五万齐军来援,那么我楚军便拖住这一部分齐军。” “那时···”唐昧意味深长的道:“正所谓虚而实之,实而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若是十万齐军留在东部防守,那么相必以大王之力,立即就可化虚为实,向北夺取齐国的城池,这不就是手到擒来的吗!” 越王一怔,没有回答唐昧的问题,而是问道:“那么楚国打算要什么?” 唐昧正了正脸色,不容置疑的道:“寡君的条件是,三国盟誓,一同对抗齐国。事后,薛地归宋,郯城莒城等城池,这是寡君的目标,至于东部的鄣城以及越国故都琅琊等地,全部交还给越国。而且,未来敝国攻打莒城时,越国宋国必需出兵相助,不知越王以为如何?” 话音还未落下,那边,唐昧对面的公子蹄眼中就闪过一丝火热。 其他地方不说,琅琊城可是越国故都,要是这一战能收复琅琊城,凭借这样的功劳,公子玉如何与他竞争。 想着,公子蹄的脸上瞬间涌现一股潮红,激动不已的看向越王。 唐昧说话间一直注意着越国君臣的动静,见公子蹄露出如此形态,心中大喜。接着,见越蒙没有半分反应,便把目光看向越王。 而越王并没有反应,正处在沉默之中。 琅琊城以前是越国都城,对于越国来说,这一直是心结所在。而薛城,这是宋国现在的心腹之患。至于郯城莒城,这是齐国最重要也是最富裕的地方。 三国各取所需,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貌似完美···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伐薛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只是齐国就真的这么容易攻打吗? 越王看了越蒙一眼,见越蒙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后,对唐昧道:“这个条件寡人答应了。只要越国收回都城琅琊,若是楚国依旧未曾攻下莒城,那么寡人必亲自前往驰援楚国,力助楚军攻克莒城。” 唐昧笑着拱手道:“那么臣就提前为楚国多谢大王了!” 之后再度商议了一下细节,唐昧便告辞而去。 越王在唐昧离去后,沉默了一会儿,向越蒙问道:“贤卿,不知卿以为楚国的策略是否能够实现?” 越蒙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回大王,臣不知楚国的策略是否能够达成,但是,毫无疑问,此事对我越国没有坏处。” “成,我们就北上攻取鄣城,乃至故都琅琊。不成,我们不过是牵制齐军罢了,也没有损失。” 越王大笑道:“不错,反正对越国没有坏处!” 另一边。 唐昧回到楚营,向熊槐汇报了越营的事情。 熊槐笑问道:“司败,不知卿以为越王会不会认为寡人真的准备攻打郯城以及莒城,吸引齐国的全部目光,然后让越国乘机收服琅琊城?” 唐昧回想起越王等人的神色,尤其是公子蹄的那一抹潮红,开口应道:“大王,越王会不会相信我们楚国想要郯城薛城,这臣不知。但是臣知道,只要我们在薛城牵制住齐军主力后,越国肯定会对琅琊城感兴趣的。” 熊槐对唐昧对视一眼,看到他眼中的戏谑之意,不透大笑到:“不错,正是此理,越国故都,对越王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说着,熊槐又道:“既如此,有劳贤卿再走一趟宋营,告诉宋王,寡人想换一个条件。” 唐昧拱手道:“臣领命。” 宋营中。 唐昧将楚国的改变条件的事情告知宋王。 宋王闻言看着唐昧沉默良久,才道:“好,请唐子回复楚王,就说寡人同意了。” 唐昧离去后,宋王向惠盎问道:“辛苦筹谋,全都化作流水,且为之奈何?” 薛地其实宋国也想全部吃下,只是齐国强大而宋国弱小,没有楚国分摊压力,宋王担心宋国扛不住。 惠盎拱手道:“若是楚宋两国攻下薛城,那么我们就助楚国攻破郯城,届时鲁国以及齐国莒城将会暴露在楚国面前。如此,那么我们宋国即便获取了全部薛城,那么楚国依然还是齐国的首要打击目标。” 宋王精神一振,豪言壮语道:“不错,只要攻下薛地,在攻破郯城,无论楚国有没有攻下莒城,那么齐国只能从平陆进攻宋国,寡人就毫不畏惧!” ······ 次日,私下已经将齐国长城以南瓜分完毕的三国,没有半分波折就达成一致意见,议定伐齐事情。 接着,歃血为盟后,正式出兵伐齐。 又一日,楚军正式启程,向薛地杀去。 薛地采取的防守策略与郯城不同,郯城乃是齐王的地盘,实力雄厚,故而采取了分兵的策略,意图通过坚守各县县城,以消耗联军兵力以及士气,然后在郯城与联军决战。 而薛地则不然,因为实力弱小,再加上军队拼凑的缘故,孟尝君放弃了薛地的其他地方,然后将所有兵力全都聚集在薛城,打算死守薛城。 故而楚军从钟吾城出发,一路向薛城而去,沿途畅通无阻,行军七日后,抵达薛城。 此时,因为宋军距离薛城较近,十五万宋军已经抵达薛城两日,正在打造攻城器械。 翌日。 薛城外西南方向的一座土丘,熊槐与宋王并立而望,楚将宋将站在两国之君后,遥遥望向薛城,正在商谈如何破城。 土丘乃是宋军花费两日功夫才建好,专门用来观望薛城内部情况的。 此刻,熊槐看着不远处,城墙宽度超过三里,高度超过两丈,旌旗密布的城池,叹道:“薛城经过田文父子三十余年的经营,越发昌盛了。寡人所见,这薛城大小,恐怕接近有两万户吧!” 宋王应道:“不错,若非这几年楚越两国频频进攻齐国,薛城沦为前线,城中许多商户担心遭遇战乱,而迁到其他地方。恐怕这次我们楚宋两国所面对的就是一个城中超过两万户的大城。” “两万户百姓,就算不计其中的大户巨室,仅按照一户百姓五口人丁计算,光是城中百姓就超过十万人,即便每户出丁一人,那就有两万壮丁。” 说着,宋王有转忧为喜道:“好在这几年薛城因为商户逃亡,城中百姓不增反减,否则我们所面对的,就不是只有五万精锐齐军,外加十万乌合之众的薛城了。” 熊槐点了点头,但是依旧一脸沉重,虽然薛城因为战争的缘故有所衰败,但是同样还是一座大城。 “宋王,这薛城咱们也看过了,说说怎么打吧!不知宋国可有破城之策。” 宋王笑了笑:“为了攻打薛城,寡人准备已久,但是现在薛城之内尚有十五万大军,顷刻间,寡人准备的破城之计难以凑效。所以,还需楚宋两军强攻薛城,以消耗薛城实力。不过···” 说着,宋王看着熊槐道:“楚王,寡人记得薛城原来的主人薛君就在楚国吧。寡人意思是,楚王何不把薛君请来,让薛君联络城中旧部,以加快我们破城的速度。” 熊槐摇了摇头:“宋王的消息过时了。” “二十年前齐国正式废薛君,田婴将薛地全部收入囊中,原来的那个薛君逃到楚国后不久就病死了。如今楚国的薛君薛登,刚刚三十出头,在楚国担任一个闲散的大夫,哪里还有什么旧部!” 顿了顿,熊槐有道:“就算原薛君还在,恐怕为我们提供的帮助也极为有限,薛国被齐国攻占百多年,薛君在薛地经过百多年的削弱,势力那是一日不如一日,已经少到极点。否则,薛君被废之时,也不会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带着老婆孩子以及十几个亲随就跑到楚国。” 虽然宋王本来也没有对薛君有多大幻想,但是一听现在的薛君在二十年前才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顿时大失所望,这薛君虽然还有用,但是在破城上就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五章 分兵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宋王顿了顿,再开口道:“楚王,虽如此,但是薛君毕竟才被废十几年,或多或少对薛地百姓还有影响,不如将薛君召来,我们打出为薛君复位的旗号,以瓦解薛地百姓的战心,降低我们攻打薛城的难度。” “薛君复位?”熊槐诧异的看了一样宋王。 楚国可是已经与宋国讲清楚了,薛地楚国不要半分土地,只要求宋国在楚国攻打郯城莒城时出兵相助。 打下薛城,这薛地以后可是宋国的地盘,宋国要复立薛君,为自己找不痛快,似乎楚国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啊! 宋王见楚王诧异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好像宋国攻打薛地真的是为了复立薛君一般。 见此,熊槐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上官大夫道:“贤卿,传寡人诏令,让薛君登来此听命,就说寡人及宋王欲驱逐田文,在薛城复立薛君。” 上官大夫应道:“唯!” 宋王见楚王答应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接着道:“薛城高大,攻城困难,故而寡人打算用围三阙一的办法,留出北面,楚宋两国围攻其他三面,不知楚王以为如何?” 熊槐点了点头道:“寡人以为可行。只是这三面是怎么个打法?” 宋王道:“宋军围攻南面以及西面,楚军围攻东面。并且,若是齐军从东面来源,那就援军就全部交给楚军,而北面的援军,寡人已经命勇士在滕地等候平陆的齐军了。” 熊槐笑了笑,将薛地全部交给宋国,正是为了此刻,让宋军充当攻城的主力,而楚军大部负责牵制齐军,剩下的部分楚军负责攻打一面城墙,定能极大的减少楚军的损失,以保存楚军的实力。 想着,熊槐答应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好!” 回楚营的路上,陈轸景翠分列左右,跟在熊槐之后,半响,陈轸突然开口道:“大王,宋国已经有异心了!” 熊槐闻言,正在向前迈出的腿顿时一滞,停顿了一个呼吸,这才踩在地上,迟疑的问道:“贤卿何出此言?” 此时景翠也惊疑地看着陈轸,就在刚刚,楚王停顿的一瞬间,景翠差点就没有挺住脚步,走到楚王前面去了。 陈轸答道:“大王,是薛君!” “薛君?”景翠不解道:“怎么说?莫非宋王提出复立薛君,难道不是为了拉拢城中的百姓,而是由其他打算吗?” “不!”陈轸摇了摇头道:“大王、柱国,宋王提及薛君,一部分的原因,正是如宋王所说,是为了瓦解城中百姓。而另一方面,却是打算用薛君借用楚国的名号。” 顿了顿,陈轸解释道:“薛君在齐国已经被废,现在的薛君,乃是楚国的薛君。若是宋国复立薛君,让薛君名义上统领薛地,而宋国实际上掌控薛地,这就是宋国将楚宋薛绑在一块的办法。而最关键的是,宋国将会从伐薛一事中跳出,从伐薛的主力变成伐薛的助力,这就是居其实而弃其名,再次隐身在楚国之后。” 熊槐听到这,顿时恍然大悟。 原本宋国的打算,是付出一定代价后与楚国平分薛地,宋国要薛地的西部,然后楚国要薛地的东部。 如此一来,楚国衰败,齐国打算夺回薛地时,那么楚国必然首当其冲。那时,宋国虽然也要保卫薛地,但是这种情况,首先是宋王急公好义前去支援楚国,然后才是宋国保卫薛地,楚国不得不承宋国的情。 这种情况本来宋国是算计的好好的,没想到后来楚国变卦,打算将薛地全部让给宋国,然后要求宋国在楚国攻打郯城莒城时提供帮助。 虽然这样对宋国更有利,也让宋国收获的更加多,但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宋国虽然得到了全部的薛地,但是也要承受齐国的怒火,以及那个名满天下的孟尝君的全部怨恨。 对此,宋王应该是怂了,这才想出这个办法,盯上了楚国的薛君。 若是将来天下局势大变,齐楚两国攻守转换,这个薛君就将是宋国的替死鬼,宋国也有了向齐国解释的理由。 想着,熊槐冷笑道:“看来这宋王也不安好心啊!但是,既然宋王想要让楚国顶住齐国的压力,那么寡人就随他的意好了。” 陈轸见楚王已经反应过来,变沉默下来,不在开口。 虽然楚国已经知道宋国的小算盘,但是这并不影响现在的大局。 ······ 回到楚营。 熊槐立即召来主将下令道:“柱国!” 景翠从队列中走出,应道:“臣在。” “寡人欲以卿为将,帅十万楚军前去攻打薛城。” “臣领命!” “司败!” “臣在。” “寡人欲以卿为将,同样帅十万楚军在薛城以东修建防御工事,并戒备齐国从东面来的援军。” “臣领命!” 唐昧退回后,熊槐向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公孙衍道:“犀首!” “臣在。” “寡人欲交给卿两万楚军,负责修建我楚军大营。” “臣领命。” 接着,熊槐看向帐中的那些封君,顿了顿,开口道:“长沙公、项君。” 长沙公与项君同时站出来拱手道:“臣在!” 熊槐看着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项君是淮水流域的封君,而长沙公看名字就知道是洞庭一带的封君。 这次楚王亲征齐国,从江淮地区与洞庭地区调兵,两地的封君自然也带着军队来了。 让封君的军队去攻城或者野战,或许他们十成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但是要是让他们去抢劫,那么他们和其他军队一样,都能发挥出十二成的实力。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熊槐开口道:“寡人打算将剩下的三万军队全部交给你们二人,各自率领一半军队,前去薛地东面征调各地的府库。” 长沙公与项君对视一眼,大喜道:“臣领命!” 行礼之后,项君想起上次劫掠齐国的事情,斟酌道:“大王,不知这次我们是否解救薛地的百姓?” 熊槐一怔,摇头道:“不了,这次只要粮食以及城中府库的财富,至于百姓,还是留给宋国吧!”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分化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关于项君提出的劫掠人口的事情,其实熊槐也不是不想劫掠人口,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了。 在齐国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情况下,劫掠人口,无疑是增加楚军的消耗,并且分散楚军的实力,这样做是危险的。 见楚王拒绝劫掠人口的建议,项君只好遗憾的道:“是,大王,臣明白了。” 就在这时,陈轸从人群走出来道:“大王,臣有一策,可以瓦解薛城战心。” “嗯?是何计策。” 陈轸拱手道:“大王,乃是薛君。” “田文虽然从薛地征召了大量的壮丁,但是其中却是以薛城内的百姓为主,至于薛城之外的百姓,因为时间不够的缘故,所以田文紧紧只是征召了薛城附近的百姓。薛地范围超过百里,还有许多地方的百姓依然留在当地。” “所以,依臣之见,我们何不以薛君的名义,在这些地方征召丁壮,然后用薛地的百姓告诉城中,薛君已经在薛地复立了。” 熊槐想了想,直接用这些百姓去攻打薛城,那就是不仁义了,虽然战争无所不用其极,但是现在这世道还没有堕落到那个程度。 听完陈轸的话,熊槐倒是想起四面楚歌来,虽然薛城的援军是齐军,但是薛城内的丁壮,那都是薛地的百姓啊。 所以说,这个计策用来离心,还是可以的。 想着,熊槐点头道:“可行。” 接着,熊槐地项君以及长沙公道:“两位贤卿此去各地,顺便也带一些丁壮回来,这些人寡人有用。还有,宋国负责攻打薛城西面以及南面,两位贤卿可要注意,不要与宋军发生冲突。” “臣领命。” 顿了顿,熊槐开口道:“虽然此战的目的薛城是宋国的,寡人已经放弃,但是攻下薛城对楚国来说也不是可有可无,而是至关重要的。削弱齐国并且壮大宋国,这对未来离间齐宋两国极为有利。” “所以,寡人想要攻下薛城,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虽然已经知道宋国打算撤楚国的大旗,但是熊槐根本不在乎,因为楚国的大旗即将倒塌,宋王他撤不起来的,只要楚国倒了,那么宋国就会暴露在齐国面前,宋国跑不掉的。 所以说,将薛城送给宋国,以薛城为饵,逼宋国全力以赴,可以让楚国保存实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楚国就可以袖手旁观,攻下薛城,威压各国,加深齐宋两国的矛盾,这就是楚国同样也必须要攻下薛城的理由。 众人听到楚王的询问,全都点了点头。 唐昧作为攻打薛城的主议者,对薛城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此刻楚王询问破城之策,率先拱手道:“大王,薛城虽有十五万大军守卫,但是不是固若金汤。这其中最大弱点,那就是薛城的军队,太过于庞杂。” 见楚王看了过来,唐昧咽下一口口水,继续道:“薛地十五万大军,精锐齐军只有五万,但这五万齐军,就是我们此次攻打薛城的最大障碍。” 熊槐点了点头。 这五万齐军,不仅是薛城守城的中坚力量,而是他们也是最坚定的,难以离间。 “而剩下的十万兵力,情况就颇为复杂,既是薛城守城的助力,也是我们攻破薛城助力。” 听到这,熊槐精神一振,开口道:“请司败细说一二!” 唐昧应道:“大王,这十万大军来源有两种,其中有四万左右的鲁国等国的援军,这部分的军队,就是我们破城的关键。只需我们能够压服鲁国,那么这四万军队,就是薛城的催命符。” “压服鲁国?”熊槐皱了皱眉,开口道:“司败,鲁国现在虽然破败,但是如今我们还未攻下薛城之时,恐怕鲁国也未必会臣服楚国。” 现在鲁国已经被齐国包围,四面全是齐国的土地,国土也被齐国侵蚀的很严重,已经沦为齐国的附属国。若不是齐国担心吞并周公的封国,会导致吃相很难看,也容易遭到各国的干涉,鲁国早就完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鲁国虽小,在齐国的庇护下,也一直没有遭到战乱之祸。 薛城还没有被攻下,鲁国依旧被齐国包围,这种情况下,鲁国若是答应向楚国投诚,除非鲁君脑袋抽筋,不然干不出这种事。 如果鲁国不愿意主动臣服,难道去攻打鲁国,以力服人? 熊槐摇了摇头,这压根不可能! 鲁国虽小,但也不好打,不仅是因为各国舆论的压力,而且也因为鲁国自身也不好打。其他地方先不说,若是鲁国坚守都城曲阜,那么防守几年都不成问题。 曲阜作为鲁国建国起就作为鲁国都城的城池,在整个齐鲁大地,也是仅次于临淄的大城,城中拥有百姓数万户,坚固程度超过莒城等齐国四都。 所以说,鲁国有齐国相助,拒不投靠楚国,若是楚国大军贸然进攻鲁国,那么曲阜城下,就是楚军折戟之所。 对于鲁国的情况,楚王清楚,唐昧更清楚。此刻见楚王的语气中有排斥攻打鲁国的意思,唐昧拱手道:“大王,薛城未下,齐国未败,鲁君自然不会愿意投靠楚国。所以要想鲁国臣服,我们就要先打败齐国。” “薛城有城池在,短时间内难以攻破,所以臣的意思是,在齐国大军来援薛城时,集中楚军全部力量,再向宋国借兵,全力打垮齐军援军,然后乘势杀入鲁国,逼迫鲁国臣服。” “围城打援!”熊槐喃喃的一句,然后向一旁沉思的景翠与公孙衍问道:“两位贤卿,不知司败的策略如何。” 景翠此时脸色不是很好,楚王已经命令他去攻打城池,而让唐昧应对齐军,唐昧提出这样的建议,分明是反客为主啊! 景翠本想出言反对,但是看到楚王已经有所异动,而且公孙衍与唐昧全都盯着自己,再加上他也没有其他攻克薛城的好办法。 想了想,开口道:“大王,虽然臣不知鲁国是否会臣服,但是齐国援军到来后,攻克薛城的难度很大,所以,无论能否压服鲁国,我们也必须要先击败齐国援军。”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围城打援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景翠开口后,公孙衍接着道:“大王,此策虽然可行,但是齐军也未必那么容易击败。虽然东面有越军的牵制,但是齐国守城,所需要兵力并非很多。” “所以臣估计,齐国援军最起码在十万以上,可能是十五万左右,援军的主将人选,若是其他人还好,若是匡章亲自来援···” 剩下话公孙衍没有说,大家也都知道,若是匡章亲自来援,那么楚国想要打垮齐军,绝非易事。 在这个时代,匡章的名气,那是杠杠的,破秦于桑丘,败赵魏于观泽,再加上灭燕,出道近二十年,战果显赫,威压各国。若不是上次宋国突然倒戈,匡章的不败神话破灭,战争还没有打,自己的士气就先降两分。 熊槐眼中同样也露出担忧之色,做最坏的打算道:“若是匡章亲自来援,怎么办?” 唐昧应道:“大王,匡章作为援军主将的事情,臣也有考虑。我们楚宋联军四十万大军聚集在薛城之下,以匡章的精明,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傻乎乎的冲到薛城不远的地方,与薛城内外呼应。而是会在薛地之外观望,然后寻找一举击败我们楚宋联军的机会。” “这就是臣最担心的问题,就是匡章避而不战,让我们无法全力攻打薛城。” 熊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薛地本来就不好打,若是还有一支大军远远在外面观望,那么久更不好打了。 至于唐昧所说的匡章会像猎人一样,在一盘等待机会,这是很有可能的。就算楚宋联军没有破绽,也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现在他最担心的地方,就是魏国站在齐国那边,齐国能打败三国联军的契机,十有八九落在魏国身上了。 好在魏相楼庳是楚国扶持的,齐国想要说服魏国出兵与楚国作对,也没有那么简单。 不,或者越国也是齐国打败楚宋联军的关键。 熊槐又想到了一个联军破绽。 但是越国倒戈的几率,比魏国出兵的几率还要少许多。 想着,熊槐问道:“司败,若是匡章不来,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那就逼他来战!”唐昧答道。 “逼他来战,怎么逼?” 唐昧向薛城的方向看了看,笑道:“大王,如何让匡章来战的原因,就落下薛城上。” “薛城?”熊槐一怔。 “正是如此。”唐昧解释道:“大王,薛城除了鲁军这个催命符外,还有两个很大的破绽,一个是孟尝君家中的门客,另一个就是薛城征召的百姓。” “先说薛城征召的百姓。二十年前的薛城,城中百姓大概在一万户左右,到了今天已经达到两万户,人口膨胀了一倍。这多出来的百姓,自然也不是全都由原来的百姓生育的,而是从各国涌入薛地的。” “这其中多出来的人,自然是什么人都有,不仅有各国派来薛地的探子,也有各国前来薛地混口饭吃的百姓。虽然这些人来薛的目的不尽相同,但是臣想,其中大部分未必愿意为田文效死。” “就算薛地原来的百姓,正如宋王所说,成为薛公的的子民才不过数十年,而作为薛君的百姓,可是有数百年。薛君到来后,也会有部分的百姓不会为田文效死。” “所以,只要我们在薛地散布一些谣言,那么,这些百姓就不会拼死抵抗,十成实力能发挥五成,那就不错了。” 熊槐笑了笑,向陈轸问道:“刺史令,不知现在是否还能联系上我们楚国安插在薛城的探子。” 陈轸应道:“大王,虽然薛城之内有墨者守城,消息传递困难,但毕竟我们还未正式攻城,城中戒备还是有机可趁。举报,这些日子,田文派遣了不少人从城中出来打探消息,然后再返回城中汇报,这里面就有我们的人。” “好!”熊槐听到楚国探子在帮田文打探消息,顿时莞尔一笑,接着吩咐道:“好,寡人想要在薛城内散步两条谣言,其一是各国攻打齐国,乃是为百姓讨一个公道,想要降低粮价。而田文身为齐国大臣,不思为国尽忠,劝导齐王,反而怂恿齐王向各国宣战,所以楚宋两国才会出兵攻打薛城,并非贪图薛地的财富。” “这第二个消息,就是薛君已经回到薛地,破城之后,薛君将会在薛城复立,让百姓不要为了齐国的孟尝君,为在薛城阻挡薛君的大军!” “告诉城中的百姓,若是楚宋两国攻下薛城,必定秋毫不犯,将薛城完完整整的交给薛君。” “其他的谣言,就让城中的探子自己发挥,总之,一定要搅得薛城人心惶惶,无意守城。” 陈轸应道:“唯,臣稍后就去安排!” 唐昧听着,笑着开口道:“刺史令,若是在下所料不差,这个能出城打探消息的探子,一定是田文的门客吧!” 陈轸闻言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唐昧见状,向楚王介绍道:“大王,田文闻名天下,各国全都传唱他的贤名,这并非因为田文真的是管仲晏婴那样的大贤,而是他收养的数千门客为他扬名,不断的在各国尤其在齐国为他鼓吹美名。” 众人闻言全都点了点头。 田文或许很有才,但是绝对不会像天下流传的那样,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贤。 从上古到如今的大贤,尹伊也好姜子牙也罢,无论是齐国的名相管仲,还是楚国贤相孙叔敖,全都是先功成而后名就,没有那个人如同田文一般,什么事也没有干成,然后美名遍天下了。 田文的名气自十多年前就开始传播,在许多人的鼓吹下,田文便从田婴几十个儿子中脱颖而出,从一个刚刚出世就被田婴下令处死,却被生母偷偷养大的庶子,成为薛公的正式继承人。 田文所依靠的不是其他,主要就是花钱买名。自从他通过买名成为薛公太子后,田文就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田文的门客,号称有门客三千(三是虚数,可能超过三千,也可能没有,不管怎么说,反正是以千计)。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八章 城中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田文拥有如此之多的门客,手底下自然也是什么人都有。 而且田文择人,只要有一技之长的,别管是什么特长,鸡鸣也好狗盗也罢,凡是有特长的,孟尝君都要,来者不拒。就算没有任何特长,只要你敢向孟尝君开口,那也算胆子特大,他也照收不误。 这些门客中,最下等的门客就是混日子的,鱼虾美味什么的,那就别想了,只是能吃饱。下等门客就可以自己吃上鱼虾等美味,中等门客就可以出入配车,上等门客还可以让全家过上好日子,而最上等的门客,则可以显贵一方。 所以,各国之中有一技之长的,或者认为自己贤能的人,全都往孟尝君这里跑,反正孟尝君又不会拒绝,能混口饭吃,好像也不错。 而孟尝君为了向各国宣传他的美名,也对门客来者不拒,反正都是花钱买名,无论真心投靠也罢,假意迎合也好,亦或者寻求庇护,只要门客能为他扬名,反正都没有区别······ 当然,若是薛地一直都在齐国的庇护下,没有战乱之祸,田文这么干自然没有问题,现在薛地沦为前线,薛城遭到楚宋两国围攻,这些门客就是一个大问题。 “大王,田文有三千门客为他效力,其中大部分的人连他自己都只仅有一面之缘,过后就不认识了。这些门客投靠名满天下的孟尝君,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不是受到田文的感召。若是我们出千金收买田文的人头,想必也有不少人意动吧!” 唐昧说着,笑了笑,继续道:“所以,臣以为,我们也可以从这些人中获取突破口。收买一些人,散布谣言离间一些人煽动一些人。再加上城中的百姓,整个薛城的人心就全都散了。如此,我们真正面对的齐军,就只剩下齐王派来的五万齐军了。” “五万齐军···”熊槐喃喃的一句,而后开口问道:“若是我们强攻薛城,能否攻破薛城?” 唐昧闻言看向景翠,这是景翠负责的事情。 景翠见唐昧看过来,沉吟一下,开口答道:“大王,即便扰乱城中人心容易,让城中百姓不愿为田文效死也容易,但是薛城毕竟大城,城中的百姓与田文的门客,虽然未必会为田文效死,但是同样也未必愿意做我们的内应,助我们攻克薛城。” “所以,薛城这样的大城,若是城中众志成城,那么需要一到三年才能攻克,若是城中人心惶惶,最起码也能坚守三到六月,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破城而入。而且,即便我们能攻下薛城,所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会轻松。” 熊槐迟疑了一下,对强行攻城有抵触,顿了顿,然后向唐昧问道:“司败,刚刚卿说一薛城为饵,逼匡章来战,不知如何施行。” 唐昧答道:“大王,臣的计划就是强攻薛城。到时薛城内部矛盾重重,外有强敌攻城,而援兵迟迟不到,到时田文必然会向齐王求援。” “田文父子两在齐国根深蒂固,势力强大,而且这些年受田文父子恩惠的大臣不在少数。所以,臣的计划就是用田文调用齐国大臣,用齐国大臣逼齐王,用齐王逼匡章,逼匡章一战。” “好!”熊槐大赞了一声,然后下定决心道:“那么就用围城打援的计策。” 说着,熊槐向陈轸道:“陈卿,扰乱城中的计划,就全部交给你了。” 陈轸应道:“唯!” 与此同时,楚宋两国观望薛城的时候,薛城也在观望着楚宋联军。 孟尝君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层层叠叠,一营接一营,一直延续到视线尽头的楚军,脸色铁青道:“该死,如今大王坐镇莒城,他们不去攻打郯城,竟然跑来攻打我们薛城,真是欺人太盛。” 原本宋国来袭,孟尝君也没有把宋国放在心上,十五万宋军想要攻下十五万守军防守的坚城,即便守军全是乌合之众,宋国想要攻下薛城那也是做梦。 但是二十五万楚军到来,情况就截然不同。 孟尝君看到他不远处的几个守城士卒,见他们全都面色苍白,隐隐约约透着一丝慌乱,便知道结果。 齐貌辩撇了撇嘴。 心中暗道,为什么来薛城,还不是因为薛地富裕,而且薛地虽然是齐国的土地,但是对齐王来说,不是齐王自己的土地,大战来临,齐王当然是先自保,哪里还顾得上薛地。只是这样一来,薛地就显得薄弱了。 薛地富庶,而且实力不足,不打薛地打哪里? 当然这话齐貌辩只是心中想想,不会对孟尝君说,而是开口道:“君上,事已至此,还需想想如何打退楚宋两国。” 打退楚宋联军? 孟尝君点了点头,知道齐貌辩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让他鼓舞士气,免得薛城因为士气低下,而被楚宋联军一鼓而下。 回头看了一眼城中,孟尝君故作轻松,面色谈笑风生,大声道:“自从大王将钟吾城割让给楚国后,本君就开始大力修建薛城。从临淄请来精通守城墨者,专门用来打造薛城的城防,历时两年余才建成。如今我薛城城墙高达两丈半,虽然比不上临淄,但是绝对不比莒城等大都差,可以说已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而且本君对楚国来袭早有预料,城中粮草柴薪足够五月之用,战备充足,只要守城不出,楚宋能奈我何?” “我齐国名将声子就在薛城北面不远处的平陆城,不仅是为了防备宋国攻打平陆,更是为了支援薛城。而且大王就在东面不远处的莒城,如今楚宋两国围攻薛城,大王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的。” 周围的士卒听到孟尝君所说,因为楚宋联军庞大的人数所造成的压力,顿时轻松不少。 不错,正是薛城的主人孟尝君所说,内有薛城坚不可破,外有齐王的援军,楚宋两国想要攻下薛城,没有这么容易。 孟尝君见刚刚的言论起了作用,士卒也不再如方才一般紧张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孟尝君面色虽一片轻松,但是他身侧的齐貌辩,依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忧色,显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如面上的那么轻松。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谣言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孟尝君没有把担心的事情说出来,但是齐貌辩也能理解。 薛城虽有十五万之众,但是精锐太少,大都是乌合之众,能否在楚宋两国的强攻下守住城池,孟尝君不知道,齐貌辩同样也不知道。 齐王虽然派来了五万齐军给薛城,但是这些齐军大部分都是薛地附近的兵力,不少还是薛城的精兵,这些名义上都是齐王的军队,被齐王松了回来,而五都的精锐,齐王可是一个也没有给。 孟尝君在薛城上观望了一阵,然后便带着门客返回府中。 回到府中,孟尝君立即向他的门客询问道:“燕赵魏三国是否有消息传来?” 三国伐齐,薛地乃是交战的前线,而且四通八达,与各国交接,孟尝君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联络各国,乃是应有之事。 孟尝君的门客公孙弘应道:“君上,燕赵魏三国至今仍未表态,大王已经派出使者前去三国游说,但是三国全都语焉不详,既不出兵伐齐,也不愿意出兵相助齐国。” “即使是与齐国最为较好的魏国,也仅仅只是给楚王写了一封信,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孟尝君露出一丝忧郁之色,三国迟迟不表态,对齐国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对薛地来说就是大问题。 声子就在薛地北面不远处的平陆,可是因为魏国的缘故,不能轻易离开平陆,更别说率军南下了。 此刻,孟尝君唯一能指代的援军就是东面莒城的齐军了。 数日后,薛城中,田文的府中,一个小院的房间内。 蔡琼刻意压低的声音道:“陈兄,这是楚国传来的消息。大王希望我们能尽快在城中散布谣言。” 蔡琼是田文的门客,一个可以出入坐车的门客。薛城被围后,蔡琼奉命出去打探消息,然后与陈轸接触上了。 陈通接着对方递过来的帛书,看了一会儿,将内容记下后,向对方开口道:“好,辛苦了。有劳蔡兄将这个消息传给其他人,十日后,我们一起行动,争取一两天之内,将谣言散布全城。” 陈通本是楚国陈地落魄士人,三年前接受楚国的招募,而后奉命带着数人前来投奔田文。一晃三年过去了,经过他的努力,在一年前因为办事得力,得到田文的赏识,成为上等宾客。 而陈通,也是薛地的负责人。 蔡琼应道:“诺!” ······ 十日后,薛城。 任山本是薛君的人,数年前陈轸要在薛地安插探子,便向薛君要了几个人,这任山便是其中之一。 任山本就是薛城人,再次回到故地,很快就融入薛城中。 平平静静的过去三四年后,就在二十多天前,薛城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因为楚国攻打齐国的缘故,薛公田文征召了薛城内的所有男丁,然后进行整编入伍,用来防守城池,而任山凭借在他住的地方还算小有财富,于是成为了一个伍长,统领附近的四个邻居。 昨日,任山接到其他楚国探子传来的消息:楚王有令,散步谣言。 而任山接到薛君在楚宋两国的支持下,即将回归的消息,顿时大喜。 今日,任山奉命检查城中瓮听时,见身边的一条十尺深宽的沟壑内走过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心中大喜,立即开口道:“这不是苟带吗?” 苟带听到有人叫他,立即扬起头,见是任山,恍然道:“原来是任兄啊!” 任山见左右的齐军士卒离得远,立即问道:“苟兄,你这个屠狗的,怎么不去做伙夫,反而在这里呢?” 苟带呵呵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薛公下令征召百姓,并且征召牲畜。我担心家中的狗全都被薛公征了去杀掉吃肉,便使了一些钱,做了专门探查城外挖地道的士卒。又因为擅长治狗,便被提为什长,手下有十人,四十多条狗。” 为了防备地道,仅仅只是靠人去听瓮听是不够的,还需要在城中挖出一些坑道,然后在地下挖洞,将狗放入洞中。毕竟人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是听瓮听,但是狗却能整夜呆在洞中,倾耳探听低下的动静。 苟带的消息任山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手中的四十多条狗散布在这一小半段城墙边,再加上他交游广阔,为人讲义气,所以任山这是特意来找他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任山知道,这苟带祖上也是薛国的贵族,因为薛国在一百多年被齐国占领,以致薛国贵族大都败落,沦为普通人家。而现在薛地贵族,大都是齐人。 任山见苟带拉着他家的狗,顿时叹道:“你倒是好运气啊!可以不用去墙上厮杀了。” 苟带闻言憨憨一笑。 见此,任山又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一个消息,听说齐王已经被越王缠住,莒城的援军短时间内来不了。而且听说逃到楚国的薛君,已经得到楚宋两国的支持,两国聚集了四十万大军围攻薛城,准备将薛公驱逐出薛地,让薛国复国呢!” “薛君归来,薛国复国!”苟带一愣。 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边任山便已经将附近的瓮罐检查完毕,正迈步离去··· 于此同时,薛城的另一个角落,一个衣着残破的人对另一个面黄肌瘦的人道:“听说了吗?咱们薛城又要变天了,听说薛君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楚宋两国的大军。” 面黄肌瘦的人没好气道:“薛君回来了又能怎样,当年薛君在薛城时,我祖祖辈辈都是薛城的穷苦人家,勉强度日而已。现在薛公做主,我还是穷苦人家勉强度日,薛君薛公,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该交税交税,该受穷还是受穷!” 那人驳斥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欠薛公钱,可从来都不曾欠薛君钱,若是薛君赶走薛公,我们不就是不用还钱了吗?” 孟尝君有钱有粮,但是他光是门客就养了数千人,而且还有薛城的军队,加上给齐国其他名人送钱送粮,这些都是极耗钱粮的,那么他的钱粮从哪里来,既不是齐王给他的俸禄,也不是大水冲来的。整个薛地就是孟尝君的钱粮来源,不仅收税收租再经商,而且还专门在薛地放高利贷,收取丰厚的利息。 百里薛地,富庶的薛地,成就了孟尝君莫大的美名。 后者焕然大悟,大喜道:“善哉善哉,希望薛君能大获全胜,赶走薛公···”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章 对策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又两日,薛城谣言愈演愈烈后,便有人将这事报告给孟尝君。 “竖子!愚夫!可恶!” 得知百姓埋怨孟尝君在齐国议事上率先出言谴责各国使者,结果导致薛地遭到楚宋两国的攻伐。 并且还有不少百姓听说薛君回归的消息,而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田文顿时勃然大怒。 当然,百姓那边流传的谣言还不是最令田文感到愤怒的,真正令他大怒的是门客这边的流言。 据说楚宋两国出价千金买他的人头,得知这个消息后,现在田文总感觉门客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齐貌辩见状立即劝解道:“君上,百姓愚昧,人云亦云,不必恼怒。当务之急,乃是全力禁止百姓传播谣言,稳定人心!” 田文呼出两口气,定了定神,向他的门客问道:“如今城中谣言纷纷扰扰,不知本君应该如何处理。” 一个齐墨出身的宾客,唐里出来答道:“君上,城中出现谣言,肯定是出去察看敌军动静的探子,有人暗通敌军。所以臣请下令,禁止府中所有的宾客出入城内外,安排齐军守将镇守城墙,私自或者无令出城者格杀勿论。” “前往各国游说的宾客,也需要进行安排,一旦回城,必需先回府中汇报,然后安排其他事物,不得再次出城。” “另外,出城的探子,需要安排心腹或者齐军中的斥候出城打探,如此一来,必能阻隔城中的探子与城外的敌军暗通消息。” “可行!”田文点了点。 刚刚得知城中突然出现谣言,田文立即就怀疑有探子暗通消息,这探子很有可能就是他的门客。 只是现在城中人心不稳,肯定也不可能排查所有的门客,所以只能亡羊补牢了。 想着,田文又问道:“先生,那么现在已经传出的谣言,应该如何处理。” 唐里开口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楚宋两国已经将薛城团团围住,臣请君上下令戒严。” “向百姓以及官吏宣布,严禁大声喊叫,不准三人以上聚集一堆议论,或两人以上一起奔跑、相视哭泣、对面流泪、打手势探问、互相指手划脚、互相呼唤、你拉我扯、互相斗殴撕打、互相争辩,凡是出现以上行为的人,不问缘由,一律斩首示众。并且行连坐法,下令互相监督,同在一伍的人不能及时制止和报告的,也一并斩首;能及时报告或制止的,免罪。” “如此,必能截断谣言的传播。” “好!”田文声音有些冰冷的应道。 顿了顿,田文又开口道:“城中百姓复杂,本君当心有人会趁机投敌,怎么办?” 唐里应道:“这也好办。请君上下令,向所有的士卒以及丁壮宣布。” “同伍中有人翻越城墙投敌,同伴没有及时抓住,斩首;伯长叛变投敌,队吏要斩首;队吏叛变投敌,队将要斩首。叛变投敌的人,他的父母、妻子、儿女、兄弟都要处以车裂死刑。因害怕敌人而临阵脱逃的,斩首;同在一起的人不能发现制止的,斩首;能及时发现和制止的,免罪。” “好。”田文答应道。 此时田文的另一个门客魏显开口道:“君上,如今城中人心惶惶,还需安抚百姓。” 田文问道:“如何安抚百姓?” 魏显开口道:“君上,城中许多人全都借了君上的钱,当此之际,理应焚烧所有的债券,宣布不用还了,以收买人心。单是这样还不够,理应向百姓宣布,免除明年的赋税。” “这···”田文有些迟疑的看着魏显。 这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办法,但是很费钱,他虽然有钱,但是这么个花法,也很肉疼。 魏显见孟尝君不愿,急道:“君上,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要是薛地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田文一听,打了一个激灵,脸色一正,道:“先生,非是本君不愿,而是本君觉得光是这样还不够。所以,本君决定,打开府中仓库,拿出所有的铜钱,然后向百姓宣布,只要杀敌一人,可以赏百钱。”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出钱买敌军的人头,这也是齐国的传统。 百钱说少不少,若是粮价按三十钱一石计算,那就是普通人家的半月口粮。但是同样也不多,齐国技击士,杀一人可得半金。 但是技击士是专门招募的,而百姓丁壮却是被征召的,杀人拿钱,这是意外之喜。 众门客一愣,惊叹于孟尝君的豪气,顿了顿,纷纷拱手行礼道:“君上英明!” 田文脸色复杂的呵呵一笑,然后看了看众门客,虽然解决了壮丁军队的问题,但是门客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既然门客自己不提,那就自己提出来好了。 想着,田文狠心道:“此战关乎本君的存亡,故而不得不拼死一战。” 说着,田文将屋内的门客看了一个遍,然后缓缓开口道:“所以,本君决定,将府中的所有奴仆以及本君的妻妾以及十四岁以上的子女全都编入军队,本君要告诉所有的百姓,此战,本君已经压上身家性命,与薛城存亡。” 众门客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貌辩开口道:“君上,老朽不才,深受先君以及君上大恩,如今薛地生死存亡,愿以身报之,与敌军同归于尽,希望君上不要嫌弃老朽老迈无用!” 田文大喜道:“先生有心了!” 众门客见状,纷纷拱手道:“愿为君上效死!” “好!”田文应道:“既然众位先生看得田文,那么田文愿与诸位同生共死,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 不提城内之事。 城外,就在田文打开钱库的次日,楚宋联军终于准备就绪,准备正式攻城。宋军负责南面西面,楚军负责东面。 楚国这边,景翠作为楚国最有攻城经验的老将,依旧是攻城的主将。 此刻,景翠远远的站在城外的大军前列,静静的等待着。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初战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楚军阵势摆好后不久,一个斥候来报:“将军,宋军已经准备就绪,正在进行攻城。” 景翠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接着立即手指向薛城,下令道:“传令,擂鼓,攻城。” “诺。” 随着震天的鼓声响起,各种攻城器械,在士卒的推动下,纷纷向薛城涌去。 房车一样的轒辒车率先出击,接着大量步卒推着云梯紧跟其后,步卒出发后,大型的冲车以及高大的轩车也被推着向前。 轒辒车虽然率先出发,但是最先受伤的,还是步卒,到了城墙外四五百步时,城墙上强弩开始还击,稀稀落落的射出弩箭。 虽然没有多少被射死的,但是强弩的压力,以及城墙远在四五百步之外的距离,还是能微微打击楚军的士气。 又前行了二百步,齐军的投石车也开始发威。 付出了一些代价,楚军这才杀到城下。 接下来,不用屯将吩咐,推云梯的士卒立即将云梯架在墙上,开始爬梯攻城。 对齐国守军来说,楚军的攻城作战没有什么新意,还是老一套,车子在前,而后大军一拥而上,前面的爬梯攻城,后面的这是冒着箭矢投石,或向城墙上射箭压制齐军,或是在后修建土坡攻城。 面对楚军的进攻,齐军也不甘示弱,城墙上的将领校尉立即指挥齐军还击,对楚军的攻城器械,或用投石或用火攻进行打击焚毁,而对爬上城墙的楚军士卒,则是在重利的刺激下,占着人多势众,再加城墙的地利,一拥而上,抢夺楚军的人头换钱。 起先,许多楚军士卒在城墙上刚刚冒头,接着就被守军打下云梯,然后生死不明。接二连三出现这种情况后,有感人头太少的齐军,在楚军刚刚冒头,还未跃入城墙之上时,就把他拖入城墙上,然后趁其愣神之际,斩去其颅换钱。 这种情况立即引起迅速引起齐军督战队的警惕,唯恐城墙有失的情况下,砍去了数人的脑袋,这才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城外,景翠见先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爬上城墙,等待了一段时间,不见有任何效果,接着大手一挥,下令到:“传令第二军,立即支援先锋,第三军准备,随时接应。” “唯。” 过了大半个时辰,斥候来报: “将军,校尉丁扬来报,齐军抵抗激烈,军队损失惨重,多次攻上城墙,都被打了下来,请将军支援!” 景翠对此没有任何表情,直接下令道:“传令,第三军向前攻城,第四军准备!” “诺!” ······ 战争从早上打到黄昏,在楚宋两国强大的攻势下,薛城的百姓凭借一股血勇之气,牢牢的控制住城墙,没有出现半分波折。 首日攻城,熊槐除了上午在城外观战一个时辰,见齐军抵抗极为激烈,便回到大营,其后一直呆在大营中。 薛城乃是大城,并有十五万大军防守,攻城战自然不是短时间内就有结果。 第一天劳而无功,并无意外。 接着,一连三日,楚宋联军都没有在薛城上站稳脚跟。 第三日夜里,景翠面无表情的向熊槐禀报道:“大王,我军一连攻城三日,齐军的抵抗极为激烈,我军损失不轻。” 熊槐同样面无表情:“无妨,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待齐军五万精锐消耗大半,那时攻城就容易许多了。” 说着,熊槐向与宋军沟通的上官大夫问道:“贤卿,宋军那边如何?” 上官大夫应道:“回大王,昨日今日这两天白天臣都在宋军中观战,对薛城的攻势,也是极为汹涌,可结果与我们这边一样,全都遭到齐军的激烈抵抗。” 熊槐点了点头,面色虽无表情,但是心中却颇为复杂,轻松而沉重。 还好把薛城让给了宋国,让宋国充当攻城的主力,否则,如此激烈的攻城,等打下薛城,非得崩掉两颗大牙不可。 即便楚军不是攻城主力,但是目前来看依旧也不轻松啊! 此时,陈轸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行了一礼后,递上一块破布道:“大王,这是城中探子射出的消息,请大王过目。” 熊槐接过布条,向布条扫了一眼,顿时一愣,露出沉重之色,便将布条传给景翠:“柱国,你看看这个消息,看来我们要想打下薛城恐怕有些麻烦了。” 景翠结果布条一看,大惊道:“田文竟然打开薛城的府库,一个首级赏百钱。而且进行免税,还将他的妻妾子女全都编入军队!” “这···” “难怪薛城抵抗如此激烈!” 帐中的其他人,闻得此言全都露出大惊之色,田文这是在殊死一搏啊! 这年头,谁会对普通士卒进行赏钱,基本上都是管饭,而且还要士卒自己准备一部分粮食参战,有条件的还得把他们自己的武器甲胄也准备好。 也不对,赏钱的军队··· 众人立即想起齐国的技击士,这就是需要赏金的军队。 但是技击士这是招募的军队,这与征召的军队可是截然不同的军队啊! 众人全都感慨着田文有钱。 熊槐此时脸色有些难看的向景翠问道:“柱国,这田文弄出这么一手,不知柱国以为这薛城,能否攻下来。” 景翠定了定神,想了想,脸色突然变得轻松起来,笑着开口道:“大王,无妨,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仅凭一时之勇,肯定无法笼络人心。只要时间一长,薛城的精锐齐军出现大量伤亡,百姓损失不少的时候,城中必然士气大跌,百姓也不拼死抵抗我们。” “再说,臣只听说可以用仁义让百姓与君主同生共死的,从来没有听说可以用财物让百姓卖命的,田文如此行为,只能说明我们之前的谣言已经奏效,并且田文已然技穷!” “不错!” 景翠说完,唐昧亦开口道:“大王,原本臣还有些担心谣言难以凑效,但现在看来,臣完全不担心了,就算鲁君没有倒戈一击,薛城也一定会被我们攻下。” 熊槐挺唐昧也是如此说,连忙开口问道:“司败,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呢?”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奸情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唐昧解释道:“大王,原因就在于钱上!这田文拥有如此多的钱,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他田文在齐国并没有身居要职,无法得到齐王的丰厚赏赐,而且田文也不是闻名天下的大商人,这些钱也不是他从其他地方赚来的。” “所以,这些钱的来源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从薛地而来。田文父子获得薛地才二十多年,收养的如此多的门客,还能余下如此多的钱,他的钱越多,就说明田文父子对薛地的剥夺越严重,就说明薛地的百姓心中有多么痛恨田文父子。” “以前田文父子抽丝拨茧的从百姓手中掠夺财富,收刮民脂民膏没有止境,唯恐百姓手中还有积蓄。现在大难临头,这才想起用钱财来收买人心,让百姓为他去死,这怎么可能会成功。别说区区百钱,哪怕是一个人头赏一金,也只能短暂的起作用罢了,怎能持久呢!” “故,臣建议,再次加强对薛城的攻势,只需打下薛城的这股气势,那么只要齐国援军不来,三月之内,必破薛城。” 唐昧一说完,公孙衍也拱手行礼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薛城已经不足为虑。” 熊槐听到景翠唐昧这么一说,精神一振,看向景翠,大笑道:“好,柱国,攻打薛城一事全部交给你来负责,寡人不会插手。” “臣领命。”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楚宋联军再度加强了对薛城的攻势,薛城的百姓明显感到敌人的攻击更加猛烈了。 虽然薛城在田文的金钱激励下,依旧稳如磐石,但是齐军的伤亡也开始大增。 对此,田文自然是忧心忡忡,楚宋联军攻城二十多天,齐军精锐因为要顶住敌军的最强的第一波攻击,每每顶在前线,如今光是战死者就超过五千人,而受伤的人更是超过万数。 对此,田文压力很大,却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莒城的齐王快点派出援军,否则,再过一两月,等齐军精锐耗尽,那薛城就危险了。 于此同时,楚国的探子首领陈通同样也忧心不已。 楚王让他们扰乱薛城的民心战心,结果孟尝君打开府库后,薛城立即士气暴增,楚宋联军强攻二十多日,结果连一段城墙都没有占下来。 陈通在有些气馁的同时,也在担心楚王会怪罪他们办事不利。 想着,陈通微微一叹,就起身前往城中巡视。 这是孟尝君将所有的门客全都编入军队后,陈通主动接受的一个任务,希望能在城中找到一些破绽。 只是田文父子已经在薛城经营多年,城中将领都是其心腹,再加上田文的确待门客甚厚,陈通接连巡视二十多天,全都没有发现破绽。 这一次,陈通再次在城中巡视了一圈,依旧如故,没有可趁之机。 日落时分,就在陈通返回孟尝君的府邸交付差事后,一出门,就见一个身材高高大大,面貌英俊,气度沉稳的人从他不远处走过。 陈通认得此人,这是孟尝君的心腹卫方,负责为孟尝君掌管车马,深的孟尝君信任。虽然陈通与他同是孟尝君府中的上等宾客,但是论及信任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卫兄!”陈通立即远远的打了一个招呼。 结果卫方走得极快,并未发觉不远处的陈通。 陈通一滞,心中大怒,恼怒卫方的无礼。 就在甩袖而去的一瞬间,陈通突然想起来,如今孟尝君还未归来,卫方身为孟尝君的近臣,理应跟在孟尝君身侧才是,为何匆匆返回府中。 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想着,陈通立即向卫方离去的方向而去,想要看看究竟出了什么。 陈通跟在卫方身后,一拐二拐就拐进内院之中。 不多时,卫方就进入一个小院。 陈通一怔,张了张嘴,顿时无言。 这是孟尝君夫人的小院··· 陈通悄悄地进入院中,而后贴在墙角,听着屋内响起一段对话。 “怎么现在才来?”这是孟尝君夫人的声音。 “回夫人,白日君上正在城墙上督战,我需要随身伺候,直到宋军推却,君上正在慰问士卒,我谎称身体不适,这才脱身,不想还是来迟,请夫人恕罪!” “好!好!好!你总是能找到理由,这次放过你了。不过,这二十来日,我被君上编入军中,日夜操劳,身体疲惫,本想找你解闷,结果你却姗姗来迟,你该怎么补偿我?” “夫人···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你说呢!人家现在胸闷···” “呵呵,夫人勿急,在下愿意为夫人解忧,这就替你揉揉···” 良久,陈通在屋外听着屋内的云雨之声,全身气血上涌,怒骂了一句:“奸夫**!” ······ 深夜,田文检查城防归来,正欲休息,就听见屋外的奴仆禀报道:“君上,宾客蔡琼在外说有要事求见。” “蔡琼?”田文一愣,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这人是三年前才来投奔自己的人,有些才能,但也没有太大的才能,在宾客中较为平常,出入能够乘车,因此田文这才有些印象。 想着,田文顾不得身体的疲惫,立即开口道:“让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 说着,田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提了提神,整了整衣冠,然后一丝不苟的将蔡琼迎进屋内,待蔡琼坐定,这才开口问道: “先生,不知深夜来访,可是有何指教?可是对薛城眼下的形式有何赐教吗?” “这···” 蔡琼看着孟尝君期待的目光,想起陈通告诉他的消息,心中有些为难,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 田文见蔡琼的神色,心中立知蔡琼所言不是什么关于时局的事情,而是其他,想了想,又问道:“先生,可有为难之事,若是需要钱粮,尽管开口!” 蔡琼见孟尝君如此诚恳,接连拜了三拜,这才开口道:“君上,臣本不想开口,但是眼下正是薛城的生死存亡之时,这才不得不向君上出言,事关隐私,请君上屏蔽左右。” 田文一愣,想起之前楚宋两国千金买他的人头的事情,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身侧的两个护卫,笑了笑,摇头道:“先生,文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若是文有过错,请尽管直言,文一定改正。” “这···”蔡琼一呆。 迟疑的看着孟尝君,再次递出一个眼神。 真的要说么? 田文无所谓的笑了笑,开口道:“请先生尽管道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三章 告知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蔡琼愣了愣,一咬牙,再拜道:“君上,琼本不该进言,但是为了薛城的安危,只要得罪了。死罪,死罪!” 田文听见蔡琼请罪,顿时心中一阵紧张,以为他有什么不轨之心,但是,随着蔡琼再度开口,他立即惊呆了。 一顶硕大的绿帽戴着头上,重若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胸膛起起伏伏··· 卫方这个家伙,不杀他不足以泄愤! 蔡琼见孟尝君眼中冒出寒光,立即进言道:“君上,臣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卫方享受着君上的丰厚俸禄,却与君上的夫人相爱,实在是无耻之极,臣请立即诛杀此人?” 田文正欲点头,然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卫方虽然该死,也的确应该被杀,但是却不能这么杀。 卫方是他所亲近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而卫方一向对他忠心耿耿,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若是此时诛杀卫方,总得想出一个理由,总不能说卫方私通夫人,给孟尝君戴绿帽吧。 这个理由传到天下士人哪里,这不就是他孟尝君因为一个女人而诛杀士人吗? 这有损他亲贤重士的名声! 至于找其他的理由,大家都知道卫方的忠心,无缘无故诛杀忠臣,那么他孟尝君经营十几年的美名,那么还要不要了,不仅是名气,田文最担心的还是门客离心,人心散乱,薛城就完了。 田文想起祖先田成子开放后宫,让门客随意享用的事迹,顿时心里好受了不少。 所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常人有怎能理解呢! 况且也不是不诛杀卫方,只是把时间延后罢了。 过一段时间,从卫方身上找一个过错,然后可以将他驱逐。 只要卫方不再是他孟尝君的门客,死就死了。 或者,也可以说他不忠,直接处死得了。 所以,无论怎么说,现在得忍。 想着,田文平静的开口道:“因为美貌而生出爱慕之心,这本是人之常情,这又算什么呢!” 蔡琼闻言露出错愕之色! 心中大急。 急迫间,再次开口道:“君上,因为美貌而生出爱慕之心,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因为爱慕而生出长久的占有之心,这更是人之常情。” “如今楚宋两国正在急攻薛城,并且悬赏千金收买君上的首级,这是已经传遍整个薛城,人尽皆知。而卫方作为君上心腹,出入五步之内,若是卫方一事意起,贪图于楚宋两国的重赏,并想长久与夫人厮守,这就是君上的大祸啊!” 田文心中一动,但想起眼下的局势,再加上对卫方的了解,依旧开口道:“卫方此人,文是了解的,一向忠心耿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请先生将此事放在肚子里,不必再说了!” ······ “田文真的如此说?” 听到蔡琼的回复,陈通顿时惊住,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被人戴绿帽了,田文竟然也能忍住,这······ 陈通难以理解。 昔日,齐庄公送出他的执政的绿帽,结果被执政崔杼所杀,连大臣对国君都难以忍受的事情,田文竟然能忍下臣子给他戴的绿帽,这··· 虽然不理解,但是陈通知道,通过诛杀卫方,离间田文与其门客的计划失败了。 陈通在屋内来回走了数圈,良久,再次想出一个计策,道:“蔡兄,有劳你再走一趟卫方哪里,告诉他,就说孟尝君已经知道他与夫人私通的事情了,让他看着办吧!” “告诉卫方!”蔡琼眼前一亮,冒出一道炽热的光芒:“陈兄的意思是让卫方先下手为强,伺机除掉田文?” 陈通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道:“通的确打算借机撤掉田文,但是自从城外传出千金收买田文的人头后,田文就加强了对自己身边的卫护,要想除掉田文有难度。但是,只要卫方动手刺杀田文,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连田文亲近的人都想出卖他,那么他还有谁可以信任的呢!” “此举,必然可以令众门客人心惶惶,连门客都收拢不住,都靠不住,更何况城中的百姓?” 蔡琼恍然大悟,而后,露出坚定之色,应道:“好,琼这就前去拜访卫方。” 看着蔡琼离去的背影,陈通呆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而后也露出坚定的目光,接着向外走去。 另一边,卫方的屋中。 蔡琼见到卫方后,立即向卫方请罪道:“卫兄,琼刚刚干了一件特别对不起卫兄的事情,特来请罪,请卫兄责罚。” 说着,蔡琼奉上腰间的佩剑,露出一副任其处置的模样。 卫方本来已经准备休息了,这些时间以来,楚宋两国猛攻薛城,薛城上下全都绷紧了神经,身心俱疲。 而他卫方更是如此,白天跟在孟尝君身边,小心谨慎的伺候孟尝君,有时候,晚上还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孟尝君夫人,往常还好说,这二十多日,实在是太疲惫了。 本来卫方与蔡琼不熟,不想见这个比他还要低一等待遇的宾客,但是听说他有性命攸关的大事相谈,于是就强打着精神一见。 结果,蔡琼一见到他,就弄出这么一出,卫方瞬间睡意全无,却又不明所以。 “蔡兄,不知出了何事,何以至此?”卫方急忙扶起蔡琼。 蔡琼羞愧道:“之前在下无意间撞破卫兄与夫人的隐秘之事,本想当作不知道,但是此时正值薛城被围,在下虽知卫兄一向对君上忠心,不会对薛城不利。但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知而不报,是为不忠,故而将此事告知了君上。” 卫方闻言身体一软,站立不住,后退两步,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稳住心神。 蔡琼见状,立即开口道:“在下将此事告知君上,虽然是对君上的忠诚,但是却是对卫兄的不义,想到此处,在下于心难安,故而立即前来通知卫兄,请卫兄速速逃离薛城,否则就晚了。” “出卖卫兄,这是琼的过错,请卫兄责罚,无论卫兄想要怎么处置琼,全都悉听尊便!” 说着,低下头颅,再次将佩剑奉上。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如常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卫方看着眼前的蔡琼,露出恐惧的目光,恨不得拿起剑来一剑砍死他,但是现在杀掉蔡琼这家伙,那他卫方就只有跑路这一条路了,否则肯定会被孟尝君处死! 卫方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蔡琼将此事告知君上,这是对君上的忠诚,而前来通知在下,这就对在下的义,如此忠义的人,在下又怎能做什么呢?” 顿了顿,又道:“蔡兄,多谢阁下冒险前来通知,在下感激万分,日后必有所报!现在,为了避免君上起疑,还是请蔡兄速速回去,就当没有来过这里。” 蔡琼见卫方让自己离去,斟酌再三,开口道:“卫兄,如今你的事情已经被君上得知,继续留在此处,恐有杀身之祸,何不快速离去。” 卫方闻言,大义凛然道:“虽然在下私通夫人,已经算是对君上不忠了,但是如今薛城被围,在下此时离城而去,这不就是对君上的更加不忠了吗?” “况且,若是在下此时逃亡,这不就是告诉君上消息走漏,一旦君上查起,必然会连累到你,这就是对你的不义。不忠不义之人,又有何面目在世间立足,在下虽不才,但也不屑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人!” 蔡兄虽见卫方说的如此正气凛然,但是心中有所怀疑,怀疑卫方暗中有其他打算,于是,试探的问道:“卫兄,可若是君上追究此事,阁下如何是好。” 卫方理所当然道:“若是君上追究,为君上计,在下则会向君上请命,请君上放我出城,与敌军同归于尽,以报答君上的恩情。” 蔡琼瞬间被噎了一下,看着卫方一副全心全意为孟尝君打算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假的,只好拱手道:“阁下高义···” 次日,陈通早早跟在田文身旁,打算观望田文与卫方今日会如何做,若是卫方突然暴起,那他陈通就助其一臂之力。 田文洗漱完毕,用过朝食后,便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让宾客卫方备车,本君要去城墙上督战!” “唯!” 陈通跟在田文身后不远处,低着头,神经已经极度兴奋,只等杀人报恩了。 等田文出门,那边卫方已经将车马准备完毕,就在府中等候,一如往常。 田文远远的看见卫方,面色如常,虽然知道卫方与他老婆关系不正常,给他带了绿帽,但是他装作不知道,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什么也不说,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没有露出半分生疏之感。 虽然田文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他的护卫可是心脏全都跳到嗓子眼了,唯恐卫方突然暴起行刺。 卫方见孟尝君到了近前,知道孟尝君已经知道他与夫人私通,但是此时见孟尝君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好像不知道他与孟尝君夫人私通一样,什么也不说。 于是,卫方想了想,也同样装作自己好像不知道孟尝君已经知道的样子,什么也不说,一如往常,恭敬的行礼道:“君上,车马已经备好。” “好!”田文亲切的应了一声,然后在侍从的伺候登上马车,向城墙上而去。 陈通跟在田文身后,见到这么一幅情况,顿时看了看田文,又看了看在一旁的卫方。 他知道,他也知道,他不说,他也不说。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昨夜的事情是一个梦,完全是错觉,根本没发生过? 陈通顿时傻眼了。 接着又过了三日,陈通本来已经打算以身报国了,却始终没有机会,而田文与卫方,还跟以前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失望···很失望··· 城外。 楚营中,熊槐与宋王并列而坐,下方,一个面色有些抑郁的人,此时心情澎湃的行礼。 “臣登拜见大王,拜见宋王!” 行礼的人正是楚国的薛君薛登。 十几天前,尚在郢都的薛登接到楚王的诏令,说楚国已经与宋国说好,攻打薛城,复立薛国。 得知此事,薛登欣喜若狂,立即带着祖宗的牌位以及所有的随从,马不停蹄的赶来薛城。 前后一个多月,此时终于赶到薛城。 “免礼。”熊槐与宋王对视一眼,开口道:“贤卿,寡人欲宋王商议,打算复立薛国,故而请贤卿返回薛地,继承薛君之位。” “臣谢大王厚赐!谢宋王!”薛登再拜道。 熊槐“嗯”了一声,再开口道:“原本,按照寡人与宋王的计划,待楚宋两国打下薛城之后,再让贤卿在薛城中即位,向薛地百姓宣布,薛君已经归来,薛地已经回到薛君一脉手中。” 让薛君在薛城中重新即位,这是宋王所要求的。 因为薛城归属宋国,打下薛城后,宋军势必要控制薛城,这样,在薛城即位的薛君,哪怕有楚国背景,也将牢牢的被宋国所控制,成为宋国的薛君。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孟尝君在薛城撒钱,用钱财收买人心的事情,对楚宋两国的攻城行动造成极大的困扰。 于是,在连续强攻二十多日,付出了许多代价,而薛城防御不见减弱的情况下,宋王只好接受楚国的提议,让薛君在城外直接即位,然后向百姓宣布,薛地已经回到薛君手中。希望以此进一步瓦解城中战心。 等熊槐将这个消息告诉薛君后,宋王接着开口道:“薛君,田文已经在城中宣布,免除百姓一年的税收,并且打开钱仓,收买民心。” “所以,寡人与楚王商议后,决定等卿即位之后,立即向薛地所有的百姓宣布,免税三年。” “这···”薛登仅仅迟疑了一瞬间,见楚王点头,立即应道:“臣领命!” 对薛登来说,免税什么的,全都无所谓了。虽然薛地是祖上的土地,但是早在一百年前,薛国就被齐国占领了,到了他老子那一代,薛君的位置也被齐国废了。 重新获得薛地,这就是意外之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见薛君同意,熊槐接着开口道:“事不宜迟,寡人与宋王决定,明日上午暂停攻城,为贤卿举行即位大典。即位大典之后,寡人与宋王从薛地招募了两万壮丁,作为薛地的军队,归你指挥,与宋军一道,从南面进攻薛城。” 薛君一愣,自己与宋王一起进攻南面,而不是跟着大王进攻东面,这有些不合理。 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是还是行礼道:“唯!”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正名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次日。 城外响起震天的鼓声后,却不见联军攻城。 此刻,田文正在东面的城墙上,奇怪的问道:“诸位,楚军这是何意,为何不来攻城?” 众门客面面相觑,全都摇了摇头,事宜不知。 田文担忧的看了一眼城外,然后下令道:“速度派人前去其他三面打探,提防敌军的阴谋。” “诺。” 不多时,一个斥候快步上前,气喘吁吁道:“报···君上不好了,南面···薛君正在南面不远的地方准备即位仪式,探子已经发现祭祀用的三牲。” “什么?”田文大惊。 虽然早就知道薛君返回薛地的消息,但是薛君在城外即位的事情,还是给了田文当头一棒。 这是来争夺民心的! 想着,田文急忙开口道:“快,立即前去南面。” 南面,在一切从简的原则下,此时薛君已经重新建立宗庙,正式向祖宗祭祀,宣布继承薛君之位。 此时的薛登再也不是楚国有名无实的封君薛君,而是薛地的君主薛君。 就在宣布的一瞬间,准备已久的宋军,立即在城外大喊:“幸赖社稷神明,薛君即位,薛地有主矣!···” 宋军不断的在城外大喊,声音响彻云霄,于此同时,东面西面的军队,也开口朝城中大喊。 不用多说,城强上的百姓肯定全都听到了。 此时,田文来到南面的城墙上,听着城外宋军的大喊声,左右紧紧的握住剑柄,一脸铁青的望向城外。 一盏茶功夫后,这才停下来。 此时,城墙上的百姓,全都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这地方是薛地,以前叫薛国,他们是薛地百姓,以前是薛国百姓,薛君是正统,统治了薛地六七百多年,二十年前才逃到楚国,这事大家都知道。 毕竟才二十年,二十年对一个人来说,不过是从出生到行冠礼成年而已,时间并不长,许多人还见过上代薛君呢! 现在薛君带着数十万大军返回薛地,就在城外即位,那么薛城的百姓是否阻拦薛君回归呢? 这个问题令许多百姓迷茫了。 城外,薛城拜祭宗庙后,对宋王送来的太卜行礼道:“有劳太卜进行占卜,以问吉凶!” 宋国来的太卜点了点头,随后进行占卜。 片刻之后,结果出来,薛君看着结果顿时心惊肉跳。 占卜结果大凶。 太卜见薛君露出恐惧之色,不以为然,而是拱手贺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大吉!” 薛君闻言顿时想起数年前,宋国小鸟生大鸟的事情,立即知道宋王与这个太卜想干什么,思绪万千,最后只得茫然的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城外又响起一阵声音。 “祭宗庙,占卜,大吉···” 城墙上。 田文听的此言,见城墙上的百姓有的露出惊喜之色,有的露出恐惧之色,有的好奇的向外张望,立即开口道:“作假!这肯定是假的,薛君的血祭已经断绝二十年,宗庙被毁二十年。现在外面的人随意建一个宗庙,怎么可能会得到鬼神的赐福!” 田文开口后,他身边的门客以及将领立即开始安抚薛城的百姓,让他们不要听信谣言。 过了好一会儿,薛城的百姓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城外有传来一阵大喊。 “祭社,占卜,大吉···” “···”田文顿时无语。 是!即位是不需要挑日子,上一个君主死了,下一个君主就即位,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祭社这种重要仅次于祭天的活动,是有规定的时间的,必需是当月的第一个天干甲日才行,尤其是以冬季的祭社为最,现在就是冬天··· 田文现在还愤怒的想,若不是薛君地位不足,没有资格祭天,薛君是不是还想来一次祭天呢? 想着,田文破口大骂:“欺瞒祖先,欺骗上天,愚弄社稷神明,薛君必不得好死!” 薛地的百姓可不会想到这么多,听到城外大喊声,得知薛君祭祖祭社两大祭祀活动全都得到大吉的结果,全都以为薛君得到了天命。 另一边,薛君接连进行了两场祭祀活动后,回到军队中,心惊胆战的向宋王问道:“大王,欺骗上天,愚弄神明,真可没事吗?” 宋王理所当然的道:“无事,薛君请相信寡人,按寡人说的去做,此战必胜。” 薛君闻言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随后来到三军之前,开口道:“想我薛君一脉,传自先王伏羲,历经夏商两代,血食不断,武王之时,封先君于薛,历时七百余年。不想,二十年前突遭横祸,为齐国所灭,齐王灭我社稷,毁我宗庙,以致祖先的祭祀为之断绝。” “幸楚王宋王仁义,出兵为我复国,驱逐田薛,还我家园。登感激不尽,在此立誓,鄙夷楚宋两国为尊,并向百姓立誓,薛国复国,向所有百姓免税三年!” 薛君向宋军宣布了攻薛的正义性后,早已准备好的宋军立即向城中大喊道:“驱逐田薛,薛国复国,复国之后,免税三年···” 免税三年,这就是杀手锏。 城墙上,田文闻言脸色一变,尤其是宋军免税三年的宣言,更是直接针对他收买人心的举动,由不得他不担心。 接着,田文想城墙上的百姓一看,果然,听到城外宋军宣言的百姓,全都露出欣喜之色。别管什么薛公薛君,能为百姓带来实利的,这才是真正的仁义之君。 还未等田文开口,城外又传来一阵声音: “占卜,大吉,此战必胜。” 此言一出,城墙上百姓已经露出又惊又喜之色。 田文见状大怒! 这声音大喊三遍,然后城外立即传来一片喧嚣一声。 田文向外一看,前面大喊的宋军正在撤退,而后面的宋军已经准备阵势进攻了。 城外。 宋王亲临前线督战,另一边,薛君带着楚宋两国准备好的薛国军队,亲自参与攻城,宋薛联军顿时士气大振,气势如虹。 城内,虽然宋军还没有攻上城头,但是田文明显感到了这一次的攻城非比寻常,若是一着不慎,恐怕薛城就完了。 再看城墙上的百姓,脸上已经出现明显的退缩之色,而且双腿也在不自觉的往后退,田文顿时心急如焚。 内外交困,时不我待。 且为之奈何?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强攻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对此,田文立即大喊道:“打退敌军,免税五年···” 这话田文与周边的门客连续大喊了十余遍,但是见周围的百姓不为所动。 眼见宋军先锋顿时心中大急,急切间,田文猛然将放置在城墙上的钱箱推倒,铜钱顿时洒落满地。 田文大喊道:“杀一人,赏一金,参与抵抗敌军者,无论是否有功,全都赏钱一百···” 接连喊了数声,田文见附近的百姓出现犹豫之色,既想后退但又舍不得满地的小刀状的铜钱,想要去拿铜钱,却又对宋军感到恐惧,陷入两难。 此时,攻城的宋军可不会等田文安顿好城中百姓后,再进行攻城。 就在田文大喊重赏间,宋军先锋已经开始爬墙,此刻已有不少宋军爬上城墙。 百姓见此,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钱不钱的··· 当然,薛城也不是只靠百姓守城,虽然百姓的士气已经跌到低谷,但是精锐的齐军却并没有士气大降,反而因为田文将赏金提高到一金而士气大增。 同样,鲁国等国的援军,也并没有崩溃。 只是宋军攻城的速度太快,城墙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守卫是征召的百姓,这些人全都愣在原地,没有帮忙,人手不足的齐军,很快就在宋军的强攻下出现纰漏,几乎就在转眼间,宋军就在数个地方站稳脚跟。 接着,在宋军远远不断的支援下,迅速扩大优势,似乎城墙就要失守了。 见此,田文心中大恨,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收挡住敌军的攻势,百姓的事情还需要缓缓。 想着,田文立即下令:“传令,立即从城中调援军支援。” “传令,凡是有在城墙上后退者,格杀勿论。” “传令,命令一些宾客安抚城中百姓,就说本君已经决定免税五年,让百姓在城中运送物资,救治伤者,准备后勤即可。还有,命令一些宾客带领齐军在城中巡视,若是百姓无故出现在大街上游荡,不问缘由,直接杀掉。” 跟在田文身侧的门客公孙弘迟疑道:“君上,现在首要任务还是守城,百姓已经不能帮忙守城,为何浪费人力安抚百姓?” 田文开口道:“此时不安抚百姓,难道等百姓们听信城外那个所谓的薛君的宣言,背叛本君吗?” 众门客这才想起来,百姓不能帮忙守城无所谓,若是百姓反了,这才是要命。所以说,安抚百姓,刻不容缓。 “君上英明。” 就在这下令传令的功夫,援军还未到来之际,城墙上的形式出现进一步恶化,齐军数量不足,在宋军的强攻之下,已经出现败退迹象。 还在城墙上观望的百姓,见大事不妙,开始出现逃亡情况。 “不准退,后退着斩!” 见有百姓后退,田文唯恐百姓后退的情况会影响到还在奋勇抵抗的齐军,立即大吼着制止。 然而田文的大吼并没有什么用,后退的还在后退,犹豫的也开始受影响,不断的向后张望··· 见此,田文直接把他的佩剑拔了出来,二话不说,冲到一个后退的壮丁旁,一剑将起砍倒在地,血染衣裳,大吼道:“后退着格杀勿论。” 接着,门客带领的督战队纷纷上前,将意图后退的人砍翻,然后杀气腾腾的目视前方,吼道:“君上有令,后退者格杀勿论。” 制止了百姓逃亡的问题,且逼着他们上前抵抗宋军,但却并没有对城墙上的劣势有所改观。 田文一咬牙,撸起衣袖,对宾客大喊道:“敌军凶猛,而我军援兵未倒,此时退则死,奋起抵抗才有生机,诸宾客请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不带宾客答复,直接杀向城墙上的宋军。 宾客大多数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田文已经带着亲随护卫进入第一线,并且亲自上阵杀敌了。 “愿为君上效死!” 众宾客见状,群情激奋,大吼着跟上孟尝君的脚步。 周围的齐军将孟尝君亲自上阵,顿时士气大增,并逐步稳住阵脚,没让宋军的优势扩大。 但是面对气势如虹的宋军,也仅此而已,要想将宋军赶下城墙,根本不可能。 城外。 宋王处。 一个斥候飞奔而来,向宋王禀报道:“大王,负责攻城的薛君来报,薛城内百姓抵抗微弱,我军已经在城墙上稳住阵脚,但因为田文亲自上阵,齐军死战不退,我军迟迟不能打开局面,故,薛君请大王速派援军。” 宋王应道:“好,告诉薛君,援军马上就到!” “诺!” 斥候领命而去。 宋王下令支援薛君后,立即对身侧的惠盎开口道:“贤卿,立即准备火把,放火焚营,对城中的内应发信号,立即开始行动。” 惠盎迟疑道:“大王,此时齐军主力未损,此时让内应动手,恐怕不能破城。” 宋王正色道:“勿忧,薛城内连田文都亲自上了,内应此时动手,正是时候,卿尽管依命行事,破城就在今日。” “唯!” 惠盎离去后,宋王又开口道:“传令,寡人欲亲自擂鼓助威,今日誓破薛城。” “唯!” 随着宋王的亲自擂鼓助威,一时间,宋军擂鼓的士卒如同嗑药一般,卖力的敲着战鼓,很快,进攻的战鼓声便压制住城中的鼓声,宋军听得鼓声,回落的士气再次提升。 与此同时,惠盎也在城外放出一把大火,映红了南面一大片区域。 城墙上,在宋军鼓声大振大振的时候,田文就突然感到压力倍增,接着,目光透过前面的护卫以及宋军,看到城外出现一阵火光,顿时一阵心悸。 “君上,宋军军阵中怎么起火了?难道是宋军内讧?” 此时其他人也看到了宋军中燃起的大火,立即开口迟疑询问道。 田文还未开口,另一边一直随同田文的墨者唐里立即开口道:“不,不是宋军内讧,而是宋军自己放的火。” 顿了顿,反应过来,急道:“不好,宋军这是在向城中发信号,城中必然是有宋军的内应。” “什么?”田文闻言大惊失色。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七章 刺杀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不好!”唐里接着又是一惊,急忙开口道:“君上小心,宾客中可能有刺客!众亲卫保卫君上,严禁任何宾客靠近君上。” “什么?”田文又一惊,然后立即左右四顾,提防周围的宾客。 然后田文就看到身边不远处同样惊恐四顾的卫方。 若是说刺客,田文认为最有可能暴起的就是卫方,但是他最不担心也是卫方,因为他早就吩咐亲卫,重点防备卫方了,只要卫方暴起,那就立即将他剁成肉酱。 与此同时,田文周围的门客也全都戒备着身边的同伴,唯恐其中有人是刺客。 时间就在唐里说完,时间仿佛暂停了两秒后,不远处的城墙上,突然传出一片混乱的声音。 “杀!迎接大王进城!”几支正在奋勇抵抗宋军的宾客队伍,突然倒戈,扑向周围的齐军。 “啊···”惨叫声不断响起,这是齐军被叛徒偷袭。 “该死,有叛徒···”附近的齐军看着叛徒偷袭,勃然大怒。 “城破了···大家快逃···”这是叛徒扰乱军心。 ····· 不多时,此处城墙的齐军瞬间崩溃,接着被宋军清空一片。 至此,宋军终于控制住一段城墙。 田文包括亲卫以及门客,还未从唐里的话中反应过来,那边宋军就在内应宾客的策应下抢占城墙。 呆滞愣住之间,田文身侧的一个门客,严重闪过一丝杀机,而后对另外两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点了点头,然后同时暴起,扑向被亲卫团团护卫住孟尝君。 “君上小心!”率先反应过来的亲卫以及宾客立即出言提醒。 等田文得到提醒,反应过来,那三个刺客已经偷袭得手,连杀数个亲卫,逐渐靠近田文。 田文看到三个刺客已经杀到五步之外,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结果,三个刺客最终止步三步之外,被反应过来的亲卫已经宾客乱剑砍死。 田文却诧异的看了看参与围杀刺客的卫方,他竟然没有趁机行刺,而是帮助亲卫围杀刺客,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这人说是忠心吧,却与他夫人关系不正常,这就是不忠。说他不忠吧,面对来刺杀他的刺客,却积极参与拦截。 这人啊,好复杂! 刺客被砍死后,其中一个参与砍死刺客的宾客,面带焦急之色,向北宋军占领的城墙看去,十分忧虑的问道:“君上,宋军已然占领一段城墙,我们现在怎么办?” 闻得此言,周围的门客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孟尝君虽然被救下了,但是薛城还没有脱离危险。 田文冷哼一声,撇头向宋军占领的城墙望去,正欲开口下令之际,有听到一声惊恐的提醒: “君上小心。” 田文一愣,一转头,就见一柄冒着寒光的长剑对着他的头颅刺过来,出手的人,正是刚刚参与砍死刺客,然后询问的宾客。 虽然此时已经有不少亲卫队刺客进行阻击,而且刺客已经身受重伤,但是这个刺客明显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死士,而且距离田文极近,对其他亲卫不闻不问,也毫不顾忌自己伤情,眼中只有田文一人,一门心思欲置之于死地。 眼见长剑离他越来越近,田文想要后退,但双腿僵住,动弹不得。一时间,田文被吓得胆颤心惊,魂飞魄散,突然发现他离死亡如此之近。 就在剑尖里田文脑袋只有一尺远的时候,距离刺客不远的卫方,此时反应过来,顾不得孟尝君的亲卫正在围杀刺客,眼见长剑正要刺中孟尝君,立即上前,冒着众多利剑,一跃将刺客扑倒。 刺客被扑倒之后,再也刺不出第二剑,就被亲卫砍死。 理所当然的是,与刺客滚在一处的门客卫方,或多或少,也被殃及池鱼,只是伤而不死。 第二次的刺杀,从开始到结束,时间极短,电光火花之间,就结束了。 快到让准备浑水摸鱼的陈通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刺客就跪了,而孟尝君的宾客已经目光警惕的盯着其他宾客,唯恐在出现第三次刺杀。 再加上接连面对两次刺杀,孟尝君全都一动不动,胸有成竹,便知田文早有准备。 陈通只能大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此时,唐里再次开口道:“众亲卫护住君上,其他门客立即远离君上,以免引起误会。” 混乱的局面逐渐得到控制,待情况稍稍稳定,唐里在孟尝君不远处开口道:“君上,刺客肯定不止这四人,为了避免行刺一事再次发生,臣请清查宾客!” 田文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拒绝了唐里的建议。 清查宾客虽然是对的,但是却不合时宜。 现在,城中的百姓已经心乱,再清查宾客,那么宾客必然离心,连重利招揽的宾客都不住了,那他孟尝君还能靠谁? 更重要的是,田文相信,人都是经不起查的。 现在田文目光更加复杂的看着地上正在接受治疗的卫方,这人可谓是忠心了,但是一旦查起来,这人还是不是忠心的呢? 经过此事,田文恍然大悟,招揽宾客只需大节即可,些许小节,何必在意。 毕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想着,田文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开口道:“不必清查宾客,文相信,宋王派出的死士,不是死在这里,就是在接应宋军进城,断然没有其他死士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说着,田文面色沉重的看向宋军控制的哪一段城墙,道:“守住城墙不失,将宋军赶下去。众宾客,随我来,我们一起将宋军赶下城墙。” 唐里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坚持下去,见孟尝君已经带着亲卫杀向失守的城墙,立即跟了上去。 随着田文带领宾客亲卫杀到,不断败退的齐军得到主君的支援,士气恢复,人数也不再处于劣势,顿时放缓了后退的脚步。 但面对宋军的不断冲击,也仅此而已。 而其他地方,此时也出现了失守的情况,城墙越来越危急。 过了一段时间,城中的齐军终于来援,有了生力军的支持,其他地方还好说,已经能守住城墙不失,而失守的这一大段城墙,却迟迟不能夺回。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八章 死士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齐宋两军在这段城墙上反复争夺近两个时辰,从上午杀到中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不能夺回城墙,以至于宋军能轻而易举的爬上来,这让田文心急如焚。 自从齐军援军到来后,田文便从第一线撤出,来到后面督战,看着源源不断涌上城墙的宋军,向一旁的唐里问道:“先生,宋军凶猛,文已经从城中调来两批援军,依旧无力夺回城墙,而且士卒损失太大,如何是好?” 唐里想了想,开口道:“君上,臣有办法,那就是派人在城外阻拦宋军攻城,破坏云梯。只要宋军来不及支援,我们就可以将城墙上的宋军清理干净。” “可是薛城并没有在外面安排军队,而且大王援军未到,如何在成为骚扰宋军攻城?” “君上,虽然城外没有军队,但是城中有!” “城中?”田文一怔,问道:“若是宋军在我军出城时,趁机夺取城门,如何是好?” “放下悬门,宋军自然无机可乘。” “放下悬门,城门就打不开了!那么出城的军队如何归来?” “···” 唐里没有回答。 田文见状,恍然大悟,出城的军队根本就不用回来了。 这是一支赴死的军队。 ······ 田文以一人赴死,全家获得自由,并送良田百亩的条件,向他的奴仆征召死士。又出重金向宾客招募死士。 小半个时辰后,或为了未来,或有感于孟尝君的重金,或有感于孟尝君的恩义,就有两千余人应招。 接着,田文来到南城门前,热流盈亏对死士们道:“诸位,此刻情况紧急,文连一碗薄酒都来不及准备,实在是困对你们。” “但是你们放心,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田文的生死兄弟,你们的父母就是我田文的父母,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田文的孩子。” “诸位一路走好,你们的父母妻儿,我田文一定照顾的好好的!” “愿为君上效死······” 听着死士的大吼声,田文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守门守卫到:“打开城门!” “诺!” 随着城门洞开,二千多死士从内心最深处发出怒吼,然后如狼似虎的冲出城门。 宋军正在猛攻薛城,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下,薛城竟然还会派人出城而战,一时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死士大军出城后,撞翻了攻城冲车,然后直接撞向宋军所控制的哪一段城墙前方。 宋军主将看到齐军前往的方向,立即明白这些人想要干什么,焦急大喊道:“传令,立即增援,并带上云梯。” “传令,让城墙下的将士守住云梯。” “传令,围剿出城的齐军。” “传令,抢夺城门···” 虽然宋军主将主将反应及时,但是传达命令也需要时间。 就在宋军反应的这一段时间,二千死士已经陆续杀到城墙前,接着立即一分为二,一部与宋军厮杀,一部开始破坏云梯。 等宋王的援军到来,云梯已经被破坏殆尽,剩余的死士正向宋军发起反冲锋··· 而城墙上,在死士出城的同时,齐军立即向城墙上的宋军发起冲锋,一波又一波的冲锋,随着云梯被破坏,宋军援军断绝,不到半个时辰,齐军便夺回了这一段城墙,危机宣告解除。 而城下死士,依旧行走在冲锋的路上······ 当天夜里,田文急忙统计今天的战损,楚宋联军攻城二十余天,没有那一天的损失由今天这么惨重。 深夜,唐里才向田文禀报道:“君上,今日三面城墙的战损已经出来了。” “说!”田文定了定神,做好心理准备。 “诺!”唐里应了一句,面色沉重的开口道:“因为今日薛君即位一事,百姓依然没有战心,接着遭到敌军突袭,损失惨重。东西两面,今日一天的战损,超过过去两日,而且战损的大都是精锐的军队,而不是征召的百姓。” “至于南面,因为宾客背叛的缘故,再加上城墙被宋军夺取,我们付出了严重的代价,这才夺回城墙,南面战损,今日一天就超过过去五天。” “而且这还不包括派出去送死的二千余死士!” 田文闻言大吸一口冷气,本来心中已经做好了损失惨重的准备了,但是没想到,损失依然大大的超过了心中的预期。 田文猛地站了起来,心情极为沉重的在屋内走了数圈,然后突然问道:“派去莒城向大王求援的人出发了吗?” “已经出发了。”齐貌辩应道:“早上的时候就派出了一人,入夜时分,又派出了一人。” 田文摇头道:“不够,这还不够,经过今日一事,哪怕本君提高赏金,百姓也不再愿意出全力帮助我们守城了。仅靠城中齐军以及各国的援军,我们守不住多长时间。” 齐貌辩问道:“君上,你的意思是每日多派即位宾客前去莒城求援。” “不!”田文否认道:“大王心智甚坚,就算本君每日派出十位求援的信使,恐怕大王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所以,本君打算送出重礼给与我们交好的大臣以及宗室,让这些人为我们出力,一同要求大王尽快派出援军。” 齐貌辩应道:“君上,臣这就去安排。” 田文点了点头,开口对齐貌辩道:“先生与那些大臣宗室相交甚厚,故,文希望先生能亲自走一趟。” “诺!”齐貌辩点头应道。 与此同时,田文府中的另一个角落。 蔡琼再次来到陈通的房间,二人相对而坐,沉默良久,蔡琼感叹道:“我听其他宾客说,今天要不是卫方出手相救,孟尝君可能就被刺客刺杀了!” “只要孟尝君身死,薛城肯定就会被攻破,实在是可惜了。” 陈通亦叹气道:“宋国的死士刺杀的太突然了,我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刺杀就结束了。若是当时再加上我们楚国的死士,今天薛城肯定保不住,可惜了。” 蔡琼露出惋惜之色。 楚国的死士前几天因为卫方的事情,全都被调集到孟尝君附近了。 可是! 那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担心引起田文警惕,把死士散去后,接着就发生了这等事。 可惜!可惜!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九章 广而告之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陈兄,事已至此,我们想在怎么办?” 陈通想了想道:“今天薛君在城外即位,虽然宋军未能趁机破城,但是城中的百姓再也不能聚集在田文身侧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薛城,能依靠的就只有八万左右的齐军以及各国援军了。” “这八万军队,我们能干什么?”蔡琼迟疑问道。 “我们什么也干不了!”陈通摇了摇头。 这些军队无论是楚国还是宋国,全都插不进探子,难以从中破坏。 “但是···”接着,陈通想了想又开口道:“我们可以破坏城中的次序。” “如今城中的事物,全部都是由孟尝君的宾客负责,只要宾客与田文离心,城中必然出现混乱,这就是我们眼下能够做的。” “如何进行?”蔡琼问道。 “还是从卫方私通夫人的事情上入手?” “这···”蔡琼迟疑道:“之前卫方没有挺身而出救援田文的时候,无论是田文还是卫方,全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现在卫方有了救援的功劳,田文与卫方肯定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了。” “有道理,通也是这么想的!”陈通点了点头,然后道:“所以,我打算将此事公开,让所有的宾客全都知道此事。” “什么?”蔡琼不解的看着陈通。 陈通解释道:“田文之所以能忍受卫方,那是因为卫方私通夫人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知道的人太少。所以,我打算将此事宣言除去,弄得人尽皆知,到那时,人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田文,我就不信田文还能忍住。” “只要田文忍不下去,除掉或者驱逐卫方,我就对宾客宣言,就说田文舍不得区区一女子,为一女而驱逐对他忠心耿耿的宾客。” “那时,田文与宾客肯定会离心的!” 蔡琼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问道:“陈兄,倘若田文真的能忍住呢?” 陈通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 ······ 次日,田文一早醒来,草草洗漱完毕,便匆匆的出门,打算去城墙上督战。 只是一出大门,田文就发现有些奇怪,貌似有些人奇怪的看着他,他感应到了这种目光,但每当他向目光传来的方向看去,这种目光便消失了。 心忧战事之下,田文不禁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太紧张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又一天激战··· 回到府中后,田文却发现那种目光越来越多,似乎大家全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再次统计战损,众宾客离去时,田文开口叫住公孙弘,问道:“先生,文今日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对劲,是不是文有何失礼之处?” 公孙弘瞥了眼孟尝君,然后迅速低下头,开口道:“回君上,臣不知?” 田文一看公孙弘的态度,便知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开口道:“先生,你我相交多年,难道文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过错,先生会不愿指出,眼睁睁的看着文一错再错!” 公孙弘立即被田文的深情打动,脱口而出道:“君上,这不是你的错,千错万错都是那卫方的···” 卫方二字一出口,公孙弘立即反应过来,闭口不言。 但同样也是卫方二字,令田文瞬间明白过来,为何今日大家全都怪怪的看着他。 想着,田文羞怒的问道:“先生也知道了?” 公孙弘尴尬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反应过来,他还没有说卫方私通夫人呢! 结果孟尝君就直接羞恼起来··· 也就是说孟尝君知道的比他们这些门客还要早? 为何孟尝君知道夫人与卫方私通却不责罚卫方,而且卫方竟然还为孟尝君效死,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孟尝君身体有暗疾? 此时公孙弘已经脑洞大开。 田文深呼吸一口气:“这么说大家全都知道了?” 公孙弘再次尴尬的点了点头。 “君上···”公孙弘正想怎么劝解孟尝君呢,结果之见孟尝君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见此,公孙弘只好拱手一礼,然后退去,留下空间,让孟尝君静一静。 一天一天又一天,卫方私通夫人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但是孟尝君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切如常。 甚至,每天督战回府,还去看望受伤的卫方,并且还增加了对卫方的护卫,免得有人气不过主动杀为卫方为孟尝君解气。 五天过去,原本大家看孟尝君的眼神是怪怪的,现在,大家看孟尝君的眼神已经是充满敬意的了。 ··· 距离薛君即位已经好几天过去,除了即位当日,出现攻破薛城的苗头,接下来的几天,薛城全都犹如磐石一般,坚挺的挡在楚宋联军面前。 当然,薛君即位的事情,对薛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最明显的就是,这几日,薛城的抵抗依旧强烈,但是士气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对此田文能感觉到,同样,楚军以及宋军也能感觉到。 夜间。 楚军大营。 景翠向熊槐汇报攻城结果后,陈轸拱手道:“大王,据城中探子来报,田文的左膀右臂,田婴的心腹的门客齐貌辩,已经接连五日未在城中现身了。” 熊槐一怔,随即大喜道:“陈卿的意思是,齐貌辩已经离开薛城,前往齐国发动大臣给齐王压力去了。” 如果是其他门客,熊槐还不会这样想,但如果是齐貌辩,那就由不得熊槐这么想了。 齐貌辩辅佐田文父子两代,与齐国多位大臣关系密切,甚至还可以直接面见齐王,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突然在薛城消失,那么毫无疑问,他是去向齐王求救去了。 陈轸应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齐貌辩的下落,但是,基本已经肯定,他十有八九是带田文向齐王求援兵了。” 景翠赞同道:“大王,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之前还可说,薛城在田文刺激下,士气高昂,牢不可破。但是自从薛君即位那一天起,百姓离心,齐军每日的伤亡大增,尤其是即位当天,宋王弄出的那一手,险些攻破薛城,田文肯定担心了。” 听着陈轸景翠的话,熊槐面带喜色的点了点头,然后饱含期待的看向唐昧。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章 齐越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这段时间景翠每日负责攻城,但是他唐昧也没有闲着,一直都在部署战场,等待齐国援军的到来。 此刻,见楚王看过来,信心十足的笑道:“大王,臣已经布置好战场,只等齐军入瓮。” 熊槐闻言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大喜道:“好!” 与此同时,城中的田文迫于这几日战损很大,对齐王的援军已经望眼欲穿。从早到晚,一直都在询问门客,齐王的援军到了没有。 唐里向田文汇报完战果后,田文沉默许久,接着开口问道:“今天莒城那边,可曾传来消息?” 门客魏显摇头:“回君上,还不曾传来消息。” 田文闻言“奥”了一声,随即担忧的长长一叹。 公孙弘见此,开口劝解道:“君上,齐先生离去不过数日,路上需要时间,交游大臣需要时间,游说大王同样也需要时间,所以,大王派出援军的事情,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 田文点了点头,叹道:“这些本君也知道,但是如今楚宋联军每日都在强攻薛城,城中的大军每天都在减少,时期一天比一天低落。本君心中忧虑,没有休止啊!” 听着孟尝君的感慨,公孙弘想了想,开口道:“君上,臣有一策,可以加快援军到来的时间。” “是何计策?”田文一听公孙弘有计策,精神一振,立即开口问道:“请先生快快到来!” 公孙弘应道:“君上,臣的计策就是向越王以及越国大臣送礼,并陈说利害。” “向越国送礼?”田文若有所思。 公孙弘解释道:“君上,大王之所以迟迟没有派来援军,那是因为越国的大军一直驻扎在郯城的东南方向,所以大王对是否派来援军还有顾虑。” “只要我们能说服越王退兵,那么大王的顾虑就不存在了,而且因为越国撤军,楚宋两国就失去了一支强有力的援军,尤其是楚军,随时都有被齐军截断退路的危险。” “如此一来,大王没有了顾虑,而楚国却突然有了忧虑,这就是即可令大王迅速出兵,而能力保薛城的办法。” 田文眼前一亮。 ······ 而此时郯城所在的区域,越国自从与楚宋两国盟誓后,便将主力东移,驻扎在郯城东南方向八十里的地方,即不北上进攻齐国,也不向南退去。 越军在此驻扎十天后,齐国的使者便开始频频入营拜访越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希望越王能暂时退兵,但是越王却不为所动。 今日,齐国使者离去后不久,越王便向越蒙开口道:“我越国大军驻扎在郯城东南已经有一个半月多了吧!” 越蒙应道:“大王,加上今日,四十八天!算算时间,楚宋两国围攻薛城也有一月之久了。” 越王笑了笑:“不错,想来楚宋两国现在损失肯定不轻。” 越蒙亦笑道:“大王,据探子来报,那田文遭到围攻,不惜出重金收买敌军首级,薛城守军起先见到敌军爬上城墙,就高兴的要砍下他们的人头还赏钱,两国的损失,便可见一斑了。” 越王点了点头:“之前楚王对寡人说,破薛服鲁伐齐,寡人还不信。现在楚宋两国会全力进攻薛城一月之久,损失巨大,寡人算是信了,这真的是要吸引齐军的主力,以方便寡人攻打齐国啊!” 越蒙露出轻松的笑容。 最初,越国上下还担心楚国使诈,会假攻薛城诱使越军与齐国硬拼。为此,越国牵制郯城的齐军主力多日,目的就是为了让楚宋两国放心大胆的进攻薛城,以便让楚宋两国在薛城上碰的头破血流,实力大损。 现在这个目的成功了。 虽然过程出现波折,宋军差点就真的攻破薛城,但好在田文还是有实力的,死死的守住了薛城。 越王又开口道:“贤卿,寡人觉得现在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若是我们继续在此牵制齐军主力,那么楚宋两国就有可能真的攻破薛城。楚宋两国攻破薛城,进而压服鲁国,逼迫齐国,这样楚国一定会得到壮大,这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寡人打算等齐国使者再次抵达大营的时候,从齐国身上敲诈一笔,然后就暂时退兵。” 越蒙拱手道:“大王英明。” 就在说话间,公子蹄送走齐国使者后,进来禀报道:“父王,营外有一位自称是孟尝君门客公孙弘的人求见!” 越王与越蒙对视一眼,大笑道:“看来孟尝君现在压力很大,这都来拜访寡人来了!” 越蒙开口道:“大王,看来不必等齐国使者了,明日,我们就可以撤军了。” 越王点了点头,开口道:“请公孙弘进来!” ······ 莒城。 从越军大营归来的使者向齐王汇报后,齐王让使者出去后,对储子道:“相国,没想到越王再次拒绝了寡人!” 储子沉重道:“大王,对越国来说,将齐国主力拖在这里,然后让楚宋两国围攻坚城,无论成还是不成,对越国都是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齐王轻轻一叹,又问道:“楚国都快出兵两个月了,燕赵魏三国现在怎么回复齐国?是否愿意为齐国说话?” 储子应道:“燕国表面对齐国毕恭毕敬,但是暗中对我们防备甚严。而赵国与秦国在上郡又起龌龊,自顾不暇。至于魏国,虽然在亲齐派大臣的鼓动下,魏王已经偏向于齐国,防止楚国再次得到壮大,对魏国不利。 但是因为一则楚国强大,齐国弱小,魏王不愿轻易倒向我们齐国,以免事后遭到楚国报复。二则因为魏相楼庳,正是因为魏相楼庳的强烈反对下,魏王始终在齐楚之间摇摆不定。” “魏相楼庳···”齐王口中喃喃着,眼中冒出一缕寒光。 对于魏王的第一个顾虑,根本就不是问题,这次齐魏联合的目的,本来就是削弱楚国,以便将来继续削弱楚国,根本就用不着担心楚国事后报复。 所以说,楚国扶持的魏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想着,齐王开口道:“寡人想要搞掉楼庳,并扶持一个亲齐派魏相,相国可有办法?”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一章 援军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储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大王,除掉楼庳的事情并不难,,臣已经开始布局了,但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至于魏相的人选,翟强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此人更加偏向于秦国,扶持翟强,十有八九要为秦国做嫁衣。” “可若是除了翟强,其他人的地位尚有不足,难以接替魏相的位置。除了魏国那边的人选以外,其实我们齐国也有一个人选,只是不知大王愿不愿意···”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个侍者在殿外禀报道:“大王,孟尝君使者齐貌辩求见。” “齐貌辩!”齐王一愣,然后皱起眉头。 自从薛城遭到围攻以来,田文几乎每天都会派人前来求援。 本来这也没什么,齐王已经习惯了。但是从几天前开始,重臣宗室的人纷纷前来进言,要求救援薛城,以免齐国南部局势糜烂,不可收拾。 齐王被弄得心烦意乱。 而对于齐貌辩,齐王除了第一次接见了他,接下来这几日全都躲着没有见。 就在齐王想要开口,再次拒绝接见齐貌辩的时候,陈贾匆匆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大王,斥候来报,越国退兵了?” 齐王一愣,诧异的问道:“越王这不是才刚刚拒绝了寡人吗,怎么就退兵了?” 陈贾尴尬的答道:“回大王,据报,孟尝君门客公孙弘携带重礼拜访越王,说以厉害,然后越王就退兵了。” “···”齐王也尴尬的“呵呵”一笑:“看来寡人的这个孟尝君当真是贤明啊。” 齐王派人与越王沟通多次,结果都是无功而返,结果孟尝君只派人去了一次,越王就退兵了。 诚然,公孙弘可能是压倒越王思绪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齐王颜面很不好看。 虽然如此,但越国终究还是退兵了,齐王也不以为意。 储子听到公孙弘说服越国退兵的消息后,愣了一下,想了想,笑着拱手行礼道:“大王,时机到了···” 楚营。 陈轸大喜的禀报道:“大王,郯城传来的消息,越军后撤三日后,齐王从郯城出兵,以匡章为主将,以宗室重臣田甲为辅,率十五万齐军来援。” “什么?”熊槐露出惊喜之色。 自从楚宋联军攻打薛城起,楚军就一直准备着与齐国援军的这一战了。 现在,这一战终于来了。 顿了顿,熊槐问道:“陈轸,匡章带领的齐军走得是那一条路?是从鲁国借道直奔薛城,还是从郯城南下,攻打钟吾城断我归路?” 陈轸应道:“回大王,因为越军后撤,停留在钟吾城东面百里的地方。所以,齐军为了避免与越军再次发生冲突,选择从鲁国借道。” “从鲁国借道!”熊槐重复了一句,然后看着唐昧道:“司败,不出所料,齐军果然选择了从鲁国过来。” 唐昧拱手道:“大王,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臣请返回东面的大营阻拦齐军到了。” “好,唐卿尽管去便是。”熊槐点了点头。 唐昧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布置的战场,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唐昧还未离去,熊槐身侧的公孙衍开口道:“大王,未虑胜先虑败,以我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此乃不败之理。” “此时虽是我大败齐军的关键时机,但同样,也是齐军大败我军的机会,臣请大王详查!” 熊槐一怔,向公孙衍问道:“犀首,你这是何意,莫非寡人遗漏了什么吗?” 此时唐昧却是反应过来:“犀首的意思是越国?” 公孙衍郑重道:“正是,兵者诡道也,各国早上结盟,不到日落就背叛盟约乃是常有的是。况且这两个月来,齐国使者频频拜访越王,若是越王与齐王达成盟约,齐国从东面进攻,越国进攻钟吾城,那么这薛城就是我楚军败亡的地方。” 熊槐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对于越国,就算公孙衍不提,他也不放心。 要是越国真的倒戈一击,那楚国就被坑了。 “不知犀首可有对策?” 公孙衍摇了摇头:“大王,此时臣只有两个建议,一是命令留在钟吾城的楚军严密监视越军的活动,一旦越军西进,别管越国想干什么,我们立即撤。” “二是加强与宋军的联系,派人向宋王借兵,一旦越军背叛,那么宋国就是我们退路。” 熊槐微微颔首,向宋国借兵,这既是向宋军寻求帮助,又是要宋军提供人质,避免宋王草率背叛楚国。 “犀首所言有理,只是,寡人当心,在现在攻打薛城的关键时刻,宋国的实力本来就不充裕的情况,宋王未必会愿意借兵给我们!就算宋王想借,恐怕在薛城也没有余力了。” 公孙衍笑道:“大王,这就是臣的目的。若是宋王借兵,肯定不会从薛城出兵,而是会从彭城调兵,而彭城,这就是我们楚国的退路。” 熊槐恍然大悟,只要宋王从彭城调兵,那么若是事有不协,楚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从彭城返回楚国,宋王就算不答应,那也没有办法。 听到这里,唐昧拱手道:“大王,现在的情况,齐军援军来袭,短时间内攻破薛城已经不可能。但只要攻破齐国援军,薛城士气尽丧的情况下,自然就会不攻自破,所以,臣以为宋王肯定会答应的。” “为了以防万一,臣请走一趟宋营面见宋王。” 熊槐点头道:“好!” 宋营中。 宋王坐在营中,奇怪的看着拱手行礼的唐昧问道:“唐子,此时攻城正急,不知何故急着要见寡人?” 唐昧答道:“大王,刚刚寡君得到消息,齐王以匡章为将,率十五万齐军来援薛地。” 宋王闻言顿时一惊,这个消息宋王他现在还不知道,宋国的消息比楚国慢了一拍。 顿了顿,宋王皱起眉头,看着唐昧道:“齐军来援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寡人想来,楚王也不会让唐子亲自前来通知寡人吧!” “不知唐子所来何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二章 借兵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唐昧笑道:“臣为破薛城而来!” “破薛城?”宋王更加奇怪的看了看唐昧。 宋王可是知道,现在负责攻打薛城的楚军主将乃是景翠,唐昧这段时间一直在东面构建防御工事,负责阻拦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齐国援军。 “不知唐子有何妙计可破薛城?” 唐昧摇了摇头,拱手道:“大王,妙计臣没有,但是摆在咱们楚宋两国面前的,倒是有两条路?” 宋王一愣。 难道攻破薛城除了强攻以外还有其他办法? 想着,宋王问道:“愿闻其详!” 唐昧立即答道:“大王,这第一条路就是按照之前我们所商议的办法,我楚军牵制齐国援军,然后楚宋联军强攻薛城。” 宋王闻言面无表情,没有发表看法。 说实话,宋王也没有想到楚宋两国攻打薛地会如此艰难。 本来,按照宋王的计算,田文即位才几年,田婴从齐威王哪里获得薛地也才二十年左右,再加上田文父子在薛地一直都没有收买民心的政策,按理来说薛城很难获得百姓的支持才是。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田文这个家伙在做公子的时候就不按常理出牌,现在即位成为薛公了,依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干出撒钱这种事情,导致楚宋联军围攻薛城一个多月,损失惨重。 虽然现在田文已经民心尽失,但是薛城内依旧有大量军队,不容乐观。 继续按照原来计划,宋王很担心即便能攻下薛城,恐怕宋军也会损失惨重。 这代价是否值得,宋王曾与惠盎算了算,算不清了··· 唐昧说完第一条路,见宋王没有开口,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大王,这第二条路就是······” 唐昧将计划说完,然后拱手道:“大王,要想打败齐国援军,敝国虽然准备良久,但是实力依旧有所不足,所以臣特意前来向大王借兵,不多,只需三万人便可。” “三万军队!”宋王迟疑了。 唐昧的计划很不错,而且计划一旦成功,楚宋两国的损失将会大大减少。 在强攻薛城一月之久的情况下,宋王更倾向于先破援军的办法。 只是三万军队虽然不多,但是宋军需要攻打薛城两面城墙,再调走三万宋军,薛城的兵力就相形见绌。 宋王有些为难。 至于楚国想要坑害宋国的问题,宋王以为根本不可能。 如今齐楚争霸,齐国逐渐拉拢赵魏两国,若是楚国在坑一把宋国,那么宋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倒戈便是,而且只要付出轻微的代价,就可以博取各国的同情,而且齐国为了打败楚国,说不定还会安抚宋国。 唐昧见宋王犹豫,面色阴晴不定,陷入思索之中,继续开口道:“大王,臣向大王求援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因为兵力不足,更是为了迷惑匡章。” “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让宋军前去抵抗齐国援军,正是为了向齐国表明,我们的目的就是拖住援军,强取薛城。” “如此,才能对薛城中的田文,莒城中的齐王施加压力,逼迫匡章尽快赶来决战。” 宋王沉默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好,三万宋军,寡人可以调来,但是需要从离薛地最近的彭城调兵,需要一些时间。” 唐昧闻言大喜道:“大王英明。” ······ 薛城东面六十里的地方,一条十米宽的小河,静静从西北流向东南,唐昧防守齐国援军的主要战场就在此处。 唐昧在河流西面的一处高地设下一座大营,以防备齐军渡河。大营的南侧十里地地方,有一座名叫绿竹山小山,北面十五里有一座名叫青峰的临河小山,两座小山也是唐昧阻拦齐军的要点。 小山因为地形的缘故,唐昧分别派遣了一万五千人防守,共三万大军。而大营中,更是安排有七万主力。 三个据点守望相助,控制了周围近三十里的道路。 这里便是唐昧千挑万选出来的与齐军决战的地点。 唐昧抵达大营的次日中午,一个偏将急忙来报:“将军,齐军已经到达鲁国西部边境处,距离我们尚有四十里。” “什么?齐军行军速度竟然这么快?”唐昧大吃一惊。 昨日才接到齐国援军出发的消息,不想今日匡章就到了。 虽然郯城莒城离薛地不远,但是匡章的行军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难道匡章就不怕遭到楚国埋伏吗? 想着,唐昧便下令道:“传令,严密监视齐军动静。” “诺!” 不多时,又有斥候来报:“将军,齐军进入薛地后,就停了下了,开始扎营结寨了。” 唐昧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现在还是大中午,齐军竟然就停下了。 但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与之前的快速行军没有矛盾。 之前的快,是为了给薛城信心,同样也是为了给楚宋两国压力。 现在刚刚离开鲁国进入薛地范围,立即停下脚步,也是为了给楚宋联军压力。 再说,停下脚步才是正常的,若是继续急行军,那才是不正常的,楚军总不可能是泥捏的。 想着,唐昧笑道:“匡章来势汹汹,现在在四十里外修整,肯定是想等齐军恢复后,一击打垮我们。如今我们人少,齐军人多,本将恐怕难以抵抗。” “故,速速前去禀报大王,请大王派遣援军支援。” “诺!” 另一边,齐军大营中。主将匡章正在与副将田甲商议安营之事时,齐貌辩急匆匆地向匡章问道:“将军,现在时间还是正午,我们也不过才刚刚离开鲁国,为何停下不走。” 按齐貌辩的意思,现在薛城危在旦夕,援军理应杀到薛城下,为孟尝君阶位才是,怎么可以太阳还在头顶,就停下前进的脚步呢! 匡章平静看着身前这个一同前去薛城的孟尝君的门客。 在这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年代,怎么行军、怎么打战,身为主将的他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什么。 但想着齐貌辩与他也有一些交情,再加上也要稳住薛城中的孟尝君,便开口解释道:“虽然说救急如救火,但是怎么救,还是有讲究的。”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止步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匡章继续开口道:“之前为了赶到薛地,本将下令军队急行军两百余里,三天不到便从郯城赶到薛地驰援孟尝君,正是因为担心薛城有失。现在,我军疾行二百余里后,士卒已经疲敝,正需休整,免得被楚军以逸待劳。” “况且,薛城哪里聚集四十万大军,楚宋联军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本将带着十五万人急冲冲的扎进去,这不就是去送死吗?” 齐貌辩反驳道:“将军,楚宋两国强攻薛城一月之久,哪里还有四十万大军,现在还能凑齐三十五军队,就是他们走运了。” 匡章摇了摇头:“不管现在楚宋联军还有多少人,本将总要打探清楚敌情,这才方便行动。否则,若是本将被楚宋联军击败,那时鲁国不保,恐怕薛城也将不攻自破。” 齐貌辩闻言一滞,若是真的发生匡章所说的事情,那么薛城就真的完了。 再说,反正匡章已经带领援军抵达薛地,随时可以对薛城增援,倒也不急这一时。 想到这,便也不在请求匡章立即进军,顿了顿,又试探的开口问道:“那么将军预计什么时候能赶到薛城,在下也好通知孟尝君提前备好劳军之物。” 匡章想了想道:“如今楚宋情况不明,本将两三天打探消息,并且军队休整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请先生会回薛城通知孟尝君一声,就说本将已经带领援军抵达薛地,请孟尝君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接应。” “好!”齐貌辩点了点头,接着便行礼离去。 匡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去薛城,这怎么可能。 就凭他手中的十五万齐军,就算加上薛城中的守军,在强大的楚宋联军面前,也只能守城自保而已。 一旦进入薛城,薛城肯定是能守住,但是这样做只是对薛城有利,对齐国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为齐国打算,挫败楚宋联军攻取薛城的打算,守住薛城虽然重要,但是这却不是最重要的。 对齐国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能在薛城之下,打败楚国,这才是齐国的目的。 想着,匡章便对田甲下令道:“传令,大军修筑大营,一定要修得又高又大,而且一定要修得异常坚固才行。” “诺。” ··· “君上,臣不辱使命,已经请大王派出援军,共十五万之众,由将军匡章亲自带领,目前已经援军已经抵达薛城,正在薛城东面七十里的地方休整,随时可以支援薛城。”齐貌辩回到薛城后,兴高采烈的向田文禀报着。 虽然援军还在百里之外,但是齐貌辩估摸着薛城应该急需援军到来的消息,便自己修改了援军的信息。 田文大喜,高兴对周围的门客宣布道:“诸位,大王的援军已经到达薛地,我们薛城再也不是孤立无援了。” 门客闻言顿时全都如释负重,欢呼雀跃。 援军到了,薛城十有八九保住了! 很快,齐王派来的援军抵达薛地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城,城中守军闻言全都士气大振,不仅如此,原本离心离德的百姓,得到这个消息,内心也不自觉的向薛公靠拢。 薛君毕竟还在城外,而薛公,正在城中呐! 日落时分,薛城看到一大批楚军向东而去的,心中更加高兴了。 ··· 城外,得到齐军抵达薛地的消息后,熊槐按照之前的计划,下令项君等人带着剩下的五万楚军前去支援唐昧。 虽然接下来东面才是主战场,但是熊槐这个楚王却不能前去督战。 为了麻痹匡章,营造楚宋联军重心依旧还在薛城的迹象,楚王宋王还得留在薛城组织联军攻城。 项君等人到了东面的大营,在大营的东面墙上看到了皱眉东望的唐昧。 项君来到唐昧身边,问道:“司败,现在齐军是何应对我们的防线的,为何司败如此神色?” 唐昧答道:“探子来报,现在匡章在东面正在紧张的修建大营,从昨日中午开始,一直修建到今日!” 匡章止步不前一副全力防守的样子,这正是唐昧最担心的事情。 项君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开口问道:“司败,这匡章可是有什么阴谋,总不可能会是怕了我们吧!” 如果来援的齐军主将是其他人,项君肯定会以为齐军这是怕了楚军。 但是匡章名声在外,如此作为,不用想,肯定是有阴谋。 唐昧想了想道:“可能吧!或者是因为兵力不足,在等待援军也说不定!” “等待援军?”项君若有所思的砖头看向北面。 若是齐国还有援军,那就只有北面了。 楚国的五万大军到了后,又过了五日,宋王答应的三万援军这才姗姗来迟。现在,唐昧手中已经聚集十五万楚军外加三万宋军,总共十八万大军,在军队人数上已经压过匡章一头。 另一边,齐营中,得到唐昧连连得到援军的消息后,田甲面色沉重向匡章禀报道:“将军,斥候来报,刚刚唐昧再次得到三万宋军来援,现在我们的前面已经聚集了十八万大军。” 说着,田甲斟酌道:“将军,我们是否绕路前去薛城?” 匡章摇了摇,田甲与孟尝君田文关系密切,但是他匡章与田文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别说田文,就是田婴还在,他匡章也不可能会为了薛城,而至齐国的利益于不顾。 想着,便开口拒绝道:“不能绕路,如今楚将唐昧封锁了前面三十里地道路,若是从北面绕到薛城,不仅会需要多走一倍的路程。而且心走在宋国滕地与楚军唐昧之间,实在太过危险,要是被楚宋联军堵上,那么大军就有崩溃的风险,本将以为不可。” “更何况就算安全抵达薛城附近,绕道就是将唐昧这十几万大军放在后方,自断后路,如此,失去后路,我们除了进入薛城,就无路可走了。到那时,一旦楚宋联军围城,围而不攻,那么薛城能坚持多长时间?粮食、水、柴薪等等,全都增加一倍的消耗,薛城能坚持的了吗?” “行军作战,制于人而不受制于人,这是胜败之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欺诈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听到匡章明确的拒绝,田甲大失所望道:“可是将军,如果我们不去薛城救援,如何完成大王的救援薛城的嘱托呢?” 匡章冷哼道:“田将军,我们这次是奉命前来救援薛城的,只要能救下薛城,用什么方法,其实都无所谓。” 田甲拱手道:“请将军明示!” 匡章深深的看了一眼拱手的田甲,顿了顿,指着西面薛城的方向开口道:“如今我们前面已经聚集了十八万楚宋联军,也就是说为薛城牵制了近二十万大军。薛城才被围攻一月,元气未失,底蕴犹在。若是这样薛城也守不住,那么他孟尝君难道仅仅只是徒有虚名吗?” 田甲闻言沉默了一下,似乎也有道理。 只要能牵制前面的十八万大军,似乎孟尝君田文守住薛城也并不难。 “将军,那么我们现在做些什么?”田甲又问道。 匡章沉吟了一下,道:“将士卒一分为二,一部继续休整,一部继续修建军营,加高加大加固!两部大军已三天为期,轮流休整!” “诺!” ··· 齐楚两军对持十日后,楚军见齐军不断的加固军营,项君便奇怪的向唐昧问道:“司败,这匡章不是来救援薛城的吗?怎么呆在薛鲁边界就不走了,而且还一直加强军营,好像求援的不是薛城而是他匡章一般。” 唐昧笑道:“意料之中事情!想必匡章也乐得如此吧,我们这么多军队在此与他相持,他就以为我们楚宋两国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攻打薛城了。” “不必大战就能达到目的,他匡章何乐而不为呢!” 项君开口道:“司败,我们就这么与匡章对持下去,也不是个事,既然匡章不来,不如我们主动打过去?” “有道理!”唐昧点了点头。 项君大喜道:“司败,你也是这么想的?” 唐昧笑道:“不仅我是这么想的,恐怕匡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十日来不断的加固齐军大营。” 项君闻言一囧,摇头叹气道:“司败,咱们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本君提一个建议,司败不同意就不同意吧,竟然还打趣本君,实在是不够意思。” 唐昧哈哈一笑:“项君你这才是真正的不够意思啊!明明我们才是防守一方,项君你竟然还劝本君主动去找匡章的麻烦,这不就是拿本将开刷吗?” “结果还说本将不够意思!这就有意思了。” 项君闻言笑了笑:“司败,这可怨不得我,匡章乃是当世名将,现在就在前面不远处拼命的修建军营,本君唯恐他暗中耍阴谋。在这么相持下去,我总觉得不妥。” 唐昧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相持的也够久了,继续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的确有些不妥,是该有所行动了。” 项君闻言精神一振,拱手道:“司败,你想怎么做,请尽管吩咐便是。” “好!”唐昧开口道:“项君,你做好准备,今天夜里,本将将会安排一万楚军给你,你悄悄地带领大军离开,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项君郑重的行礼道:“诺!” 项君离去后,唐昧召来一个斥候,拿出一片空白木简交给他,吩咐道:“紧急军情,立即传给大王。” “诺!” 薛城外。 熊槐拿到空白的木简,看了一眼,便长长的吐出一口。 之前为了麻痹齐军,大量军队被调往东面阻拦齐国援军,故而这一段时间来,楚宋两国全都隐藏了部分实力,放缓了对薛城的攻势。 现在匡章在薛地边缘止步不前,一门心思的加强营地防守,没有半分的前进的意思。 既然匡章不来,在自己不能主动进攻,免得匡章退回鲁国的情况下,那就只有逼匡章来攻了。 如何逼? 就是以前就计划好的,攻其所救,只要加强对薛城的攻势,让田文再次向匡章乃至齐王求援,由不得匡章不来。 想着,守心一用力,将木简捏断,便开口对身旁的上官大夫道:“有劳贤卿去一趟宋营,告诉宋王,明天开始,加强攻势。三天之后,恢复之前强攻薛城的强度。” “臣领命!”上官大夫应道。 接下来的三天,楚宋联军对薛城的攻击强度一天天的加大,薛城的伤亡一天天的增长,直到第四天,伤亡已经超过与齐军援军到来的前一天。 田文听到统计出来的结果,惊异看着负责守城的唐里,确认道:“先生,你确定今日的战损没有出错吗?” 这是田文第三次询问了。 不是田文不相信,而是这结果不合常理。 如果援军未到,楚宋联军能心无旁骛的全力攻城,出现这样的结果田文也认了。但是现在齐国援军到来,楚宋联军有大半前去阻截援军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强度的攻城··· 没理由啊! 不管孟尝君信不信,反正唐里统计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唐里再次点头道:“君上,臣已经接连统计三次了,的确如此。” 田文喃喃道:“楚宋联军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们就这么放心匡章将军?” “这···” 唐里想起这段时间从东面传来的消息,援军这十几天每天都在加固营地,唯恐遭到楚军的攻击,而不敢有半分前进。 想着,猜测道:“君上,你说会不会是楚军见援军不动,以为齐军怯弱,便以为援军不敢前来救援薛城,于是就放心大胆的进攻薛城?” 田文闻言猛地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当前魏国名将庞涓以为齐军怯弱,结果两败于齐,一次被俘一次被杀。当年秦军以为齐军胆小,不会进攻秦军,结果被匡章将军一战而崩。 将军匡章乃是当世名将,名震天下,楚军再怎么宽心,在楚王亲征的情况下,也不会放着匡章将军不顾吧!” 说着,田文想了想,继续道:“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楚宋两国必有阴谋。” 田文说完,露出坚信不疑的目光,郑重的对唐里道:“先生,立即派出斥候监视楚军的一举一动,本君要知道楚军的一切情况,还有东面与援军对持的唐昧所部也要监视!” “诺!”唐里拱手应着。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五章 回军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接下来的两天,楚宋联军攻城越加紧迫。 为此,大感诧异以及不妙的田文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打探楚宋联军的实际情况。 “大王!”景翠将攻城的战果禀报之后,脸上浮现出一股轻松的神色,开口道:“这两日斥候与薛城出来的斥候接连交战,我们击杀了不少薛城的探子,同样,我们的探子也损失不轻。” 熊槐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几日攻城如此惨烈,田文要是没有动静,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田文派出大量的探子,这也是楚宋两军的目的所在。 毕竟,许多东西,太容易得到,那就不容易珍惜。许多消息,太容易得知,那就不容易相信。 想着,熊槐向公孙衍问道:“犀首,营中布置的如何?” 景翠负责攻城,唐昧负责拦截援军,这大营,熊槐就交给了公孙衍。 公孙衍拱手答道:“回大王,臣已经准备妥当,在营外布置了大量探子,阻截齐军探子的窥探,以免齐军查到我们的虚实。 而且,自三日前起,臣就已经增加了我们营中炊烟的范围,接下来的几天,臣还会继续增加炊烟的范围。 同时,军营中派去周围地方砍柴取水的士卒全都有所增加,极力打造出我军得到大量增援的情况。” 熊槐点了点头,期待的道:“孙子云:兵者诡道也。昔日齐国孙膑用增兵减灶的计策,迷惑了庞涓,导致魏武卒一战而殁,魏国从此沦为二流国家。今天寡人用出增兵增灶的计策,也不知道能否瞒过田文。” 这年头统计敌方军队人数,几万乃至几十万大军,自然不会傻傻的去数人头。而是首先观看敌军的军营大小,这是比较直观的,但是这种办法很容易就会被迷惑。 其次便是观看后勤,灶火、柴薪,饮水、粮食等等,全都可以大致判断出敌军人数。 当然,就算有了这些,同样也会产生误判。 关键还是要靠将军的经验去判断,打战本来就是骗与被骗的过程。 景翠听到楚王犹不自信的话,笑着开口道:“大王,若是城中的守将是其他人,那么能不能骗过他,臣也有七八成把握,毕竟我们增兵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的。现在城中守城的人乃是田文本人,事关田文根基所在,那么能瞒过田文就是一定的了。” “哪怕田文发现其中有诈,但是厉害所在,他田文也赌不起,只能把这当成真的。” 熊槐赞同到:“不错,正是此理,他田文赌不起!” 薛城中。 唐里一脸沉重的向田文禀报道:“君上,经过这两天的查探,斥候来报,城外楚军外围戒备森严,难以靠近查探。但是,一直负责查探敌军后勤的斥候来报,这几日,楚军派去取水伐木的士卒明显增多了。” 田文一怔,迟疑的开口道:“先生的意思是?城外攻城的楚军得到了增援!” 唐里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摇头道:“君上,现在还未可知,虽然楚军有增援的迹象,但是这不排除是楚军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欺诈匡章将军率领的援军。” 田文摇了摇头,忐忑不安的道:“这段时间以来,匡章将军在薛地边缘止步不前,避而不战。楚军肯定不会长久的与援军对持下去,耽误了攻城的事情。 所以,本君以为,若是楚军有意,肯定会在恐吓住匡章将军后,悄悄地从东面调兵回薛城,加紧对薛城的攻击。 这几日薛城的遭遇,这就因为城外的敌军得到了加强!” 田文所说的正是唐里也怀疑的地方,想着,唐里建议道:“君上,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为了万一,中了楚军的计策,臣请派出斥候远赴六十里外的楚军大营,对哪里的楚军进行监视,看看是否军队前来薛城。” 田文看了唐里一眼,点头道:“若是楚军前来,为了掩人耳目,必然是深夜行动,让斥候彻夜查探,不可懈怠。” “诺!” ··· 次日白天,薛城的探子便到了唐昧的军营外,当夜并无动静。 第二天夜里,三更时分,一支万人左右的左右的大军悄悄离开唐昧军营,而后一路向西南而去。 薛城的探子跟在这支军队之后,一路跟回薛城,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军队在黎明之前,悄悄地从南侧进入楚军的大营。 隔日夜里,又有一只万人左右的军队,悄悄地回到薛城。 五日间,薛城的探子便见到了三万楚军回到薛城外的楚军大营。 得到消息后,田文再无迟疑,立即派人通知匡章,并请求匡章进军。 ··· “楚军悄悄调大军回薛城攻城?”匡章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被田甲带来的薛城斥候,沉吟一下,开口道:“好,你回去告诉孟尝君,就说这件事本将已经知道了。” 斥候愣了愣,然后诧异的瞄了一眼眼前的齐国名将,如此重大军情,难道就带回一句知道了就完了? 田甲站在一旁,见匡章没有继续开口,便挥了挥手,让斥候离去。 斥候无奈,只好退出营帐。 营帐中,田甲向匡章问道:“将军,楚军如此作为,实在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怎么办?” 匡章看了一眼田甲,开口道:“楚军占据地利,不可轻举妄动,传令,派出斥候加强对对面楚军的监视。重点关注楚军营中的旗帜,营帐,另外,也需要查看前去河中取水的楚军数量,从薛城运粮道对面楚军大营的规模。” 田甲点了点头。 虽然薛城的人说,已经确认前面的楚军已经被调离了数万人了,但是他们自己也需要查探一番,免得中计了。 顿了顿,田甲又开口问道:“将军,还有其他吩咐吗?我们是不是向对面的楚军进行试探?” 匡章想了想,摇头道:“传令,加强修建大营,提防楚军来袭!至于试探,那倒不必了。” 田甲:“···” 唐昧营中。 唐昧看着手中斥候传回的情报,东面的齐军大营,依旧是什么动作也没有。 这段时间,唐昧已经陆续调走了七万军队,无论怎么说,这一小半楚军的离去,齐军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了。 但匡章什么动静也没有,那就有些奇怪了。 莫非匡章已经大定注意,一直等到其他国家态度有变吗? 想着,唐昧按捺住心思,然后继续悄悄地调兵行动。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六章 怨念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虽然匡章没有动静,但是楚军也没有想着匡章会如此轻易地就上当。 既然援军不来,那么攻城就继续进行。 为了给薛城压力,景翠以及宋国这边,全都加强了对薛城的攻击强度。 宋军这边,宋王每日亲临前去鼓舞士气,而新归属与宋王的薛君,为了早日攻下薛城,更是每日亲自率领大军攻城。 而楚军这边同样也不甘示弱,除了楚王以外,其他将领轮番上阵,甚至,景翠精心培养的景氏接班人景阳也亲自上阵。并且在景阳亲自率领亲卫冲锋下,楚军曾一度打开一个缺口,占领一段城墙。 只是,最后还是薛城的守军赶了下来。 那一战,景阳的三百亲卫,最后只回来了不到一百,景阳自己也受伤不轻。 对此,景翠将景阳训斥了一番,然后就将他赶到楚王身边雪藏起来。 楚宋联军接着接连强攻薛城二十余日。 薛城伤亡与日俱增,士气一天天的低落,而传说中已经到达薛地的援军,迟迟不见半点身影。 对此,薛城中,许多人迟疑了。 莫非援军的消息是假的? “这都一个月了,匡章那个老东西带领援军在薛地外围呆了一个多月了,每日都在加固军营,除此以外就没有半分动静。莫非···” 田文在府中怒气冲天的大怒道:“莫非匡章这个家伙已经老了,没有年青时候的锐气,心气已丧,畏敌如虎。” 说着,怒气难消之下,田文又开口诅咒道:“既然已经老了,就应该回家逗孙子去,行军在外哪能没有以外,怕这怕那,畏畏缩缩,岂不闻走路也会摔死吗?” 这也由不得田文生气,援军已经到了一个月,却始终停留在百里之外。 据说,现在对援军对持的唐昧大营中,白天已经有大量的鸟群飞进唐昧军营中觅食,说明唐昧的大营已经很空了,不然飞鸟哪敢飞入军营之中。 田文从之前的隔三差五去求救一次,到现在的每天求救三次,就差田文亲自去匡章面前求救了。 结果,匡章还是稳如泰山,坚如磐石,丝毫不顾岌岌可危的薛城。 对此,得知今日统计的战损,薛城中完好无损的齐军鲁军加起来,数量才勉强五万出头,薛城守军伤亡过半后,田文终于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众宾客闻言全都面面相觑,不敢接孟尝君这话。对于匡章的怨气,不仅是孟尝君田文,其他宾客也全都有。 这段时间反复向城中守军宣传援军已到的,那就是他们这些孟尝君的宾客了。 结果,一个月过去,援军没有半个人影,不仅普通的士卒怀疑孟尝君欺骗他们,宾客全都帮助孟尝君忽悠。就连孟尝君手下的中低级宾客,现在也将信将疑,认为孟尝君在欺骗他们。 看着其他人迟疑的目光,宣传援军已到的宾客,自己心中也憋得慌。 其他人不开口,齐貌辩制止道:“君上,慎言。章子名震天下,领兵作战齐国无出其右者,齐军人人信服,不可轻毁。依臣想来,章子肯定是有其他谋算,准备一击打垮楚宋联军!所以,臣以为我们还需暂且等待才是。” 田文闻言一滞,听出了齐貌辩背后的意思。 齐貌辩关心自然不是匡章的计策,而是薛城的安危。 匡章乃是齐国名气最大,战果最多的名将,若是他刚才的言语传了出去,得罪援军主将匡章还是轻的。若是城中士卒以为连齐国名将匡章都怕了城外的楚宋联军,那肯定是极为影响士气的事情。 连本国的战神都怕了,更何况普通的士卒呢! “先生所言甚是···”田文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轻重。 但话虽如此说,但是一想起匡章这一个月的态度,顿时一口怨气顶到了喉咙,而后,田文张了张口,然后又将它咽了下去。 憋得难受,田文感到全身一阵滚烫。 停顿好一会儿,这才涨红着脸问道:“如今薛城伤亡惨重,士卒损失过半,士气低落,若是援军迟迟不至,且为之奈何。” 齐貌辩面色沉重道:“君上,不如向大王哭诉,并且联络朝中大臣,给匡章施加压力,逼他尽快来援。” “这···”田文迟疑了。 如果说刚刚田文的话只是说说而已,那么齐貌辩的建议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匡章,他孟尝君田文已经对他匡章很不满了。 薛城···匡章··· 匡章···薛城··· 这两个东西在田文脑中来回转了数圈,思考良久,最终,还是他的薛城分量更加重一些。 田文点了点头,对齐貌辩道:“好,有劳先生在走一趟。” 齐貌辩郑重的拱手道:“诺!” 田文微微颔首,接着脸色露出一丝冷意,对守城的唐里道:“有劳先生从明日开始,每天派出五个使者前去向匡章求援!” “诺!” 城外,楚军大营中。 熊槐同样也对匡章念念不忘。 虽然已经对匡章有所预料了,但是匡章连续一个月一动不动,连试探的想法都没有,还是出乎楚国上下的预料之外。 虽然楚宋联军已经明显感到薛城的抵抗力越来越低了,但是攻城两月之后,楚宋联军同样士气大跌,疲惫不堪。 楚军还好说,同时攻打薛城西南两面的宋军,不仅是疲敝的问题,还伴有重大的伤亡。如果不是宋王已经将赌注全都压在楚军这边,恐怕现在宋军已经无力攻城了。 但就算是现在宋王薛君每日都去督战指挥的情况下,宋军的攻势依旧不如楚军。 此刻,熊槐向群臣问道:“这都一个月了,匡章一直致力于打造他的乌龟壳,不仅将头缩在里面,连爪牙一并缩在里面,我们现在怎么办?” 景翠闻言一脸沉重的摇了摇头,如果是之前,那还能说匡章没有发现唐昧将楚军调离的事情。 但是现在,唐昧五万军队守着十五万的防线,周围野兽鸟群已经闯入军营找吃的了。 匡章不可能没有发现这种问题。 对于这种情况,景翠也很无奈,也没有办法。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七章 换将?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对于匡章这支齐军。 主动进攻吧,人太少,那就有可能被匡章一口吞了;人数相当刚正面,能不能打得过也是问题;人数太多,不怕匡章躲在军营避战不出,就怕匡章一见楚军人多势众立即跑回鲁国。然后,等楚军离去,接着又杀回薛地,继续做缩头乌龟。 若是放任不管,那就真当他匡章带领的十几万齐军是泥捏的,真当他匡章怕了楚军,真当他匡章这些年的战争全是靠运气打的不成? 那是作死! 那不是打战,而是打游戏。 陈轸见景翠与公孙衍全都不开口,便出言道:“大王,从薛城传来的消息,齐貌辩又始终两天了。” “又失踪了!”熊槐重复了一句,然后眼前一亮,问道:“贤卿的意思是,齐貌辩去游说齐王了?” 陈轸点了点头,开口道:“大王,对匡章做缩头乌龟的这种事情,我们虽然着急,但是最着急的还是薛城中的那位齐国孟尝君。我们急攻薛城这么长时间,到了现在,田文每天派出一批又一批使者前去向匡章求援,但匡章丝毫不动,田文应该是真的急了。” 熊槐笑了笑,期待的对陈轸道:“贤卿,既然田文开始行动了,那么我们楚国也不能落后,发动我们在齐国的势力,只要有人向齐王进言,要求匡章速速进兵救援薛城,那么让他们就立即跟上。” “是,大王。”陈轸应着。 此时公孙衍开口道:“大王,其实我们除了让齐王催促匡章尽快救援薛城以外,还可以把匡章调走,让匡章的副将,那个田文的好友田甲担任援军主将。” 熊槐闻言差点被口水噎着,脱口而出道:“犀首,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 公孙衍一脸肃然,正色道:“大王在前,臣不敢口出戏言。” 熊槐正了正脸色,庄重的开口道:“请犀首细说一二。” 公孙衍会意,详细解释道:“大王,从匡章呆在薛地不动的情况来看,现在齐军的战略已经很明显,那就用薛城吸引楚宋联军的注意力,让我们放心的攻打薛城,直到我们疲惫不堪。那时,齐军才会亮出獠牙,以逸待劳,对我们展开强攻。” “或许也不仅仅只是如此,这段时间以来,魏国那边的朝争很激烈,亲齐派对以楼庳为首的亲楚派展开围攻,甚至一些对楼庳不满的亲秦派也参与进去了,而魏王对此暧昧态度不明。所以,臣以为,齐国之所以等待,还有因为要争取魏国的原因。” “而一旦魏国被齐国拉拢,那时,我们楚送联军所面对的,除了眼前薛城的军队,东面匡章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其实还有两支甚至三支大军。” 熊槐点了点头。 齐国名将声子这两个月一直呆在平陆城以及阿城晃悠,名义上是在防备赵魏两国,担心魏国趁火打劫攻击齐国西部,但是实际上谁知道呢? 若是魏国倒戈,那么声子这一部分的齐军那就释放出来了。这样一来,宋国本土以及新得的滕地,就得独自面对庞大的齐魏联军,宋国能不能顶住,熊槐认为很悬。 当然,不管宋国能不能顶住,方正楚国是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变,即便东面的齐军想要缠住楚军,在唐昧修建的防御工事面前,也缠不上楚军主力。 只是这样一来,宋国就悬了。 不过还好,魏相楼庳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面对亲秦亲齐两派的围攻,依旧不落下风。短时间内,魏国还不会彻底与楚国翻脸倒向齐国。 所以,熊槐心理也清楚,只要楼庳在魏国倒台,那时如果楚宋联军还没有攻下薛城,那么楚国只有先保住宋国这个基本盘,从战略进攻先转为战略防御,然后赶在魏国出兵之前,退回楚宋两国境内,然后再跟魏国好好算算,争取把魏国内部弄成一团浆糊。 当然,这是以后不得已的打算,至于现在··· 话说,薛城这么难打,匡章如此难缠,这是一开始所没有料到的。 想着,熊槐开口道:“目前的局势寡人也知道,但是这跟换下匡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公孙衍肯定道:“大王,既然目前的关键在于我们能否短时间内攻下薛城,更在于魏国的态度。那么,也就是说,匡章这一支齐军并不是关键或是主力,真正的主力其实是在薛城北面的声子哪里,是声子率领的齐魏联军。” “既如此,那么匡章未必会愿意做声子下手,负责牵制楚国大军,然后让声子前来一锤定音。” 公孙衍说完,陈轸立即拱手道:“大王,犀首此言有理!匡章与声子不合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谓积怨已久。 昔日各国围攻齐国的时候,面对魏国的大军,匡章与声子就宋国是否会叛变,是否退守齐国本土,是否直接打垮魏军等事情进行争论。结果就是双方谁也不服谁,然后数十万齐军在濮水西岸呆了两个月。直到宋国叛变倒戈一击,齐军一战而崩,声子差点就被宋军活抓。 所以,若是之前我们进攻郯城,齐国这边让匡章率主力防守郯城,让声子防守态度不明的赵魏两国完全没有问题。 但现在我们攻打薛城,匡章在东,声子在北,匡章主力变侧翼,声子侧翼变主力。” 说着,陈轸笑道:“大王,魏王总不可能将军队交给声子,让声子做齐魏联军的主将,然后又让声子听远在薛鲁边界的匡章来指挥吧。” “魏王应该还没有这么卑贱!” 熊槐恍然大悟,立即明白过来,这一战虽然重要,让匡章来牵制楚军也很重要,但是匡章与声子两人搅和在一起,那就有些尴尬了。 公孙衍见楚王明白过来,继续开口道:“大王,所以臣以为,现在虽然现在东面的齐军是齐国救援薛城的主力,但是等真到齐国大势已成的时候,那么这些齐军就会沦为侧翼。那时匡章继续率领这些军队,就显得杀鸡用牛刀了。 而且,匡章现在所施行的战略,就是龟缩战略,从齐国随便挑一个将领出来,都能施行的很好。那田甲乃是齐国的后起之秀,虽然比现在的匡章声子差了一大截,但是让田甲继续执行匡章战略,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以说,若是齐国打算等楚宋联军疲惫后,让匡章一举将我们打垮,那么匡章一定不会被调走。若是齐国别有所图,打算吃掉薛城外的楚宋联军,那么匡章被调走这是早晚的问题,而我们,就是加快这一速度。”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八章 越国北上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点了点头,问道:“犀首,虽然让田甲接替匡章,在理论上完全可行,但是如何将匡章换下呢?如何加快齐王调走匡章的时间呢?哪怕这田甲实力不弱于匡章!齐王也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让匡章离开,让一个名气战绩二流的将领来接替匡章。” 公孙衍呵呵一笑:“大王,我们拖住了匡章一个月,越王在一旁休息了两个月,也应该可以开始行动了。” 说完,公孙衍脸上笑意隐去,转而浮现出一丝冷意:“否则,越王继续休息下去,臣真担心越王会成为齐魏两军之外的第三支军队。”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冷冷的道:“不错,越王的确该行动了。” 越军大营中。 公子蹄刚刚把齐国使者陈贾送出大营不久,陈轸就坐着马车不急不缓地赶到越军大营外。 见到越王后,陈轸开口道:“大王,不久前楚越宋三国盟誓,我楚宋两国牵制齐军主力,让越军趁机攻打郯城莒城的东面,收回故土。现在楚宋已经完成了誓约,将匡章率领的齐军主力全都牵制在薛城一线,大王···” 越王看着陈轸离去的背影不由笑了笑,接着与越蒙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贤卿,齐王派使者送来重礼,只要寡人向西进攻钟吾城,切断楚军的粮道,堵住楚军的退路,然后齐越两国共同瓜分楚国的淮北地,我们越国占大头,齐国占小头。而楚王的使者,什么也没有承诺,只是叫我们履行盟约,尽快进攻越国故土。” 说着,越王脸上露出一副嘲弄的神色:“不知卿以为寡人应该听谁的?” 越蒙看着越王的神色,便知越王被齐王的重礼打动,并且贪图楚国的淮北。略微思索了片刻,答道:“臣以为我们现在应该答应楚王,履行之前的盟誓,向北进攻越国的故土。” 听见越蒙与他意见相左,越王不由皱了皱眉,问道:“贤卿这是何故?如今楚国的淮北明显比鄣城等地空虚,而且楚宋联军攻打薛城长达两月,早已疲惫不堪,而齐军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养精蓄锐。” “为何贤卿劝寡人去攻打早已准备多时的鄣城,而不是攻略没有多少防备的淮北呢?” 越蒙摇了摇头应道:“大王,齐国看似一直养精蓄锐,但是一部分在防御郯城莒城,大部分聚集在薛城,已经没有多少多余的兵力了。而楚国则不然,这次楚王出兵二十五万,仅仅只是楚国实力的一部分。所以说,齐楚两国孰强孰弱,谁难谁易,尚未可知。” “况且···”越蒙叹道:“大王,就算我们攻下钟吾城,攻下楚国淮北的地方,但是在宋国没有被齐国拉拢之前,我们也堵不住楚军的退路。要是楚王带着楚军主力跑了,然后恼怒之下,命令广陵的鄂君出兵截断邗沟或者出兵南下攻打吴城,臣担心我们占领的淮北地,全都要给齐国做嫁衣。” “广陵···”越王十分恶心的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广陵城一直卡在越国的咽喉位置,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楚越交好还好,若是楚越交恶,这座城池就是越国的心腹之患。 越国也不是没有想过攻下广陵城,只是可惜,没有一次成功过。 见越王露出难受的神色,越蒙赶紧开口道:“大王,如今魏国朝中一片混乱,各派大臣闹成一团糟,这正是说明魏王已经有背叛楚国的意向。否则,以魏相楼庳的身份,不可能压不住魏国的其他大臣。” “故,臣以为,在楚国众叛亲离的关键时刻,我们越国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免得遭到楚国的报复。既然魏王还没有下定决心,我们就推魏王一把。” “齐国越危险,楚国就越强大,楚国的壮大,正是魏王的忧虑所在,既如此,我们便增加魏王的忧虑便是···” 在越蒙的再三劝说下,越王暂且同意进攻齐国东部的鄣城。 ··· 楚宋两国依旧在强攻薛城,而唐昧也依旧与匡章对持。就在这种情况,越王指挥十五万越军东进北上,七天攻克三座城池,而后大军兵围齐国东部重镇,一万齐军驻守的鄣城。 这个消息传到熊槐耳中,顿时令熊槐松了一口气。 越王的行动,无疑说明了越国现在还不会背叛楚国。 同时,更重要的是,越王攻打鄣城,正是楚国将东面那个缩头乌龟匡章调走的关键一环,到了现在,熊槐已经对调走匡章有七成把握了。 现在,时间已经站在楚国这边··· 熊槐情不自禁的笑道:“鄣城乃是齐国的一座大城,数百年前,齐桓公为了实现霸权,不惜越过莒国然后灭掉了同宗鄣国而将鄣城收入怀中,可见鄣城对齐国的重要性。鄣城的北面,乃是昔日莒国的都城之一纪鄣城。” “现在齐国东部兵力不足,鄣城之内只有一万齐军驻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越国攻下。届时,越国兵围纪鄣城,寡人不知道齐王还能在莒城中继续做下去,只要齐王离开莒城,那么齐国的郯城莒城防线就将士气大跌,陷入崩溃中。” 熊槐说着,向陈轸开口道:“贤卿,寡人就将调走匡章的事情全部托付于你了!” 陈轸拱手行礼道:“大王放心,臣一定不附所托!” 熊槐点了点头。 陈轸离开后,熊槐正打算带着公孙衍前去薛城观战,来到城外不愿处的观战之地,熊槐远远的望见楚军士卒爬上薛城,然后又被赶了下来。 良久,将视线从薛城的城头上收回,不由对公孙衍叹道:“孙子云:攻城不得已为之,善哉!” 公孙衍应道:“大王,只要我们的人能说动齐王将匡章调走,仅凭田甲此人,很容易就可以对付。那时,我们就不必攻打这个薛城了。” “希望如此吧!”熊槐期待的道。 这是,熊槐突然瞥见上官大夫急匆匆的从远处跑过来,不一会到了近前,气喘吁吁道:“大王,大喜啊!”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使魏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熊槐一怔,将周围的情况想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破局的地方。 想着,开口问道:“喜从何来?” 上官大夫喘了口气,答道:“大王,国中传来消息,不久前太子正妻魏公主为太子产下一子,故太子特意将这个消息送来,并请大王决断。” 熊槐闻言既高兴既失望。 高兴自然不提. 本以为薛城或者齐国出现什么问题,却不想所谓的好消息却是这个。 出征之前魏公主已经怀有身孕,算算时间,瓜熟蒂落,也很正常。 不过既然太子特意命人前来请他决断,那么他也不能辜负了太子的一番心意。 话说,起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熊槐还在思考中,顿了顿,身边的公孙衍突然拱手恭贺道:“大王,可喜可贺啊!” 熊槐“嗯!”了一声,对公孙衍的后知后觉也没有在意。 公孙衍见楚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再次开口道:“大王,如今魏国国内混乱,魏王左右摇摆而楼庳焦头烂额,现在魏公主产下一子,不正是楚魏两国的大喜事吗?我们应该尽快将这个消息告知魏王以及魏相楼庳才是!” 熊槐闻言眼前一亮:“不错,太子有后这事情不仅是寡人的喜事,而且还是魏国的大喜事,这种事情必须告诉魏王知道才行。” 想着,熊槐开口吩咐:“传令,立即命人背上一份重利送给魏王,告诉魏王,魏公主产子,我楚国太子有后了。” 公孙衍又开口道:“大王,这还不够。母以子贵,还需厚待小公子才是。” 熊槐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道:“太子有后,寡人甚喜,特赐名为平。希望公子平能平安长大,并能助寡人平定薛城,也希望公子平长大后,天下不再有战事。” “传令,让太卜为公子平祈福。”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感觉似乎还有所不足,然后在上官大夫以及公孙衍期待的目光下,接着道:“传令,让令尹景鲤祭告宗庙,封公子平为城阳君,以城阳城为公子平食邑。” 城阳城是以前陈国的一座城池,虽然不大,但是较为富庶,就算是食邑而不是封邑,对刚刚出生的公子平来说,也算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 公孙衍与上官大夫全都大喜道:“大王英明。” ······ 魏国,魏宫之中,翟强带着忧心忡忡的齐国使者陈贾前来面见魏王,翟强与陈贾并列而行,似乎感觉到陈贾的急迫,不由加快了脚步,引导着陈贾向魏王而去。 陈贾见到魏王后,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大王,不久前,越国正式出兵攻打敝国,克三城围鄣城。齐王对此大为惊恐,故在此派出臣前来魏国,希望大王能看在两国结盟的份上,能出手助敝国一臂之力。” “只要大王能出兵薛城,帮敝国逼退楚宋联军。那么,寡君愿意割濮水以东五城与魏国,愿为大王寿!” 魏王闻言大喜过望。 之前齐国来魏国的使者,可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现在越国也加入战团,齐王火烧眉毛了,果然就很舍得啊! 魏王笑着点了点头,有所意动。 魏国的忧患,在于齐楚秦三国。现在齐楚两国打得死去活来,正符合魏国的利益,魏国也希望齐楚两国长久的打下去,免得两国把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比如说魏国。 当然,这个前提是齐楚两国没有分出胜负,没有那个国家大败亏输。 所以,现在楚国联合宋国越国攻打齐国,大有横扫齐鲁南部的意思,这种情况对魏国很不利。 等楚国打完了齐国,接下来打哪里? 三晋的地盘正是天下争霸的场地,楚国搞定齐国,接下来是那个国家,魏王看来不是魏国就是韩国。 所以,对于楚国的强大,魏王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对齐国的提议,虽然很心动,但是魏王依旧摇了摇头。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胜算不大,而且魏国还有仰仗楚国的地方。 原因就在于秦国,这几个月一来,秦赵两国在上郡大打出手,在秦国强大的攻势下,赵国即便依靠洛邑的各国援军,依旧落入下风。 若是这个时候魏国出兵攻打宋国,魏王很担心楚国一怒之下将上郡的楚军调回,导致赵国顶不住秦国的攻势。 虽然各国援军仅仅只是凑一个人数,没有真的与秦国拼命,但是一撤走,对赵国的士气影响还是很大的。 如果赵国输了,指不定会埋怨楚国还是魏国呢! 一个不好,赵王想岔了,那就是魏国同时得罪楚赵两国,说不定还要加上韩国。 要是秦国打败赵国后,接着进攻韩国还好说,魏王最担心的就是秦国接下来进攻魏国,那时魏国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独自面对秦国,至于齐国的援军,实在是太远了。 这也魏王甚至魏国犹豫许久的原因。 隔壁的秦国是未来的威胁,隔壁的楚国未来同样也是威胁。 哪方面的威胁会提前到来,魏国群臣还没有争论清楚,魏王同样也没有搞明白。 陈贾看到魏王在齐国如此大礼的情况下,依旧摇头拒绝。 于是,立即对一旁的翟强使了一个眼色,见翟强点头会意后,便对魏王拱手道:“大王,齐国危在旦夕,救援一事已经刻不容缓,希望大王能想家考虑,臣再拜顿首。” 魏王面无表情道:“齐国是寡人的盟友,楚国也是寡人的盟友,出兵对齐楚两国进行劝解,无疑是背叛楚国,此事寡人还需与群臣商议一番。” 陈贾闻言行礼道:“既如此,臣愿静候贵国佳音。” 翟强见陈贾离去后,向魏王行礼道:“大王,齐国已经愿意送出五城的代价请魏国出兵,大王为何不答应齐国呢?” 魏王下意识的抚摸着胡须道:“助齐还是助楚,事关重大,寡人难以决断,还需商议一番。” 翟强闻言叹道:“大王,齐国一事已经刻不容缓,否则,再等下去,臣恐怕灾祸立即就会降临在魏国头上。” 魏王一怔,纳闷道:“贤卿这是何意,齐国虽然遭到三国围攻,但是实力尚存,四国大战短期内恐怕也难以分出胜负吧!在等一段时间,楚宋两国更加疲惫,齐国东部的鄣城被攻下,齐王真正着急的时候。” “那时,不才是我们魏国真正下注的时机吗?” 章节目录 第四百章 往燕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翟强摇头道:“大王,齐国在楚宋越三国的围攻下已经岌岌可危,臣听说齐王现在在莒城已经寝食难安了。等越国真正攻下鄣城,威胁莒城的时候,那时候齐王会怎么办? 臣从齐国哪里得到消息,一些齐国大臣正在劝说齐王,向三国求和低头认错,将难以保住的薛地全部让给楚国,并且然后以郯城南面的十几座城池给让给楚国为代价,请三国一同出兵围攻魏国。 这样,齐国虽然从南面损失了一些土地,但却可以从魏国得到补偿,并且让楚国的注意力转移到魏国身上。所以,臣担心真的到了那时候,恐怕魏国将大祸临头啊!” 翟强说完,魏王的脸都被吓的苍白,摸着胡子的右手顿时一哆嗦,扯下几根胡子,但惊恐中的魏王对此却毫无所觉。 这种情况太可怕了,更关键的是,这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是极有可能发生。 楚国攻打齐国就是为了削弱齐国,一旦齐国放弃薛地以及郯城以南的土地,那就是齐国遭到重创,未来将会在十年内无力与楚国争霸。 而楚国没有多费功夫就可以得到薛地郯城等要地,并且能极大的削弱齐国以及魏国,依魏王之见,楚王十有八九会答应的。 因为魏国根本挡不住各国的围攻,韩国不来捡便宜就算对得起兄弟了,秦赵两国还没有打明白,届时魏国没有一个援军。 最后,魏国遭到各国围攻,楚国要一块地,齐国要一块地,宋国要一块地,除了魏国,其他国家皆大欢喜。 魏王想到这里,猛然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种悲剧从脑中甩出去,结果却并没有什么用,这一后果犹如在心中脑海中生根发芽一般,怎么也甩不出去。 ··· 次日。 楼庳前来面见魏王。 “相国,寡人从齐国那边听到一些谣言···”接着,魏王将翟强所说的事情告诉楼庳,然后问道:“相国,若是齐国挡不住楚国,想要寡人代齐国受难,怎么办?” 楼庳一听,小心的瞄了魏王一眼,见魏王露出紧张的神色,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大王,这应该是翟强告诉你的吧!” 魏王一滞,瞥了楼庳一眼,然后略带尴尬的开口道:“相国,这事是谁说的并不重要,关键是发生这种事情,魏国应该如何应对。” 楼庳摇头道:“大王,你说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为什么?”魏王见楼庳说的如此肯定,不由诧异的问道。 楼庳答道:“因为薛地是孟尝君的土地,就算齐王想要放弃薛地,孟尝君也未必愿意。而郯城更是齐鲁门户,将郯城作为齐楚前线,这是危险的。一旦郯城有失,鲁国必然不保,失去鲁国,莒城也将孤立无援。齐国失去长城以南的土地,必将在数十年内失去与天下争霸的资格。” 见魏王神色稍稍稳定,楼庳接着道:“大王,如今齐国主力未失,楚宋两国猛攻薛城两月多,但是匡章率领的救薛齐军依旧不为所动,所以说薛城肯定还能坚守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下,齐王怎么可能放弃抵抗楚国呢?” “如果齐王真的急了,匡章又怎么能在薛地边缘坐的住呢?故,臣以为齐王都不急的事情,我们魏国急什么?” 魏王被楼庳这么一说,顿时轻松了许多。 楼庳见此继续道:“大王,齐楚两国大战,正如两个壮汉厮杀,我们魏国比齐楚两国都弱,贸然参与进去,只会让魏国蒙受巨大的损失。” “当年齐国孙膑曾对齐威王说:要解开纷乱的丝线,就不能强拉硬扯,否则就容易扯断;想要劝架,就不能直接参加进去,否则自己容易受伤。如今齐国自己都没有亲自参与进去,解救薛城的危难,我们魏国又何必急匆匆的参与进去呢! 故臣建议,厚待齐国使者,保持对齐国的倾向,但不能轻易答应齐国。楚国的盟友现在可不仅仅只有我们魏国,还有燕赵韩三国,魏国要想背叛楚国,要同其他国家保持一致,否则,独自背叛楚国,只会让魏国陷入孤立,遭到楚国的报复。” “所以臣以为要保持对赵韩两国的亲近态度,只要三晋一体,各怀鬼胎的秦齐楚三国,都不能轻易攻打我们。” 魏王闻言点了点头。 见状,楼庳又笑了笑,开口道:“大王,楚国那边传来好消息,公主···” 薛城外。 熊槐拿到魏国的最新情报,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对身边的大臣道:“寡人当年扶持楼庳担任魏国相国,实在是做的太对了。自从本次伐齐以来,齐国派往魏国的使者去了一批有一批,现在连齐王所亲近的陈贾也去了魏国,但结果全都被楼庳挡了回去,最终无功而返。” 众臣闻言全都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熊槐大笑这摆了摆手,然后开口道:“如今楼庳在魏国又为寡人争取了不少时间,这份情谊寡人记下了。” 说着,熊槐向上官大夫道:“贤卿,回头准备一份重礼交给楼庳,以表明寡人的心意。” 上官大夫应道:“唯。” 说完魏国的事情,熊槐向陈轸问道:“现在齐国那边如何?” 陈轸答道:“大王,这段时间以来,齐国已有诸多大臣向齐王进言,希望齐王能下诏给匡章,让匡章尽快为薛城解围,但是齐王并没有理会。另外,关于将匡章调走的事情,因为越军现今被鄣城拦住,还没有危极莒城的风险,所以目前还有些困难。” 熊槐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对调离匡章的进度不满,但也没有对陈轸进行施压。这种事情不是楚国想就可以办成的,主要还得齐越两国配合,才能水到渠成。 见楚王将此事放过,陈轸接着开口道:“大王,最近臣从莒城得到一个消息,据说不久前苏代离开齐国,回燕国去了。” 熊槐一惊,脱口而出道:“什么?苏代他疯了?难道他不怕燕王烹了他吗?”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一章 巧言 笔趣阁 ,最快更新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不仅是熊槐,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同样也大吃一惊。 苏代乃是当年燕国内乱罪魁祸首子之的姻亲,并且利用燕王哙对他的信任,多次在关键时刻为子之出言,若不是苏代的谗言,燕国最后也会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别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燕国上下包括燕王在内,都认为苏代是燕国亡国的重要帮凶,为此重金收买苏代的人头,而且生死勿论。 陈轸见大家缓过神来,接着开口道:“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这次苏代返回燕国,并不是齐王的要求,而是苏代他自己主动提出的请求。” 熊槐皱了皱眉,然后迟疑的问道:“苏代这是想干什么?为何在这个时候前去燕国?难道想要说服燕国出兵解救齐国不成?” 说完,熊槐直接摇了摇头,自己就否认掉。 齐国是燕国的仇人,而楚国是燕国的盟友,这些年楚燕两国一直较为亲密,燕国应该不会傻到丢弃盟友而投靠仇人。 要不然,等下次齐国进攻燕国,哪个国家还会帮助燕国呢! 燕国应该也干不出这种傻事。 ······ 燕宫中。 燕王职一脸狠色,咬牙切齿的看着殿中的苏代。而苏代面无惧意的看着燕王职,淡然而从容,一副问心无愧地模样。 良久。 燕王职看着从容不迫的苏代,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最终再也忍不住,充满恨意的开口道:“苏代你从齐国而来,莫非是封齐王之命要求寡人臣服齐国,然后出兵南下助齐破楚的吗?” 苏代摇头一叹,一副遭到误解十分委屈的模样,哀声道:“臣乃是为大王而来,更是为燕国而来。” 燕王职闻言心中怒火顿时喷涌而出,死死的盯着苏代,恨不得一口将苏代吞了。 上次苏代回到燕国,凭借巧舌如簧,结果导致燕国局势糜烂。现在苏代再次返回燕国,难道又要像忽悠先王那样接着忽悠他这个现任燕王吗? 想着,燕王职冷笑道:“苏代你真的以为投靠齐国,有齐国的庇护,寡人就不敢杀你了吗?” 苏代摇头道:“大王若是想要杀我,齐国庇护不了我,不仅是齐国,就算是除了燕国以外其他所有的国家全都庇护我,恐怕也不能阻止大王你杀我。” 燕王面色冰冷道:“既如此,你还敢前来蓟都面见寡人?” 苏代拱手行礼道:“苏代以前不过是洛邑的一个农夫,幸得先王信赖,得以明显诸侯,燕国乃是臣的归宿,若是苏代能死在燕国,也是苏代荣幸。” “况且臣之所以来见大王,那是因为臣知道,大王肯定不会杀我,因为燕国的敌人不是区区苏代,而是南面那个强大的齐国。” “为了报答先王,为了帮助大王对付齐国,臣又怎么会不敢来燕国见大王呢!” 燕王职听到前面的一句话,心中隐隐百味陈杂,感叹世事无常。但是苏代接下来的话,立即将他吓住。于是急忙解释道:“苏代,休得胡言,齐王贤明乃是寡人敬仰的人,寡人怎么会将齐国当作敌国呢?” 苏代看着燕王职紧张的样子,故作不解的道:“大王此言当真,真的没有将齐国当作敌国吗?” 燕王职理所当然道:“正是如此。” 苏代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开口道:“如此就是臣错怪大王,不仅是愚钝如我,以及齐国那些不怎么聪明的大臣,甚至英明如齐王,全都误会大王,以为大王要学越王勾践,准备十年生聚,然后准备寻找机会,意图报仇雪恨呢!” 燕王职听着苏代如此明显反讽的话,被膈应一下,然后大惊道:“莫非齐国上下全都认为寡人满怀恶意吗?” 苏代冷笑道:“不仅是齐国,臣行走各国,魏国楚国赵国宋国,这几个国家也全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国家以准备对付齐国,全都想要把燕国拉上,因为他们都认为燕国对齐国充满仇恨,随时准备报复齐国。 所以,这次齐国面对楚宋越三国围攻之时,也没有放松对燕国的警惕,唯恐燕国趁机报复齐国。” “这···”燕王听到齐国已经在北部做好准备,虽然燕国真的没有趁机攻打齐国的打算,但是依然大失所望。 尤其是燕王职几年听从郭隗的建议,开始隐藏锋芒,结果在其他国家眼里,尤如跳梁小丑一般··· 难受,没有什么比这更难受的了。 过了一会儿,燕王职重振精神,迟疑的看着眼前这个泄露齐国君臣态度的苏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苏代究竟是忠于齐国的呢?还是一直忠于燕国的? 对于这个问题,燕王职不敢赌,同样也赌不起。 沉默许久,燕王职脸色再度浮现出一丝冷意:“所以说,齐王让你来燕国,就是为了说明这些,并且告诉寡人,若想要齐国打消对燕国猜疑,寡人就得出兵助齐破楚?” 苏代知道燕王对他还是不信任,于是摇了摇头:“如今齐国上下已经认定大王对齐国充满仇恨,无论燕国如何讨好齐国,这都不会改变齐国对燕国看法。 相反,若是燕国这样做了,无疑是自绝于楚国,而使燕国失去一个最重要的强援。对燕国的不利,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还望大王三思。” 燕王职脸上略带尴尬,然后反问道:“那你来燕国是来干什么的。” 苏代好似没有听到燕王的询问一般,自顾自道:“燕国要想对付齐国,现在来看根本不可能,所以燕国现在能做的就是两方面,一是壮大燕国,也就是大王正在做的。另一方面就是削弱齐国···” 说着,苏代见燕王职身体微微偏了偏,似乎想要靠的更近一些,嘴角一勾而后瞬间隐去,继续道:“齐国大而燕国小,所以削弱齐国,这就不是燕国可以做的。除了燕国,现在对齐国敌意最深的国家,无疑便是楚国,正好,现在齐楚大战,这正是上天赐予燕国的机会啊。” 听到这,燕王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燕国上下的一致期盼,那就是齐国能在这场大战中大败全输。 不,不仅仅只是这一场大战,若是可能,最好接下来的的时间,齐楚两国没完没了的打下去,十年八载也没什么? 直到燕国做好准备,兴师复仇。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建言 只是··· 现在的情况是,楚宋联军攻打薛城,越国大军围攻鄣城,齐国的主力并没有参与决战。 看到燕王眼中的遗憾之色,苏代继续道:“现在齐国之所以没有与楚国进行大战,那是因为齐国还有顾虑啊。顾虑在两个地方,一个是燕国,齐国担心燕国会趁齐楚决战之际,趁机偷袭齐国。 另一个则是魏国,魏国在齐国的拉拢下,始终不愿出兵相助,齐王对魏国同样也很忧虑,担心魏国也有别样心思。尤其是越王没有同意齐王的贿赂,出兵伐齐之后,齐王的顾虑更深了。 只要能暂时消除齐国对燕国的防备,那么齐国北部的兵力就释放出来,这一部分的兵力再加上匡章所部,连同薛地的兵力,这就让齐国有了与楚宋越三国正面抗衡的资本。若是再消除齐国对魏国的顾虑,那么齐国就有了独自打败楚宋两国的实力。 若是齐国没有了顾虑,大王担心齐楚两国将天下各国全都拖下水都来不急,哪里还用的着担心齐国不愿意与楚国决战呢!” 燕王职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消除齐王的顾虑,让齐国去与楚国两败俱伤呢?攻打中山国还是去帮助赵国抵抗秦国?” 话一出口,燕王职立即反映过来,眼前的人可不是燕国的臣子,而是齐国的大臣燕国的仇人来着。 接着,燕王职立即左顾右盼,见大殿中只有苏代一人,只得讪讪笑道:“这个···那个···寡人···其实···” 苏代似乎没有看到燕王的窘迫,义正言辞道:“大王,中山国乃是齐国盟友,攻打中山国只会增加齐国对燕国的担忧,对燕国更加戒备,而不会有任何效果。至于秦赵两国,秦国乃是燕国亲戚,大王亲近秦国都来不及,怎么可以派兵去与秦国作对呢? 至于赵国,赵王乃是力主大王即位的恩人,更是与燕国相接的大国,同样也只可以为援不可以为敌。” 燕王职听道苏代的解释,不由皱了皱眉。 现在燕国已经向齐国臣服,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齐国依旧对燕国不放心。 燕国自己搞事情,却没有地方可搞,出兵帮助齐国抵抗楚国,这更加不可能,燕王职提也没提。 想着,燕王职疑惑的看着苏代。 苏代沉吟一下道:“大王,可曾记得当年秦国攻打巴蜀的事情。” “巴蜀?”燕王职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若有所思。 薛城外。 陈轸拿到燕国的情报,接连看了三次,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向熊槐禀报道:“大王,从燕国传回的消息,苏代离开燕国返回齐国了。” 熊槐看着陈轸,探寻的问道:“苏代在燕国做了什么,燕国有什么动静?” 虽然以现在齐国的局势,突破口还需落在魏国身上,但是熊槐还是有些担心,齐国在燕国又出什么幺蛾子。 陈轸拱手应道:“大王,传回的消息称,苏代在燕国做的事情很不对劲。苏代抵达燕国后大张旗鼓的见了燕王一面,向燕王递交了一份寻常的国书,接着以燕国老臣的身份将燕王骂了一顿,言辞凌厉,把燕王说的一无是处。” 公孙衍闻言皱了皱眉,开口道:“不合常理,现在齐国遭到三国围攻,在燕国没有表态的情况下,就算不拉拢燕国,理应也应该对燕国进行安抚才是,为何会派苏代这个燕国的最痛恨的人前去羞辱燕王?” 熊槐同样满肚疑问,向陈轸问道:“燕王没有杀了苏代吗?” 陈轸摇了摇头,面色沉重道:“虽然燕王当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但是最后不仅没有杀苏代,而且还坦言认错,更令人不解的是,燕王随后宣布解除对苏代的通缉,并且在苏代离开燕国的时候,奉上千金作为苏代的礼物。” “这也能忍?看来燕王要铁了心做齐国的孙子了!”熊槐喃喃了一句。 陈轸应道:“大王,目前来看,燕国的确是不敢跟齐国翻脸。苏代递交国书后,燕王就再也没有上朝,从燕宫传出的消息说,燕王当天从后宫中一次性召见了十余位美人,一连三日,沉迷酒色之中,不可自拔。” 难道燕王这是要把从齐国身上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在女人身上? 熊槐嘴里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道:“燕国暂且不必理会,不管燕王表现出对齐国如何的顺从,齐国肯定都会保持对燕国足够的警惕,齐国北部的兵力始终都会被燕国牵制。 寡人所忧虑的事情,还是越国那边。越国围攻鄣城也有十多天了,按理说鄣城早就应该打下来了,为何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呢?” ······ 两日后,陈轸一脸喜色的向熊槐禀报道:“大王,探子来报,三天前,齐国鄣城在越国的围攻下,失守了。一万齐军战死六千余,被俘两千余人,其他人全都逃亡了。” “好。” 听到陈轸口中的消息,熊槐立即喜上眉梢。 这个消息算是这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陈轸接着道:“而且,越军在攻克鄣城后,休整一夜,就继续向北进攻,向纪鄣而去。” 熊槐开怀的笑了笑:“那齐国是怎么应对的?” 陈轸笑道:“大王,因为匡章从郯城莒城一线带走了大部分的齐军,一直齐国兵力不足,主力全都聚集在郯城以及莒城,其他地方有些空需。所以,面对越军的强攻,齐王已经放弃小县城,将东部的齐军全都聚集在纪鄣城,凑齐二万余齐军,打算据城死守。” 熊槐哈哈笑道:“二万余齐军防守十几万越军,这能坚持多长时间,寡人想来就算齐王还忍得住,恐怕齐国的那些大臣也忍不住了吧!” 一旁的公孙衍道:“大王,纪鄣城同样也不是什么大城,以越军的实力,若是强攻之下,一月之内,必能攻破城池。” 陈轸等公孙衍说完,便笑道道:“也不必等越军攻下纪鄣城,从莒城传来的消息,鄣城被破的当天,齐王就没有闲下来过,全是去劝说齐王的大臣,有的劝齐王放弃薛城,将匡章的大军调回东部;有的劝齐王低头向我们三国认错,然后割地求和;有的劝齐王从即墨临淄再度征兵,以防不测;还有的劝齐王将匡章调回,主持对越国的防守事宜;更有甚者,劝齐王离开莒城返回临淄的···”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送马 听到齐国的大臣什么建议都有,熊槐顿觉浑身舒坦,问道:“那么齐王是怎么办的?” 陈轸闻言一脸肃然,担忧道:“大王,齐王下诏给齐太子地,让太子地从临淄征召军队,并让派人增援莒城。” 公孙衍皱了皱眉,道:“大王,看来齐王是铁了心要与寡人拖下去了。” 说着,便对陈轸道:“给亲近我们的人送去重利,让他们加紧向齐王进言,要么让齐王要求匡章尽快救援薛城,要么就让齐王调走匡章。” 陈轸点头应道:“是,大王!” 就在齐国内部因为越国围攻纪鄣城而风起云涌的时候,就在天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纪鄣城的时候,一支燕国贩马商队悄然来到薛城外。 “臣屈庸拜见楚王!” “你是燕王的使者?”熊槐看着面前的自称燕王使者的屈庸,诧异的问道。 屈庸应道:“正是如此!”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套近乎道:“先生叫屈庸,不知祖上何人?据寡人所知,燕国应该没有屈氏才是。” 虽然屈氏的起源不少,但是除了楚国的屈氏,其他的屈氏基本上全都已经败落,几不可闻。至于楚国屈氏,身为楚国最强大的公族之一,应该不会在楚王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燕国做大臣。 但也没有绝对,当年吴起之乱,不少公族就逃亡国外,从此下落不明。 故而熊槐听到屈庸这个名字,本能的生出亲近之意。 屈庸感觉到楚王的亲近之意,自然也知道楚国的情况,于是拱手道:“回大王,臣原本也是出自楚国屈氏,只是因为昔日祖上有罪,故而逃亡卫国,至今也有数十年了。” 熊槐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当年吴起之乱,楚肃王杀了七十多家贵族,不知道有多少楚国勋贵逃亡的。 点了点头,熊槐又问道:“卿世居卫国,怎么做了燕国的大臣?” 屈庸应道:“臣之前在各国游历,在燕国的时候,听说燕王求贤若渴,庸不才,前去一试。其后,燕王不以臣愚笨,提拔臣为燕国重臣。” 说着,屈庸又拱手道:“不久前,齐国派苏代前去羞辱寡君,寡君本想向齐国报复,但是因为燕国残败,不是齐国的对手,故而寡君只能忍辱负重了。” “但,燕国虽然不能出兵攻打齐国,但是与齐国作对的决心还是有的。故而燕王听说楚国伐齐之战正酣,便在蓟都征收了三百匹好马,愿为大王寿。” 熊槐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屈庸道:“燕王要将这三百匹马全都送给寡人?” 三百匹马虽然不多,但是也是一笔财富,尤其是楚国本身不产马的情况下。 想着,熊槐心里有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燕王真是一个滑头,在三国围攻齐国的情况下,依旧不肯出兵攻打齐国,做起缩头乌龟,积蓄实力。反而支助齐国的敌国战略物资,增强楚国的实力,这是担心齐国的损失不够严重吗? 另一边,屈庸点了点头,接着微微一笑,拱手道:“大王,不仅如此,而且寡君听说楚国缺马,而大王又喜爱好马,故而敝国已经组织商队前去北面的东胡人哪里购马,只要大王需要,敝国愿意以成本的价格,源源不断的将胡人的好马送到楚国去。” 这··· 熊槐顿时被燕王的举动给惊住了。 看来燕王为了能打击齐国,是不择手段了啊。 不过。对于胡人的战马,楚国正缺呢,燕王这是急楚国之所急啊! 想着,熊槐向左右陪同的大臣看了看,见他们全都露出惊喜之色,便大手一挥,豪气十足道:“燕王拳拳之义,寡人知之矣。但是成本价格一词,请卿再勿提起。既然燕王能看得起楚国,寡人怎能让燕王白费一番苦心。故,只要燕王将马送到楚国,寡人愿以楚国的马价收购燕国送来的马。” 说着,熊槐一脸正色道:“而且有多少要多少,只要燕王敢送,寡人全都收购。” 屈庸闻言一脸激动道:“天下皆传大王乃是仁义之君,果然名不虚传。但是,大王仁义,寡君也不能没有表示。臣有个建议,敝国出售给楚国的战马,全都按照楚国马价的八成交易。敝国的一片心意,也希望大王能够接受。” 见屈庸一副诚恳的模样,熊槐点头道:“好,既如此,寡人那就只好多谢燕王的好意了。” 楚燕两国达成交易后,屈庸当天边将燕王送给楚国的三百匹马全都送到楚军大营,然后飘然而去。 事后。 公孙衍将燕国送来的马全都检查了一遍后,回到熊槐身边禀报道:“大王,臣已经查看过燕国送来的马匹,全都是上等的战马,而且全都很健康,没有出现病患。并且,臣已经将这些马另起一营,妥善安置,免得这些马身上有什么暗疾。” 在苏代刚刚访问燕国的情况下,虽然燕王送马的事情,显得合情合理。而且送马的使者又是楚国屈氏一脉的人,以向楚国表示亲近之意。 但是该防一手的地方,还是得防一手。 万一燕王与齐国达成了什么协议,特意将这些有病的马送到楚军大营,导致楚军的战马以及士卒全都染病怎么办? 现在证明是多心了,熊槐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苏代这次真的是把燕王给惹急了。竟然一分钱都不要,就给寡人送来了三百匹上等战马。” 公孙衍深为赞同道:“就算是一只小小的蜜蜂,只要遭到其他人的欺负,也会拼尽性命对人刺出尾针进行报复,更何况是堂堂万乘之国的燕王呢!明面是可以表现出敢怒不敢言的态度,但是暗中的动作,肯定是少不了的。” 熊槐公孙衍的话,熊槐点了点头,随后问道:“犀首所言极是。” 接着,熊槐与公孙衍对视一眼,全都露出疑惑之色,沉默了一下,熊槐问道:“犀首,齐王并不昏庸,苏代也并不愚蠢。明知道燕王对齐国充满仇恨,更对苏代充满杀机,为何还要派苏代前去燕国刺激燕王呢?这不合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突如其来 公孙衍想了想,对此也是极为不解,于是,担忧的道:“大王,臣虽然不知齐王是如何谋算的,但是想来,燕国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出现问题。” 熊槐闻言面色沉重的道:“希望寡人的担忧是错误的吧。” 片刻之后,正在熊槐与公孙衍商议如何预防燕国可能出现的问题的时候,陈轸快步走进来道:“大王,燕国那边传来消息。” “不久前,燕王派人重金前去东胡人哪里买马,结果路上,派去买马的使者遭到袭杀,使者团全部被杀,而用来买马的钱财也被洗劫一空。燕王得知这个消息后,怒火冲天,扬言燕国也不是谁都可以欺侮的。” 公孙衍面色一紧,立即问道:“结果如何?” 陈轸摇了摇头道:“燕王下诏整个燕国,召集军队与东胡开战。” 顿了顿,露出沉重之色道:“大王,燕国各地的探子来报,燕国各地的军队,包括燕国南部对齐国防军,全都在向北部聚集,似乎燕王真的准备对东胡开战了。” 熊槐一怔,随即脸色略微阴沉道:“寡人感觉这件事情不同寻常,实在是太巧了。齐王派苏代前去训斥燕王,结果引发燕王的勃然大怒,不仅暗中以马贩为名特来送马,而且还去东胡人哪里买马,用来支持与齐国敌对的国家。最后,买马的人遭到劫掠,引发燕国兴师报复。” “这一幕一幕,好似全都安排好的一般,看似合理,实则很有问题。其他的不说,就说买马的人遭到截杀,这就不可能。派出买马的商队或者说使节团,肯定规模不小,知道这只队伍实情的人肯定不会不长眼的前去得罪燕国,不知道内幕的人,肯定吃不下燕国的队伍,更别说将燕国的队伍一网打尽了。” 最后,熊槐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这究竟是齐国的阴谋,还是燕国暗中不怀好意。” 陈轸自从得到消息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且,他很怀疑,燕国所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燕王特意安排好的。 至于目的··· 无疑是让齐国心无旁骛的与楚国决战。 甚至,今天这个到达楚营的使者,也是燕国计划的一部分,目的只是为了不与楚国撕破脸。 就在陈轸想要开口之际,公孙衍微微一叹,而后立即开口道:“大王,现在不管这件事是齐国的阴谋还是燕国的恶意,在事情已经发生的情况下,我们首先所要考虑的不是这件事的主谋,而是即将要面对的齐国北部防守燕国的兵力。一旦燕国正式与东胡人开战,那么齐国北部的兵力必然南下,到时我们就麻烦了。” 熊槐一怔,反应过来,现在楚军的情况进一步恶化这才是真的。 该死! 寡人怎么觉得这是被燕国给算计了呢! 想着,便对陈轸道:“陈卿,立即加大对齐王的劝说力度,让齐王尽快下定决心。还有,密切关注燕国的事情,最好查一查,燕国北部的事情,究竟与齐国有没有关系。最后,齐国北部的军队以及魏国的军队,全都需要注意,寡人可不想在薛地被人团团围住。” 陈轸应道:“是,大王。” 接着,熊槐又对公孙衍道:“犀首,有劳卿进行部署,提前为我们安排退路,一旦情况不对劲,我们立即撤退。” 说着,熊槐目光望向遥远的东面,似乎看见了越国对齐国的攻城,缓缓地道:“此战的目的是削弱齐国,以及消耗越国的实力,更重要的是麻痹越国。至于薛城,从来都不是我们的目的,成故可喜,败亦无忧。现在我们基本目的已经达到,撤退也没有什么!” 公孙衍拱手行礼道:“唯。” 莒城。 得到燕王已经出兵与东胡人开战的消息,齐王与齐相储子相视一笑。 “相国,既然燕王已经亲自带领燕军与东胡人开战了,那么我们在北部防备燕国的兵力就可以调往南部,这样一来,对楚宋联军的大战,寡人更有信心了。”说着,齐王又迟疑了一下,问道: “虽然寡人已经决定先解决薛城的事情,但是越国的攻势很猛,纪鄣城的守将接连求援,寡人有些担心纪鄣城会守不住,到时,莒城东部地区的百姓,会遭到越国蹂躏。” 虽然齐王说的地点是在莒城东部,说的对象是百姓,但是储子心里清楚,齐王这是担心越国攻破纪鄣城后,率兵围攻莒城。 万一莒城没守住,那莒城中的齐王就成了天下各国中的一个大笑话。 齐王想要后撤,或者说齐王想要从北部调一些兵力前来莒城,以增加安全感。对此,储子本能的想要拒绝。 储子开口劝导:“大王,三国实力雄厚,我们齐国独自面对三国围攻,顾此失彼,是在所难免的。越国实力弱小,纪鄣城中尚有两万齐军防守,再加上城中百姓,足以拖住越军一段时间。 现在只要我们能说动魏王站在我们这边,然后大举出兵伐宋,为我们齐军与楚国决战创造条件。到时,我们三十多万以逸待劳的齐军围攻二十多万疲惫不堪的楚军,此战必胜。解决了楚国,宋越这两个楚国的帮凶,自然会不战自退,而且无论吃下多少,都得加倍吐出来。 所以说,值此关键时刻,理应下定决心,与楚国决一死战。” 齐王看着储子眼睛中坚定的目光,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寡人这次就豁出去了。” 下定决心后,齐王对储子吩咐道:“相国,传寡人之命,让北地的士卒做好准备,一旦魏国同意出兵,那么北地的兵力立即全都南下平陆,归声子统领。 另外,再次派人前往魏国。魏王不是一直都担心魏国攻打楚国,会遭到楚国的清算吗?既然如此,那就让魏国别打楚国好了。只要魏国愿意攻打宋军,那么寡人愿以十座城池为代价,为魏王寿。” “唯”储子应着。 齐王停顿了一下,然后迟疑道:“相国,寡人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主将的人选,究竟是选择声子还是选择章子?” “这···” 对于这个问题,储子也不好回答。 论声望论战绩,匡章都比声子高,按理来说应该选择匡章作主将。可若是以匡章为主将,到时主将手中的兵力还没有副将的兵力多,到时匡章颜面难看倒也没什么,储子相信匡章的人品会体谅齐王的。 关键的问题是,储子担心声子到时会不搭理匡章的将令,本来协同作战的齐军,到时变成各自为战,万一被楚国找到机会各个击破,那就完了。 这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上次匡章与声子搅和到一起,匡章调入声子营中做主将,就发生了主将与副将争夺指挥权的问题,最终结果却是贻误战机。 至于让声子为主匡章为辅的事情,储子想都没想过,原因很简单,匡章丢不起那人。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调离 “不知大王属意何人?”储子直接将这个问题还给了齐王。 齐王想了想,感叹道:“不久前,在薛地与楚军对持的章子以及在平陆的声子,全都派出人求见寡人,希望能成为对楚作战的主帅。 若是论大战经验以及地位,章子本来是最好的人选。但是西部的齐军一直是由声子指挥,而且声子也与魏国打交道多年,出于拉拢魏国的需要,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声子指挥这次的大战。 只是这一场对楚国的关键一战,无故将章子调回,寡人担心章子会不理解寡人,因此而心生不快。” 知道齐王也属意声子,储子便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有数了。 只是齐王的顾虑,储子也深以为然。 匡章是齐国宿将,民望甚高,断然没有在决战之时将他闲置不用,而用声子的道理。 所以,要想将匡章调回,得对匡章有一个说法。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里,有许多大臣都在弹劾匡章怯弱,畏敌如虎,拥军不前等等。还有人人畏惧越国的进攻,要将齐国的定海神针请回莒城等等。 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将匡章调回的理由,若是用前一个理由,这只能说明齐王对匡章的不信任,要知道齐威王时,同样也发生了这种事情,当时还有人说匡章准备投靠秦国了,但齐威王依旧保持了对匡章的信任,最终获取了对秦国的胜利。 至于用后一个理由,大臣们无所谓,但对齐王来说是不行的。要是这么做了,肯定会有许多人以为齐王不够沉稳。若是声子大胜还好,若是败了,齐王有匡章不用,而用声子,那齐王的威望将会跌到低谷,战败的责任全都会推给齐王。 但是这些理由不能宣示于人,而且不能让匡章信服。 储子将这些事情全都想了一遍,沉吟许久,这才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应该将章子调回防守越国。原因不在于越国而在于楚国。一旦魏国答应出兵,臣担心楚国得到消息后,东面是章子,北面是声子,楚国被包围后,担忧之下会提前逃跑。 所以,大王应该告诉章子,为了稳住楚国,不让楚王提前逃跑,这次便委屈章子了。”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 匡章大营。 得知他被调回莒城后,匡章沉默许久,这才轻轻一叹。 虽然齐王说是为了让对楚国轻心大意的计策,这才不得已将其调回,但是错过这次大败楚国的机会,匡章同样心生诸多遗憾。 可,齐王有令,匡章也只得听从了。 将大军交付给副将田甲后,匡章又从怀中拿出一副地图,铺在案上,接着对身侧即喜即忧的田甲道:“田将军,这一次的大战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田甲用力的点了点头:“将军,在下已经尽知。此战的目的不是救援薛城而是为了打垮薛城外的楚军,然后大军进攻宋国,逼宋国投靠我们齐国。事成之后,楚国再次断掉一臂,而我们齐国则会获得宋魏两国的支持,从此,齐楚之间攻守易势,齐国将会成为新的霸主。” 匡章郑重的道:“不错,我们在驻扎这么长时间,不是因为我们怕了楚军,而是时机未到。现在,事迹快就会到来,北面的齐军随时可以调往平陆,声子将军手中将会聚集近二十万齐军,再加上这里的十五齐军,可以说我们齐国已经倾尽全力,此战只需成功不需失败。” 田甲拱手道:“将军放心,在下知道轻重,在时机到来之前,肯定不会轻易出兵与楚国作战的。” “好,如此本将就可以放心了。”说着,匡章又问道:“虽然田将军你率领的齐军乃是侧翼,但是同样也肩负重任。” 田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幸亏这支齐军只是负责侧翼,否则哪里会轮到田甲率领这十几万大军呢! 想着,田甲不由看向匡章,若不是匡章地位太高,可能齐王也不会将他调回吧! 正想着,有听到匡章问道:“要想牵制楚军,那就必须打破前面唐昧所部的防线,田将军可有破营之策?” 田甲茫然的摇了摇头。 唐昧也不是无能之辈,精心准备许久的防线,那是轻易就可以破去的。 按田甲的意思,等声子主力南下伺机与楚军决战之时,唐昧自然会返回薛城外与楚王会合。 那时,唐昧一动,他田甲就衔尾追击,死死的咬在后面,自然就能完成牵制任务了。 匡章见田甲摇头,也不以为意,指着地图笑道:“唐昧的防线虽然坚固,但也并非无懈可击,依然有一个大破绽。” 田甲将匡章的手指指着楚军防守的无名小河,然后手指顺着河流移到上游一个画圈的地方,想了想,猜测道:“将军,莫非你的意思是用水攻,在上游蓄水,然后水淹楚军?” “不是!”匡章摇了摇头,见田甲投来询问的眼神,开口解释道:“唐昧选择的地方,早就考虑过水淹的可能性,故而大营安排在两座小山之间,并且山上全都有重兵防守。一旦我们蓄水而击,这上游的小山,就是楚军防水的护盾,避免遭到水流的冲击。而且现在正处冬季,水量严重不足,使用水攻太过困难,而且蓄水的时候很容易被楚军发觉,难以出其不意。” “那将军的意思是?”田甲又问道。 “本将的意思是改道。现在正处冬季,水量较少,不及夏季的一半。所以我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轻而易举的在上游修一个堤坝,截断河流,然后在堤坝上游挖开河岸泄水改道。到时,唐昧以河为池的打算就全部落空。” 田甲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楚军大败的场景,大赞道:“将军高明,唐昧本以为河水可以拦住我们,在我们攻打楚营的时候,必然会安排大量弓弩手在西岸防守。到时,河水干枯,我们齐军不必渡河就直接杀到楚军之前,想必唐昧一定会被杀得措手不及。一战之下,楚军大营也必会为我所有。”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嘱咐 匡章点头道:“不错,正是此理。” 接着,田甲又问道:“那么将军,为何还要将河水改道?如此费时费力,平添不少功夫呢?” 匡章正色道:“这并非多次一举,而是为了以防万一,防止唐昧派人夺取堤坝,然后放水冲击齐军。” 田甲闻言打了冷颤,若是没有匡章提醒,堤坝为楚军所夺,那么齐军说不定就会遭遇一场水难。 想着,田甲立即拱手道:“将军英明。” 对田甲的恭维,匡章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再次嘱托道:“切记,攻破前方楚营并非难事,最重要的事情,是在进攻的时机,以及咬住楚军!但是,田将军同样也不不能轻心大意,唐昧所部距离薛城东部有数十里地方,这么长的距离,全在楚军的掌握之下。 虽然现在唐昧所部人少,但是楚军的数量却并不少,一旦薛城外的楚军秘密被调走,然后埋伏起来,我们很难探查清楚,所以,咬住楚军之时,依旧需要小心伏兵。” 已经得到破楚计策的田甲,此时听到匡章的提醒,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将军放心,在下明白!” 若是其他,田甲或许不会如此慎重,但是前面的楚军中,不仅有楚王,还有景翠公孙衍等人在,由不得他不谨慎。 ······ “大王,司败传来消息,匡章已经离开齐军大营放回东部的莒城。现在齐军大营的将旗已经没有匡章的旗子,并且田甲的将旗取代了原本匡章将旗的位置。” “好消息,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寡人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听着陈轸的汇报,熊槐对一旁的公孙衍对视了一眼,全都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自从燕国以极快的速度对东胡开战以来,熊槐一直担心齐国北部的兵力南下。虽然目前从齐国北部传来的消息,齐军还没有动静,但是熊槐知道,这是迟早的问题而已,齐王肯定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今天,一直呆在乌龟壳中的匡章被齐王调回东部。 这不仅说明齐国已经快做好准备了,同样也说明楚国离胜利更近了一步。 鹿死谁手,熊槐觉得楚国的机会更大一些。 而且,就算最后楚国比齐国慢了一步,但是相对而言,楚国还有回转的於地。 顿了顿,熊槐突然想起后世赫赫有名的长平之战来。 万一,齐国弄出一个瞒天过海的计策,明面上调回匡章,但是暗中又让匡章返回薛地,那··· 想着,熊槐对身侧的陈轸吩咐道:“贤卿,现在寡人心中没底,有劳卿派人前往莒城打探,一定要查到匡章的下落,避免我们被齐王给坑了。” “唯!” 接着,熊槐继续道:“传令给司败,让他对齐营开始进行试探,摸摸田甲的底细。” “另外,保持对齐国北部的探查,寡人担心齐军是否已经通过秘密途径来到南部了。还有,魏国那边也需要注意,一旦楼庳出现问题,或者魏国有大规模调兵的迹象,立即来报。” “唯。” 说着,熊槐眼睛看向薛城的方向到:“匡章返回东部的消息,田文现在应该也知道了,也不知道田甲换匡章,田文究竟是高兴呢还是担忧呢?” 陈轸笑着应道:“大王,田文自然应该是高兴的,田文父子与其他齐国宗室的关系一向很好,田文田甲交情深厚,匡章不会听从田文的游说,可田甲就未必了。说不定只要田文拿出重礼游说,田甲就会义字当头,对薛城展开救援呢。” 公孙衍亦道:“大王,想来现在田文已经接到齐王调走匡章的消息了。故而,为了让田甲尽快来援,我们还需加强对薛城的攻势才行!” 陈轸跟着道:“大王,我们还可以把匡章被齐王调走的消息散布出去,进一步打击城中士气。” 熊槐笑道:“好,就这么办。” 另一边。 唐昧接到楚王传来的消息后,立即将钟离君叫了过来。 江淮一带的封君,大部分都与唐昧是老搭档,被熊槐安排在唐昧军营中,听唐昧调遣。之前项君等人已经被唐昧调走,现在还在军营中的只剩下钟离君这一个封君。 二人坐毕,唐昧开口道:“钟离君,本将刚刚接到楚王的命令,让我再次对匡章是否还在齐军中进行再次确认,以免遭到齐国算计。” 钟离君看了一眼唐昧,见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若有所思道:“司败的意思是,让我去齐军大营走一趟?” 钟离君的封地在淮水的南面,寿县的东面,邗沟西面,地理位置虽然不是十分重要,但也是四通八达。故而钟离君与齐越两国都有些关系。 唐昧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本将正是这个意思。田甲乃是齐国宗室,若是寻常的使者,恐怕会遭到其轻视,故而我想请钟离君作为使者亲自走一趟。” 钟离君沉吟了一下,应道:“好,在下备齐礼物,明日就去齐军一访。不知司败有什么特别吩咐的吗?” 唐昧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正有一事。这次钟离君去齐营,除了查探匡章是否还在齐营外,还需激怒田甲,最好能激起田甲前来一战。” ······ 齐营。 田甲接替匡章成为援军主将的第二天,就得知钟离君携带重礼来访。 “将军在这里呆了数月,楚国那边一个使者都没有来。现在,将军昨日才离去,今天楚国使者就来了。” 田甲喃喃了一句,然后露出一股冷笑,不屑道:“这是打探虚实的来了!” “请钟离君进来。” 不多时,钟离君便来到主将的营帐,见到在帐前相迎的田甲,立即拱手道:“有劳田将军相迎,幸甚幸甚!” 田甲回礼道:“哪里哪里,钟离君乃是我们齐国的老朋友,现在到我军营,在下岂能安坐在内。” 说着,二人便并肩向营帐内走去,田甲边走边感叹道:“当年田忌将军从楚国归来之时,一直都在感叹钟离君的好客,向齐国的亲朋好友夸赞钟离君的热情。本将军在齐国可是没少听说钟离君的贤名,今日一见,算是得偿所愿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试探 感叹者,田甲又问道:“钟离君,不知田忌将军留在楚国的后人,现在如何了?如今数十年过去,在下甚是想念远在楚国的同宗啊!” 当年马陵之战,田忌全歼当时霸主国魏国的主力魏武卒,一时风头无二,故而引起齐相邹忌的忌惮。 得知齐军全胜魏军后,邹忌立即便在齐威王面前中伤田忌。得知消息,孙膑劝说田忌趁大军在握,直接率兵攻打临淄清君侧,并夺取齐国的大权。但田忌出于对田婴田盼两位副将的忌惮,并没有听从孙膑的建议,而是解散军队后才返回临淄。结果被邹忌诬告谋反,有口难辩之下只好起兵反抗,失败后便与孙膑一同逃亡楚国。 而当时的楚王听从了邹忌门客的建议,同时交好邹忌与田忌,便在江南选了一块地方送给田忌作为封地。 田忌与孙膑在楚国呆了二十多年,直到现齐王即位,六国组织伐秦之时,才被齐王请回齐国担任齐将。 当然,田忌是回去了,但是田忌在楚国的后裔还在,被田忌留在楚国。 故而田甲才有此一问。 钟离君答道:“寡君仁厚,虽然齐王不义,前脚答应围攻秦国,后脚便背叛同盟,但是寡君并没有牵怒到田忌将军。不仅如此,田忌将军在楚国的封地也还在,并没有被楚王收回,寡君对田忌将军子嗣的待遇,一如田忌将军还在楚国之时,没有任何怠慢。” 田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有感而发道:“楚王果然是仁义之君。”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入帐中。 钟离君看着空空荡荡的营帐,特意询问道:“田将军,不知匡章将军何在,本君奉命前来拜访,匡章将军身为主将,为何避而不见?” 田甲心中不屑的笑了笑,不就是来确定虚实的吗? 不过,这次的目的本来就是以虚为实,大大方方的告诉你实情,免得楚王提前撤了。 想着,田甲连忙开口道:“钟离君误会了,因为寡君有事要询问章子,故而章子将军放回莒城向寡君复命去了,现在这里乃是在下做主,故而不是将军有意轻慢于你。” 钟离君轻轻“嗯”了一声,见跟在田甲身后作陪的齐将全都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异色,便做恍然大悟状,脸上充满轻松之意,惊喜的开口道:“田将军竟然是齐军主将,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并见田甲愣了一愣,脸色浮现出不快之意,立即解释道:“在下失礼了,刚刚本以为援军主将还是匡章将军,不想,主将正在眼前,并且亲自在帐外相迎,失礼,失礼!” “哪里!” 田甲应了一句。 得知他成为齐军主将,钟离君这个敌国将领竟然露出惊喜之色。 这算什么? 他田甲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对其中的轻视蔑视感到愤慨呢? 虽然这可能是钟离君故意的,但是田甲还是有些气愤。 可是钟离君已经开口解释,只能装作不以为意道:“钟离君乃是温厚长者,甲乃是晚辈,虽然是齐军主将,但也是应该的。” 说着,分宾主坐下后,田甲言语有些冷漠的问道:“现在两国交战,不知钟离君此来齐军大营,有何要事?” 闻言,钟离君先是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然后瞬间隐去,接着脸色一正,开口道:“既然田将军就是齐军主将,那么我就直言了。 本君奉命前来,特意告知齐军主将,你们齐军到了薛地已经有数月之久了。现在呆在这里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这是何道理?故而,我楚军决定,明日愿与君一会,一决雌雄。” 钟离君的嘲讽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依然被一直关注他的田甲看在眼里。 嘲讽什么,田甲自然是知道的。 更令田甲气愤的是,钟离君明明携带着重礼进入齐军大营,结果得知他田甲取代匡章成为齐军主将后,便对礼物的事情提也不提,直接就进行约战。 这··· 欺人太甚。 好歹你也把带到齐营的礼物先送出去吧! 深吸一口气后,田甲想起昨日匡章的嘱咐。 楚军得知他接替主将位置后,肯定会来邀战,并使用激将法的。 于是,顿了顿,冷静头脑后,开口回到:“楚国背信弃义,不顾上次齐国帮助楚国攻打秦国的情谊,前来攻打齐国薛地。寡君虽然不耻楚国的做法,但是为了避免齐楚两国战端大启,百姓悲苦,故而一再忍让,下令齐军不可主动还手,以免齐楚两国接下血仇。” 说着,田甲摇头叹道:“不想,楚王丝毫没有体会到寡君的良苦用心,在没有攻克薛城的情况下,竟然又向与本将决战。虽然本将乐意一战,但是君命不可违,不敢与楚王一战,免得伤及楚王左右,加深齐楚两国的仇恨。” “所以,楚王若是想要一战,那就来攻打本将大营吧!” 钟离君见田甲直接避战,大怒道:“既如此,田将军就等着我们楚军的攻营吧。” 说完,钟离君便离开营帐,然后带着他带来的礼物,望楚营而去。 ······ 楚营中。 唐昧从钟离君得知事情的经过,沉吟道:“钟离君,不知依你之见,匡章是否真的离开齐军返回莒城了?” 钟离君想了想,开口道:“司败,在下曾观察过齐军士卒以及田甲所部的齐将。发现齐军士卒的眼神明显有些忧虑,士气不如之前饱满,这么明显就是临阵换将,士卒对田甲还不过信任的缘故。而齐军对在下提及匡章离去一事,没有任何异常,这也说明了匡章被齐王换走的事实。 而且,在下观齐军中,田甲对所有的事情全都可以一言而决,没有丝毫顾及,这也说明匡章已经不再齐军中了。” 唐昧思索片刻后,再问道:“钟离君,田甲已经拒绝与我们决战的提议了。” “正是如此。”钟离君应道。 “好!”唐昧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既如此,那么明日本将就带领三万楚军前去齐军大营挑战,探探齐军的态度。” 钟离君一愣,急忙劝导:“司败,前面的齐军可是有十五万之众,三万楚军实在是太少,实在太危险,太危险了。况且大王那边的军队还没有做好准备,此时行动,万一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开始 唐昧摆了摆手道:“无妨,此次本来就是诱敌,明日本将下令全军轻装上阵,一旦事有不协,本将立即撤回大营便可,凭我们这里这条防线,守住一两天,让大王提前做好准备,并不困难。” 钟离君闻言,拱手请命道:“司败,你乃是军中主将,岂可轻易犯陷,施行诱敌计划,不如明日由在下前去诱敌。” 唐昧立即摇头道:“不妥,既是诱敌,那就需要足够的诱饵才行,我们这座楚营总共不过五万楚军,就算全都前去诱敌,分量都有所不足,更何况只是三万楚军呢。所以,要想将齐军引出来,还得本将亲自上才行。 况且,本将明知齐军有十五之众,依然带领三万楚军前去挑战,如此不正常的行为,就算是匡章也得仔细思量一二,调查清楚,才敢有所行动。 再说了,本将也不是莽夫,若是齐军来个十万大军,本将立即掉头就走,不与齐军交战便是。若是三五万军队,本将带领三万精锐,丝毫不惧。即便齐军想要缠住楚军,我直接撤回便是。齐军畏惧我暗中设伏,肯定不敢冒进追击的。所以,明日的行动,看似危险实则安全,钟离君你不必多说。” 钟离君见唐昧说的如此坚决,便拱手道:“诺。” 唐昧将楚营交付给钟离君后,再次想了想,面色沉重的开口道:“如今齐国北部的军队已经失去燕国的牵制,随时都有可能南下,甚至现在已经南下了。所以,我担心,齐国会不会不等魏国出兵,只需稳住魏国,就直接与我们进行决战?” 说着,唐昧又自己摇头道:“不,说不定现在齐国的使者已经在游说魏王了。” “这···”钟离君有些拿捏不住,迟疑的看着唐昧问道:“司败,你的意思是?” 唐昧在他的山羊胡上抚摸了片刻后,开口道:“传讯给大王,现在就开始部署针对齐军的行动,三五天之内,应该就可以完成对齐军的对战计划。再晚,我担心有变。” “好!”钟离君点了点头。 熊槐这边,得到唐昧的传讯后,当天夜里就开始悄悄调兵设伏。 次日清晨。 唐昧从大营中选出三万楚军,什么攻城器械也没有带,便向齐军方向赶去。 一个多时辰后,楚军赶到齐军大营十里外,然后摆开阵型,敲着战鼓,缓步向前,犹如一股水流,缓缓向齐营推进。 靠近齐营三里后,唐昧便一摆手,下令道:“传令,停止擂鼓,全军止步。” 随着鼓声停止,缓缓移动的楚军立即停止前进。 接着,唐昧对身侧的偏将下令道:“立即派人前去挑战。” “诺。” 齐营中。 田甲早在楚军刚刚离开军营时,就已经得知楚军有变,下令齐军做好战斗准备。 等斥候传来楚军只有三万军队,而且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后,便知道这支楚军只是来邀战的。 楚军接近后,田甲便来到军营西面的高楼上,观察楚军的行动。 远远望去,见楚军在前进中井然有序,各部之间没有丝毫错乱,宛如一体一般。虽然隔着老远,但田甲依然感到这支楚军的不一般,乃是一只久经训练的军队。 随着楚军的不断前行,田甲隐隐有一种错觉,似乎楚军每前进一步,他身上的压力就增大一分。 而楚军在三里处停下时,田甲的压力不减反增。 因为即便楚军在突然停下的时候,军队的阵型也没有出现错乱,依然保持一致。 见此,田甲不由皱了皱额。 暗道:听说这次楚王从郢都带来了八万精锐楚军,眼前的这三万楚军必然是其中一部分。否则,寻常被征召上来的军队,也只能做到本部不出错罢了,根本做不到全军衔接完整有序,不曾出现半分失误的情况。 当然,这并没有让田甲感到惧意,因为他手中的齐军,就有五万临淄的常备齐军,同样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想着,田甲的前额便舒展开来,还好来的是楚军,而不是传说中在大战中也能正常变阵的魏武卒。 见楚军在三里外停下了,田甲正纳闷楚军想干什么时,突然,一个楚军将士骑着快马飞奔而来。 见此,想明白这人是来干什么的后,田甲不由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田甲的部将纪僚听到笑声,自然也想明白了楚军的顾虑。 楚军这是担心齐军倾巢而出,将三万楚军一网打尽。 于是拱手道:“将军,楚军在三里便停下脚步,分明是怕了我们。既然楚军有所惧意,末将请战,率五万齐军,击退前面的楚军。” 田甲有所意动,五万对三万,胜率极高。 但是看见楚军身后漫天飞舞的烟尘,隐隐约约间似乎透着不详,接着又想起匡章的叮嘱,一股危机从心中升起,便摇头道:“区区三万楚军,不过是来激本将一战的罢了,不必理会。” 不多时,从楚军阵中飞奔而来的将士听在齐营三十步之外,大声高喊道:“里面的齐军听着,我家将军听说齐军怯弱,奉齐王之命前来救援薛城。结果到了薛地境内,一听说楚军势大,便停留数月之久,不敢向前一步。 我家将军高义,不愿齐军背上怯弱的骂名,更不愿楚军背上以多欺寡的恶名,故特意率三万楚军前来与齐军一戏。不知齐军是否有胆一战,无论是三万五万还是七万齐军,只要出来一战,我们楚军都乐于一战。” 一连高喊三遍后,这喊话的人也不管齐军是否答应,立即调转马首,向楚军而去。 齐营中,众将面面相觑,随后纷纷激动地向田甲请战道:“将军,末将请战,只需三万齐军,出去与楚军一决高下。” “三万?”田甲内心嘀咕了一下,然后自嘲的笑了一声,对众将激动的表情视而不见。 另一边,唐昧等了一会儿,见齐军没有反应,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看来刚刚的话齐军应该没有听清啊。” 说着,下令道:“传令,派出两百士卒前去齐营附近高喊,就问齐军敢不敢出营一战。” “诺。” 田甲好不容安抚住部将,结果,又有两百楚军士卒来到营外,高喊道:“齐国勇士,敢一战否······” 一遍一遍又一遍,一连高喊了十余遍,都不见有停下来的迹象。 一些齐将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再度请战。 “将军···” 田甲想起齐王的筹谋,依然摇了摇头,拒绝了齐将的请战。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邀战 楚军将士接连高喊了一刻钟,声音渐渐有些低沉,不似之前那么高昂。 又喊了一会儿,前去喊话的屯将派人前来向唐昧禀报:“将军,我们已经喊话许久,现在连声音都有一些低沉,结果齐军依旧不出,怎么办?” 唐昧闻言嘴角微微一勾,一摆头,吩咐道:“传令,让他们回来。” 接着,又对副将唐林笑道:“看来田甲也想学匡章做缩头乌龟了。” 唐林应道:“将军,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唐昧笑道:“接着喊,继续打击齐军士气。传令,换二百士卒上前,继续高喊,一直喊道齐军迎战为止。若是齐军一直不应战,那就每隔两刻钟换一批人,直到收兵回营。” “诺。” 齐营中,田甲与诸将见营外的两百楚军回去后,本以为楚军见没有效果便不再喊了。 结果,这批士卒还没有回去,那边楚军阵中有出来二百士卒。 接着,他们来到齐营外,继续喊道:“齐国勇士,敢一战否······” “欺人太甚!”田甲大怒。 诸将见田甲大怒,再次请战。 其中,副将纪僚开口道:“将军,末将听说唐昧此人善守不善攻,之前防守广陵之时,就被越王打得死守不出,做了多年缩头乌龟。之前章子将军在时,他唐昧连屁都不敢大声放,现在章子将军刚走,他就来耀武扬威,可谓厚颜无耻了。 区区唐昧,可不是楚将犀首或者景翠,末将请战。只需三万齐军,必能击退唐昧,扬我军威。以告诉楚军,我齐军将领,除了章子将军,还有其他人在。” 田甲有所意动,说实话,楚国的名将,自几年前昭阳死后,剩下的当以景翠为首,领军作战多年,虽然没有很大的战果,但是从来也没有吃过亏。 接下来,就要数犀首了,虽然公孙衍胜少败多,但是他名气大啊! 至于唐昧,他的名气,的确不怎么样。 只是,当田甲看到营外整整齐齐的楚军后,便摇了摇头,再指着营外的楚军道:“你们谁能确保随便三万齐军就能打败外面的楚军,只要立下军令状,以全族作保,本将就给你们三万齐军。” 纪僚顺着田甲手指的方向一看,见到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依旧整整齐齐没有杂乱的楚军,咽了咽口水,便退了回去,不在说话了。 如果说之前楚军缓步向前已经展示了楚军的徐如林,那么现在楚军所展示出来的气势,那就是不动如山。虽然还没有进行攻击试探,但是外面楚军的样子就差不到哪去! 这样一支久经训练的楚军,除非是三万同样训练有素的齐军,否则很难取胜。 更何况刚刚田甲所说的是随便三万齐军。 田甲见无人开口后,便叹气道:“走吧,回去。既然楚军要喊,那就让他们去喊好了!” 齐营众多将领离去的动静很快就被楚军查知。 “将军,前面的斥候来报,齐将田甲已经带人离开齐营西侧。”副将唐林禀报着,然后问道:“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否进一步刺激齐军?” 唐昧摇了摇头。 现在不仅齐军还没有做好准备,而且自己这边同样也没有做好准备,还不是与齐军决战的时候。 虽然唐昧对身后的防线有信心,可以为楚王那边争取足够的时间,但是匡章赶走,楚军就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态度,太过刻意,反而不美。 想着,唐昧摇头道:“不妥,今天我们只是来试探的,必需要有应有的小心谨慎。既然田甲避战不出,而我们现在人少,那就到此为止吧。” “传令,继续邀战。” ······ 次日,唐昧依旧带着三万楚军在齐营三里外摆开阵势。 不多时,楚军阵中出来二百士卒,抵达齐营附近后,大喊道:“田甲鱼,缩头龟,齐人怯弱,胆小如鼠,十万齐军,竟无一人是男儿···” 齐营中。 得知唐昧再次带着三万楚军前来后,这次田甲并没有前去一观,而是留在主将大帐中。此刻他左手拿着一块洁白的丝绸,正聚精会神的擦拭佩剑,忽然听到西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不禁皱了皱额,而后想起昨日楚军在营外的邀战,不由不屑一笑。 暗道:看来楚国那边也真是急了,竟然想要激他出去一战。 出去一战,这怎么可能! 现在形势越来越向齐国偏转,只要再等待一阵,等魏国倒向齐国,那么齐国便大势已成,楚王就只有逃跑这一条路了。 现在出去,何必呢! 想着,田甲便不再理会外面的纷扰。 只是,虽然田甲不想理会,但是外面的纷扰却主动找上田甲。 “将军,不好了。”副将纪僚带着满脸怒火,快步从帐外走进来,行礼道:“将军,楚军又在营外大喊了。” 田甲面不改色道:“他们昨日不是已经喊了一天了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理会便是。” 纪僚焦急的开口道:“将军,今天楚军不是在外面邀战,而是外面大骂,说我们齐人胆小濡弱。” 田甲左手没有丝毫停顿,轻松的笑道:“让楚人去骂吧,当年魏将庞涓不是也骂过齐人胆怯吗,但结果庞涓最后身死战败了。” 纪僚怒不可遏道:“将军,不仅如此,而且楚人还在外面大骂将军乃是甲鱼,称将军乃是田甲鱼···” 虽然纪僚没有将楚军直接骂田甲是缩头乌龟的事情说出来,但是田甲一听甲鱼一词,就知道楚人是怎么骂他的。 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左手擦拭的动作猛然一滞。 “嘶”田甲大吸了一口气,左手传来的阵痛顿时让他冷静下来。接着不动声色的将佩剑拿起来,然后又做不经意状,将受创的左手以及被染红的丝绸放在案下,面不改色道:“这还是楚人的激将法,不理会便是。” 纪僚看着被人指着鼻子骂缩头乌龟的田甲,仅仅一个呼吸之间,就可以做到坦然以对,不由暗赞道:将军这气度胸襟,已经不同常人,跟章子将军相比,也差不多了,宗室多名将,果然名不虚传。 想着,纪僚受田甲影响,怒火稍稍平息,恭敬的行礼道:“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贿赂 营外。 唐昧好奇的看着齐营,楚军已经在外面大骂半个时辰。结果,除了刚开始大骂的时候,齐营中传出一些动静外,接下来齐营有恢复了平静,仿佛楚军大骂的不是齐人一样。 见大骂无用,唐昧点着头感慨道:“田甲虽然名气不怎么大,但是对于大骂却能做到不动于衷,连看都不出来看,这说明田甲至少在气度上还是有些气量的。” 唐林闻言询问道:“将军,既然大骂的策略无用,我们是否进行下一步动作。” 唐昧摇头道:“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来。而且,齐军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表示没有任何动静。” “传令,斥候的监视范围从三十里扩张到五十里,提防齐军有诈。” “传令,加强夜间对齐营的监视,以免齐军秘密调兵。” 唐林一愣,迟疑道:“将军怀疑昨夜田甲有动作,秘密调齐军在周围埋伏?” “不排除这种可能。”唐昧点头道。 唐林一惊,立即拱手道:“是将军,末将这就去传令。” 又一天过去。 第三日,唐昧率领楚军抵达齐营外后,没有停在三里外,而是前进了一里,在两里外停下,然后严阵以待,派人前去叫骂。 结果齐军依旧不出。 当夜。 唐昧率军回到大营,钟离君兴高采烈的对唐昧道:“司败,大王传来的消息,针对齐军的伏兵今夜将全部就绪,只等齐军入瓮了。” 唐昧闻言精神一振,大喜道:“好,那么接下来我就也用担心齐军出来一战了。” 钟离君同样也如释负重的笑道:“在下也不用担心齐军趁机夺取大营了。” 二人对视一眼,大笑。 第四日。 唐昧依旧带领三万楚军直奔齐营,这次,比昨日更进一步,直到齐营一里半外才下令停了下来。 副将唐林跟在唐昧身侧,来带慌张的开口道:“将军,我们是不是离齐营太近了一些。如此距离,一旦齐军从西面出营与我们交战,缠住我们,而后从南北两侧迂回我们两翼或者身后,我们恐怕会陷入齐军的包围之中。” 唐昧胸有成竹道:“无妨,本将自有打算。传令,让人去叫骂···” 就在楚军再次叫骂的时候,齐营中此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齐貌辩作为田文的使者,带着千金重礼来到齐营,忧虑重重的开口道:“田将军,自从匡章返回莒城后,这几日楚宋联军加紧了对薛城的攻击。而薛城中,匡章将军返回的消息不幸泄露,士气大跌。此消彼长,薛城已经扛不住了。 故而,孟尝君命在下特来求援,希望将军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率军前去救薛城与水火。孟尝君无以为报,愿奉上千金作为谢礼。” 田甲心中一惊。 虽然早就得知齐貌辩带着重礼进入齐营,也想到了孟尝君会重金贿赂他,但是一出手就是千金的财富,还是把田甲吓了一跳。 孟尝君果然不愧是齐国赫赫有名的大富大贵之人,常人哪怕是宗室的人也比不了。 “这···”田甲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拒绝道:“虽然甲也想立即率兵前去救援孟尝君,但是手中兵力对比楚宋联军,还是太过薄弱。连章子将军都不敢轻易冒进,在下有怎敢小觑楚宋联军。” 齐貌辩无视了田甲的推脱之言,继续开口道:“田将军,老朽带来的千金只是定金,只要将军能解薛城为难,事成之后,孟尝君愿全力支持将军提升在齐国的地位。” 见田甲笑而不语,齐貌辩意味深长的道:“将军,不久前盼子去世,现在章子也已经年迈,没多少年可以征战在外了。章子之后,不知将军以为谁取代章子的地位?” 田甲一怔,迟疑的开口道:“不知孟尝君的意思是?” 齐貌辩笑道:“孟尝君乃是薛地之主,自然不会成为齐军主帅了,将军与君上亲密,君上不帮你,还能帮谁?只要将军能解薛城之围,那么孟尝君手中的数千门客,就愿意全力鼓吹将军的美名,那时将军你就将成为齐国仅次于章子声子的名将。” 田甲咽了咽口水,一刹那间便心动不已。 他田文的能耐,田甲知道的一清二楚,之所以贤名远远超过了才能,无非就是靠吹。人人都说三人成虎,更何况三千人呢。 就算是一个废物也能妥妥的吹成人中龙凤。 所以,田甲自负他的水平不比田文差多少,只是没有田文有钱,没有钱买门客吹捧罢了。这年头,想要出名,还得要有钱! 只是心动归心动,但是一想起齐王的大计以及匡章的嘱托,冒着巨大的风险,提前出兵救援薛城,他田甲还是不敢的。无论是他田甲还是田文,权势财富都得依靠齐王,惹怒了齐王,就算先王死而复生亲自吹捧哪都没有用。 想着,田甲遗憾无比的摇了摇头,大义凛然的道:“大王命令本将救援薛城,在下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本将现在留在这里不动,不是不想前去救援薛城,而是在寻找一个一举打败楚宋联军的机会。 现在,本将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请先生返回薛城禀报孟尝君,尚且稍待一段时日。只要楚宋联军露出破绽,本将自然就会全力为薛城解围。” 说着,田甲露出满脸可惜的神情道:“至于先生送来的礼物,无功不受禄,请将军带回薛城,还给孟尝君吧。” “这···”见田甲不愿立即前去解救薛城,齐貌辩脸色一僵,但最终没有与田甲翻脸,勉强笑道:“既然将军会全力解救薛城,那么老朽带来的礼物,就算提前答谢将军的谢礼吧。” ······ 薛城外。 正在熊槐紧张不已的等待田甲入瓮的时候,魏国那边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王,探子来报,不久前,魏国突变,魏王以楼庳私自接受他国贿赂为名,罢免了楼庳魏相的职务。同时,魏王已经下令征召军队,以公孙喜为将,屯兵济水北部。” “另,楼庳传来消息,齐使陈贾在燕国出兵对东胡人开战后,再次游说魏王,以十城为代价,请求魏国出兵救援齐国。结果,魏王贪图齐国的城池,答应了齐国的请求。”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叛意 熊槐闻言立即脸色一变,忧心忡忡的道:“魏王终究还是决定背叛寡人啊。” 说着,熊槐转头看向公孙衍道:“犀首,司败那里可有消息传来,田甲可有出兵的迹象。” 公孙衍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这···”熊槐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传令,请柱国回来见寡人,就说事情有变,需要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唯!” 不多时,一脸疲惫的景翠迈着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见公孙衍与陈轸全都一脸凝重的坐在楚王一侧,而楚王同样眉头紧锁,拱手一礼,在公孙衍对面刚刚坐下,就急切地问道:“大王,可是出了什么大事,竟将臣从前线交回。” 熊槐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有重大事情,陈卿,有劳你将魏国的事情再对柱国说一遍。” “诺!” 陈轸说完,景翠不禁露出沉重之色。 虽然对魏国的事情早有预料,但不想魏国动手的速度如此之快,如此的猝不及防。 从陈贾游说魏王,到楼庳被罢免,接着公孙喜前往济北观望,全都发生在同一天。 整个过程太快了,同时也表明了魏王的决心。 又过了一会儿,熊槐见景翠似乎已经有所决断,便开口道:“如今魏国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与楚宋两国断交,但是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已经是无容置疑的事情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魏国大军集结完毕,是否会立即对楚宋两国宣战的问题。 现在寡人心中有一些疑问,那就是我们能否在北面的齐魏联军到来之前,击败东部的齐国援军,能否攻下薛城。亦或者说,我们是否还要攻打薛城,是否立即退兵。” 说完,熊槐向景翠三人问道:“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景翠与公孙衍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然后同时开口道:“大王,现在不能退。” “为何?”熊槐问道。 其实熊槐心中同样也不愿意此时退兵,楚国为了攻下薛城已经进行了诸多准备,尤其是针对东部齐军的问题,连陷阱伏兵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退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熊槐必需保持清醒,现阶段楚国的目标不是魏国,没有必要与魏国打上一场战争,即便赢了,楚国也输了。 没有打下薛城也就算了,还在薛城下被齐魏联军堵上,熊槐认为很不值。 景翠开口道:“大王,当初我们攻打薛城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薛地的土地财富,而是为了通过攻打薛城来展示楚国的实力,以震慑其他国家,尤其是态度暧昧的魏国,让各国暂时保持与楚国的同盟,为我们接下攻打越国营造有利的外部环境。 现在,魏国各国表现出倒向齐国的迹象,还并未彻底表明态度倒向齐国,我们就匆匆撤兵。这不仅会让我们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付诸流水,而且还会让魏国轻视楚国。一旦楚国露出疲弱,别说已经背叛的魏国,恐怕赵韩两国也会因此而与我们离心。 所以,臣以为此时万万退不得。” 景翠说完,公孙衍接着道:“大王,臣以为柱国所言极是,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以能。如果我们明年要想攻打越国,那么现在就是需要逞强的时候。通过楚国表现出来的强势,给予楚国盟友强大的信心。这样,下次我们在邀请宋越两国攻打齐国,那么宋越两国必然欣然从命。” 听到景翠与公孙衍的解释,熊槐沉默了一下,这才打消了立即撤退的念头。 “不错,现在寡人还真的退不得。”顿了顿,熊槐又问道:“但是,现在的局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若是我们被齐魏联军堵在薛地,那么应该如何是好?寡人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率领楚宋联军与齐魏联军进行一场决战。” 景翠点了点头道:“大王,现在我们退是不能退的,但是同样也不能真的与齐魏联军进行决战,这无疑会拖延我们攻打越国的时间。” 熊槐听到景翠同意自己的观点,微微颔首,接着询问道:“那么柱国以为我们应该如何避免决战的发生?” 景翠沉吟道:“大王,避免决战的发生有两条路。其一是我们能在齐魏援军抵达薛地之前攻下薛城,如此一来,魏国必定大为震恐,停止救援齐国的举动。” “不错,只要我们能打下薛城,自然就能避免决战。”熊槐有皱眉道:“可是我们已经攻打薛城数月之久,仓促之间如何才能攻下薛城呢。” 此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陈轸提醒道:“大王,昨日城中的探子来报,田文命齐貌辩带着千金前去拜访田甲。结果,齐貌辩归来之时,千金之财全都留在了田甲营中。田甲收受如此重礼,想来距离田甲出兵的时间不长了。” 熊槐被陈轸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而后,若有所思道:“柱国,现在魏国的救援大军将至,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想攻克薛城,也就在这几日之间。” 景翠点了点头道:“大王放心,臣一定加紧对薛城的进攻,摆出要在这几日攻破薛城的架势,逼迫田甲尽快进兵。” 顿了顿,景翠又开口道:“现在魏国出兵在即,或许田甲本来出兵的时间也快到了吧!” 熊槐点着头,笑而不语。 “大王,臣以为要想引诱田甲进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退兵。”公孙衍语出惊人的建议道。 “退兵?”被公孙衍的言语所震惊,熊槐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接着,景翠最先反应过来:“妙计,犀首果然高明。” 熊槐接着也反应过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逐渐演变成对楚国不利,一旦齐魏联军抵达薛地,楚国再想攻破薛城几乎已经不可能。 那时,楚国首先要做的就是自保,免得被齐国包围。 所以,暂时撤退,改变齐魏两国占据地利的优势,将成为楚宋联军首要任务。而齐国想要占据地利,在薛城之下与楚国决战,势必要在楚军撤走之前缠住楚军主力,最不济也要吃掉楚军侧翼。 要想达到这一目的,田甲肯定是要出兵的。 也就说,田甲出兵的那一刻,就是楚国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不能让田甲主动给出,因为那将毫无异议。 最佳的时机,应该由楚国造成假象,对田甲进行引诱,然后打一个时间差。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宋王来访 略加思索后,熊槐不由抚掌笑道:“好计策。” 接着,熊槐与公孙衍景翠二人商议了一下细节后,开口下令道:“犀首,立即传讯司败,让司败加紧刺激田甲,激他进兵。” “是,大王。” “另外,犀首,安排假意撤退的事情,依旧由你来负责。” “唯。” 说完,熊槐停顿了一下,向景翠询问道:“柱国,这攻打薛城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寡人想要听一听,若是田甲不上当,而我们又未能攻破薛城的情况下,如何避免与齐魏联军决战。” “大王,若是事不可为,那么我们还可以进为退,以救援宋国的名义,从薛地撤军。保住宋国,下次依然可以卷土重来。” 说着,景翠顿了顿,继续开口道:“或许我们也可以将这第二个选择与假意撤退进行融合。” “融合?”熊槐若有所思。 “正是如此。”景翠解释道:“大王,齐魏联军前来救薛,有两种途径,其一是合兵一处,从平陆南下攻打滕地,打通齐国本土与薛地的联系,然后齐魏联军与楚宋联军决战。另一种就是目前魏国所展示的情况,齐魏两国兵分两路,魏国攻打宋国,逼迫宋国军队回援,而后齐国主力南下与我们这支孤军决战。” “虽然现在来看,第二种情况可能性更大,但是也不能排除这是齐魏两国障眼法的可能性。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只要我们还没有攻下薛城,宋军必然要回师自保,这只是时间的快慢问题。” “只要宋军撤走,那么我们就可以打着履行盟约的幌子,对宋国进行救援。这样薛地之围自解,而齐楚宋魏四方的地位也将发生扭转。我楚宋两国将会扭转地利人和的不利局面,并且齐魏宋三国变成局中人,而我楚国将会成为局外的援军,这就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熊槐听到这,接着开口道:“同时,我们也可以将诈退的事情掩藏在救宋的过程中。若是田甲不出,那么我们就直接前去救援宋国,若是田甲出兵,我们就全力打垮他。” 景翠拱手道:“大王英明!” 楚军这里商议完,景翠返回前线指挥楚军攻城不久,呆在宋营联络的上官大夫匆匆进来禀报道:“大王,宋王来访,如今已经在赶来楚营的路上,很快就会抵达大营外。” “宋王来了?” 熊槐对宋王没有提前派出使者约定时间,就径直往楚营赶,不由愣了愣。 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宋王肯定也得知魏国的事情了。 “传令,打开营门,寡人将亲自迎接宋王。” “诺。” 就在熊槐起身前去迎接宋王的时候,公孙衍跟着起身,然后跟在熊槐身后,一边向外走一边开口道:“大王,宋王此来肯定是为了魏国的事情。魏将公孙喜驻兵济北,直接威胁宋国北部重镇陶县。而齐国声子呆在平陆,威胁宋国新占领的滕地。面对齐魏两国的进攻,如今宋国主力在薛,恐怕难以自保,所以,臣以为,宋王此时前来,除了商议魏国的事情,可能还会提出退兵的事情。” “退兵?”以己度人,熊槐听到魏国有变的消息,也曾冒出退兵的念头,更何况身在局中的宋王呢。 前行的步伐不变,熊槐点头道:“不错,这种可能性很大。要是寡人,在不知能否攻下薛城的情况下,自然也要先保住原本的土地了。” 公孙衍接着道:“不仅如此,宋王如此迫不及待的赶来楚营,可能还会向我们楚国求援的意思。齐国被三国围攻数月,现在行事扭转,自然要进行报复。齐魏联合,那么报复的对象,十有八九就是宋国了。” “救援宋国···” 按照计划,若是事有不谐,宋国自然要去救援,但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薛城真的攻不下来。 而且,在救援宋国之前,楚宋两军还得再为攻破薛城尽最后一次努力才行。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现在情况还不明朗,魏国聚集兵力需要一些时间,而且齐国北部的兵力南下同样也需要时间。所以,目前的局势还没有到崩坏的局面,我们依然还要保持信心,。一旦宋王提出退兵,那就要稳住宋王,让宋王暂不退兵。” 公孙衍所说的,是最不利的情况,一旦宋国退兵,三国联军必将解散。 想着,熊槐点了点头道:“好,寡人知道了。” 还未走出楚营大门,熊槐就见一支打着宋王旗号的队伍,已经匆匆来到楚营外,并且正在减速,而后停在楚营之外的不远处。 熊槐微微皱眉,宋王来的太快了一些,也太急促了一些。 上官大夫前脚返回楚营禀报,这宋王后脚便抵达楚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可想而知宋王是如何的紧迫。 将宋王迎入楚营,进入营帐,带宋王做好后,熊槐故作轻松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宋王问道:“宋王,此时来楚营与寡人一会,不知有何要事?” 宋王沉吟了一下,没有开口,而是对身侧的惠盎使了一个眼色。 惠盎会意,从宋王身侧走出,来到大帐中间,对熊槐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大王,不久前敝国得知,魏将公孙喜聚兵于济水之北,与敝国陶邑隔岸相对。寡君担心魏国在敝国国中空虚之际,趁机攻打敝国,故特意前来与大王商议。” 惠盎说完,宋王接着开口道:“不错,寡人还听说魏国不久前罢免了亲近楚国的魏相楼庳。魏国这不仅是针对寡人,而且也是针对楚国,故,寡人想与楚王商议一下如何针对魏国的事情。” 熊槐迟疑的看着宋王以及惠盎,宋王来的很急,但是话却不急。 君臣来到楚营丝毫不提起撤兵自保之事,反而摆出一副要针对魏国的模样,这是故弄玄虚以退为进,还是宋国另有打算呢? 想了想,却并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但见宋国君臣都不急,那楚国也可以缓缓,表示不急。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贪婪与忧虑 另一边,公孙衍也迟疑的看着宋王,想从宋王的面色上看出什么来。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公孙衍微微皱额,莫非猜错了。 见宋国君臣这幅模样,熊槐沉吟道:“对于魏国的事情,寡人已经知道了。虽然楼庳与寡人相善,但楼庳毕竟是魏相,魏王罢免自己的相国,实乃魏国内部之事,寡人虽深表遗憾,但也不能横加干涉。” 宋王心中颇为不以为然,当年在魏王被立为太子的时候,你楚王派重兵杀入魏国境内,逼魏惠王立亲近楚国的公子高为太子。连立太子的事情都干涉了,更何况是相国这种事情呢。 当然,宋王知道这只是楚王的借口罢了,现在楚国还在攻打齐国,魏国仅仅只是表现出对宋国不怀好意,并没有明确表示背叛楚国,所以楚国还有所迟疑。 楚国可以不急,可以在观望观望,但是宋国耗不起。 “楚王,寡人闻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与微澜之间,如今楚宋两国正在与齐国作战,而魏国罢免了亲近楚国的相国,并且对宋国不怀好意。再加上魏国还是齐国的盟友,所以寡人已经确定魏国是要背叛与楚宋两国的盟约,要站在齐国那边了。” 宋王说到这停了下来,此时惠盎接着道:“大王,敝国的忧虑,魏国大国也,齐国大国也。要是魏国与齐国联手,无论是合兵一处,还是兵分两路,敝国都抵挡不住。 宋国局势糜烂,势必影响楚宋联军攻打齐国的事情。如今我们眼看就要攻下薛城,若是因为魏国的插手而功亏一篑,不仅会让我们楚宋联军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丝毫无获,而且也会影响大王您的威名。届时,臣担心三晋全都倒向齐国,成就齐王的霸业。” 这话一出口,熊槐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宋王此来并不是想要撤兵回国,而是想要楚国出力制裁魏国,以便楚宋联军能顺利攻下薛城。 不过想想也是,为了攻打薛城,宋国付出了远高于楚国的代价,放弃薛地,楚国无所谓,但是宋国就未必了。 而且楚宋联军伐齐失败,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极有可能就是楚宋越三国与齐魏两国的拉锯战。这种情况对宋国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灾难,因为陷入拉锯战后,无论在哪里打,都会把宋国扯进去,最要命的,就是以宋国为战场。 除了对薛地的贪婪,更有对未来的忧虑,这才是宋王此行的目的。 摸清宋国的脉络后,熊槐彻底放心。 接着,见公孙衍与陈轸同样露出了然的神色,熊槐眼神转向公孙衍,与其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 公孙衍点了点头,于是,起身道:“惠子之言,于我心有戚戚焉。只是魏国终究还是楚宋两国的盟友,现在魏国并未明确表示背叛盟约,我们就针对魏国展开行动,似乎不太合适。” 公孙衍说完,陈轸接着道:“不知惠子可有妙计,既能采取行动限制魏国,又能不引起魏国的恶感。” 陈轸询问后,熊槐同样也将目光放在惠盎身上。 惠子点头道:“如今公孙喜跑到敝国陶邑的附近,这让敝国甚为忧虑,因为这不是魏国身为宋国盟友所应该做的。大王乃是盟主,故臣希望大王能取信询问魏王,魏国这是何意,是否打算背叛合纵联盟。”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魏国出现这样的动作显然是不正常的,此时楚国去信询问,对魏国施加压力十分正常。不闻不问,坐观魏国改变,这才是不正常。 所以,听到惠盎的请求,熊槐直接开口道:“这是当然,寡人稍后就信询问魏王。” 说着,熊槐看向宋王道:“魏国派公孙喜观望陶邑一事,还请宋王去信询问才是。” 宋王点头道:“楚王放心,对于魏国的举动,寡人深为忧虑,已经命令使者前去魏国,问问魏王是否打算对敝国有意。只是寡人国小力弱,恐怕难以引起魏王的重视,所以希望楚王也能去信一问,集楚宋两国之力给魏国施加压力。” 听到宋王已经拍使者前去魏国,熊槐放心的点了点头,再次保证道:“好,寡人必定会去信询问魏王。” “大王英明!”惠盎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接着道:“大王,臣担心魏王心意已定,打定主意要攻打敝国为齐国解围。所以,仅仅是派出使者以及去信询问,臣以为还不能有效制止魏王的侥幸心思。” “故,臣请大王派一位重将坐镇陈地,然后聚集兵力,以观望魏国形势,一旦魏国出兵伐宋,楚国能在陈地出兵牵制魏国,减轻敝国压力。” 公孙衍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摇头道:“不妥,魏国目前还没有打算背叛我们,现在我楚国就在陈地聚集兵力并安排重将,摆出一副要攻打魏国的样子。这不仅不利于稳住魏国,为我们攻打薛城赢取时间。相反,魏国很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行动,而心生疑惑,然后坚定不移的站在齐国那边。” 熊槐点了点头。 除了公孙衍所说的理由以外,更重要的是,楚国不想将战争进行扩大,再次从国内征召兵力。 因为这对楚国接下来的行动很不利。 惠盎见公孙衍说完后,楚王同样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便知楚国对这一提议排斥。 对此,惠盎心中有些不解,魏国倒向齐国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此时楚国为了维护霸主地位,应该全力与齐国争夺魏国才是,为何楚国会对刚才的提议表示反对呢? 须知,在陈地聚兵的举动,虽然表面是为宋国解围,但是实际上却是为了逼迫魏国与齐国解除盟约,继续留在楚国的联盟之内,维持楚国的霸业。 突然,一个想法突然从惠盎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莫非楚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魏国? 以宋国为饵,引诱魏国攻打宋国,主动背叛楚国,然后楚国名正言顺的进行报复,借此削弱魏国。 或者说,宋国从齐国那里夺取很多城池,吞并了滕国,现在又想吃下薛地,这已经引起楚国的警惕,楚国想要借齐魏之手削弱宋国,然后将宋国牢牢的绑在楚国的战车上! 想着,惠盎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犀首,我宋国被齐魏楚三个大国包围,现在公孙喜在魏国之内看着陶邑,声子在齐国平陆盯着滕地,而我宋国主力在薛,要是齐魏两国作难,恐怕我宋国留在国中的军队难以抵抗,必需主力回援,才能力保宋国不失。” 说完,惠盎向熊槐拱手行了一礼,然后退回宋王之侧。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借相 “这···” 听着惠盎半是解释半是威胁的话,熊槐不禁有些迟疑。 的确,现在宋国不仅是攻打薛城的主力,同时还将直面齐魏两国,若是楚国什么实际行动也没有,恐怕难以安抚宋国,让宋国继续留在薛地。 另一边,惠盎将自己的猜测小声的告诉宋王。 宋王听完惠盎的猜测,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同时也生出一股失落。 心中不禁暗想: 这几年宋国是不是壮大的有些快了? 已经引起齐魏楚三国的警惕了? 想着,宋王的目光渐渐变得颇为沉重,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熊槐,开口道:“楚王,如今齐魏两国对宋国虎视眈眈寡人心中甚是忧虑。故,为了请楚国帮助宋国牵制魏国,寡人愿与楚国重新分配薛地,薛城为界,东面归楚,西面归宋,薛城作为薛君封地,归楚国管理。” 宋王此话一出,熊槐想也没想,直接拒绝道:“宋王何出此言,寡人虽不肖,但也一言九鼎,已经答应宋国的东西,断然没有再次反复的可能。 况且,魏国要是攻打宋国,这也是因为宋王你响应寡人的号召,想要教训齐国的缘故。此事因寡人而起,寡人自然责无旁贷,理所当然的应该维护宋国的利益,请宋王不要多虑。” 熊槐说的十分诚恳,好像宋王刚才的话是他人品的侮辱一般。 “楚王高义,是寡人失言,失言了。” 宋王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是神色没有半分改变,依然紧紧的盯着熊槐。 熊槐此时产生一种,似乎宋王的目光有些刺眼一般。 心中知道,楚国必需要有实际行动才行,否则难以安抚住宋王。 沉吟了一下,熊槐开口道:“魏国乃是楚国的盟友,此时魏国还未背叛寡人,寡人不能因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对魏国展开行动。但是魏国现在动作显然也不正常,不得不防。 所以,寡人决定以楚国司马昭雎为将,坐镇陈地观望形势,一旦魏国有变,立即召集陈蔡之兵,一月之内,必能出兵魏国,从侧面呼应宋国。陶邑乃是宋国重镇,坚守一个月,想来应该不是难事。” “一月时间,寡人还是有信心的。” 宋王得到熊槐的答复,瞬间松了一口气,虽然楚国没有现在就聚集兵力,但是司马昭雎前往陈地,还是能对魏国形成压力的。 熊槐顿了顿,又开口道:“宋王,魏国一旦倒向齐国,这就是对我们合纵联盟的背叛,所以寡人希望宋王能与寡人一道,写信给燕赵韩三国,让三国一同给魏王传讯,请魏王三思而后行。” 宋王闻言一喜,若是能说动三国一同对魏国施加压力,那么无论如何,魏王也得掂量一二,再次考虑是否对宋国进行用兵。 虽然韩国弱小,赵国自顾不暇,燕国既弱小又没空,三国未必愿意趟这趟浑水,但是只要去做了,总有机会不是。 更何况这是楚王自己提出,算是意外之喜了。 想着,宋王应道:“此策可行。” 宋王说完,接着又对惠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闭口不言。 惠盎会意,知道这是宋王的提示,让他说今天来楚营最重要的目的。 于是,惠盎再次开口道:“大王,宋国小国,遭到齐魏两个大国在旁窥伺,我宋国上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唯恐遭到齐魏两国的攻击。臣思前想后,要想改变宋国的这一现状,恐怕需要向贵国求助,还请大王不吝相助。” 听到惠盎的话,熊槐不由一愣。 难道我们刚刚说的事情不是在为宋国的解围的事吗? 怎么惠盎再次说起这事呢。 想着,熊槐向身旁的公孙衍与陈轸看了看,见他们二人也全都露出迷惑的目光,不由开口道: “寡人愚钝,不知惠子这是何意,难道还有其他地方需要寡人相助的吗?” 惠盎笑了笑:“大王,上次齐国屯兵薛地,多亏大王派左大夫来宋任职,这才震慑住齐国,让宋国免于战乱之祸。如今齐魏两国虎视,臣再三思量,要想避免灾难,恐怕要估计重施,从楚国请一位大贤来宋才行。为此,敝国已经腾出相国之位,虚位以待楚国大贤。” “······”熊槐震惊了。 宋王竟然要想从楚国大臣中寻找一位相国。 这种对楚国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寡人是答应呢,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熊槐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坏处,身边的臣子也都皱着眉头,苦想宋国的意思。 于是,熊槐试探的向宋王问道:“不知宋王属意何人?” 宋王笑道:“寡人这几月以来,与贵国的上大夫相交甚欢,认为上官大夫乃是一位可以托付国事的大贤。故,寡人愿意以一子为质,并请贵国上官大夫担任宋相一职,加强楚宋两国关系的友好关系。” 熊槐一滞,随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接着看向一直在一旁沉默的上官大夫。 只是,见上官大夫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由一怔。 上官大夫在宋营数月,难道宋王没有与上官大夫沟通,或者宋王与上官大夫沟通过,但是却遭到了上官大夫的拒绝,结果却依然向他这个楚王提出这个请求。 想想上官大夫的情况,他在楚国的地位绝对不低,也是楚国的一个大家族出生,在楚国的人脉很广。 不仅如此,上官大夫算是太子一党的人,是南后与太子在朝中的重要力量,现在楚国太子的位置还很稳,不需要借助他国力量,所以上官大夫也不会在轻易离开楚国跑到国外,毕竟在朝可比在国外方便许多。 更重要的是,上官大夫可是知道楚国伐越的内幕的,应该不会傻傻的现在前去宋国任相,然后用不了多久就被驱逐回来。 何必呢。 想到这,熊槐不由怀疑起宋王的用意来。 不管怎么说,宋王用上官大夫担任宋相,无疑可以拉近楚宋关系,对楚国极为有利,但是对宋国呢? 宋国有什么好处。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答应 上次左大夫能吓住齐国,诚然有楚国的关系在,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的还是齐国内部出现了问题,而且楚国还跟其他合纵国达成协议,共同针对齐国,孤立了齐国,所以齐国才会给楚国这个面子。 狐假虎威也只能吓住其他狐狸小鹿豺狼这些小兽罢了,绝对吓不住另一头老虎,齐魏联军都敢正面与楚宋联军扳手腕,难道还会对楚国的一个大夫畏惧。 所以说,惠盎的话仅仅只是一个借口。 那么宋国的目的何在? 熊槐没有想明白。 但是现在的这个情况,不仅宋国需要楚国,楚国同样也需要宋国。 想着,熊槐开口:“宋王看上了寡人的大臣,不惜以相位相邀,这是寡人的荣幸。虽然如此,但寡人还需询问上官大夫才是。” 说着,向上官大夫询问道:“贤卿,宋王请卿担任宋相一职,不知卿意下如何?” 上官大夫正处在震惊见,俄而听到楚王开口询问,抬头看了看楚王,见楚王露出一副十分意动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沉。 接着又看向宋王,见其露出一副期待神色,心中立即一苦。 话说,离开宋营之前,宋王想请他做宋相,盛情难却之下,他将问题推给了楚王,这分明是表示拒绝了。 不想,宋王竟然直接向楚王提出这个要求,而且还提出用一个儿子作为人质。 这实在是太看的起他了。 上官大夫不仅自问,难道他真的是这么有才华的大贤?在楚国被埋没了? 想着,上官大夫又摇了摇头,心中明白,这只是错觉,他在宋国可是毫无根基可言,去了也白搭。 只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似乎已经没得选了 楚王好像同意了,宋王有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他还能怎么办。 “大王,这······”上官大夫吞吞吐吐的开口。 宋王上官大夫还在迟疑,立即开口道:“上官大夫,你我相交数月,卿的才华寡人知之,思慕许久,还望贤卿勿要以宋国为小,勿要以寡人愚钝,不吝来宋国赐教寡人。” 说完,宋王又郑重的许诺道:“宋国虽小,但寡人对大贤的爱慕之心却一点也不小。故,寡人愿以千金为礼,车百乘,请君来宋任相。” 千金是重礼,而百乘相迎的则是表现宋王的态度极为坚定。 上官大夫看了看楚王,然后又看了看宋王,最后,又沉默了一下。 也罢,既然宋王如此说,而且到时丢人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一个宋王在上面顶着,算是为楚王尽忠了。 想着,上官大夫想熊槐长拜道:“大王,臣愿往宋国一行。” “好!”熊槐一笑,然后笑着对宋王道:“宋王,既然上官大夫也无异议,那么你我两国就这么说定了。” 宋王笑眯眯的道:“好!” 顿了顿,见宋王没有其他要说的,熊槐便开口道:“宋王,魏国现在的情况,虽然对我们楚宋两国不利,但是不利之中,也蕴藏着一个胜机。故,寡人打算···” 听着楚国的计划,宋王不断的点头。 楚国这次计划无疑对宋国来说是很有利的,成功了就是宋国赚大了,即便不成功,楚国愿意主动出兵救援宋国,也是在替宋国解围。 楚王一说完,宋王与惠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宋王开口应道:“此事寡人以为可行。具体的行动计划,待寡人回营,立即派一位宋将前来与贵国商议。” “好!” 从楚营中出来,宋王返回宋营的途中,对惠盎道:“齐魏两国联合,我宋国首当其冲,对此寡人深为忧虑。好在楚王已经同意上官大夫前来担任宋相,有了楚国的支持,宋国压力减轻不少。 但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楚国可以抵消齐国的压力,但是面对魏国,寡人依然还是力有不足。不仅如此,宋国被齐楚魏三国包围,楚国现在虽是盟友,但是楚国太强,寡人心有不安。 所以,寡人想请惠卿立即走一趟赵国,就说寡人愿意拿出一个卿位,请赵王派出一位大臣前来助寡人一臂之力。” “诺” ······ 当夜。 唐昧回到军营,从钟离君哪里得到楚王的消息,得知魏国意图背叛盟约,并且楚王决定顺势使计的消息。 钟离君见唐昧看完诏令后,便沉默不语,开口问道:“司败,莫非大王的计划有何不妥。” 唐昧闻言摇了摇头:“并非大王的计划不妥,如今魏国背叛的事情已经明朗,只是不知魏国究竟背叛到什么程度罢了。是打算逼宋军回援,还是打算直接与齐军会合来薛城决战。无论如何,现在都得早做打算。所以,大王的决定很稳妥,保住宋国不失,这一战我们楚国就算赢了。” 说着,唐昧皱眉道:“只是我不知道宋王是如何的决断的,若是田甲没有上当,楚军前去救援宋国,其他地方还好,唯独滕地这个地方,恐怕守不住。” “滕地?”钟离君若有所思。 滕地被宋国占领没几年,而且滕国的亡国之君也不是昏庸之辈,相反,滕君极为贤明,广施仁义,国家富裕,百姓归心,若不是实力差距太大,宋国也不能轻易灭亡滕国。 所以,若是齐国围攻滕地,哪里的百姓十有八九会在齐人的支持下,直接反了。 想着,钟离君同样也担忧的道:“司败担心宋王舍不得滕地,而导致我们楚国损失太大。” 唐昧点了点头,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唉!说的有点远了,救援宋国的事情,还得田甲这这个家伙不上当才行。若是田甲上当,援宋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必要了。” 说着,唐昧笑了笑,道:“看来明日要给田甲加点料才行。钟离君,明日本将就不带大王给我的郢都精锐前去齐营挑战,换上江淮之间的军队前去···” 翌日。 唐昧一如前状,带着三万楚军来到齐营,依旧摆开阵势,让人前去叫骂。 之前叫骂数日都没有效果,今日自然也不会出现意外。 日上中天。 唐昧见齐军大营中始终没有动静传来,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今天齐军又不会出来了。” 说着,唐昧向副将唐林下令道:“传令,命斥候加强对齐营的监视,一有动静立即来报。” “传令,命大军原地休息,放下武器,解开甲胄,引诱齐军。”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田达 “诺。”唐林拱手应着,只是直起腰后,斟酌了一下,开口进言道:“将军,现在我们离齐营太近,又是如此松懈,万一齐军出营一战,末将担心这些江淮的士卒会因为来不及逃亡,而伤亡太大。” 唐昧笑了笑道:“无妨,本将打算下令,让两位裨将各自带着千人在身后的丛林中走动,以示埋伏。现在魏国出兵在即,田甲是不会轻易出兵的。” “两千人来回走动!”唐林愣了愣,接着开口道:“将军,两千人在林中走动,恐怕经不起齐军的查探,若是被齐军探得虚实···” 说着,唐林看着周围那些满以为齐军这次同样也不会出来的楚军士卒,微微一叹。 唐昧看到了唐林的目光,但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昨日特意将楚王带来的郢都精锐全都留在大营,然后今天换上江淮的楚军,目的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么? 再说,传令放下武器,接下甲胄,这除了诱敌,另一个原因不就是方便跑路么! 想着,唐昧目光幽幽的开口道:“若是田甲派人去打探虚实,这不是更好吗?” 说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下令道:“传令去吧。” “诺。” 不多时,唐昧的军令传遍军中,过了一会儿,大军在将信将疑中解开甲胄,原地坐下休息。 齐营中。 纪僚快速走进田甲大营禀报道:“将军,楚军在营外挑战数天,见我们总是闭营不出,结果,他们出现新花样,现在在营外脱甲而坐,阵型全都乱了。” 田甲一惊,立即开口道:“走,本将亲自去看看。” 来到西侧的观望楼上,田甲看了看营外的楚军,五个一堆,十个一群,聚拢在一起,或坐成一圈,或卧成一排,再也不如第一天的严禁。 见此,田甲笑道:“唐昧如此作为,分明就是想激怒与我。但是,难道他就不怕本将让人真的出营一战吗?” 周围的一些将领闻言请战道:“将军,楚军欺人太甚,末将愿率军出营,只需两万人,一个冲锋,就可以击退楚军。” 田甲沉吟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妥,虽然常言道盈不可久,但是唐昧也不是什么寻常将领,本将听说他在广陵与越国作战多年,每每面对数倍于楚军的越军,都能力保广陵不失,岂是易与之辈。 而且,前日的时候,本将得到消息,魏国已经答应出兵救援薛城,想来现在楚军也知道了。” 说着,田甲看了看远方,颔首笑道:“正常来说,楚军得知魏国出兵的消息,必有动作,要么撤走,要么用尽全力攻打薛城,绝不可能会出现如此懈怠的情况。眼下唐昧如此作为,只能说这是唐昧的诱敌计划,诸将且看···” 众将顺着田甲所知方向看去,见楚军后面的一片丛林中,隐隐约约有许多鸟群在半空中盘旋。每次落入林中,没过多久又飞了出来,久久不愿落下,仿佛林中有什么危险之物,让鸟群惊怕不已。 一些早已发现这一幕的人,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而一些没注意的齐将,纷纷露出大惊之色。 只是,田甲开口提示之后,无论有没有发现这一幕,齐将纷纷开口道:“伏兵,唐昧必然设下伏兵引诱我等。” 田甲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人下令:“传令,不必理会楚军,坚守不出。” “诺。” 传令后,田甲正欲离去,齐将中,有一个小将出言道:“将军,刚刚将军曾说,楚军很有可能已经得到魏国出兵的消息,要么会撤走,要么是打算引诱我等出营,这就是两种情况。所以,末将以为,现在营外的楚军会不会是故弄玄虚,意图恐吓我们,然后大军准备撤退呢?” 田甲停住离去的步伐,想了想,然后一转身,看着这个小将问道:“你为何会如此认为呢。” 小将拱手道:“回将军,因为末将听说楚王与宋王全都在薛城外,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眼下楚宋两国攻下薛城已经很难,自身已经疲惫,而且又有被齐魏数十万大军堵在薛城以逸待劳的风险。 楚军还好说,宋国则是自身难保,很有可能会返回国中抵御齐魏联军,宋国一走,楚军独力难支,必然也要撤退。但是几十万大军撤退需要许多时间,再加上我们这里十五万在侧,楚军肯定要设法稳住我们才行。” 田甲一愣,然后笑道:“你的意思是营外的楚军实在虚张声势,恐吓我等了。” “不敢。”小将虽然口中谦虚,但是目光直视田甲的眼睛,开口道:“只是楚军身后的迹象如此明显,唯恐我们不知,所以,末将以为,我们需要派出斥候前去打探虚实才行。” 田甲笑了笑,然后问道:“你是何人?” 小将应道:“末将公族田达。” 田甲听到对方也是公族之人,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太过亲近。 因为田氏代姜之时,田成子在门客的不懈努力下,几年间生了七十多个儿子,然后又将这些不清不楚的儿子全都分封到各地。所以,田氏各脉之间,关系可想而知了。 “好,打探楚军虚实的事情,本将就交给你了。” 说完,田甲就转身离去。 田达露出欣喜之色,不管田甲态度如何,直接对着田甲的背影拱手行礼道:“末将听令。” 一个多时辰后。 一个楚军信使从楚军后面飞奔到唐昧面前,禀报道:“将军,林中的探子来报,不久前,齐军斥候赶到林中打探虚实,结果正在走动的楚军被当场发现。虽然我军对齐军斥候进行围杀,但是依然走漏数人。” 唐昧:“······” 一旁的唐林充满担忧之色道:“将军,真的被发现了。” 唐昧点了点头,笑容满面道:“不必担忧,齐军发现了不是更好吗?若是齐军全军而出,趁势追杀到我们的大营,那就更好了。” 说着,唐昧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派人返回军营,通知钟离君准备防守齐军突袭。” “传令,派人前去齐营外监视。” “传令,撤退。”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蓄力 与此同时。 齐营中,田达兴致勃勃地走进田甲的营帐中,走到田甲案前,大喜道:“将军,斥候来报,楚军根本就没有伏兵,林中只有千余楚军在来回走动,制造动静。” “嗯?”田甲一惊,而后看着田达愣了愣。 田达见田甲没有回应,再度开口道:“将军,我们的斥候在打探的时候已经被楚军斥候发现,现在唐昧肯定已经知道疑兵被识破,准备撤走。所以,请将军立即发兵,攻击营外的楚军。” 这··· 田甲本以为田达会失败而归,认为楚军肯定会对齐军设伏。所以,他虽然开口让田达前去打探,但是却没有在营中召集士卒,做好出击的准备。 若是这个时候才召集军队,不仅时间上来不及,而且也会暴露出他田甲贻误军机,尤其是在有人提醒的情况下。 田甲看着田达兴奋的面貌,脸上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就在这时,副将纪僚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走进来,禀报道:“将军,营外的楚军撤退了。” “什么?”田甲大惊。 田达大喜,再拱手请命道:“将军,楚军疑兵之计被识破,此时匆匆撤退,必然军心大乱。此时,只需大军出击,尾随追杀,必然能大胜而归。” 说着,田达露出期待的神色:“将军,说不定我们能借此机会,顺势攻破唐昧大营,然后威胁薛城的楚军。” 说着,田达眼睛又一亮,自顾自道:“将军,唐昧使出疑兵之计,被发现后又迅速撤走,这同样也说明楚王得知魏国背叛后,打算撤退了。” 纪僚闻言赞同的点头道:“将军,正···” 话刚刚开口,见田甲眼睛一横,冷眼看了过来,纪僚立即闭口不言。 顿了顿,这才想起来,田甲根本就没有召集军队。而且这几个月以来,还有这几天,齐军主将无论是匡章还是田甲,全都没有出营的意思,一连数月,齐军全都懈怠了。 此时再集结军队,说不定楚军早就到十里之外,跑的没影了。 田甲见副将纪僚没有瞎起哄,便面无道:“此事本将自有主张。” 田达一滞,连忙再次开口,急道:“将军···” 话未说完,就被田甲打断。 “好了,本将已经说了,什么时候出兵,本将自由主张。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存亡之理,没有那么简单。” 说着,田甲语重心长的对田达道:“田将军还年轻,打得战还少,打战不仅需要抓住战机,更需要的是耐心,还要保持冷静。不仅要看眼前,还要看到视线范围以外的事情。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时机。” “可···” 见田达还欲再说,而后,又有一些将领兴冲冲的走进大帐,田甲一摆手,厉声道:“再言出战者,斩!” ······ 另一边,唐昧驱使大军后撤了三里的距离,见齐军大营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传来,不由诧异的连连回首。 难道齐军发现了林中的疑兵,竟还要再观望观望? 这田甲也太谨慎了吧。 想着,唐昧再次下令道:“传令,让各部加快回军的速度。” “诺。” 随着将领下达,楚军在将领的催促下,后撤的速度更快了。 同样,原本就已经混乱的阵型,就更乱了。 又走了两里路。 唐昧见齐营中依旧没有动静,迟疑了一下,吩咐道:“传令,派出二百壮士,前去齐营告诉齐军,就说齐人懦夫,不敢应战,本将今日疲惫,暂时先放他们一马,明日再来挑战。” “诺。” 很快,二百士卒就从楚军中出来,望齐营而去。 另一边,田甲好不容易才将部分与田达一样,要求追击楚军的将领安抚下去,结果,还未松口气,就见有人来报:“将军,营外有楚军将士大喊,他们今日疲惫,暂且收兵,明日再来一会,希望我们能出营一战。” 田甲:“···” 听到楚军自欺欺人的说法,将楚军疑兵被识破,狼狈逃走的原因全都归结于齐人的胆小,田甲不由双手紧握,仿佛唐昧已经落入他的手心,要将唐昧握死一般。 接着,见帐中许多将领投来迟疑的目光,田甲眼神闪过一丝担忧之色,而后隐去,并郑重的开口道:“无论明日楚军有没有前来邀战,无论明日楚军是否在外设伏,传我将令,擅言出战者,格杀勿论。” 众将闻言,纷纷闭口不言,不少人低下不满的头颅,免得被田甲发现眼中的不屑。 田甲等了一会儿,帐中这才传来稀落落的声音。 “诺。” “是将军。” “末将听令···” 见众将的回应不仅不同时,而且五花八门,田甲沉吟了一下,再次下令道:“传我将令,从今天开口,全军放开军粮,让士卒们全都能吃饱。并且,从今晚开始,每一个士卒,每顿饭全都加一块肉。” 众将闻言全都精神一振,而后,副将纪僚揣测道:“将军,你的意思是?” 田甲高深莫测的笑道:“自然是准备攻打楚军了。本将知道,这几个月来,大家心中全都憋着一口气,不仅是你们,本将也一样,心中也窝着一口气。 但是,章子将军临走之时,再三嘱咐我要保持冷静,不能中了楚军激将法。本将受大王信任,接替章子将军,自然也要战战兢兢,如覆薄冰,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怒而兴师,以免中了楚军的计策。” 说着,田甲环视一眼,见众将全都恍然大悟的看着他,笑了笑道:“如今魏王已经答应出兵相助,此时更是齐楚交战的关键时候,平陆的声子将军与魏军全都没有做好准备,本将又怎能轻易出兵,打乱声子将军的部署。 所以,传令下去,让我齐国的勇士全都吃饱了,并且全都做好准备,很快,我们与楚军的决战就会到来。” 顿了顿,田甲又沉吟道:“本将的目标可不是前面的区区唐昧,而是薛城外的楚王,以及还有宋王!”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顺势而为 接着,田甲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五分,掷地有声地道:“传令,立即派出使者前去联络薛城的孟尝君,让其查探楚宋联军的一举一动,一有楚宋两国有撤退的迹象,立即来报。” “传令,命人在薛城前往钟吾城的道路上打探,观看楚军的补给是否在减少。还有,派人前往薛城北部打探,楚宋两国要想回师救援,无论是前往救援滕地,还是前往求援陶地,最近的路,就是从薛地北上。” 军令一下,帐中的众齐将立即异口同声的大声应道:“诺。” 这一次,田甲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看向薛城的方向。 心中暗道:数十万大军的调动,再加上众多的辎重,肯定行动迟缓,每天基本上只能走三十里,走四十里就算极限了。 你们跑不了。 楚营中。 钟离君得到唐昧的消息,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应对齐军的围攻。 结果,却见唐昧率领三万大军完好无损的返回大营,似乎没有遭到齐军的攻击。 并且,等唐昧进入军营后,也不见田甲的大军赶来,不由感到诧异。 进入大帐后,这才问出来:“司败,为何不见齐军,莫非田甲未曾出营追击?” “不曾。”唐昧摇了摇头。 钟离君一愣,喃喃道:“这是为何,既然已经查探出虚实,为何不趁机出兵一战,难道田甲还是心有疑虑,这也太小心了吧。” 说着,钟离君看了看唐昧,开口道:“莫非司败在后撤中还保持着严整的阵型,田甲见此,心中起疑,这才没有追击?” 唐昧摇了摇头:“楚军后撤匆忙,许多士卒连甲胄都舍弃了,哪里还顾得上阵型。” “那这是为何?” “本将亦不知,或许,田甲心中还有迟疑···”说着,唐昧又开口道:“虽然这次田甲没有上当,但是,既然我军虚实已经暴露,那就顺势而为,借此机会,进一步误导齐军。” 说罢,唐昧拿出一块白色的帛布铺在案上,然后用笔写下今天的事情,并附上建议,最后将帛布收起,递给钟离君道:“立即命人用快马传给大王。” “诺。”钟离君接过帛布应着。 ··· 薛城外。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熊槐接到唐昧传过来的讯息。 看罢。 熊槐将帛书递给公孙衍。 公孙衍向前一步,拱手弯腰,双手从熊槐手中接过帛书,然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熊槐等公孙衍看完,开口问道:“犀首,不知卿以为司败的计划如何?” “可行。”公孙衍点了点头:“目前的情况的来看,田甲得到魏国的消息后,肯定是心中已经有了疑虑,并且对我们楚国的情况拿捏不定,所以才会派人前去打探虚实。 现在魏国出兵在即,情况逐渐对齐军有利,而且打探的结果又显示我军虚张声势。所以,如果之前田甲还不能肯定我们什么时候走,那么现在,田甲应该已经肯定,我们楚宋联军应该已经在部署离去的事宜。” 熊槐肯定的点了点头:“不错,既然田甲派人打探,怀疑寡人要走,那么寡人就顺他的意好了。” 说着熊槐对公孙衍开口道:“犀首,之前准备撤退的部署,全都开始行动,制造我们将要离去的假象。” 公孙衍拱手应道:“是,大王,臣这就去传令。” 熊槐点了点头:“好,传寡人之令,命留守钟吾城的两万大军立即向西部转移,在宋国彭城外安营。这是寡人之前就与宋王商量好的,告诉他们,在彭城外,不得扰民,违令者杀无赦。” “另外,将消息传给宋王,请宋王让宋军明日急攻薛城一日,后日开始,我们联军围而不攻,开始撤退计划。” 另一边,薛城中。 田文得到魏国即将出兵的消息后,一扫前几月的焦虑之色,重新恢复成往日那个春风满面光彩照人的孟尝君。 此时,田文手里拿着田甲送来信,满怀不岔之气,笑着对身前的门客道:“诸位先生,田甲来信说,他今日发现楚军隐隐有撤离的迹象,所以想请本君查探城外楚军的动静。一旦有所发现,立即告知于他。 并且,田甲还让本君注意保存实力,一旦楚军有离去的迹象,希望本君能找到机会袭击楚军。不知此事诸位先生怎么看?” 说实话,田文对田甲心中还是很不满的。 几天前,楚宋联军猛攻薛城时,田文以千金为礼,请田甲尽快出兵,但是田甲拒绝了。 现在,魏国出兵来源在即,眼看薛城之围自解,结果这时候田甲说要对付楚军。 田文心中暗道,你田甲早干嘛去了,这个时候才想起薛城来。 唐里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君上,对于田将军的前一个请求,我们还能答应,毕竟只是查探,用不了多少人。至于后一个请求,我们薛城中十余万大军,如今完好无损的士卒,已经剩余两万不到,战死者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自保尚且不足,出城袭击楚军,实在是有心无力。 故,臣以为可以答应田甲,但是出兵一事,还需见机行事,量力而行。” 田文点了点头,对唐里的话深为赞同,所谓的见机行事,就是看他孟尝君是否高兴。 更何况,如今薛城的实力,的确极为勉强。 田文还未说话,另一个门客魏显开口道:“君上,臣以为我们不仅应该答应田甲,而且还需要做好准备,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们还需全力出手袭击楚军。” 听到与他心中并不相同的答案,田文并露出不满之色,而是开口询问道:“这是为何?” 魏显答道:“君上,我们这次苦守薛城,在楚宋两国的围攻下死守数月,这不仅是为了守住君上的封地,更重要的是为了完成大王的疲楚计划,以薛城为饵,将楚宋联军吸引到薛城之下,为齐国提供一个一举打败楚宋两国的机会。 臣听说行百里者半九十,薛城在楚宋两国的围攻下,已经坚守数月之久,眼见决战在即,君上岂能在最后的关头缺席,白白放弃这个为大王效忠的机会呢?”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魏国使者 田文浑身一怔,顿时恍然大悟。 他田文不仅是薛地之主,同时也是齐王的臣子。身为薛公,自然以保存实力为上,但是身为齐臣,还得考虑齐国的利益。 对齐王来说,首先是齐臣然后才是薛公,或者首先是薛公然后才是齐臣,这就是完全两种不同人,齐王对这两种人,就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态度。 对田文而言,他的目的以前是想成为薛公的继承人,接下来便是成为薛公。已经成为薛公后,田文现在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贤明的薛公,而是一个扬名立万名传千古的大贤,管仲晏子那样的人,最不济,齐国这样的大国才是他的平台。 否则,田文既已成为薛公,何必收买这么多宾客,在齐国四处鼓吹他的贤明呢? 他又不是钱多的没处花。 更重要的是··· 田文将在场的宾客全都看了一眼,眼前的宾客,都是宾客中的佼佼者,他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因为仰慕他田文,更多的是为了通过他田文,进入齐王的眼中。 两个呼吸之后,田文便将利弊考虑清楚,点头道:“不错,本君岂能干这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事。” 顿了顿,田文下令道:“传令,从军中选出一万齐军进行养精蓄锐,以备后用。” “诺。” 次日。 唐昧营中。 虽然昨日在撤退的时候,特意派人去对齐军放下狠话,表示今天还会去邀战。但是,那仅仅只是为了刺激田甲,让田甲一怒之下出兵追击的计策而已。 故而,今日一大早,唐昧用过早饭之后,对再去齐营前邀战的事提也不提,而是召集军中将领安排防御之事。 “昨日齐军斥候已经发现本将虚张声势的事情,而且,这几个月来,本将手中的军队频频被调往大王哪里攻打薛城,同样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将营中现状大略的交代一下,唐昧面色凝重道:“所以,接下来,我们己有可能会面对齐军十几万大军的攻击。” 众将闻言全都一脸沉重,对齐军接下来的攻击,表示担忧。 出于保密的原则,无论是熊槐还是唐昧,对于派大军埋伏的事情,全都秘而不宣,除了营中高层以及有任务在身的将领,并没有告知。 唐昧见诸将左顾右盼,小声的议论纷纷,便轻咳了两声,开口道:“诸位也不必担忧,虽然我们人少,连齐军的一半都没有。但是,只要不主动出击,在我们这座经营数月之久的防线上坚守,齐军也不能轻易打败我们。” 诸将听唐昧说要进行坚守,顿时松了一口气,齐声道:“将军英明。” 唐昧摆了摆手,开口道:“现在,眼看齐军就要进攻,本将决定全力防守。” 说着,唐昧吩咐道:“唐将军,本将命你立即广派斥候,打探齐军动静,一旦齐军来攻,立即来报。” 唐林拱手应道:“诺。” “钟离君,本将给你一万军队,在齐军未来之际,再度加固河水边的防御工事。” “诺。”钟离君应着。 “其他将领,各率本部,保持警惕。” “诺。” 众将全都离开后,唐昧平心静气的将目光瞥向东面。 现在,楚军已经刺激了田甲数天,虎皮也被齐军刺破,齐魏联军也即将南下,楚宋联军也准备撤走,而他唐昧,更是摆出严防死守,极力营造出为楚宋联军断后的迹象,就看他田甲什么时候的出兵了。 与此同时,薛城外的楚宋联军,更如一个急红眼的赌徒一般,疯狂的对薛城展开进攻,似乎在进行最后一搏。拿出了吃奶的劲,一副不成功变成仁的样子。 日中,就在楚宋联军攻城正激烈的时候,一支从魏国而来,拥有百余辆车,随行近千人的庞大使节团,停留在薛城北面十五里处。 而后,一辆马车从使节团中出来,向东面楚营的位置赶去。 楚军营中。 “魏使,如今寡人伐齐正急,不知在这个时候,魏王以卿为使前来薛城之外拜访寡人,有何指教?” 熊槐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魏国使者翟章,心中却在猜测,魏章这是来解释魏国这段时间的行为,以麻痹楚国的呢! 还是过来向楚国宣战的。 “不敢。”翟章拱手向熊槐行了一礼。 接着回想起魏国的顾虑,不由微微一叹。 这几年来,齐秦两国全都遭到一定程度上的削弱,尤其是齐国,接连遭到楚国的打击,淮北之地全都沦丧,实力大损,对魏国的危害的已经变小。同样,秦国被封锁在关中,也难以对魏国造成威胁。 唯独楚国,这几年就没有遭到削弱过,而还与三晋燕宋越等国结盟,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对此,哪怕是楚国盟友,魏国也心惊胆战。 故此,魏国之中,相当多的大臣,对越来越强大的楚国表示忧虑,这才在齐楚之战没有对齐国落井下石,而是保持观望。 魏国也不是不想背叛楚国,倒向齐国,只是楚国的盟友太多,魏国上下全都担心一旦背叛,就会陷入孤立无援之中,这才反复摇摆。 好在不久前齐国说服燕国,燕王大举北伐,从另一方面对齐国的抗楚大业进行支持,这才打消魏国的忧虑。连燕国这个最仇恨齐国的国家,也不再帮助楚国牵制齐国,更何况其他国家呢。 魏国上下认为,燕国的事情就是一个信号,那就是各国都对楚国有所恐慌了,各国联合削弱楚国的时机已然成熟。 于是,有鉴于此,魏国便毫不犹豫的就倒向齐国。 至于能否战胜楚国的问题,魏国上下认为没有问题,齐国全力而战,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有,而楚宋两国已然疲惫,齐魏联军以逸待劳,肯定没有问题。 现在,魏国唯一的顾虑,那就是如何把楚魏两国关系破裂的责任全都推给楚国,让魏国名正言顺合情合理的出兵。 想着,翟章开口道:“大王,寡君听说楚国与宋国攻打齐国数月之久,损失惨重却难以攻下薛城。如今齐国援兵已经赶到薛地,楚宋两国已然疲惫,再打下去,也不是徒增伤亡罢了。 寡君不忍齐楚两国继续打下去,进而引发齐楚两国之间的决战,以致哀鸿遍野。故,寡人特意派遣小臣前来薛城拜见大王,就是希望大王仔细考虑寡君的意见,接受敝国的调停,让齐楚两国重归于好。”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新任魏相 魏国是来调停的,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熊槐心中冷笑。 楚宋两国攻打薛城数月,眼看就要攻破薛城,岂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见楚王没有开口,一旁的陈轸笑道:“魏使所言极是,齐楚两国爆发大战这是敝国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这次楚国伐齐,这并不是为了贪图齐国的土地,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向齐王讨一个公道。当初,魏王不也同样写信劝解齐王了吗? 现在,楚宋两国攻打薛城多日,薛城被破只在旦夕之间,而齐国援军到了薛地数月,却不敢前进,这就是说明齐国对战局的悲观。” 说着,陈轸停顿了一下,而后建议道:“魏使,眼下的局势,楚宋两国对薛地势在必得,而齐国却顾虑重重,只要魏国对齐宣战,那么齐国一定会惊慌失措。 那时,魏国不必与齐国交战,就可以获得濮水东部的齐国领土。而我们楚宋两国也不必与齐国决战,就可以获得薛地,如此一举三得的大好事,不知魏国以为如何?” “呃···这···”听到陈轸那极具蛊惑的言语,再看着陈轸期待的目光,神情不禁躲闪起来,不敢直面陈轸。 听完陈轸的建议,再见翟章哑口,熊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魏使,不知对我们楚国的建议如何。现在越国正在攻打纪鄣城,随时都有可能攻下,我楚宋联军随时有可能攻下薛城。魏国再出兵攻击齐国西部,寡人想来齐国肯定挡不住。” 翟章此时正了正脸色,义正言辞的开口道:“大王,楚国的建议虽好,魏国出兵也极有可能会成功,但是敝国却不会这么做。 齐国乃是魏国的盟友,楚国也是魏国的盟友,寡君虽不才,但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却是不会去做的。更何况,上次各国伐秦,齐王可是寸土不要,全力助我们联军攻打秦国,这种场景还历历在目,这片情谊还未消散,魏国岂能干出这种以怨报德的事情。 故,臣请大王详加考虑敝国建议,化干戈为玉帛,与齐国从归于好。” 熊槐听到翟章的话,心中最后一丝对魏国的期待也荡然无存,这次魏国肯定已经打算站在齐国那边了。 现在魏国正在济水北部召集军队,显然就是打算出兵的,济水周围的国家,不是宋国就是齐国,既然魏国放弃这个攻打齐国的大好机会,那么出兵的方向就不言而喻了。 想着,熊槐做好楚魏两国关系破裂的准备,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既然魏王如此仁义,那就请魏国继续保持下去吧,须知,不仅齐国是魏国的盟友,我楚宋两国也是魏国的盟友。只要魏国能继续保持中立,那就是对盟友最好的交代。” 翟章闻言长吐一声,而后垂头丧气道:“未能说服大王,臣深表遗憾。愧对寡君的嘱托,臣已无颜再呆在大王面前,臣请辞。” 熊槐一愣,魏国使者调解失败,难道不对楚国宣战,这就走了吗? “使者这就打算离去?”熊槐诧异的问道。 翟章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然后,翟章就在熊槐的惊讶中,真的离去了。 “诸卿,这魏国使者调解失败,未能劝服寡人,没有对寡人宣战,这就离去了。寡人愚钝,不知魏国这是何意?难道魏国真的不打算对楚宋两国开战,还是说,魏国打算不宣而战,之际对宋国发动袭击?” 听到楚王的询问,陈轸想了想,答道:“大王,无论怎么说,现在三晋中的赵韩两国还是我们的盟友。或许魏国这是还不想彻底背叛楚国,免得下次遭到报复,还不能获得赵韩两国的支持。” 顿了顿,继续道:“可能,这次魏国使者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向宋国宣战。” “不错。”公孙衍赞同道:“大王,目前的情况,魏国很有可能会攻打宋国陶邑。只要宋国大军回援,那么齐军主力对阵薛地的楚军,依然还有极大的优势。这就是魏国既可以救援齐国,又可以不彻底得罪楚国的方法。” 熊槐“呵呵”笑了两声,啼笑皆非道:“莫非魏王以为,用这种方法救援齐国,就可以不得罪寡人,就不会遭到寡人的报复。”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正因为魏国害怕,所以才会如此。正如刺史令所说,魏国想要在秦齐楚三国的攻击下自保,无论是三国中的哪一国,都是不值得依靠的。魏国真正的助力,其实还是赵韩两国。如今赵韩两国还需依靠楚国抵消秦国的压力,所以魏国才不敢单独对楚国宣战,免得被赵韩两国孤立。” 熊槐想起三晋相爱相杀的情况,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吧。” 公孙衍笑着一叹,他在魏国多年,自然也知道魏国的心思。 魏国强大,会遭到各国的围攻,魏国弱小,同样也会遭到各国的魏国。 被各国围攻百余年,魏国在外交上,就是矛盾。 谁都不信,谁都信。 “也罢,既如此,陈卿,有劳卿对魏国的使节团进行监视,一旦魏使出访宋王,立即来报。” “诺。” 且说另一边,魏使离开楚营后,便直接返回薛城之北的魏国营地,并没有再度前去宋营。 而后,在楚宋两国结束今日的攻城后,等楚宋两国的军队全部返回军营,魏国的使者团,直奔薛城而去。 百余辆车,千余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全部进入薛城。 得到消息,熊槐皱眉道:“诸位贤卿,各国魏国的使者队伍已经全部进入薛城,对此,不知卿等以为魏国究竟在搞什么?” 听到楚王的问题,景翠陈轸等人全都沉默不语。 魏国的这一举动很不正常。 若是说打算救援薛城,千余人完全不够看,若是说给薛城提供补给,百辆车,对一个城池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要说振奋人心,也不必等到现在,魏国的消息前天就被楚宋两国查知,想来,薛城中得知这一消息的时间更早,以田文的精明,肯定第一时间告知全部军民了。 所以说,魏国的这一举动,除了令楚宋两国极度不满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作用了。 就在惊疑不定间,一个楚将走进帐中,行礼道:“大王,魏国使者来访。” 熊槐一惊,刚刚还在纳闷魏国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魏国使者就主动找上门来。 “请魏使来见寡人。”熊槐沉静的开口道。 “诺。” 不多时,翟章再次来到熊槐面前,脸上不复之前离去时的遗憾之色,淡淡的的行礼道:“臣翟章拜见大王。” 行礼之后,熊槐看着翟章问道:“使者,不知卿再次求见寡人有何贵干。” 熊槐问完,一旁陪同的景翠等人也紧盯着翟章,想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臣乃是为齐楚两国而来,特来劝和。”翟章应道。 熊槐一怔,然后感到好笑的道:“使者,今日白天你不是已经劝和过了吗?怎么,卿去了一趟薛城中,就有把握能说服寡人了?” “正是如此。”翟章点点头,接着拱手道:“大王,孟尝君乃是名传天下的大贤,各国都在传唱他的贤名,寡君不忍贤人遭到横祸。故而,方才臣奉魏王进入薛城中,以千金为礼,以百车相邀,请孟尝君担任魏国相国一职。孟尝君有感寡君诚意,当场答应下来。 所以,现在的孟尝君已经不是齐国的臣子,而是我魏国的相国。大王想要教训齐王,有鉴于齐楚两国都是敝国的盟友,所以寡君无意插手其中。但,现在孟尝君既然已经成为魏国相国,那么就请大王看在寡君的面子上,就此罢手,攻打齐国的其他地方。” 熊槐一听田文成为魏国的相国,顿时一惊,先前还以为魏国暂时不敢与楚国彻底翻脸,还会留有余地,会在齐楚之间待价而沽。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田文变成魏相,现在攻打薛城就是直接打魏王的脸,魏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介入此战,同时也可以给其他国家一个交代。 至于放过薛城,按魏国所说去攻打齐国其他地方,这根本就不可能,楚宋两国围攻薛城数月,眼看薛城已经坚持不住,你魏国说放手就放手,魏国的面子没有这么大。 想着,熊槐冷笑道:“魏使,你该不会是向寡人开完笑吧。” 翟章正色道:“大王面前,臣不敢戏言。” 此言一出,熊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好,好,好···”此时,一旁的陈轸发出一串大笑声,接着起身向翟章拱手作揖道:“使者,魏国能为敝国如此考虑,实在是太仗义了,一旦事成,敝国必有重谢。” 熊槐闻言一愣,不由好奇看着陈轸,不知魏国有什么仗义的,还要感谢魏国。 陈轸见楚王看过来,拱手道:“大王,既然田文已经成为魏国的相国了,那就请田文立即离开薛城前往魏国赴任,免得我们明日攻打薛城时,一不小心就误伤孟尝君,伤了楚魏两国的交情。” 熊槐恍然大悟,见翟章脸色一僵,立即笑道:“正是如此,田文身为魏相,却在薛城为为齐国守城。” 说着,熊槐声音徒然变得凌厉:“莫非,魏王看不起寡人,打算帮助齐国守卫薛城,还是说,魏国将薛城守不住了,就来捡寡人的便宜? 若是魏国抱有这种心思,寡人很乐意与魏王说道说道,薛城之外,楚宋两国还有四十万大军,寡人的司马昭雎已经在抵达陈地,如此,就请魏王做好准备,寡人欲率六十万大军,在大梁城外,与魏王一会。” 说着,熊槐见翟章头上冷汗直冒,便决定再对魏国恐吓一番,于是,向陈轸问道:“贤卿,不知现在秦国的公子稷现在多大了?” 翟章闻言一惊。 听到楚王提起公子稷,他这才想起来,楚国的公主与秦国公子稷有婚约。 陈轸同样也明白楚王的意思,并且,见魏使翟章愣神,决定再加一把火答道:“大王,今年秦王已经行冠礼两年多,只是因为需要为秦王守孝,故而才耽搁下来,未能与齐公主成婚。 而公子稷比秦王年幼数岁,按虚岁算,明年的时候,也可以行冠礼了。臣的意思,不如派人去与齐王说说,明年,我们秦齐楚三国,一同完成昔日约定,让秦王与公子稷在同一天分别迎娶齐公主与楚公主。” 翟章顿时傻眼了。 听陈轸一提,这才想起来,秦齐两国还有婚约呢。 这还是先秦王在世时,让张仪亲自到齐国提的亲,本想等秦太子行冠礼后再完婚,结果秦王去世,太子即位,这才耽搁了。 只是因为上次齐国背叛秦国,出兵伐齐,再加上这两年秦国一直盯着赵国,这才让魏国上下忽略了此事。 齐秦两国关系不如以前,秦王赢取齐公主后,能否再次结盟还两说,关键是楚国,要是楚王一怒之下与秦国结盟,这就是灾难。 熊槐此时见翟章眼珠子乱转,轻蔑一笑,开口道:“陈卿所言有理,先秦王去世也快三年了,秦国接连遭遇不幸,寡人心中甚哀。现在,秦国的确需要来一场喜事,来振奋人心。寡人想,应该也没有什么比双喜临门更好的了。” 说完,熊槐给一旁的景翠使了一个眼色。 景翠会意,立即起身道:“魏使,既然田文已经成为魏相,那就请使者立即与田文返回魏国。否则,若是田文继续滞留薛城,本将会误以为魏国相国在帮齐国守城。” 翟章本想说薛城乃是田文的封地,田文留在薛城,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楚国攻打魏国相国的封地,这才是背信弃义行为。 但是,国家就跟人一样,实力不足,底气就不足。 翟章张了张口,狠话到了嘴边,但想起楚国君臣刚刚一连串的威胁之语,立即将先前准备好的宣战辞令全部咽了回去。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缓兵之计 熊槐见翟章张了张口,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挥了挥手道:“魏使,寡人给你一夜时间,若是明日楚宋联军攻打薛城时,田文还在薛城中,那就是魏王背叛了寡人。到时,寡人率领秦齐楚三国联军前去大梁讨说法,希望魏王不要闭门不出。” 见楚王挥手赶人,陈轸立即向前一步,来到翟章面前,笑着对大帐外伸出右手:“魏使,请了。” 翟章六神无主的从楚营中走出,满脑子都是秦楚两国胁迫赵韩宋等国围攻魏国的画面,直到离开楚营大门,一阵冰冷的寒风吹在麻木的脸上,打了一个激灵后,这才反应过来,思绪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本来此行的目的是将楚魏两国翻脸的原因全部推给楚国,但是现在看来,还不能这么做。 不是说魏国不能这么做,而是他翟章不能这么做,魏国已经做好了与楚国翻脸的准备,但是,若是楚国真的与秦国联合,然后秦楚两国合力伐魏,那么,他翟章将会成为其他大臣的替罪羊。 可是,现在魏国已经决定出兵攻打宋国,算算时间,这快出兵了。 若是他没有完成魏王的委托,那么也很难做。 思考间,翟章已经来到自己的马车前,进入车厢后,翟章向车夫道:“走,去宋营哪里。” 宋营中。 翟章站在宋王面前,一脸肃然地开口道:“宋王,当年各国因为燕国的事情而共同伐齐,那时,宋王你站在齐国那边。各国本想先解决宋国这个帮凶,再集中力量对付齐国。宋国危在旦夕之际,是敝国,是寡君出面劝住各国,然后派犀首通知大王,才让宋国免去一难。 不想,魏宋结盟之后,正在与齐国的大战期间,宋国竟然接受齐国的贿赂,独自与齐国进行讲和,继而停兵不前,以致我魏国孤军深入,险些遭遇齐国埋伏。” 宋王脸色铁青地看着下面出言不逊的魏国使者,眼神冰冷,刚想出言反驳,但是翟章却没有给他机会。 “这件事已经过去,我们也不再说它,毕竟宋军也不曾在背后偷袭魏军。只是,接下来,魏宋两国接受楚国的邀请,再次出兵攻打齐国,大战正烈间,宋国又独自与齐国讲和,停兵不前。” 听到这,宋王已经不打算与翟章争论谁对谁错了,既然魏国已经打定主意要攻打宋国。那他这个宋王亲自下场与魏国臣子争辩,只是自掉身价罢了,他宋王还丢不起这人。 那边,翟章见宋王面色冷漠,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开口道:“如果宋国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如此,仅仅只是针对敝国,寡君也不会如何。但是,令寡君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滕国并没有挑衅宋国,滕君也不曾得罪宋王,相反,滕君与人为善,在滕国境内广施仁义,乃是天下闻名的贤君。结果,宋国灭亡了滕国,吞并了滕地,杀害了滕君。如此残暴的行径,实在不是仁者所为。 现在,滕国公子几经波折之下,来到敝国境内,向寡君痛斥宋国的残暴。寡君得知此事,又听说宋王打算杀害天下大贤孟尝君,是可忍孰不可忍。寡君决定惩恶扬善,给宋国一个教训,希望宋王你在此事之后能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说完,翟章也不等宋王答复,直接拱手一礼,然后转身就走。 看着翟章离去的背影,宋王勃然大怒:“魏王欺人太甚。” “传令,派出使者前去楚营,就说寡人要拜访楚王。” “唯。” 深夜。 熊槐看着匆匆而来的宋王问道:“宋王,连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宋王摇头道:“无他,方才魏使翟章代表魏国正式向寡人宣战,故而,寡人特前来与楚王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熊槐一惊,诧异的道:“不久前魏国使者才从寡人这里离去,接着又连夜向宋国宣战,翟章如此急促,这说明魏国已经快准备好,可能将在明后两天内就会发动对宋国的袭击。” 宋王点了点头,忧色重重的道:“寡人也是担忧这一点,翟章今日才到薛城,结果当晚就先后拜访楚宋两国,如此急不可耐,足以说明问题。故而,寡人才会连夜前来与楚王一商。” 熊槐对宋王的话不置可否。 翟章在楚营虽然没有同楚国宣战,但那也是被吓住罢了,至于对宋国宣战的事情,魏国可是毫无顾忌的。 “大王,宋王。”此时,公孙衍出声道:“既然魏国出兵在即,那么我们就可以在今夜部署针对田甲的计划,悄悄的从军中抽调主力前往齐营外埋伏。 接着,明日的时候,楚军以给魏国面子为由,楚宋暂停进攻薛城,并督促新任魏国相国田文尽快离开薛城前往魏国。” “等等。”宋王正听着,突然开口打断道:“犀首,你刚刚说田文是魏国相国?” 想起今天魏国百辆车进入薛城的消息,宋王大惊道:“难道今天魏使进入薛城,就是为了聘请田文担任魏相?” 宋王说完,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楚宋两国攻打薛城,宋国是主力。无论有没有攻下薛城,田文心中肯定都恨死宋国了。 若是田文成为魏国相国,那么··· 宋王就算用脚想,也想出来田文在齐魏两国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伐宋浪潮的场景。 想着,宋王倒吸一口冷气。 接下来的日子,宋国有的玩了。 听着宋王的询问,再见宋王脸上的横肉一跳一跳的模样,公孙衍诧异的问道:“宋王,难道魏使没有将这个消息通知宋国,就直接对宋国宣战了。” 宋王无语的点了点头,魏国对宋宣战,用的理由全都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对田文的事情,只是一语带过,对田文担任魏相的事情,更是提也没提。 现在,宋王心中怒火潮涌,魏国对楚国宣战,还得遮遮掩掩,唯恐落人口实,但是对宋国宣战,竟如此蛮横无礼。 魏国欺人太甚··· 公孙衍本想将魏国没敢向楚国宣战的事情说出来,但是见宋王的怒火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便没敢提这事情。 不是担心宋国对魏国的仇恨不够,而是担心宋王的理智被怒火烧光,不再出兵针对田甲,而是直接回军与魏国交战。 这对楚国不利。 宋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对公孙衍道:“犀首,你继续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是,宋王。”公孙衍咽下一口口水,继续道:“魏国让田文为相,目的除了加强齐魏两国的关系,更重要的就是将联盟破碎的责任推给我们楚宋两国。更何况,薛城还是田文的根基所在。所以,田文肯定是不会离去。 当然,这也是我们明日停停止攻城的目的所在,大王以及宋王在薛城外吸引齐魏两国的注意力,替今夜撤离的楚宋主力争取时间。明日休战一日之后,到了夜里,我们将剩余的这小部分兵力,采用广布旗帜的办法,并且准备一些稻草人,穿上楚宋两国的军服,一个将士挑两个稻草人,营造楚宋联军主力向北转移的迹象。 等我们在薛城外的空营被发现,那时,田文在薛城北部,滕地之南发现我们的疑兵,肯定会通知田甲,而田甲也会毫无顾忌的进兵。” 公孙衍说完,景翠沉吟了一下,拱手向熊槐道:“大王,臣也以为此时应该开始行动了。” “好。”熊槐点了点头,而后想宋王问道:“不知宋王以为如何?” 宋王亦点了点头:“寡人以为可行。” 不提楚宋两国连夜调兵的事情。 第二天。 楚国出兵一万在薛城东门两里外摆开阵势堵门,宋军出兵一万,堵住西门,楚宋两国各出兵一万堵住南门,依旧留下北门。 而后,楚王与宋王的大旗同时在南门外现身。 过了一会儿,等田文的旗帜出现在南面的城墙上后,公孙衍孤身一人从阵中出来,来到南门外,冲田文大喊道:“孟尝君,老朽公孙衍,代表楚王宋王而来,还请孟尝君出城一会。” 田文带着门客与翟章并列而立,听到公孙衍的喊话后,面面相觑。 原本,楚宋联军只派出少量军队堵门,就引起田文的猜疑,现在,公孙衍孤身一人来喊话,令田文更加迟疑。 虽然田文也在想,会不会是楚宋两国知道魏国即将出兵后,考虑到攻下薛城的机会太少,所以才暂停攻城。 但是,薛城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田文根本就不敢往好的方向想。 万一··· 这是楚宋两国的阴谋呢! 只是,既然公孙衍一人前来,而且楚宋两国的军队还在两里之外,田文自负没有危险,而且也不能在气度方面输给公孙衍,于是,下令道:“传令,打开城门,本君要出城与犀首一会。” “君上,小心有诈!”齐貌辩立即在田文身旁提醒道。 “先生放心。”田文摇了摇头道:“犀首乃是天下名士,今孤身一人前来,且楚宋联军还在数里之外,本君怎能胆怯。” 说着,田文便坚定不移的走下城墙。 不多时,薛城大门缓缓而开,田文独自走出城门,来到公孙衍身前三丈远的地方,以晚辈的礼节拱手行礼道:“文见过犀首。” 虽然田文与公孙衍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公孙衍曾与匡章田婴打过交道,并且,齐魏两国相互尊王的时候,公孙衍还曾与匡章率齐魏联军一同讨伐赵国,最后因为赵国打输后耍赖,挖开河水冲击赵国境内的齐魏联军而结束。 因为这一层关系在,故而田文主动向公孙衍行礼,而且还是晚辈礼。 公孙衍见田文竟然也独自而来,点了点头,接着,见田文能坦然的用晚辈的礼节行礼,没有因为二人敌对,就有所怠慢,不由暗叹,田文能从田婴的庶子变成名满天下的孟尝君,也不是全靠吹。 最起码,这胸襟气度,就不是常人能比。 “孟尝君不必多礼。” 田文直起腰来后,开口问道:“不知犀首独自前来有何指教。” 公孙衍摇头道:“不敢称指教,孟尝君乃是天下闻名的贤士,寡君对孟尝君的声名也早有耳闻。昨日,寡君听说孟尝君能弃暗投明,抛弃齐王,转而担任魏相,心中不胜欢喜。与贤者敌对,这是寡君所不愿意的,如今孟尝君成为魏相,而魏国乃是楚国的盟友,所以寡君不希望因为薛城而伤及楚魏两国的交情。” 说着,公孙衍笑道:“想必孟尝君也不想还未上任就破坏了魏国与楚国的盟约吧。” 听着前面的话,田文还以为楚国因为魏国对宋国开战,而打算放弃攻打薛城。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公孙衍的话越来越歪,什么叫还未上任就破坏魏国与楚国的关系? 想着,田文郑重的开口问道:“不知犀首是什么意思。” 公孙衍应道:“很简单,那就是寡君希望孟尝君能尽快离开薛城,前往魏国。考虑到孟尝君家眷全在薛城,所以,寡君决定给孟尝君一天时间,希望孟尝君能早早离去才好。” “这不可能。”田文一字一顿的道:“薛城乃是先父交给文的封地,文怎敢弃城而去。” 公孙衍点了点头:“寡君也知道薛城乃是孟尝君的封地,理解孟尝君对薛城的难舍。故而,寡君与宋王商议一番后,决定两国各自拿出一城,在楚宋魏三国边界的地方,分出一块地方,送给孟尝君以为封地。当然,孟尝君乃是魏相,寡君与宋王也会向魏王去信,让魏王同样也拿出一座城池分给孟尝君。 如此,孟尝君用一座即将被攻破的薛城,不仅换的楚宋魏三国的庇护,还能得到三座城池,这就是福运当头啊!” 田文一听脸色大变,深知公孙衍这话看似一番好意,实则包藏祸心,而且还是往死里逼那种。 放弃薛城,这就是背叛齐国,接受楚宋两国的城池,这就是投敌,而向魏国索要城池,这不仅是无功受禄,而且还是借敌国要挟。 如果他田文真的听公孙衍的,那么就算楚宋两国言出必行,那他田文也离身死族灭不远了。 想着,田文大义凛然道:“犀首,若是这次你是来跟文说这种事情的话,那就请不要再说了。文先父受命先王镇守薛地,先父战战兢兢,保住薛地不失,并将薛地完整的传给文。文虽不肖,但也不敢抛弃先王赋予我父子的责任,别说三座城池,就是三十座城池,文也不敢换。”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前夜 公孙衍叹道:“孟尝君你又何必如此呢。须知···” 话未说完,田文露出坚定不移的神色,直接打断道:“若是犀首有其他要指教文的地方,文定会洗耳恭听,但是,若是犀首想劝文放弃薛城,那就请免开尊口。” 公孙衍一滞,见田文露出一脸的坚定,叹气道:“虽然孟尝君不愿放弃薛城,但是老朽回去后,还是会劝楚王宋王给孟尝君一天的时间进行考虑,希望孟尝君能仔细思量。” 说完,公孙衍便摇头叹气的转身离去。 熊槐见公孙衍从薛城外归来,脸色没有半分喜色,就知道劝说田文的事情失败。 不过,熊槐也不以为意,他和宋王本来也没有对此事抱有希望,此举的目的仅仅只是麻痹田文罢了。 而且,熊槐与宋王大张旗鼓的在薛城外同时现身,也是为了麻痹田文,是为了告诉田文,楚宋联军的主力还在薛城外。 公孙衍来到熊槐的战车前后,拱手道:“臣无能,未能说服田文。” 熊槐笑道:“无妨,犀首能把田文叫出来,这就是成功了。” 说着,熊槐与宋王对视一眼,开口道:“宋王,今天你我还有要事要办,不如就此离去,如何。” 宋王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只手道:“楚王请。” 此时,楚宋两国的军营,全都是同一个状况,军营中,大部分的士卒都忙着扎草人,给草人穿上衣服。 而营外,为数众多的斥候正在巡视,不给薛城斥候靠近大营的机会。 与此同时,薛城中,田文与翟章在上首交谈,而田文的门客们则在下手议论纷纷,全都在猜测楚宋两国的用意。 “使者,既然魏国已经对宋国正是宣战,为何楚王与宋王还会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须知,宋国现在每在薛城外耽搁一天,宋国国内就多一份危险,就算楚国等得起,宋国也等不起。总之,宋王总不可能会以为,我真的会弃城而去吧。” 听到田文询问,翟章皱了皱额头,徒然想起昨夜在楚营中遭到楚国君臣威胁的那一幕。 莫非,这所谓的给孟尝君一天的时间考虑,其实给的不是孟尝君,而是魏国。 楚国希望魏国就此收手,否则,一天后,楚宋大军就会北上,先对魏国动手,杀鸡儆猴。 否则,根本就无法解释楚宋两国暂停攻城的事情。 暂停攻城,这不就是在打击楚宋联军的士气,并给薛城喘息之机吗。 想着,翟章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看着翟章的状态,田文心如明镜,立即知道翟章知道些什么。 于是,开口问道:“使者,莫非心中已经有所察觉。” 翟章点了点头:“不错,昨日本使向宋王宣战,宋王又惊又恐。所以,我很怀疑,宋王一定是在担忧国内的情况下,向楚国求援了。” 翟章并没有将他在楚营中宣战不成反被恐吓的事情说出来,不仅是丢人,而且,更担心齐国知道楚国打算将注意力转移到魏国身上后,会打算先让魏国与楚国先拼上一阵。 田文精神一振,大喜道:“使者的意思是,宋王被魏国吓住,心生退意,而且还向楚王求援了。” 翟章微微点头:“正是如此。” 田文闻言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笑容满面道:“也就是说,现在楚宋两国已经无意薛城,打算撤退了。” 此刻,田文没有顾及到翟章渐渐变黑的脸。 对田文来说,只要薛城没事,无论楚宋联军接下来想找魏国麻烦,还是打齐国注意,都是一件好事。 田文没在意的事情,他的门客可不能不在意,魏显起身道:“君上,无论楚宋两国打算做什么,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将楚宋两国的情况打探清楚,为齐魏联军与楚宋两国的大战提供准确的情报。” 被门客一提醒,田文反应过来:“不错,无论楚宋两国想干什么,我们都得掌握他们的情报才行。” 说着,田文向门客唐里道:“先生,打探情报的事情,就托付于你了。” 唐里应道:“君上放心,魏国已经宣战,留给楚宋两国的反应时间很短,是战是退,今明两天内就会有结果。” “好。” ······ 正午时分。 得到楚宋大营的情况,唐里立即向田文汇报:“君上,斥候来访,楚宋两国对大营的防守全都很严密,我们的探子使者近距离打探情报,但是大多数都失败了。少数靠近楚营的探子,得到的情报都是营中旌旗密布,难以看清大营内部。但是,楚宋营中,全都十分喧嚣,不知道营中具体发生了何事。” 田文点了点头:“再探。” “诺。” 黄昏时分。 “君上,城外的情况依旧不明。但是,我们安排在钟吾城的探子来报,两天前,楚军突然离开钟吾城,然后一路向西,目的地不明。” “嗯?”田文心中一疑:“钟吾城乃是楚军退路,一直都有两万楚军防守,以免齐国截断楚国的粮道以及退路。现在楚军撤走,难道楚王连退路都不要了?” 唐里应道:“君上,这不是楚王不要退路了,而是楚国的退路变了。” “变了?” 唐里点了点头:“君上,钟吾城的西面,乃是宋国的彭城,楚军向西赶,无疑是打算前往彭城。” 田文若有所思,然后吩咐道:“立即将这些消息传给田甲,就说楚王很可能要跑。” “诺。” 深夜。 楚营中。 此刻,熊槐精神奕奕的向公孙衍问道:“犀首,准备好了吗?” 公孙衍点了点头道:“大王,营中士卒已经准备就绪,另外,东面十里的区域已经派出大量斥候反复排查,确保没有薛城的探子。” 顿了顿,继续道:“大王,营中的守卫已经用草人代替,大军出发后,营外拦截薛城探子的斥候就撤离,到时,最快今夜下半夜,最慢明日一早的时候,田文就会发现我们离开。另外,臣在大军之后会留下行军的轨迹,会让田文尽快找到我们的踪迹。” 熊槐点了点头:“好,既如此,那就出发吧。” “唯。”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战起 随着熊槐的一声令下,楚营中剩下的楚军开始离开呆了数月之久的军营。 数万楚军,以景阳率领的五千人为先锋,出东门,前进十余里后,转道向北。 景阳之后,熊槐跟在的主力中,士卒们或一人挑着两个稻草人,或两人夹着一个稻草人,二十多人共用一个火把,在昏暗的火光下,一路向前。 最后,公孙衍率领五千士卒作为后军离开大营。 次日一大早。 薛城中的探子在想楚营靠近的时候,发现没有遭到楚军斥候拦截,就感到奇怪。接着,靠近楚营后,远远望见楚营中纹丝不动地守卫,初时还觉得没有什么,但时间一长,所有的守卫全都一动不动,那就不对劲了。 再加上早就被告知,楚军可能要跑的消息,故而,没过多久,楚营的虚实就被揭破。 薛城中。 田文早早的站在南面的城墙上,结果,往常已经开始排兵布阵的宋军,今天并没有出现。 城外空空荡荡安安静静,似乎薛城没有遭到围攻一般。 就在怀疑楚宋联军撤走之际,唐里近前禀报道:“君上,探子来报,楚宋两国的军营已经空,两国军队全部不知所踪。另外,探子发现大量军队向北行军的迹象,似乎楚军的目标是滕地,而宋军的目的是陶邑。现在,我们探子正在向北查探楚宋大军的行踪,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找到楚军宋军的下落。” “好!”田文点了点头,接着目光看向远方道:“看来楚宋两国真的要跑了。速度将这个消息传给田甲,另外,一有楚宋联军的下落,除了立即来报以外,还需直接向田甲汇报。” “诺。” 就在田文传讯给田甲的时候,也就是翟章向宋王宣战的第三日,魏将公孙喜率领十五万魏军兵围陶城。而齐将声子,率领二十万齐军,从平陆出发,直扑滕地。 另一边,田甲得到薛城传来的消息,将情报传给其他将领后,问道:“现在对面唐昧的大营什么情况?” 纪僚应道:“将军,探子来报,前日唐昧下令大军重新加固防线,昨日一天,唐昧那边都没有动静。今天,探子传来的消息,同样也没有动静。” 田甲沉吟道:“孟尝君传来的消息,楚王宋王已经跑了,具体的下落已经没有传来。但是,在魏国已经向宋国宣战的情况下,楚宋联军十有八九是去救援宋国去了。而唐昧所部,正是阻截我们的断后之军。” 纪僚立即建议道:“将军,现在楚宋两国连夜撤走,虽然还没有下落,但肯定已经离开薛城数十里了。而计算薛城到滕城的距离,楚军只需要五六日就可以抵达。可是,唐昧所在的防线,极为坚固,末将担心我们难以在短时间内攻克。” 田甲点了点头,纪僚的意思他明白,纪僚真正担心的问题,不是难以攻克唐昧的大营,也不是楚军跑了。而是担心被唐昧耽搁的时间太长,难以追上楚军主力,进而影响决战。 不仅是决战迟到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决战中取得太迟,会没有多少功劳。 想着,田甲立即开口道:“今日要想攻破唐昧的防线,已经来不及了。” “传令,派出斥候查探三十里范围内的动静。” “传令,大军西进,今日在唐昧防线的十里外扎营,明日一早,与唐昧决战。” 诸将大喜道:“是将军。” 另一边,唐昧得知田甲率领齐军离开大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田甲终于舍得出来了。” 说着,下令道:“传令,加强戒备。” “传令,向身后的项君长沙公等人传令,就说田甲已经离开齐营,准备攻打本将。被娘随时都有可能战败,让他们做好准备。” “诺。” 接着,唐昧又对钟离君道:“钟离君,有劳你派出斥候打探田甲的动静已经人数。这次我们准备这么长时间,可不能仅仅只是杀溃齐军。” 钟离君点头道:“司败放心。” 午后,钟离君禀报道:“司败,探子来报,齐军到了前方十里外后,已经停下扎营。” 唐昧看了看天色,开口道:“看来田甲今日是不打算进攻了!” “传令,让山上的大军加强戒备,只要能保住营地不失,这就是功劳。” “传令,让郢都的那三万楚军提前休息。” “诺。” 此时,十里外的齐营中,纪僚正在向田甲禀报道:“将军,孟尝君传来消息,已经找到楚王的下落。据探子来报,现在楚王正在薛城以北七十里的地方,带领楚军主力正向滕地赶去。” “当真?”田甲大喜地问道。 纪僚点了点头:“将军,消息应该不假。斥候来报,楚军中旌旗密布,而楚王的王旗也在其中,密密麻麻十几万大军,应该错不了。” 田甲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好,明日决战,一举打垮唐昧,然后追击楚王。” “诺。” 次日。 天还未亮,楚军营中就呈现出一片忙碌之相,准备迎接齐军的攻击。 不多时,一丈多高的营墙上,便站满了楚军的弓弩手。同时,营墙至河道之间约七八丈的河岸上,也站满了大量的弓箭手以及两排一手持戈一手拿盾的士卒。 太阳从远处的山上挣开半个身子后,十几万齐军已经杀到楚军防守的小河对面,然后一字铺开,摆在阵势,做出攻击准备。 唐昧在营墙上观望了一会儿,见齐军准备就绪后,并没有立即攻过来,心中一疑。 接着,又向对岸的齐军仔细看去,站在前列的齐军或拿着盾牌,或拿着梯子,没有一个齐军士卒带着木筏准备度河的。 唐昧皱眉道:“齐军这阵势不对劲,而且,现在齐军已然准备好,为何还不进攻,在等什么?” 一旁的钟离君同样也感到不对劲:“司败,齐军没有填河之物,同时也没有准备木筏,如何过河?难道齐军不打算过河吗?” 唐昧闻言灵光一闪,喃喃道:“或许齐军真的打算不过河了。” 说着,又见对面齐军中前呼后拥的走出一大群人,唐昧大量了一下对方的旗帜,见是主将的将旗,开口道:“田甲亲自来了。” 另一边,田甲来到阵前,看到楚军摆出的阵型,是有大量弓弩手组成的极具杀伤力的阵容,不由笑道:“原本,本将还担心唐昧会龟缩楚军大营之中,等我们前去攻打楚营。不想,唐昧竟然如此贪婪,想要凭借河水对我齐军造成最大限度的杀伤,这是太小看我田甲了。本将今日就要唐昧尝到小看本将的代价。” 说着,田甲想到得意处,不由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声。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大营丢失 寒冷的季节,寂静的战场,空旷的河岸,田甲的笑声传到楚营里。 钟离君纳闷道:“司败,田甲来到阵前,也不指挥进攻,大笑什么?” 唐昧冷笑道:“大笑什么?当然是得意了,想来他肯定是以为胜券在握了。” “凭什么?”钟离君诧异道。 唐昧笑了笑,指着前面的河水道:“就凭我们最大的依仗即将失去效果。” 钟离君顺着唐昧手指的方向一看,初时还没什么,仔细看了看,发现河岸上出现一小片被水侵湿的沙石,脸色顿时大变。 现在还没有进入涨水的季节,平缓的河水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河水的水位在下降。 钟离君脑中灵光一闪:“司败,齐军在上游筑坝,意图截断水流。” “不错。”唐昧点头道:“原本我还想着怎么输给田甲,现在看来,田甲还有几分本事,用不着我故意放水了。” “传令,派一个使者前去邀战。” “另外,派人告诉项君他们,就说本将即将战败。” “诺。” 很快,一个楚军将领来到河岸边,冲对面田甲所在的方向大喊道:“齐国懦夫,既然来到我军营前,有种就来进攻···” 听到楚将的大喊,又见河水已经退缩接近两尺,田甲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对楚军的激将法毫不在意。 因为耗的越久,齐军胜算越大。 唐昧等了一会儿,见河水退去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便对钟离君道:“钟离君,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将现在回营中,调集楚军精锐,准备与齐军决战。” 钟离君拱手道:“司败放心,打胜仗在下没有绝对把握,但要打败仗,肯定十拿九稳。” 唐昧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亲卫离去。 河对岸,本想亲眼看看唐昧被齐军杀个措手不及,如何大惊失措的田甲,见唐昧离开营墙,返回营中,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唐昧肯定是以为齐军跟之前去邀战的楚军一样,今天是不会进攻的。 真是天助我也。 田甲暗喜。 又过了一会儿,上游堤坝彻底铸成,河水正以惊人的速度萎缩,这一情况齐楚两军同时看在眼里。 齐军心中大喜,而楚军防守河水的将士却已经出现骚动,心中惊恐不已。 此时,钟离君见到这一幕,立即大喊道:“齐国懦夫又耍阴谋,竟然截断河流,传令,打开营门,鸣金收兵,防守大营。” 营外的楚军越发不安了,原本五六丈的河水,现在只剩下两三丈,而且还在不断的萎缩。 随后,鸣金声传来,虽然齐军还没有进攻,但是,营外的楚军直接崩溃。 而后,又见营门打开,营外的士卒立即争先恐后的向军营中挤去。 楚军的鸣金声,不仅提醒了楚军,同时也提醒了齐军。 田甲见对岸的楚军直接崩了,立即拔出佩剑,向前一挥:“擂鼓,进攻,活着唐昧。” 伴随着战鼓声,伴随着此起彼伏“活捉唐昧”的声音,齐军士气如虹的杀降对面乱成一团的楚军。 “射击!” 楚营上,钟离君见齐军杀了过来,又见营门大开,拼命向营中挤得楚军士卒已经发生大规模踩踏事件,一面让营墙上的楚军射杀齐军,一面大吼道:“传令,关闭营门。传令,让溃军向两侧后退,从西门进来。” 钟离君的将令已经传达,但是,这毫无用处。 尤其是营门边的楚军将士,听到齐军进攻的声音,更是用了吃奶的劲往军营中挤。 钟离君在营墙上见到这一幕,又见齐军已经过河,正在屠杀营外楚军将士,气得将手中的宝剑仍在地上。 大吼道:“传令,调一队将士死守营门,但有进营者不分敌我,格杀勿论,千万不能让齐军从营门杀进来。” “诺。” 接着,又见齐军先锋已经开始架梯爬墙,又下令道:“传令,守住营墙,我们还有机会。” 过了一阵,就在钟离君拼命阻拦齐军的时候,一个信使快步走来禀报道:“钟离君,将军传令,已经准备好了。” 钟离君点了点头,接着突然雄起,奋力将身边的齐军士卒赶下去,大吼道:“不好,我们败了,撤!” 说完,也不管周围的将士是如何惊恐,直接带着亲卫转身就跑。 主将跑了,其他的士卒还能怎么办,停顿了一瞬间后,营墙上的将士全都向后跑去。 还在对岸的田甲,突然发现楚军停止射击,接着又见楚营墙上基本上找不到楚军将士的身影,而钟离君的将旗早就不见了。 大喜道:“传令,全军进攻,不要放跑了唐昧。” 此时,楚营中间,唐林已经用营中帐篷等物品建立一道防线,并且还带着数百手持火把的士卒站在防线后方。 待大部分楚军撤走,齐军将士杀到不远处后,唐林下令道:“放火阻拦齐军。” 随着士卒将火把投入帐篷之中,很快,楚营中就燃起熊熊大火。 就在唐林撤退的时候,田甲已经登上楚营的营墙。 望着楚营中部燃起的大火,田甲得意的笑道:“楚军技穷矣,竟然放火阻拦我们的追击。” 此时,一直跟在田甲身侧的田达开口道:“将军,楚军已逃走,末将请求追击。” 田甲看了看这个令他很不满的田达,开口道:“田将军,你立即带人去清理一条道路。” 田达见田甲下令,分明是阻止他立功,愣了愣,军令难违,应道:“是,将军。” 田达带人去清理大火后,纪僚快步走来道:“将军,楚营中没有发现唐昧的身影,想来唐昧已经提前走了。另外,楚营中被大火阻断退路的楚军,已经全部请降。” “好。”田甲大喜,而后见营中的大火虽然还没有全部扑灭,但是也已经清理出数条道路,下令道: “传令给将军田达,本将留下五千人给他,让他留守楚军大营,看守俘虏以及清查楚军留下的物资。” “传令,命左右两翼各率两万齐军围困山上的楚军,并对楚军进行劝降。” “传令,其他将士随本将来,全力追杀楚军。”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冲锋 此时,唐昧所率领的三万精锐楚军,已经开始在楚营西面十五里的地方摆出一个巨大的方阵。 不多时,前方就出现一只混乱的溃军,这正是钟离君所率领的大营守军。 唐昧站在位于方阵前列的一辆战车上,远远的看见溃军逃过来,下令道:“传令,派出两队士卒,告诉溃军,避开正面,从两侧绕到大军之后。若敢正面冲击军阵,格杀勿论。” “还有,告诉钟离君,让他在本将军阵后面收拢溃卒,重新整军备战。” “诺。” 传令的士卒离去后,唐昧又开口道:“传本将将令,全军做好准备,弓弩手上箭,准备射击,长矛手上前三步,准备迎敌。” “诺。” 不久,军阵中立即飞奔出百余人,一左一右分成两列,一边向溃军迎上去,一边大喊道:“将军有令,楚军将士立即避开大军正面,从两侧绕道,胆敢冲击将军军阵者,格杀勿论。” 同时,一个斥候直奔钟离君的将旗所在,找到钟离君后,立即传令:“钟离君,将军有令,命你立即指挥溃军绕过正面,在将军率领的大军之后整军备战。” “诺。”钟离君应了一句,随后向身侧的亲卫以及编制还没有乱的军队下令道:“传令,引导溃军,绕开将军军阵正面。” “诺。” 随着命令下达,溃军中还有将领指挥的士卒,立即向两侧跑去。 而混乱中的士卒,一部分人随波逐流的偏离正面,一部分人听见之前的大喊声,本能的避开正面,还有一部人跑到唐昧阵前,见前面的楚军杀气腾腾,而且弓弩上弦随时准备射击的样子,只得向两侧跑开。 最后,还有一部分或没有回过神,或不信邪的人,依旧还向方阵跑去。 见有人跑到方阵前两百步外,唐昧面无表情的下令道:“传令,前军的弓弩手立即向前方空地急射三轮箭矢。” “诺。” 随着唐昧身边的旗帜传出命令,那一边,弓弩营的将领得到军令,想也不想下令道:“射击。” 一声令下,一波箭雨立即从楚军阵中射出,而后,经过瞬息的飞行,落在前面一百五十步左右的空地上。 溃军还在亡命逃奔间,突见前面射来一波箭雨,当即大乱。 后退者有之,向两侧逃跑者有之,继续向前逃跑者亦有之。 最终,付出数百人的代价后,再加钟离君等将领的有心疏导下,溃军在唐昧方阵前一里外分流,一左一右成“人”字形分成两路逃亡。 过了一段时间,唐昧见前面的楚军逃兵渐渐变少,又见齐国的追兵出现在远方,不由冷冷一笑。 片刻之后,等齐军已经出现在一里外,似乎已经可以看见齐军准备分兵追杀楚军时,唐昧下令道:“传令,擂鼓,冲锋。” “诺。” 急促的战鼓声突然在一片厮杀声中响起,远远传到数里之外,一逃一追的楚齐两军,同时一懵。 这是冲锋的战鼓声。 逃跑的人不需要战鼓鼓劲,追杀的人同样也不需要。 中埋伏了。 这一想法同时出现在追逃两边人的脑海里,全都露出又惊又恐之色。 接着,见到唐昧率领楚军杀过来,齐楚两军露出截然不同的神色。 即便前面的齐军将士已经看到正在快速冲过来的楚军了,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也只能继续向前追杀溃逃的楚军士卒,而不敢后退。 而楚军溃卒,虽然见到是自己的援军,而且还是主将唐昧率领的援军,虽然心中惊喜交加,但在齐军的追杀下,只能继续逃亡。 很快,唐昧率领的方阵就与前面的六七千齐军短兵相接。 一个以逸待劳,一个已经追杀十几里地,一个有心,一个无心。 就在交战的一瞬间,齐军落入绝对下风,节节溃败,在齐军将领的勉力维持下,这才勉强没有立即崩溃。 另一边,略微靠后的田甲,听到战鼓声后,一面立即命人前去打探,一面立即收拢齐军,整军备战。 很快一个斥候飞奔而来:“将军,先锋来报,我们正在追杀楚军溃军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一支三万人左右的楚军,打着唐昧的旗号,摆出方阵,向我们冲锋了。” “唐昧所部出现突然,先锋措手不及之下,快抵挡不住了,请将军立即派人支援。” “三万人?唐昧?”田甲口中喃喃道:“难怪在楚营中看不到他唐昧的身影,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说着,田甲眼中冒出一缕凶光道:“只是你失去了军营,在这野外交战,三万人就想拦住我十几万大军,这是做梦。既然你不跑,那就别想跑了” 说完,田甲快速下令道:“告诉先锋,就说本将很快就会率援军抵达,让他坚持住。” “诺。” 接着,田甲对身侧的将领下令道:“传令,以本将为中心,立即重整军队,摆出方阵阵型。” “诺。” “纪僚将军,你率领所部的齐军,立即从左侧攻击楚军右翼。” 听到田甲的命令,纪僚立即拱手应道:“诺。” “章丁将军,你立即率领一部齐军,从右侧攻击楚军左翼。” “诺。”章丁同样领命而去。 “传令,命后军主将李复立即率领后军迂回楚军后方,准备攻打楚军后阵,不要放跑了唐昧。” “诺。” “传令,派人监视周围的动静,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诺” 命令下达,田甲一边等待主力集结,一边目视前方。 至于楚军是否有埋伏的问题,田甲也曾考虑过。 一则齐军人数众多,这十几万大军给了田甲足够的底气,二则唐昧人少,给了田甲足够的信心,三则,唐昧这三万人没有选择埋伏起来,用出其不意的伏兵一击打垮齐军前面的追兵,而是采用布阵敢正面,也逼的田甲不得不上,他田甲总不可能被三万楚军吓退吧。 田甲身侧的齐军正在集结间,又一个斥候匆匆跑过来:“将军,先锋来报,楚军战力惊人,攻势极为凶猛,前面已经顶不住了。请将军速派援军。”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向前 “嗯?这么快!”田甲一愣,对齐军的溃败速度感到诧异。 接着,想起之前唐昧在齐军大营外邀战时率领的那一只楚军,同样是三万人,同样是精锐之师。 想着,田甲笑道:“难道这就是你唐昧的底气所在?” 说着,看了看周围,见身边已经聚集三万左右的齐军,而且还有一些齐军正在聚集。 接着,又见左右两翼的齐军已经出发,立即对斥候道:“告诉前面的齐军,本将马上就率领援军前来。” “诺。” 田甲说完,也不等待后面齐军全部赶到,直接下令道:“擂鼓,进攻,活捉唐昧。”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瞬间变传到交战的战场。 唐昧听到前面传来的战鼓声,抬头,望了望前方,低声道:“田甲也准备好了。” 接着,立即开口道:“传令,将本将将旗前移,从中军再调两支援军,一举打垮眼前的齐军,准备与齐军主力交战。” “诺。” 随着唐昧的将旗前移,再加上楚军得到支援,一时间士气大振。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齐军的,终于瞬间阵型崩溃,大军败退。 见齐军败走,唐昧立即下令道:“传令,追击,趁势掩杀。并让士卒们大喊齐军败了。” “诺。” 一时间,“齐军败了···”的声音立即从楚军中响起,败退的齐军先锋闻言向周围看去,见周围全都向后跑的袍泽,又见楚国一边大喊,一边追杀,顿时跑的更快了。 追杀不过一里开外,一直关注战场的唐昧就见两支齐军一左一右地从两侧杀了过来,至于正前方,虽然具体情况不明,但是,从哪越来越近的鼓声,以及前面密密麻麻的将旗,也只可以知道前面肯定也有一支齐军。 而且,肯定就是田甲率领的齐军主力。 唐昧立即开口道:“传令左右两翼,齐军来袭,无论如何,都要顶住,不求杀退齐军,只要能顶住,就是大功。” “诺。” “传令给后面的钟离君,让他快速集结溃军,准备支援。” “诺。” “传令,让士卒们大喊,齐军已败,活捉田甲。” “诺。” 一时间,“活捉田甲···”的声音在楚军中此起彼伏。 前面的楚军士卒只见到齐军败退,后面的楚军士卒只是跟着不断前军,全都以为楚军大败齐军,主将唐昧要抓住田甲了。 顿时,伴随着“活捉田甲”的声音,楚军气势如虹。 “军心可用。”唐昧见此点了点头,而后下令道:“传令,驱赶败退的齐军冲击齐军阵型。” “诺。” 随着命令下达,楚军逐渐改变作风,由原来的追杀变成驱赶。 齐军中一有脚步变慢的,立即遭到杀戮,而只要继续快速向前跑,就不会被杀。 很快,楚军便驱赶着三四千齐军快速杀向前方。 只是··· 楚军还没有与齐军正面对决,那边,齐军左右两翼的大军已然杀到,并分别进攻楚军两侧。 早已得到唐昧吩咐的两翼,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 但是,即便如此,因为人少的缘故,楚军左右两翼几乎就在交战的瞬间,同时落入下风。 并且,随着齐军将士的不断投入到战斗中,劣势越加明显了。 “将军,右翼将军黄腹来报,齐军攻势凶猛,右翼正在拦截。” “将军,左翼将军申群···”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两翼的将军的同时传来战报,情况也差不多。 “好,让他们坚持住。”唐昧应了一句,随后,向目视前方,盯着齐军已经摆好阵形的主力,下令道:“传令,前面的楚军混入齐军败军中,准备强攻齐军阵线,从正面突破。” “诺。” 军令传达,最前列的楚军士卒很快就在楚将的驱使下快步向前,并迅速混入齐军败军之中。 另一边,田甲看到先锋的溃军逃到前方,又见楚军与溃军混杂在一起,立即知道唐昧想要干什么。 只是因为距离太近,现在再想疏导或者让他们向两侧跑,在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当下,田甲脸色一寒,冰冷的开口道:“传令,擂鼓冲锋,后退者杀无赦。” “传令,让溃军转身与楚军厮杀,否则,以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诺。” 随着齐军的战鼓声响起,很快,两支大军便厮杀再一起。 只是,之前楚军蓄势足够,又快速打败了一支齐军,气势正盛。 而另一边,齐军眼见先锋的败军向自己冲过来,虽说军令传来,格杀勿论,但是毕竟是穿着一样衣服的袍泽,终究会在心中略略迟疑。 虽然这并不影响齐军直接下杀手,但是,就是这一迟疑,齐军就在气势上落入下风。 就是这一增一减,结果田甲的方阵直接被败军冲垮了两条,顿时士气为之一滞。 接着,气势如虹的楚军杀到,再次攻破齐军四条阵线。 一时间,齐军便正面的对决中落入下风。 田甲在军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源源不断向齐军杀来的楚军,对这他早有准备。 “传令,让各部稳住,楚军人少,而且我们的两翼还在强攻楚军两侧,只要将楚军的这股锐气磨灭,那眼前的这三万精锐楚军,就将成为我们的俘虏。传令下去,与楚军展开对攻,正面厮杀,我齐军丝毫无惧。” “诺。” 对面,楚军中,唐昧见楚军已经获得优势,下令道:“传令,再擂鼓,全军向前进攻。” “诺。” 听着楚军阵中传来的雨点一般的鼓声,田甲微微皱了皱额:“唐昧在这个时候下令进攻,难道就不怕深陷齐军,全军被包围吗?” 还没有想明白,就见楚军在战鼓声中,加强了对齐军方阵的攻势,很快又突破了一道防线。 见此,田甲嘴角一抽,下令道:“传令,让两翼加强攻势,尽快击破楚军两翼。” “诺。” 唐昧正指挥着楚军攻破齐军一条又一条阵线,眼看齐军的方阵已经被楚军攻破三分之一,忽然,一个斥候快步来到唐昧身边禀报道:“将军,将军申群来报,左翼防线已经被齐军攻破,齐军已经杀入阵中。” 唐昧点了点头,开口道:“好,传令,告诉申群,让他不必阻拦齐军,直接率领残部跟上主力,向前攻打齐军便是。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 “诺。”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斥候前来禀报道:“将军,右翼来报,防线被破,将军黄腹战死。” 唐昧一滞,开口道:“传令,继续向前。”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合围 随着将令下达,楚军各部立即对撤退的齐军进行追击,死死的咬住齐军不放。 齐军阵中,田甲见楚军追的很紧,齐军抵抗的极为勉强,下令道:“告诉各部,维持阵形,擅自后退者斩。” “诺。” “传令给督战队,在军中严查后退者,一经发现,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全部斩首示众。” “诺。” 在督战队的强力弹压下,接连斩杀多人后,齐军倒也勉强能维持方阵不乱。 一追一退近两里路,唐昧见齐军在楚军的追杀下,始终能保持阵形不乱,不由大为感慨,田甲也算的上是一员良将。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将军,钟离君来报,已经杀溃齐军的断后之军,请将军下令。” “好。”唐昧点着头道:“传令给钟离君,让他立即从我部右侧向前,做为右翼追杀齐军。” “诺。” 同时,项君率领的一万楚军,与长沙公率领的一万楚军也杀到战场两里之外。 项君抵达战场外,见唐昧率领的楚军正在追杀齐军,直接下令道:“传令,全军冲锋,攻打齐军侧翼。” “诺。” 另一边,长沙公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而田甲见楚军从两翼杀来,也不慌张。 因为这两支军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且田甲相信,之前退走的纪僚三将,只是退走,而不是败退,大军编制还在,此刻肯定已经重新整顿好大军,很快就会来源。 想着,田甲下令道:“传令,告诉诸将,不要慌,稳住阵型,援军很快就到。” “诺。” 再次追退一里地,在田甲距离占领的楚营只剩下七八里地的时候,项君与长沙公各自率领一万楚军,一左一右杀入田甲所部两侧。 原本在唐昧的追杀下,就只能勉强维持阵型的齐军,再次遭到突袭,方阵阵型再也维持不住,立即崩溃,且战且退变成全面败退。 “将军,项君与长沙公已经杀入齐军阵中,齐军已经溃败。” 听到斥候来报,唐昧大喜道:“好,传令给项君以及长沙公,让他们全力追杀齐军,不给齐军喘息之机。” “诺。” “传令给山上的守军,留下两千人防守山上的营地,其他人全部下山,从后面攻打齐军。” “诺。” “传令给宋将臧信苏贺,让他们不必跟者我军,并在我们的西北方布好防御箭阵,准备射杀逃亡的齐军。” “诺。” 唐昧指挥楚军追杀二三里后,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有四万齐军从两翼前来救援,正在强攻我军两侧。” 唐昧闻言眯着眼睛向前方望了望,见田甲率领的齐军还在溃逃,而左右两侧各有一只齐军狙击楚军,意图掩护撤退的齐军。 而另一边,原本楚军的大营已经遥遥在望,用不了多长时间,齐军就会逃到楚营外,依托楚营防守。 若是冒着箭雨,在楚营外与齐军决战,不仅损失会很大,而且还有可能会被齐军打败。 想着,唐昧问道:“柱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身侧的将领以及斥候全都茫然的相互观望,最终全都摇了摇头。 “将军,柱国未曾有消息传来。” 唐昧一皱眉,略有不快。 就在此时,一个斥候快速从远处跑来,来到近前,禀报道:“司败,柱国有令,命你部立即急攻齐军。柱国率领的楚宋两国主力,不久前已经夺取齐营,现在十五万楚宋联军已经抵达楚营东面三里处,正准备攻打楚营。” “好。”唐昧眉间舒展,大喜道:“告诉柱国,就说我正在急攻齐军。” “诺。” 斥候离去后。 唐昧见前方阻击楚军的齐军,大笑道:“田甲所部已经崩溃,现在齐军的可战之军,不过眼前这一部分,我们不仅士气占据绝对优势,而且人数也占据优势。” “传令,全军进攻,打垮眼前的齐军两翼,然后与齐军在楚营前决战。” “诺。” 军令传到前面的项君三人手中,三人立即只会所部,对阻击的齐军援军展开进攻。 另一边,田甲随着败军逃到楚营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在重新整顿大军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楚军留在山上的军队已经下山了,正在急攻留在山下的齐军。” 田甲一怔,问道:“是否有危险,能否守住山道,阻止山上的楚军下山参战?” 斥候应道:“回将军,暂时没有危险。” “好。” 接着,又有斥候来报:“将军,纪僚将军传讯,唐昧攻势极猛,他们顶不住了。” 田甲闻言看了看附近的齐军,见败退到楚营的士卒虽然还没有完全整顿好,但是各部的编制还在,立即下令道:“传令,让纪僚章丁两位将军撤回楚营前,我们依托楚营防守。” “诺。” 接着,又下令道:“传令,让营中的田甲调集军队上营墙,为大战提供箭矢掩护,对楚军进行压制。” “诺。” 身前的斥候刚刚离去,田甲正要下令备战。 不远处,一个灰头土脸的斥候快步来到田甲近前:“将军,不好了,刚刚两万楚军突袭我们的大营,大营寡不敌众,已经失守。” “什么?”田甲一愣,接着,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冲上头顶,全身冰凉冰凉。 还不待反应过来,楚营中出来一个斥候,急切的向田甲禀报道:“将军,田达将军急报,楚营东面出现大量楚宋联军,为首者乃是楚将景翠,正准备攻打楚营。田达将军说楚营太大,而手中才不到两万齐军,抵挡不住,故请将军决断。” 田甲闻言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 中计了。 楚宋联军根本就没有北上,而是准备吃掉他率领的齐军。 怎么办? 这是田甲脑海里立即冒出这个十分紧迫的问题。 东面的是景翠率领的楚宋联军,虽然田达没有禀报人数,但是,既是联军,那么人数肯定不会低于十万,甚至二十万也有可能。 南北两面是楚军防守小山,山上楚军正在攻打山下的齐军。 至于西面··· 田甲向西面看去,现在唐昧正在追杀着齐军向这边赶来。 十几万齐军,连败两阵,士气大跌,还被楚军包围。 突围与在楚营中坚守的想法在脑海中一对比,田甲立即将坚守的想法抛弃。 一则楚营的地形太差,两边有山,东面还有河,现在被团团围住,这就是死地。 二则没有齐军没有携带多少粮草出来,辎重全在东面的齐营中,现在齐营还被楚营攻破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座大营他妈的是楚军的,而且还是楚军主动放弃的,谁知道楚军有没有在军营中做手脚。 想着,田甲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那就是趁还没有被围住时,保住主力突围而出。 否则,等楚宋联军挖好营垒,那就走不了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突围 只是具体向什么方向突围,田甲心中拿捏不定。 南北两面虽然没有多少楚军,但是有山,路不好走,若是走这里,肯定大部分的齐军将士,都会被楚宋联军截住,故而,田甲直接舍弃了这两个方向。 东面是景翠带领的十几万楚宋联军,景翠声名在外,而且大军以逸待劳,这个方向也不好走。 西面··· 齐军刚刚才从西面退回来,唐昧接连杀溃齐军,士气正盛,这个时候向西,只会让齐军一片混乱,接着遭到唐昧杀戮,所以,西面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眼看唐昧所部越来越近,选择的时间越来越少,田甲看了看西南方向,然后又看了看西北方向。 随后一咬牙,当机立断,下令道: “传令,让将军田甲坚守楚营,抵达景翠的进攻。” “传令,全军向西北方向前进,准备前往薛城。” “诺。” 军令一下,不多时,军中将军便驱使士卒向西方方向突围。 楚营外的齐军士卒本以为咬在楚营外防守,结果却被驱赶向西北,一时间全都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田甲可不会管这些,接着又下令道:“传令,告诉纪僚章丁两位将军,就说景翠已经攻下齐营,现在正在东面攻打我们占领的楚营,我们已经被楚宋联军包围,让他们立即率领齐军向西北方向突围。” “传令,让守山道的齐军留下二千人断后,其他所有人,全部向西进攻,向薛城出发。” “诺。” 军令下达,田甲立即催促着齐军向西北方前进。 另一边,唐昧正在追杀齐军,发现且战且退的齐军,在向西北方向转移,嘴角立即浮现出一抹嘲笑。 接着,唐昧笑着下令道:“传令,让宋军做好准备,就说齐军已败,正在在西北方向突围,让他们尽可能的射杀齐军。” “传令,告诉项君长沙公以及钟离君,就说齐军已败,打算向西北逃亡,让他们全力进攻齐军,尽量咬住齐军,不要让他们跑了。” “诺。” 不多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项君与长沙公来报,楚军已经杀崩前方的齐军,齐军正在向西北方向溃逃。” “好。”唐昧一边指挥军队继续追击齐军,一边答复道:“告诉项君他们,追击齐军。” “诺。” 接着,又有一个斥候来报:“将军,钟离君来报,未能拦住田甲,田甲已经率领四万余齐军向西北方而去。” “嗯。”唐昧点了点头,应道:“让钟离君不必在意,全力追击齐军即可。” “诺。” 另一边,田甲率领他的本部中军以及李复的后军总共四万余人,在没有楚军的干涉下,迅速向西北而去。 一路狂奔七八里,就见一支三万左右的宋军已经摆好阵势横在面前。 望着宋军盾兵以及长戈兵后面密密麻麻的弓弩手,田甲倒吸一口冷气。 难怪之前驰援唐昧的宋军一直没有参战,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只是··· 田甲一边继续向前跑,一边看了看身边狂奔七八里地后,大都已经丢弃盔甲,甚至连武器也丢掉士卒。 这样的军队能突破宋军的防线吗? 田甲很迟疑。 就在田甲准备开口换路的时候,后面跑来一个斥候:“将军,纪僚将军急报,他与章丁将军率领的左右两翼已经被楚军杀崩,唐昧正追杀而来。” 田甲闻之色变。 接着,田甲身边的将军李复开口道:“将军,不好了,楚营的方向冒出一股大火。” “什么?”田甲急忙回头一看,固然,身后的楚营此时正冒着熊熊大火。 田甲想起之前他给田达的命令,事有不协,焚营断后。 也就是说楚营失守,景翠很快杀到。 想着,田甲一咬牙,嘴角里流出一丝血迹道:“传令,向前冲锋,冲破宋军的防线。” “传令,告诉纪僚,让他跟上,本将会杀出一条血路。” “诺。” 宋军中,主将臧信看着不断接近的齐军,脸上面无表情。 直到齐军进入射出,这才平淡的开口道:“传令,强弩向前射击。” 令下,宋军的弓弩手立即射出手中的箭矢。 箭如雨点一般,源源不断的射入齐军之中,没有甲胄盾牌防御的齐军士卒,顿时伤亡惨重。 但是,在田甲的强行命令下,只得冒着箭雨向前。 不多时,付出一些代价后,迅速向宋军阵前靠近。 臧信见齐军进入弓箭的射程内,再次开口道:“传令,弓箭手向前方射击,保持箭矢不断。” 弓箭的射速远超强弩,急射三轮之后,齐军的攻势顿时为之一滞。 等齐军冲到宋军前一百步时,面对宋军的箭雨,基本上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九十步··· 八十步··· 宋军中,臧信见齐军冲到二十步前,依旧用平淡的语气道:“竖盾、持矛,准备拦截齐军,弓弩手继续向前抛射,保持箭矢不断。” 等到齐军杀到宋军面前,原本冲锋时密集的大军,此时已经变得稀疏,而人人带伤的士卒,面对持矛带盾的宋军,攻势显得异常薄弱。 一波又一波的齐军不断的向宋军的防线冲去,结果,在宋军严防死守下,作用并不明显。 战况陷入胶着,正当齐军在宋军的防线打开数个缺口,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时。 受创不轻的纪僚匆匆来到田甲身侧,哭丧着脸道:“将军,末将所部溃散,唐昧已经杀到我军后方。” 田甲立即快速回头一看,果然,唐昧的将旗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不仅是唐昧,另一边,楚营的方向,同样也杀来一支楚军,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齐军身后。 看了两三个呼吸,田甲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开口道:“传令,告诉诸将,楚军已经杀到身后,奋力杀敌,从宋军的防线中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就能突围而出。否则,我们这里的近十万大军,都将成为楚国的俘虏。” 停顿了一下,田甲又开口道:“告诉将士们,本将将亲自率领亲卫冲锋,若是不想成为俘虏,让祖先蒙羞,那就跟本将来。” 说完,田甲也不等周围的齐将答复,直接跳下指挥的战车,指挥身边的亲卫向宋军防线上最近的一个缺口冲了过去。 田甲杀出去后,他身侧的纪僚与其他六位将军对视一眼,接着心一狠,立即带着亲卫跟上。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围杀 另一边,臧信见田甲的将旗快速向前移动,立即知道田甲想干什么。于是,对身侧的副将苏贺下令道:“苏将军,齐军主将冲锋,你立即冲军中调集一部军队前去拦截。” “诺。”苏贺应声而去。 接着,臧信又下令道:“传令,命弓弩手集中向齐军主将旗帜的方向射击。射死齐军主将者,本将重赏百金,加官进爵。” “诺。” 命令传到田甲前方的弓弩手耳中,众士卒立即调转方向,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箭,向田甲的将旗方向射去。 田甲冲锋刚刚冲到半路,突然,眼前一黑,抬头一看,只见一大波密集的箭雨向他射过来,连挂在西北方的太阳光芒都被箭雨遮住。 “将军。” 亲卫大急之下,立即就有二三人挡在田甲前方。 一波箭雨之后,田甲还没有回过神来,接着又是一波箭雨。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波箭雨,冲过漫长的箭雨后,田甲以自身铠甲上插着箭十余根箭,身受轻伤,并且亲卫战死大半为代价,杀到宋军阵前。 此时,宋将苏贺早已带着一只宋军等候多时。 见田甲杀入阵中,立即下令道:“诸将士听令,齐军主将就在眼前,杀田甲者重赏。” 宋军士卒闻言,立即向田甲扑了过去。 原本,周围的齐军见主将亲自杀到,士气顿时大振。 但是,随后苏贺率军杀到,犹如一股冷水一般,迅速将齐军的希望之火扑灭。 不仅如此,原本宋军的缺口,也因为苏贺的加入,而渐渐缩小。 此时,田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如同一个刺猬一般,挥舞着手中长剑杀敌。 厮杀间,跟在田甲身后的七位将领中有四位齐将带领亲卫杀到,得到援军后,齐军将士缓过劲来,齐将亲卫在自家将军的催促下,发挥出十二成实力,顿时杀得宋军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其他齐军的将士见这里将旗云集,纷纷向这里涌来。 最终,经过血战之后,田甲终于率众突围而出。 田甲突围后不久,唐昧景翠率领大军先后赶到。 景翠的战车来到正在指挥楚军绞杀齐军的唐昧战车边,远远望见许多齐军正从田甲杀开的缺口中突围,开口道:“司败,如今齐军已成困兽之斗,强行绞杀,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唐昧闻言点了点头。 强行绞杀的缺点唐昧自然也知道,只是,前面的齐军不过是刚刚才被驱赶到一起,正陷入混乱中,还没有死战之心,这种情况下,自然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但是,这话唐昧只是在脑海了想想,没有说出来,而是拱手应道:“柱国所言极是,请柱国下令。” 唐昧一开口,战场指挥权立即转移到景翠手中,景翠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战场的局势,开口道:“传令给宋军主将,让宋军守住缺口,不要让齐军大规模的逃亡。” “诺。” “传令,大军继续绞杀齐军。另,调一支弓营去前面,往齐军中射击。” “诺。” “传令,让项君率部绕道宋军之后,将突围的齐军往薛城方向赶。让长沙公率部守住通往滕地的道路,不能让齐军溃卒逃往滕地。” “诺。” 听到景翠的命令,唐昧面无表情的后退一个身位,站在景翠靠后的位置。 随着楚宋联军主力到来,二十多万楚宋联军将七八万齐军团团围住,而后展开屠杀。 大战一个多时辰后,齐军伤亡近半,却迟迟没有等到敌军招降。萌生死志的齐军将士,在血腥的刺激下,在恐惧的支配下,终于对楚宋联军进行疯狂的反扑。 景翠一直关注着战场,见越来越多的齐军士卒已经杀红了眼,准备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而联军得伤亡越来越重,开口道:“如此屠杀,有伤天和,本将于心不忍。” 唐昧闻言立即建议道:“柱国,既如此,何不放齐军一条生路!” “司败所言有理。”景翠点了点头:“传令给宋将,让宋军放开一个缺口,让齐军突围吧。” “诺。” 命令传到宋军哪里,早就感到宋军阻拦齐军越来越吃力的臧信,立即下令:“传令,大军分开,让齐军突围。” “诺。” 随着军令下达,宋军立即一分为二,打开一个缺口,放齐军突围。 正在与宋军搏杀中的齐军将士,突然发现宋军中再次出现一个缺口,想也不想,立即丢下正在厮杀的宋军士卒,接着爆发出全部力气,疯狂的向外突围。 随着一部分齐军士卒突围而出,越来越多的齐军将士突然发现一条生路,不多时,死志尽失。 见齐军抵抗的越来越乏力,景翠得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下令道:“全力绞杀齐军。” 说着,又露出一丝狠色,对身侧的唐昧道:“司败,你立即带人追杀那些逃亡的齐军,争取尽可能多的杀戮齐军士卒。” “诺。”唐昧拱手应道,接着率军离去。 另一边,田甲带着数千人,一口气向薛城方向逃亡了三十余里,距离薛城只剩下不到二十里的时候,被一支三千人左右的楚军拦住。三千楚军之前,站着一老一青两个楚将。 较为年轻的楚将,田甲不认识,至于那个老将,田甲认得,乃是公孙衍。 三千楚军士卒摆着一个简单的方阵,但是整支军队气势凝结,十分稳重,犹如一座大山一般,横在田甲前面。 “将军,这是武卒!”纪僚急道。 田甲的关注点全在公孙衍身上,并没有关注楚军士卒。 被纪僚一提醒,这才转移目光,定神向楚军士卒看去,果然,发现这些人全都持矛拿盾,别弓佩剑,顿时心理打了一个哆嗦。 齐国与魏武卒也是老相识,楚军士卒这幅打扮,分明就是魏武卒的翻版。 话说,楚宣王在世的时候,吴起在楚国训练的武卒不是已经损失殆尽了吗? 这支武卒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着,田甲又看向楚军之前的公孙衍,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莫非眼前的三千楚军是公孙衍训练出来的? 田甲心中狐疑,公孙衍在楚数年,为楚国重新编练出一支武卒,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另一边,公孙衍见田甲率领溃兵到来,脸色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演武 公孙衍心中暗自得意,这次的功劳合该被他公孙衍所得。 按照楚王与宋王的协议,今日大战,田甲必败无疑。并且,景翠率领的楚宋联军主力还会将溃军往薛城赶。当然,所谓为了避免齐军进入薛城中,楚国负责堵北门以及东门,而宋国负责负责都南门以及西门。 因为公孙衍的武卒速度快,所以由他率领楚王的亲卫武卒连夜赶路,疾行七十余里,赶到薛城东面的大道上拦截溃败的齐军。 至于北门,就交给小将景阳了。 令公孙衍没想到的是,这第一波溃军,就是田甲这条大鱼。 公孙衍见田甲带领的数千齐军停在前方,既不退走也不前进,便知道田甲还抱有侥幸心理。 想着,公孙衍便对邓陵光道:“邓陵将军,等会这三千亲卫就交给你来指挥,本将打算去劝降田甲。” 邓陵光拱手应道:“请将军放心。” 公孙衍点了点头,随后从楚军找来十位亲卫,来到齐军不远处,开口喊道:“田将军,你们远来疲惫,何不在此歇息一二,也好再做打算。” “···” 田甲狐疑的看着公孙衍,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 不过,齐军厮杀许久,接着又连续跑了三十里路,此刻,正如公孙衍所说,疲惫的厉害。原本一心想要赶去薛城,还不觉得怎样,现在一停下来,一股疲惫竟从心中扩散到四肢,似乎身心俱疲。 公孙衍见田甲不回话,笑了笑,再次喊道:“田将军,何不出来一叙,老朽有话说。” “···” 田甲依旧没有回话,直直的盯着公孙衍。 纪僚见公孙衍第二次开口,立即小声地问道:“将军,怎么办?是战是退?” 田甲摇了摇头。 现在田甲也在苦想对策,战是不可能打的赢的,而且,若是眼前的楚军真是武卒,普通的齐军士卒还好说,运气好总能跑掉一些。但是他田甲,十有八九在劫难逃了。 想着,田甲低声道:“不急,既然楚军不进攻,那么我们就趁机想想对策。” 公孙衍见状笑脸收敛,厉声道:“田将军,本将好意相劝,莫非你真打算等本将率军杀入军中,将你擒住,这才愿意跟本将说话吗。” 说着,立即对身侧的一个亲卫大声纷纷道:“让邓陵将军做好准备,准备突袭齐军,活捉田甲。” “诺。” 一个亲卫立即应声而去。 这··· 田甲大急。 “将军,楚军要进攻了,怎么办?”纪僚急道。 田甲没有想出办法来,最后,只好破罐子破摔,一边从齐军中走出,一边出言道:“犀首,勿急。方才甲有些出神,无疑怠慢,恕罪恕罪。” 见田甲孤身走出齐军,公孙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等田甲来到近前,公孙衍这才板着脸,以长辈训斥晚辈的语气道:“田将军,带兵打战乃是国家大事,怎能再战场上走神,这可是兵家大忌。” “是,是,是,犀首教训的是,晚辈必铭记在心。”赔了一个笑脸,田甲这才询问道:“不知犀首叫晚辈出来有何指教?” “哪里。”公孙衍笑了笑,开口道:“当日我自魏往楚,蒙受楚王礼遇,故为楚国重新训练武卒,历时数年,方有所成就。” 说着,公孙衍看着田甲道:“我知道,齐国曾多次与武卒交锋,两度将武卒打得全军覆没,故而,我想让齐军对楚国的武卒点评一二。” 田甲一惊:“难道犀首你骗我出来,就是要拿我开刀。” 公孙衍脸色一正,训斥道:“说什么混账话,我要想检验武卒战力,自然会选择一支精锐,进行正面对决。” 说着,公孙衍指着齐军方向道:“你再看看你们齐军现在的样子,难道配充当武卒的磨刀石么。” 田甲被公孙衍挤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自然不会嘴硬,摇头道:“不知犀首是什么意思?” 公孙衍自信满满的道:“只是想请田将军观看我武卒演练阵法罢了。” “演练阵法?”田甲迟疑的看着公孙衍:“就这么简单。” 公孙衍点了点头,带着田甲来到旁边的一处高地,而后对身侧的亲卫道:“传令,让邓陵将军指挥军队,演练阵法,让齐国名将田将军指点一二,看看我们有何不足。” “诺。”又一名亲卫领命而去 而田甲听到公孙衍的名将一词,顿时脸颊一热,羞愧难已。 正全身燥热之际,听到对面传来战鼓声,于是,立即放眼向楚军望去。 只见楚军随着战鼓声响起,正在快速变阵,不多时,便由方阵变成圆阵。 这两种阵法虽是步卒最常用的阵法,但田甲见楚军转换极为流畅,不由脸色一变。 这说明眼前的楚军即便不是武卒,肯定也是精锐,久经训练的那种。而且,楚军的模样,可没有办法疲态。 正想着,鼓声一变,圆阵再变,很快一个圆圈的楚军就散开,五五成群,百人一堆,千人一阵,错乱有序,遥相呼应,三千人竟摆出了六千人的效果。 田甲认得这种阵法,这是《孙膑兵法》中记录的疏阵,适用于山地丛林河流密布的地形,在楚越两国中很常见,中原各国中基本见不到。 田甲还未来的及感慨,那边,鼓声再变,接着疏阵变锥形阵,这是攻击力极强的阵形。 ······ 等楚军将各国流行的阵法全部演练完,再次变成方阵,静静的呆在原地,宛如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 公孙衍轻笑一声,将出神的田甲拉回来,开口问道:“田将军,如何,不知我武卒可堪入目。” 田甲见楚军将能流畅的变换各种阵法,已经确认,眼前的楚军绝对是武卒无疑,此时听到公孙衍询问,手脚皆颤,面如死灰的答道:“犀首不愧是天下国士,楚国的武卒已经不比魏国武卒差了。” 公孙衍见已经将田甲吓倒,又问道:“田将军,不知五千准备就绪的精锐齐军与眼前这三千武卒在这里正面对决,如果是将军你,可有打败这三千武卒的把握。”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投降 “这···”田甲眼睛余光扫了扫另一边疲惫不堪的四五千齐军,没有回答。 他知道公孙衍在问什么。 只是心中暗暗感叹命苦,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遭遇三千以逸待劳的武卒,这次肯定跑不掉了。 齐国两次团灭魏武卒,都是以逸待劳再加伏兵埋伏在有利地形出其不意,至于正面对决,魏武卒可是有五万打崩五十万秦军的谣言,据说大战的地点,以前叫阴晋,现在叫宁秦。 哪怕真是五千养精蓄锐的精锐对阵三千武卒,田甲也没胜算,更何况现在。 见田甲不回答,公孙衍又开口道:“田将军,寡君思慕贤者,一直对齐国的诸多大贤仰慕非常,现在田甲已经到了楚王十里外,何不满足寡君的求贤之心,前往楚营与寡君一会,以宽楚王之心。” 虽然公孙衍说的好听,但是田甲知道公孙衍这是在劝降。 想着,田甲斟酌道:“犀首,若是在下说不呢?” 公孙衍摇了摇头,遗憾道:“若是楚王知道将军到了楚王身边,却不去见他,楚王一定会责怪我的。” “呃···”田甲头上汗水直冒,颤抖着声音道:“难道犀首想要学商君,以会话为名,行绑架之实?” “本将当然不会这么做。”公孙衍摇头道:“所以本将会给田将军半刻钟考虑,让田将军想清楚,是以贵宾的形式去见楚王,还是等本将杀崩齐军后,以俘虏的形式去见楚王。只是如此一来,将军肯定会安然无恙,但是眼前的这五千齐军,那就难说了。所以,本将也想请田将军你替麾下将士考虑一二。” 说着,公孙衍摆了摆手:“本将不会为难田将军,现在田将军可以回齐军中了。但是,请田将军同样也不要为难本将,若是齐军有什么异常举动,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田甲回到齐军,见齐军将士观看过楚军的演练后,全都面如死灰,不由微微叹气。 “将军,犀首怎么说?”纪僚见田甲回来,立即迎上去问道。 田甲沉默了一下,这才开口道:“犀首方才对本将劝降。” “···”纪僚顿时无语。 顿了顿,纪僚试探的问道:“将军,不如我们逃跑吧。” “跑,你认为我们能跑到哪去?你认为我们现在还能跑赢楚军吗?”田甲反问道。 纪僚陷入沉默中。 接着,田甲目光转向一起突围的人,基本上都是心腹,以及心腹的亲卫,还有一些齐军中的精锐,这些人若是在这里死一半,他田甲肯定完了,虽说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想着,不由也陷入沉默中。 过了一会儿,田甲长吐一声,全身脱力的开口道:“事已至此,我军已经无力回天,为了避免这五千齐军再次遭到楚军杀戮,本将决定保存实力,向楚军请降。” 说完,田甲挥了挥手,正准备解下武器向楚军投降,不想,手摸空,却是佩剑也不知什么时候遗失了。 田甲长叹一声,从纪僚手中夺过剑,然后插入剑鞘中,吩咐道:“纪将军,传令下去,投降吧。” 说着,不等纪僚回话,便孤身向楚军方向走去。 对面,公孙衍见田甲孤身前来,立即吩咐道:“齐军已经投降,立即前去通知大王,并请大王派一万援军过来看押俘虏。 另外,设置一座军营安置齐军的降军,东面布置齐军的旗帜,西面安插我们楚军的旗帜,并派齐军中将领在东面招贤逃亡薛城的齐军,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屯抓一屯。 记住,尽可能多抓俘虏,并且不准虐待,不久后,他们将会是我们与齐国谈判的筹谋。” 邓陵光拱手应道:“诺。” 薛城外。 安静了一天后,薛城还没有松口气,第二天,一大早,薛城城门又被楚宋联军给堵了,而且还是四面城门全都被堵。 此时,熊槐亲自指挥三万余楚军堵在东门,但是熊槐并没有关注被堵的薛城,而是不断的向东遥望。 从早上开始,一直遥望到下午。 再次向东方望了一阵,见没有任何动静,熊槐双目无神,不由打了一个哈欠道:“陈卿,你说柱国司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大战打完了没有,胜负如何。” 陈轸现在比熊槐还要疲惫,接连赶了两天夜路,楚王还找到机会小睡一会儿,而他陈轸,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但是楚王在前,陈轸不敢失态,红着眼睛,强打精神,应道:“大王,为了这战,我们准备许久,近三十万大军围攻十几万齐军,而且还是以有备打无备,胜利是肯定的。臣以为,我们唯一的担忧就是战果如何,有多少齐军逃离。” 熊槐笑了笑:“不错,寡人现在应该关心战果如何才是。” 说着,熊槐又得意的道:“寡人现在连给鲁君的问罪书都写好了,只等消息传来,命人前去曲阜问罪!” 陈轸闻言拱手道:“大王英明。” “哈哈哈···”熊槐大笑。 “大王。”陈轸正打算陪笑,突见远方出现一个黑影,仔细看了看,立即开口道:“好像有人正快马而来。” 熊槐闻言向东方一望,果然,有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不一会儿,那人来到楚军前,接着下马飞奔而来,到了熊槐近前,禀报道:“大王,犀首来报,亲卫军截住齐军主将田甲率领的溃军,经过犀首劝降,田甲率领十余位部将并近五千齐军投降。现在犀首正派人护送田甲前来拜见大王,并请大王派出一万楚军前去增援。” 熊槐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询问道:“犀首说齐军主将田甲投降了?” “回大王,正是如此。” 再次得到肯定答复,熊槐依旧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太不真实了。 快速的在他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阵痛从大腿传到脑海,熊槐这才相信不是在做梦。 “好,恢复犀首,就说援军即将抵达,让犀首放心。” “诺。” 信使离去后,熊槐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命人从军中调一万楚军前去支援犀首。” “诺。” 顿了顿,熊槐对陈轸吩咐道:“陈轸,将楚军活抓田甲的消息传给上官大夫,让他通知宋王,让宋王安心。” “唯。”陈轸应了一句,转身将楚王的命令传下去,接着回转身来,拱手道:“大王,臣以为我们活捉田甲的消息,不仅要告诉宋王,还需告诉魏国使者以及田文。” 熊槐一怔,若有所思道:“贤卿的意思是···恐吓?”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宴请 陈轸点头道:“正是如此。” “大王,如今莒城方向来的十五万齐国援军,连主将都被我们活抓,那么援军的现状就可想而知,必然损失惨重,伤亡极大。如此一来,我们意图削弱齐国并且提升楚国威望的目的已经达到,实在没有必要再去宋国替宋王解围了。 故而,臣以为我们现在就可以通过恐吓魏使以及田文,让魏国投鼠忌器,暂时退兵。魏国一退,齐将声子自然独力难支,宋国之围自解,薛城也将不攻自破。” 陈轸说完,熊槐微微颔首,沉吟一下,下令道:“传寡人之令,派出使者前去薛城,就说寡人将在今晚设宴,邀请魏使翟章与孟尝君田文前来一会,若是孟尝君不愿意来,可以让大贤齐貌辩前来一举,就说寡人听闻齐貌辩的大名已经很久了。” 陈轸闻言拱手道:“大王英明。” 薛城。 田甲与翟章面色沉重的坐在上首。 之前楚宋联军连夜离开薛城,一天后,又连夜杀回薛城,并将薛城团团围住。如此不正常行径,令薛城上下大为担忧,不担忧薛城,而是担忧东面援军。 如果楚宋联军有阴谋的话,那肯定就是田甲了。 只是,虽然田文知道楚宋联军准备暗算田甲,但是薛城被围攻数月后,实力不足,而且又被堵门,难以支援。薛城能做的,就是派出斥候前去东面打探消息,提醒田甲楚宋联军已经返回薛城。 这种焦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楚国使者的到来。 田文沉吟道:“楚王请本君与使者前去城外一会,不知使者以及诸位宾客认为如何?” 翟章看了田文一眼,先开口道:“楚魏两国往日交情不错,在下身为魏国使者,受楚王所邀,理应前去一会。至于孟尝君···” 剩下的话翟章没有说,但是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不希望田文出城。 田文的宾客公孙弘应道:“君上,楚宋联军去而复返,肯定别有所图,故而当务之急,还是保住薛城不失,以免局势不可收拾。” 齐貌辩跟着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君上身系薛城安危,不可轻易冒险,故,老朽请命,出城前往楚营拜见楚王。” 田文见中宾客纷纷开口,便点了点头。 虽然楚王的信誉还是有的,但是他不敢冒险。毕竟并非每一个国君都是齐桓公那样守信的人,出尔反尔的国君,这年头大有人在。 “好,那就有劳先生代本君前往楚营拜见楚王,并顺便探探情况。” “诺。”齐貌辩应着。 另一边,楚国使者向熊槐回复后,熊槐与陈轸相顾一笑。 接着,熊槐下令道:“传令,准备宴会。” 入夜。 熊槐坐在大帐中的主位上,向坐在下方陪同的陈轸问道:“陈卿,田甲现在如何了?” 陈轸应道:“回大王,刚刚太医来报,田甲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此刻田甲正在沐浴,等接受太医治伤后,就会前来拜见大王。” 熊槐闻言彻底放心了。 日落时分,田甲被公孙衍送到薛城外的楚营,熊槐见田甲铠甲上插着十几根断箭,还有数道划痕,嘴角隐隐还有血迹,当时心中又忧又喜。 担忧的除了田甲的伤势,更重要的是担心景翠唐昧他们伤亡过大。 窃喜的是,连田甲都受伤如此严重,更何况是其他齐军将士呢。 这次伐齐的战果,已经远远超过预期了。 熊槐沉吟了一下道:“陈卿,吩咐下去,田甲的那一副盔甲只进行简单处理,等会田甲前来赴宴的时候,让田甲穿着那副盔甲前来。寡人想,或许翟章与齐貌辩看到田甲那副模样,才会更有震撼力。” 陈轸应道:“唯。” 不多时,一个偏将就在帐外禀报道:“大王,魏使翟章与孟尝君宾客齐貌辩抵达大营外。” 熊槐心下一喜,立即开口道:“快请。” “诺。” 顿了顿,熊槐对陈轸道:“有劳陈卿将他们迎进来。” “唯。”陈轸点了点头,立即起身向帐外走去。 不久,陈轸陪着面色沉重的翟章齐貌辩进入大帐。 早在来楚营之前,薛城的斥候已经将援军大败的消息传到薛城,只是具体战损还不知道。 现在,他们俩来楚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探楚王的口风。 进入大帐后,二人一同行礼道:“拜见楚王。” “免礼。”熊槐点了点头,接着伸出右手对着大帐左侧的席位开口道:“二位先生请坐。” 翟章齐貌辩再次拱手行礼后,就向左侧的两个位置走去。 翟章身为魏国使者,坐在左侧首位,齐貌辩坐在翟章身侧。 待二人坐好,陈轸这才坐在齐貌辩对面。 翟章二人见状,顿时一皱眉,心生不悦。 陈轸坐的位置好像不对。 君子以左为尊,他们身为客人,一个代表魏王,一个代表孟尝君,所以坐在左侧,这没毛病。 而陈轸身为楚臣,坐在右侧也没毛病,关键是陈轸坐在右侧下手的位置,而没有坐在右手首位。 若是还有一个地位比陈轸高的楚臣,那他在客人都来了以后,都没有到场,这就是极其失礼的事情。 见此,齐貌辩直起身体,向楚王行了一礼,而后看着空出的右侧首位问道:“大王,莫非还有其他客人来?” 熊槐笑道:“不错,寡人营中还有一位勇士,真正的勇士,稍后便会过来,请两位先生稍待。” 齐貌辩闻言坐了回去,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 翟章笑道:“大王,不是何等勇士,竟然能坐在右侧首位。” 熊槐瞥了齐貌辩一眼,开口道:“这位勇士翟先生或许不认得,但是齐先生肯定认识。” 齐貌辩闻言挣开眼睛,露出惊疑地神色向熊槐看去,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他认识的勇士,得到了楚王的赏识。 想着,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冒出来。 熊槐卖了一个关子,没有解释,笑了笑道:“两位先生稍等,勇士随后便到,到时自然就知道是谁。” 说着,熊槐对陈轸道:“陈卿,让人上菜吧,想来田将军也快来了。” 齐貌辩听到田将军三个字,顿时一惊,姓田的将军,十有八九就是齐国的。 这···莫非 齐貌辩心中惊疑不定。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惊魂 另一边,陈轸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脸,应道:“是,大王。” 说着,对翟章二人一拱手,接着离开大帐。 不多时,帐中的五个桌案上便摆满了五份一模一样的菜肴。 士卒退出大帐后,陈轸从外侧进来道:“大王,田将军到了。” 熊槐闻言立即开口道:“快请田将军进来。” “诺。” 齐貌辩正诧异楚王与陈轸口中的田将军是何人时,就见陈轸引导身穿一副残破铠甲的田甲走了进来。 齐貌辩顿时呆若木鸡,立即起身,来到田甲身侧,抓住田甲的一条手臂,急忙问道:“田将军为何在此?” 田甲见到齐貌辩,立即露出羞愧之色,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愣了愣,才反问道:“先生为何在此?” “我···”齐貌辩急得说不出话来。 他齐貌辩只是孟尝君的门客,无论在哪都无所谓,都有可能,但是你田甲不一样,你可是十五万齐军的统帅,怎么跑到楚营来,做起了楚王座上宾。 而且,齐貌辩看着田甲身上的铠甲,不仅血迹斑斑,而且还插着十几根断箭,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田甲在楚营中,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看到这样的田甲,齐貌辩立即意识到,田甲率领的援军完了。 接着,齐貌辩眼睛余光瞥见魏国使者翟章,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 魏国若是知道薛地东部的援军完了,连主将田甲都被俘虏,那么魏国还会继续出手相助齐国吗? 想到这,齐貌辩顿时面色苍白,全身失力,似乎摇摇欲坠。 陈轸见齐貌辩似乎有昏倒的迹象,立即扶住他的一条手臂,轻轻晃了晃,问道:“先生没事吧。” 齐貌辩被陈轸一晃,定了定神,这才答道:“多谢陈子,在下无事。” 陈轸见齐貌辩缓过劲来,开口道:“先生,田将军有伤在身,不能久立,还请先生回席,也让田将军安坐。” 田甲此时极度不愿面对齐貌辩,听陈轸开口,连忙应道:“对,对,对,在下还有伤在身。” 齐貌辩顿时无语,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退了一步,原地站立好一会儿,这才向自己的席位走去,走了三步,竟腿一软,直接跌倒在案边,差点将满案的菜肴打翻在地。 帐中的诸人全都大吃一惊。 最近的翟章立即将齐貌辩扶起,担忧的询问道:“先生,如何,可曾受伤。” 齐貌辩摇了摇头,接着在翟章的帮助下坐好。 对面的田甲见齐貌辩跌到,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垂头丧气的坐在右侧首位上,暗暗神伤。 案板上的肉,也只能任人摆布。 熊槐看了看翟章与齐貌辩,又看了看田甲,用十分关切的语气问道:“先生,可是有恙在身,寡人营中有楚国最好的太医,可否需要寡人传来为先生一看。” 齐貌辩此时在翟章的帮助下已经做好,闻言,为保不是礼节,只得艰难拱手谢道:“多谢大王,臣只是一时失神,并非有恙,失礼,失礼。” 熊槐点了点头:“如此就好。” 齐貌辩身旁的翟章,可是直到齐貌辩的状况的,见其见到这个田将军后,竟然如此试探,立即知道这个田将军的身份不简单。 于是,接着关切齐貌辩的瞬间,低声问道:“先生,这个田将军乃是何人?” 齐貌辩闻言苦涩的摇了摇头,然后闭口不言。 翟章等了一下,见他不回答,只得皱眉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熊槐见翟章坐好后,开口道:“想来使者还不知道田将军的身份。” 田甲齐貌辩闻言,同时脸色大变,一个愈加羞愧难耐,一个更加愁苦。 翟章看了一眼田甲,拱手道:“大王,臣的确对田将军的身份好奇。” 熊槐笑了笑,这才介绍道:“好叫使者知晓,这位田将军不是旁人,乃是齐国名将田甲。” “齐国名将田甲?”翟章重复了一句,顿时感到这个名字很熟,接着想起齐国援军主将的名字,难以置信的问道:“莫非田将军是齐国援军主将?” 熊槐笑道:“正是。” 翟章全身一僵,随后脱口而出,向田甲问道:“田将军为何在此?” 田甲:“···” 熊槐见田甲不答,便对陈轸使了一个眼色。这个问题他身为楚王,自然不方便回答,免得让其他人以为他轻浮。 陈轸点了点头,起身道:“使者有所不知,今日楚宋联军与齐国援军在薛城以东决战,面对我楚宋三十五万联军的围攻,田将军也能丝毫不惧,竟率领十五万齐军反攻我楚国司败唐昧的大营,并能战而胜之,一度攻克楚营。最后,哪怕是寡不敌众,依旧血战到底,直到身受重创,力尽被俘。 敝国柱国景翠与司败唐昧全都感叹田将军的勇猛与尚战,故而不忍杀戮,将田将军送到楚军大营来。” 熊槐接着道:“寡人一向都对勇士敬重有加,听说齐国竟有如此勇士,心中大为佩服···” 此时,翟章与齐貌辩全都对熊槐的话毫不在意,脑海中反复回响陈轸刚刚话。 十五万齐军被三十五万大军包围,主将田甲血战连连,直到力尽被俘。 连主将都力尽被俘,那么其他的齐军将士呢? 不用多想,肯定不是被俘就是被杀。 十五万齐军全军覆没了。 翟章与齐貌辩全都变了颜色。 熊槐见状,轻咳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过来,然后举起酒杯到:“本来军中是禁酒的,但是寡人敬佩田将军的勇武,特开此例,以示敬仰。” 说着,熊槐向田甲举杯道:“来,田将军,寡人敬将军一杯。” 田甲这时听到陈轸不真不实的话,脸色稍稍和缓,见楚王敬酒,立即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时间,熊槐频频向三人敬酒,这一顿,就在不查间,熊槐竟喝下往常五倍的酒水,吃下平日两倍的食物,依旧没有丝毫不适。 而翟章与齐貌辩两人,一个味同嚼蜡,一个如同服毒,全都难以下咽。 至于田甲,三杯酒就醉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离心 晚宴结束后。 待翟章三人离去,熊槐精神奕奕的对容光焕发的陈轸道:“陈卿,明日柱国就会归来,到时数十万大军围困薛城,肯定极为热闹。但仅仅只是如此还不够,寡人想在薛城中散步两个消息。 其中一个消息是,齐国援军全军覆没,主将田甲被俘。另一个是,寡人以司败唐昧为将,率五万大王前往曲阜向鲁君问好。” 熊槐说完,不由得意的笑了笑。 今晚请翟章来赴会的目的是为了逼魏国退兵,并恐吓田文。 现在散步谣言就是恐吓城中的守军,以及分化薛城中的守军。 人心惶惶的薛城,肯定破城在即。 陈轸闻言拱手应道:“大王英明,臣这就去出来。”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 另一边,翟章与齐貌辩两人一同离去,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任何交流,进入孟尝君的府邸后,两人直接分道扬镳。 一个去找田文汇报,另一个则是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此时,田文已经在议事的大厅中等候许久,不仅田文在,他的心腹宾客也在,济济一堂,只等二人归来。 齐貌辩孤身一人匆匆踏入厅中,然后喘着气急忙向田文行礼道:“君上,大事不好···” “何事?”田文闻言一惊,在齐貌辩喘气间,惊疑地问道:“魏国使者呢?” 齐貌辩喘了两口气后,快速的说道:“君上,不好了,薛地东部的齐国援军遭到楚宋联军围攻,将军田甲力竭被俘,齐军全军覆没。” “什么?”厅中立即传来一片惊呼。 “这···这···”田文在这个消息的冲击下,脑袋一片空白,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厅中压抑片刻后,唐里难以置信齐军竟然全军覆没,开口问道道:“先生,此言当真,何以知之?” 齐貌辩叹气道:“应该不假,方才我在楚营中见到将军田甲了。” 众人闻言顿时无语,齐军主将都在楚营中成为楚王的座上宾了,援军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半响,田文回过神来,再次开口问道:“先生,魏国使者何在?” 齐貌辩叹了口气:“君上,魏使从楚营归来,直接回房间了。” “什么?”田文又一惊。 魏使的举动不仅失礼,而且还令田文心寒,这说明魏国有变啊。 门客唐里此时开口道:“君上,现在援军全军覆没,魏国万万不容有失,否则薛城必将不保。当下,还需稳住魏国使者。” 田文一被提醒,立即反应过来:“不错,此时魏国不能退。” 说着,田文抬脚就向翟章的房间走去。 此时,公孙弘与魏显一左一右来田文身后,其中,公孙弘开口道:“君上,此时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薛城不保,那么魏国就是君上的退路与保障。君上担任魏相,则可成为齐魏两国的纽带,一旦齐国有变,君上可凭借魏国的力量返回齐国争取大权。” 田文闻言迟疑道:“若是薛城失守,魏国还会同意本君担任魏相吗?” “会。”魏显答道:“让君上担任魏相,这是大王与魏王商议的结果,这并不会因为薛地而有所改变。况且楚国大胜齐军,齐魏两国更需要联合自保了。现在,君上魏相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莫非田甲大败,还有这种好处吗?”田文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边走边吩咐道:“去,快去将本君珍藏的大明珠拿来···” 翟章的房间中。 此时,翟章已经将齐军有变的消息写下,然后装入一个木盒中,对他身前的两个随从吩咐道:“立即将齐军有变的消息传回魏国,趁着夜色,连夜从城墙上爬出城。一人去通知犀武将军,一人回大梁禀报魏王。” “诺。” 两个随从刚走没多久,田文便带着公孙弘来到房外。 “使者,田文来访,请使者开门一见。” ······ 次日一早。 休整一夜之后,楚宋联军再次派出四万大军堵住薛城大门。熊槐亲自坐镇东门,薛君在南门,宋王在西门,楚将景阳守北门。 熊槐一直在东门外守者,将楚王的王旗大大方方的摆在薛城之外,对薛城中施加压力。但是,熊槐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东面,等待景翠率军归来。 日中,一个信使从东面飞奔而来,在熊槐的期待中,来到近前禀报道:“大王,柱国来报,昨日楚宋联军与田甲所部齐军决战,激战一日,我军大胜,今日统计战果,斩首齐军八万有余,俘虏齐军万余。现在,柱国正率领楚宋联军归来,两个时辰内就会抵达薛城外的楚军大营。” 熊槐闻言悬着的心终于犯下,景翠那边斩杀加俘虏共十万余齐军,而公孙衍这边也俘虏齐军一万五千多,果然是大获全胜。 顿了顿,熊槐又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信使禀报:“回大王,联军战死重伤者接近三万,轻伤者接近三万,伤亡约六万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熊槐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问道:“联军人多势众,而且还是以有心算无心,为何伤亡如此也会惨重。” 信使答道:“大王,之前司败为了诱敌,命钟离君诈败,结果被齐军趁势掩杀,死者甚多。其后,司败以身为饵,遭到齐军围攻,当时战况极为激烈,三万郢都精锐,伤亡接近万人。” 熊槐闻言长长一叹,随后吩咐:“传令给柱国,让他直接率领大军前来薛城,不必进入楚营了。就说寡人准备对薛城进行恐吓,打掉薛城的侥幸之心,逼迫魏国尽快退兵,以便替宋国解围。” “唯。” 两个时辰后,景翠率领二十万楚宋联军赶到薛城外十里处。 军中,景翠远远的望见千余楚军打着楚王的旗号,正在前方相候,立即下令:“传令,全军止步。” 大军还未停下,景翠便驱使战车,单车向楚王楚王处赶去,到了百步之外,景翠这才下车,独自一人,快步赶到楚王的战车前,单膝行礼道:“大王,臣幸不辱命,大败齐军而归。”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内应 “好。”熊槐大笑这走下车,而后扶起景翠道:“柱国不愧是国之柱石,经此一役,寡人无忧矣。” 接着,熊槐有沉吟道:“不过,书云: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眼下,这薛城,就是此战的最后一捧土了,柱国还需再助寡人一臂之力。” 景翠应道:“愿为大王驱驰。” 随后,熊槐景翠一同来到联军中,景翠随即下令:“传令,大军摆出攻城阵型,全军前往薛城外。” “诺。” 不多时,二十万联军,摆出阵势,举步向薛城而去。 到了薛城边,大军止步之后,景翠下令到:“传令,擂鼓。” “诺。” 随着“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一时间,其他所有的声音全被鼓声压制,似乎天地间只剩下鼓声一般。 这种错觉不仅城外的联军中有,甚至,薛城中同样也有。 一通鼓后,景翠一摆手,战鼓声停下,接着,景翠拔出佩剑,对薛城方向一指,大吼道:“杀!” 景翠开口后,周围的的亲卫立即跟上,大吼:“杀。” 接着,前面的士卒反应过来,跟着大吼。 楚军之后,宋军的将士这才跟上,一时间,二十多万人对着薛城大喊。 另一边,田文与翟章得知楚宋大军赶到薛城外时,立即赶到东面观望。 一到城墙,就发现联军正在缓步向薛城靠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楚宋联军,一直延续到视线的尽头,数不清有多少人。 等楚宋大军在薛城外停下,顿时一股沉重的压力迎面扑来。 还未来的及喘口气,接着,城外便响起了战鼓声,虽然楚宋联军并未随着战鼓声攻城,但是,那沉重的战鼓声,似乎敲在田文心头上一般,令其一颤一颤有一颤。 战鼓声落下,接着城外就传来一股喊杀声,有小变大,由远及近,渐渐的,似乎周围全是喊杀声。 虽然楚宋联军还是没有进攻,但是田文依旧紧张的汗水直冒。 田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而后见周围的士卒与百姓全都露出恐惧之色,立即下令道:“传令,将城中那一万休整数日的齐军全部调到东面,防备楚宋联军攻城。传令,让其他三面城墙加强警戒,严防敌军突袭。” “诺。” 命令下达不久,随着城中的齐军不断涌上城墙,田文这才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 只是,随着军队被调往城墙上,没有足够的军队巡视城中后,城中的谣言立即以极快的速度传播。 “楚宋联军大破十五万齐军,齐军全军覆没,齐将田甲被俘。” “魏国援军已经从宋国退兵。” “齐将声子已经停止攻打滕地。” “十万楚宋联军正准备攻打鲁国。” “薛公田文打算跑路。” “薛城玩完···” 天黑之前,各种悲观情绪就传遍全城。 此时,南面的城墙处,楚国的探子任山正在向苟带询问道:“苟兄,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苟带自鸣得意道:“放心,我已经联系一些对田文不满的人,再加上以前的一些兄弟,总共一百多人。” “好。”任山点头道:“如此,再加上在下手中的三十余人,趁齐军不被,夺取城门肯定足够了。” 苟带点了点,而后沉重的问道:“任兄,你真能联系城外的薛君么。” 任山理所当然道:“自然可以,想当年,我祖上三代都是薛君的护卫,虽然薛君去了楚国,但是我们的联系还在。” 说着,任山拍了拍苟带的肩膀,自信满满的道:“苟兄你就放心吧,今晚我们的人会将南面的齐军调走,到时,留守城门的齐军数量会很少,凭我们人手,肯定可以夺取城门迎接薛君入城的。” 苟带闻言面色坚定的点了点头。 入夜。 熊槐回到楚营没多久,陈轸快步来到近前:“大王,城中探子传来消息,他们准备今晚三更时打开薛城南门,请我们到时趁机入城。” 熊槐一怔,虽然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陈轸点了点头。 熊槐深吸一口气,随即露出大喜之色。 至于是否是田文的阴谋的可能,陈轸没有提,熊槐也没有问。 现在这情况,薛城已经回天无力,就算田文有想法,薛城中也没有实力了。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请柱国过来。” “诺。” 薛城中。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的时候,靠近南门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起火了,快救火。” 声音传出,立即惊醒了看守南门的守卫。 接着向声音传出的方向一看,果然,一处民宅已经燃起了大火。 正在南门值守的陈通立即带着蔡琼以及十个士卒来到城门守将处,急道:“郑校尉,城中无故起火,必然有诈,还需小心戒备才是。” 说着,陈通迅速走到校尉郑节身边。 郑节一怔,带着亲卫走到城墙内侧,望着起火的地方,见已经有不少人正在救火,担忧的道:“陈先生,在下也很担心,起火处离南门很近,本将担心这是城中细作打算夺取城门。” 话音刚落,传来一片惊呼之声。 “起火了。” “又起火了。” 郑节一愣,再向城中望去,只见城中已经有多处地方失火。 陈通皱眉道:“城中如此多的地方失火,必然是细作准备煽动百姓作乱,以便让楚宋联军趁机夺取城池。” “不好。”陈通突然大叫一声,急忙开口道:“郑校尉,此时城外的楚宋联军肯定在准备攻城?” “什么?”郑节大惊,急忙转身向城墙的外侧走去。 左脚才迈出去,就听见“铮”的一声,接着胸背剧痛,就见左胸前冒出一节剑尖,一转头,发现刺剑的人竟是孟尝君的上等宾客,刚刚与他交流的陈通。 “你是奸细···” 听着郑节有气无力的愤恨声,见带来的士卒已经出手偷袭郑节的亲卫,陈通冷冷一笑,一脚将郑节踹飞,开口道:“没有,我的确是奸细。” 杀掉城门守将,并迅速将亲卫全部斩杀后,在其他齐军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陈通对身侧的蔡琼道:“发信号,打开城门,迎接联军进城。”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破城 蔡琼应着,立即与另一个探子走到城墙两侧,用火把发送信号。 见到城墙上忽明忽暗的火光传来,城内城外同时有了动作。 看到蔡琼等人正在传出信号,此时,城墙上的齐军这才反应过。 “杀奸细。” “去增援城门。” “宋军杀过来了,快撤。” “快,通知将军,请求援军。” 一时间,城墙上传来各种呼喊声,令人凌乱。 一些人大喊着向陈通等人冲了过去。 一些人带着武器就像城墙下方跑。 有的人看了看城中的大火,又看了看外面隐隐冒出的火光,接着啥也不说,丢掉武器,转身就跑。 还有人陷入两难,既想杀敌,又想向城中跑。 顿时,城墙上一片混乱。 城中,任山与苟带立即带着近两百人,直扑南门。靠近南门后,发现这里只有三十多人看守,也不见周围没有援军过来,立即大喜道:“杀,打开城门,迎接薛君进城。” 有向前跑了数步,离城门更近了一些,直到已经可以看清守卫的恐惧的表情后,任山大吼道:“杀。” 随着声音提示,任山带领的近两百人,立即向守军冲了过去。 不多时,任山等人付出了稍许代价,便城门的守军便被消灭干净,接着,众人一面清理尸体,一面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任山便见城外有一条火龙快速接近,大喜道:“薛君率领大军来了,大家守住城门,迎接薛君进城!” 城外,薛君得到楚王传来的消息后,便立即率领一支宋军在城外等候。 直到三更时分,城墙上才是传出信号。 于是,薛君想也没想,立即率领大军直奔南门。 到了南门不远处后,果然见薛城南门洞开,唯恐城门被齐军夺回,当即心急如焚的催促士卒:“快,加快速度,杀入城中,活抓田文。” 好在薛君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直到宋军进入薛城,城门依旧被楚国内应控制着。 进入薛城后,薛君立即下令:“传令,向宋王传讯,说我已经成功夺取城门,让宋王速度派人夺取城池。” “诺。” “传令,派二千人前去东面打开东面,迎接楚军进城。” “传令,留三千人看守南面,其他人随我捉拿田文。” 说着,薛君立即带着一部分宋军直扑田文的府邸。 哪里,曾经是薛君祖上宫殿的位置。 薛君带着宋军,没有理会路上混乱的齐军,快速向田文的府邸赶去。 只是,等薛君赶到田府,之见田府门户大开,不断有人携瓶带罐的向外逃跑。 见此,薛君又惊又怒,这情形,田文肯定跑了,不然不会如此混乱。 想着,下令道:“传令,控制并封锁田文府邸,胆敢出逃者杀。” “诺。” 宋军将士闻令,立即将从田府中跑出来的人砍倒十余人后,将恐惧的人群重新赶进府中,接着宋军直接扑入田府,准备控制田府。 此时,薛君因田文逃跑之事生着气,来到大门,见到刚刚逃跑的人,随意从中拉出一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可知田文在哪?” 那人惊惧的应道:“回将军,我是田文的下等门客,至于田文在那,我不知道。” “真是没用!”薛君大骂一句,随后拔出剑来,一剑将这人刺死。 接着,薛君又从门口的人群中拉出一人,问道:“你是何人,可知田文在哪?” 那人见薛君手中还在滴血的剑,唯唯诺诺,吓得说不出话来。 薛君见此,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将其刺死。 薛君正欲拉出第三人,以发泄多年流离楚国怨气,一个校尉快步从府中走出来道:“将军,我军已经控制田文的府邸,并且封锁出入的通道。只在府中找到田文的门客齐貌辩,不过,他已经自刎而死了。” 薛君闻言大笑道:“好,这个老匹夫也有今天,昔日他仗着有田婴做靠山,到处狐假虎威,死的好。” 顿了顿,又问道:“可曾发现田文?” 宋将摇了摇头:“将军,田文的妻妾子女都在,唯独不见田文的身影,还有,田文身边的心腹门客,也全都不见了。” 薛君眼中冒出一阵凶光,恨道:“算他跑的快。” 说着,薛城正欲带人向北追杀,,还未下令,就见一个士卒跑来禀报道:“将军,往城北去的道路上,发现十几辆马车倒在路上,堵住了前往北门的道路。” “什么?”薛君一愣,立即知道这是田文阻拦追兵的计策,顿了顿,下令道: “传令,通知北方的楚将景阳,就说田文从北门跑了,请景将军派人抓捕田文。” “传令,控制田文府邸,封锁府库,将府中的下人门客,以及田文的妻妾子女全部看押起来,准备迎接楚王以及宋王。” “诺。” 于此同时,在薛城的西面,田文与翟章顺着绳子爬出薛城,而后相顾一叹,带着心腹门客往魏国而去。 次日。 熊槐与宋王一同在田文的府中上坐,景翠与上官大夫分列左右,薛君在厅中汇报道:“大王,昨晚一战,田文被杀得措手不及,城中三万余士卒向我们投降,并且,捕获田文宾客千余人,另田文的妻妾子女也全都被俘。” 熊槐闻言露出一丝笑容,战果惊人。 当然,所谓的三万士卒,其中大部分都是伤兵,完好无损的并没有多少。 另一边,宋王问道:“薛君,田文手中关于薛地的户籍名册,以及薛城府库中的钱粮可有统计出来?” 对于宋王询问薛地最关键的东西,熊槐并没有在意,按照协议,这薛地全归宋王,自然也是由宋王来询问这些事情了。 听到宋王的询问,薛君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后隐去,答道:“回大王,户籍名册全都在府中查获,并没有损伤。至于府库中的钱粮,因为薛城被围数月,再加上田文用钱收买人心,如今府库中铜钱尚有数十万余钱,金两千余斤,粮食二十万石。” 宋王闻言一皱眉,虽然已经预料到薛城中已经没有多少钱粮了,但是钱粮如此之少,还是出乎宋王的预料之外。 要知道薛城乃是一座商业大城,虽然比不上宋国的陶城,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商税同样多的惊人,这么一点钱,实在太少。 不过,想起之前田文疯狂撒钱的行为,宋王也就释然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瓜分 薛君见宋王面露不喜,接着道:“大王,虽然薛城府库钱粮不足,但是田文他自己仓库中的珍宝,却是全都留在城中了,那些东西,能匹配的上田文孟尝君的地位。” “呃。”宋王闻言笑了笑,对于田文的珍藏,并没有放在心上。 田文父子几十年的积累,自然远远比不上宋国近千年的积蓄。 笑了笑,宋王向熊槐说道:“楚王,如今薛城已下,虽说楚国愿意将薛地划入宋国治下,但是寡人不愿楚军毫无收获,故,寡人愿将薛城府库中的钱粮以及田文珍藏的宝物全部送给楚军。 并且,寡人还愿意从宋军中,拿出三十万石粮食,以为楚军之用。” 说完,宋王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熊槐,唯恐熊槐拒绝。 熊槐见此,知道宋王还在担心齐魏联军的事情,便答应:“宋王美意,那寡人就却之不恭。” 宋王松了口气,而后向薛君吩咐道:“将田文的宾客全都好生安置,加以甄别,然后遣送其中的普通人,择其善者而用,其中贤者,不可怠慢,是去是留,悉听其便。” “诺。” “田文的那些妻妾子女,好生安置田文的正室以及田文的夫人,其余姬妾,另行安排。田文的子女,嫡出者以及夫人所出者,待遇如旧,至于庶出子女,另行安排。” “诺。” “薛君,虽然薛地归附宋国,但是寡人言而有信,从今以后,你便是薛城之主。故而,稍后安抚城中百姓,传讯薛地各城,让他们向薛城效忠,全都交给你了。” 薛君闻言大喜道:“谢大王。” 宋王正欲鼓励薛君一二,外面突然走来一位年轻的将领,而后停在门外。 身材魁梧,英气勃发,见来人并不认得,宋王转头向熊槐看去。 他不认识的将领,自然就是楚将了。 果然,外面走进一个士卒,向熊槐行礼道:“大王,将军景阳前来复命。” 熊槐向宋王微微示意,然后应道:“让他进来。” “诺。” 景阳神色略带焦虑的走进来行礼道:“臣拜见大王,拜见宋王。” “免礼!”熊槐接着开口问道:“可曾抓到田文?” 景阳摇头道:“回大王,臣无能,昨夜得到薛君的消息后,臣命人在城北搜寻半夜,结果,末将抓住三千齐国溃军,并未发现田文的下落。” 听到景阳的回复,景翠略带不满的看了景阳一眼,昨夜他特意将这个机会交给景阳,结果,探子来报,孟尝君真的往北面逃跑,但景阳却一无所获,令他失望了。 熊槐微微一叹:“无妨,能抓住三千溃军,也是功劳,退下吧。” “唯。”景阳闻言再次行礼,接着站起来,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薛君的身影,视线饱含深意的在薛君身上停留了一瞬间。 薛君:“···” 景阳退出后,熊槐开口道:“宋王,虽然田文未能抓获,但是薛城已下,田文依然无关轻重,所以,楚宋两国伐薛一事就算告一段落。眼下,我们两国的重心便是齐魏两国攻打宋国的事情,不知宋王有何计策。” 宋王听到熊槐主动提出为宋国解围,便开口道:“楚王,如今公孙喜正率十五万魏军围攻陶城,齐将声子更是率领二十万大军围攻滕城。寡人的意思是,救急如救火,故,寡人希望楚王能率领大军前往救援滕城,寡人率领宋军回国救援陶城。” 熊槐心里并不愿意这个在跑到滕城与齐军大战一场,故而摇头道:“宋王之言虽然稳妥,但是如今我楚宋联军围攻薛城数月,又与田甲大战一日,如今疲惫不堪,寡人担心我们这个时候分兵救援,会中了齐国的计策。” 宋王一怔,目光飘到熊槐身上,语气平静的反问道:“不知楚王有何高见?” 熊槐沉吟一下,开口道:“如今寡人的司马昭雎已经在陈地聚集了一些军队,故而,寡人想以昭雎为将,兵出陈地,威胁魏国南部,从侧翼支援宋国,逼迫魏国退兵。然后,薛城的楚宋联军休整三日,直奔滕地,逼迫齐军退兵。” 宋王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楚王说的也是实情,楚军还好,宋军身为攻打薛城的主力,不仅损失惨重,而且也极为疲惫,的确不是魏国的对手,需要缓缓才行。 想着,宋王开口道:“好,依楚王之意。” “善。”熊槐笑道。 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宋王,如今薛城已经平定,我楚军乃是客军,不便在薛城中久留,故而寡君决定从薛城撤军,在城外安营休整。若是有事,宋王可派人前去楚营知会寡人。” 宋王应道:“好。楚王尽管离去,寡人稍后就会将补给送往楚营。” 熊槐带着景翠离开田文的府邸后,开口道:“柱国,立即从薛城撤兵回营休整。” “唯。”景翠应着,而后有开口道:“大王,如今薛城已破,司败唐昧还在前往曲阜的路上,此时是否召司败回军?” 熊槐摇头道:“不必,鲁国帮助田文守城的事情,寡人一定要找鲁君算算。让唐昧继续前去鲁国,告诉他,这次寡人要从鲁国身上敲诈一笔粮食。” “唯。” 就在楚宋联军休整期间,田甲全军覆没,薛城被攻破的消息,开始向外扩散。 莒城。 齐相储子面色沉重的向齐王汇报道:“大王,薛地传回消息,田甲中计战败被俘,薛城失守田文失踪。将军田达率领万余齐军突围而出,而后收拢万余溃卒,正在返回莒城。现在,不仅我们原本的计划失败,而且局势崩坏,对我齐国大为不利。” 齐王听到十五万齐军,只剩下两万多返回莒城,一时大惊失色,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勃然大怒道:“田甲竖子,其误寡人太甚,传令,将田甲这一支公族从宗室中革除,废了田甲这一脉的爵位。” “大王息怒。”储子连忙劝解道:“田甲死有余辜,但是此时牵连田甲的族人,恐怕会引起民怨,让宗室众人及群臣对大王恐惧和不满。”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示弱博情 , 齐王听到储子后面一句话,顿时反应过来。 储子不是说田甲的族人遭到牵连会引发不满,按照规矩,田甲出现如此大败,就算将他的族人全部贬为庶人,也算罪有应得。 真正令大家恐慌,或者不满的是,田甲原本不是援军主将,是匡章离去后,才在群臣的推荐下,以及齐王的默许下,接替匡章的。 若是牵连田甲举族,很可能会让大家以为齐王在甩锅,将战败责任全部推给田甲以及群臣,到时必然人心浮动。 眼下,齐国外部局势大坏,那么,国内可不能也出现人心浮动的状况了。 齐王深呼吸两口气后,脸上的怒色隐去,面色僵硬的开口道:“相国之言,寡人知之,只是眼下的局面,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储子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道:“大王,薛地已经不可挽回,田甲手中的大军已经不可收拾,打败楚宋联军的事情只能暂时放弃。并且,立即下诏,让声子从滕地退兵,免得楚宋两国趁大胜之际,举兵来犯。” 齐王闻言长长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千般谋算,万般忍耐,最终功亏一篑。” 储子看着齐王的长吁短叹,默默的静坐在一旁。 顿了顿,齐王结束感叹,问道:“寡人现在想要报这一剑之仇,相国可有教我?” 储子点了点道:“大王,强大的国家,想要与弱小的国家结盟,派出军队就可以达到目的。而疲弱的国家,想要与另一个弱小的国家结盟,只需派出使者,就可以联合自保。故而,臣以为眼下我们需要做的是,对外示弱,凸显楚国的强大,以团结三晋。 首先立即派人去与越王讲和,割纪鄣城,以示齐国疲弱乏力。然后派人前往魏国,此时一定要稳住魏国,免得齐国孤立无援,遭到各国窥伺。另外,派人前往赵国,请赵王出手相助。最后,那就是再次拉拢秦国,如今秦王孝期将满,理应派人前去商议秦王与公主的婚事。” 说着,储子拱手道:“大王,眼下要想打败楚国,仅凭齐国之力,太过勉强。故而需要三晋与秦国之助。” 齐王点了点头道:“好,一切就拜托相国了。” 薛城。 楚宋联军休整的第二天夜里。 熊槐刚刚用完晚膳,就见景阳面色古怪的走进来:“大王,薛君奉宋王之命前来送礼。” “薛君?”熊槐诧异看了一眼景阳,这家伙也在自己身边混了一段时间了,薛君前来送礼,有必要露出如此古怪的脸色吗? 想着,便开口问道:“现在薛君已经是宋王的臣子,而且宋王答应寡人的钱粮也已经全部送到楚营,怎么宋王还会让薛君送礼?景阳你可知这次薛君送来的是何礼物。” “这···”景阳吞吞吐吐道:“大王一见便知。” 熊槐露出好奇之色,开口道:“既如此,请薛君进来吧。” “唯。” 不多时,薛君走进大帐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问道:“不知薛君这次来见寡人有何事?” 薛君拱手道:“大王,臣封宋王之命,特来送礼。” “送礼?”熊槐问道:“什么礼物?” 薛君闻言对帐外招了招手,接着,景阳便带着十位妙龄女子走进来。 熊槐看了看这些女子,只见他们姿色全都上佳,脸色青春洋溢,年龄似乎都不大。 “大王,这就是宋王的礼物。”薛君见楚王的目光在这些女子上游走,指着这十位女子开口解释道:“今日宋王正准备处置田文的姬妾以及子女,而后从中选出十位容貌最佳者,送来给大王享用。” 这年头,宋王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毛病。 而且之前宋王妥善安置田文的正妻夫人以及嫡出子女,这算是宋王仁义了。 要是田文知道这事,肯定会在心中默默感激宋王的。 “这···”熊槐看着眼前的丽人,比起楚宫中的美人来,容貌已经难分上下,但是气质上却逊色数筹。 只是一想到这些女子全都是田文的姬妾以及女儿,顿时怦然心动:“宋王有心了。薛君,你回去禀报宋王,替寡人多谢宋王,这份礼物寡人收下了。” “不敢。”薛君行礼道:“大王,臣来楚营时,宋王就说了,这是大王应得的。” “哈哈哈···”熊槐大笑。 薛君离去后,熊槐正准备处置这些女子,而后发现景阳的目光正在这些女子身上打转。 原来刚才景阳这小子脸色古怪在这地方,还以为是对礼物感到奇怪呢。 想着,熊槐轻咳两声。 景阳听到楚王的咳嗽,回过神来,立即请罪道:“大王,臣失礼了。” “无妨。”熊槐笑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笑毕,熊槐指着右侧的两位女子道:“这两人留下,其他人给柱国犀首他们送过去一个,留一个给司败,另外,你自己也挑一个吧。记住了,若是柱国问起来,就说寡人挑了三个,赏给你一个。” 景阳本来还想说没有功劳,结果听到楚王后面一句,也不推辞,当即大喜道:“谢大王厚爱。” 熊槐笑着摇了摇头。 带着两个美人回到寝帐,熊槐看着两个年纪相仿,一个含情脉脉,眉目传情,隐隐透着喜色,另一个却眉心紧锁,眼中忧色重重,认命而愁苦。一喜一忧,别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见此,熊槐问道:“你们与孟尝君是和关系?” 那个带着喜色的女子立即应道:“回大王,妾身李氏,乃是薛公的姬妾。” 另一个女子迟缓了一下,才答道:“大王,妾身乃是孟尝君的庶女田氏。” 熊槐点了点头,向一边的李姬问道:“薛公战败而逃,你被宋王送到寡人身边,为何面无忧色。” 李姬奇怪道:“以前妾身被家父送给薛公,家父说能伺候薛公乃是妾身的荣幸,现在,妾身被宋王送给大王,能伺候天下的霸主,这不是因祸得福吗?妾身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会感到忧虑呢?” “···”熊槐闻言愣了愣,顿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不错,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军情 , 齐王听到储子后面一句话,顿时反应过来。 储子不是说田甲的族人遭到牵连会引发不满,按照规矩,田甲出现如此大败,就算将他的族人全部贬为庶人,也算罪有应得。 真正令大家恐慌,或者不满的是,田甲原本不是援军主将,是匡章离去后,才在群臣的推荐下,以及齐王的默许下,接替匡章的。 若是牵连田甲举族,很可能会让大家以为齐王在甩锅,将战败责任全部推给田甲以及群臣,到时必然人心浮动。 眼下,齐国外部局势大坏,那么,国内可不能也出现人心浮动的状况了。 齐王深呼吸两口气后,脸上的怒色隐去,面色僵硬的开口道:“相国之言,寡人知之,只是眼下的局面,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储子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道:“大王,薛地已经不可挽回,田甲手中的大军已经不可收拾,打败楚宋联军的事情只能暂时放弃。并且,立即下诏,让声子从滕地退兵,免得楚宋两国趁大胜之际,举兵来犯。” 齐王闻言长长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千般谋算,万般忍耐,最终功亏一篑。” 储子看着齐王的长吁短叹,默默的静坐在一旁。 顿了顿,齐王结束感叹,问道:“寡人现在想要报这一剑之仇,相国可有教我?” 储子点了点道:“大王,强大的国家,想要与弱小的国家结盟,派出军队就可以达到目的。而疲弱的国家,想要与另一个弱小的国家结盟,只需派出使者,就可以联合自保。故而,臣以为眼下我们需要做的是,对外示弱,凸显楚国的强大,以团结三晋。 首先立即派人去与越王讲和,割纪鄣城,以示齐国疲弱乏力。然后派人前往魏国,此时一定要稳住魏国,免得齐国孤立无援,遭到各国窥伺。另外,派人前往赵国,请赵王出手相助。最后,那就是再次拉拢秦国,如今秦王孝期将满,理应派人前去商议秦王与公主的婚事。” 说着,储子拱手道:“大王,眼下要想打败楚国,仅凭齐国之力,太过勉强。故而需要三晋与秦国之助。” 齐王点了点头道:“好,一切就拜托相国了。” 薛城。 楚宋联军休整的第二天夜里。 熊槐刚刚用完晚膳,就见景阳面色古怪的走进来:“大王,薛君奉宋王之命前来送礼。” “薛君?”熊槐诧异看了一眼景阳,这家伙也在自己身边混了一段时间了,薛君前来送礼,有必要露出如此古怪的脸色吗? 想着,便开口问道:“现在薛君已经是宋王的臣子,而且宋王答应寡人的钱粮也已经全部送到楚营,怎么宋王还会让薛君送礼?景阳你可知这次薛君送来的是何礼物。” “这···”景阳吞吞吐吐道:“大王一见便知。” 熊槐露出好奇之色,开口道:“既如此,请薛君进来吧。” “唯。” 不多时,薛君走进大帐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问道:“不知薛君这次来见寡人有何事?” 薛君拱手道:“大王,臣封宋王之命,特来送礼。” “送礼?”熊槐问道:“什么礼物?” 薛君闻言对帐外招了招手,接着,景阳便带着十位妙龄女子走进来。 熊槐看了看这些女子,只见他们姿色全都上佳,脸色青春洋溢,年龄似乎都不大。 “大王,这就是宋王的礼物。”薛君见楚王的目光在这些女子上游走,指着这十位女子开口解释道:“今日宋王正准备处置田文的姬妾以及子女,而后从中选出十位容貌最佳者,送来给大王享用。” 这年头,宋王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毛病。 而且之前宋王妥善安置田文的正妻夫人以及嫡出子女,这算是宋王仁义了。 要是田文知道这事,肯定会在心中默默感激宋王的。 “这···”熊槐看着眼前的丽人,比起楚宫中的美人来,容貌已经难分上下,但是气质上却逊色数筹。 只是一想到这些女子全都是田文的姬妾以及女儿,顿时怦然心动:“宋王有心了。薛君,你回去禀报宋王,替寡人多谢宋王,这份礼物寡人收下了。” “不敢。”薛君行礼道:“大王,臣来楚营时,宋王就说了,这是大王应得的。” “哈哈哈···”熊槐大笑。 薛君离去后,熊槐正准备处置这些女子,而后发现景阳的目光正在这些女子身上打转。 原来刚才景阳这小子脸色古怪在这地方,还以为是对礼物感到奇怪呢。 想着,熊槐轻咳两声。 景阳听到楚王的咳嗽,回过神来,立即请罪道:“大王,臣失礼了。” “无妨。”熊槐笑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笑毕,熊槐指着右侧的两位女子道:“这两人留下,其他人给柱国犀首他们送过去一个,留一个给司败,另外,你自己也挑一个吧。记住了,若是柱国问起来,就说寡人挑了三个,赏给你一个。” 景阳本来还想说没有功劳,结果听到楚王后面一句,也不推辞,当即大喜道:“谢大王厚爱。” 熊槐笑着摇了摇头。 带着两个美人回到寝帐,熊槐看着两个年纪相仿,一个含情脉脉,眉目传情,隐隐透着喜色,另一个却眉心紧锁,眼中忧色重重,认命而愁苦。一喜一忧,别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见此,熊槐问道:“你们与孟尝君是和关系?” 那个带着喜色的女子立即应道:“回大王,妾身李氏,乃是薛公的姬妾。” 另一个女子迟缓了一下,才答道:“大王,妾身乃是孟尝君的庶女田氏。” 熊槐点了点头,向一边的李姬问道:“薛公战败而逃,你被宋王送到寡人身边,为何面无忧色。” 李姬奇怪道:“以前妾身被家父送给薛公,家父说能伺候薛公乃是妾身的荣幸,现在,妾身被宋王送给大王,能伺候天下的霸主,这不是因祸得福吗?妾身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会感到忧虑呢?” “···”熊槐闻言愣了愣,顿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不错,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复建滕国 , 另一边,熊槐说完,公孙衍拱手向宋王道:“宋王,现在齐国有变,匡章来袭在即,且滕城难以攻克。故,为了避免主力北上之时,匡章率兵突袭薛城,或者从鲁国截断联军退路。臣以为此时应该重兵防守薛城。” 宋王沉思了一下,如今楚国明显不愿再次出力攻打滕城,而且薛地新得,人心不稳,很容易出乱子,必然需要重兵驻扎薛城,此时分兵,着实不智。 想着,宋王微微颔首,然后心有不甘地应道:“不错,犀首之言乃是稳妥之策” 见宋王决定放弃滕地,熊槐松了一口气,接着担忧道:“宋王,本来我们已经凭借大胜齐军的威势,已经逼迫魏国退兵,现在,寡人有些担心,齐国攻克滕城的事情,会让魏国重拾信心,进而在此出兵帮助齐国。” 宋王听熊槐提起魏国来,顿时脸色一冷,接着愁眉道:“魏国的确是一个麻烦,只是现在宋国主力依旧在薛,国内空虚,若是魏国去而复返,寡人心中甚是忧虑。” 说着,宋王看着熊槐道:“楚王,现在贵国司马昭雎在陈地的大军应该也没有散去吧。寡人想请楚国继续屯兵陈地,以观望魏国的形式。” “此事寡人可以答应。”熊槐点头应道,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除了楚国在陈地屯兵威胁魏国以外,寡人还想让楚宋两国同时派出使者前往魏国,劝魏王保持中立,莫要自误。” “好。”宋王应着。 就在楚宋两国决定在薛地观望形势的时候。 莒城那边,同样也得到了滕城的消息。 “大王,三天前,声子得知田甲战败后,为了提升士气,免得薛城陷落,故而与滕城内的百姓内外呼应,趁着夜色袭击滕城。等大王诏令传到声子手上,声子已攻克滕城,故,声子特上书请罪。” 听着储子禀报汇报的好消息,齐王无视了声子的请罪书,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问道:“相国,为何声子攻克滕城如此之快?” 储子答道:“大王,声子以前在平陆呆了数月,这段时间并非无所事事,而是一直在为攻打滕城做准备。滕君贤名,百姓归附,宋王无故灭亡滕国,并且杀害滕君,驱逐滕国宗室,滕地百姓对此一直不服。 于是,声子在平陆时,就积极联系联系滕国百姓,并且与逃亡魏国的滕国公子取得联系,获得了他的支持。故而声子大军一到,滕地的百姓就立即反了。只不过为了谋算楚宋联军,声子这才留下滕城,引而不发,引诱楚宋大军前来救援。 后来田甲战败的消息传到滕地,声子为了避免局势糜烂,在我们的命令还没有传到声子手中,声子便当机立断,一举夺下滕城。” 听着储子的解说,齐王脸色却并无喜色,反而微微一僵。 之前,齐国在薛地战败,齐王已经决定向天下示弱,用恐惧来团结各国一同对抗楚国。结果,这边派往各国的使者刚刚出门,那边声子就攻下了滕城。 对此,齐王不知该喜该忧。 滕地虽然有百里大小,但论财富还是比不上薛地,但是,薛地是田文的封地,不归齐王直接管辖。而声子攻克的滕地,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齐国土地。 这样一算,哪怕算上被越国夺走的几座城池,貌似齐国还是壮大了。 想着,齐王心中露出一丝窃喜道:“相国,我们之前向各国示弱的策略是否作废!” “不可。”储子急忙劝阻道:“大王,虽然我们攻下了滕地,但是这只是从宋国手中夺取的,削弱的是宋国,而不是楚国。 当今天下的局势,依旧是齐楚两国之争,楚国有宋越两国之助,而我们齐国这边,魏国已然退兵,现在只剩下我们自己。所以,论实力,楚强齐弱,这还是当下的现实。若是不向各国示弱,依旧是我们齐国独自抵抗以楚国为首的联军,那么就算我们齐国能战胜楚国,齐国同样也会衰弱。” 说着,储子郑重的向齐王拱手行礼道:“大王,因为眼前的利益,而无视天下的大势,这是不理智的,请大王三思。” 齐王一怔,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知相国的意思是?” 储子沉吟一下,应道:“大王,若想继续实行之前的示弱之策,眼下的办法就是,从魏国请回滕国公子,重新复立滕国,以示齐国无意滕国的土地。如此,除了能暗中透露出我们因田甲之败而陷入虚弱,而且还能向各国展示大王的仁义。 如此一来,楚国自持自持其强,连年向各国开战,夺取各国的土地。而我们齐国则不然,先有帮助赵魏两国抗击秦国的大义,后有帮助滕国复国的大仁。只要下次楚国出兵,无论攻打哪国,我们都是派出使者,联络各国,以仁义为名,以恐惧为实,连横以抗楚。 只要楚国一败,那么我们就可以举兵南下收复淮北的土地。” 说完,储子看着齐王道:“大王,滕国百里的土地,与南面淮北数百里的土地想比,实在不值一提。” 齐王长长一叹:“相国所言极是,滕国的确有些小了。传令给陈贾,让他从魏国迎回滕国公子,寡人要复立滕国。” 储子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 齐王微微一笑,接着继续下令道:“传令,让匡章率领齐军进驻鲁国。 传令给陈贾,让他继续留在魏国给魏国鼓劲,让魏王不要害怕,不能让魏国拿了寡人的城池,就重新倒向楚国。” “唯。” 薛城。 “大王,探子来报,齐国派人从魏国接回滕国公子滕望,准备复立滕国,以滕望为君。对于此事,魏王已经答应齐国的请求。另外,据魏国内应来报,齐国使者还请求用魏王之子魏宁担任滕国的相国。对于后一个请求,魏王现在还在迟疑中,并没有立即答应。” 就在声子攻下滕城后,齐国这些日子动作频繁。 先是匡章率领七万齐军进入鲁国,接着,齐国的使者开始频频前往各国。 此刻,听到滕国复国的消息后,熊槐看着帐中的群臣道:“诸卿,齐国让滕国复国,借此显示齐王的仁义,真是好大的决心啊。齐国先是失去了薛地,现在转眼又放弃了滕地,二者相加就是两百里土地,这齐王也真舍得。”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议论 , 听着楚王的询问,才率领大军从鲁国归来的唐昧笑道:“薛地乃是田文的封地,滕国并来就不是齐国的领土,这个俩个地方,与齐王的关系并不大,对齐王来说,无所谓是否舍得。” 接着,唐昧正色道:“大王,真正麻烦的是,魏国贪图齐国抛出的诱饵,同意公子宁担任滕君的相国,那么齐魏两国就又搅在一起,并且魏国恐怕会再次入局。” 熊槐点头道:“这正是寡人担忧的地方。现在寡人不欲多事,而且如今我们此战的目的已经达成,若是就此罢手,那是最好的。若是魏国再次出兵威胁宋国,楚国不可避免会被死死牵制在薛地与宋国,这是寡人所不愿意的。” 陈轸拱手道:“大王,如今魏国还在犹豫是否派出魏宁担任滕相,这就说明我们大破齐军的影响还在,魏国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臣以为此时,我们应该派出一位重臣前往魏国,劝说魏国不要自误,还是避免引火烧身才好。” 熊槐微微颔首,若是派出一位重臣就能说服魏王,避免楚国被牵制在薛地,这是十分合算的。 想着,熊槐问道:“不知诸卿以为何人可往魏国一行。” 熊槐话音刚落,公孙衍立即自告奋勇道:“大王,臣在魏国多年,深知魏国的实情,故,臣请前往魏国说服魏王。” “好。”熊槐见公孙衍主动请命,立即大喜道:“若是犀首出马,寡人必可无忧矣。”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臣也有一个建议,那就是派人前往赵国,让赵王遣使劝说魏王,莫要做众叛亲离的事情。如今,秦赵两国还在上郡交战,赵国在我们各国联军的帮助下,这才能与秦国对抗。若是现在这个时候,因为魏国的关系,而导致各国联军分崩瓦解,臣想,这也应该是赵王所不愿意见到的。” 熊槐闻言露出迟疑之色。 之前魏国攻打宋国的时候,楚国之所以没有用撤走三晋两周加楚国的联军威胁赵国,不仅因为与齐军的决战在即,而且也是为了交好赵国的缘故。 楚赵两国并不接壤,一旦楚国有事,与楚国没有什么矛盾的燕赵两国,将会成为楚国强力援助。 见楚王迟疑,公孙衍心中略一沉吟,立即知道楚王的担忧所在,于是,再次开口道:“大王,赵魏两国之间战和变换莫测,今天是兄弟,明天就恨不得对方去死,如今赵国替魏韩两国挡住秦国的兵锋已经两年之久了,魏国安享太平两年多,不仅从齐国哪里得到了十座城池,而且眼看就要得到滕国臂助,赵王心中怎能没有愤恨呢! 所以,目前的这种情况,只要我们派出使者前往赵国,也许用不着威逼,赵王也会顺水推舟地就范。” 熊槐心中略加沉吟,公孙衍一前一后的两个策略,其实是相辅相成,威逼利诱,一套组合拳下来,由不得赵国不就范。 若是仅仅只是采取其中一个策略,则效果将会大减,未必能够奏效。 只是,明火执仗的威胁赵国,难免会让赵国生出怨气,沉吟了一下,熊槐决定直接采取行动威胁赵国,而不直接进行说明,让赵国自己去想。 威胁赵国的事情,可以做而不能直接说。 想着,熊槐开口道:“犀首所言极是,是应该派出使者前去赵国,但是威逼一说就别提了。” 顿了顿,熊槐在大帐中看了一眼,对景翠道:“柱国,将外面的景阳叫进来。” “唯。”景翠立即应着,心中却是一愣,不知道让人出使赵国跟景阳有什么关系。 很快,景翠就将景阳带进大帐中。 熊槐看着帐中不明所以的景阳笑道:“景阳,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攻打薛城,应该是你第一次独自领军作战吧。” 景阳一听,脸色一正,立即应道:“回大王,虽然这次是末将第一次领军作战,但是之前几次攻打齐国,臣都在柱国帐下听令,可谓久经战阵了。” “嗷!”熊槐见景阳一副唯恐说他经验不够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道:“寡人知道,你已经在柱国帐下效命数年,从数年前寡人亲征齐国开始,你就在军中用事,也算久经战阵了。” “只是···”熊槐摇头道:“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尤其是现在这天下,稍有不慎,就有亡国之虞,率兵打仗,更是需要小心慎重。” 见景阳一脸迟疑的看过来,熊槐开口问道:“你与齐国接触多年,可知齐军的特点。” 景阳见楚王提问后,帐中的大臣全都看了过来,没有丝毫紧张,开口答道:“回大王,臣有所心得。齐国屡出兵法大家,故而齐国用兵,精于谋算,往往一击而中。同样也因为齐国多兵法家的缘故,齐军训练有素,阵容严谨,各国中,除了魏国武卒,恐怕没有那个国家在阵型上胜过齐军,哪怕我们楚国也不行。 另外,齐国自古以来就提倡技击之士,国中技竞成风,国人争勇斗狠,士卒单兵实力极强。而且,齐国富裕,齐军的装备,在各国也是极为精良。臣这几年来多次与齐军作战,所见所闻,都是如此。 故而,数十年来,齐国凭借这精兵良将,得以两次打败霸主魏国,破秦败三晋灭燕,称霸天下。” 熊槐听景阳说完,接着问道:“既然齐军如此精锐,那么为何齐国多次被我楚国打败?” 景阳笑道:“那是因为我们楚军快。齐军精于算计,但是行军打仗哪能面面俱到,十全十美。一旦出现预料之外的事情,就算齐国将领能反映过来,但齐军士卒也反应不及,被我楚军突袭的手。 而且,齐国士卒大都争强好胜,阵形不乱还好,一旦阵形乱了,那么全军就会各自为战,要么一拥而上向前冲,要么一窝蜂向后跑,齐军将领根本无法约束。所以,只要我楚军能利用快速调兵对齐军破绽进行突袭,齐军往往反应不及,大败而走。”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天下各国全都说齐军怯战,这是为何?” 景阳一怔,想了想,摇头道:“臣与齐军作战这么长时间,未见齐军怯战,或者这是人云亦云,各国以讹传讹吧。” 景翠原本对景阳的回答还算满意,等景阳此言一出,立即眼睛一瞪,呵斥道:“竖子无知,学艺不精,还不向大王请罪退下,免得在此丢人现眼。”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宋使仇液 , 景阳脸色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景翠。 难道刚刚说错了? 还是说反驳楚王错了。 熊槐见景阳僵在哪里,立即对景翠挥手道:“柱国不必如此,景阳只是直说他的所见所感,能不附从先人的观点,这就是名将之资。柱国与寡人都应该高兴才是。” 景翠闻言对景阳冷哼一声,接着才拱手行礼道:“大王,兵事凶险,景阳现在只看到齐军的表面,却没有看到齐军的本质。臣担心,未来若是这家伙带领楚军与齐军作战,难以抓住对齐军的胜机。” 熊槐摇头道:“不然,兵者大事,景阳不轻信齐军怯战的传闻,就能做到谨慎,而不会轻视齐军。如此,就算不能打败齐军,也能全身而退。” 说着,熊槐再次看向景阳道:“成为一位名将的先决条件,不是天资优秀,不是苦读兵书,而是小心谨慎,怀着一颗对战争的敬畏之心。战争是百姓所畏惧的,死亡是百姓所厌恶的,所以说,身为将领,不得不对兵事保持警惕,百姓可以闻战而喜,但是将领却不行。” 景阳听的一愣一愣。 景翠见此,再次出言道:“还不快拜谢大王的指点。” 景阳闻言急忙拜道:“谢大王指点!”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道:“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天下各国,各有所长,都需有所了解才是。” “如今秦赵两国正在上郡开战,寡人组建的六国联军正在上郡助赵抗齐。景阳你立即起身前往上郡接替将军昭应,担任楚军主将,看看秦军悍勇,以及赵军的烈性。” 顿了顿,熊槐继续开口道:“还有,如今赵国新组建的单骑,你也可以仔细看看,观察单骑的优劣。” 景翠一听楚王要将景阳发配到上郡去,心忧景阳会错失接下来的伐越之战,立即开口道:“大王,景阳现在还年轻,只有率领一部军队的经验,贸然提拔做主将,臣担心他经验不足。” 景阳闻言心中顿时愕然,楚王将他提拔为一支军队的主将,这是好事,为何景翠会出言反对。 熊槐听到景翠反对,不由诧异的看了景翠一眼,见其正毕恭毕敬的行礼,略一思索,立即明白景翠的担忧所在。 于是,笑道:“柱国多虑了,正因为景阳有所不足,这才需要前往上郡看看秦赵两国的战况,等来年,才好归来用事。” 景翠一听楚王说来年用事,立即会意过来,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微微一叹,接着对景阳道:“这次去上郡,不必与秦国交战,只需多看秦赵两国的军队即可。” 景阳闻言拜道:“唯。” 景阳离开大帐后,公孙衍行礼道:“大王英明,这次用景阳换下昭应,必能对赵国进行警告,若是赵国不想我们退兵,肯定会对魏国施加压力的。” 熊槐哈哈一笑。 确定了对魏国的方针后,熊槐对陈轸道:“贤卿,你去薛城一趟,请宋王也派出一位重臣前往魏国,集我楚宋两国之力,对魏国施加压力。” “诺。” 不久后,陈轸从薛城归来,禀报道:“大王,臣已经将禀报宋王,宋王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并且决定以刚刚来到宋国,担任宋国卿士的赵国大臣仇液为使,与犀首一同出使魏国。” “嗯?”熊槐一怔,心中暗暗一惊。 赵国大臣仇液作为宋国卿士出使魏国,这就有意思了,宋王的心思很深呐。 毫无疑问,仇液之前乃是赵国重臣,现在成为宋国的卿。这样一个人物只要到了魏国,不能不让人产生遐想,赵国是不是反对魏国攻打宋国,这才派出大臣前往宋国,以示赵国站在宋国那边了呢? 如同不久前宋王请楚国上官大夫担任相国,以及魏王请田文担任相国,这请的并不仅仅只是某个人。任何都无法忽视他们之前在各国的经历。 上官大夫肯定心向楚国,而田文肯定心向齐国,仇液肯定心向赵国。他们身上所背负的是两个国家的利益,他们所说出的话,同样也代表着两个国家的意思。 所以说,犀首与仇液一同出使魏国,给魏王带去的可是楚宋赵三国的压力。 想到这,熊槐并没有为宋王走的这一步好棋感到高兴,相反,此刻熊槐心中还略有不喜。 因为仇液成为宋卿,无疑会影响上官大夫在宋国行动,这对楚国通过上官大夫影响宋国不利。 这究竟是宋王的意思呢,还是赵王的意思,熊槐心中疑惑。 想着,熊槐开口问道:“陈卿,这仇液一向都是赵王所信任的大臣,为何会宋王的卿士?” 陈轸答道:“大王,臣已经查过了。不久前宋国重臣惠盎出访赵国,请求赵国对魏国施加压力。但是,因为秦赵两国正在上郡开战,所以赵王没有答应宋国的请求。至于仇液会前往宋国,那是因为他已经快在赵国呆不下去了。” 熊槐听着一愣,问道:“这是何故?仇液在赵国不是一直被赵王信任吗?” 陈轸摇了摇头:“赵王对仇液的信任并没有降低,仇液之所以出走,是因为赵国的其他大臣。之前,赵王在赵国举行变法,得到肥义、楼缓、仇液等人支持,变法进行数年后,已经基本获得成功。 而反对变法的大臣,见大势已去,不敢埋怨赵王,于是就开始攻击支持变法的赵臣,肥义身为赵国先君的托孤重臣,处境还算好,但是楼缓仇液等人,情况就很艰难。因此,惠盎在赵国与仇液见了一面后,就邀请仇液前往宋国,而仇液也同意了。 昨日,惠盎与仇液一同来到薛城拜见宋王,今日,臣前去薛城一说派人出使魏国的事情,仇液便自告奋勇,主动请求前往魏国。宋王便直接任命仇液为卿,代表宋国出访魏国。” 熊槐长长一叹:“原本寡人见宋王主动请求用楚臣为相,还以为宋王已经决定紧紧站在楚国这边,不想,宋王竟然还将赵国引入宋国之内。此举不仅让宋国背靠楚赵两国,对齐魏两国形成压力,同时,也将楚赵两国对宋国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宋国这些年越发的强大,在大国环视之间,还能成为淮泗霸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梁 , 陈轸听着熊槐的话,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数日后,魏国大梁。 公孙衍与仇液抵达大梁,见亲近楚国的楼庳前来相迎,心中顿时一松。 只要不是一个亲近齐国的大臣,摆着一张臭脸,前来招待他们,那就是说明魏王依旧还在迟疑。 三人互相见礼后,便一边向大梁的宾馆而去,一边交流。 公孙衍与二人相熟,率先向楼庳问道:“楼兄,可知现在魏王是怎么想的,是否依旧迟疑不决?” 楼庳闻言摇了摇头,接着开口道:“虽然大王还没有明确表示,是否派出公子宁担任滕相。但是,两天前,田文与翟章回到大梁,昨日,大王在朝会上向群臣宣布,三天后,也就是明日,正式拜田文为相。” 公孙衍与仇液对视一眼,全都露出担忧的神色。 田文正式拜相,无疑令齐魏两国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这刚刚进入大梁,还没有开口劝说,就得到一个很不利的消息。 仇液试探的向楼庳问道:“田文拜相的时间是明日,现在是否还有说服魏王停止拜相的可能。” 楼庳想了想,摇头道:“田文拜相一事,乃是大王与齐王的约定,而且大王已经当众宣布,此事很难改,明日拜相一事,势在必行,已经无法改变。” 顿了顿,楼庳又开口道:“而且,明日拜相之后,田文上任后的第一个提议,十有八九就是让公子宁出任滕相,扩大魏国影响力。我担心的是,大王可能会趁机答应下来。” 公孙衍闻言沉吟道:“也就是说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楼庳点了点头,随后沉默不语。 不多时,车队来到魏国宾馆外,三人从马车上下来,楼庳在前引导着二人向宾馆走去。 正在进入大门的时候,却见翟章与田文带着一群宾客,正有说有笑的准备离开宾馆。 此时,翟章田文在内,楼庳三人在外,相互目视对方,顿时僵住。 双方对持了一会儿后,楼庳开口道:“翟大夫,在下奉大王之命迎接楚宋两国使者,如今正欲到宾馆中安置使者,你身为魏臣,难道不该给使者让路吗?” 翟章笑道:“楼大夫,给使者让路,自然理所当然。只是,孟尝君乃是大王用大礼请来的大贤,是我魏国眼下最重要的宾客。所以说,应该让路的不是你们吗?” “你!”楼庳看着翟章顿时大怒。 之前他楼庳乃是魏相,不要说翟章,就是他族兄翟强见了,也要远远的就要拱手行礼。 现在,他魏相职位罢免,翟章竟堂而皇之的要他让路。 这种事情,楼庳无法接受。 楼庳怒道:“这么说来,翟大夫的意思是,要让楚宋两国的使者刚到魏国,还没有进入宾馆,就要对他人让路。如此无礼之举,简直就是对楚宋两国的蔑视,若是楚宋两国大怒,你翟章就算以死谢罪,恐怕大王也不会饶了你。” 楼庳说完,身后的公孙衍与仇液全都点了点头。 若是这个时候让路,他们也没有必要再进这个宾馆,直接回去,让楚宋两国对魏国宣战得了。 另一边,翟章看了看楚宋两国使者冰冷的面庞,又看了看身侧的田文,露出迟疑之色:“这···” 本来,在有他国使者即将进入宾馆的情况下,他们此时是不应该从大门出入的,但是,因为田文明日拜相,此时不应继续呆在宾馆,所以,翟章这才奉魏王之命,请田文去看魏王赐给田文的府邸。 原本翟章是想请田文从宾馆的侧门离开,但是,田文的宾客见路向不对,顿时一起哄,认为这是羞辱,要求从大门走,否则不出门。 翟章无奈,再加上抱有侥幸的心思,以为不会正好遇上,就与田文从正门出。 不想,这还真遇上了。 但是现在让他让路,这也不可能,田文不仅即将成为魏国相国,而且还代表这齐国,这个时候让路,齐国的颜面,田文的颜面,又往哪摆呢。 想着,翟章心中不由对田文埋怨起来。 就在翟章打算强硬的说两句时,田文大笑两声,越过翟章,走到大门外,在楼庳恼怒的时候,拱手向公孙衍行礼道:“犀首,数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公孙衍刚刚还在诧异,田文竟然打算强行抢先出门,意图羞辱楚宋两国。 而后,见田文行礼,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数日不见,孟尝君风采依旧,同喜同喜。” 田文摇头一叹,接着对魏宫的方向拱手一礼,道:“惭愧,若非大王不以文愚钝,恐怕此刻田文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哪里还有风采可言。” 田文自嘲了一句,接着又向公孙衍身边的仇液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宋国离薛地甚近,文自问对宋国的大臣都有些了解,却从未见过先生,莫非之前文有所遗漏。” 仇液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孟尝君交游广阔,怎么会有所遗漏,在下不过是刚刚投靠宋王,孟尝君不认得在下,自然理所当然。” 田文听仇液是刚刚才投靠宋王,微微颔首,对仇液并未提及姓名也没有放在心上,接着,转头对楼庳道:“大夫刚刚说的不错,身为魏臣,自然是要向客人让路的。” 说着,田文笑了笑,看着公孙衍道:“况且,犀首乃是天下大贤,闻名于世多年,为贤者让路自然理所当然。即便文不是东道主,也是应该的。” 翟章见田文主动退让,立即感慨道:“天下皆传孟尝君求贤若渴,今日才知名不虚传。” 田文笑道:“哪里,犀首这样的大贤,无论在哪里,受到什么样的礼遇都是应该的。” 说着,田文想公孙衍道:“不久前犀首访问薛地,文是东道主,本想请犀首入城请教,不料,事有不协,未能如愿。如今在大梁,文依旧是东道主,并且一同在城中相遇,还请犀首稍后来寒舍一会,文还想向犀首赐教一二。”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拒而不见 , 公孙衍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田文,见他面上没有勉强之色,全然没有失去薛地的悲伤,一副俨然以东道主自居样子,不由在心中暗暗为田文叫好,不仅心态没有崩,而且竟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 顿了顿,公孙衍笑道:“孟尝君相邀,若有机会,老朽一定登门拜访,还请孟尝君到时不要再次将老朽拒之门外才是。” “犀首放心,很快就会有机会的。”田文笑道,一边说着,一边退在一旁,并让他的门客让开道路。 公孙衍与仇液在楼庳的指引下进入宾馆,远离大门后,仇液开口道:“犀首,在下看田文刚刚的神情,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丝毫警觉之色,好不放在心傻瓜,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啊。” 公孙衍应道:“不错,田文现在俨然以主人自居,并且还向老朽发出邀请,看来他应该已经与魏王进行过沟通,并且魏王也答应了什么才是。” 走在前面的楼庳闻言一顿,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而仇液却是有些担忧的道:“犀首,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如何是好,若是我们今天才到大梁,明日魏王宣布以公子宁为滕相,那么我们这一趟不仅白走了,还是让他人耻笑。” 公孙衍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稍后,你我安顿下来,立即前去面见魏王,看看能否说服魏王吧。” “好。”仇液应道。 魏宫。 “楚宋两国使者求见?”魏王与翟强笑容满面的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一阵,而后看着前来禀报的楼庳,应道:“楼卿,你去告诉两国使者,就说他们车马劳顿,要见寡人也不急一时。等今日他们沐浴更衣之后,明日再来见寡人吧。” 楼庳迟疑了一下,再度开口道:“大王,楚宋两国使者并非其他人,楚使犀首,在天下各国中名望甚高,而且更是我们魏国故臣,拒绝犀首,貌似有些不妥···” 话还未说完,翟强直接打断道:“不然,犀首年纪已大,今日刚刚从薛地风尘仆仆来到大梁,大王不顾犀首疲惫,立即召见犀首,这才是真正的不近人情。” 魏王点头道:“不错,翟卿所言极是,犀首年纪大了,还是先让他休息一天吧。” “这···”楼庳见魏王的语气十分坚定,不由一滞,顿了顿,再次拱手拜道:“大王,那宋国使者,乃是赵王重臣仇液。若是将他一并拒绝了,臣担心会影响赵魏两国关系。” “宋国派来的使者是仇液?”魏王一怔,脸色的笑容顿时隐去,迟疑道:“这仇液什么时候成为宋国的大臣了?莫非赵王心中有了什么别的打算?” 楼庳见魏王语气不再强硬,心中一松,立即进言道:“大王,赵王让仇液前去宋国任职,无疑是向我们魏国表达他赵国的态度,那就是不希望三晋的友好关系破裂,希望我们魏国能谨慎的考虑宋国的事情。” 魏王闻言皱了皱眉,面上露出沉重之色。 仇液担任宋国大臣一事,魏国不仅需要考虑赵国的态度,而且,也得考虑韩国的态度,毕竟,赵韩两国的关系,比魏韩两国更加亲密一些。 楼庳见魏王陷入沉思,再次开口道:“大王,对我们魏国而言,楚国不能信任,同样,秦齐两国同样也不能信任,楚国这些年虽然壮大了,但是齐国同样也不曾陷入虚弱,这次声子快速攻破滕城,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臣的意思是,齐楚两国争霸,还没有彻底分出胜负,我们魏国没有必要插入其中。就算要出手,也要等两国筋疲力尽,这才是上策。否则,臣担心齐魏两国于楚宋越三国打得精疲力竭之后,最终却便宜了秦国。” “这···”魏王面露为难之色。 “大王,楼庳此言乃是误国之言。”翟强见魏王迟疑,立即开口反驳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不仅我们明白,齐楚两国同样明白。魏国身处天下之中,乃是天下争霸的场所。等齐楚两国分出胜负之时,得胜者必然要要进攻韩魏两国,然后问鼎于周。 那时,我们魏国所面对的就不是精疲力竭的鹤蚌,而是一个大胜而来的霸主,而且,失败的一国,为了转移霸主视线,同时也为了弥补损失,肯定也会跟随霸主一同攻打魏国。而我魏国,就算是称霸天下之时,也难以同时应对各国的围攻。” 说着,翟强对不断点头的魏王行礼道:“大王,臣以为我们魏国必须在齐楚还没有彻底分出胜负的时候,就联合其中的弱国,共同对抗另一个强大的国家。否则,真等他们分出胜负,恐怕等不到渔翁得利,就会先等来各国的围攻。” 楼庳见魏王被翟强说动,立即开口道:“大王,鹤蚌相争,并非等其中之一落败,而是等他们精疲力竭···” 话未说完,站在另一侧的翟强就开口道:“大王,如今魏国的周边,秦齐两国全都衰弱,只剩下楚国依旧强盛。此时,理应联合各国共同对抗楚国,否则,在齐国损失十余万精锐的情况下,一旦齐国向楚国臣服,那么祸患就会立即降临魏国。 所以,只要我们能联合秦齐两国共同对抗楚国,那么赵韩两国恐怕会立即前来大梁称臣,而大王则会成为三晋之首。” 魏王一听三晋之首,不由对称霸三晋充满向往,顿了顿,想到秦齐魏三国的实力,心中忧虑尽去,笑道:“翟卿所言极是。” 说完,又对楼庳开口道:“楼卿,你去告诉楚宋两国的使者,让他们明日再来吧。” 魏宫外。 公孙衍与仇液等候了许久,才见楼庳脸色难看的从宫中出来。 见此,公孙衍顿时心中一沉,问道:“如何,大王打算何时召见我们?” 楼庳微微一叹:“犀首,大王说今日疲惫,故而请两位使者明日再来,到时一定召见两位。” 公孙衍一怔,难以置信的问道:“大王同时拒绝了我们两个使者?” 楼庳点了点头。 仇液问道:“楼大夫,不知你是否向魏王提及在下的贱名?” 楼庳又点了点头。 公孙衍与仇液同时一惊,魏王知道两国使者代表三国的意思,竟然还是拒绝了。 这··· 魏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底气,竟然同时无视周围的三个国家。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面见太子 , 回到宾馆。 仇液沉重的道:“犀首,事情有变,魏王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得到了什么许诺或者支持。不然,之前我们未曾抵达大梁的时候,魏王还对滕国一事迟疑不决。现在,等我们到了大梁,竟然表现的如此坚定。” 公孙衍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不断猜疑。 现在魏王的情况,好像是要特意等楚宋两国使者抵达大梁,然后再当面拒绝楚宋两国一样。 以公孙衍对魏王的了解,耳根子很软,甚至还有一些濡弱的魏王,干不出这样当面扇他国颜面的事情。 如果有,那么肯定是魏王有了足够的底气。 想着,公孙衍对仇液道:“先生请稍后,老朽在大梁城中,还是有些人脉的,待老朽派人去查一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那就有劳犀首了。”仇液应道。 公孙衍点了点头,随后便安排自己的门客钟午去打探情况。 直到夜间,钟午才从外面归来。 “君上,臣从犀武将军门客哪里得到消息,数日前,秦国使者冯章拜访翟强,然后向魏王送上重礼,请求与魏国重新交好。” 听着钟午的禀报,公孙衍右手轻捻着自己斑白的胡须,猜测道:“莫非大王之所以突然态度变得强硬,是因为得到秦国的支持。” 而一旁的仇液,听到钟午的话,则是直接皱起了额头。 若是秦魏两国再次联合,这对赵国来说,是一个很不好情况。 现在秦赵两国在上郡的战事还没有结束,若是魏国为了获得秦国的支持,将联军的魏军撤走,这对赵国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想着,仇液向钟午问道:“先生,你可曾查到冯章面见魏王的时候,秦魏两国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钟午摇了摇头:“此事在下并未查明,但是,犀武将军的门客到时透露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秦国主动将河西少梁的秦军撤走了大部分,以作为秦魏两国之间交好的诚意。另外,秦国重臣魏章,向犀武将军送来重礼,希望能交好魏王。” 闻言,公孙衍与仇液对视一眼,全都面带忧色。 秦国将河西的守军调走,肯定是向其他地方增援了,不是针对韩国,就是针对赵国。 无论是哪国,都不是好消息。 直接攻打赵国,赵国所承受的压力很大,很有可能守不住上郡。 若是攻打韩国,其实就跟攻打楚国没有区别。 秦魏联合,秦国攻打韩国,魏国肯定不会去救援,到时,为了避免韩国投靠秦国,楚国只能出兵与秦国一战了。 这样一来,别说楚国准备的伐越一事泡汤,接下来还得先承受一次来自秦魏齐三国的挑战。 秦魏齐三国联合,很有可能就会改变天下的局势。 想着,公孙衍与仇液二人,不由全都皱起眉头。 顿了顿,仇液向公孙衍问道:“犀首,若是魏国背叛合纵联盟,正式与秦齐两国组建连横同盟,那么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公孙衍想了想,摇头道:“秦魏两国之间矛盾重重,魏国对秦国戒备甚深,所以,秦魏两国想要结交和好,除非出现重大变故,否则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依老朽之见,秦国此举的目的,或许是在鼓动魏国背叛合纵联盟,并支持齐魏两国与楚宋两国决战,以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公孙衍迟疑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既然秦国在魏国一事中插手,那么我们也不能不做提防,还需将这一情况通知国内,免得一旦有事,措手不及。” “不错。”仇液点头道:“犀首之言甚是。” 接着,仇液再次与公孙衍商议了一下细节,然后便返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仇液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挥笔写下两份书信。 一封命人传给宋王,另一封则是让人交给赵王。 而另一边,公孙衍同样将秦魏两国的情报写下,交给钟午道:“立即将这份情报传给大王。” “诺。”钟午接过情报,正欲离去。 公孙衍又开口道:“你再去一趟太子府,告诉太子政一声,就说我打算见他一面,有重事要谈。” “诺。” 魏太子政府中。 太子政接到公孙衍递来的拜帖,想起今日白天公孙衍在魏宫外吃了闭门羹的事情,再加上以前公孙衍在魏国的时候,两人也不是很亲近,本想拒绝不见。 但是一想到他还只是魏国太子而不是魏王,而公孙衍在魏国的名望极高,想了想,觉得没有底气,只好答应下来。 公孙衍坐着马车来到太子府外,还未下车,就见太子政亲自站在府外相候,便急忙下车向太子政走去,到了近前,拱手行动:“老朽拜见太子,有劳太子再次等候,有罪有罪。” 太子政扶起公孙衍道:“犀首说哪里话,犀首在先王之时就在魏国用事,辅佐两代魏王,虽然魏国不幸,以致未能让犀首继续为魏国效力,但是犀首在魏国立下的功劳,政还是记在心里,对犀首还是很尊敬的。 政一听说犀首要来见我,若不是时间来不及,恨不得亲自前往宾馆迎接犀首,现在在府外相迎,实在算不得什么。” 公孙衍闻言感动万分道:“听的太子此言,也就不枉老朽连夜前来见太子一面了。” 连夜! 不枉? 太子政一听公孙衍这话有异,立即询问道:“犀首何出此言,莫非政有何事故不成?” “这···”公孙衍迟疑的看了看周围,默然不语。 太子政见他与公孙衍二人还在府外,立即笑道:“犀首,请入府一叙。” 公孙衍应道:“太子请。” 进入府中,二人分宾主坐下,太子政驱散仆从后,再次开口问道:“犀首,不知这次连夜前来见政,可是有何要事。” 公孙衍应道:“老朽听说大王准备联合齐国对抗以楚国为首的联盟,并且打算让公子宁担任滕相。” 太子政点头道:“此事由父王做出决定,政不甚了解。” 公孙衍见太子政不透露口风,也不在意,继续开口道:“今日老朽求见大王,结果却被大王拒绝召见,想来连齐抗楚一事,大王已经下定决心。” 顿了顿,见太子政面无表情,于是,语出惊人道:“魏国连齐抗楚只是,老朽已经不是魏臣,不愿妄加议论。但是,太子是否想过,公子宁担任滕相,会让太子你地位不保。” 接着,在太子政的惊疑间,一字一顿的道:“老朽担心大王会另立太子。”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游说 太子政猛然一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他的太子地位比以前更稳固了,哪里会有地位不保一说。 这肯定是公孙衍的恐吓之语。 想着,太子政笑道:“犀首,莫要与我开这种玩笑,这并不好笑。” 公孙衍脸色露出不以为然之色:“莫非太子以为老朽实在吓唬你,还是说,太子以为秦魏两国讲和,就可以得到秦国的支持,就能高枕无忧了?” 太子政听到公孙衍说吓唬时,还露出一副难道不是得神情。 但一听公孙衍提及秦魏两国讲和,顿时心中一怔,这消息公孙衍也知道了。 接着,太子政心中又是一疑,既然公孙衍知道秦魏讲和,为何还说他太子地位不保? 话说,太子政被立为太子,还得从齐国灭燕之事说起。 当年齐国灭燕之事在天下传开后,各国图谋伐齐救燕。 但是,当时秦楚两国还是敌国,相互牵制。 于是,为了缓和两国关系,刚刚把魏国打趴下又被齐楚联军赶回关中的秦国,派出使者前往魏国,立下同时与秦楚两国交好的公子政为太子。 紧接着,赵魏楚三国之君在邯郸会盟,定下救援燕国的基调。 经过这两件事,秦楚两国这才打开了和谈的通道。 故而,太子政身系秦楚两国,哪怕秦国先被楚国联合三晋赶回关中,接着又被各国联合削弱。但是,因为楚魏两国交好的缘故,魏政依然稳坐太子之位 只要魏国还与秦楚两国中一个国家交好,那么魏政的太子之位,还是很稳的。 所以,一想到现在楚魏关系不好,但秦魏两国关系迅速和缓,太子政立即心中一松。 公孙衍见太子政依旧毫无紧张之色,便开口问道:“不知太子可否知道此次宋国出使魏国的使者是谁。” 太子政看了一眼公孙衍,这个消息他自然知道,于是应道:“是以前赵国的重臣仇液。” 公孙衍点头道:“不错正是仇液,仇液以宋国使者的身份出使魏国,不知太子以为这代表着什么?” 太子政面无表情的道:“赵国或许对魏国攻打宋国陶邑的事情有所不满,这才让仇液作为宋使出访魏国。” 公孙衍接着问道:“太子,若是这次魏国无视赵国的警告,执意与齐国联合对抗楚宋两国,那么赵国会怎么样。” 太子政张了张口,接着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心中满是无不依然。 秦赵正在交战之际,赵国会怎样,除了心中愤怒以外,恐怕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就算赵王祭天诅咒魏国,也是魏王先摆在前面不是。 公孙衍见太子政笑而不语,便用猜测的语气道:“或许大王与太子都以为秦国接下来会攻打赵国,赵国也顾不上魏国吧。” 太子政依旧笑而不语。 公孙衍见状,同样也笑了笑,接着开口道:“只是,老朽愚见,恐怕不久的将来,魏国会遭到秦国的攻伐。” 太子政笑道:“犀首未免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并非老朽危言耸听,而是事出有因,魏国之祸不在眼前,而在不久的将来,请太子听我试言之。”公孙衍摇头解释道: “如今秦魏两国讲和,目的是为了攻打上郡,夺回失地。一旦秦赵开战,赵王为了保住上郡,留住三晋两周楚国这六国联军的主力,必然会坚定的站在楚国这边,同魏国决裂。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韩国必须要得到楚国的支持,才能在秦国的兵锋下自保。韩国站在楚国这边,那么被韩国包围的两周也必然会站在楚国这边,六国联军除了赵魏两国,其他四国抱成一团,不知太子以为赵王会怎么选。 是直接选择与楚国等四国联合,对抗秦国。还是与齐魏联合,再拉拢韩国,既而对抗近在咫尺的秦国还有远在南部的楚国。 所以说,秦国攻打赵国的战争,将会在结果出来之前,就会导致赵魏两国决裂。” “这···”太子政闻言默然不语。 顿了顿,突然开口道:“或许秦国可能会攻打韩国也说不定。” 这话一出口,太子政立即就后悔了。 果然,公孙衍闻言立即冷笑道:“若是秦国攻打韩国,那么魏国受到的灾祸将会来得更快一些。三晋之中,韩国最弱,根本无法独自对抗秦楚两国中的任何一国。一旦秦国伐韩,与赵国有两个选择不同,韩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全心全意的投靠楚国,以换取楚国的支持。到时,韩国不仅有联军的支持,还有近在咫尺的楚军支援。” 公孙衍说完,见太子政哑口无言,沉吟道:“秦国攻打赵国还有成功的可能性,若是攻打韩国注定无功而返。韩赵两国得到联军的支援,那么秦国短时间内将会难以取得成效,时间一长,必将思变,另选道路。” 说着,瞥了一眼太子政,便闭口不言。 太子政听到紧要处,见公孙衍突然不再说话,立即询问道:“犀首,接下会如何,莫非秦国接下来会攻打我魏国不成。” 公孙衍闻言一叹:“魏国贸然插入齐楚之战,众叛亲离,接着主力被调往东部,西部必然空虚。秦国在这个时候不打魏国,还能打哪国。” 接着,等太子政稍稍有了一些准备后,公孙衍再次抛出一个消息:“更何况,老朽从薛城来大梁的时候,楚王已经派出使者去咸阳商谈公子稷与楚公主的婚事了。” 太子政一愣。 秦楚联姻! 若是其他时候,秦楚两国联姻还没有什么,毕竟齐秦两国也即将联姻。 但是,若是在秦国久攻赵韩不下,而齐魏两国正在与楚宋等国大战之际,这就是绝佳的机会,一个改变进攻方向的契机。 那时,秦国会不会进攻西部空虚,并且孤立无援的魏国? 太子政不敢赌。 公孙衍见太子政露出沉重之色,继续道:“太子,若是秦国攻魏,那么太子你如何自处。 太子你是秦国所立,并且又与楚国联系颇深,若是魏国同时与秦楚两国决裂,太子便是失去外援。” 顿了顿,公孙衍开口道:“不知太子以为,你与你的几个兄弟,大王更喜欢谁。” 太子政想了想,脸色难看道:“公子宁一向忠厚老实,恪守本分,精通儒家学说,若是我兄弟数人,父王更喜欢谁,那无疑便是魏宁了。” 说着,太子政又摇了摇头:“但是魏宁太过忠厚,恪守礼节,外不结诸侯,内不交大臣,实力太过弱小,根本无法威胁我的地位。” “公子宁或许不行。”公孙衍点了点头,接着又道:“那么不知太子以为公子遫如何。”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内忧外患 太子政顿时眼神一变。 这公子遫乃是公子宁的同胞兄长,与公子宁不同的是,公子遫背靠齐国,无论是朝中还是国外,都有一些实力。 公孙衍见太子政眼神一变,立即开口道:“太子,如今齐国的孟尝君即将成为魏国的相国,而公子遫的胞弟公子宁出任滕相,再加上卫君与田文的关系很好,现在太子可谓是内忧重重。若是魏国不幸被秦国打败,太子或许暂时会安然无恙。 但秦楚两国联合之后,秦国不能攻打赵韩,那么必然会瞄准魏国,就像之前楚国每年都出兵攻打齐国一样,每年都会攻打魏国。而太子是被秦国所立,魏国每被秦国羞辱一次,大王对太子你的厌恶就会加深一分。如是再三,魏国接连被秦国打败,魏王或许会受不了向秦国请和,那时,大王不仅已经受不了秦国,恐怕对太子的厌恶也积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如此,不知太子继续坐在太子之位上,应该如何自处呢。 可是,如果魏国侥幸在秦国的进攻中未曾战败,那么魏国必将与齐国紧密结合,到时,齐王打算换一个与齐国亲近的太子,你说大王会拒绝吗?” 太子政愣了许久。 若是秦国攻打魏国,最苦的便是他这个太子了。 魏国败了,太子受罪,要是真到了魏王一见他这个太子,就难以遏制的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他这个太子也就做到头了。 魏国胜了,齐魏两国联系更加紧密,而他则将由可能被废变成肯定被废。 这个太子本来就是在秦国的强迫下被立的,并非魏王的本意,若是齐国准备换人,或许魏王推脱一番,也就顺水推舟认了。 想着,太子政突然发现现在魏国内外的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于是急忙拱手行礼道:“若非犀首,恐怕我就深陷险境而不自知,请犀首务必要教我,应该如何应对。” 见太子政行礼,公孙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如今魏国得到秦齐两国的支持,就算被赵国威胁,同样也有恃无恐。 田文即将担任魏相,而滕地的诱惑又足够大,能吸引魏王的欲望。 所以说,齐魏两国联合已经无法阻拦。 虽然无法阻止,但是却可以在齐魏两国之间掺沙子,让齐魏两国添堵。 想着,公孙衍便开口道:“太子,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阻止公子宁担任滕相。否则,滕地落入公子宁手中,必将成为公子遫的臂助。如此,公子遫获得齐卫滕三国之助,那时,就算大王没有废除太子的意思,恐怕公子遫也会有别样心思。” 太子政点了点头,问道:“可是犀首,父王对滕国势在必得,不会放弃滕地的。” “让大王放弃滕地自然不可能,但是若是换一个滕相呢?”公孙衍笑道。 “换人?”太子政一皱眉,开口道:“可公子宁滕相的位置,是齐国主动要求的,而滕国则是齐国复立的。” 公孙衍不以为然道:“太子,那滕国所在,南与薛地接壤,西与宋国接壤,东北两面都是齐国的势力范围,距离魏国的土地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说,无论是谁担任滕相,对齐国来说都没有区别,全都需要看齐国脸色行事,大不了换人便是。之所以选择公子宁做滕相,无非是因为公子宁最得魏王喜爱,打算让公子宁去滕国做人质罢了。” 被公孙衍点破公子宁担任滕相的实质,太子政愣了一愣,良久,才感叹道:“政不久前还在诧异,魏宁与滕望并未交情,魏宁也无治国之才,何以的齐国看重,竟然能以弱冠之龄出任相国,原来是去做人质啊。” 公孙衍笑道:“所以说,只要太子让人提议,请求齐魏两国交换人质,以公子宁为质于齐,那么齐国也就对究竟是何人担任滕相无所谓了,只要是魏国大臣便可。因为,滕国本来就是齐国拉拢魏国的筹码。” “交换人质!”太子政眼前一亮,拱手行礼道:“犀首高见。” “那里,那里。”公孙衍谦虚的笑了笑,接着问道:“不知太子心中可有人选?” 太子政点了点,正要说出一个人名,突然愣住,接着摇了摇头,道:“政手中也有几个人选,做一个区区滕相,倒也绰绰有余。但是,明日田文就会担任相国,并且会提出请公子宁担任滕相。现在时间紧迫,这些人选,在没有运作的情况下,恐怕难以与魏宁相抗。” 公孙衍微微点头,这本来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就在太子政纠结人选的时候,公孙衍开口道:“太子,你看翟强如何。” “翟强?”太子政一听,猛然摇了摇头。 翟强乃是魏王很信任的大臣,论资历,哪怕是魏相都绰绰有余,哪里会看得上小小的滕相呢,这不仅是屈才,而且还是对翟强的羞辱。 想着,太子政直言道:“若是魏相的位置,翟强或许还会欣然接受,但是滕相,恐怕翟强不会愿意的。” “太子所言极是,翟强这人老朽了解,一直都是奔着魏相的位置去的。”公孙衍赞同道。 接着,口风一变,继续道:“所以说,若是太子以魏相为饵,让翟强去做一段时间的滕相,那么翟强肯定会抢着去做滕相。” “以魏相为饵?”太子政迟疑的看着公孙衍道:“不知犀首的意思是?” 公孙衍笑道:“太子,如今齐魏两国交好,田文出任魏相,可谓地位极其稳固,翟强短时间内无法上位。秦魏两国开战,若是魏国胜了,翟强这个亲秦派大臣,恐怕没有出头之日。若是秦国打败魏国,驱逐田文之后,不知太子以为秦国会不会考虑楚国的意见,从亲秦亲楚派大臣中挑选一位相国呢。 翟强亲近秦国,又对齐国有好感,与楚国的关系很冷漠。这样的一个人物,楚王一定不希望秦国让他担任魏相的。 所以,若是翟强不付出一些代价,他想做魏相的想法,恐怕就会一直都只会是想法。”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交易 太子政闻言全身一振,然后十分警惕的看着公孙衍道:“犀首,不知翟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会让楚王满意呢?” 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公孙衍。 太子政可以与秦国做交易,同样也可以与楚国做交易,但若是这笔买卖是建立在出卖滕国,直接破坏齐魏两国联盟的基础上,这笔买卖不做也罢。 公孙衍见太子政紧张的看过来,笑了笑道:“太子不必多虑。楚王知道翟强一直对楚国有意见,若是让翟强违背自己的心意,勉强与楚国交往,翟强应该是不会愿意的。当然,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楚王也不会去做。” “那楚王究竟想让翟强干什么,才会愿意支持翟强接替田文担任魏相?”太子政听楚国不会勉强翟强,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次出言询问。 公孙衍看着太子政道:“无他,一旦魏国正式背叛楚国,那么楚国与秦国之间,肯定会联合起来。所以,楚王希望翟强能在滕国担任相国的时候,站在他自己的立场,多多为秦魏两国考虑。” 说着,公孙衍又郑重的对太子政道:“另外,楚王也希望太子多多为自己考虑。” 太子政沉默许久,思前想后,没有发现公孙衍的计划有什么对他不利的地方。 翟强担任魏相,这将会是对他的强有力的支持。 而他这次结交楚国,也会得到楚国的支持,一旦齐魏两国战败,那他将会成为魏国交好秦楚两国的途径,得以自保。 若是齐魏联军大胜,这··· 良久,太子政突然奇怪的看着公孙衍道:“犀首,政有一事不明,为何现在犀首不百般算计秦国,反而会为秦国说话呢?” 公孙衍闻言一滞,想了想道:“两年前得知秦王驾崩后,老朽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半截入土,虽然还未到人之将死的地步,但是许多事情也都看开了。” 太子政一愣,接着若有所思的点头应道:“犀首请放心,用翟强顶替魏宁的事情,政答应了。另外,政也想请楚王遵守诺言,一旦田文被驱逐,能支持翟强担任魏相。” 公孙衍应道:“这是自然。” 公孙衍离去后,太子政立即对下人吩咐道:“速速派人请大臣翟强以及上大夫如耳过府一叙,就是我有要事相商,十分紧急。” 不久后,太子府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公孙衍向进入的车厢的钟午问道:“如何。” 钟午坐下后,拱手道:“不出君上所料,太子政果然请翟强以及如耳前去商议了。” “好。”公孙衍点了点头,吩咐道:“现在回宾馆吧。” “诺。”钟午向外面的车夫吩咐了一声,接着向公孙衍问道:“君上,你说太子政能阻止公子宁担任魏相吗?” 公孙衍摇了摇头:“不知道,时间太过紧急,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翌日清晨。 公孙衍起来未久,便见翟章从外面走了过来。 “见过犀首。”翟章来到公孙衍近前行礼道。 公孙衍还礼之后,好奇的问道:“今日乃是大王拜孟尝君为相的日子,翟大夫此时不在宫中,跑来见老朽有何贵干。” 翟章拱手道:“犀首乃是魏国老臣,先后担任先王以及大王的相国,大王一向对犀首敬重有加。故,在下奉大王之命,特请犀首前去宫中观礼。” “呃?”公孙衍似笑非笑的看了翟章一眼,没有立即下来。 现在他公孙衍的身份可是楚国使者,而今天拜相的人乃是齐国田文,若是齐楚交好,魏王请楚使前去观礼,自然是一番好意,是三国友好的象征。 但是现在齐楚两国可是正在交战的敌国,这个时候请楚国使者去看齐国的孟尝君被拜为魏国相国。 这简直就是在赤果果的炫耀,是明目张胆的向楚国宣布,齐魏两国联手了。 而且,拜相之后,齐魏两国就会在滕国达成协议,表示魏国正式插手齐楚之战,这也是对楚国的一种背叛。 这种情况下被请去观礼,怎么看都是没好事。 想着,公孙衍笑了笑,问道:“大王乃是厚道人,请我去观礼的事情,应该是田文的主意吧。” “这···”翟章本不想透露这是谁的主意,但是一想到昨夜所发生的事情,以及翟强对他的警告,便应道:“回犀首,正是孟尝君向大王提议请楚宋两国使者前去观礼。” 公孙衍见翟章的态度明显比昨日好了不少,心中便有底了,笑道:“还请了宋国使者,看来孟尝君今日胜券在握啊。也罢,老朽做了几十年魏臣,临老了还能看到魏王拜名满天下的孟尝君为相。就算魏王稍后不听我的建议,也算不虚此行了。” 翟章见公孙衍答应下来,立即拱手道:“那么稍后在下会来为犀首引路。” 公孙衍点了点头。 魏宫中。 公孙衍与仇液作为外国使者站在宫殿的外围,看着趾高气扬的田文从外侧走进殿中,又看到田文春风满面的从魏王手中接过相印。 仇液无比落寞的看着意气风发的田文,担忧的道:“犀首,这田文毫不顾忌的请我们前来观礼,并魏王还同意了这个无礼的请求,看来秦国那边给了魏王足够的底气,让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了。” 公孙衍轻松笑道:“无妨,既然田文请我们前来观礼,我们就在一旁看着便是。” 仇液叹了一口气,随后点了点,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田文与魏国的表演。 另一边,田文正式担任魏相,接受魏国群臣的祝贺后,先向群臣拱手回礼,接着向魏王拜道:“大王,齐国大军驱逐了占领滕国的宋军,并且,齐王仁义,没有贪图滕国的土地,而是打算复立滕国。存亡续断,这是莫大的仁义之举,齐王没有独享,而是与我们魏国公分此等殊荣,让逃亡魏国的滕国公子回国即位,并且,齐藤两国共同请求大王派公子宁前去担任相国。 这种既能显示大王仁义,又能扩大魏国影响力的事情,臣以为应该尽快答应,免得辜负了齐藤两国的一番热情。” 魏王点了点,但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向群臣问道:“不知诸卿以为相国之言如何?” 群臣闻言立即十分配合的一同行礼道:“大王,相国之言有理,臣等附议。” “好。”魏王见群臣全都认可,立即笑着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做出决定,殿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大王,臣有话说。”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提议换人 这声音来的突然,魏王立即向殿中看去,却见上大夫如耳从群臣中走出来,在殿中拱手行礼。 “大王,正如相国所说,齐藤两国的好意我们魏国不应该拒绝,应该派出大臣前去滕国担任相国。以此警告残暴的宋国不要再打滕国的主意。但是,关于滕相的人选,臣以为还要有待商榷。” 听见如耳对公子宁担任滕相有异议,田文立即开口道:“上大夫,不知你是认为公子宁才能不足以担任滕相,还是我魏国之内还有更好的人选呢?” 魏王闻言立即迟疑的看着如耳。 公子宁乃是他喜爱的公子,饱受儒家熏陶,才能出众,怎么可能才能不足。 至于更好的人选,除了魏王喜爱的公子宁,更好的人质自然就是太子。 但让太子去做齐国做人质,这究竟是齐国有求与魏国还是魏国求齐国,齐国付出的代价,还不足以让魏国的太子做出牺牲。 还是说如耳反对齐魏两国交好? 想着,魏王的眼神顿时一变。 “不敢。”如耳向田文一拱手,接着开口道:“以公子的才能,做一个滕相自然是游刃有余的事情。只是,在下之所以说公子宁不适合,而是另有原因。” 说着,如耳走到议题的主角公子宁面前,拱手行礼道:“公子,在下并非是质疑公子的治国之能,而是有一个问题要请公子赐教。” 公子宁巍巍有君子之风,并未因如耳的反对而恼怒,而是平静的问道:“上大夫尽管询问。” 如耳点了点头,问道:“若是公子担任滕相,遭到他国重兵来攻,公子如何应对。” 滕国四周,不是齐国就是宋国,若是宋国来袭,甚至楚宋联军来袭,怎么办? 公子宁张口道:“滕国实力弱小,周围俱是大国,若是敌国来袭,滕国定然无法对抗,只能将百姓安置在城中,然后死守滕城以待援军。” 如耳再问道:“若是援军被他国牵制,公子困守孤城,而援军久久未至,则如何?” 公子宁理所当然的道:“那本公子自然是与滕城共存亡了。” 殿中众人闻言全都点了点头。 虽然公子宁回答并无出彩之处,但是一个共存亡,却表达了魏国公子的气节。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君辱臣死,这是应该的。 如耳从公子宁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而是向公子宁拱手道:“公子高义。” 说着,不待公子宁回礼,便再次回到殿中,向魏王行礼道:“大王,这就是臣担心的地方,不担心公子不能治理滕国,只担心公子在滕国遇险。” 说完,如耳脸色露出忧色,向魏王拜道:“大王,那滕城现在还处在齐楚双方的对持中,危险匆匆,若是公子去了滕城,万一事有不协。大王,那宋王可是已经将仁义之名遍传天下的滕君都杀害了的,他连滕君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滕相呢。那宋王可是出了名的····” 如耳的话充满着担忧之色,好像一副全然为公子宁考虑的样子,魏国的大臣认为这是应该的。 但,仇液身为宋使,听到如耳在宋使面前诽谤宋王,立即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如耳的话。 魏王听到如耳的话,接着又听到仇液的咳嗽神,看了看如耳,又看了看仇液,接着目光投向公子宁。 看着公子宁清秀的面庞,魏王顿时一滞,陷入迟疑中。 公子宁见魏王迟疑的看了过来,立即行礼道:“大王,滕国现在战云密布,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魏国的支持,以振奋人心。臣身为魏国公子,在魏国的地位可以说的上很高了。只要臣到了滕地,必能极大的鼓舞滕地百姓的抵抗之心。如此,滕国有了齐魏两国的支持,必能坚定的抵抗来自任何地方的攻击。” 顿了顿,公子宁又开口道:“再说,若是魏国一听说滕国危险,就换下了魏国公子,然后用魏国大臣替代,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了,臣背负胆小不孝之名事小,魏国以及大王背负不仁之名事大,请大王详查。” 魏王听公子坚持要去藤国,不禁心里一僵。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他自己的儿子,魏王还是了解的,脾气倔的很,说与滕国共存亡,就肯定说到做到的。 若是公子宁死战不退,那么后果会怎么样。 一想到宋王的为人,魏王顿时心中打了一个寒碜。 话说宋王这个人,可是胆大妄为,年轻的时候十分勇武,号称力能屈伸铁钩,因对做宋公的哥哥不满,于是直接起兵赶走了做了四十一年宋公的哥哥宋剔成,自己做宋公。 后来,各国相互尊王,连中山国都称王了,但没有带宋王一起。于是,宋王怒了,趁各国正在组织围攻秦国,自己称王了。各国虽然对宋国此举不满,但是因为正准备攻打秦国,只好捏鼻子认了。 滕君声名远播,在滕国声望甚高,但是宋王毫不顾忌,不仅没有用滕君收买百姓之心,而是直接把他做掉了。 对于这样一个百无禁忌,喜好全凭一心的宋王,魏王心中还真有一些担忧。 万一齐魏联军与楚宋联军的对战中战败,宋国重新夺回滕城,那么在滕国的公子宁说不定就真的被宋王一刀砍了,以对魏国进行报复。 想着,魏王的目光便从公子宁身上转向如耳,问道:“滕城虽然危险,但是寡人哪里会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而用其他大臣代替呢,此言不妥。” 此话一出,公子宁松了一口气,而田文面色一僵,被魏王注视的如耳更是露出大喜之色。 此言不妥四字,道尽魏王的心声。 用其他大臣代替公子宁的事情,魏王答应了,但是不能用滕国危险这个理由,他魏王不是舍不得儿子的人。 如耳立即拱手道:“大王,如今滕薛之地,数十万齐楚大军正在对持,战事一触即发。而齐国乃是我们的盟友,而楚国同样也是我们的盟友,我们魏国此刻向滕国派出一位大臣,目的是为了保住滕国,接下来就是对齐楚两国劝和。 所以,臣以为现在应该派出一个经验丰富,老成谋国的重臣前去担任滕相,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魏国的诚意。”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自愿相滕 魏王闻言点了点头。 如今楚宋联军攻打薛城数月之久,已经疲惫。而齐国损失了十万精锐之后,同样也无力与楚宋联军继续作战。 现在齐宋楚三国之所以没有退兵,就是因为担心率先退兵后,可能会遭到对方的偷袭。宋国担心齐国夺回薛地,齐国同样也担心宋国重新进攻滕国。 所以,魏国的打算是,先派出一个大臣前去担任滕相,以震慑楚国,继而劝楚国退兵。若是楚国不愿退兵,那魏国自然就要出兵相助齐国,用武力逼退楚国。 而要想完成这样一个任务,当然需要一个精明强干的大臣。 想着,魏王不由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可比因为舍不得儿子好多了。 “贤卿所言有理,那么贤卿可有派去担任魏相的人选。” 一听魏王开口,田文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魏王这是被如耳说动了。 只是,魏王之所以换人,是因为舍不得儿子。 这种事情,田文既想不出滕国十分安全的理由,也想不出什么劝说魏王狠下心来得理由。 一时间,眼睁睁的看着魏王与如耳互动,竟无法插入其中,只能在心中暗暗着急。 同时下定决心,等会只要如耳提出的人选稍不如意,那就立即开口反驳。 田文在想什么,如耳自然不知道,也毫不在意,只是拱手回答道:“大王,臣以为眼下滕国的局势,要想达到目的,非重卿翟强不可。” 如耳一说完,田文眼前一亮,紧接着迟疑的看着如耳。 这如耳提出如此不靠谱的建议,难道是因为魏国自己内部的不和? 说实话,如耳提出翟强的名字的时候,田文还真的是心动了。 不是因为别地,就是因为翟强一向被魏王所信任,位高权重并且与秦国的关系十分亲近,是一个能与他这个相国分庭抗礼的人。 若是翟强被驱逐,那么田文他这个魏相,无疑会权力大增,且能有效的削弱秦国在魏国的话语权。 田文可是知道的,魏王之所以答应站在齐国这边答应的爽快,秦国的支持,可是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说,如果翟强被驱逐,无论是对他田文还是对齐国,都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个提议实在太扯,田文不敢出言赞同,免得引起魏王对他不满,认为他又别样心思。 再加上让公子宁去滕国,这是齐国与魏国交易的人质,田文也不敢破坏齐王的计划,故而,田文沉默了。 田文没有说话,其他大臣也没有说话,大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翟强?”魏王一怔,良久,才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如耳,然后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翟强,立即眼睛一瞪,大怒道:“此事万万不可,贤卿你退下吧。” 由不得魏王不怒,翟强乃是魏王心腹重臣,更是魏国内部同时亲近秦齐两国的大臣,乃是联系秦齐魏两国的纽带,这个时候让翟强去滕国,岂不是胡闹吗。 况且,让翟强去担任那个什么滕相,这不是在贬斥他么。 无缘无故贬斥大臣,他魏王还没有糊涂到这种程度。 话一说完,魏王心中又闪过一丝迷惑。 翟强与如耳一向交好,为何如何会提出这样的建议,难道他们闹翻了吗? 可是也没有听到他们不和的消息啊。 魏王大怒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但是如耳丝毫不惧,不仅没有退下,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大王何辜发怒,滕国现在的情况,已经危如累卵,我魏国上下,在秦齐楚三国中,有此声望的人,难道还有人比翟强更合适吗?” 魏王闻言一愣。 刚刚如耳提及秦齐楚三国,瞬间让魏王想起秦国来。 难道如耳的意思是趁机将秦国引入滕国中。 滕国是齐国所立,即便魏人担任相国,但论影响力,魏国也比不上齐国。 可是若将有秦国支持的翟强放滕国,那就不一样了,有了秦魏两国的支持,翟强足以在滕国之内与齐国抗衡。 而且,翟强去滕国,还能进一步向楚国施加压力,将秦国也扯进来。 想着,魏国的心中怒气渐渐平息。 但是依然没有点头赞同翟强去担任滕相。 因为这不仅让魏王失去一个重臣,而且形同贬斥,这是不能接受的。 此时,一直在静静观望魏王的翟强,见魏王面上怒气消散,接着又摇了摇头,立即出来进言道:“大王,我翟氏一脉世代受魏王重用,如今魏国有事,臣愿往滕国一行,对齐楚两国进行劝和。” “这···”魏王见翟强主动请求到滕国去,顿时傻眼了。 接着,一股感动之色从心中涌起,这翟强果然一心为国,竟自愿发配。 魏王还没有说话,另一边的楼庳见翟强主动开口离开魏国,不管是不是翟强真心的,立即从群臣中走出来,向翟强拱手行礼道:“先生深明大义,竟然愿为魏国分忧以至于此,在下佩服佩服。” 说着,楼庳不等翟强回答,又向魏王行礼道:“大王,既然翟先生主动请求,何不答应呢。” 魏王直接无视了楼庳的话,不是魏王不信任楼庳,而是魏王知道,楼庳与翟强两人向来都不对付。 楼庳见魏王不听,于是便给自己一派的大臣使了这一个眼色。 诸人会意,立即出列,跟在楼庳身后,一起向魏王行礼道:“大王,臣以为楼大夫所言极是,何不答应翟先生的请求呢。” 魏王依旧没有答应。 翟强见楼庳看着魏王,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心中不屑一笑。 接着与一直沉默的太子政对视一眼,相顾了然。 而后,翟强立即给翟章等人使了一个颜色。 翟章点了点头,立即从群臣出来,大声道:“臣以为楼大夫所言极是。” 翟章的声音顿时压过其他人的声音。 众人见翟强的族弟也出面请魏王同样,顿时一滞。 紧接着,魏国的亲秦派大臣得到示意,纷纷开口,一至请求让翟强去滕国。 魏王难得的见魏国群臣达成一致意见,愣了许久,不明所以。 良久,魏王才向田文问道:“相国以为如何?”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赵王之问 此时田文也搞不清魏国的群臣在搞什么鬼,驺然听到魏王询问,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知道魏王不是询问翟强去滕国的事情,而是人质的问题。 一旦翟强去滕国,那么就没有人质了。 田文想了想,开口道:“大王,此时太过重大,何不暂且搁置,日后再议。” 魏王想了想,虽然他最信任的两个大臣,翟强与楼庳全都持一致意见,但是对于此事,依旧拿不定注意,于是应道:“相国言之有理,关于滕相一事,事关重大,还需再议。” 说完,待群臣退回原处后,魏王便笑着对群臣道:“诸位,今日犀首重返魏国,寡人甚是高兴,故而,今日寡人欲赐宴招待犀首以及宋国使者,稍后诸卿尽情欢饮,不醉不归。” 群臣一听魏王赐宴,立即行礼道:“是,大王。” 另一边,公孙衍与仇液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魏王赐宴,看来今天想魏王进言的事情要泡汤了。 不过今日在魏宫看了一出好戏,也算不虚此行。 正想着,太子政从殿中走了过来,向犀首与仇液行礼道:“两位使者,大王有命,许久未见两位使者,故想在宴会开始前,命政请两位前往殿后叙旧。” “好。”公孙衍点了点头,笑道:“正欲与大王畅谈,请太子带路。” 太子政应道:“犀首,先生,这边请。” “太子请。”公孙衍与仇液一同开口道。 另一边,人群中的田文见太子政与公孙衍三人有说有笑想殿后走去,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今天魏国朝议中如此诡异的局面,该不会是公孙衍这个老匹夫在背后使坏吧。 殿后。 公孙衍与仇液见到了正在等候的魏王。 “拜见魏王。”二人一并行礼道。 “免礼。” 待二人起身,魏王看着苍老的公孙衍,顿了顿,不由露出悲伤之色,唏嘘不已的道:“犀首,数年不见,不想犀首又苍老了许多。” 说着,魏王有长叹道:“不仅是犀首,就连寡人,也已经开始出现白色的发须了,恐怕时不假年啊。” 公孙衍本来以为魏王召见是想说一说正是,不想,魏王一开口便是如此感慨之语。 无奈的同时,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中涌向出来,看着魏王渐渐变老的面庞,情不自禁的劝解道:“大王,何必如此,老朽游走各国数十年,直到现在依旧还能到处游走,丝毫没有感到时光的流逝,更何况大王? 大王乃是文侯之后,先王之子,就算不能在位五十年,四十年还算很容易的。” 听到公孙衍提及魏文侯以及魏惠王,魏王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 与在位长达五十年之久的先君相比,现在魏王的年纪还算年轻。 想着,魏王不由自我责怪道:“犀首,寡人失言失言了。” 好一会儿后,魏王才调整过来,向仇液问道:“先生,若是寡人没有记错,先生不久前还是赵臣吧。” 仇液应道:“回大王,臣受惠子所邀,不久前投奔宋国,现在作为宋使出使魏国。” 魏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自然上次与赵王一别,也快三年了,不知赵王近来可好。” 仇液脸色一僵,应道:“回魏王,赵王一切安好。” “好,好,好。如此寡人就放心了。”魏王似乎松了一口气道。 接着,魏王再次嘘寒问暖,却绝口不提楚宋两国来魏的目的。 直到宴会开始··· 另一边,赵国中。 赵王看着听着肥义的禀报,不由感叹道:“楚国大败齐国,宋国吞并薛地,齐国攻克滕城,滕国复国,齐魏两国走的越来越近,并且秦国也插了一手。相国,现在南面那一块可真是够热闹的,不仅从齐国热闹到魏国,连我赵国也被波及。将军乐池来报,联军中的楚国主将换人,新任主将景阳每日都在各处查看,意图不明,寡人甚忧之。” 肥义站在下面点了点头,沉吟道:“大王,楚宋齐魏四国的大战还好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战火烧到我们赵国。但秦国则不然,这次秦国突然与魏国讲和,很有可能就是准备与我赵国在上郡决战,而现在楚国因为魏国的事情,而对三晋有所不满,臣担心,不久后,我们赵国将会有一个大麻烦。” 听到肥义的话,赵王顿时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叹道:“相国,寡人突然发现咱们干了一件蠢事。” 肥义一懵,没有跟上赵王的节奏,不知赵王说的是什么事情,开口问道:“不知大王所说的是什么事?” 赵王自嘲的笑道:“数年前,寡人决定攻打中山国,于是联合燕国一同讨伐中山,不幸的事,大败而归,反而失去了赵国经营许久的鄗邑。于是,寡人决定训练单骑,再度攻打中山。 结果,两年前,秦王驾崩,各国伐秦,寡人一时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竟在齐国的支持下夺取了大半个上郡,以致这两年间,秦赵两国围绕上郡战端不断,反复争夺。原本楚国与我们三晋共同防备的秦国,变成了寡人独自抗秦。不仅令赵国损失巨大,而且还耽搁了攻打中山国的事情。 而寡人南面的那个兄弟则不然,先是主动舍弃了对魏国有重要意义的少梁,然后隔河自守,静观各国相争,魏国自己则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间。” 说着,赵王冷笑道:“寡人听说,公孙喜这几年,在魏王的全力支持下,不仅将武卒的数量扩充到三万,而且新招募的武卒已经训练成军,只待一战检验战力。还有不久前,魏国更是从齐国那里得到十座城池。此消彼长,寡人觉得,现在的赵国,或许已经不是魏国的对手了。” 说完,赵王看向肥义道:“相国,你说这是不是寡人干的蠢事。” 肥义脸色一变,立即请罪道:“大王不擦,国家走错方向,臣未尽辅臣之责,臣请辞去相国一职。”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退兵之议 赵王一怔,他不过发了一阵感慨,竟然引发肥义请辞,于是,急忙开口道:“相国这是何意,寡人并非由怪罪先生的意思。这几年来,相国因为变法的缘故,不仅需要操劳国事,推行变法,还需时刻防备宗室勋贵射出的暗箭,哪里顾得上对外的事情。 再说,赵国的兵事一直有寡人亲自负责,又算有错,也怪不到先生头,只是一时被利益蒙蔽,这才昏了头脑罢了。” 肥义拱手下拜道:“大王,辞去相国之位,这是臣深思熟虑的。” 赵王一惊,急忙从王位上走下来,扶起肥义,目中含泪,情深意切道:“先生受先王之托,在寡人年幼之时便开始辅佐寡人,至今快二十年了。若是寡人因为这等小事,而让先生辞去相位,寡人岂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肥义摇了摇头道:“大王,臣担任相国是为了赵国,如今辞去相位同样也是为了赵国。自从变法以来,虽然大王刻意笼络宗室勋贵,但是他们还是日渐与大王离心,以致形成对大王行事造成掣肘。 如今面对秦国的的进攻尚且如此,那么未来大王攻略中山之时,来自内部的掣肘那不就是更加严重吗?” 见赵王若有所思,肥义再拜道:“大王,变法数年,如今百姓与官吏已经不再抵触,胡服骑射的改革基本已成,只需缓步推进即可。现在这个时候,臣与其继续呆在相国的位置上,让宗室勋贵不痛快,还不如让一个赵国宗室担任相国,以团结赵国上下。” “这···”赵王略有迟疑。 肥义再道:“大王,中山国并非小国,赵国想要吞下中山,还需全力以赴才行。” 赵王闻言沉默许久,这才点了点头。 良久,赵王才开口道:“相国,如今寡人想从上郡脱身,与秦国讲和。另外,在齐国接连被削弱的情况下,寡人现在倒是越发的忌惮起魏国与楚国来,寡人担心魏国自持其强,会在赵国全力攻打中山国之际,出兵干涉,且为之奈何。” 肥义开口道:“如今我们与秦国在上郡龌龊不断,交好秦国的事情,还需一个契机。至于魏国,眼下就是机会。魏国因为秦国之故,贸然插手齐楚之战,并且与齐国越走越近,引起楚国的忌惮,这就是削弱魏国的机会。 对于魏国的事情臣以为不必担心,真正令臣担心是楚国,楚国战胜齐国,士气正盛。而且楚国还控制这上郡的那支联军,若是楚国不快,那将是对我们赵国的沉重打击。” 肥义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臣以为,我们现在有求于楚国,应该明面上交好楚国,最起码不能让楚国把上郡的联军撤走。但是,在暗中,我们应该怂恿魏国继续与楚国作对,最好,是让魏国组织起一场连横弱楚之战。” 赵王点头道:“不错,先生所言有理,楚国如今太强了,这也是寡人的担忧所在。齐国遭此大败,恐怕数年内难以恢复元气,以齐魏两国之力,恐怕还不是楚国的对手。” 说着,赵王目光一寒:“既然魏国想要与齐国合力对抗楚国,那寡人就顺魏王的意,支持魏国好了。不过只能效仿秦国,暗中支持魏国与楚国对抗,毕竟,楚国离赵国太远,楚赵之间并没有直接冲突,就算赵国打赢楚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肥义沉吟道:“大王,之前宋王请我们派出一位大臣去宋国任职,于是我们派出了仇液。现在,仇液在宋,正好可以窜梭宋王拉上楚国与齐魏两国开战。只有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我们赵国才能找到机会,不仅是与秦国讲和,还有攻打中山国的机会。” 赵王笑道:“先生说的有理。” 君臣相视一笑,接着,赵王又担忧的道:“先生,剩下的秦国怎么办,不久后,秦国肯定大举进攻赵国。” 肥义想了想道:“眼下的形式,还需全力备战,挡住秦国接下来的攻击。只要秦国没有上郡,那么我们就可以以南面的大战为由,割上郡给秦国,与秦国讲和,隔河自守。” 赵王闻言叹道:“秦国强大,留下上郡有害无益,也只能如此了。” 说着,停顿了一下,向肥义道:“先生,有劳你去安排使者出使齐楚魏宋四国,让使者暗中向四国许诺,就说只要寡人腾出手来,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唯。” 肥义离去后,赵王大声吩咐道:“传寡人之令,请大将军赵成来宫中一会。” “唯。” 薛城外楚营中。 熊槐把身边的三个重臣全都召集过来,将公孙衍传来的消息告诉诸臣后,开口道:“诸卿,魏国得到秦国的支持,不久前正式拜田文为相,并且,齐魏两国互换人质,齐国同意以翟强为滕相。眼下的局势,寡人甚是忧虑,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群臣闻言俱是一惊,秦齐魏三国有联合的趋势,这种局面对楚国很不利。 秦齐魏三国,从大海之滨的齐国,一直延续到西陲之地的秦国,全都与楚国接壤,一旦发生冲突,楚国这延绵上千里的战线,肯定会陷入多面作战,这是楚国所不愿意看到的。 在场的诸臣中,景翠地位最高,故而景翠率先开口道:“大王,如今魏国已经倒向齐国,我们继续留在薛地,已经不能取得更多的战果。不仅如此,而且薛地离本土太远,消耗巨大,继续留在此处,弊大于利。 所以,臣以为大王应该返回郢都,调用整个楚国的力量,以应对来自三国的挑战。” 陈轸赞同道:“大王,柱国所言极是,面对三国联合,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薛城,理应尽快从薛城脱身,重新对天下进行布局。” 熊槐点了点头。 楚国的主要力量在郢都,现在楚王发布命令,还需要从薛城传到郢都,再从郢都发布出去,太耽搁时间了。 而且,熊槐与令尹景鲤他们相距太远,仅仅用书信沟通,难免会让景鲤他们不能完全理解楚王的意思。 只是,一想到齐魏两国肆无忌惮的行动,熊槐又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回去,其实他早就想回去了,但是,若是此时退走,无疑会助长魏国的嚣张气焰,让魏国以为楚国怕了,从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以进为退 见楚王摇头后,唐昧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我们应该退,但是不能直接退,如今齐魏两国联合,各国有连横抗楚的迹象冒头,若是大王现在退走,必会让各国认为楚国已经疲弱,到时,不仅观望的秦国会正式与齐魏结盟,恐怕韩赵两国会被魏国拉拢。 另外,宋王从赵国找来仇液,本来就是希望能用赵国以防万一,至于越国,最近一段时间,越王最近与齐国暗中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了。 所以,臣以为大王现在退走,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熊槐闻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唐昧比他想的还要深一点,现在楚国退无可退。 想着,熊槐问道:“司败,那么以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唐昧沉吟道:“大王,后退的变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退走,另一种则是以进为退。” “以进为退!” 三人同时一惊。 熊槐愣了愣,然后问道:“请司败细说一二。” 唐昧应道:“大王,眼下齐国惨败一阵,实力大不如前,我楚国可谓声势大振,魏国与齐国联合,除了得到齐国的贿赂以及秦国的支持,更多的则是害怕我楚国的强大。秦国暗中支持魏国,却没有明面上与齐魏两国联合,同样也是担心遭到我楚国的报复。 天下各国都热衷于做霸主,不是因为霸主的虚名,而是霸主地位带来的强大影响力。弱国想要联合对抗霸主,那就需要在事先进行频繁沟通才能联合起来,才能将一盘散沙扭成一股绳子。 但是霸主国想要攻打弱国,则不需要进行沟通,直接对他国下令,邀请各国一同进攻弱国便可。因为弱国即便联合起来,也未必能打败强大的霸主国,而霸主国进攻弱国,则很容易战胜对方,用力省而胜算高,用极少的代价,就可以取得显著的效果,比如说之前我们楚国攻打齐国,为何各国纷纷响应,就是因为各国认为齐国胜算不高,这才愿意出兵捡便宜。 所以,霸主一呼,各国云集响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顿了顿,唐昧笑道:“大王,至此之时,正是大王动用霸主权益的时候。请大王下令,让司马昭雎在陈地再次征召兵力,营造楚国想要教训魏国的迹象。然后再薛地留下一支军队防备匡章,楚宋联军主力前去滕地吸引齐魏联军前来对持。 同时,派人去上郡,让联军驱逐魏军。另外,尽快与秦国定下婚期,然后向各国大张旗鼓的宣布,以此孤立齐魏两国。 并且派出使者前去赵韩两国,就说魏国擅自攻打盟友宋国,这是背叛盟约的事情,所以请韩王与赵王出兵十万协同楚宋联军围攻魏国,给魏国一个教训。” 熊槐闻言眼前一亮:“三晋关系密切,让韩赵两国出兵伐魏,他们心中肯定会有抵触。而且现在秦魏两国讲和,秦国动向不明,这个时候楚魏两国大战,明显对韩赵两国不利。所以,韩赵两国绝对不会冒着被秦国攻击的风险,协助寡人进攻魏国。 同时,秦楚联姻的事情传到各国,其他国家不说,韩国肯定不会拒绝寡人,免得罪寡人,遭到秦楚两国的围攻。在韩王同样也不想进攻魏国的情况下,韩王能做得,极有可能就是联合赵国对魏国施压,让魏国向寡人服软,并同时派人前来劝和。” 唐昧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再次思考了一下,接着向景翠陈轸问道:“不知二位贤卿以为此策如何。” 景翠陈轸同时应道:“此策可行。” “好。”熊槐点头道:“陈卿,有劳你去一趟薛城,请宋王来楚营一趟,就说寡人有要事相商。” “唯。” 不久后。 受熊槐的邀请,宋王忧色重重的带着惠盎赶到楚营中。 “宋王,如今魏国得到秦国的支持,背叛合纵已经成为定局。同时,天下局势骤变,接下来,我们合纵联盟将会面对不再是单独的秦国或者孤立的齐国,而是秦齐魏三国的联合挑战。”说着,熊槐郑重的道:“宋王,现在这个局面,寡人打算与宋王商议一下未来的进攻方向。” 宋王闻言沉默下来。 楚王的意思已经明显,所谓研究进攻方向的问题,无疑就是从主攻齐国转向为秦魏两国。 若是楚国主攻魏国还好,还能极大的缓解宋国的压力,若是楚国打算先教训暗中谋划的秦国,那宋国将独自面对齐魏两国的压力。 这··· 即便齐国不久前才损失惨重,宋国依旧压力山大。 想着,宋王开口道:“不知楚王有何打算,寡人洗耳恭听。” 熊槐点了点头:“宋王,寡人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来自盟友的背叛。当初各国合纵伐秦,齐国言而无信,避战不前,于是寡人就率领五国联军从函谷关外一路向东杀到齐国,将齐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后来各国相约伐齐,秦国突然背叛,偷袭楚军,寡人同样也没有退缩,一面令人与齐国决战,一面亲自领兵与秦国对抗,那一站,寡人出动了百万大军,也没有半分忧虑。” 宋王听着心中顿时一阵轻松一阵寒。 听楚王的语气,明显是要教训背叛者魏国,这就让担心楚国先攻打秦国的宋王松了一口气,宋国也不必担心遭到齐魏两国的围攻了。 但是,另一边,宋王心中也在迟疑,楚王说了这么多,莫非是在警告宋国吗? 想起赵国来的仇液,宋王全身顿时一冷,想着,宋王立即开口道:“楚王所言极是,背叛者最令人所不齿。宋魏两国多次联合与齐国作战,而且上次齐秦两国联合进攻魏国,还是寡人出兵在济水与大野泽牵制了齐国大量军队,才让魏国能坚持到楚国的援军到来。 结果,魏王不仅没有顾及昔日宋魏两国的友谊,而且还全然不顾寡人对魏国的恩情,臣宋国正与齐国大战之际,悍然出兵攻打寡人的陶邑,是可忍,孰不可忍,寡人与魏王势不两立。”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兵进滕城 “好。”熊槐听着宋王掷地有声的话,立即大喜道:“宋王能如此,那寡人就放心了。” 顿了顿,熊槐开口道:“既然宋王与寡人都对魏国不满,现在寡人打算出兵攻打魏国,不知宋王以为如何?” 宋王信誓旦旦的道:“若楚王有此意,那寡人必定跟随楚王,全力进攻魏国,不知楚王打算如何进攻魏国。” “好。”熊槐大喜,接着将楚国想要召集各国进攻宋国的事情一说。 宋王闻言沉默一下,与身旁的惠盎对视一眼,然后应道:“可行。” 熊槐见宋王答应,笑道:“善哉,善哉。” 两国议定出兵的内容后,接着两日后,熊槐以唐昧为将,率领五万楚宋联军在薛地防守驻扎在鲁国的匡章,然后熊槐与宋王率领近三十万楚宋联军浩浩荡荡的杀向滕城。 数日后,楚宋联军来到滕城外,开始准备与声子带领的近二十万齐军进行对持。 滕城内。 滕君望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目光游离地看着翟强与声子。 声子着急的问道:“滕相,现在三十万楚宋联军已经到了滕城之下,不知魏国的大军现在已经到了何处。” 翟强在田文拜相的第二天就被魏王任命为滕相,第三天就出发前往滕国。 风风火火的赶到滕城后,什么事都没有来得及做,就得到楚宋联军北上滕城的消息。于是,翟强这个滕相,就立即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那就是向魏国求援。 数天过去了,魏国出兵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而楚宋联军已经到了。 对此,声子暗暗着急。 不是担心滕城守不住,而是魏军迟迟不到,声子担心魏国会出现变故。 翟强缓缓地道:“声子将军请宽心,本相早就将消息传回魏国,犀武将军的大军就在济水北岸驻扎,只是离的有些远,想来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说着,翟强向声子问道:“声子将军,不知驻扎在鲁国的章子将军,现在可曾来援滕国。” “章子?”声子摇头道:“唐昧率领五万大军驻扎在鲁国边境,鲁国因为主力全都在薛城损殁,难以自保,故而,章子将军应鲁君之请,留在鲁国防守唐昧了。” 声子没有说出来的是,齐王传来的诏令,齐国在损失十万兵力的情况下,已经不想再与楚国硬拼了。现在之所以还在与楚国僵持,不过是因为想要拉魏国下水,只要魏国大军到了滕城之下,正式与楚宋联军对持,让魏国正式背叛楚国,那么齐国的目的就达到了。 翟强闻言皱了皱眉。 这与之前的算计不同,按魏国的意思,楚宋联军大战数月,即便攻下薛城后休整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能掩盖疲惫与厌战的实情。所以,现在正是趁机与楚宋联军决战的时候。为此,公孙喜将他这几年训练的武卒全部带来了。 也就因为调用武卒的缘故,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这事翟强清楚,但是武卒做为魏国的撒手锏,是要一鸣惊人并且保密的,故而魏国连齐国也没有告知。 结果,匡章没来,他手中数万齐军也没有来。 滕城内的近二十万齐军,再加上魏国十八万大军,如此庞大的军队,多几万少几万,并没有太多的优势。 若是加上匡章手中的数万齐军,那么齐魏联军就超过四十万,这样就对楚宋联军占据绝对优势,胜算大增。 想着,翟强不由开口道:“声子将军,虽然鲁国主力已经在损失惨重,但是曲阜乃是天下大城,城高池深,城中还有数十万百姓,面对区区唐昧的五万军队,进攻或许力有不逮,但是闭城自守,绰绰有余。为何章子还会答应鲁君的如此要求?” 声子理所当然的答道:“滕相此言差矣,楚宋联军大胜我田甲大军,名镇齐鲁大地,鲁君担心,鲁国百姓恐惧,这不是正常的吗? 再说,鲁国受齐王之请,将兵力全都派去薛城,结果大军与薛城共存亡了。如今楚宋联军危逼鲁国,难道敝国能一走了之吗?如此不仁不义的行径,寡君岂能为之。” “这···”翟强正欲在说些什么。 此时一个将领走了进来,向翟强禀报道:“报相国,犀武将军传讯,十五万魏军已经抵达齐国境内,四日后就能赶到滕城。” “好。”翟强心中一喜,接着,想起匡章的缺席,顿时一僵,想着,摆了摆手:“好,派人回复犀武将军,就说本相已经知道了。” “诺。” 一旁的声子见魏军即将赶到滕城,齐国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喜道:“滕相,既然魏军很快就会赶到滕城。那么本将这就去安排一番,准备迎接魏军的到来。” “将军请自便。”翟强应道。 看着声子离去的背影,翟强不由沉思起来。 匡章没来,他麾下齐国最精锐的技击士也没有来,如此,齐魏联军也就只能在人数上压过楚国联军一筹,没有明显的优势。 这种情况下与楚宋联军决战,即便能打败楚宋联军,自身的损失肯定也不会轻多时,这并非是魏国所希望的。 魏国位于天下之中,一旦损失太大,其他国家就会来捡便宜,不仅是楚国,秦国乃至赵国,都有可能,甚至,即便是盟友齐国,也会落井下石。 所以说,此时战争并不可取。 想着,翟强不禁露出一丝忧色。 魏国已经出兵,已经与楚国翻脸,这个时候再退回去,无疑是将所有的国家全都得罪了一个遍。 为魏国计,现在最好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或者强硬的逼退楚国,以此来展示魏国的强势,让天下各国都看到魏国的底气与决心,这样,才能在事后拉拢韩赵以及秦国,继而组建联盟削弱楚国。 思虑再三后,翟强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于是,便开口道:“来人。” “是,相国。”一个侍者弯腰应道。 翟强吩咐道:“派人向城外的楚营投上一份拜帖,就说滕国相国翟强求见楚王,请楚王赐见。” “诺。” 侍者离去后,翟强再次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后,便抬腿向外走去,准备出城拜见楚王。 走了六七步,快要走出宫殿的大门处时,这才想起来,貌似滕君还在殿中坐着。 于是,立即转身向滕君行礼道:“君上,臣欲去城外面见楚王,不知君上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赵国使者 神游物外许久,之前看着声子径直离去,又看着翟强直接向外走去,此刻听到翟强突然开口请示,滕君大感荣幸,急忙应道:“先生尽管自去,滕国的安危,孤就拜托先生了。” “谢君上信任。”翟强应了一句,接着一甩衣袖,两步走出殿门。 城外楚营。 楚宋联军扎好大营,就在熊槐与宋王协调楚宋两国如何防守的时候,一个将领走进大帐禀报道:“大王,宋王,出使魏国的犀首以及仇先生回来了,此刻正在大营外等候。” “犀首他们回来了!”熊槐一听派去魏国的使者归来,顿时大喜:“快请犀首他们进来一叙。” “唯。”将领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再次开口道:“大王,与犀首他们一起归来的,还有赵国的使者王贲,使者求见大王以及宋王。” “赵国使者?”熊槐一惊,对宋王对视一眼,应道:“好,寡人知道了,速速请犀首他们前来。” “诺。” 接着,熊槐对陈轸道:“先生,有劳你去迎接赵国使者。” “唯。” 宋王也对上官大夫道:“相国,有劳你代寡人去迎接赵国使者。” “唯。”上官大夫行了一礼。 不多时,一脸疲态的公孙衍与仇液走进大帐,一同拜道:“臣拜见大王。” “两位先生不必多礼,一路幸苦了。”熊槐应道。 公孙衍闻言,再拜道:“大王,臣不肖,有负大王所托,这次前去魏国不仅未能说服魏王,而且,此时魏国已经命公孙喜为将,率十八万驰援滕城。” “魏国出兵了。”熊槐从公孙衍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如同心中的巨石落地,不禁一叹。 接着,熊槐笑道:“犀首不必自责,寡人对魏国出兵的事情早有预料,否则,寡人也不会率领大军抢来滕城与齐军对持。” 宋王亦开口道:“犀首,先生请起,自从楚王与寡人得到你们送来的消息后,就早已算到有这么一天。魏王狂妄自不量力,不停二位先生好言相劝,这次必定给魏国一个教训。” “不错,宋王说的是。”熊槐接了一句,然后开口道:“犀首与先生请起身。” “谢大王。” 待二人起身后,熊槐问道:“犀首,不知你们怎么会与赵国使者一同赶到滕城外,是路上巧遇,还是你们在魏国大梁相约一同来此。” 话音落下,宋王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公孙衍。 路上巧遇,这就说明赵国使者本来就是出使楚宋两国的。 从大梁出发,这就是说明赵使先去了魏国,然后才临时决定出访楚宋。 如果是后者,其中就有待考察,在大梁中,赵使与魏王说了什么,或者赵魏两国是否有勾连。使者是站在赵国的立场,还是站在魏国的立场? 公孙衍见楚王宋王看过来,自然知道他们关心的是什么地方,应道:“回大王,赵使王贲只是臣等二人在路上偶遇,王贲原本是打算去薛城拜见大王以及宋王,结果半路得知楚宋联军杀向滕国,这才改道滕城。 另外,臣从大梁哪里得到消息,赵国不仅向楚宋两国派出了王贲,而且还向魏国派去了使者富丁。” “哦!”熊槐诧异的道:“犀首可否知道富丁对魏王说了什么?” 公孙衍点头应道:“回大王,富丁抵达大梁时,恰好魏国得知楚宋联军进攻滕城,当时,富丁劝魏国不要派兵插手滕城的战事,但是遭到魏王的拒绝。接着,第二天,魏国从大梁派出三万精锐增援公孙喜。” “魏王不仅拒绝了赵国的劝谏,而且还增兵了,这倒是奇怪了。”熊槐心中生疑。 这究竟是赵国暗中支持魏国呢,还是说魏国打算在滕城下联合齐军与楚宋联军决战? 不过,无论魏国是怎么想的,魏国增兵一事,正入楚宋两国下怀。 正想着,宋王的声音传来: “楚王,寡人有些担心,或许齐魏两国是想与我们决战了。所以,为防万一,理应立即派出斥候向东南两方查探,以免齐将匡章金蝉脱壳,暗中来袭。” 熊槐闻言应道:“宋王说的是。” 说着,熊槐对一旁的景翠道:“柱国,立即派出斥候打探,将斥候的监视范围从三十里扩大到六十里。另,安排士卒加固营防。” “是,大王。”景翠应道。 熊槐说完,宋王便对宋将臧信道:“将军,派出斥候打探西北两面,同样监视周围六十里的地方。” “唯。”臧信应道。 景翠臧信离去后不久。 陈轸与上官大夫引导着赵国使者王贲走进来。 “外臣王贲拜见楚王,拜见宋王。”王贲行礼道。 “免礼。” 王贲起身后,熊槐笑着向王贲问道:“不知赵王派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王贲此来本是鼓动楚宋联军与齐魏联军开战的,结果,走到半路,楚宋联军就已经杀向滕地。 眼看主要任务已经轻松完成,王贲并没有因此返回赵国,而是赶来滕城,继续向楚宋两国示好,并鼓动楚宋联军于齐魏两军决战。 此刻,听着楚王的询问,王贲拱手行礼道:“大王,寡君听说魏国不久前派兵攻打宋国,心中甚是忧虑,故特遣臣来拜会大王,并请大王不要对赵国有所误会。魏国的事情,仅仅只是魏王自己的决定,而与赵国无关。 不仅如此,而且寡君听到魏国背信弃义的消息后,还对魏王大为恼火,若不是赵国的上郡正遭到秦国的攻击,寡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虽然敝国不能对魏国出兵,但是,寡君已经派出使者向魏王施加压力,让魏王不要自误,尽快向宋王以及大王道歉。” 虽然熊槐已经知道富丁出使魏国的消息,但现在听到赵国的表态,还是心中一喜:“使者尽管放心,寡人自然知道赵国是赵国,魏国是魏国,从未将赵魏两国混为一谈。” “如此,寡君也就放心了。”王贲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又开口问道:“大王,寡人派臣来此,另有一事相询。不久前贵国用将军景阳换下将军昭应,以致将军昭应在大战中离赵而去,不知是否是敝国招待不周,让将军昭应心中不快,故而请辞。”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名分之争 熊槐见王贲出言询问,自然不会提这是对赵国的警告,于是,解释道:“使者勿忧,此事并非是赵国的原因,而是楚国内部正常调换。秦国攻打赵国的上郡,寡人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赵国这边,不会让联军从上郡退走的。” 王贲听到熊槐的保证,似乎松了一口气般:“如此,敝国也就放心了。” 就在说话间,一个将领进入大帐,开口道:“大王,滕相翟强来访,请大王赐见。” “翟强?”熊槐一怔。 楚宋联军赶到滕城不久,这个时候翟强来干什么。 求和亦或者是? 熊槐想起刚刚公孙衍说的,魏国派出的十八万大军。 既然魏军已经出发前来此地,那么翟强就肯定不是来求和的,剩下的,恐怕就是宣战。 想着,熊槐笑道:“使者,滕相来访,想必一定是来恐吓寡人,向楚宋联军宣战的,为了避免误会,不如请使者在一旁暂避,免得魏国会迁怒赵国。” 王贲一愣,拱手应道:“愿听大王吩咐。” 不久后,一脸愤怒之色的翟强走进帐中,行礼道:“滕相翟强拜见楚王,拜见宋王。” “免礼。”熊槐应着,顿了顿,笑道:“不知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翟强闻言清了清喉咙,然后酝酿了一下情绪,大声道:“楚王,这话应该是臣向大王询问才是。此处乃是我滕国土地,二十里外就是我滕国都城,楚王宋王率领三十多万大军来此,不知意欲何为。” “···” 面对翟强的咄咄逼人,熊槐并没有开口。 率军来滕国,虽说是楚国提出,目的是为了魏国,但是,毕竟楚国与滕国牵连不大,这种口舌之争,还是交给宋国为好。 果然,宋王听到翟强的话,立即对惠盎使了一个眼色。 惠盎点了点头,出来道:“先生此言差矣,此处何以说是滕国,分明是我宋国的领土,不久前被齐国声子率军强行夺了去,此刻,我楚宋联军来此,乃是为了收复故土,驱逐齐军。宋国的土地上,我楚宋联军自然可以来,可以往,可以去,可以留,无需向任何国家进行任何说明。” “故土?”翟强声音徒然增高到:“惠子,滕国之先乃是文王之后,武王之弟,滕国是武王亲封的侯国,至今已有七百余年,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滕国的封地,什么时候变成宋国的领土了。” “就在几年前。”惠盎一本正经的道:“滕国为我所灭后,滕地就是我宋国领土了。” 翟强冷笑道:“那么现在齐国驱逐宋军,复立滕国,这里依旧还是滕国的土地,而不是什么宋国故土。” “不然。”惠盎摇头道:“宋国攻打滕国是有原因的,三百多年前,齐桓公召集宋滕等国盟誓,说各国相互亲近,不能堵塞河流影响他国农事,结果,十年前,有一条从滕国流向泗水河水干枯,这就是滕君违背盟誓,肆意对他国进行打击的罪证。” 翟强全然不信道:“河流干枯这么大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惠盎幽幽的道:“先生远在魏国,对此事不知,可以询问滕君,一证真假。” “···”翟强愣了愣,开口道:“就算河流干枯,可能也并非人祸,可能只是天灾罢了,难道宋国就能以此吞并滕国吗?” “当然不能。”惠盎接着道:“两百多年前,晋楚齐秦率领天下各国盟誓,小国要尊敬大国,并且各国相互通商,不能私设关卡,以堵塞道路,否则,其他国家就可以出兵惩罚,直到国家灭亡宗庙断绝为止。 滕国位于齐楚两国之间,却不朝拜楚国,而且,滕国位于商路要地,却私设关卡,阻塞商路,让齐宋两国不能交流。故而,敝国请示齐楚两国之后,得到齐楚两国准许,这才依照盟约吞并了滕国。 自此,滕国就是我宋国的领土。” 这时,作为宋相的上官大夫开口道:“我宋国攻打滕国,可是经过齐楚两国同意,这才出面教训滕国。否则,滕国的宗主齐国不开口,小小的宋国哪敢进攻强大的齐国的属国呢。” “这···”翟强本来还有心反驳,但是一听宋国搬出齐国,顿时哑然。 一强一弱之间的对话,自然是谁的刀利就谁有道理,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但是旗鼓相当的二者对话,自然是谁的嘴利就谁有道理,师出有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才是正道。 现在,翟强突然发现他说不过惠盎,面对惠盎的歪理邪说,竟然无法辩驳。 顿了顿,翟强想起齐魏联军,这才有了底气,依然强硬的道:“就算滕国有错,就算宋国伐滕有齐楚两国的支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宋国就可以灭亡滕国,就可以杀害滕君。 滕君乃是天下闻名的仁义之君,我听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像滕君那样的贤者,怎能身死国灭,宗庙不存呢。宋国就算攻破滕国,也应该只是告诫滕君,然后退兵回国,怎能就此灭亡滕国呢。 齐国之所以将宋军从滕城中驱逐,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宋国在滕国一事上,所作所为超出了齐国的底线,齐国想要让宋国敲打滕国,而不是让宋国灭亡滕国。如今滕国复立,正是表明了齐国的态度。” 惠盎嗤笑道:“这天下有实无名的人不少,有名无实的人更多,那滕君声名在外,号称天下一等一的仁君,这样的仁人君子,按照天下的看法,只需五十里地,就足以自保了。但是,滕国的土地百里,面对我宋国大军,仅仅坚持了一月,城破国亡,这不就是说明滕君的贤名实则有名无实,没有得到滕国百姓的拥戴吗。 况且,我听说真正的仁君,必定会使百姓富裕,各有所依。但是,宋军进入滕国后,发现滕国富则富矣,然富在滕君。滕国百姓不过是果腹而已,而滕国的府库中,粮食财物堆积如山,这不就是说明滕君收刮无度吗。这样的人,怎能说是仁君,不过一个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昭常入秦 就在熊槐宴请赵使王贲的时候,翟强此时正坐着马车回到滕城。 进入滕城后,翟强在楚宋军营中积累的怒火渐渐消散,接着一下车,受寒冷的空气一刺激,顿时冷静下来。 回想起楚营中所发生的一幕幕,不禁感到很奇怪。 尤其是楚王的态度,一言不合就直接选择开战,这不符合楚王的性格。 如果刚刚怒火冲天的对魏国宣战的是宋王,那倒十分正常,但却是楚王,这就不对劲了。 翟强知道,楚宋两国攻下薛城后,重新立下薛君,但是薛地却变成了宋国的属地,之前楚宋两国苦战数月,结果楚国仅仅只是得到了一些钱粮,与宋国的收获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现在率领攻打滕国,这滕国之前就是宋国的土地,而且与楚国并不接壤,也就说楚宋两国就算攻下滕国,这也只能交还宋国,楚国依旧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所以说,之前翟强的强硬威胁,实则是给楚国一个台阶,让楚国顺势撤兵,免得楚国再次徒劳无功。 可是,结果楚王如同一头陷入发情期的公牛一般,一碰就冒火,直接对魏国宣战。 这··· 翟强想起之前五国伐秦的事情,楚王带领三晋与楚燕五国之军围攻秦国,结果楚王每次都是让三晋的军队上,楚军每次都远远的呆在战场后侧,观望三晋与秦国大战。 虽然翟强很不齿楚王的行为,但是不得不承认,那时楚王的做法,才是正常的。 现在的楚王,做出一副舍己为人,不求回报的样子,实在是违背常理。 违背常理的事情,不是疯了就是另有目的。 楚国的情况,肯定不是楚王疯了,而是楚王在其他地方有所算计。 想着,翟强不由喃喃道:“楚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楚国见齐国已经被削弱,就打算进攻其他国家,或者说魏国?” 沉吟许久,依旧没有想明白,翟强只好按捺住心思,决定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向魏国汇报,请魏王做好防备。 楚魏正式宣战的第五天,公孙喜率领的十八万魏军终于赶到滕城。 这五天的时间,楚宋联军也并非什么事都没有做,而是利用这五天时间,一直都在加固军营的防守。 随着魏军的到来,滕国上空笼罩着的战云越来越厚,仿佛战争即将就要爆发一般。 就在陈轸还在赶去韩国的路上时,另一边,从郢都出发,前往秦国约定婚期的昭常已经赶到咸阳。 秦国宾馆。 魏冉将昭常安顿下来后,开口问道:“不知使者此次前来秦国,有何要事?” 昭常应道:“将军,在下此来乃是为了敝国公主与秦王之弟公子稷的婚事。按照礼制,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再晚,那就不符合规矩,只能由各国指定对象立即婚配结合了。 因为秦国先王不幸的事情,公主的婚事已经拖延了三年了,现在眼看公子稷孝期过去,而敝国公主也快年满十八。所以,王后认为这件婚事不能再拖了。 故而,敝国王后特派在下前来秦国拜访芈氏,商议公主的婚事。” 魏冉点了点头。 三十而娶,二十而嫁,这是周公时期定下的礼仪,这是男女的最晚成婚年龄。但是,现在,各国的实际情况可比这早多了。 关于婚事的问题,不仅楚国急,秦国这边,他魏冉这些人比楚国更急。 楚国是因为公主年龄大了,再晚,等婚事谈妥,公主再嫁到秦国,年龄虚岁都快超过二十岁了,这会让楚公主以及楚国很没有面子。 同样,秦楚联姻不成,魏冉始终无法得到来自楚国的强有力的支持,无法进入秦国高层,这让芈氏魏冉很忧心。 想着,魏冉开口道:“公子稷与楚公主的婚事,公子之母芈氏也甚是着急,理应尽快前去楚国商议。但是公子稷还未行冠礼,而大王已经行冠礼三年了,依旧后位空悬,大王尚未迎娶王后,而在下贸然向大王提出公子稷的婚事,这恐怕不妥。” 昭常叹气道:“秦国的状况敝国也略知一二,不知秦王与齐公主的婚事,可曾有做出决定。” 魏冉摇了摇头:“虽然三年的孝期期满,但是因为战事不断,所以秦王依然没有腾出手来,派人去齐国约定婚期。” 昭常想了想道:“将军,秦王虽然不急,但是秦王即位三年,不仅没有子嗣,而且宫中连王后也没有,这恐怕是对秦国不利吧。秦国的臣子,难道就没有人主动提出建议,让秦王迎娶王后吗?” 魏冉闻言沉默了一下,他知道昭常的意思,楚国这是担心秦国会拖延秦齐两国的婚事,秦王不成亲,公子稷就不敢在秦王之前迎娶楚公主。 所以提醒他主动提出让秦国迎娶王后,然后为公子稷与秦国的婚事做准备。 不多时,魏冉点了点头,应道:“先生所言甚是,这种事情就算秦王不急,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应该为大王考虑才是。” 昭常见魏冉答应,大喜道:“如此,在下就静候将军的好消息了。” ······ 秦宫中。 秦王荡与张仪樗里疾三人齐聚宫中,秦王荡向张仪问道:“相父,楚国使者昭常来到秦国,却迟迟没有求见寡人,可知其此行的目的。” 张仪轻笑道:“大王,据消息称,昭常这次来倾国,乃是为公子稷与楚公主的婚事。楚公主与公子稷年纪相仿,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寻常女子这个年纪还未嫁人,都已经交了三年罚金,结果楚公主依旧还未成婚,楚国这是着急了。” 樗里疾冷笑道:“由不得楚国不急,如今魏国背叛了楚国,齐魏两国联合挑战楚国的霸主地位,楚王眼看霸主地位不保,担心各国纷纷背弃楚国,这才想起我秦国来。” 张仪闻言笑而不语。 秦王荡见不可一世的楚国也有求到秦国身上的时候,顿时浑身一阵轻松,立即“哈哈”一笑。 笑毕,秦王荡探寻的看着面前的二人,问道:“相父,王叔,不知对公子稷与楚公主的婚事,我们应该如何答复。”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议定婚期 张仪答道:“大王,之前我们暗中怂恿魏国帮助齐国对抗楚国,不就是为了让关东的各国战成一团,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吗。现在,计策初见成效,理应继续施行下去。 所以,老臣以为我们应该立即派人前去楚国约定婚期,并准备公子稷与楚公主的婚礼,以此稳住楚国。” 说着,张仪拱手道:“大王,秦楚联姻,不仅对楚国有好处,对我们秦国更有好处,只要楚国暂且放下秦国,那么我们接下来与赵国的决战,以及攻略义渠国的行动,这才方便行事。” 樗里疾接着道:“相国所言极是,而且,不仅是公子稷,大王即位三年,也应该迎娶王后了。” 秦王荡恍然。 翌日。 秦宫中。 秦王荡召来昭常,笑着开口道:“先生来我秦国数日,却迟迟不来求见寡人,莫非是寡人招待不周吗?” “不敢。”昭常拱手道:“臣此次出访秦国,乃是奉敝国王后之命前来秦国访问芈氏,并非是奉寡君之命出访大王,因此不敢逾越。” 楚王后关心女儿的婚事,这是人之常情,若是楚王急着嫁女,这就有损楚王的颜面。 秦王荡问道:“访问芈氏,先生是来与芈氏商议王弟与楚公主的婚事的吗?” “正是。”昭常应道。 秦王荡点了点头,开口道:“不错,随着先王的孝期过去,秦楚约定婚姻也快三年了,是时候让公子稷与楚公主完婚了。” 说着,秦王荡又看着昭常问道:“先生,不知楚国认为什么时候合适呢。” 昭常拱手道:“这就要看大王的了。” 秦王荡沉吟了一下道:“寡人已经派人去齐国访问,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在八月十五迎娶齐公主为后。所以,寡人决定将公子稷的婚礼定下八月十五之后的第一个吉日,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只是···”昭常迟疑道:“如今齐国那边还没有传回消息,若是齐国有变,不知如何是好。” 秦王荡笑道:“若是齐国有变,无论寡人是否迎娶王后,公子稷都将在来年的第一个吉日与楚公主成婚。” 昭常笑道:“若是如此,敝国王后也就放心了。” 秦王荡接着问道:“不知楚国对此次婚礼可有什么要求。” 昭常应道:“大王,虽然公主只是嫁给公子,但是公主乃是我楚国嫡长公主,寡君不期望秦国用迎娶王后的礼节迎娶公主,但是,诸侯封君礼节还是要有的,故请秦王邀请各国使者前来观礼。” “此事容易。”秦王荡点了点头:“虽然秦国的规矩,无功者无爵,但公子稷乃是寡人之弟,用诸侯的礼节成婚,还是可以的。” 昭常拱手道:“如此,敝国也就没有其他要求了。” “善!”秦王荡笑道:“如此,那就请楚国稍待,寡人不日就会派出使者前往楚国约定婚期。” 昭常应道:“如此,敝国必定恭候秦使到来。” 另一边。 自从陈轸离开滕地后,就一路向新郑赶来,之所以将首选目标定在韩国,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韩国弱小,对楚国的依赖更重一些。韩国同意答应了楚国的要求后,那赵国也就没有选择了。 到了韩国都城新郑后,次日,陈轸便受到韩王的召见。 韩宫中。 陈轸语气平淡,但态度却十分坚定的道:“韩王,不久前魏国背弃了楚国,出兵帮助齐国防守滕城,因此,寡君十分生气,打算请出兵教训魏国,并请韩国出兵相助。 另外,对于魏国的背叛,敝国觉得魏国不能继续留在六国联军之中,理应将联军中的魏军驱逐,从此以后,他国进攻魏国,将不再受到各国的帮助,不知韩王意下如何。” “嗯···”韩王沉吟了一下,看了看站在下面的公叔以及公仲侈,见他们一脸沉重,全都在迟疑中,于是,向陈轸道:“使者,此事太过突然,寡人之前一直都在防备秦国,贸然出兵攻打魏国,寡人没有准备。所以,寡人欲与群臣商议一番,稍后再给使者答复,不知使者以为如何。” “当然可以。”陈轸笑了笑,便同意的韩王的请求。 韩国实力弱小,在秦魏两国暗合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选择的于地,陈轸也不怕韩国不答应。但为了给韩国更多的压力,陈轸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道: “大王,臣虽然愿意给大王更多的时间考虑,但是,楚王还让臣走一趟赵国,邀请赵国一同攻打魏国。所以,为了不耽误楚王交给臣的使命,臣打算明日一早就前往赵国。故,大王与群臣商议的事情,还请尽快。” 韩王闻言一滞,脸色僵硬的笑道:“使者放心,寡人必定会在使者离开韩国之前给出答复。” 陈轸拱手道:“如此,臣就放心了。” 陈轸离去后,韩王向公叔公仲侈问道:“两位贤卿,楚王要寡人出兵攻打魏国,如何是好。” 说着,韩王心中的忧愁立即涌入脸上,满脸的忧色。 韩国周边,全是大国,尤其以秦楚两国为甚。 这几年,韩国跟着楚国混,与赵魏两国交好,将秦国封锁在关中,这才享受了数年的平静。 眼下,楚魏两国反目,那么韩国应该帮助楚国,还是应该帮助魏国? 公叔答道:“大王,眼下不仅仅只是楚魏两国反目的事情,臣从楚魏两国哪里获得消息,秦魏两国已经讲和,秦国已经将少梁的兵力撤走。而且,楚国不久前也派出使者前往秦国,据说秦楚两国将要正式联姻。” “不是将要,而是已经联姻了。”此时,公仲侈插上一句话道:“大王,臣从秦国哪里得到消息,秦王已经派人前去楚国,商议秦楚两国的婚期。而且,不久前秦国同样也派出使者前去齐国,与齐国商议迎娶王后的事情。 秦国目前的局势是,同时与齐楚两国交好,并于魏国私通,具体动向不明。” “这···”韩王心中一惊。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韩国响应 “大王。”公仲侈接着道:“现在对我们韩国来说,楚魏两国大战,没有心思顾及我们韩国。对我们韩国威胁最大的国家,还是秦国,所以,秦国接下的动向很重要。若是秦国准备伐韩,那么我们现在就需要帮助楚国,免得将来韩国独自秦国。 若是秦国接下来的目标是赵国,那么我们就可以观望。还有,若是秦楚联姻的事情,仅仅只是秦国麻痹楚国的手段,秦国已经与齐魏两国达成协议,那么我们就需要站在魏国这边。” 韩王点了点头,觉得公仲侈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仔细想了想,却又发现他什么都没说。 想着,韩王问道:“公仲所言有理,卿一向与秦国交好,可曾查明秦国接下来的动向。” 公仲侈迟疑的摇了摇头:“大王,目前秦国的甘茂已经暂停与赵国的战事,而魏章已经回到咸阳,秦国动向依旧不明。” “大王。”此时,公叔看着公仲侈冷冷一笑,接着拱手行礼道:“臣以为公仲之言乃是误国之言。” “你···”公仲侈闻言顿时大怒,一脸怒色的向公叔瞪去。 这个老匹夫实在欺人太甚,君臣议事发表点不同的观点再正常不过了。 不想,这公叔动不动就进行人生攻击。 韩王一怔,见公仲侈就要开口大喷公叔,立即摆了摆手,制止了公仲侈后,开口向公叔问道:“公叔难道有不同的见解。” 公叔本来已经准备如何回击公仲侈了,但见韩王开口打断,只得应道:“大王,无论秦国的出兵方向在哪里,我们韩国眼下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选择帮助楚国。” 韩王脸色一正,郑重的道:“愿闻其详。” 公叔点了点头,蔑视的向公仲侈看了一眼,开口道:“大王,如今楚国最为强大,秦楚两国之所以联姻,目的不是别的,而是因为楚国需要秦国震慑我们三晋,而秦国也需要向楚国示好,免得齐国被楚国削弱后,楚国的目光就转向秦国。 秦国之前暗中与魏国交好,却又不正式与齐魏两国结盟,就是担心楚国的报复。所以,秦国才怂恿魏国联合齐国对抗楚国。但是,在齐国被严重削弱的情况下,齐魏两国挑战楚宋联军,未必就能战胜楚国,就算打赢了楚国在滕地的那些连主力都算不上的偏师,难道就能削弱楚国?” 韩王被公叔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这次楚国攻打齐国,乃是江南江淮为主的兵力,楚国江汉之间的主力并不多,甚至陈蔡地区的兵力都没有调用。更重要的是,攻打薛城,还是用的宋军做主力,楚国的损失并没有多严重。 就算齐魏联军在滕地打败楚国,对楚国来说,也不会伤筋动骨。 想着,韩王一脸凝重的道:“公叔的意思是?” 公叔答道:“大王,臣担心的是,若是这次我们不出兵相助楚国,那么楚王肯定会大怒。到时,若是楚宋联军主动从滕地退兵,然后楚王重礼贿赂秦国,以武关之外的商南、於中等地为条件,邀请秦国与楚国夹击韩国,那时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韩王惊出一身冷汗。 仅仅秦楚中的一国来袭,韩国还得拉上魏国或者赵国,才能与之对抗。若是秦楚两国同时进攻韩国,那么韩国就算把赵魏两国拉上,也未必是对手。 就算三晋合力将秦楚两国打退,但,赵魏两国援军到来之前,秦楚两国肯定也把韩国的土地蹂躏了一大半。 一片狼藉的韩国,这并不是韩王所愿意看到的。 想着,韩王心有余悸的道:“公叔所言甚是,秦楚联姻,对我韩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一瞬间,韩王甚至冒出了拆散秦楚联姻的念头。 只是一想到两国联姻已经步入最后阶段,韩王顿时心中暗叹一声,来不及了。 只希望秦楚两国不会借着联姻一事,更进一步结为同盟吧! 另一边,公仲侈嗤笑道:“大王,现在我们出兵帮助楚国攻打魏国,那么之后呢?楚国已经削弱齐国,接着又摧残了魏国,那么楚国周围还剩下越宋韩秦四国。 那时候,不知大王以为楚国接下来会攻打鄙远的越国,雄关险要的秦国,接连与楚国协同作战的宋国,还是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实力弱小,并且包夹两周携带天子的韩国。” 说完,公仲侈一拱手,退到一侧,默然无语。 而韩王听到此言,同样也沉默了。 公叔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良久,韩王开口道:“赵魏两国,乃是寡人的兄弟,让寡人出兵攻打魏国,这是寡人所不愿意的。但是楚国强大,顶着楚国压力去帮助魏国,同样也是寡人所不愿意的,两位贤卿何以教寡人。” 公叔闻言没有说话,另一边,公仲侈开口道:“大王,我们韩国应该站在道理这一边,魏国背叛盟约,这就是魏国的不是,我们应该对此加以抵制。但是若是魏国被楚国严重削弱,这也是我们韩国的灾难。 所以,臣以为,现在我们理应答应楚国的出兵要求,然后摆出大举进攻魏国的架势,却拖延进攻魏国的时间。趁机派出使者前往赵国,请赵王出面保下魏国。” 韩王点了点头。 韩国与楚国挨得近,不敢直接拒绝楚国的要求,但是赵国可以。只要赵韩两国依然保持同盟,韩国也会安全一些。 想着,韩王应道:“公仲所言甚是。公仲你立即去找大臣张翠,让他连夜赶去邯郸,向赵王表达寡人的心意,就说寡人愿意附翼赵国身后,为赵王马首是瞻,支持赵国成为三晋之首。 另外,公仲再去找一下大臣靳尚,让他立即赶往大梁。让他询问魏王为何背叛盟约,并告诉魏王,就说楚国打算进攻魏国,并要求赵韩两国一同出兵,韩国弱小,不得不从。让魏王早做打算吧。” “唯。”公仲侈闻言立即拱手退下。 接着,韩王对公叔道:“公叔,你立即去请楚使陈轸进来,就说魏国的背叛,寡人痛心疾首,愿意答应楚国的要求,出兵帮助楚国,对魏国宣战。” “唯。” 赵国邯郸。 韩国使者张翠离开后,赵王向群臣问道:“诸卿,寡人早就已经知道楚国要逼迫我们赵韩两国出兵韩国。只是,不想韩国竟然如此软弱,轻易答应了楚国的要求。如今,陈轸不日就会赶到邯郸,我赵国如何是好?” 新任赵相赵文率先开口道:“大王,如今我们还需要防备秦国,没有多余的兵力进攻南面的魏国,所以,楚国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 赵文说完,另一个宗室大臣赵俊跟着道:“大王,相国所说不错,楚国远而魏国近,楚王在我们正准备与秦国大战的时候,要求我们出兵魏国,这种无礼要求,我们岂能答应。” “大王,臣以为我们赵国需要答应楚国的要求。”赵成见赵文一帮人全都开口反对出兵魏国,立即冷眼看着赵文,慢慢的从大臣中走出来。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赵国宗室 原本,赵成身为赵王的亲叔叔,是宗室中地位最高的,同时也是赵国宗室中声望最高的。 但是,自从不久前赵王突然免去肥义的相国之位,并以赵文为相后,情况就变了。 赵成明显察觉到,赵文不仅在地位上压过他,而且越来越多的宗室之人投靠赵文,导致赵成在宗室中的话语权大降。 本来,赵成被赵王委以重任,是要带领援军前去上郡防守秦国的。 结果,赵文因为担心赵成在上郡立功,影响他的相位,竟然多番阻挠,导致赵成迟迟未能出发,一直滞留邯郸。 同样,刚刚赵文等人反对答应楚国的请求,同样也是扯赵成的后腿,这一点,赵成心如明镜。 赵成走到大殿中间,在赵王的注视下,开口道:“大王,从秦魏两国得到的情报,秦魏两国暗中勾结,魏国坐视河西秦军撤离,这就是对我们赵国的背叛。接下来的上郡之战,我们赵国所面对的必定是秦军主力。” 赵文摇头笑道:“既然是秦军主力来袭,我们不就应该全力防守上郡吗,怎么还可以答应楚国的要求,出兵魏国呢。 将军这不是在自相矛盾吗?” 赵成无视了赵文的问题,向赵王拱手道:“大王,如今上郡中还有近十万的六国援军,就算我们与魏国翻脸,驱逐魏军,依旧还有数万大军。若是不答应楚国的要求,在韩国已经答应出兵魏国的情况下,一旦楚军撤走,那么韩国以及两周的兵力也将撤走。如此一来,不就是平白损失数万大军了吗? 而且,答应楚国的请求,只是与魏国翻脸罢了。若是不答应,那就是同时与楚韩等国翻脸。” 顿了顿,赵成接着道:“魏国弱小,面对楚国需要全力相助才行,在秦魏两国暗中交易的情况下,即便我们依旧与魏国结盟,魏国既没有实力也没有意愿出兵帮助我们抵抗秦国。所以,拒绝楚国,不仅不能得到秦魏两国的支持,而且还会失去楚魏韩等国。 而答应楚国的要求则不然,我们不过是征召一些军队去魏国走一趟,就能留下数万楚韩大军。同时,既然我们答应楚国出兵魏国,那么秦国来袭之时,同样也可以要求楚韩两国出兵威胁秦国,让秦国无法全力进攻上郡。” 说着,赵成拜道:“大王,臣言至于此,请大王三思。” 赵文见赵王连连点头,立即开口道:“大王,魏国无法帮助我们,难道楚国就会帮助我们吗? 那秦楚两国联姻的事情已经在各国闹得沸沸扬扬,这种情况下,楚国怎会出兵帮助威胁秦国。” 赵王还没有说话,赵成立即大声对赵文道:“相国,有楚韩两国为援,总比赵国陷入孤立,没有任何援助好。若是赵国与其他国家全都翻脸,这不就是告诉秦国,让秦国放心大胆的进攻赵国,不会有任何牵制吗? 再说,就算楚国不会出兵,难道在我赵国的压力下,还不会派出使者前往秦国调解劝和吗?” 赵文见赵成直接将话挑明,已经在准备退路,立即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王见赵成与赵文吵完,笑了笑,向肥义等人问道:“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肥义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大将军所言极是。” 接着,楼缓跟着道:“大王,臣也赞同大将军的意见。” 再接着,赵成的人纷纷开口赞同。 见此,赵王便开口道:“既然群臣全都赞同大将军的意见,那么等楚国使者抵达赵国,我们就答应楚国的要求,出兵魏国吧。” 群臣闻言全都拜道:“大王英明。” 事后,赵王在宫中的一处偏殿中备下一壶温酒,然后自酌自饮起来。 不多时,肥义与楼缓来到殿中,一同拱手行礼道:“拜见大王。” 赵王应道:“先生,楼卿不必多礼,请坐。” 待肥义与楼缓坐下,赵王便对身侧的侍者道:“给先生与楼卿赐酒。” “唯。” 肥义与楼缓闻言拜谢道:“谢大王赐。” 接着,一杯酒下肚,微微驱散了身体的寒意,肥义拱手问道:“大王,不知召臣等前来有何吩咐。” 赵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颊微微泛着酒红,缓缓地开口道:“先生,寡人请你们二人来,乃是为了楚魏两国之事。刚刚朝中所议,寡人觉得我赵国太过被动,这十分不妥。” 肥义笑着点了点头:“大王所言甚是,虽然大将军之言有理,楚国的要求,我们赵国不能拒绝,但是就这么答应楚国,臣感到十分羞愧。” 楼缓跟着道:“大王,我赵国并非小国可欺,而且楚赵两国相距甚远,却使赵国受到楚国的威胁,臣愧对大王。” 赵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正如公子成所说,眼下楚国的要求,我赵国不能拒绝。但是若是真的在秦国来袭之际,再次调用兵力出征魏国,与魏国交恶,这也并非寡人所愿,不知两位先生何意教我。” 肥义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赵王的心思,其他人或许还不清楚,但他肥义可是一清二楚。 赵王心中此刻所思的,乃是中山国,而不是什么上郡。所以,为了中山国,上郡是可以舍弃的,同样,为了中山国,赵国周围的秦魏齐三国也是需要交好的,而不是交恶。 自从王贲传回消息,得知楚国要求赵国出兵魏国,肥义就一直在思考破局之策,如何将危机变为转机。 肥义正欲开口,那边,楼缓就进言道:“大王,楚国是大国,赵国同样也是大国,此时赵国有求与楚,楚国同样也有求于赵。依臣之见,等楚使到来,何不以秦楚联姻为由,请楚国居中,让秦赵两国讲和。” 肥义开口道:“大王,虽然楚国仅仅只是与秦国公子联姻,并未与秦国正式结盟,若是贸然开口,不仅会恶了楚国,而且,楚国也未必愿意替秦赵两国讲和。另外,出兵魏国必须谨慎,魏国乃是赵国的兄弟之国,秦齐楚三国强大,面对强敌之时,还与自己的兄弟决裂,这是不理智的。”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广招胡人 楼缓见状,立即出言道:“不错,大王,与魏国作战这是不应该的,所以,臣以为可以派出使者前去魏国进行说明,仅仅只需派出少量士卒便可。一则表明赵国的无奈,二则怂恿魏国与楚国决战,楚魏两国大战,对我赵国而言有利而无害。” 赵王面色平静,对楼缓与肥义的话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肥义见状,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既然答应了楚国出兵魏国,那就要全力以赴才行,应该派出大量的精锐前去魏国。但同时也应该向魏王进行说明,就说楚国的强大,我赵国也极为担忧。楚王不顾赵国有秦国的威胁,却要求赵国出兵兄弟魏国,这让我赵国上下很羞怒。 所以,这些军队的目的,不是为了攻打魏国,而是为了帮助魏国打败楚国。为此,这些军队的驻扎方向,就需要特意挑选,既能让魏国不感到太多威胁,同时也能快速赶往滕地的。只要魏国相信了,那么魏国就能放心大胆的去与楚国决战。” “这···”楼缓迟疑道:“先生,如果主力去魏国,那么上郡怎么办,万一秦国大举来攻,上郡恐怕难以守住。” 肥义笑道:“既然上郡守不住,那就不要也罢。一旦上郡难以坚守,我们也可以对魏王说,赵国为了帮助魏国,导致上郡失守。那时,难道魏王能不向赵国做出表示吗。这就是失地于秦却得地于魏,并且,同时获取魏国好感的方法。 同时,也可以用上郡的事情,从容从魏国退兵,而楚国不仅不会责怪我们,还会因为赵国失去上郡而欠下人情,从而感激我们。如此,就是我赵国用一个弊大于利的上郡,同时收获楚魏两国的友谊。” 楼缓闻言惊疑不定的看向赵王。 却见赵王笑了笑,接着又摇了摇头。 肥义一惊,问道:“大王,莫非臣之言有何不妥之处。” 赵王沉吟道:“先生对楚魏两国的策略,寡人以为可行。只是,关于上郡与秦国,寡人担心秦国轻取上郡之后,会以为赵国疲弱可欺,接着会进一步对赵国发动攻击。赵国失去上郡,却依然不能满足秦国,这是寡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肥义拱手道:“大王的意思是?” 赵王想了想,目光从肥义与楼缓的身上掠过,然后坚定的道:“寡人打算在上郡与秦国决战,不求打败秦国,只求能逼退秦国,展示赵国的军力,让秦国有所顾虑。接着,若是寡人能以上郡为条件,与秦国讲和,然后隔河自守,那就再好不过了。” 楼缓急忙劝解道:“大王,若是派出一部分主力前去魏国,那么我们把以楚国为首的联军算上,面对秦国的主力大军,依旧会落入下风。就算我们代地的赵军全部调去上郡,恐怕守住上郡也是一件较为勉强的事情。 可是,代地的军队乃是我们防备胡人与中山国的重要力量,若是代地军队调走,恐怕会遭到胡人与的劫掠。” 赵王闻言不知可否。 各国联军相互扯皮,避战自保,帮助守城还勉强算上精锐,若是出城野战,那就只能打顺风战,这样的军队,只能算是半支军队。 而赵国的军队分别在三个地方,西部是乐池率领的一部赵军,用来防备秦国,中部是都城邯郸的军队,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代相赵固以及将军牛翦率领一部赵军在代地,用来防备北面的胡人以及旁边的中山国。 赵王沉吟道:“楼卿所言不错,寡人打算命将军牛翦率领代地之军前去上郡与秦国决战。” “那么胡人与中山国呢。”楼缓问道。 赵王开口道:“中山国好办,寡人欲与燕王会盟,以此震慑中山国。至于胡人,寡人打算命代相赵固招募楼烦王以及林胡王的胡人,这次不再有人数的限制,只要他们可以自带兵器战马前来,寡人全都愿意收入麾下,让他们与秦军作战。 寡人可以传令赵固,只要胡人愿意来,寡人管人的饭以及战马的粮草。而且,每一个秦军士卒的人头,都重赏半金。若是在战场上一无所获,在他们回去的时候,寡人也可以每人赐百钱并赠五石粮食。 如此,既能削弱楼烦王临林胡王的军队,有能增强我赵国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楼缓迟疑道:“大王,招募胡人作战,普通的牧民还好说,关键是楼烦王与林胡王本部的牧民,若是楼烦王与林胡王不开口,恐怕难以成功。那时,楼烦王与林胡王实力尚存,若是突然来袭,而我大军在上郡,恐怕代地会陷入糜烂。” 赵王沉重的道:“所以,寡人想请楼卿出使楼烦王以及林胡王,用重礼贿赂,说服他们率领本部人马与寡人出征上郡,只要能击退秦国,寡人不仅愿奉上重礼,而且愿意送给他们一座城池。” “这···”楼缓沉吟片刻后,拱手道:“大王,臣愿一试。” “好。”赵王笑道:“楼卿尽管宽心便是,若是能成固然是好,若是不能,寡人也不会勉强,不过退而求其次而已。” “唯。”楼缓应道。 接着,赵王对肥义道:“先生,有你安排使者前去燕魏两国。” “唯。”肥义应道。 十余日后。 陈轸回到滕地,向熊槐禀报道:“大王,臣奉命出使赵韩两国,不辱使命,已经说服赵韩两国。韩王以及赵王全都答应出兵魏国,并且,赵王已经答应驱逐魏国军队,臣返回滕地前,上郡的魏军已经被楚赵韩三国合力驱逐。 现在,魏国遭到其他国家的攻击,不再受到我们几国的保护。” 熊槐大喜道:“好,有劳陈卿了。” 得到陈轸带回的消息,熊槐顿时松了一口气。 依照三晋的亲密关系,赵韩两国即便答应楚国出兵魏国,也会拖拖拉拉,甚至,为了保持三晋之间的友好关系,说不定,此刻,赵韩两国的使者已经在赶来滕地的路上了。 那时,只要赵韩两国劝和,那么楚国就可以占魏国一个便宜,压服魏国后,从容从滕地退兵。 想着,熊槐心情大好。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剑指濮阳 , 接着,楚宋联军再次与齐魏两军对持了三日。 第三日的下午,赵国的消息率先传来。 “大王,赵国那边的消息,数日前,赵王以大将军公子成为将,率领十万赵军南下,直扑卫国都城濮阳。” “···”听着陈轸的禀报,熊槐顿时无语。 卫国在三百多年前还是大国,是一个横跨河水两侧的大国,但是自从卫国被狄人亡国,接着在河水之南复国后,实力就大不如前,沦为小国。现在的卫国乃是魏国的属国,国家领土并没有多大,除了都城濮阳这一座大城外,再加一些附属的小城,虽然还有一点实力,但是面对周围齐赵两国,只能依靠魏国自保,靠卫国自己,那是守不住的。 话说,对于卫国这个国家,赵国一直都是眼馋的,从两百多年前的赵简子时起,赵国就已经开始攻略卫国。但,两百多年过去,卫国依然躲在魏国的羽翼之下,得以自保。 同样也在这两百年间,赵魏两国因为卫国的关系,多次反目成仇,兵戎相向。但每次赵国全都无功而返,卫国始终拦住了赵国南下的道路。 顿了顿,熊槐诧异的问道:“赵国出兵攻略卫国,这是不是赵王打算趁魏国被寡人牵制,趁机攻略卫国,完成赵国历代先君的遗志。为此,赵王连上郡都不想要了。” 群臣全都惊疑不定。 过了一会儿,唐昧面色沉重道:“大王,上郡贫弱而卫国富庶,况且,只要赵国拿下卫国,那么赵国的触手就会越过河水,伸入济水流域,甚至泗水流域。所以,如果用上郡还卫国,还是很划算的。”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司败所言不错,卫国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且距离赵国的都城邯郸很近。魏国多次围攻邯郸,都是从邺城出发,若是拿下邺城东部卫国,对赵国防守邯郸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熊槐难以置信道:“也就说,赵国可能真的会趁机吞并卫国!” 唐昧开口道:“大王,这种可能性很大。” 熊槐皱了皱眉,叹道:“原本寡人只是想借赵韩两国逼迫魏国暂时向寡人服软,也好让寡人从容从这泥潭抽身,不想,赵国竟借机攻打卫国。如此,就变成了寡人在滕地牵制魏国主力,让赵国从容围攻卫国。失策,这是极大的失策。” 唐昧闻言拜倒请罪道:“大王,臣不自思量,献上这个拙计,以致楚军被赵国利用,臣有罪。” “司败请起。”熊槐摇了摇头,自叹道:“以进为退的计策,乃是寡人做出的决定,与司败无关。” 说着,熊槐想了想,开口道:“司败,现在赵国顺水推舟,将我楚国陷在滕地,接下来卿以为应该如何是好?” 唐昧直起身体,沉吟一下,开口道:“大王,虽然赵国的打算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但是我们借赵韩两国逼迫魏国的计划还是成功了。卫国虽然不是魏国的本土,但是也对魏国十分重要。 卫国的西部,乃是魏国重镇邺城,邺城乃是魏国重要的粮仓,对魏国来说不容有失。一旦卫国被攻克,那么邺城就深陷赵国的包围中,这对魏国来说是不能忍受的。所以,臣以为,眼下我们只需要等待就是。如今遭到切肤之痛的是魏国,而不是我们楚国,魏国肯定会先承受不住压力,主动从滕国退兵,并向我们求和的。” 熊槐闻言向景翠与公孙衍看去,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景翠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司败说的不错,魏国肯定先扛不住。” 公孙衍应道:“大王,臣附议。” 熊槐点了点头,向陈轸问道:“陈卿,韩国可曾有消息传来。” 陈轸摇了摇:“大王,虽然臣先拜访的韩王,韩国也答应出兵,但是韩王推脱汉军主力在宜阳防备秦国,所以调兵需要一些时间。 另外,赵国之所以出兵如此之快,那是因为出征卫国的赵军,本要是要前去上郡支援的,但是,赵王答应了楚国的请求后,就改变了出兵的方向,故而才会后发先至。” “也罢。”熊槐叹气道:“那就请贤卿继续关注韩国。” “唯。”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大王,宋王来访。” “宋王!”熊槐一怔。 虽然楚宋联军共用一个军营,但是楚王的大营与宋王的大营是分开的。 宋王一般都是早上来打个招呼,就回到他的营帐,很少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 难道宋王也得到赵国出兵的消息了。 所以才特意来访! 想着,熊槐立即应道:“请宋王进来。” 一边说着,熊槐一边起身向外走去。 不多时,熊槐将宋王迎进大帐。 待宋王做好后,熊槐开口问道:“宋王,此时来找寡人,可是有何要事?” 宋王笑道:“楚王,寡人刚刚得知赵国出兵卫国,故特来相询,不知楚王可曾知道这个消息。” 熊槐缓缓地答道:“此事寡人刚刚也得到消息了。” “嗷!”宋王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是一惊。 宋国得到消息是因为有仇液传递消息,而楚国没有这么方便,却能与宋国同时得知此事,看来楚国的消息很灵通啊。 想着,宋王再次开口道:“楚王,既然楚国也得到这个消息,那就太好了。如今赵国已经提前出兵,寡人在陶邑的军队已经准备就绪,不知贵国在陈地的军队准备的如何了?是否能尽快出兵攻打魏国?宋军也好协同楚军同时攻打魏国。” “寡人在陈地的军队自然也是准备好了,只是···” 剩下的话熊槐继续说,楚国的军队在滕地还没有脱身,现在又把陈地的军队陷进去,实在是纠结无奈。 见楚王似有难言之隐,陈轸立即应道:“宋王,敝国刚刚也在商议出兵魏国的事情。但是,韩王先答应出兵魏国,结果,现在赵国都已经出兵了,而韩国的军队依旧没有见到踪迹。所以,寡君有些担心韩国会有变故,这才决定暂缓出兵,然后与韩国约定时间,我们楚宋韩三国同时出兵魏国。” “不错。”熊槐连忙点头道:“寡人就是这个意思,不知宋王以为如何?”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楚韩联军 , 宋王迟疑的看了看熊槐。 现在赵国都出兵了,结果楚宋两国这两个发起国却没有动静,这难道不是有些不妥么。 看着楚王面色如常,不露半分异色。 宋王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那寡人就静候楚王佳音,到时三国一同攻打魏国。” “好。”熊槐笑道:“宋王还请准备好,或许韩国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 次日。 就在宋王再次来楚王营帐中打招呼期间。 陈轸匆匆走进来道:“大王,宋王,韩国使者来访。” “韩国使者?”熊槐一怔,与宋王对视一眼,然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开口道:“请,快请韩国使者进来。” “唯。” 一会儿后,陈轸引导着韩国使者张翠走进帐中。 “拜见楚王,拜见宋王。”张翠行礼道。 “免礼。”熊槐与宋王先后开口。 接着,熊槐问道:“不知使者此来有何要事。” 张翠闻言拱手道:“大王,臣奉韩王之命前来与楚王商议出兵伐魏的事情。” “伐魏!”熊槐诧异的问道:“莫非韩王对伐魏的事情还有疑虑吗?” “回大王,并非如此。”张翠摇头道:“大王,因为秦国动向不明,而且魏国私自与秦国讲和,所以寡君担心秦国会在敝国出兵魏国后,趁机攻打我韩国重镇宜阳。但大王的要求,以及魏国的背叛,敝国也不能不考虑,所以打算出兵七万,以震慑魏国。” “七万!”熊槐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七万韩军没有楚国所要求的十万大军,但是也不差多少了。 想着,熊槐微微颔首:“使者,秦国的事情,是寡人未曾察觉,韩国能出兵七万,也算韩王有心了。” 顿了顿,熊槐问道:“不知韩国打算什么时候出兵攻打魏国。” 张翠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拱手行礼道:“大王,魏国乃是大国,寡君担心七万韩军不仅难以威胁魏国,反而还有会被魏军击败的风险。所以,为了避免各国出兵伐魏出现瑕疵,故而寡君特派臣来拜访楚王,请求楚韩两国组成联军,共同攻打魏国。” 熊槐看着正在弯腰行礼的张翠,心中默默思索。 如今魏国主力在滕地,国内要面对各国的围攻,哪里还有实力攻击韩国的七万大军。 韩国将自己绑在楚国身上,躲在楚军的羽翼之下,这还是担心事后魏国会报复啊。 不过,楚韩两国组成联军,对楚国也有好处。 本来昭雎已经在陈地聚集了十余万楚军,现在有了韩军的支持,也就没有必要把楚军全都派出去,去个七八万就可以了。 想着,熊槐笑道:“既如此,为了以防万一,那楚韩两国就组成联军吧。” “谢大王!”张翠大喜道。 熊槐又问道:“使者,不知现在韩军到了何处,韩国什么时候能出兵魏国。” 张翠答道:“回大王,敝国的军队已经在将军暴鸢的率领下,赶往楚魏韩三国边境,算算时间,现在韩军应该准备就绪,只等大王一声令下,就可以攻打魏国。” “好。”熊槐笑道:“既然韩军已经准备,不如就以今日为期,十日之后,你我两国会师一同出兵魏国,如何。” “愿听大王吩咐。”张翠应道。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对宋王道:“宋王,不知十日之后,宋军能否出兵魏国。” 宋王轻笑道:“楚王放心,此事寡人早已准备就绪。” 熊槐笑道:“好,既如此,那么我们三国就在十日之后一同攻打魏国。” 说完,熊槐对景翠道:“柱国,传讯给司马,让他尽快赶去与韩国会师,十日后,三国共伐魏国。” “唯。” 宋王见景翠离去,立即开口道:“楚王,既然如此,寡人也应该回去调兵了。” 熊槐点头应道:“宋王请便。” 宋王与张翠离去后,熊槐心中莫名想起一个词来:骑虎难下。 另一边,滕城中。 公孙喜与声子正在滕城的城墙上向楚宋联军大营眺望的时候,滕相翟强走了过来,轻笑道:“犀武将军,声子将军,你们已经在滕城观望许久,可有破楚之策。” 公孙喜与声子相互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然后全都摇了摇头。 翟强见状微微一叹,好像十分遗憾的样子,摇头道:“楚宋两国太过嚣张,竟然在齐魏联军前来救援的情况下,依旧不愿退去。” 公孙喜冷哼一声,不做言语。 而声子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表示。 公孙喜率领魏军来到滕城的时候,起初未听翟强的劝说,还想集结齐魏联军与楚宋联军开战,借机逼退楚宋联军,但是,这个提议却被声子拒绝了。 现在,齐国压根就不想与楚国开战,用一个齐军士卒换一个楚军士卒,无论怎么算,声子都觉得齐国亏了。 于是,在齐国不愿出城作战的情况下,魏国独力难为,只好作罢。 结果,近四十万齐魏联军就眼睁睁的看着楚宋大营越修越坚固,到了现在,公孙喜也没有去攻打楚宋联军的欲望了。 翟强见状,向公孙喜道:“犀武将军,刚刚有人来报,滕城交付魏军的军粮出现了问题。故,在下想请将军一起走一趟,解决这个问题。” 公孙喜一怔,应道:“既如此,在下就跟滕相走一趟吧。” 翟强点了点头,向声子拱手道:“声子将军,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声子笑道:“先生请便。” 不多时,翟强便于公孙喜回到翟强的府邸。 府中。 公孙喜迟疑的看着翟强问道:“先生,不是说有军粮问题吗?为何来你的府中?” 翟强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一面帛书交给公孙喜道:“在下请将军来,不是因为军粮问题,而是魏国出事了。 十几天前,楚国派出使者前去韩赵两国,要求两国出兵围攻魏国。结果,赵韩两国全都答应了楚国的要求。并且,赵国已经出兵,准备围攻卫国都城濮阳。”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秦国出兵 “什么?为何会如此,赵国之前不是答应与我们一同对抗楚国了吗?难道赵国之前的承诺全都谎言,只是为了麻痹魏国?”公孙喜听闻赵国出兵卫国,顿时大惊失色,以为魏国遭到了赵国的欺骗。 惊恐间,又急忙问道:“先生,可是有魏王的命令,命在下率军返回魏国防守。” 翟强摇头解释道:“不忙。赵韩两国在出兵前,就已经知会大王,故而大王已经提前有了准备。以将军倪良为将,调蒲阳的守军镇守鄢陵,以成陵君为将,率大梁的守军镇守济水,魏国眼下并不需要调将军回国。” 公孙喜松了一口气,愣了愣,又问道:“那么卫国濮阳呢,赵国可是眼馋卫国数百年,先后七位君主打过卫国的注意,若是没有我魏国的援军,卫国很可能就守不住。” 翟强微微颔首,面色沉重的道:“这也是大王所担心的地方,虽然赵王派出使者来说,赵国围攻濮阳实属无奈,赵国顾及赵魏两国的关系,不会背弃之前的承诺,只会对濮阳围而不攻。但是,大王对赵国的野心不放心,担心这依旧只是赵国的缓兵之计。一旦赵军准备就绪,或者将军在滕城被楚军拖住,就会全力攻打濮阳。 所以大王传来命令,要求将军谨慎行事,不能陷入与楚国的苦战中,免得给了赵国机会。另外,大王也让将军做好准备,一旦赵国出尔反尔,强攻濮阳,立即率领魏武卒驰援魏国,不能让赵国得逞。” 公孙喜忧色重重的点了点头:“先生放心,滕城离卫国濮阳并不远,以魏武卒的实力,三天之内就可以从滕城杀到濮阳。” “如此就好。”翟强长长一叹。 城中的另一处。 声子拿到田文传来的情报,不由呵呵一笑。 “赵韩两国攻打魏国,这次,魏国是彻底被拖下水。希望接下来楚国能把注意力放在魏国身上,同样,也希望魏国能在事后,全力将赵韩两国拉到齐魏联盟里面,如此才不费我齐国的一番苦心。” 说着,声子便把手中情报仍在一边,好似从来都不知道魏国被围攻一般。 ······ “赵国那边传来,公子成率领十万赵军将濮阳团团围住,如今正在准备攻城事宜。” “司马那边传来消息,楚韩联军攻魏,司马与韩将暴鸢围安陵,三日之后,轻取安陵,现在,楚韩联军正在前往鄢陵。” “宋军的消息,宋国大军在襄丘被魏将成陵君所阻,宋军正在准备攻打襄丘。” “秦国传来消息,楚韩两国出兵魏国后,秦国以魏章为将,率领咸阳的秦军支援上郡的甘茂,秦赵两国战端再起。” 晃晃然,近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而去,魏国也在各国的围攻下死扛一月之久,依旧未向楚国低头。 不想,就在赵国准备就绪,即将攻打濮阳的时候,竟然发生秦国攻赵的事情。 “秦国这么快就出兵了!”熊槐一惊。 这秦国出兵的时间大大超出了楚国的预料之外。 原本,按照楚国的设想,赵国大举进攻卫国,上郡陷入无援境地,秦国肯定会出兵攻打上郡的。但是,上郡有乐池率领的赵军以及各国援军在,短时间内还可守住一段时间,所以,秦国的出兵时间,应该是在赵国正式围攻濮阳后,等赵军陷在濮阳后,这才出兵攻打上郡。 结果,现在赵国还没有攻打濮阳,秦国这就出兵了。 另一边,唐昧大喜的笑道:“大王,秦国出兵赵国,对我们从滕地退兵是一大好事。” 熊槐一怔,问道:“司败这是何意?” 唐昧拱手道:“大王,原本,我们以为秦国会在赵国强攻濮阳的时候才会出兵,这样,赵国在卫国未下,上郡难守时,就会陷入首尾难顾之中。那时,赵国或许才会用上郡拖延时间,而主力强取卫国,用上郡换卫国,赵国还能大赚一笔。 现在则不然,赵国还未攻城,而秦国就已经来袭。卫国虽小,但卫国本身并非没有自保之力,而且一直都对赵国抱有戒心。所以,赵国难以在短时间内难以攻克卫国。而上郡被秦国统治数十年,再加上秦军凶悍,臣敢预测,秦国攻下上郡的时间,肯定比赵国攻打卫国的时间快。” 熊槐闻言精神一振:“司败是说,目前的情况下,赵国很有可能会放弃攻打卫国的计划,而会先保住上郡。” “正是如此。”唐昧应着,顿了顿,继续道:“大王,只要赵国顶不住秦国的压力,无论是从卫国退兵,还是借我们楚宋韩三国之力先压服魏国,都可以让我们从滕国抽身。” 熊槐点了点,笑着对陈轸道:“陈卿,你那边密切关注赵国的情况,赵国已有行动,立即来报。” “唯。”陈轸应道。 两日后。 “大王,不久前,赵王在燕赵边境再次与燕王会盟,接着赵王返回代地,亲自率领代地大军驰援上郡。另外,因为秦国的缘故,卫国的赵军决定暂缓强攻濮阳,目前赵军主将正在对卫国围而不攻。” 听着陈轸传来的消息,熊槐顿时一惊。 思绪良久,熊槐才开口道:“诸卿,寡人感觉不对劲,赵王这是准备要强取卫国啊。” 景翠闻言迟疑道:“大王,赵国那边的确有问题,代地的赵军一直是赵国用来防备燕国中山国以及北面的胡人的。就算燕赵结盟,赵国不用防备燕国,但是中山国以及胡人呢?燕赵会盟,在燕国刚刚与东胡人大战一场的情况下,赵王借燕国的实力防备胡人以及中山国的策略,恐怕难以成功。” 公孙衍点头道:“大王,柱国所言甚是,一旦胡人与中山国对代地出手,恐怕赵国会有大难。” 唐昧开口道:“只是,这种事情我们楚国也能想到,难道赵王会想不到吗?” 说着,唐昧猜测道:“或许,赵国另有计划!” “另有计划?”听着唐昧的话,熊槐不由迟疑的点了点头。 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诸卿,不管赵国有何目的,寡人想知道,我楚国如何才能尽快从滕国撤走,体面而从容的撤回楚国。”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秦赵之战 唐昧闻言脸色一僵。 当初君臣议事,景翠提出直接退回楚国,而他提出以进为退,结果楚王站在他这边,决定压服魏国才回国。 现在,赵国不按常理出牌,魏国死扛着不愿低头,楚王已经越来越不耐烦。 虽然楚王并没有责怪他,但是,他心中压力很大。 熊槐开口之后,见诸臣全都沉思不语,等待一下,见无人开口,便向唐昧问道:“司败,眼下的局面,不知卿可有良策?” 唐昧应道:“大王,臣怀疑赵王另有谋算,或许秦赵两国的战争很快就会有结果,那时,无论赵国是胜是败,魏国这边都会有结果了。” 熊槐继续问道:“若是秦国有所准备,赵国计划失败或者赵国压根就没有计划,秦赵两国陷入僵持,则如何?” 唐昧想了想道:“大王,若是一个月之后,秦赵两国还在僵持,那么臣以为可以派出使者前去燕国,请燕王出面对秦赵两国进行劝和。燕国与我们楚国交好,不仅是赵国的盟友,而且与秦国的关系也很好。 所以,只要我们楚国与燕国同时对秦赵两国进行劝和,那么僵持中的秦赵两国必然会听从我们的劝和的。” 熊槐点了点头,若在赵王亲自驰援上郡的情况下,秦国一旦难以快速攻下上郡,陷入僵持中,那么久难以攻克上郡。这个时候,楚燕两国劝和,秦王会听从的。 想着,另一种可能又从心中冒了出来,熊槐担心的道:“司败,秦军的战力在各国中首屈一指,而且秦国这次还同时派出了甘茂与魏章两员大将,若是赵国顶不住秦国的攻势,惨败于秦,如何是好?” 熊槐心中更担心的是,秦国此时伐赵,不仅有力的支援了被围攻的魏国,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赵国守不住,出现溃败的情况,在秦国的压力下向秦国服软,那么秦齐赵魏四国,很有可能就会组成一个与楚国对抗的联盟,这对楚国很不利。 “这···”唐昧突然一惊。 虽然楚王没有说赵国惨败于秦的后果,但是他也想到了,这结果肯定对楚国极为不利。 正在唐昧还在思索间,公孙衍开口道:“大王,上郡对赵国来说,并非要害之地,从赵国打算用上郡换卫国就可以看出,上郡之于赵国,不过是可有可无之地。所以,赵国就算惨败于秦国,那么只要能保住肤施城不失守,能让赵国重新在河水东面的蔺地与离石建立防线,那么赵国就不会倒向秦国。” 说着,公孙衍拱手道:“大王,臣建议,立即传令给上郡的将军景阳,让他一定要守住肤施城。接下来,我们只需继续对魏国施加压力即可。若是一个月之后,秦国未能打败赵国,那么我们就派出使者前去燕国。 同时,也可以派出使者前去魏国,用楚韩联军攻下的魏地为条件,将大部分魏地还给魏国,小部分魏地交给韩国,让魏王主动认错,如此,我们楚国就能体面的从魏国退走,并且离间魏韩两国。” 公孙衍话音落下,唐昧接着道:“大王,臣以为犀首之言可行。” 景翠跟着道:“臣附议。” 熊槐闻言长长一叹:“也罢,那寡人就再观望观望吧。” 二十多天后,就在楚韩联军还在围困鄢陵,赵军还在围住濮阳,宋军依旧被阻襄丘的时候,上郡那边再次传来消息。 “大王,上郡急报。不久前,赵王聚集赵国主力以及各国联军后,率军与魏章甘茂率领的三十万秦军决战。” 说着陈轸微微喘了一口气。 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后,陈轸就急跑着前来禀报。 熊槐听见赵王主动找秦军决战,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问道:“战果如何,赵王是否有事?” “赵王无事。”陈轸摇了摇头,喘着气道:“不仅赵王无事,而且赵国还打赢秦军,这一战秦军大败,最后后撤三十余里。” 此时,闻讯赶来的景翠等人听到此言,立即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赵国竟然打赢了秦国,是怎么打赢的?” 陈轸应道:“是胡人,赵王招募了三万胡人。” “胡人?”熊槐一怔。 陈轸点头道:“正是如此。赵王在上郡聚集近三十万军队之后,与魏章甘茂约战,秦军欣然同意。大战中,赵王亲自指挥中军,以代地主将牛翦为左翼,以各国联军为右翼,同秦军决战。 赵军因为赵王亲临,士气高涨,面对人数战力全都占优的秦军依旧不落下风,结果,大战正激烈的时候,赵将带佗率领的三万胡骑突袭秦军后方,秦军败退,不仅战死数万人,而且连大营都被赵军趁势夺去了。” 景翠皱眉道:“不对啊,魏章甘茂也都是久经战阵之人,三万胡骑不在少数,怎么可能未被发觉呢?” 陈轸答道:“柱国,秦军未能发觉胡骑的原因,在下也查到了。” 见众人全都看过来,陈轸赶紧道:“原因就在这次胡骑进军的路线,赵王率领的代地援军是直接穿过赵国,经蔺地,渡河,才赶到支援上郡的。而胡骑则不然,他们没有经过赵国,而是从北面的阴山南下,昼伏夜出,这才在大战中杀到秦军之后。 等秦军斥候发现之时,因为骑卒速度太快,秦军已经来不及重新部署阵型,顿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景翠恍然大悟:“上郡的北面就是胡人的地盘,臣听一些商人说过,阴山难以行走,所以,秦军一定是重点监视蔺地肤施这一条路线,或者还会关注义渠国,然后见东西两面没有大军行军的迹象,便放松了警惕。” 公孙衍点头道:“想来也是如此了。” 唐昧还想说些什么,熊槐却摆了摆手,打断了诸将的议论:“诸卿,赵国大败秦军的事情,固然可喜。但,寡人想说的是,我们如何借用此事压服魏国,让魏国向我们臣服。” 公孙衍笑道:“大王,这好办,如今魏国暗中的盟友战败,魏国必然大为震恐。臣请去一趟魏国,对魏王说以厉害,然后交还给魏国一些土地,定然能说服再次向楚国臣服。” 熊槐笑道:“好,那就有劳犀首再走一趟!” 公孙衍拱手笑道:“愿为大王效命。”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拒绝低头 就在公孙衍前去魏国大梁的时候。 秦赵上郡之战的战况还在陆续传到滕城。 秦军败退之后,赵王并没有继续找秦国军队决战,而是一边率主力与秦军对持,一边让带佗带着万余胡骑,利用马速,趁秦军大营丢失,粮草不足,深入秦军后方,搅乱秦军的粮道,并四处劫掠。 数日后。 魏国宫中。 公孙衍再次见到了魏王,对着眉心紧锁的魏王道:“大王,如今赵国大胜秦国,赵国上郡已然无忧,赵国是不会从卫国退兵的。而魏国遭到各国围攻,潜在的盟友秦国也被赵国击败,现在魏国已然没有任何援军。故,为大王计,不如就此罢手,先于齐国断交,在向楚王认错,楚王仁义,肯定会答应的。” 公孙衍知道,现在楚国可没有闲心理会魏国,若是魏国此时收手,楚王最多也就嘴上骂几句,而不会有实际行动。 等来年,楚国更加顾不上魏国了。 但,魏王听着公孙衍的劝解之词,脸色只有冷漠。 此刻,魏王默然无语的看着公孙衍。 赵国打败秦国的事情,的确对魏国很不利。 现在魏军都知道赵魏两国正在交战,而秦国同样也在与赵国交战,对魏国来说,秦国就是不是盟友的盟友。结果,秦国大败,这是对魏国士气的沉重打击。 魏王不仅担心赵国会趁大胜之际,调兵南下趁机拔掉卫国,而且还担心秦国会因此战失利,不再继续与齐魏结盟,反而倒向楚国。 按照魏王原本的设想,应该是秦国大败赵国才是。 若是秦国打败赵国,赵国因此臣服秦国,然后秦齐赵魏四国结盟,接着赵魏两国拉拢韩国,如此,天下局势大变,魏国之危自然退去,接下来只等各国联合伐楚便是。 如此,完美! 想着,魏王长长一叹。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秦国竟然败了,作为战胜国的赵国,与楚国隔得太远,对攻打楚国的事情并不热衷,现在想要让各国一同攻打楚国就难了。 魏王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背叛楚国是不是太早了。 只是魏国现在回不了头了。 在楚国已经号召各国围攻魏国的情况,楚魏两国的关系彻底破裂,若是齐魏再断交,万一楚国休息一年之后,接着再次攻打魏国,那时,魏国还能再找谁求援。 秦齐赵韩? 这四国哪个国家会出兵救援? 想到这,魏王咬着牙,摇头道:“犀首若是来与寡人叙旧,寡人欢迎,若是犀首只是来劝寡人投降,那么请犀首自便吧。” 公孙衍一惊,诧异的看了魏王一眼,不想魏王回绝的如此坚定,连楚国的条件都没有询问,就直接回绝了。 心中迟疑,莫非魏王见魏军还未战败,心中还抱有侥幸之心! 想着,公孙衍只能长叹一声,然后退下。 公孙衍退下之后,魏王下令道:“传寡人之令,派出使者前往秦齐赵韩四国。传令给将军犀武,让他小心戒备。” 滕城。 公孙衍回到楚营后,向熊槐禀报了出使魏国的情况。 熊槐愣了愣,奇怪道:“犀首,事到如今,魏王依旧不愿意服软?是对我们条件不满,还是因为其他。” 现在,公孙衍已经将魏王的顾虑猜出一二,摇头道:“大王,魏王不是对条件不满,而是没有询问让各国退兵的条件,打算与各国对持到底。” “这···”熊槐问道:“魏王这是何意?” 公孙衍没有提魏王或许有侥幸的心思,而是用猜测语气道:“或许,魏王只是担心齐国被削弱后,我们楚国接下来会把目标定在魏国身上吧。” 熊槐一滞,长叹道:“不想,魏王对寡人误会竟然这么深!” “···”公孙衍没有回答。 翌日。 “大王,上郡传来的消息。十几天前,秦军以一批粮食为饵,引诱赵国的胡骑,结果,胡骑中计,遭到三万秦军围攻,万余胡骑损失大半,小部逃走。” 熊槐轻“嗯”了一声,对此事并未多加关注。 赵军中的胡骑有三万多,这次损失一点并未伤筋动骨,而且损失的还是胡人的军队,又不是赵国的军队,对赵国而言并无任何损失。 不仅熊槐没有在意,一旁的景翠等人也毫不在意。 见此,陈轸立即爆出一个猛料:“大王,这次被秦军围杀的胡骑大部都是楼烦王的人,小部是林胡王的人。楼烦王见损失太大,质疑赵军情报有误,是在故意送胡骑去死。在赵王劝解无用的情况下,楼烦王怒而率军北返,见此,林胡王也率军离去。结果,导致赵军中的骑卒只剩下赵国本部的五千余人。” “···”熊槐一怔,无语。 顿了顿,才开口道:“这重金邀请的客军,就是这么不靠谱,稍有损失就怒而出走,还好胡骑人数也并不多。” 唐昧笑道:“大王,这对赵国来说是坏事,但对我们楚国来说是有利的。通过胡人出走一事,接下来赵王肯定会更加重视我们在上郡的联军才是。” 熊槐闻言大笑。 三日后。 “大王,秦赵两国的消息,秦赵两国议和了。” “······”熊槐一怔,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秦赵两国为何突然议和了?” 景翠等人全都看向陈轸,这上郡的事情,变化太快,快到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陈轸答道:“回大王,自从楼烦王与林胡王撤走后,赵王便命赵军后撤,打算依据城池固守。接着,不知因为何事,赵王突然派出使者前去与秦国议和,而后,秦赵两国约定,赵国割两城给秦国,秦赵两国讲和退兵。” 熊槐再问道:“可知,赵王为何向秦国求和,而且还是在大胜秦国的情况下,向秦国割地求和?” 陈轸迟疑道:“据景阳从上郡传回的消息,似乎是赵王接到燕王的国书。不久前,东胡人见燕军调兵前往南方防备中山国,于是召集大军偷袭燕国北部据点,并且夺回了燕国去年从东胡人手中抢走的牧场,洗劫了燕国的牛羊马群,并且趁胜攻入燕国北部的本土村落。于是,燕王大怒,准备再次征召军队与东胡人开战。”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北境风云 顿了顿,陈轸再次开口道:“虽然燕国北部的消息还未传来,臣不能验证此事的真假。但是,从中山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中山王似乎有征召军队的迹象。或许赵国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赵王担心中山国趁虚而入,这才急着与秦国讲和。” 熊槐轻“嗯”了一声,对陈轸的话不置可否,心中却在思考这一件事情对楚国的利弊。 在赵国大胜秦国的情况下,魏国都没有向各国屈服,现在赵国主动向秦国求和,秦赵两国议和之后,那么魏国更加不会屈服了。 想起中山国异动的事情,熊槐不禁皱了皱眉。 若是中山国没有动静,赵王能再次派出军队增援卫国,以赵国对卫国的野心,恐怕魏王会主动找楚国求和。 只是,现在看来,或许赵王从上郡退兵后,会立即将代地的大军调回,而不会增援卫国的赵成。 想着,熊槐长长一叹。 另一边,唐昧见楚王陷入沉思,等待了一下,听到楚王的叹气声,这才开口道:“大王,秦赵议和对我们楚国从滕城撤军有利有弊。其中的弊端自然不用多提,肯定会让魏军士气恢复,但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一个很大的好处。” 熊槐精神一振,问道:“司败有何良策。” 唐昧答道:“大王,我们现在或许可以联合秦国。” “秦国?”熊槐一怔。 唐昧点了点头:“大王,如今秦国与赵国议和之后,已经空闲下来。同时,魏国已经将蒲阳的守军调往鄢陵防备我们楚韩联军,如此,魏国的西部就空虚下来。若是此时大王派出使者去秦国,以商南地为条件,请秦国出兵攻打魏国,那么魏国必然割地求和。” “这···” 听着唐昧的话,熊槐一怔。 现在的这个情况,若是秦国在这个时候偷袭蒲阳,那么魏国的汾阴蒲阳防线肯定失守。如此,魏王肯定稳不住。 至于之前连同三晋封锁秦国的计划,自然也会失去作用。 不过,在楚国准备攻打越国的前提下,其他国家自然越乱越好,最好乱成一团,这才方便楚国出手。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司败所言不错,既如此,那就派人去秦国,商议秦楚结盟的事情。另外,魏国背叛寡楚国,寡人很不满,所以请秦国教训魏国。” 陈轸闻言出来道:“大王,臣愿往秦国一行,让秦楚两国结盟。” “好。”熊槐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先生了。” 就在陈轸前去秦国的途中,赵国这边,秦赵两国正式讲和。 等秦国接受了上郡两县,并且退兵之后,赵王留下乐池带领赵军与联军防备秦国后,也率领代地的赵军回返。 就在赵王即将抵达邯郸的时候,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差点将大军中的赵王震晕过去。 “中山王联合回到部落不久的楼烦王与林胡王,趁赵国大军未归,燕国大军北上与东胡人开战之际,出兵攻打代地! 代相赵固实力不足,又因为太子章还在代王城,只能集中兵力守代王城自保,其他地方,除了少数县城,全部沦陷······” 得知这个消息,赵王顿时呆若木鸡。 良久,才回过神来。 短暂的思考之后,赵王立即召来随军的将军牛翦以及将军带佗,一脸沉重的开口道:“两位将军,代相赵固来报,中山国联合楼烦王以及林胡王攻打代地,代地惨遭蹂躏,一片混乱。” “这···”牛翦与带佗闻言全都愣住。 这消息太突然,以致他们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赵王没有立即理会二人的呆滞,直接下令道:“牛将军,寡人欲拜你为主将,率领十万赵军立即返回代地,不必与敌军决战,以稳住代地牵制他们三方联军为首要之事。” 一听赵王开口,牛翦立即回过神,大声应道:“臣领命。” 顿了顿,牛翦又开口道:“大王,如今代地危险,是否让臣先将太子送回邯郸?” 赵国太子章因为之前变法的事情,被赵王送到代地磨练,一直都在代王城,未被接回邯郸。 之前赵王从代地调兵,代地主力全被调走,如今的代地,实力太过弱小。 如今代地遭受战乱,牛翦有些担心太子章的安危。 战乱之中,太子章安危并非小事,而且也会牵制一部分赵军。 赵王想了想,皱着眉,面上露出担忧之色,过了一会儿,摇头道:“如今代地正遭到敌人的袭击,太子身为赵国的继承人,岂能临阵脱逃,此事不必再提。” 牛翦愣了愣,应道:“唯。” 接着,赵王又对带佗道:“将军,寡人想请将军立即率领骑卒北上,对林胡王以及楼烦王的军队进行牵制,不能让他们肆意劫掠代地。” 带佗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完成任务。” 赵王点了点头:“好,救急如救火,就请两位将军就请立即出发吧。” “唯。” 不久后,浩浩荡荡的赵军便一分为三,带佗带着五千骑卒迅速向北而去,同时,牛将率领的主力紧跟其后。 另一边,赵王则是带着数百亲卫脱离军队,直奔邯郸而去。 两个时辰后,赵王带着亲卫快马疾奔数十里,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抵达邯郸。 赵宫中。 赵王坐在王位上,一脸疲惫再加无尽担忧的看着下方的赵文肥义楼缓三人,稍稍缓了一口气,脸色冰冷的向相国赵文问道:“相国,代地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楼烦王与林胡王为何会突然与中山国一起攻击代地。” 赵文急忙应道:“大王,自从大王率领代地的军队前去上郡增援后,中山国就出现异动。只是因为燕国的缘故,中山国没有实际行动。后来,燕国北部出事,中山国就蠢蠢欲动。 而后,楼烦王与林胡王返回,楼烦王因为在上郡损失很大,就对我们赵国心怀不满。一直与楼烦王有关系的中山王得知此事后,立即就去联合楼烦王,双方一拍即合,接着,楼烦王有拉拢了林胡王,三方组成联军,大举进攻代地。” “中山王,楼烦王,林胡王。”三个名字从赵王的嘴里迸出来,接着,赵王冷哼两声,充满着恼怒。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赵王调停 此时,肥义开口道:“大王,中山国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楼烦王与林胡王不过一伙强盗,这三方很容易就会退去。同时,臣以为此时不能只看表面的这三方势力。燕赵会盟没多久,燕国才把军队调到南部没多久,东胡人就大举袭击了燕国的北部,以致燕国北方的牧场全部沦陷,东胡人来的太快。 而且,楼烦王回到部落没多久,中山国马上就联系到楼烦王,说服楼烦王进攻代地,这速度太快了。臣担心,中山国自从上次遭到赵燕两国的攻击后,是不是早就与北面的胡人有联系了呢? 还有,此事是否有其他国家在背后插手。” 说着,肥义猜测道:“其他国家难说,但是中山国出兵的事情,齐国肯定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赵王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久前齐国遭到楚国的严重削弱,同时,赵国却大胜秦国,这由不得齐国不紧张。如果说齐国暗中鼓动中山国攻击赵国,趁机削弱赵国,赵王是相信的。 因为齐国既有这种动机,也有这种实力。 不仅是齐国,赵王同样也怀疑,魏国是不是也在背后扮演什么肮脏的角色。 此时,楼缓长拜道:“大王,臣有罪。” 赵王一怔,急忙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楼缓解释道:“大王,上次臣奉命出使楼烦王时,就已经发现楼烦王部落中的一些头人,因为我们赵国招募胡人作战的缘故,导致他们实力大损,而对我们赵国抱有敌意。 但是,其后臣说服了楼烦王协助我们与与秦国作战,而且楼烦王自己并非对赵国抱有敌意,为了防止赵国与楼烦王的合作出现问题,臣隐瞒了一些头人对赵国不满的事情,打算等事后再提。结果,不想楼烦王因为战损较大,竟然悍然与赵国反目。” 赵王一僵,而后摇了摇头。 楼烦王与林胡王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胡人的财富,对比牧场与牲畜,人口才是最重用的。赵国招募胡人,这就是直接挖胡人部落的根基,尤其是靠近赵国的这些小部落。 想着,赵王宽慰道:“此事与先生无关。不仅是楼烦王的事情,对于林胡王,我们赵国同样也有防备,他们本来已经答应出兵上郡相助寡人,而寡人在他们离去后立即就与秦国讲和,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此时,肥义拱手道:“大王,或许我们应该在攻打中山国之前,应该先解决掉楼烦王与林胡王了。我们以财物以及粮食为饵,招募胡人作战,普通的胡人经受不住引诱,纷纷拖家带口倒向我们赵国,这对楼烦王他们来说,就是极大的损失,肯定是对我们不满的。不是现在发作,就会在未来发作。 所以,为了避免接下赵国对外作战时,楼烦王与林胡王大举进攻代地以对赵国报复,臣请大王先解决代地的后顾之忧。同时,压服楼烦王与林胡王后,也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取精锐的骑卒。” 赵王一听,肥义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楼烦王与林胡王实力不弱,而且手中的战士全是擅长骑射的骑卒,二者联合,轻易能拿出数万骑卒,这一股势力,赵国肯定无法忽视。 若是能将他们为赵所用,这对赵国来说,就是极大的臂助。 想着,赵王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攻打楼烦王的事情,此时还不急,寡人现在想知道的事情是,如何将中山国他们赶出去。 寡人已经命令将军牛翦率军增援代地,但是面对中山国的进攻,恐怕也只能自保而已。” 赵文闻言应道:“大王,如今能救援军援,只有我们赵国自己在上郡以及卫国的军队。但代地的祸患就在眼前,为了防止秦国撕毁盟约,再度进攻上郡,臣请大王立即下令,命令大将军赵成率军前去代地增援。” 肥义接着道:“大王,此时调大将军回国正是时候,正是我赵国不失信于楚魏两国。” 赵王点了点头。 眼下的局面,继续让赵成呆在卫国已经不合适,是时候退兵了。 只是,赵王心中还有一些担忧。 若是赵国自己退兵,楚魏两国会不会心生不快呢。 想着,赵王问道:“退兵之事势在必行,但是楚魏两国那边如何解释呢?” 赵文无所谓道:“大王,赵国自顾不暇,此时退兵理所当然,只需派出使者通知楚魏两国一声,就算仁至义尽了。” 对于赵文的话,赵王没有任何反应。 之前赵国为了交好楚魏两国,已经付出巨大的代价,现在退兵,楚魏或许会理解,但是,也仅此而已。 另一边,肥义闻言开口道:“大王,若是我们赵国退兵,那么楚国围攻魏国的事情十有八九就会夭折,如此楚国心中必然会对赵国不满。另外,魏国也会认为赵国只是因为自身的问题,这才主动退去,而不会对我赵国有太多的感激。 所以,依臣之见,何不一面下令撤退,一面派出使者前去各国调停。一旦调停成功,那么魏国必然会对感激我们,韩国也会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秦国在从上郡退兵后,会出兵攻打韩国,如此,赵国就能成为三晋之首,魏韩两国就会唯赵国马首是瞻。若是接下来魏国想要出兵攻打赵国,也得仔细思量一二。” 赵王闻言脸色浮现出一丝笑意。 楚国虽强,但是也难以威胁赵国,楚国若是心中不快,赵国也无所谓,对于楚国,赵国就是能交好那就尽量交好。 魏国则不然,若能凭此时确立赵国在三晋中的地位,那就是一件大好事。 想着,赵王笑道:“先生之言甚合寡人之意。” ······ 滕城外。 熊槐将赵国的事情告诉众人,而后神色轻松的开口问道:“诸卿,赵国如今已经退兵,并且派来使者对各国进行调停,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景翠率先开口道:“大王,我们早就应该回去了。” 唐昧应道:“大王,既然赵王出面调停,那么我们就顺势退兵吧。”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相约宋国 熊槐见大家全都同意,便点了点头。 虽然以进为退的计划多生波折,但是时至今日,总算将目的达到了。 各国围攻魏国,赵国先是主动退兵,接着赵王又出面调停,楚国对盟友可谓仁至义尽,现在退兵,那是因为楚国没有做好准备。 等来年,楚国自此纠集各国伐齐攻魏,各国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反对吧。 想着,熊槐对唐昧道:“司败,有劳卿去请宋王,就说寡人有要事商议。” “唯。” 不多时,宋王便带着宋臣来到帐中。 待众人做好后,熊槐向宋王问道:“宋王,不知赵国那边的消息,宋国可曾收到。” 宋王点头应道:“寡人已经收到赵国的消息,赵国因为代地的缘故,已经将卫国的大军撤走,赵国已经派人前来解释。同时,也派人进行劝和。” 熊槐冷脸道:“宋王,寡人心有不甘呐。不是因为齐国,而是因为魏国。想那魏国,不仅是楚国的盟友,还是寡人的姻亲。昔日楚魏两国结盟,寡人让太子娶魏公主为妻,魏公主一产子,寡人就封魏公主之子为城阳君,寡人对魏国可谓厚矣,不想,魏国竟无故背叛楚国,寡人大恨之。” 宋王闻言一惊。 听楚王的语气,貌似楚王不愿意接受赵国的调停啊,打算继续攻打魏国啊。 这··· 这对宋国来说不利。 最初,宋王百般向楚国卖好,希望楚国不要撤军,那是因为担心一旦楚国撤走,就会遭到齐魏两国的报复。 而后各国围攻魏国,宋王一方面希望能以攻代守打击魏国,另一方面也希望还能从魏国占点便宜。 结果,赵国可谓多事矣。 先是秦国来袭,接着代地又遭到攻击,最后,赵国的大军对魏国连试探攻击也没有,赵国卫国一个人都没死,赵军就撤兵了。 楚韩联军倒是有战果,但也只限于前期,自从攻下安陵之后,楚韩联军就再也没有好消息传来。 宋国也一样,大军刚离开宋国,就遇到成陵君率领的魏军,宋国什么战果都没有,当然,损失也微乎其微。 各国伐魏近两月,宋王见魏国没有溃败,魏王也死扛着不低头,宋国大战一年,可谓精疲力竭了。 更何况,到了现在,各国围攻魏国,也将魏王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了,魏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贸然挑起事端,宋国的目的也达到了,实在是不想继续打下去。 更重要的是,现在快六月了,再好一两月,宋国今年的耕种就错过了。 想着,宋王迟疑道:“楚王的意思是想要继续围攻魏国。” 熊槐点点头道:“寡人正有此意,不知宋王以为如何?” “······” 宋王看了熊槐一眼,暗道,如果可以,寡人也想退兵休整呐! 惠盎见宋王没有答复,便从宋王的一侧走出来道:“楚王,魏国之前背叛盟约,攻打我宋国陶邑的事情,敝国直到现在也难以忘却。只是之前我们楚宋两国为了攻打齐军,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现在攻打魏国,却在魏国被阻,迟迟没有进展。 我们楚宋两国这几年来接连出征,而魏国却是趁机休整数年,如今的魏国兵精粮足,以逸待劳,可谓有备无患。继续跟魏国耗下去,臣担心魏国还能坚持下去,而我们楚宋两国将会陷入困顿中,并且,齐国那边却趁机进行修整。” 说着,惠盎拱手道:“楚王,臣常闻用兵之道,有拙速,而未睹巧之久也,愿大王察之。” “这···”熊槐大惊的看着宋王道:“莫非宋王也是此意?” 宋王沉吟片刻后,应道:“楚王,如今我楚宋两国主力被齐魏联军牵制,而围攻魏国军队不仅没有打开局面,而且被魏军所阻。寡人担心的是,现在赵国已经退兵,若是卫国尽起国中之军,以对魏国进行救援,那么寡人在襄丘的偏师,恐怕抵挡不足,只能退回国内。 而后,若是成陵君率领魏卫之兵救援鄢陵,寡人担心愧对楚王啊。” “这···”熊槐闻言沉默许久,而后似乎情绪低落的长长一叹:“宋王言之有理,这次大战的目的本来就是要对付齐国,结果魏国突然横插一手,接着寡人便对魏国开战,结果因为战前准备不足,再加上大军围攻薛城数月,依然疲惫不堪,无力再战,以致伐魏一事迟迟没有战果。 而且,楚赵两国交好一百多年,如今赵王因为国内的事情,不得已才进行调停劝和,赵王的面子寡人不能不给。所以,寡人打算暂时退兵,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行征伐之事。” 宋王闻言立即开口表态道:“楚王,若是下次楚国出兵与齐魏两国作战,无论是针对齐国还是针对魏国,寡人必率宋师全力相助。” 熊槐闻言精神微微一振:“好,那就一言为定。” ······ 楚国郢都。 自从各国接受赵王调停,相约退兵后,熊槐回到郢都已经十天了。 这十天里,领兵伐魏的昭雎以及出使秦国的陈轸也陆续回到郢都。 同样也在十天里,熊槐难得的惬意起来,没有战事,也没有接见群臣,尽享天伦。 回到郢都的第十一天。 熊槐才将朝中重臣全都召集过来。 看着济济一堂的群臣,熊槐率先向出使秦国归来的陈轸问道:“陈卿,不久前寡人让卿出使秦国,与秦国结盟相约伐魏一事,秦国如何答复。”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臣有负大王所托,臣到了秦国不久,秦国君臣还在商议的时候,赵国从魏国撤军的消息传到秦国,而后,秦王便向臣表示,秦楚两国可以结盟,但是伐魏一事,还得再议。” 熊槐笑道:“也就是说秦国拒绝了寡人。” 陈轸点头道:“正是如此。” 熊槐摇了摇头,也不气恼,顿了顿,对景鲤道:“令尹,既然秦国有意与楚国结盟,那么寡人也不能辜负秦国的好意。不久后的八月十五,不就是秦王迎娶齐公主为后的日子吗?” 说着,熊槐笑道:“那么我们就派人去秦国,争取在秦王大婚的那一段时间,或者秦王婚后不久,向天下各国宣告我们秦楚两国再次结盟的消息。”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内外之事 (为盟主暮云_遮加更) , 景鲤应道:“臣领命,稍后就派人去秦国商议结盟事宜。” 接着,熊槐向昭雎问道:“司马,不知楚韩两国攻下的安陵,现在如何了?” 之前各国伐魏,昭雎率领楚韩联军攻打魏国,轻取安陵。 其后各国在赵国调解下退兵,但是昭雎率军退回的时候,并未将安陵还给魏国,而是留下一部楚韩联军,直接将安陵占有了。 此刻听懂啊楚王询问,昭雎立即应道:“大王,安陵不小,有五十里地。故而臣退兵之时,从楚韩联军中留下一万大军驻守安陵,并请大王决议。” “好,司马此举甚善。”熊槐点头道:“魏国背叛了楚国,而韩国坚定的站在楚国这边,若是背叛而没有损失,守诺而没有利益,那天下各国如何还会信服寡人呢。 另外,寡人听说,安陵以及鄢陵两地,以前都是韩国的土地,只是后来魏国强大,于是便被魏国夺去了。所以,寡人打算不久后与韩王会盟,将安陵还给韩国,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闻言立即行礼道:“大王仁义。” 熊槐闻言笑了笑。 接下来楚国的目标便是越国,根本无暇顾及魏国。 另外,为了拖延各国攻打楚国的时间,自然是让各国越乱越好。 而各国之中,三晋的关系最为亲密,若是能离间三晋关系,让三晋反目,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这五十里的安陵,就是楚国给韩国一大块肥肉。 也不知道韩王是否有意吃下安陵。 顿了顿,熊槐又对景鲤问道:“令尹,越王可是比寡人早回国数月,不知眼下越国国内如何?” 听到楚王问及越国,群臣心中全都一片火热,立即全都炽热的看着景鲤。 自从陈轸跟随楚王出征齐国后,昭滑从越国那边的消息便转交给留守郢都的景鲤。 听到楚王询问,又见大家全都看了过来,景鲤慢条斯理的清了清喉咙道:“回大王,越王伐齐时带走了公子蹄,以公子玉监国。而后,公子玉在昭滑劝说下,开始用亲信暗中吴城周边地方的军队。准备一旦事有不协,那就与越王或者公子蹄决裂。 公子蹄这边,因为随越王出征,并且越军大获全胜,夺取了鄣城以及纪鄣城这两个重要据点,获得了许多功劳。 越王回到吴城后,同时对公子玉以及公子蹄进行封赏。虽然二人的赏赐大致相同,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公子蹄因为此战的缘故,在军中的势力影响力更加大了。” 说着,景鲤笑了笑,继续道:“大王,听昭滑传来的消息,自从越王与公子蹄回到吴城后,公子玉便开始夜不能寐,整天提心吊胆,唯恐公子蹄效仿越国先君,直接发动兵变夺取王位。” 昭雎闻言笑道:“大王,如此看来,我们之前让公子蹄随军出征齐国的计划成功了。” 熊槐点头道:“不错,寡人听说,这狗本来很忠诚,但若急了就会跳墙而走,这兔子本来温顺,但若是被逼到绝处,也会咬人。狗兔尚且如此,更何况越王的长子呢。” 群臣闻言全都大声高呼:“大王英明。” 熊槐笑了笑,对景鲤道:“令尹,传令给昭滑,让他继续鼓动公子玉,告诉公子玉,让他别怕,寡人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只要他即位为越王,并向寡人称臣,然后割五座城池给楚国。那寡人就坚定不移的支持他做越王。” “是,大王。”景鲤应道。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目光转向太府尹斗由身上,问道:“贤卿,又一年过去了,不知太府仓库中的粮食如何了。” 斗由拱手道:“大王,虽然这次楚国与齐国大战近一年时间,但是,楚国出兵的数量并不多,而且还从薛地以及宋国哪里获取了数十万石粮食,所以,太府的负担并不重。而且太府增加的粮食,只有去年一半左右。” 熊槐一怔,难以置信道:“贤卿,前年我楚国一直都在种田,没有对外作战,因此去年储存的粮食可谓数年来最多的一年。而过去的这一年,楚国基本都在与齐国作战,就算有宋国送来的粮食,恐怕粮食的消耗也不在少数,为何粮食还能增加如此之多?” 虽然熊槐心中窃喜,但是如此不正常的行为,还得查明原因。 国家粮食增收,这是好事,但若抛开天气的缘故,粮食还能大量收,这就是出现有利于农事的新事物了。 对于国家有利的东西,自然要进行推广,总不能不稳不问,让新出现的东西在民间缓慢传播吧。 同样,若是出现弊端,如同之前江汉之间种植的麦米产量普遍不及江淮之间的产量,这都是有原因的,一旦查明,那么就可以避免。 见楚王惊喜而又迟疑的看过来,斗由立即答道:“大王,太府在这一年之所以还能获得大量的粮食,一则是因为本次出征并未波及江汉的百姓,江汉乃是我楚国的核心地区,可谓主要产粮区,且并未受战争的影响。” 说着,斗由面带喜色道:“还有,大王,前年冬天我们挖掘的那一条水渠,现在已经发挥作用了。受水渠恩惠的数十万亩土地,粮食产量出现增长。其中,麦米的产量已经接近江淮地区麦米产量的九成。同时,粟米产量也开始增加,平均下来,每亩比过去增长了三斗左右。” 熊槐闻言大喜,这些受水渠灌溉的土地,虽然没有达到江淮寿县那边,每亩产粮普遍超三石那么夸张,但是增加三斗米,那就明显的增长。 这三斗米,就表明前年的那个冬天,楚国上下没有白忙活。 想着,熊槐喜笑颜开地问道:“贤卿,此言果真?” 斗由闻言点头应道:“大王,臣不敢欺骗大王。” 景鲤开口道:“大王,此事不假,粮食收获只时,臣与司空曾派人特别关注水渠所在的土地,这些地方的粮食的确出现增长。” 另一边,昭鱼接着道:“大王,的确如此。” ps:没想到出现了第一个盟主,惊呆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会盟韩国 熊槐大喜。 这仅仅还只是一条水渠,若是再过几年,等楚国空闲下来,在江汉之间的所有地方全都挖通水渠,那是怎样的情景。 熊槐想着,顿时呵呵一笑。 群臣见状,立即长拜道:“恭喜大王,天佑楚国。” 熊槐闻言大笑。 顿了顿,熊槐摆了摆手,打断了群臣的吹捧,又问道:“太府尹,虽然江汉之间的粮食增产,但是毕竟水渠只有一条,增产的粮食有限,那么剩下的粮食是哪来的?” 斗由应道:“回大王,是臣买来的。” “买来的!” 熊槐一怔,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楚国的粮食增长有限,那么多余的粮食肯定就是从其他国家哪里弄来的,楚国想要获得其他国家的粮食,也只有通过买了。 斗由解释道:“大王,之前我们与齐国抬高粮价的事情,虽然产生了许多问题,但是高涨的粮价,同样也让其他国家的百姓开始增加种植麦米的数量。因为楚宋两国与齐国在泗水开战的缘故,泗水流域的粮食无法运到齐国。故而,韩魏两国南部的麦米,大量流入我们楚国,太府多出来的粮食,大部都是来源于此。” 说着,斗由又拱手拜道:“大王,为了购买高价麦米,太府仓库的钱财,几乎为之一空。” 熊槐一滞。 这一场接近一年的战争,楚国的借口就是齐国粮价太高,接近正常粮价的三倍,让各国不堪重负。 结果,不想有失也有的吧,韩魏两国虽然前期没有参战,但是去年的冬天也为齐楚两国种了一个冬天的麦米。 想着,熊槐笑道:“无妨,铜钱黄金这些东西,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只有花出去了才有价值。” 斗由闻言拜道:“大王英明。” 将楚国接下来的事情做出安排后,最后,熊槐向景鲤开口道:“令尹,派人联系韩王,就说寡人想与韩王会盟。” “唯。” 十余日后,回到郢都不久的熊槐,不得不再次离开郢都,前往许地与韩王会盟。 这次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送一份大礼给韩王。 会盟中。 熊槐带着陈轸与公孙衍,韩王带着公叔与张翠,二人相对而坐,众臣在一旁陪侍。 短暂的慰问之后,熊槐就奔入正题。 “韩王,不久前我们楚宋赵韩联合进攻魏国,结果,赵国出兵不久后,秦国便派出主力攻打赵国上郡,万幸赵王技高一筹,击败了来犯的秦军,保住了上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楚王之言甚是。”韩王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对熊槐的话十分赞同。 秦国打败赵国,夺回上郡,对其他来说,或许不会怎样,楚国自己实力足够,不惧秦国的攻击,赵国还可以退守河水东部的蔺地,凭借汹涌的河水拦住秦军。 唯独韩国极为惊恐,不仅弱小,而且无险可守。 一旦秦国来袭,韩国只能用重兵守城,然后等待援军。 所以,当秦国攻打上郡的时候,恐怕除了赵王,剩下的各国之君,也只有韩王最担心了。 熊槐见韩王赞同,接着道:“秦国乃是虎狼之国,一直都对三晋抱有野心,为此,寡人连同三晋之力,才将秦国赶回关中。不想,魏国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先是暗中与秦国联合,而后更是出卖魏国的兄弟之国赵国,重礼贿赂秦国,请秦国出兵上郡。否则,秦国出兵的时间不会这么巧合。” “这···”韩王一脸迟疑的看着熊槐。 心中却是拿捏不定。 话说秦国出兵上郡的时候,韩国上下也曾有此疑虑。 但是很快就排除了。 当时赵国虽然出兵,但是却并没有真的进攻魏国,魏王此时得罪赵国,只会让赵王恼羞成怒,凭白得罪赵国。 要知道,当时的三晋可是还有默契的,韩国出兵之前,就派人去魏国示警了。 而楚韩联军攻下的安陵,也是魏国主动让出的。 熊槐见韩王没有多大的反应,便接着道:“不仅如此,赵王打败秦国后不久,中山国便联合胡人劫掠赵国代地。胡人且不说他,那中山国乃是齐国的盟友,中山国在赵王大胜秦国的情况下,依然毫不犹豫的出兵代地,肯定是受了齐国的指使,这背后,肯定就是魏王的请求。 魏王见秦国的行动失败,担心赵国不会退兵,这才向齐国提出要求。” 韩王微微颔首。 如果只是秦国的事情,韩国上下还以为只是巧合,那么接着又发生的中山国事情,不得不让韩国怀疑。 或许,魏国这是信不过赵韩两国,这才在暗中使了手段。 结果赵国亏大了。 据韩王得到的消息,这一次,赵国的代地损失极大,被攻破的城池,钱粮全都被洗劫一空,代地的赵国牧场,算是毁于一旦,数年内难以恢复。 甚至,胡人还劫掠了不少女子北返。 赵国虽然驱逐了三方联军收复代地,但是代地同样也一片狼藉,元气大伤。 想着,韩王便问道:“此事的确太过蹊跷,不知楚王有何打算。” 熊槐沉吟道:“韩王,寡人觉得背叛者无疑比敌人更加可恶,尤其还是来自兄弟的背叛。所以,寡人打算教训魏国,不知韩王以为如何?” 韩王没有立即应承。 虽然韩国已经与赵国进行沟通,韩国今后会紧跟赵国的脚步做赵国的小弟,不必再看魏国的脸色行事。 虽然韩国也对魏国有些担心,担心韩国也会如同魏国卖赵国那样,被魏国给卖给秦国。 但是架不住韩国弱小啊。 想着,韩王谨慎的开口道:“楚王,寡人心中也对魏国有所不满,不知楚王打算如何教训魏国。” 说着,韩王便目不转睛的看向熊槐。 熊槐听韩王没有直言拒绝,便开口道:“寡人打算联合韩赵宋等国,对魏国进行打击,逼迫魏国将原本属于韩国的安陵以及鄢陵还给韩国。另外,魏国夺取的楚国大梁等地,寡人也不必让魏国归还,只需魏国交出南部与陈地相交的七座城池便可。 至于赵国与宋国想要什么地方,让他们自己决定。不知韩王以为寡人的策略如何?”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相约伐魏 韩王一呆,愣愣的看着楚王。 楚国竟然要把安陵以及鄢陵还给韩国,这可是一份重礼。 韩王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这一缕喜色,不仅对面的熊槐看在眼里,韩王身边的人同样也看在眼里。 眼见韩王就要答应楚王,公叔大急。 因为公叔一向与楚国交好,而且公叔在韩国之内能压倒公仲侈,还是楚国出力,公叔不过抢在韩王开口之前出言拒绝。 急切之间,于是,直接一抬腿,就往韩王的腿上踢去。 韩王话还没有出口,左腿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 微微的阵痛感传来,韩王顿时一愣。 他可是韩王,身后全都韩国的臣子,谁敢替他。 想着,立即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有人让他不要答应。 就在这一瞬间,韩王猛然咳嗽两声。 见韩王咳嗽,韩王左侧公叔立即靠近韩王,一脸担忧的问道:“大王,你没事吧。” 韩王见公叔近前,再次轻咳两声,摇头道:“公叔请放心,寡人无事,只不过是昨夜不小心,有些着凉了而已。” 听着韩王的话,公叔松了一口气道:“如此,臣就放心。” 说着,公叔便退回韩王左侧,重新站在韩王身后。 此时,韩王不好意思的向熊槐赔礼道:“楚王,方才寡人失礼了,失礼了。” “无妨。” 接着,熊槐关切的道:“韩王还得保重身体才是。” 韩王闻言笑道:“多谢楚王关心,一定,一定。” 顿了顿,熊槐再度出言询问道:“韩王,不知寡人刚刚的提议如何?” “这···”韩王露出迟疑之色。 刚刚被公叔一打岔,此时韩王也反映过来。 按照楚国的分法,再算上赵宋两国对魏国的分割,魏国必定遭到严重的削弱。 虽然韩国会从魏国身上得到一大块土地,但是韩王心中却是十分害怕。 不是害怕魏国的报复,真到了那时候,魏国自保还来不及,哪里会报复韩国。 真正令韩王担忧的是,楚国率领各国已经严重削弱齐国,现在又开始削弱魏国。 那么楚国搞定魏国之后,接下来的目标在哪里。 韩王一想到被孱弱的韩国以及被韩国包夹的两周,顿时打了一个寒碜。 想着,韩王面色不自然的道:“楚王,对于魏王的背叛,寡人也很恼怒,能收回安陵鄢陵,同样也是寡人所期待的。但是,赵国的代地遭受重大损失,未必还有余力能对付魏国。而且魏国也是大国,还有齐国这个盟友,齐魏两国联合,实力不容小觑,伐魏一事,寡人以为还得从长计议。” 听到韩王婉拒,熊槐心中一沉。 就在刚刚,韩王还被安陵以及鄢陵诱惑,转眼间,韩王就反应过来,看来就在刚刚的那几个呼吸间,韩王就冷静下来了。 不过··· 熊槐看了看紧张望过来韩王,脸色浮现出一丝笑意。 心中却是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顿了顿,熊槐大有深意的笑道:“韩王是不是在担心秦国,担心韩国遭遇赵国的灾难,被魏国卖给秦国,一旦出兵攻打魏国,会遭到秦国的进攻!” 韩王一怔,秦国虽然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是,楚国才是关键啊。 这话韩王不敢说,只得陪笑道:“楚王英明。赵国能打退秦国的攻击,但我韩国弱小,一旦主力进攻魏国,而秦国大军来袭,恐怕韩国抵达不住。” 熊槐摆了摆手:“秦国的问题,韩王完全不必担心。” 韩王诧异问道:“楚王,这是为何。” 熊槐笑道:“因为不久前,秦楚两国之间,不仅已经议定婚约的事情,而且,秦王已经答应在婚礼之后,正式与楚国结盟。” 韩王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秦楚两国结盟的消息从楚王的口中说出,那么一定不会有假。 一想到秦楚两国结盟,而韩国一直都在秦楚两国夹缝中摇摆,韩王心中大急。 这种情况下,韩国该怎么摆。 若是拒绝楚国,万一··· 想着,韩王瞥了一眼楚王,见楚王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顿时大恐。 接着,韩王脑海中灵光以上,急中生智,直接伸出一只手,将身侧的公叔拉了过来,然后侧过身体,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公叔也被楚王口中的消息震惊了,但被韩王一拉,立即反应过来,定了定神,伸出一只手扶住韩王的肩膀,问道:“大王,你没事吧。” 韩王摇了摇头,再度坐好后,以手抚额道:“公叔,寡人无事,昨夜偶感风寒,偶感风寒,如今略有头疼,头疼。” 公叔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韩王让他解围。 于是,立即向前一步,向熊槐行了一礼,义正言辞道:“楚王,魏国背叛盟友,出卖兄弟,这等无耻行径,臣深以为耻。是可忍孰不可忍,故,臣以为正要给魏王一个教训。” 熊槐见公叔一副要和魏王拼命的模样,大喜道:“公叔果然深明大义。” 说着,熊槐有转头看向故作头疼状的韩王,问道:“不知韩王以为如何。” 听着楚王的第三次询问,公叔不待韩王回答,立即长拜道:“大王,若是这次不教训魏国,那么魏国以后必然更加嚣张,下次出卖的就不是赵国,而是我们韩国了。故,臣向大王请命,下次出征魏国,臣愿率军攻打魏国。” “这···”韩王一阵扭捏。 另一边,张翠见大局已定,跟着开口道:“大王,这不是我们韩国不顾及往日的兄弟之情,实在是魏王多行不义,以致被上天抛弃了。” 韩王闻言长长一叹:“魏王,寡人兄弟也,如今大举进攻魏国,寡人心中不忍。但是···也罢···” 说着,韩王遗憾无比的向熊槐道:“楚王,魏王不仁不义,寡人也不能见魏王一错再错。所以,寡人同意楚王的提议,出兵攻打魏国,只要楚王一声令下,寡人绝不推辞。” “好。韩王不仅心怀仁慈,而且明断是非,急公好义。”熊槐吹了韩王几句,接着许诺道:“同样也请韩王放心,现在的安陵之地,寡人立即就可以让给韩国,而且,一旦攻下鄢陵,也会交由韩国处置,寡人决不过问。” 韩王听见熊槐再次许诺,顿时转哀为喜,大赞道:“楚王果真是仁义之君!”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婚期将近 半月之后,熊槐再次回到郢都。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八月,距离秦王荡迎娶王后的时间越来越近,而秦楚两国的结盟事宜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甘茂率领一支秦国使者团来到郢都。 楚宫中。 甘茂向熊槐行礼道:“大王,秦楚两国相约,公子稷迎娶楚公主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六,寡君的意思,公主乃是大王爱女,非重臣相迎,无以表达秦国的诚意。但八月十五正是我秦国之君迎娶王后的时间,届时,我秦国重臣都需在咸阳向秦王祝贺。若是等寡君大婚之后,再派人前来迎接公主,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故,寡君虽然无意让大王与公主分离,但依然冒昧的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提前迎接公主去秦国,待婚期来临,立即举行婚礼。” 说完,甘茂便长拜在地。 熊槐闻言一阵沉默。 秦楚两国联姻的时间只比秦王娶后晚二十天,这么一点时间,秦国派重臣来迎亲,再返回秦国,一来一回,时间不够。 算算时间,秦国现在派人前来迎亲,甘茂还得赶回咸阳参加秦王的大婚,近一个月的时间,也不是很充裕。 只是,想起这段时间,南后每日都在召见公主,一副且忧且喜难舍难分的样子,熊槐又很为难。 这可不是后世,嫁出去的女儿,还可以常回家看看。 现在,女儿一旦出嫁,那就或许真的只有在九泉之下才能再会了。 沉吟了一下,熊槐轻轻一叹,这才开口道:“使者的来意寡人已经知道了,请使者稍候数日,寡人还需准备一些时间。” 甘茂再拜道:“谨遵大王吩咐。” 打发了甘茂,熊槐在殿中又坐了许久,这才起身向南后的宫中走去。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时候,南后与公主应该都在哪里。 来到南后宫中,熊槐随口向宫中一位行礼的侍女问道:“王后可在殿中。” 侍女应道:“回大王,王后此刻正带着公子以及公主在殿后赏花。” 熊槐点了点头:“好,寡人知道了。” 说着,熊槐便向殿后走去,很快就发现南后与公主萱正在亭中逗着公子彘。 远远的听见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熊槐顿时一滞。 此情此景,现在上前打搅似乎极为不妥。 就在熊槐打算晚上再来,转身离去的一瞬间,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母后,父王来了。” 随着公子彘的声音响起,南后立即就发现了不远处的熊槐,接着,便赶紧领着公主萱以及公子彘走过来。 “臣妾拜见大王!” “拜见父王!” 看到近前的南后,以及一双儿女,熊槐笑了笑:“不必多礼!” 四人来到厅中,南后见熊槐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不由询问道:“大王,不知此时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熊槐面不改色,依旧笑容满面的道:“无事,寡人就是有些想王后,故来此见见王后。” 南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熊槐,接着撇了一眼身侧的女儿,然后脸色微微一僵,最后又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熊槐与公主萱说笑。 夜间。 用过晚膳,等公子彘与公主萱全都离去后,南后百味陈杂的道:“大王,妾身得知,秦国的甘茂来了。” 熊槐闻言刚刚与儿女相嬉的快乐顿时散去,然后悲喜交集的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有些舍,但是女儿长大后,终究还是要嫁人的,总不能耽搁了。 于是,熊槐复杂开口道:“甘茂此次来郢都,不是为了他事,而是专门为迎接芈萱前往秦国。” 南后闻言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泪水直流的笑道:“臣妾知道了,此事大王尽管安排便是,萱儿的嫁妆,臣妾自会处理,不会让楚国失了礼数···” 次日。 熊槐召来景鲤道:“令尹,昨日秦国使者甘茂前来迎接公主,不知卿可曾知道。” “臣知之。”景鲤点了点头,这么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说着,景鲤又开口道:“大王,计算从郢都前往咸阳所需要的时间,要想赶在八月十五抵达咸阳,需要尽快启程,最晚,也不能超过五天时间。否则,前去送亲的使者,将会错过秦王的婚礼,这对楚国来说,是极为失礼的事情。不知大王准备何时让公主启程前往秦国?” 熊槐想了许久,然后开口道:“甘茂来的太过匆忙,为公主准备嫁妆还需一些时间,所以,公主前去秦国的时间,就定在五天后吧。” 景鲤没有任何反应,应道:“唯。” 顿了顿,熊槐收拢思绪,对景鲤道:“令尹,此次秦国派出秦王心腹重臣太仆甘茂前来迎亲,虽然时间有些紧,但无疑已经向楚国展示了秦国的诚意。所以,楚国派去秦国送亲的使者,也必须是一位重臣才是。 送亲也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正式确定与秦国的结盟事宜。” 景鲤点了点头,楚国的重臣一一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将年迈的昭鱼以及专心战事的景翠排除后,接着又无视了陈轸与公孙衍,剩下的就有他与昭雎唐昧三人了。 想着,景鲤迟疑问道:“不知大王属意何人。” 熊槐笑道:“既要担任送亲的使者,又要承担结盟的重任,所以,寡人打算从公室中挑选一位重臣。如今伐越在即,柱国与司马正在安排战事,司空又太过年迈,不宜远行,故而寡人想请令尹亲自走一趟秦国,不知令尹以为如何” 景翠闻言一叹,拱手行礼道:“大王,臣愿往秦国一行。” “善!” 五天后。 这是楚公主启程前往秦国的日子,熊槐在宫门外将公主的队伍交给景鲤后便止步了,接着站在宫门外目视队伍远去,而依依不舍的南后则是将公主送出了郢都的大门··· 八月中旬,秦王大婚前夕,楚国的送亲队伍赶到咸阳,然后被秦国安置在城外的别宫中。 而秦王荡得知楚国令尹景鲤亲自来秦国,便决定立即召见景鲤。 次日。 秦王荡命相国张仪作为使者,亲自在秦宫大门处迎接景鲤,将景鲤迎入宫中。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景鲤使秦 秦宫中。 受秦王重礼相待,脸上容光焕发的景鲤向春风得意的秦王道:“大王,臣受寡君所托,除了送公主来秦以外,还有就是商议与秦国的结盟之事。” 秦王荡笑了笑道:“秦楚两国结盟的事情,早已商议妥当,不想,楚王竟让先生亲自来秦国与寡人会盟,幸甚幸甚。” 秦王荡没有想到楚国会把令尹景鲤派来秦国商议结盟,这待遇与派出一位重臣要厚重不少,可谓诚意满满。 景鲤见秦王答应,立即问道:“不知大王以为何时可以正式结盟?” 秦王荡想了想,秦楚结盟的事,应该尽快进行。但是,此时秦齐两国也在联姻,在迎娶王后的时候宣布与楚国结盟,难免就会得罪齐国,这十分不妥。 现在眼看东方大战在即,齐楚两国秦国都想交好,以便让他们放心去打。 想着,便开口道:“先生亲自来秦,这是寡人的荣幸,与楚国结盟,一直都是寡人的心愿,为此,寡人打算斋戒七日,以示诚意。但是,如今寡人婚期将近,却无时间进行长时间的斋戒。故而,寡人打算在婚后的第十日,正式与楚国交换盟约,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景鲤本想在秦王婚后立即与秦国结盟,但是秦王提出的斋戒以示诚意的理由,他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总不能大大咧咧的说,随意就好,我楚国不在乎。 景鲤算了算时间,秦王婚后的第十天,距离公主大婚也是十天,时间不差。 想着,便拱手道:“愿听大王吩咐。” 顿了顿,景鲤接着道:“大王,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如今从归于好,寡君甚是欣喜,愿意将武关之南的商南等六县交给秦国,以示楚国愿意同秦国交好的诚意。” 此言一出,殿中立即传来阵阵惊呼之声,楚国的大方出乎秦国群臣意料之外。 不仅是秦臣,连秦王荡自己也被惊住了。 武关之南的土地,自从先王驾崩后,就被楚国夺走了。现在楚国交还的商南六县,基本上就是大半个於中地区,土地接近两百里,实在是一件大礼。 楚国如此大方,秦国不能没有表示。 但秦王荡想了想后,顿时陷入无奈中,这几年秦国被楚国与三晋打击的厉害,关外的地区基本全都丢了,可没有什么土地交换给楚国的。别说百里,就是五十里地也没有。 想着,秦王荡不由看向一旁的相国张仪。 虽然这两年来,张仪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休养,甚少在朝中议事,虽然这段时间秦国内外的事情基本都是秦王与樗里疾做决定的,但是,现在楚国来访,张仪身为相国,就在殿中,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交给张仪。 不仅因为张仪本来就擅长与各国打交道,而且也因为张仪这段时间虽然闭门养病,但是对朝中影响力并没有弱多少,即便秦王荡极力抬高樗里疾,樗里疾也不能压倒张仪。 张仪见秦王投来询问的目光,立即从群臣中走出,向景鲤问道:“楚王如此厚礼,敝国受宠若惊,不知敝国有什么可以为楚王效劳的吗?” 景翠看了一眼张仪,长叹道:“不瞒武信君(张仪伐巴蜀以军功封武信君),之前魏国在齐楚大战期间帮助齐国对抗楚国,寡君十分恼怒。但是,上次围攻魏国的战事,却因为赵国被胡人偷袭的缘故而失败。故,寡君愿以商南六县为代价,请秦国出兵,与楚国一同攻击魏国,给魏王一个教训。” “这···”张仪面露难色。 见此张仪迟疑,并未立即回答,知道基本已经被楚国搬空的於中地区无法满足秦国。 于是,景鲤再抛出一个诱饵:“大王,武信君,魏国的反叛行为,同样也为各国不齿,如今赵王韩王宋王都已经答应寡君的请求,准备出兵魏国。各国围攻,魏国即便有齐国相助,也难以首尾相顾。到时,秦国出兵攻打魏国,汾阴蒲阳等地,必到手到擒来。” 秦王荡闻言露出期待的神色。 商南等地还好说,东面就是楚国,楚国强大,难以取胜。而蒲阳这块地方,一旦被秦国所得,那么秦国就打开了通往东方的缺口,不会被三晋与楚国锁在关中不得东出了。 想着,秦王荡心中一阵火热,自然即位以来,秦国的军队就没有离开关中,现在,似乎机会来了。 仅此一项,这次秦楚结盟,实在是太值了。 秦王荡整了整衣冠,正欲答应之际,张仪的声音传了过来。 “先生,楚王的好意敝国虽然很想接受,但是敝国不幸,不久前被赵国大败,如今又在忙着大王的婚事,故而,出兵伐魏这种大事,不如等敝国商议一番,等秦楚两国正式结盟之色,再给先生答复,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张仪的回复出乎景鲤意料之外,但是,此时秦楚结盟在即,景鲤也不愿紧逼秦国,于是便应道:“当然可以,如此在下愿静候秦国佳音。” 景鲤离去后,秦王荡驱散群臣后,留下张仪等重臣,问道:“相父,刚刚楚国愿意用商南等地请我们围攻魏国,为何相父不答应呢?” 听着秦王的问题,见樗里疾等人也看了过来,张仪解释道:“大王,不久前楚宋两国伐齐,结果宋国独占战果薛地。另外,一个多月前,楚王与韩王会与许,然后楚国将安陵交给韩国。这些种种迹象表明,楚国正在联络各国围攻魏国。” 听到这里,樗里疾开口道:“相国,正是如此,魏国即将被各国围攻,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我们不就应该答应楚国,一同出兵魏国吗?” 张仪摇头道:“不,楚国攻打魏国的决心已下,那么我秦国是否参与其中,楚国都会对魏国开战。既如此,我们又何必攻打魏国呢。” 樗里疾一愣,心中难受道:“相国,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各国围攻魏国。” “当然不是。”张仪摇头道:“我们与赵国在上郡大战两年余,夺回数县,再加上不久前赵国归还的两县,义渠国已经与赵国分离。义渠国自从三年前被我秦军击败,已经元气大伤。所以,我的意思是,趁各国伐魏,在义渠元气未复之际,先集中主力,解决掉后顾之忧义渠国,然后再出兵攻打魏国也不迟。”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东进西出 “可是。” 樗里疾对张仪的策略并不认同,出言质疑道:“相国,这次楚国联合各国攻打魏国与上次不同,上次楚国主力还在与齐国作战,仓促联合各国围攻魏国,这才被魏国挡住。但这一次,楚国接连联络其他国家,分明是打算主攻魏国。这一次,魏国面对各国的围攻,想要挡住精心准备许久的各国围攻,肯定不会如上一次那样容易,即便有齐国相助,恐怕也艰难异常。 而魏国本来就是反覆无常的国家,数十年来,每一次被我秦国打败,就会投靠我秦国。所以,在下以为,这一次,魏国同样也会如此。一旦魏国战败,十有八九就会背叛齐国,再次与楚国结盟。那时,若我们攻打义渠的行动还没有结果,而楚国却下令三晋围攻我们,恐怕我们秦国不仅不能打下义渠,而且还会遭到削弱。” 张仪点了点头,无法否认,樗里疾所说的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 只是,此时的张仪,自从先王驾崩,新王即位后,就突然发现他已经不再年轻。随着身体的越发老迈,尤其是上次先王求快失败后,年轻时的积极进取,让秦国快速称霸各国的心思,也突然淡了许多。 现在,在进攻魏国,然后跟齐楚争霸这一种路线,与先稳定后方,获取了义渠的人力物力,在积极向关东进取之间,他更加倾向于后者。 更何况,这几年赵国那边所发生的骑兵问题,令张仪心中有些担心,故而,张仪更加想要义渠国的牧场牧民以及战马。 只有自己扎实了,走的沉稳,才能走得远。 想着,张仪开口反驳樗里疾道:“将军,魏国实力并不弱,尤其是休养数年后的魏国,实力已经有所恢复。诚然,面对各国的围攻,魏国难以抵抗,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不能出兵攻打魏国,以便让魏国能调集更多的军队抵抗各国魏国,这样才能让魏国多抗一段时间,为我们秦国攻打义渠留下足够的时间。” “不然。”樗里疾对张仪的提议并不认可,说话的声音愈发高亢,驳斥张仪道:“相国,在下以为相国这是主次不分,义渠国仅仅乃是孤立于各国之外的偏远小国,灭亡义渠国乃是为了与各国争雄。现在,机会就在眼前,相国却放弃这个机会,去攻打贫穷的义渠,这就是主次颠倒。 而且,更重要的是,关东各国,尤其楚魏两国,皆是霸主遗业,一旦分出胜负,就可以轻易团结赵韩两国。那时,我们秦国再想出关,面对的将会又是一个联盟。 之前楚国联合三晋封锁秦关,我秦国数年不敢出关东进,我深以为耻。如今楚魏两国交战,各国暂时放下对秦国的戒备,争相与秦国交好,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势夺取魏国的蒲阳,打开东进的道路。 否则,机会一旦失去,那下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张仪闻言立即红着眼睛针锋相对······ “这···” 秦王荡听着张仪与樗里疾的争论,顿时难以抉择,两边都是机会,似乎难分利弊。 顿了顿,秦王荡打断了争红了脖子的张仪与樗里疾两人,向一旁的魏章甘茂问道:“两位贤卿以为如何?寡人应该先伐魏,还是先攻义渠?” 魏章与甘茂对视一眼,然后魏章率先出言道:“大王,臣以为相国之言甚是,义渠国的实力正在恢复,不能再等了。而东面的各国,已经快分成两派,这次机会没了,很快就会有下次,所以,臣以为应该先攻义渠。” 樗里疾闻言心中一凉,瞥了一眼魏章,眼中冒出一缕寒意。 这魏章乃是张仪的死党,他们两一文一武,联合起来,给他的压力太大。 另一边,甘茂在魏章话音落下后,跟着道:“大王,臣附议。” 秦王荡点了点头,三票对一票,结果很显然。 “好,既如此,就依相父之策。” 张仪四人同时应道:“唯。” 秦宫中的争论,作为楚国使者的景鲤自然不会知道。 景鲤离开秦宫后,便开始拜访与楚国交好的大臣,请他们出言劝谏秦王。 一连两日,景鲤都在奔波中渡过,直到秦王大婚的到来。 这一日,整个咸阳城全都陷入一片喜乐之中,城中的喜庆之色,似乎将秦国这几年来的抑郁之气全都一扫而空,似乎整个咸阳都充满着活力。 秦王荡的婚姻上,景鲤作为秦国最重要的来宾,自然受到秦国最为热情的欢迎。 期间敬酒者无数,先是秦王,接着便是秦相张仪,而后便是秦国的大臣,还有各国的使者。 而景鲤同样也来着不拒。 今夜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喝酒。 尤其是秦王离去,张仪又与各国使者喝了一杯,便托病不饮酒后,景鲤这个在场的身份最贵者,一时间成了场中的焦点。 ······ 次日上午,咸阳外的行宫中,景鲤还在宿醉未醒,迷迷糊糊间,就听到有人在呼唤。 “君上···君上···醒醒···” 不多时,景鲤睁开沉重的睡眼,迷迷糊糊间,见是自己的门客丁况正不断摇晃他,一搭手,便在丁况的帮助下从床上爬起,靠着床栏坐好后,头疼欲裂的开口问道:“况,出了什么事,为何此时叫我。” 丁况自然知道景鲤的现状,听到景鲤的询问,立即激动的答道:“君上,出大事了,天大的事,秦国相国、秦王相父张仪死了。” “噗···咳咳咳···” 景鲤驺然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以手抚额,轻抚着隐隐作痛的头颅,没好气的道:“况,难道你将本君叫醒,就是为了跟本君开这个玩笑不成。” 景鲤对丁况口中的消息,压根就不信。 几天前景鲤还与张仪在秦宫中说过话,张仪一切都很正常,就在昨日,景鲤还和张仪喝过酒,张仪也并无任何不妥。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张仪猝死 丁况急忙开口道:“君上,张仪猝死这种事情,臣怎么敢向君上开玩笑,此时千真万确。而且,臣已经前往咸阳臣中打探过了,张仪府中已经挂出白幡,秦王不久前也赶去张仪府中了。” 景鲤一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丁况道:“当真!” 丁况郑重的点了点头:“不假!” 景鲤大吸一口冷气,然后将心腹间的空气全部吐出,一呼一吸见,酒就醒了,醉意全消,头也不痛了,思绪一片清明。 “太突然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顿了顿,景鲤向丁况问道:“可曾查明张仪因为何故猝死,之前,张仪可没有任何不适的消息传出啊。” 丁况笑道:“君上,张仪猝死的原因也传出来了。据张仪府中的下人传出的消息,张仪自从一年多前开始,身体就出现不适,这一年多来,张仪一直都在静养。只是因为张仪自两年多前秦国被围攻时期,就一直告病修养,很少出来理事,故而张仪患病的事情,少有人知。 而后,随着秦王大婚,秦国与齐楚两国联姻,秦国的事情多了起来,张仪这才频频出来理事。不想,昨夜秦王大婚之时,张仪身为秦王相父,多喝了两杯,第二天早上,便被下人发现,张仪猝死在床上。” “原来如此。”景鲤喃喃自语,瞬间将张仪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脑补一番。 两年前各国离间秦国君臣,张仪因此而受到秦王的猜忌,故而张仪称病闭门不出,很少理事,以免惹得秦王对他更加不快。 虽然张仪是秦王的相父,但是这年头,臣弑君,子弑父的事情,屡见于史,更何况秦王本来就不喜张仪。 因此,各国上下,甚至秦国上下,都以为张仪称病静养的策略是自保之策。 但谁能想到,称病中的张仪,就在装病的时候,就突然真的病了呢! 景鲤大为感慨。 接着,景鲤立即从床上下来,一面命人更衣,一面吩咐道:“张仪猝死这么大的事情,本君身为楚国使者,不能不前往慰问。传令,立即备好车马,本君要进城悼念张仪。” “诺。” 不久后,景鲤的马车在张仪的府前停下。 一下马车,就见张仪之子张信穿着素服,面带哀悼之色,在大门前迎接宾客。 张信见景鲤到来,立即快步迎过来,而后悲戚的谢道:“令尹前来看望先父,在下不甚感激。” “贤侄不必多礼。” 景鲤见张信行礼,快步走到张信之前,急忙将行礼的张信扶起,面带悲伤的道: “昔日汝父游于郢都之时,我就与他相识,一晃二十余年,不仅今日他竟撒手人寰,实在是令人悲伤。如今在下正好来访秦国,身在咸阳,不得不来送武信君最后一程。” 张信拱手谢道:“多谢先生。” 说着,张信便亲自引导景鲤向府中走去。 走了四五步,景鲤突然开口问道:“贤侄,不知秦王可还在府中?” 张信摇了摇头:“大王不久前已经离去,为先父安排葬礼去了。” 景鲤闻言点了点头。 此时,秦宫中,从张仪府中归来的秦王荡,面色带着哀伤之色,脸上一片沉重,而透过他的眼睛,却能发现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窃喜,二分轻松,三种情绪,十分复杂。 而秦王荡的对面,樗里疾同样神色复杂,与秦王荡喜忧参半不同的是,樗里疾心中的喜意远远超过了难过。 至于魏章甘茂二人,此刻十分沉重。 殿中的气氛很凝重,众人全都沉默不语。 良久,秦王荡打破了沉静,开口问道:“相父突然逝世,寡人心中甚是悲伤,但是,相父乃是寡人的股肱之臣,秦国的群臣之首,对秦国影响极大,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樗里疾闻言立即急不可耐的抢在魏章二人开口之前出言道:“大王,相国去世乃是我秦国的不幸,为了防止他国趁机攻打秦国,臣以为应该立即重新确立相国的人选,以稳定秦国上下,安抚人心。 另外,秦楚两国联盟的事情,理应召见楚国令尹前来确认,然乎向各国宣布,以震慑三晋。 最后,不久前我们秦国被赵国打败,而赵国却因为东面的事情而割让两城讲和,为了避免赵国趁机来伐,需要派出一位重臣前去上郡坐镇。” 另一边,魏章出言道:“大王,相国乃是百官之首,不可或缺,理应立即另立相国,以稳定人心。” 甘茂最后拱手道:“大王,臣附议。” 秦王荡闻言点了点头。 接着,秦王荡的目光从面前的樗里疾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樗里疾见秦王率先看向他,面色不变,但心中胸有成竹,之前张仪称病的这段时间,秦王有事都是找他商议,国中事物也是由他处理,此时相国的位置,他十拿九稳。即便秦王的目光从他身上离去,也并无多少惊慌。 当秦王荡的目光从樗里疾身上转到魏章身上时,魏章察觉到秦王的目光,顿时气息有些散乱,心中紧张不已。 论资历,论地位,魏章都有接替张仪相国之位的可能。 虽然刚刚秦王先看向樗里疾,虽然秦王也更亲近樗里疾,但是魏章觉得樗里疾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么就是他是秦王的叔叔。 若是樗里疾担任相国之位,恐怕秦国上下无人能抗衡樗里疾了。 想着,魏章心中渐渐有了一些期待。 可惜的是,此时秦王的目光又从他身上离去,飘向了一旁的甘茂。 魏章心中略感失落。 同样察觉到秦王的目光,但甘茂心中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变化。 秦王将三人看了一个遍,然后收回目光,笑了笑道:“三位贤卿所言甚是,相国之位的确不能空悬,理应立即确定人选才是。” 说着,秦王荡直接看向樗里疾道:“王叔,自从相父两年前养病时期,你就已经开始暂代相父处理国事,乃是有实无名的相国。现在相父猝然离世,那就请王叔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相国,继续辅佐寡人吧。” 樗里疾闻言大喜的长拜道:“臣谢大王厚爱,必不负大王所托,忠心国事以报君恩。” 秦王荡点了点头:“好,相国请起。” “谢大王。”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改弦易辙 樗里疾起身后,魏章心中虽有遗憾,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向樗里疾拱手一礼:“相国。” 另一边,甘茂面带笑容,态度恭敬的向樗里疾行礼道:“相国。” 樗里疾见状,立即回礼道:“日后,还请两位将军与疾一起,继续为大王效命。” 魏章甘茂同时应道:“愿随相国为大王效命。” 三人见礼完毕之后,樗里疾拱手向秦王行礼道:“大王,按照之前的商议,我们应该在与楚国结盟后,先派兵进攻义渠国,然后再挥师东进,攻打孤立的魏国。 然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相国张仪的离世,极有可能会影响各国对我们秦国的态度,若是继续按照这种策略进行,实有不妥。故,臣建议,理应改变先后顺序,先进攻魏国,以亲近楚国,向楚国示弱,免得楚国再次联络三军封锁秦国。” 秦王闻言一怔,心中顿时感到有些不妥,张仪昨夜才死,尸骨未寒,现在就改变张仪的策略,感觉有些不近人情。 虽然如此,但秦王荡并没有立即开口拒绝,而是向之前同意攻打义渠国的魏章与甘茂问道:“二位贤卿以为如何?” 魏章与甘茂对视了一眼后,全都露出一丝无奈。 上次议事,樗里疾就与张仪争论不下,两边都是机会,无论先攻打哪里,十有八九都会成功。 但因为张仪力主先打义渠,魏章因为是张仪举荐到秦国的缘故,只有紧跟着张仪这一条路。 甘茂见此,不愿直面张仪与魏章,也就只好随大流了。 万万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之前声音似乎还在殿中回响,现在就得把之前说出的话吃回去,心理有些不好受。 但,樗里疾的这个提议乃是他接任相国后的第一个提议,总不能直接反对吧。 于是,魏章与甘茂同时应道:“大王,相国所言有理。” 秦王荡见原本还支持张仪的二人同时倒戈,顿时无语。 什么叫人走茶凉,什么叫食言而肥,这便是了。 想着,顿时不禁有些心烦意乱,便开口道:“好,既如此,那么此时就交给相国处理吧。” 樗里疾大喜的应道:“是,大王。” 接着,秦王荡摆了摆手道:“相国,两位贤卿,相父与世长辞,寡人心中忧乱难安,今日议事就道这里吧。” 樗里疾闻言立即拱手行礼道:“唯。” 不久,樗里疾离开秦宫后,立即对在宫外等候他的门客吩咐道:“去请将军魏冉前来一叙。” “诺。” ······ 郢都。 熊槐得到景鲤从咸阳传回的消息时,露出狂喜之色,真是瞌睡送枕头,正是时候了。 原本,熊槐对张仪还很担心,担心楚国攻打越国之后,张仪会出来搅风搅雨,会迅速联合各国,组建连横同盟围攻楚国。 现在,张仪死了,熊槐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张仪,公孙衍又在楚国,天下各国没有一个声望极高的说客,现在各国想要联合,那就非得需要长时间沟通不可。 接着,熊槐幽幽一叹:“若是张仪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寡人打下越国,张仪在联合各国的时候,死在魏国,或者死在齐国,那就更好了。” 想着,熊槐又自嘲的笑了笑,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顿了顿,熊槐下令道:“传令,请司空、司马等人前来议事。” “唯!” 不久后,昭鱼等人便匆匆赶到。 人齐后,熊槐向群臣看了一眼,笑道:“诸卿,令尹传回消息,不久前,张仪突然猝死···” “这···” “什么···” 熊槐的话还未说完,殿中群臣顿时就发出阵阵惊呼。 意外,太意外了。 尤其是公孙衍,听到张仪的死讯,不仅感到意外,而且还突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这仇还没有报,仇人就全都死了。 一想到这,公孙衍完全高兴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大殿中重新安静下来后,熊槐再次笑着开口道:“另外,令尹传回的消息,秦国那边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同意出兵攻打魏国。” 群臣闻言大喜过望,纷纷行礼道:“恭喜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向群臣问道:“诸卿,如今攻打齐魏两国的大势已成,秦韩宋三国全都已经答应楚国,下次一同出兵攻打齐魏联盟,剩下的,还没有入局的,就只剩下赵越两国。接下来,只要越国同意攻打齐国,那么寡人就可以一口将越国彻底吞下。” 说着,熊槐看向景翠与昭雎等人,问道:“让越国同意伐齐并不难,寡人想知道的是,如何攻打越国,如何进兵的问题?” 昭雎闻言立即从群臣中走出来,拱手道:“大王,若是越国答应出兵齐国,那么攻打越国就易如反掌。 只要越国与齐国开战,那么我们就可以鼓动公子玉占据吴城,自立为王。而越王得知这个消息后,必然会率军南返,那时,我们就可以趁机与越军决战,越王在心忧国内的情况下,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熊槐点头道:“司马,攻打越国容易,但是如何调兵呢。 接下来的一战,我们将同时面对齐魏越三国,楚国身为大战的发起国,无论是齐国还是魏国,全都需要派出兵力。同理,还有越国那边,攻打越国不难,但是,越国同样不小,江南淮南淮北,要想彻底占有这些地方,就需要大量的兵力驻扎。 否则,若是楚国没有足够的实力控制割地,恐怕这些地方会反复不定。所以,接下俩应该如何出兵呢。” 昭雎应道:“大王,从江南到淮北,地域实在是太长,必须要有所取舍。另外,我们灭亡越国之后,必然会遭到各国的干预,所以,淮北地区面对齐宋两国的军队,根本无险可守。故,臣建议,放弃淮北地区,控制淮水,力保淮南以及吴越两地。” “可以。”熊槐直接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昭雎接着道:“此战的关键在越国,而且宜快不宜慢,不能留给越国组织抵抗的时间,也不能给其他国家反应的时间。故而,臣以为,攻打越国的兵力,最少也得二十万。另外,算上防备齐军大举南下支援越国的可能,臣以为,此战,江淮地区的总兵力不能低于四十万,否则,必然难尽全功。”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战前准备 “四十万?”熊槐大吸一口冷气,这比他心中认为的三十万楚军多出不少,于是,便迟疑看着昭雎道:“司马,四十万大军是否太多了。” “大王,四十万兵力不仅一点都不多,而且恐怕还有些少。”昭雎摇头解释道: “淮水以南的地方,已经被越国通知两百多年,就算还有不少吴人不服气,但越国的统治同样也根深蒂固。我楚国突然占领越国,必然会引发越国各地的不满,一旦有外力的干涉,越国割地必然群起反抗。 就如同数年前齐国对燕国的占领,当各国决定救援燕国的时候,各国的大军还没有出发,燕国内部各地就纷纷起兵反叛,牵制了齐国许多兵力。所以,即便我们攻下越国之后,也需要留下重兵镇压越国。 攻下越国之初,在越国境内的楚军不能低于十五万。三年之内,不能低于十万,否则,越国必将反复。” 说着,昭雎又十分郑重的开口道:“大王,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攻打越国的过程中,必须先破越王伐齐的军队,而后再全面攻打越国。否则,若是我们攻占越国后,而越军主力尚存,那么越王一定会投靠齐国,然后与齐国合力南下。如此,即便四十万大军,也难以灭亡楚国。” 昭雎说完,景翠接着道:“大王,司马所言不错,将越军引出越国之后,必先破越军主力,打掉越国的抵抗之心,震慑越国上下,让越国上下惊慌失措,并迅速攻占吴城,这才能速战速决的解决掉越国。 否则,越王率领主力在外,一面与齐国联合,一面让越国内部的城守死守城池,那么这对我楚国的灭越计划就是灾难。” 熊槐缓缓地点了点头,脸色沉重的道:“也就是说,等越国出兵伐齐之后,我们接着就要与越国决战。” 说着,熊槐又想到一个问题,急忙开口问道:“柱国,司马,那么决战的地点放在何处。若是在越国攻打齐国的时候偷袭,一旦楚越两国决战,那么近在咫尺的齐国必然插手,如此,我楚军恐怕也很难一战而竞全功。而若是在淮南决战,那么越军就会溃散到越国各地,如此,无疑增加我们攻打越国的难度。” 说到这,熊槐愣了愣,自问自答道:“也就是说战场已经确定,只能在淮北了。” 景翠听到楚王自己说出答案,便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战场只能放在淮北,然后以水师封锁淮水,阻止越国溃军南下。” 说着,景翠又拱手道:“大王,与越国的决战,最好能全歼越王率领的主力,这样必能大大的降低攻打越国的难度。”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此时,殿中,昭雎再次进言道:“大王,能全歼越王之军自然是大善,但是全歼的难度极大。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要想歼灭对方,唯有数倍于敌,这才能见效。但是,这一次,我们与越王决战的兵力,不能超过二十万。” 熊槐闻言顿时皱起额头:“司马,这是何故?” 昭雎答道:“大王,我们引诱越军伐齐的接口,是为了讨伐齐楚两国,所以,这就是两个战场。其中秦韩两国的目标全是魏国,若是能说服赵国出兵,那么赵国的目标也是魏国。这样一来,为了让各国放心攻打魏国,那么我们的主要主攻方向就是魏国。 如此,我们攻打齐国的兵力就不能超过攻打魏国的兵力。所以,在我们动用四十万大军攻打越国的时候,以我楚国之力,攻打魏国的军队,最多就不能超过二十万。否则,我们楚国将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应对突发事情。。 另一方面,若是伐齐的兵力太多,不仅会让其他国家误解,同时,也会让越国生出防备之心。” 昭雎说完,熊槐顿时了然。 现在各个战场的兵力部署已经出来了。 只是,如何用二十万兵力全歼越国主力,熊槐心中没有把握。 就拿上一次的齐楚大战来使,上次围歼齐军的时候,在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用了两倍的兵力,尚且让齐军逃走了数万人。 不超过二十万的兵力,那么军队的人数就基本上与越军相差不多,这种势均力敌的大战,要想全歼越军,非有孙吴之才不可。 另外,那个还不知什么年纪,在什么地方的白起,肯定也可以。 但,现在楚国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想着,熊槐便向其他将领咨询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景翠先开口道:“大王,司马所言有理,但是若想要用二十万军队歼灭越国的主力,那么,我们派出这些军队必须全都是由常年训练精锐组成不可。否则,臣担心即溃越军容易,歼灭越军主力根本不可能。” 唐昧接着道:“大王,臣附议。” 熊槐见楚国军中地位最高的三位重臣全都同意了,心中还是略带沉重,沉吟许久后,开口问道:“既然诸卿都认为用二十万楚军去歼灭越军主力,那么谁愿意承担这个重任,担任击败越王的主将。” 此言一出,殿中的景翠昭雎唐昧三人都没有立即接口。 三人用目光相互凝视许久,最后,景翠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一字一顿的应道:“大王,臣愿往。” “好。”熊槐点了点头,正色向景翠问道:“柱国,二十万大军与越国决战,击溃越军不是寡人想要的,歼灭越军主力,甚至是俘虏越军主力,这才是寡人想要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楚国各地的军队,卿可任意调用,楚国府库中的储备,卿也可任意调用,不知柱国想要什么?” 景翠郑重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道:“郢都常年驻扎的精锐楚军,只有十万左右,剩下的精锐楚军,分布在各处边境以防备他国。所以,为了避免大规模的调兵,恐怕会引起其他国家的警觉,郢都的这十万精锐臣全都要带走。 另外,之前为了防备越国,一直驻扎在广陵屯田的五万精锐,臣也全部都要。还有,驻扎在淮北各城,用来防备齐国的两万精锐,臣也全部都要。最后,将军景缺在方城一线的守军,臣想要其中最为精锐的三万士卒。”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要求 景翠要求的这些军队,基本上已经是楚国最为精锐的了。 郢都的军队自然不用多说,广陵作为楚国十余年前才大规模修建的,进攻与防备越国的前沿基地,一直都保留着大量的精壮。尤其是城池修建完毕后,广陵中的士卒,不是屯田,就是在训练。令熊槐放心的是,广陵城作为越国眼里不可不拔的眼中钉,楚越两国未结盟之前,越国曾多次围攻广陵,但广陵依靠精兵坚城,从来都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而方城一线的军队,就是楚国直面秦国与三晋的前沿阵地,乃是楚国最重要的防线,邓宛叶方城山的军队,论精锐程度,或许还要超过郢都的驻军。 听到景翠说完军队的要求后,熊槐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可以,柱国要求这二十万精锐楚军,寡人全部都可以答应。” 接着,熊槐对昭雎吩咐道:“司马,广陵以及淮北的军队还好说,但是方城的守军,距离江淮太过遥远,所以,寡人相请司马立即着手调兵事宜,将方城守将景翠将军直属的方城山的楚军调回,另从邓宛叶三地,调用其中精锐,凑齐三万大军,返回郢都以备伐越之用。” “是,大王。”昭雎应道。 熊槐微微颔首,而后,继续向景翠问道:“柱国,军队的事情寡人已经答应了,而且,寡人请犀首训练三千亲卫,在此战中,同样也可以交给卿,以为破越之用。不知柱国可还有其他要求。” 景翠闻言大喜过望。 公孙衍训练的楚王亲卫,可是楚王从军中调走的精锐,而后重金的打造武卒。楚王不惜代价,花费数年时间,这才为他们装备上最上等的武器。为了加强他们的防御,楚王甚至不惜打开太府的仓库,将楚国多年积蓄下来的犀牛皮,全都为他们制作铠甲。 这支军队,景翠可是眼馋许久,但可惜军队的指挥权,一直都在楚王手中,他人无法调动,只能眼馋。 有了这支军队,不仅说明楚王下血本了,同样也让景翠信心大增。 想到这,景翠立即激动的应道:“大王,军队的事情,臣已经别无所求。至于其他的东西,臣还想要楚国之内所有的战马以及一千辆身着马甲的战车。除此以外,臣别无所求。” 熊槐点了点,这两年来,在刻意购买战马的情况下,其实楚国的战马也并没有出现暴增,但也积累了数千匹马。至于战车,当年战车在北方各国广为流行的时候,楚国的战车也没有多少,更别提现在北方的各国,已经逐渐淘汰战车的时候。所以,楚国的战车,着实没有多少。 但是,想起淮北的地形,那边与楚国多山多河不同,以平原为主。既然景翠想要,那么自然不无不可。 想着,熊槐向昭雎问道:“司马,我楚国可还能拿出一千辆马甲齐全的战车来。” 昭雎想了想道:“回大王,据臣所知,方城山的鲁阳关以及陈地、淮北三地的仓库中,应该能拿出数百辆战车来,若有不足,可以向各地的封君征召一些战车,另外,还可以下令,命每县出战车一到两辆,如此,一月之内,千辆战车必能聚得。至于马甲···” 昭雎摇头道:“大王,恐怕马甲需要重新制作才行。我楚国已经多年未曾如此大规模使用战车,以前的马甲,恐怕已经腐朽,难以防御箭矢。” 熊槐点了点头。 这个马甲,顾名思义就是马穿的甲,主要是为了加强战马头部、颈部以及躯干的防御力量的竹木甲、藤条甲、皮甲、或者青铜甲。 自从战车大规模使用以来,战车便作为战场最震撼人心的大杀器,而横行天下。面对杀伤力震撼力全都惊人的战车,当然就会想出种种办法,以针对限制战车的肆虐。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射车先射马,一辆战车有四匹马,或者小一点的战车只有两匹马。 但无论战车有几匹马,只要射杀其中一匹,或者令其中一匹马前失蹄,那么整辆战车就会倾覆。 用几根箭矢换一辆造价昂贵的战车,自然是很划算的。 同样,而为了防御箭矢的射击,马甲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 之前熊槐几次出征,乘坐的战车,四匹马的头部全都用铜甲护住,颈部躯干用的是犀牛皮。 至于普通的战车,自然不会如此,只能用普通的皮甲或者竹甲,这些东西,全都需要保养,而且难以长久存放。 一千辆战车,按照一车四马计算,也就是四千匹战马,四千副马甲。 于是,熊槐便向一旁的昭鱼问道:“司空,寡人想要在三月之内,打造五千副全新的马甲,不知是否可行。” 昭鱼沉吟了一下,如今大战即将来临,其他的武器器械早已准备就绪,并且楚国内部也没有大规模的工事,发动工匠全力打造马甲,三个月的时间,倒也不紧促。 想着,便拱手应道:“大王请放心,三个月之内,必能交付足够的马甲。” “好,那就有劳司空了。” 说完,熊槐再次看向景翠,不放心的再次问道:“柱国,可还有其他的要求。” 景翠摇了摇头,长拜道:“大王,已经足够了。” 熊槐闻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既然与越军决战的事情已经交给柱国,那么,不知攻略越国淮南以及江南的事情,谁愿意领军替寡人走一趟。” 说完,熊槐的目光便看向唐昧,攻略越国的事情,熊槐更倾向于唐昧。 一则唐昧在广陵呆了多年,对越国内情十分熟悉。另一方面,则是司马昭雎与在越国的昭滑两人不对付,让昭雎去越国,可能会让楚军出现内耗。 对于后者,在这种情况下,熊槐坚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不能容忍。 殿中,唐昧一见楚王的目光,立即应道:“大王,臣愿往。” 熊槐点了点头,问道:“司败,攻打越国的军队,你想要那些?除去柱国所要的兵力,楚国之内剩下的兵力,寡人任你挑选。”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叮嘱 唐昧点了点头。 现在,楚国的精锐士卒大部分都被景翠挑走,剩下的精锐士卒,没有多少了。 想了想,唐昧张口答道:“大王,汉中昭鼠将军手中的三万精锐,臣要两万。巫郡那里的一万楚军,臣不仅全都要,而且郡守司马翦臣也要带走。另外,楚国的水师,臣全都要。至于剩下的军队···” 唐昧心中迟疑了一下。 楚国大部分的精锐都被景翠挑走了,现在,还剩下的精锐,方城防线还有一些,但,这些还得以防万一,然后,那就是陈地了。但是陈地乃是伐魏的基地,这里的兵力他不能选。 所以,他能选择的,就只有征召的军队了。 征召的地方,除去陈蔡之地以外,还有江汉以及江淮。 至于究竟从哪里征召军队? 唐昧思虑许久,最后还是觉得从江汉征召士卒更为有利。 原因有二,一则是江汉离越国远,不容易被越国发觉,不会引起越国的警惕。同时,有江水这个即位便利的交通条件在,从江汉出兵,顺流而下,直扑吴城。这速度,比从江淮出兵还要快一些。 另一方面,将江淮的士卒调往魏国,造成江淮空虚的局面,可以让越国放松对楚国的警惕。广陵淮北的精锐被调去攻打齐国,江淮的士卒被调去攻打魏国,如此,必能让越国上下不再对楚国多加防备。 想着,唐昧拱手行礼道:“大王,至于剩下的攻打越国的军队,臣希望从江汉地区征召,而后,加上水师,一共二十五万大军。” 熊槐闻言心中又松又紧。 目前来说,唐昧所需调用的兵力加上景翠所调用的,不过六万之数,这等规模的调兵,应该还不至于引起各国的警觉。 若是这方面能景翠唐昧能让熊槐松口气,那么这四十五万大军,则是让熊槐心中一紧。随着唐昧的开口,江汉之间的兵力基本已经被抽调一空,这是名副其实的举国而战了。 “可以,卿的要求寡人全都可以答应。”熊槐说着,转头看向昭雎道:“司马,从汉中以及巫郡调兵的事情,也要立即进行。” “唯。”昭雎应着,顿了顿,昭雎又拱手道:“大王,昭鼠将军手中的楚军,以及巫郡的楚军,全是我楚国防备秦国的军队,如今秦楚两国正式结盟的盟书还未传到郢都。故而,臣以为,等盟书抵达郢都之后,我们就可以以秦楚结盟,秦楚两国交好为由,名正言顺的将汉中巫郡的军队调回,如此,以向秦国示好。” 熊槐点了点头,昭雎的这个调兵借口,可谓一举多得。 “嗯,此事可行,司马尽管安排便是。” 同意了昭雎的计划后,熊槐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对昭雎道:“司马,至于接下与各国围攻魏国的事情,寡人依旧将此事交给你了。至于伐魏所需的兵力,陈蔡之地或许还有不足,剩下的不足之数,那就从江淮之地征召。” “是,大王。”昭雎应道。 顿了顿,熊槐脸色十分严肃的开口道:“司马,此次寡人调兵人数之多,可谓远远超过以往,这一场堵上楚国命运的国战,寡人不允许任何人在此过程中拖后腿。无论是各郡县,还是各地的封君,全都提前两月通知他们,告诉他们寡人将要征兵的数量。 等到大军聚集之日,若是被寡人发现,有人用老弱病残抵数,或者有人到期不至,一经查处,轻则削地降爵,重则直接削爵去封贬为庶人。” 说到这,熊槐语气冰冷的道:“告诉他们,不要怀疑寡人的决心,若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导致这次伐越失败,寡人不介意效仿先君肃王,再次在楚国清理一次勋贵。” 昭雎点了点头。 虽然楚王同时点出郡县以及封君,但是昭雎知道,楚王特指各地的封君。 每次打战,除非有很大把握会得胜,否则,各地的封君在出兵出粮这一方面,总是不甚积极,要么精锐士卒中参杂农夫,要么在粮草分量上注水,要么加入陈粮或者次粮,总之,就是消极应对。 不过,这几年来,这种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这几年对外作战,楚国凭借盟主的地位,号召各国围攻他国。一方面楚王亲征,封君不得不表现的积极一些,另一方面,楚国的优势极大,各地封君本身也乐意积极出兵占便宜。 随着楚国的不断胜利,随着楚王的声望的不断提高,这种情况越发明显。 所以,此次明面上征召军队与各国围攻齐魏两国,在优势明显的情况下,昭雎有信心从各地征召足够的军队。 若是真有人顶风作案,在楚国准备十余年的灭亡越国的行动中拖后腿,昭雎也不介意清除掉两三家封君。 这种事,不用楚王出面,他这个朝中重臣司马就能搞定。 想着,昭雎一脸肃然地应道:“大王请放心,本次大战,臣一定让他们将手中最精锐的士卒派出来参战。” 熊槐点了点头。 然后还是不放心,便把目光看向一盘的景翠与唐昧,调兵的事情,也要让他们俩出面向封君们施压才行。 景翠身为柱国,而唐昧则是司败,虽然都不负责调兵,但是景翠是楚军明面上的最高将领,唐昧则是在朝中专门负责抓捕的,他们俩的震慑力,还是不小的。 况且,楚国之内,最大的封君贵族势力,除了昭雎所在昭氏,剩下的就是景氏与屈氏。只要昭氏与景氏牵头,那么,剩下的那些公族支脉,才会不敢有侥幸之心。 同样,唐昧出自楚国古老的异姓大贵族,在异姓封君中,声望也是极高的。有唐氏出面打招呼,那么那些异姓封君,才会不敢怠慢。 最重要的,景翠身为攻打越王的主将,唐昧身为攻打越国的主将,想要让他们不积极都不行。 想着,熊槐便开口道:“柱国,司败,督促各地出兵的事情,卿等也要从旁协助,帮助司马共同完成此事。” 景翠唐昧闻言立即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不用楚王多加吩咐,面对越国这一大块肥肉,无论谁敢扯后腿,那都是他们的敌人。 于是,二人一同拱手应道:“大王请放心。”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便没有继续刻意交代。 面对伐越这件大事,熊槐知道他们心中有数。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定论 将调兵的事情进行安排之后,熊槐接着又问道:“诸卿,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时候出兵。如今已经快到九月,今年出兵已经来不及,是来年麦米收获之后的五六月出兵,还是等粟米收获之后的九十月出兵,不知诸卿以为什么时候好。” 熊槐话音刚落下,景翠立即答道:“大王,如今我们已经与秦韩宋三国相约攻打齐魏两国,此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不然,臣恐迟则生变,横生波折。” “不妥。”昭雎在景翠说完后,立即摇了摇头。 景翠负责的是越国,打败越国并不困难,而他昭雎则不然,他明面上面攻打的是魏国,但是,实际上他的主要任务是防守秦国以及三晋的进攻。 原本,楚国的防御重心都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现在楚王将这里的精锐调走了大部分,如何防守各国的进攻,重新部署防御,全都需要重新安排,这需要时间。 若是五月出征,那就只剩下半年多一点,这点时间,看似很长,但如果是重新构建防御工事,昭雎觉得有些勉强。若是九月份才出征,这多出来的四个月,昭雎的把握才更加大一些。 想了想,昭雎开口道:“大王,攻打越国的事情,我们已经精心准备多年,再加上昭滑在越做内应,攻打越国并不困难,真正的难点,乃是各国救越伐楚的战事。打下越国之后,恐怕我们楚国就会面对各国的干涉,那时,我们楚国的主要精力就是应对各国,而不是攻打越国。 另外,臣以为,在伐越之前,我们应该要尽可能的多收获一次粮食,以做好长时间被各国围攻的打算。” 昭雎一说完,斗由立即点头赞同道:“臣以为司马所言甚是。” 身为太府尹的他,自然是希望太府的仓库中储存的粮食越多越好,这样,无论发生什么战事,太府都不用着急。 此时,昭鱼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柱国说的不错,攻打越国,应该放在五月份。虽然粟米收获后,我们楚国的积蓄会更好丰厚一些,但是,同理,各国的粮食储备同样也会更加充足。如此,一旦我们攻下越国,那么粮食充裕的各国,就有可能会立即将大军调到楚国的边境之外。 所以,臣以为,我们应该五月出兵,争取在八月之前打下越国。八月,九月,正是各国收获粟米的时间,这一个时间点,各国收获本国的粟米,需要调用大量的农夫,而不会大举调兵。这就可以为我们稳定越国争取一到两月的时间,请大王明察。” 另一边,唐昧开口道:“大王,按照计划,我们会鼓动公子玉自立为王,以引诱越王南返。若是如此,那么我们与齐魏两国开战的时间,就必须要放在五月。” 熊槐一怔,没想通这与越国又扯上关系了。 于是,问道:“司败这是何故?” 唐昧解释道:“大王,这是因为风向。臣在广陵呆了多年,那边的风向,夏季长时间刮南风,而冬季长时间刮北风。若是在冬季开战,一旦越王南返时遭遇我们楚国的大军阻截,那么越王情急之下,有可能会走海路,绕过楚军,直达江东。 若是在冬季,那么越王的船队,就能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数日之内从淮北抵达江东。若是在夏季,逆风逆水的情况下,越王想要走海路,花费的时间将会比走陆路还长。故而,从天时这一方面来说,五月出兵要比九月十月要好。” “这···”熊槐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越王走海路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是也并没有可能。 越国的海船很多,而且航海技术比经常出海寻仙的齐燕两国还要发达。更重要,经过上次齐越两国的海战后,越国还有大规模用海船运兵的前列与经验,这就提供了种种便利。 所以,越王若是无路可走的时候,海路便是一条退路。 这不可不防。 想着,熊槐看了一眼昭雎,心中沉吟片刻,又考虑了一下其他的建议,便开口道:“与齐魏两国开战的时间,宜早不宜迟,故,寡人决定在来年五月出兵。” “大王英明。”群臣应道。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下令道:“传寡人之令,立即派人出使越国以及赵国,说服越赵两国出兵。 另,派人前往秦韩宋三国,就说寡人决定来年五月出兵与齐魏两国作战,请他们出兵助寡人一臂之力。” ······ 越国吴城。 昭常又一次作为使者出使越国,与以前一样,离吴城还有十里地时候,就遇到了越国前来迎接的使者。 接到禀报,已经发现越国的迎接使者后,昭常立即带着数个亲随,快步向前走去。 另一边,越国的队伍里,公子玉同样也带着数个侍卫走了过来。 双方会面之后,昭常看着公子玉疲惫消瘦的面貌,大吃一惊的问道:“公子,数年不见,何以如此疲惫?可是公子身体有恙?” 公子玉听到昭常的询问,回想起他这几个月来的经历,顿时长长一叹:“唉,一言难尽。” 接着,公子玉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口道:“使者远来敝国,还是先入城安顿,接下来再进行一叙吧。” 昭常虽从公子玉的言语中感到一分疏离之感,但见公子玉不愿意述说,也不好过度追问,免得公子玉不悦。 于是,应道:“既如此,就请公子安排吧。” 公子玉微微颔首,接着便命人开路返回吴城。 就在公子玉转身的一瞬间,昭常竟发现公子玉打了一个哈欠。 这一情况,顿时令昭常一滞。 接着,令昭常更加惊疑地是,这次进吴城,公子玉竟然给他单独安排了一辆马车。 要知道,以前昭常出使越国,他与公子玉会面后,都是同坐一辆马车前去吴城宾馆的,这次,公子玉上了另一辆马车。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公子之忧 马车中,昭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 公子玉先是对他的慰问没有反应,接着又分车而行,这明显的疏离感,让昭常感觉不对劲。 不多时,队伍便在吴城宾馆前停下。 昭常从马车上下来,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公子玉的身影,当下心中一沉,公子玉的这种举动,作为一位迎宾使者,这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正想着,便见公子玉从不远处的快步走过来。 还未到昭常身前,在距离昭常尚有七八步的时候,便正色拱手谢罪道:“先生,玉失礼了,失礼了。” 说着,公子玉的身体便来到昭常身前,而且身体已经弯到九十度。 见此,昭常立即一伸手握住公子玉的手,阻止了公子玉的大礼,将公子玉拉起,笑道:“公子,你我乃是多年之交,身为故交,哪里用的着在乎这些礼数。” 公子玉闻言一顿,接着笑道:“不错,玉与先生相交多年,自是如此,先生,里面请。” 说着,公子玉侧过身体,对着宾馆的大门抬手示意。 这一次,昭常明显察觉到现在的公子玉不仅精神了许多,而且言语之间,还透着以前的亲近之意,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心中默默按捺住思绪,昭常向公子玉笑道:“公子请。” 不久,公子玉与昭常二人,便并列而行,有说有笑的走进宾馆中一个院落。 进入院中,公子玉笑道:“先生,这个院子乃是我越国宾馆里面最好的院子了,以前先生来访越国,每次都是住在这里,这一次,还是住在这里吧。” 昭常看着这个熟悉的院落,向公子玉拱手谢道:“多谢公子美意。” “哪里!”公子玉笑了笑,接着开口道:“先生舟车劳顿,远来疲敝,今日玉就不便多加打扰了,明日夜间,玉在府中设宴,到时,你我再进行畅谈。” 昭常闻言应道:“公子相邀,常岂敢不从,明日夜间,必登门打搅。” “好。”公子玉笑道:“那么明夜,玉便在府中恭候先生了。” 公子玉离去后,昭常便立即收拢了脸色的笑容,看着公子玉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公子玉的情况很反常。 对此,昭常心中很怀疑。 不久后,昭常便在宾馆中等到了第一个客人:昭滑。 驱散侍者,下令不准外人打扰后,昭常便与昭滑相对而坐。 昭常立即向昭滑问道:“滑,今日公子玉···” 接着,昭常便将公子玉的反常行为进行说明。 说完,昭常问道:“滑,不知这段时间越国可是出了大事,亦或者是公子玉那边已经生变?” 昭滑闻言摇了摇头:“使者不必多虑,对我楚国来说,越国最近并无变故,若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如你所见,公子玉疲惫不堪,这已经引起越王的不满,两月之内,越王已经训斥了公子玉三次,而且,其中两次,还是在朝中公开训斥。” 昭常大惊道:“出了何事,以致越王接连训斥公子玉,莫非越王已经决定立公子蹄做太子了吗?” “越王还未下定决心。”昭滑摇头道。 顿了顿,见昭常狐疑的看过来,便解释道:“这事还得从越王率军归来后说起。自从越王率军回到吴城后,面对在伐齐一战中立下大功,军中声望势力全都大涨,在朝中行事越发咄咄逼人的公子蹄,公子玉便陷入焦虑之中,时常整夜难以入睡。” 昭常一怔,这个消息之前昭滑也曾传回郢都,昭常自然也有所耳闻,但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昭滑对公子玉焦虑的形容,而不是真的彻夜难眠。 想着,昭常便诧异的道:“怎么,公子玉彻夜难眠的事情是真的,而不是你对公子玉不安的形容?” 昭滑郑重的点了点头:“这当然是真的,公子玉的问题就出在这彻夜难眠上,一天两天还好,但长时间睡不好,白日难免就会无法集中精神。 于是,公子玉便出状况了。 在一次朝会中,越王突然向公子玉问话,公子玉迷迷糊糊间,竟答非所问,与越王的对话,南辕北辙,牛头不对马嘴。 结果,越王大怒,在退朝后,留下公子玉,将其训斥了一番。” 听到这,昭常若有所悟,便开口道:“莫非,遭到越王的训斥后,公子玉越发的惊恐起来,然后更加难以入睡,一直情况更加恶化,继而接连遭到越王的训斥。” 昭滑应道:“如你所料,正是这样。今日你初见公子玉时,恐怕是公子玉还未睡醒吧。接着,公子玉在车上补睡一阵,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昭常顿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感慨道:“今日,常发现公子玉神态不对,还以为越王已经打算立公子蹄为太子,公子玉已经失去机会,彻底向公子蹄认输了呢。不想,竟是这等缘故。” 昭滑笑道:“现在这种情况,可是对我们楚国扰乱越国的行动更加有利了。” “不错,正是如此。”昭常笑了笑,接着正了正衣冠,郑重的开口道:“滑,这次我奉楚王之命出使越国,目的有二,其一是请越国出兵攻打齐国,其二···” 说着,昭常看着昭滑,正色道:“灭越之战将在明年五月开始,大王有命,让你在越王大军离开越国后,开始鼓动公子玉自立,以此扰乱越国。另外,还需联络吴地那些对越国不满的人群,煽动他们反叛越国,迎接楚军进入越国。大王的意思,这些对越国不满的人,未来将是我们稳定吴地的重要力量。最后,大王还让你准备好大军的向导,引导我楚军快速攻打越国各地。” 昭滑闻言立即郑重的应道:“使者请放心,滑在越国多年,一直都在准备此事,必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如此就好。”昭常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开口:“滑,本次邀请越国攻打齐国,乃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而你在越国多年,与公子玉等人交好。故,这次还需你联络越国的大臣,鼓动越王出兵。” 昭滑应道:“请使者放心,让越王离开吴城,这是此战的前提,这等大事,滑自然知道轻重。” 昭常昭常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相邀伐齐 翌日。 越宫中。 昭常向越王道:“大王,上次攻打齐国的事情,因为魏国的突然背叛,而未竟全功,以至于楚国虽然帮助宋国打下了薛地,却也让宋国丢失了滕地。对此,宋王虽然没有对楚国有所不满,但是,寡君心中一直心有遗憾,感觉辜负了宋王的信任。 同样,贵国攻打琅琊,夺回故都的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此事,寡君也引以为憾。” 说着,昭常向越王拱手一礼,语气带着激愤道:“敝国决定,来年五月,联合各国再次出兵攻打齐魏两国,以报上次的一箭之仇。故,寡君希望,大王能履行昔日的盟约,与敝国一道,出兵伐齐。” 昭常说完,越国君臣便是一惊。 与楚国一道,出兵伐齐。 听楚国使者的意思,似乎楚国除了要与魏国开战以外,还想同时攻打齐国啊! 之前,楚王与韩王会盟的消息传道越国,就令越国怀疑接下来楚国将要把目标从齐国转移到魏国身上。 而后,秦楚两国结盟的消息传来,更加验证了越国的这种猜测。 不想,楚国使者一开口,就是要越国协助楚国攻打齐国,加上之前的魏国,也就是说,楚国下一次会同时攻打齐魏两国。 以前总是听说某国同时被几个国家围攻,但是,同时对两个大国开战这种事情,少有。 哪怕是魏国最强大的时候,也只能一面坚守,一面即破其中其中一国。 如楚国这边,同时向两个大国出兵的疯狂,越国君臣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越王还没有回答,越蒙便从人群中出来,面带迟疑之色的开口道:“使者,上次楚越宋三国正是对齐国开战之前,三国曾有盟誓,楚国先帮助越宋两国,而后越国宋国再帮助楚国攻打齐国郯城和莒城。虽然因为魏国的缘故,敝国未能夺回故都琅琊,但也夺回了重镇鄣城与纪鄣城。 敝国虽然偏远,但是言而有信的准则,还是有的。楚王想要出兵攻打齐国,敝国自然会举兵相助,绝不推辞。可是,在下听说,楚韩两国会盟,秦楚两国结盟,目标都是魏国。如果楚王打算主攻魏国,为了牵制齐国,而让敝国出兵骚扰齐国,那么很遗憾···” 越蒙说着,看着昭常,郑重的摇头道:“使者,齐国虽然被削弱,但是还是大国,我越国的实力还是不如齐国,让我越国独自挑衅强大齐国,这种事情,越国办不到。” 昭常笑道:“先生不必多虑,齐国的强大,敝国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这种让盟友独自牵制齐国的事情,敝国是不会做的。寡君的意思是,敝国会联合秦韩赵宋四国围攻魏国。齐国乃是魏国的盟友,各国围攻魏国,齐国必然会来救援。 所以,为了牵制齐国,让齐国无法援助魏国,敝国会出兵二十万攻打齐国的郯城以及莒城,另请越国继续出兵攻打琅琊,如此,楚越两国共同出兵攻打齐国。” “二十万?” 越国君臣俱是一怔,对楚国的大手笔十分震惊。 就在这一瞬间,越蒙身侧的公师隅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楚国关于各国围攻魏国的行动仅仅只是一个幌子,楚国的真正目的还是齐国? 想着,公师隅便诧异的问了出来:“使者,你确定这次是要牵制齐国,而不是主攻齐国?” 听到公师隅的询问,又见越国群臣全都看了过来,昭常开口解释道:“将军,本次各国出兵围攻魏国,自然是将魏国作为主要目标的,敝国也不例外。但是,魏国之前乃是楚国的盟友,而且魏国也是楚国的姻亲,魏王的公主更是寡君嫡长孙之母···” 说到这,昭常笑了笑道:“所以,若是魏国能在各国的压力下迷途知返,向敝国求和,那么敝国自然也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绕过魏国这一次。那时,魏国向各国赔礼道歉,再加上敝国居中调和,魏国也就不再是各国的目标。接着,魏国的盟友齐国,就是接下来的目标。” 虽然昭常说的轻松,但是越国上下听的可一点也不轻松。 如果说越国群臣中,还有不少人被昭常所描绘的画面所吸引,做着削弱齐国,夺回故都的美梦,或者打着趁机建功立业,获取功劳的心思。 那么越王,就是听得胆战心惊,惶恐不已。 如果一切都按照昭常所描述的进行,那么这一战,楚国不仅想要一口气把魏国打趴下,还想打服魏国后,联合各国之兵攻打齐国,若是齐国也被楚国打趴下,那么天下各国,还有哪国能与楚国争雄。 更重要的是,楚国把齐魏两国全都打趴下后,接下来的目标在哪里? 虽然依照各国争霸的一贯作风,楚国接下来会攻打韩国,接着威逼周天子,楚王打算自己过一过天子的瘾。 但是万一··· 万一楚国打算先解决越国呢? 越王想着,一股忧虑瞬间便从心中直接涌上眉心。 要知道,楚国的广陵城一直到现在,都有重兵把守,牢牢的钉在越国的咽喉上。 这··· 由不得越王不怕。 就在越王想要开口拒绝的时候,越蒙冲越王摇了摇头。 越王一怔,然后就向越蒙点了点头。 他们君臣之间相处数十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越王便轻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故作沉吟状。 似乎思考了一番,才开口道:“使者,虽然寡人很希望能与楚王共同进退,保持楚越两国之间友好的交情。同样,寡人对于故都琅琊也势在必得。但是,出兵一事,事关重大,寡人还需与群臣商议,不如请使者暂且稍待,待寡人与群臣一议。” 昭常听到越王的推延之词,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愿听大王吩咐。” 越王在昭常离去后,轻咳两声,将群臣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后,开口问道:“楚王邀请寡人举兵伐齐,对于此事,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异心同声 越王话音还未落下,那边,早已准备多时,唯恐这次还与上次一样,被公子蹄抢先发言的公子玉,立即开口答道: “父王,这几年来,楚越两国交好,我们越国不用担心楚国出兵攻打,楚国也不必担心我们再围攻广陵,楚越两国不仅没有战事,而且还接连对齐国作战,两国相互援助,尽取齐国淮北之地,进而攻入齐鲁之地,我越国也因此而收复失去多年的土地。 依臣之见,楚越两国合则两利,我越国正可借此良机,一举夺回故都琅琊。故,臣以为,可以答应楚国的要求,与楚国一起出兵伐齐。” 公子玉说完,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日,他陷入焦虑中,时常彻夜难眠。 不想,就在昨日,楚国使者到达吴城后,昨天夜里,公子玉竟然难得的安然入睡,直到到了上朝的时间,被侍者唤醒,这才清醒过来。 这··· 这让公子玉清晰的意识到,被越王训斥几次后,他已经不能依靠越王,已经不能依靠嫡长子的身份,已经不能依靠越国内部的力量。 要想即任越王,他唯一能依靠的,或者就只有楚国了。 所以,楚国使者的到来,如同一颗定心丸,瞬间就让公子玉安定下来。 故而,对楚国使者的提议,公子玉便急不可耐的出言赞成。 虽然公子玉出言很急切,几乎就在越王说完的一瞬间就开口,这不符合礼节,但是越王却并没有怪罪公子玉的意思。相反,此时的越王心中还有一股喜色。 因为,今天的公子玉,口齿清楚,思路清晰,似乎有所好转。 另一边,公子蹄见公子玉难得的没有走神,而且还能抢在他之前开口进言,并且说话的声音还中气十足,不由令他向公子玉多看了两眼。 而后,公子蹄发现公子玉虽然依然消瘦,但是面上的疲惫之色已经一扫而空,双目虽然还说不上炯炯有神,但也散发出光彩,不再如以前一眼暗淡无光,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许多。 直到公子玉将话说完,也没有出现口齿不清,条理不明的情况。 这种情况令公子蹄心中一疑,莫非今天公子玉吃药了? 虽然公子蹄想了许多,但当公子玉说完后,公子蹄同样也没有愣神,而是立即开口道:“父王,臣以为兄长所言有理,我们应该接着各国攻打齐魏两国的机会,趁机北伐收回琅琊,恢复我越国昔日的强势。” 说着,公子蹄长拜道:“父王,我越国故都落入齐国之手,臣深以为耻。故,臣请作为先锋,为父王夺回故都。” 公子蹄拜倒后,嘴角便浮现出一抹冷笑。 虽然公子玉有楚国的支持,但是楚越两国联合作战,真正的得到实利的,还是他公子蹄。 只要公子玉继续留在吴城,只要他能继续在伐齐之战中获取功勋,那么他与公子玉的差距将会更加大。若是这次越国能夺回故都琅琊,凭借这个功劳,那么公子玉将彻底无法与他竞争了。 另一边,公子玉见公子蹄再次请战,而越王脸色浮现出一丝喜色,顿时心中一凉。 这是公子玉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楚国的求情,公子玉实在无法反对,不仅不能反对,而且还要全力促成此事。可是,将此事促成后,结果却让公子蹄获得了最大利益,这就是公子玉的无奈之处。 此时,公子玉看着笑容满面的公子蹄,心中掠过一抹冷意,回想起不久前昭滑对他说的事情。 心中隐隐有了决定,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大殿上方安坐的越王,先听着公子玉开口进言,便心中大为欣慰。 而后又见公子蹄请战分忧,心中更是欢喜。 就在越王欣喜的打算开口定音的时候,瞥见一旁默不作声地越蒙,顿时定了定神,向群臣开口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相互观望了一下。 而后,章义立即出言道:“大王,臣以为公子玉所言有理,我们应该跟随楚国,出兵伐齐。” 另一边,公师隅毫不示弱地道:“大王,臣以为公子蹄所言有理,夺回故都琅琊,这是臣的心愿,臣请跟随公子蹄,率兵与齐国一战。” 随着公子玉和公子蹄两帮大臣纷纷出言,大殿中顿时响起了一片要和齐国开战的声音。 越王见状,立即点了点头,而后见越蒙一直没有开口,便向越蒙问道:“不知越卿以为如何?” 随着越王开口,越国群臣顿时全都向越蒙看了过去。 越蒙笑了笑,在群臣的注视下,向越王拱手道:“大王,臣以为两位公子所言甚是,我们越国应该随楚国出兵攻打齐国,不仅是为了夺回故都琅琊,更是为了履行上次对楚国的承诺,我越国可不是言而无信的国家。” 越王点了点头,见群臣全都赞成伐齐一事,便开口道:“既如此,那么就请楚国使者上殿,通知他寡人的决定。” “是,父王。” 公子玉应了一声,接着便向外走去。 此时,昭常独自一人静静的旁边的一间偏殿中,面色一旁平静,没有半分不耐。 越国是否出兵的问题,昭常心中有很大的把握。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公子玉跟公子蹄两人。 这两人,一个需要楚国的支持,肯定会出言赞同。另一个,得到了上次伐齐的功勋,在胜算极高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就算越王暂时不同意,那也没关系。 这些年来,楚国也拉拢了不少越国大臣,到时让他们向越国公子进言,或者直接向越王进言,总有能说服越王的时候。 现在距离楚国攻打齐魏两国的日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楚国可以等。 结果,昭常还未等多长时间,就见公子玉面带笑容的走进来。 接着,就见公子玉祝贺道:“先生,恭喜了。” 昭常微微被越国的速度所震惊。 “公子,越王答应了。” 公子玉点了点头:“正是,寡君此刻正在殿中等候先生,准备正式向使者宣布此事。” 说着,公子玉伸手引路道:“使者请。” 昭常笑道:“公子请。” 不一会儿工夫,昭常再次在公子玉的引导下进入越殿中。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多行不义 礼毕。 越王正襟危坐,郑重的向昭常开口道:“使者,寡人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楚越宋三国盟誓,只要楚国打算攻打齐国,那么寡人必定会出兵相助。现在,既然楚王已经决定明年五月攻打齐国,那么寡人也会言出必行,在明年五月的时候,出兵相助楚国。” 得到越王的亲口许诺,昭常紧张的心终于放下,向越王长拜道:“谢大王。” ······ 退朝后。 越王带着愉悦的心情,率先从大殿中离去。 今天是这几个月来,越王心情最好的一天了。 自从越王率军从齐国归来,就发现他的长子公子玉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原本精明强壮的公子玉,不仅身形日渐消瘦,而且精神也渐渐萎靡,以致在朝中议事的频频出错。 再往后,积极参与朝政的公子玉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公子玉。 越王本以为公子玉病了,让太医去为公子玉诊断,结果,一无所获。 为此,越王对公子玉操碎了心。 不想,今日议事,越王突然发现原来那个,精神饱满,目光炯炯有神的公子玉,似乎又回来了。 越王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了。 相比这,那个数月之后攻打齐国的事情,甚至夺回故都的事情,都显得是次要的。 一想到这,越王行走的步伐,便不由轻快了数分。并且,一边走着,一边对身边侍者吩咐:“传寡人之令,立即准备酒肉乐舞,寡人欲谋一醉。” “唯。” 等越王回到后宫,宫中的酒肉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越王在王位上坐下后,一旁的一个侍者立即提起酒壶,将案上的酒杯倒满酒。 越王笑着拿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正欲开口命人献舞之际,一个侍者从外面走进来禀报道: “大王,越蒙求见。” 越王一听越蒙追到后宫中来了,顿时一愣,知道越蒙肯定是有大事求见,然后立即应道:“请越卿进来。” “唯。” 接着,越王又开口道:“传令,再准备一桌酒肉,寡人欲与越卿饮。还有,让旁边献舞的侍女退下,寡人今日不看了。” “唯。” 不多时,越蒙就从殿外走进来,先见越王已经准备好两份酒肉,又见越王面有喜色,心中闪过一丝温热,便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越王笑道:“贤卿请入座。” “谢大王。” 越蒙坐下后,立即开口道:“大王在此准备好酒食,想来一定是在等候臣来解释吧。” 越王一怔,虽然越王并没有想到越蒙会在下朝后立即追过来,但是面上没有丝毫异色,而后不解的问道:“寡人正要询问贤卿呢?” 越蒙闻言立即笑道:“大王是否还在疑问,为何臣会阻止大王拒绝楚国的请求,并且出兵伐齐吧。” 越王这才想起来,之前楚国使者在殿中提出攻打齐国的时候,他自己便意识到楚国打败齐魏两国后,恐怕会对越国极为不利。 越王本来想拒绝楚国使者的要求,但是,当时却被越蒙阻止了。 结果,群臣众口一词的要求攻打齐国,加上公子玉的事情,竟让越王脑子一热,就直接答应了下来,而且把这种担忧抛到脑后了。 现在回想起来,越王背后顿时冷汗直流。 想着,越王便向越蒙问道:“贤卿,寡人对攻打齐国的事情并不担心,真正担心的确是楚国打败齐魏两国之后,这楚国独霸天下的局面,不是寡人所愿意看到的。 不知贤卿何故阻止寡人拒绝楚国的要求,寡人直到现在也十分不解,莫非这对越国有什么好处吗?” 越蒙摇了摇头,冷冷的笑道:“大王,若是楚国这次只想着出兵攻打魏国,那么我们自然不用参与其中,若是楚国只想着攻打齐国,那么,我们就需要出兵观望即可。可是,这次楚国竟然同时攻打齐魏两国,那么我们自然就要支持楚国的决定了。” 越王诧异的看着越蒙问道:“贤卿,这是为何?” “臣闻多行不义必自毙。”越蒙笑道:“大王,魏国为何会突然背叛楚国,不就是因为楚国接连进攻齐国,引起魏国的恐慌吗,这才联合齐国以自保。现在,楚国再一口气打败齐魏两国,让齐魏两国再度称臣,那时候,对楚国恐慌的就不只有魏国了。 其他的国家不说,那个夹在两周与楚国之间的韩国,难道不会担心楚国攻韩侵周吗?” “所以···”越蒙突然将目光看向遥远的韩国方向,慎重的开口道:“所以,一旦楚国打赢此战,那么韩国必然会先拉拢被削弱的魏国,然后与魏国一起朝见赵王,以三晋之力对抗楚国。 三晋背叛了楚国,而这些年楚国频频攻打齐国,齐楚之间可谓苦大仇深,齐国乃是大国,就算暂时摄于楚王的淫威,但齐王心中也不会真的向楚王屈服的。如此,三晋就会齐国联盟,以对抗楚国。那时,楚国众叛亲离之际,就是我们越国报仇雪恨的时候。” 说着,越蒙看见越王露出神往之色,突然拱手笑道:“大王,楚国咄咄逼人行径,现在就已经有多国不满,或许不必等到齐魏两国战败,说不定就在这场大战中,各国就会纷纷背叛楚国。” 越王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贤卿所言甚是,从之前楚国的宣王开始,楚国频频对各国作战,伐魏,伐齐,再到现在在楚王,将楚国周围秦魏齐越四国全打了一个遍,可以说楚国已经嚣张许久了。现在,依寡人之见,各国也是时候联合削弱楚国了。” “大王,不仅如此。”越蒙拱手道:“以前越国被齐楚两国封锁,阻断了与各国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偏居东南。现在则不然,如今我越国的势力重新扩张到齐鲁之地,与中原各国的距离已经很近。所以,以前孤立自保的策略已经难以继续施行,必须积极与各国交流才行。 臣预测,这次楚国攻打齐魏两国的战事,无论胜负如何,最终的结果,都是各国开始与楚国离心。故,臣建议越国北伐齐国,就是向中原各国展示越国的实力,并向宋国与三晋交好。交好的目的,则是为了保住我们这几年跟随楚国从齐国身上夺取的土地。 如若不然,越国在一旁观望,臣担心,齐国联合三晋打败楚国后,接着就会趁着大胜,联合淮泗的各国,对我越国宣战,攻打我淮北的土地。所以,我们越国需要与宋国以及三晋交好,以避免与楚国反目之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夜宴 越王闻言心中闪过一丝凌然,点头应道:“贤卿所言甚是。” 接着,越王眼神中露出一丝期待道:“贤卿,这宋国还好说,宋国的周围与我越国相似,被齐楚魏三国包围,宋王也需要盟友平衡周边强国的压力。而且,宋越两国没有利益冲突,寡人与宋王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宋越两国交好,相互引以为援的事情,并不困难。但是···” 说着,越王迟疑道:“但是三晋不一样,三晋中的赵韩两国,离越国太遥远,寡人上次与赵国打交道,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至于韩国,自从我越国势力被齐楚两国压制在淮水之南一来,越韩两国就没有交流过。至于魏国,虽然越魏两国的交情还算好,但是魏国现在与各国敌对,如何能交好魏国?” 听到越王对交好魏国的事情还有疑虑,越蒙摇头:“大王,臣只知道魏国与楚国敌对,从来都不知道越国与魏国有什么敌对的地方。” 接着,越蒙解释道:“之前我们越国之所以要与楚国保持高度一致,那是因为担心会引起楚国的不满,而率先遭到楚国的打击,就如同现在的魏国一般。 现在则不然,有了魏国这个先例在,楚国的诸多盟友已经背叛在即,我越国就算背叛楚国,楚国也无法理会越国,所以,现在只要我们没有正式与魏国结盟,交好魏国的事情,就算被楚国发现了,楚国又能怎样?说不定还会向我们送出重礼,以笼络越国,求着我们不要与楚国翻脸,哪里还会在这个时候与我越国翻脸。” 说到这,越蒙接着又露出嘲弄之色道:“大王,不仅是交好魏国,就算是交好齐国,楚国也未必敢与我们翻脸,以免陷入多线作战。” 越王一怔,立即明悟过来,时移事异,之前楚国号令群雄的日子即将过去,现在,天下的局势正在发生巨变··· 想着,不由喃喃的开口道:“贤卿所言甚是。” 这一日,越王与越蒙二人,在越宫中相谈许久,纵论天下局势,随着越蒙的不断解说,越王渐渐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 是夜。 昭常应公子玉之邀,前往赴宴。 当昭常的马车在公子玉府邸的大门前停下,昭常一下马车,就见公子玉此刻正在门外等候,见此,昭常立即快步向公子玉走去,对着迎过来的公子玉行礼道:“不想公子竟在门外相迎,常深感荣幸,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公子玉侧身将昭常扶起,笑道:“先生今夜接受玉的邀请,前来寒舍一会,玉岂敢怠慢。” 说着,待昭常直起身子后,又开口道:“若是先生以楚使的身份来,玉在自己府上的大门外相候,这就是失礼。若是先生以私人的身份前来,那么玉在自己府外等候好友的到来,不是正应该吗?” 说完,公子玉冲昭常笑道:“所以说,于情于理,玉都应该在府外相候才是,先生以为然否。” 昭常闻言笑道:“公子以王子至尊,屈尊交在下这个朋友,这是在下的荣幸。” 公子玉笑道:“君子之交在乎心,如同惠子与庄子之交,岂有身份区别?” 昭常闻言笑道:“公子所言甚是。” 说着,二人同时感到一股亲近之意,顿时相识一笑,而后一阵笑声便游荡在大街四处。 笑声还未落下,公子玉便拉着昭常的手,一边向府中走去,一边笑道:“先生,今夜与已在府中备下乐舞,与希望先生能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昭常一边走着,一边道:“与公子饮,必能其乐无穷。” 来到大厅,此时,昭常见瓜果鱼肉已经摆满案上,食器饮具也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是,这能容纳二三十余人的厅中,竟只摆放着一主一客两张席位,表明这次宴会公子玉只邀请了他昭常一人。 入座后,公子玉举起酒杯,向昭常示意道:“先生,请。” 昭常立即举杯:“公子请!” 杯酒下肚,一旁的乐师立即演奏起来。 接着,一队舞女便进入厅中翩翩起舞。 耳中听着美妙的音乐,眼中看着窈窕的妙龄少女,舞起她们那婀娜妙曼的身躯,口中吃着难得的美味,数杯美酒下肚,无论公子玉还是昭常,眼神全都迷离起来。 而后,觥筹交错不断,不多时,二人便开始放浪形骸起来,厅中传出男女欢嬉之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乐以忘身之时,公子玉突然发出一声长叹,而后用力将自己身上的舞女推开,脸上露出难过之色,似乎想起了什么悲伤事,突然泪水直流。 公子玉的这一声长叹,顿时打断了厅中嬉戏声。 昭常驺然听到公子玉的长叹声,接着向公子玉望去,见两个舞女跌到在公子玉两侧,正恐惧而茫然的望着公子玉,而公子玉正难过的落泪。 见此,昭常脑袋晕晕的,还未反应过来,没有松开怀中的舞女,就直接问道:“公子难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竟以至于此!” 公子玉闻言,看了一眼被舞女包围的昭常,摇头叹气道:“先生,此间甚乐,玉恨不得这种场景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说着,公子玉又悲伤的道:“可令玉悲伤的是,吾一想到明年的这个时候,玉恐怕就难以享受到这种快乐了。” 昭常闻言一怔,微微定了定神,思绪重新清晰起来,接着放开怀中迷离的舞女,而后摆了摆手,将自己身边的舞女全都挥退,不解的向公子玉问道:“公子何出此言,公子乃是越王的嫡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越王之位的人,像现在这种快乐,日后享受的时间还很长,怎会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享受不到了呢?” 公子玉向昭常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昭常见状,立即继续开口道:“公子玉心中有何忧虑,不知常是否可以为公子解忧。” 公子玉闻言顿时心中一松,接着迟疑的看着昭常,然后眼中露出一抹坚定的狠色,点了点头,挥手将厅中的其他人挥退。 在厅中只剩下公子玉与昭常两人后,公子玉开口道:“先生有所不知,玉虽是越王的嫡长子,但是越王之位,恐怕也难以继承。” 昭常听见公子玉吐露心声,便没有继续装傻,而后若有所思的道:“公子是说公子蹄?” ps:这两天有事,只有一更,明日恢复两更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借兵之约 上 “不错。”公子玉一听昭常提及公子蹄,立即沉重地点了点头:“公子蹄甚得大王喜爱,在越国之内实力强大,尤其是上次公子蹄从齐国立功归来后,实力暴涨,玉在越国之中,已经完全落入下风。” 说着,公子玉的脸色更加沉重的道:“更令吾恐慌的是,这次贵国邀请敝国伐齐,虽然吾全力促成此事,但是,公子蹄却在群臣的推举下,大有成为伐齐主将的迹象。更重要的是,就算公子蹄不能成为伐齐主将,但是,成为伐齐诸将中的一员,并不困难。一旦其得胜归来,恐怕,他归来之日,就是吾命丧黄泉之时。” 昭常听出了公子玉语气中的怨气以及不甘,于是,立即拱手谢道:“常故知公子高义,不想,公子竟为了楚国,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 说着,昭常看着公子玉笑了笑,满怀自信的安慰道:“不过,请公子放心,敝国是不会让帮助楚国的朋友,遭到如此不公的待遇的。公子有了楚国的支持,只要公子开口,寡君就可以给越王送一封信,让越王正式立公子为太子,那时,公子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公子玉一僵,随即又摇了摇头。 昭常所说的办法,在中原的国家,是可以行的通的。无论是三晋,还是秦齐楚燕几国,都有这种先例发生。 远的不说,就是现任魏王,就是齐国所立,现任魏太子政,就是秦国所立。 但是在越国,公子玉想起几十年前越国频频发生的兵变,顿时长长一叹,对越国的礼乐崩坏深感无奈。 若是手中没有军队,即便他在楚国的支持下,成功被立为越国太子,那又能如何。 一旦越王驾崩,公子蹄直接起兵弑君,那时,他也无可奈何。 想着,公子玉摇头道:“先生的美意吾深感于心,但是,越国与中原各国都有所不同,并非被立为太子,就可以顺利继承王位的。” 昭常闻言便迟疑的看着公子玉。 越国的情况,昭常自然知道,弑君这种事情,可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但是身为楚国使者,昭常能提的建议,或者正常情况下,楚国可以做的,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 于是,昭常便沉默了。 公子玉见昭常没有开口,心中虽然有些急躁,但是同样也没有贸然开口。 因为这一开口,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没办法回头了。 良久,就在公子玉快要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的时候,昭常主动开口道:“不知公子希望敝国如何相助呢?” 问完,不等公子玉回答,昭常便郑重向公子玉开口道:“公子对敝国的帮助,敝国上至楚王,下至群臣,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几年来,若非公子在越国朝中为楚国说话,恐怕楚越两国也不会历经数年,依旧如此亲密。如同魏国,之前楚魏两国可比楚越两国亲密多了。但是,魏国最终却背叛了楚国。 楚越两国交好,这是敝国上下一致的期盼。楚越两国交好,这是楚越两国都有莫大的好处,这几年来,楚越两国获得了对齐国的重大胜利,这便是证明。楚越两国交好,实乃公子之力也。敝国虽然对公子蹄没有恶意,但是若是在越王继承人中做出选择,那么敝国无疑是希望公子能继任越王之位,让楚越两国的友好关系能长久的保持下去。” 说着,昭常便对松了一口气的公子玉笑道:“公子但有所需,在下必定回去禀报楚王,以昭氏之力,以楚国之力,全力促成此事,以为公子分忧。” 公子玉闻言点了点头,有了昭常的保证,虽然还没有向楚国提出要求,但是忐忑的内心,却也渐渐平缓下来。 顿了顿,公子玉紧紧的盯着昭常的双眼开口道:“先生,吾欲请楚王助我登上越王之位,并且打算向楚国借兵五万,以震慑越国群臣各地,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为吾想楚王请求呢?” 昭常诧异的看了一眼公子玉,接着迟疑的道:“公子,五万军队是否有些少了?上次我楚国出兵助魏公子高夺取魏太子之位时,可是出兵二十万,大败魏军。结果却依旧功败垂成。时至今日,公子高依旧滞留楚国郢都,无法返回魏国。” 说着,昭常摇头道:“公子,五万军队,对楚国而言并不是大事。可是出兵太少,楚王或许会担心难以成事,越国也是霸主遗业,实力非同一般。我楚国损失五万大军事小,若是连累公子大事失败,那就是楚越两国的重大损失。” “这···”公子玉闻言立即露出一丝迟疑。 按照公子玉与章义的谋划,他们会在楚越两国攻打齐国进入尾声的时候,趁机夺取吴城自立。 到时,只要楚军抵达吴城震慑越国各地,然后,假借楚国的威名,直接以越王的身份,向伐齐大军的将领传诏,命令他们率军放回越国。同时,让效忠公子玉的将领不必理会越王的命令,直接率军返回。最后,停止向前线运送补给。 到时,多管齐下,已经疲惫不堪的伐齐大军必然会崩溃回撤,而越王在楚国的压力下,也只能带着公子蹄出奔他国。 如此,大事成矣。 这其中,楚国的作用,仅仅只是震慑越国内部对公子玉不满的大臣。这种借势而为的事情,其实只需五万大军,向越国内部表明楚国的态度,也就足够了。 若是楚军来的太多,公子玉不仅担心楚国的要价太高,同时也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如果只有五万楚军,等越国伐齐的大军归来,等他公子玉彻底控制局势,那就可以礼送楚军出境。 只是,这事没法跟楚国说,同样,公子玉仅仅与心腹数人暗中谋划,一直都站在他这一边的昭滑都没有说。昭滑只是知道公子玉打算铤而走险,但是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因为公子玉担心,若是楚国知道公子玉在楚国与齐楚两国决战的时候扯后腿,楚国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即便是在伐齐之战的末期,对楚国的影响并不大,但是越军在这一战中苦战的战果,无疑会全部让出,这对楚国的计划不利。 按照公子玉与章义等人的猜测,楚国目前的策略,应该是为了将齐国的势力范围赶回齐长城之北,获取淮北的土地,进而将势力范围扩张到齐鲁大地,为此才连续多年进攻齐国。甚至在攻打魏国的时候,依旧对齐国念念不忘。 所以,公子玉心中所想,自然无法对昭常述说。 但是昭常的顾虑也得考虑。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借兵之约 下 五万楚军进入越国,虽然对公子玉来说是足够了,但是对楚军来说,太危险了。 公子玉知道,昭常或者楚国会担心,万一他公子玉自立失败,楚越两国决裂不说,恐怕孤军深入越国的五万楚军,也得成为越国的俘虏。 想着,公子玉便斟酌的道:“先生,对于自立越王一事,吾已策划许久,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所差的,无非是胜算高低的问题。若是有五万楚军帮助,那么大事必成。” 昭常见公子玉在楚军人数上不愿意松口,顿时心中略微踌躇,再次开口道:“公子欲行大事,不可不慎。如今越国的军队大部被越王掌控,剩下的那些,大半在公子蹄手中,公子手中实力不足,如何能控制偌大的越国。 所以,区区五万楚军,实力有限,还请公子三思。” 公子玉再次思考了一下,然后沉吟道:“对于此等大事,吾已然孤注一掷,自然不会拿举家性命嬉戏。不过,先生之意,吾知之矣,八万楚军,也就足够了。” 昭常沉吟了一下,点头应道:“好,就依公子之意,待在下返回郢都,比向楚王禀报此事。” 说着,昭常向公子玉拱手一笑:“公子,希望下一次,在下再来越国的时候,见到的就越王了。” 公子玉闻言心情大好,笑道:“承先生吉言。” 顿了顿,公子玉收拢笑容,面色沉重的向昭常问道:“先生,楚国出兵相助,吾自然不会让楚军白白辛苦,不知越国可有什么可以为楚王效劳的吗?” 昭常闻言立即眯起眼睛。 现在才是今天的主题,若是不能谈妥,恐怕之前商议的一切,都将作废。 好在,昭常对此早有准备。 江东乃是越国的核心,淮南乃是楚越两国争夺的焦点,唯有淮北,这才是越国可以舍弃的地方。 想着,昭常开口道:“公子,淮北之地,这是敝国一直所期盼的,若是公子能继承越王之位,那么越国的淮北之地,我楚国要二百里。” 公子玉对楚国索要淮北地早有预料,因此,闻言立即张口应道:“可以。” 这话说的没有半分勉强。 昭常见状有笑道:“公子,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公子玉一怔,二百里土地竟然还不能满足楚王? 想着,不由迟疑的问道:“不知楚王还想要什么?” 昭常摇头道:“公子,不是楚王想要什么,而是公子如何向楚王表明诚意。” 公子玉不解的道:“先生,难道淮北之地二百里,还不能表示诚意吗?” 昭常摇了摇头:“公子,淮北之地乃是越国的诚意,而不是公子的。越国本来就是楚国的盟友,楚国冒着楚越决裂的风险出兵干涉越国内事,全都是因为公子您的缘故啊。不知公子自己打算如何向楚王表示诚意?” 公子玉看着昭常问道:“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昭常见状笑道:“公子,公子即位之后,不知会以何人为后?” 公子玉闻言顿时了然。 原来楚国还在打越国太子的注意啊。 想着,公子玉便应感叹道:“吾早就听说楚公主贤良淑德,可为一国之后。可惜,之前楚公主及笄之时,吾已然成亲多年,只恨自己早生了十几年,不然一定会派人向楚王求取公主为妇。如今楚公主已经嫁为人妇,为时已晚,可惜,可惜啊。” 说着,公子玉脸上流露出一脸的遗憾之色。 昭常笑道:“公子,虽然如今楚王已经没有公主可以嫁给公子为妇,但是楚国公室中的淑女,还是有不少的。” 说着,见公子玉看了过来,昭常直视公子玉的双眼,缓缓地开口道:“比如昭氏一脉的女子,正好敝国司马已有一女及笄,如今司马正在为爱女挑选良人,不知公子其有意乎?” “司马昭雎?”公子玉问道。 昭常点了点头。 公子玉看着昭常沉默不语。 同时,心中暗暗权衡利弊:司马昭雎在楚国深受楚王信任,如今楚国令尹景鲤正在渐渐老去,柱国景翠也已经老迈,而昭雎却很年轻。 也许不久的将来,现在的司马昭雎就会成为楚国的令尹,不出意外,昭雎将会掌握楚国大全十几二十年。 而昭氏一脉,乃是楚国实力最为强大的公族。 若是以昭雎之女做为王后,虽然没有王女那么保险,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昭雎需要越国的力量来帮助他登上楚国令尹的位置。所以,昭雎需要越国的支援。同时,只要昭雎在楚国不倒,越国也可以借昭雎来稳定并加强楚越两国的联系,自然是也是一件大好事。 想着,公子玉便笑道:“先生,在下仰慕楚女久矣,可是与贵国司马并无交情,不知先生能否相助?” 昭常笑着拱手道:“愿为公子效劳。” 公子玉点了点头,沉吟道:“好,那就先生转告司马,若是司马愿意嫁女,那么吾成为越王之后,必会立其女为后,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同样也会立其子为越国太子,希望楚越两国长久的交好下去。” “善!”昭常大喜。 顿了顿,昭常再次开口道:“公子,除了这,还有最后一件事。” 公子玉一怔,惊疑地看着昭常,然而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昭常自顾自道:“公子若能登上王位,并以楚女为后,那么楚越两国之间,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相互提防。故,为了表明诚意,我昭氏一脉,可以全力劝说楚王将广陵城中的楚军撤走。” 公子玉一惊,这广陵城自从筑城开始,一直都是越国君臣心中的一根刺,尤其是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 故而,公子玉一听此言,立即惊讶开口问道:“先生,此言当真?” 昭常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在下不敢跟公子玩笑。不过···” 停顿了一下,昭常便在公子玉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在下希望公子能派出长子前往郢都为质,以让我昭氏有足够的理由劝说楚王撤军。”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暗中算计 公子玉一滞,昭常这是让他把自己的长子送到楚国去做人质。 不过,仔细想了想后,公子玉发现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已经同意立昭雎之女做王后,并且立其子为太子,那么现在长子,也就只是一个普通庶子,地位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着,公子玉咬了咬牙,应道:“好!” ······ 昭常离去后,没过多久,章义便从外面走进大厅。 “公子,如何,楚国是否答应出兵,还有,楚国提出了什么条件?” 一进入厅中,公子玉还未开口,章义便急忙开口问道。 公子玉沉默了一下,才应道:“吾与楚使相约,不久的将来,楚国会出兵八万相助。” “八万?”章义一怔,随后微微松了一口。 虽然八万楚军入越与之前商议的有所不同,但是这些军队数量并没有超出越国的承受范围,越国所付出了无非是更多的代价罢了。 想着,章义便问道:“公子,那么楚国想要什么?” 公子玉声音略微阴沉的道:“二百里淮北地,立楚女为后,并且以长子为质。而我们送出人质的代价,则是换取楚国从广陵退兵。” 章义闻言默然,心中既有一股沉重的压力,也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广陵这座城池,给越国群臣的压力都不小。 前者还在意料之中,但是后者,无论是立后还是人质,目的无疑都是想让楚女的子嗣成为下任越王。 接着,章义突然想起楚王已经没有合适的公主了,于是,开口问道:“公子,那么昭常有没有说,以何人之女为后?” “楚国司马昭雎之女。” 章义一听是昭雎的女儿,立即松了一口气,向公子玉恭贺到:“公子,楚国提出的这些条件,无疑是向我们表明,楚国目前的重心还在中原。淮北之地让给楚国也有好处,越国经过这场大乱,必定会实力受损,数年内难以恢复元气。而将淮北大部分土地送给楚国,肯定能减轻我们不少压力。 更重要的是,若是楚国真的能从广陵撤军,我们也能对国中的父老兄弟有所交代了。” 公子玉听着章义的宽解之言,顿时点了点头。只要能登上越王之位,些许代价,也是值得的。 ······ 楚国郢都宫中。 熊槐听着昭常的禀报,笑容满面的道:“贤卿,这次卿出使越国,获得的结果远远超出寡人的预料啊!” 昭常笑道:“这都是大王布局多年的结果,臣只是走了一趟越国,不敢居功。” 说着昭常又拱手长拜请罪道:“大王,臣没有经过司马同意,就贸然开口嫁司马之女,臣有罪。” 熊槐摇头笑道:“无妨,此事寡人会向司马解释,相信司马一心为国,会谅解卿的。” 昭常一听楚王愿意出面开解,顿时松了一口气。 翌日。 熊槐以商议军情为由,将昭雎召来宫中。 君臣相对而坐,熊槐看着面无表情的昭雎,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司马,不知柱国要求的战车,现在准备的如何了?” 听到楚王询问,昭雎立即应道:“回大王,方城一线,陈地,以及淮北三地存储的战车,总数大约接近八百辆,臣已经秘密开始将这三地的战车调往淮北。另外,臣已经下令,征召江淮一带的封君以及各县献车,明年三月之前,将这些战车战车全都运到淮北。 故,请大王放心,战车的事情,肯定不会耽误来年五月的战事。” 熊槐点了点头道:“好,如此就好。” 说着,熊槐看了一眼昭雎,接着开口道:“司马,不知上大夫昭常出使越国,暗中与公子玉达成的盟约,不知司马可曾知道?” 昭雎一怔。 他知道楚王说的是什么,昨日昭常从楚宫出来后,接着就直接去他的府上请罪,结果,昭常却告知他昭雎已经将他女儿许给公子玉做王后。 昭雎昨天一听此事,顿时就被惊住了。 昭常乃是昭鱼的人,昭鱼与昭滑关系密切,基本上都与昭雎不怎么对付。 虽然昭雎知道他与昭鱼那些人有矛盾,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昭常竟然会借出使越国的事情,会这么坑他。 楚国密谋灭越的事情,昭常可是一清二楚的,结果,昭常依旧将他昭雎的女儿送给公子玉做王后。 这不是将他的女儿往火坑中推么! 若是公子玉在破楚之战中被俘,那么地位肯定不保,一个过气的王子,能配的上他昭雎的嫡女么?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公子玉,只要公子玉没死,那么他昭雎会出尔反尔吗? 这就是他昭雎白白送出一个女儿。 若是公子玉战死或者失踪,那么他女儿被白白耽搁一年,或者更长时间。 还有,现在虽然对名节并不看重,野合、私奔、离婚,再嫁等等,实属平常。但是,这并非没有隐患的,在昭雎正式成为令尹之前,肯定会在与其他贵族的联姻中,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一想到这,昭雎就心中的火气便冒了出来。 原本,昭雎之女及笄后,他还想着用自己的女儿与大贵族联姻,以获取更多的支持。这件事,已经开始商议了。 结果,被坑了,联姻还没有谈成,这就告吹了,而且还会得罪正在相谈的联姻对象。 如此恶毒的计策,昭雎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老奸巨猾的司空昭鱼。 ··· 熊槐问完后,久久不见昭雎回应,便向昭雎看去,见他神色变换,便知从内心来说,昭雎对于此事是拒绝的 于是,熊槐笑了笑,再问道:“贤卿,昨日上大夫归来,向寡人提及以卿之女嫁越公子玉之事。因此事乃是卿之亲女,寡人不便决定,故而想问问卿的意思。” 昭雎闻言一叹。 昨日昭常先来请罪,今日楚王亲口相询,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楚国伐越一事,已经布局多年,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不能从中破坏。 否则,不仅会惹怒楚王,而且连朝中重臣全都得罪了。 若是如此,昭雎一想起现在还在襄阳筑城的屈原,顿时一颤,立即应道:“大王,此事臣已知之,全凭大王做主。”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景鲤归来 “这···也罢。”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贤卿,对于稳定越国的策略,原本寡人是打算立越国在楚的人质公子慵为越君,但是,寡人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听一听卿的看法。不知公子玉跟公子慵这二人,谁更合适。” 昭雎闻言心中流过一丝暖意,虽然知道楚王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同样也说明了楚王对他的信任。 对这个问题,毫无疑问,越君的人选,当然是在越国没有多少根基的公子慵更合适了。若是将公子玉担任越军,且不说公子玉能否在战事中被楚军所擒,就说公子玉在越国的实力,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虽然楚国灭国众多,所灭的国家,大多是移其民,迁其君,以让被灭的国家无力反抗楚国的统治。 但是,显然,这对越国并不合适。 因为越国的实力不弱,万一越君跑了,回到越国振臂一呼,这必将后患无穷。 想到这,昭雎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拱手道:“大王,越国实力不小,而且越国故地太过偏远,不利于楚国的统治。所以,臣以为,此战的战果,越王以及公子蹄二人,最好全都战死。”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已经知道昭雎的心意了,明白他说得不是越王也不是公子蹄,而是想让公子玉去死啊。 于是,想了想,熊槐便开口道:“司马,将军昭应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寡人以为,接下来的这一战,就让将军昭应跟随司败去攻打吴城吧。” 昭雎一怔,将军昭应乃是他这边的人,让昭应跟随唐昧去攻打吴城,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昭雎立即拱手行礼道:“谢大王。” ······ 十余日后,九月二十八日。 出使秦国的令尹景鲤终于回到郢都。 楚宫中。 熊槐拿着景鲤从秦国带回来的盟约,笑了笑,然后一个字也没有看,就将盟约仍在案上。 而后熊槐笑着问道:“令尹,过去的这两个月,秦国可是热闹的很啊,不知秦国现在是否稳定下来?” 景鲤微微摇了摇头,不无遗憾的道:“大王,虽然之前的一个多月,秦国先后与齐楚联姻,并且期间还发生了相国张仪猝死的事情。但是,因为樗里疾之前就已经代替张仪处理国事,所以,樗里疾接任相国之位后,秦国朝政很快就稳定下来,并未出现大的动荡。” 熊槐一叹,大失所望道:“可惜了。” 景鲤闻言拱手笑道:“大王,虽然秦国政局没有出现动荡,但是没有动荡也有没有动荡的好处。之前大王派出秦国的信使,臣向秦王提出五月联合攻打魏国时,得到秦相国樗里疾的全力支持。因此,秦王已经答应来年五月一同出兵攻打魏国。 为此,秦王已经下令,令甘茂前往上郡,令魏章前往夏阳,只等时间一到,魏章就起兵伐魏。” 熊槐露出一股喜色。 对他国决战的时候,尤其是在大亡国战争的时候,最怕的,除了被攻打的国家众志成城进行殊死一搏外,剩下的,无非就是他国的干涉以及救援了。 当年齐国灭燕之前,还鼓动楚国与秦国开战,一时间,天下的目光全被秦楚之战吸引,这才给了齐国的机会。 与齐国类似的是,楚国的地理位置更加不好,同时与秦齐两个大国相交。 熊槐最担心的就是在攻打越国的时候,秦齐两国出兵干涉,导致楚国不能一战而全取越国。 为此,之前数年,楚国连连进攻齐国,目的就是为伐越做准备。 现在,齐国自身难保,秦国出兵答应攻魏,韩魏两国的关系也遭到破坏,天下各国,大都被卷入这场风暴中,熊槐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想着,熊槐便笑着对景鲤道:“令尹,这倒是一个好消息。不久前,越韩宋三国传来消息,全都答应在五月出兵相助寡人。现在,加上秦国,天下各国可谓全都被调动起来,寡人其无忧矣。” 景鲤闻言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哈哈笑道:“令尹,同喜,同喜。” 君臣二人相互一望,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大笑声。 顿时,肆意的笑声充斥整个宫殿,久久没有落下。 此时,一个侍者走到殿外,本想入殿禀报,却听到殿中传来楚王与令尹的笑声,立即停下脚步,站在殿外小心的向殿中观望。 过了一会儿,等大殿中的笑声停下,这次趋步进入殿中,向熊槐禀报到:“大王,刺史令陈轸求见。” “刺史令?”熊槐一听,顿时收敛笑容,正色道:“请陈卿进来!” “唯。” 不多时,陈轸进入殿中。 “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问道:“陈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轸点了点头,应着:“大王,派出赵国的使者传会消息。对于联合出兵伐魏一事,赵王以赵国代地遭逢大难,需要在代地留下重兵防守,没有多余的兵力为由,拒绝再次出兵伐魏。” 熊槐一怔,看了景鲤一眼,见其同样也惊愕的看了过来,原本心中的浓郁喜色,顿时因为这个消息而消散不少。 熊槐心中也知道,赵国的上郡与代地前后遭到袭击后,赵国在出兵的问题上肯定也会谨慎许多。但是,赵国如此干脆的拒绝了楚国出兵的请求,熊槐还是有些失望。 想着,熊槐便对陈轸点了点头道:“此事寡人已经知道了。” 顿了顿,熊槐又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如今与我楚国相接的秦韩宋越四国,都已经答应出兵,至于赵国,与楚国并不相连,赵国是否出兵,对我楚国而言,并不影响大局。” 景鲤陈轸闻言,立即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 ······ 随着十月的到来,在楚国,算是步入新的一年。 就在各国战事紧锣密鼓地准备之时,十二月下旬,秦王与赵王会肤施。 不久,正月初,秦国传来的一个消息,将各国全都震惊了。 楚宫中。 “大王,经过臣的再三确认,从秦魏两国同时传来的消息,秦国的重臣魏章投靠了魏国。就在六日前,魏王在魏宫中,正式任命魏章为大将军,与将军倪良一道,镇守蒲阳汾阴一线。”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魏章背秦 秦国重臣奔魏的事情,在十几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不过,那次的主角不是魏章,而是张仪。 那一次,因为惠施连楚连齐以对抗秦国计划的失败,于是公孙衍便纠结五国相互称王,以对抗秦齐楚三国的压力。受此影响,张仪被秦王驷免去相国之位,接着,张仪在秦国的支持下,担任魏国的相国。 张仪担任魏相后,秦魏两国关系迅速升温,而后,两国很快便结成联盟。 至此,魏国与各国的联合行动,就因为魏国自身的背叛,而遭到瓦解。 现在,秦国在各国攻打齐魏的前夕,又出现重臣奔魏的情况。 楚国上下很怀疑,这事是不是秦国的立场突然发生转变了呢? 众人焦点中的陈轸,并没有让大家等候,而后立即应道:“令尹,司马,魏章奔魏的事情,因为传回的情报太少,现在还不能确认真假。但是,魏章奔魏的原因,却是已经确认了。” “哦,是何缘故?”景鲤立即开口问道。 陈轸答道:“原因跟不久前,秦王与赵王的会盟有关。 不久前,秦赵两国之君在肤施相会。而后,秦赵两国达成协议,赵国以上郡三县代价,与秦国讲和,换取秦国从上郡撤军。结果,秦王回到咸阳后,以甘茂不战而屈人之兵,有功于国为由,又以张仪猝死,导致秦国朝政出现混乱为借口,宣布废除相国之位,在秦国另置丞相之位。 而后,秦王荡任命原相国樗里疾担任右丞相,而原太仆甘茂担任左丞相。而远在河西夏阳的魏章,却因为不在朝中,而没有得到任何封赏。” 景鲤闻言迟疑的问道:“难道魏章就是因为他没有得到丞相的位置,而心怀不满,愤而奔魏?” 听到景鲤的询问,殿中的众人全都在想这件事情的真假,这个理由是否是真的。 “回令尹,是也不是。”陈轸摇了摇头,解释道:“秦王因为废相国之事后,樗里疾因为相国之位被废,并且与甘茂平起平坐的缘故,而心生不满。于是,樗里疾一怒之下,称病闭门不出。 结果,秦王荡接连派去两波使者邀请樗里疾议事无果的情况下,秦王大怒,在朝政中正式向群臣宣布樗里疾患病,难以处理国事,接着,便命令甘茂代替樗里疾处理国事,总领丞相之职。 据说,魏章在夏阳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怒,以为秦王不待见他,于是当日便渡河抵达魏国,接着便直奔大梁。” 熊槐闻言愣了许久,对于魏章奔魏德原因,心中倒是有了一些猜想。 魏章与张仪一样,原本都是魏国人。张仪在秦国担任相国后,便向秦王举荐了魏章为将。魏章也没有辜负张仪的举荐与秦王的信任,来到秦国后,为秦国屡立功勋。 魏章的资历,在秦国可是相当老的,魏章担任的将军的时间,比樗里疾还要早。 但是,樗里疾是秦王驷的弟弟,是秦王荡的叔叔,结果,樗里疾后来居上,魏章被压过一头。 熊槐心中暗暗揣度,在张仪猝死后,樗里疾接任相国之位,或许魏章心中会有不满,但面对樗里疾这样实力强大的关系户,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但是甘茂此人,不仅入秦的时间不如魏章,而且论功勋,同样也比不上魏章。 结果,甘茂从太仆变成左丞相,又由左丞相变成了有实无名的相国。 这······ 熊槐暗想,在这个讲究君择臣,更讲究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年代,臣子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愤而出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 万一,这是秦国使诈呢? 要出秦国在楚国与齐魏两国大战的时候,突然倒戈一击。 这··· 不可不防。 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不知对于此事,诸卿以为是真是假,是秦国故布疑阵想要与魏国联合,还是魏章真的背弃了秦国。” 此言一出,殿中的群臣顿时全都安静下来。 令尹景鲤张了张口,本想说认为是真的,但是在开口的一瞬间,便改口道:“大王,虽然魏章奔魏的事情,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这事情发生在我们攻打越国的前期,即便各国目前还不知道此事的内情,可是,臣以为我们楚国也不能不防。” 熊槐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景鲤的话虽有道理,但是身为令尹,在这种大事上,率先开口却拿不定主意,这就是很不妥。 令尹景鲤在兵事方面,终究还是有些不足,竟然没有提出半点应对之策。 想着,熊槐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转向昭雎。昭雎负责出兵魏国,将会直面秦魏两国。若是秦国有变,那么他将会是首当其冲的。 于是,熊槐向昭雎问道:“司马,卿以为如何?” 昭雎想了想道:“大王,臣以为令尹所言有理。魏章奔魏的事情,虽然看上去是真的,但是现在,我们也不能不防。 故,臣建议,在各国出兵伐魏之后,要求在汉中以及方城的将军昭鼠和将军景缺,立即加强对秦韩两国的戒备。另外,关于出兵伐魏一战,应该与韩国分开,不应在合兵一处,免得秦国真的另有所谋,会与魏国一同拉拢韩国,导致近在咫尺的韩军突然反叛。” 熊槐将昭雎身上目光收回,而后略一思虑,便点了点头。 虽然熊槐自己也拿不定注意,无法确认秦国在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是昭雎的应对,还是合适的。 加强戒备自然不用多说,而与韩国的大军分开,更是重中之重。 若是秦国没有改变立场,那么处在秦楚两国夹缝中的韩国,就只有紧跟楚国的步伐这一条路。无论楚军是否与韩军组成联军,韩军都得出兵攻打魏国。 若是秦国有意背叛,那么韩国大军就不能与楚军挨得太近,否则,若是如同上次各国围攻齐国那样,宋军突然背叛,偷袭齐军后军,导致大军全面溃败。 若是韩国也这样将楚国一军,面对近在咫尺的盟友偷袭,楚军也无法反应过来。 那时,楚国别说攻打越国了,就是自身也会难保。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消息 想着,熊槐便应道:“好,汉中以及方城哪里,司马可以自行安排。至于韩国那边···” 说着,熊槐看向景鲤道:“令尹,稍后派出使者,前去与韩王进行说明。另外,也派出使者前去秦国,向寡人表达对秦王的问候。” 景鲤昭雎同时应道:“唯。” 接着,熊槐看向陈轸道:“陈卿,秦国此时的动向,对楚国来说,十分重要。所以,寡人希望接下来的时间,卿能全力关注秦国的动向。” 陈轸点了点头,拱手应道:“是,大王。” ······ 三日后的清晨。 早膳间,熊槐正在用吃到一边,就见一个侍者前来禀报道:“大王,刺史令陈轸在宫外求见。” “请刺史令去大殿,寡人随后就到。”熊槐点头应着。 接着,熊槐便加快的用膳的速度。 距离陈轸上次禀报魏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算算时间,秦国那边也应该有最新的消息传来了。 不多时,熊槐来到宫中议事的大殿。 此时陈轸已经在殿中等候。 熊槐走到王位上坐下后,立即向陈轸问道:“陈卿,此时来面见寡人,可是秦国那边有消息传来?” 陈轸点了点头,应道:“大王,正是如此。据秦国那边的一些大臣传来的消息,包括芈氏魏冉他们传来的消息,全都表明魏章背叛秦国的事情,应该是真的。据说,秦王荡得知这个消息,顿时怒不可遏,当即表示要立即攻打魏国。最后,还是被甘茂给劝了下来。 虽然如此,但是目前秦国的军队已经开始往河西调遣,似乎是在准备等五月一到,立即应我们楚国之请,出兵伐魏。不仅如此,秦王荡已经向秦国的大臣宣布,谁能带回魏章的人头,就重重有赏。” “哦!”熊槐一怔,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如此说来,魏章奔魏的事情,对我楚国来说,还是一个好消息了!” 陈轸笑了笑。 原本秦国攻打魏国只是应楚国之请,再加上魏国本身对秦国的诱惑。 现在,秦国攻打魏国的理由,又多了一条,那就是魏章带给秦王的耻辱。 接着,陈轸继续道:“大王,不仅如此,据秦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秦王荡因为先与右丞相樗里疾闹矛盾,接着又出现魏章奔魏的事情,似乎打算重申秦楚两国的关系,已经下令丞相甘茂为使者,宠臣向寿为副使,率领一支使者团,前来楚国访问。” 熊槐一怔,现在秦国右丞相称病不出,甘茂独领丞相大权,这个时候却亲自前来楚国访问。 不仅如此,甘茂与向寿,这二人或多或少都与楚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可以说得上亲楚派大臣。 秦王荡派他们来楚国访问,这无疑是向楚国表达秦国的诚意。 想着,熊槐心中一松,长长的吐出一口,轻松的笑道:“甘茂竟然亲自来了?也不知道这次他会向寡人送来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陈轸心中浮现出一丝冷笑,拱手应道:“大王,如今秦国那边,樗里疾称病不出,魏章又背弃了秦国,甘茂虽然有才能力出众,但是甘茂到底秦国的时间并不长,担任重臣太仆也只有短短的几年时间,底蕴不足,难以服众。所以,臣以为此时秦国朝中的政局,必然已经出现动荡。 所以,甘茂此次来楚,恐怕不仅是要代表秦国前来与楚国交好。更重要的是,恐怕还是前来楚国求援,想要获得我们楚国的支持,以助他在秦国朝中站稳脚跟。” 熊槐闻言眼睛一眯,陈轸所说的前一个目的,他也想到了。 但是,后一个目的,被陈轸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甘茂身为秦国重臣,他的资料早就被陈轸整理出来送来给熊槐,所以,熊槐对甘茂的底细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回想起甘茂的情况,熊槐不由点了点头。 的确,现在甘茂在秦国的处境,应该是很不好的。 甘茂本人是被张仪与樗里疾同时举荐给秦王的,所以,自从他步入秦国朝中后,就极受秦惠文王的重视,被拜为客卿。 虽然张仪与樗里疾有矛盾,但是甘茂却能同时侍奉张仪与樗里疾两人,两边都不得罪,而且同时与二人交好。更厉害的是,甘茂不仅将秦惠文王侍奉的很好,而且还能讨得还在做太子的秦王荡的欢喜。 这次,秦王荡能全力将甘茂推上左丞相的位置,就可见秦王荡对甘茂的信任。 但,与此同时,秦王荡的此举,虽然将相国的大权分化了,但是同样也将甘茂放在了烧烤架上。 甘茂成为左丞相,而樗里疾有大权独揽的相国变成右丞相,这便将樗里疾得罪死了,樗里疾或许不敢怨恨秦王荡,但肯定会仇视甘茂。 另一方面,魏章作为张仪的心腹,他的出走,也导致甘茂不能全部接受张仪的政治遗产。 这样一来,甘茂就失去了秦国内部最大的两股势力的支持。 甘茂在秦国之外的援助,主要是来自两国国家,其一是楚国,其二是魏国。 甘茂本身就是楚国人,而他的老师史举同样也是楚人,所以,甘茂若是能从楚国获得援助,这是情理之中。 另一方面,史举曾是魏惠王的座上宾,甘茂史举在魏国获得支持,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现在魏章奔魏,导致秦魏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这种情况下,甘茂肯定无法获得魏国的支持了。 所以,很明显,甘茂这个时候亲自前来楚国,不仅是为了秦国而来,同样也是为了他自己。 毕竟,现在秦楚两国还在交好期,而且,楚国在秦国的势力也不弱。 想着,熊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问道:“陈卿,既然甘茂此次来楚,极有可能是为了获取楚国的支持,那么卿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陈轸立即拱手道:“大王,甘茂在秦国极受秦王荡的信任,虽然甘茂的地位暂时或许不稳,但是却依旧无法被动摇。所以,此时甘茂前来求助,我们应该给予甘茂援助,以获取甘茂的感激。如此,未来我们楚国要是再想与秦国联系,那么甘茂就是我们在秦国的臂助。” 听着陈轸的建议,熊槐迟疑了一下,而后期待开口问道:“陈卿,甘茂此人长袖善舞,能力出众,从他以前能同时侍奉秦国的诸多权贵,就可见一斑。这样一个人物,成为秦国的丞相,寡人心中不安。所以,依卿之见,我们能否借此机会,将甘茂拉拢到楚国这边来。”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甘茂来楚 上 陈轸听见楚王打算拉拢甘茂,顿时愣了愣。 这甘茂已经是秦国的丞相了,轻易之间有如何能拉拢过来。 甘茂与他陈轸可不同,当年他投奔楚国,不仅是因为张仪常常在秦王面前进谗言,而且还因为不被秦王重用,这才投奔的楚国。 但,甘茂则不然。 陈轸摇了摇头,劝道:“大王,虽然甘茂在秦国有种种不利,但却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深得秦王荡信任,并且还被委以重任,被任命为丞相。只此一点,甘茂就不会背叛秦国。 所以,只要秦王荡对甘茂的信任不变,那么秦国内部的动荡,就只是暂时的。而以甘茂的才干,只要有秦王荡的支持,那么他稳定地位,也只是时间问题。” 熊槐心中一凛。 随后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陈轸说的很有道理。 身为臣子,纵然遭到国内所有人的反对,但只要能获得国君的支持,那就足够了。 比如说商鞅之于秦国,又比如说吴起之于楚国。 所以,甘茂现在看似危如累卵,但实则稳如泰山。 想着,熊槐便打消了心中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赞同道:“陈卿所以甚是,如何应对甘茂,寡人已经明白了。” 十余日后,就在熊槐的期待中,秦国以甘茂为正使,以向寿为副使的使者团,便在令尹景鲤的迎接下,浩浩荡荡的进入楚国郢都宾馆。 次日。 熊槐便将楚国的群臣以及闲散的贵族全都召集起来,接着命令尹景鲤亲自在宫外相迎,命太子横在殿外相迎,以重礼将甘茂迎入殿中。 礼毕。 得到重礼相待的甘茂,神色轻松的向楚王行礼道:“大王,不久前秦楚两国结盟,准备一同攻打魏国。不想,伐魏的时间还没有到来,但是敝国不幸,竟然出现了伐魏主将,在大战前夕叛逃魏国这样荒谬的事情,令寡君不胜恼怒,深以为耻。” 熊槐听到这,没有接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甘茂。 魏章投靠魏国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各国倒是基本可以确定,魏章真的背叛了秦国。 一时间,秦国沦为各国笑柄。 没有什么比大战之前,本国主将直接投敌更令人尴尬的了。而且这个主将还是秦国先王时期就得到重用,屡立功勋的重臣。 这无疑是向各国表明,他秦王荡刻薄寡恩,苛刻先王的臣子。 如果还有什么比这更令秦王荡难堪的,那么就一定是大战中,还没有分出胜负,主将就率军投敌了。 熊槐心中嘲笑秦王荡的同时,也在暗暗庆幸,幸亏魏章没有在各国伐魏的时候,突然向魏国投降,如此,伐魏失败事小,更重要的,不仅是秦国沦为笑柄,恐怕连其他各国也要跟着被天下耻笑。 虽然熊槐面色没有异色,但是楚国的群臣则不然,景鲤等重臣全都没有反应,而其他的一些朝臣权贵则露出嗤笑。 殿中,甘茂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一些楚臣的异样面色,但是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不急不缓地继续道:“大王,虽然敝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攻打魏国的准备也全都被打乱。但是,敝国攻打魏国的决心,却丝毫也没有发生改变。不仅没有改变,反而伐魏之心更加坚定了。” 熊槐点了点头,甘茂这话熊槐绝对相信,秦王荡受此屈辱,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 甘茂说着,拱手再拜道:“大王,寡君担心或许会因为敝国的不幸,而让贵国以及一同攻打魏国的韩宋两国心有顾虑,担心敝国会暂缓伐魏,或者停止攻打魏国的行动。故而,寡君特派臣下前来向大王进行说明,述说敝国的心意,以及敝国的决心。五月伐魏之时,敝国愿为盟军先锋率先出兵攻打魏国,望大王明鉴” 甘茂说完,再拜。 熊槐看着殿下深伏在地的甘茂,脸色露出一丝玩味。 原来,不仅楚国担心秦国会因为魏章的缘故,而暂缓伐魏。而且秦国也担心各国因为魏章的缘故,而暂缓伐魏。 若是各国不出兵,那么秦王想要出兵攻打魏国,以报复魏章的事情,恐怕就难了。 想着,熊槐笑着应道:“甘卿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五月伐魏之事,寡人已经下定决心,势在必行,不会因为秦国的问题,而暂缓出兵。” 甘茂闻言起身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微微颔首,而后向甘茂问道:“甘卿,虽然寡人对贵国伐秦的决心没有任何怀疑,但是寡人也想知道,这一次,贵国将会以何人为将,出兵伐魏呢?” 如今秦国之中,右丞相樗里疾称病不出,左丞相甘茂地位不稳,魏章又跑了,司马错还在蜀地。所以,对秦国主将的人选,熊槐很好奇。 甘茂笑着答道:“回大王,为了向各国表示秦国伐魏的决心,寡君已经决定让臣领兵出征魏国。” “哦!”熊槐面色不变,但眼中的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甘茂亲自领军,这无疑说明了秦王荡与甘茂二人的关系十分紧密。 正常来说,甘茂身为丞相,在内患重重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轻易离开咸阳,免得给了秦国其他大臣见缝插针的机会。 但是现在,甘茂不仅亲自出访楚国,而且还打算亲自领兵攻打魏国,丝毫不担心其他大臣在秦王面前进谗言,这足以说明秦王与他的关系,非同寻常。 这次,熊槐彻底打消了将甘茂从秦国哪里挖来的念头。 想着,熊槐便笑了笑道:“甘卿身为秦相,竟然亲自攻打魏国。再加不久前,韩相公叔也表示要亲自领兵攻打魏国,有了秦韩两国之相的努力,这次,寡人对打败魏国,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了。” “不敢!”甘茂拱手道:“此次伐魏之战,全赖大王居中调度,各国这才能协同出兵,若是伐魏成功,皆是大王之功也。” 熊槐哈哈一笑,顿了顿,然后问道:“甘卿,寡人听说贵国的右丞相樗里疾不久前病了,以致不能出来理事。不知樗里疾可有大碍,何时能出来理事。寡人知道,秦楚两国能结盟伐魏,樗里疾可是鼎力支持的。” 甘茂一听楚王问及樗里疾的病情,而且还表现的对樗里疾很关切,不由心中一沉。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甘茂来楚 下 楚王的询问,正是他担忧的所在。 不是担忧楚王所问的问题,而是担忧他此行的目的,能否顺利打掉樗里疾的臂助,以及,更进一步,获取楚国的支持。 自从秦王荡即位以来,樗里疾身为秦王荡的叔叔,时常出入宫中,不仅与秦王荡相近,而且与公子稷等人的关系也很好。 结果,围绕在公子稷周围的魏冉等楚人,便纷纷倒向樗里疾,与樗里疾亲近。 如此,有了秦国公族支持的樗里疾,又有楚国一脉的支持,这才有了与张仪抗衡的资本。 张仪死后,樗里疾的势力瞬间膨胀,其实力之大,已经让秦王荡觉得难以压制。 尤其是他甘茂与魏章先后被排挤出朝廷,前往上郡与河西之后,秦王荡便在朝中感觉处处受制,比张仪活着的时候,还要难受的多。 于是,赵王派人前去咸阳邀请秦王荡前往肤施城一会的时候,秦王荡便欣然而往。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赵王竟然还主动提出归还上郡的城池,而代价,却只是想要让秦国从上郡撤军,请求秦赵两国讲和。 这一件事,令秦王荡大喜过望,当场便同意了。 随后,秦王荡在秦军接收赵国归还的城池之后,便立即吹促他甘茂率军返回咸阳。 原本,秦王荡打算废相国的事情,也跟他提过,而甘茂也对秦王荡进行过劝谏。 不是因为秦王荡不能控制局势,而是因为他甘茂还没有准备好。 结果,秦王荡并没有听甘茂的,大军抵达咸阳的当日,便以庆祝为名,邀请群臣入宫议事。 接着,便快刀斩乱麻,宣布废相国,立左右丞相,意图分化相国的权力。 结果是,秦王荡成功,许多乱麻都断了,比如说那最粗的乱麻之一:魏章。 不仅是魏章,还有樗里疾以及甘茂,差点也断了。 直到现在,甘茂还记得樗里疾听到秦王荡宣布这个消息时的脸色,羞怒,悲愤,气恼,等等,一时间脸上频频变化,五颜六色。 同时,甘茂这个明面上的赢家,也很不好受。 他真的没有准备好! 他虽然是丞相,有秦王的信任与支持,但是手中没人,在朝中也处处受制。 比如说,樗里疾称病后,便隐居幕后,接着把他的党羽公孙奭推出来与甘茂打擂台。 而公孙奭仗着有樗里疾的支持,处处与他作对,导致他所有的政令,全都推行的异常艰难。 许多本来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在公孙奭等人的反复纠缠下,非得争论两三天不可,一时间,甘茂可谓心力交瘁,焦头烂额。 而另一边,秦王荡虽然对他很信任,但却并不绝对,不像秦孝公对商鞅,或者秦惠文王对张仪那样,给予绝对的支持。 面对樗里疾是,或者是碍于情面以及为了稳定秦国内部,避免秦国政局进一步恶化,又或者为了避免他甘茂成为下一个张仪、樗里疾,始终没有将樗里疾罢黜。 于是,甘茂在秦国之中,可谓举步维艰。 而为了扭转在秦国朝政中处处受制的情况,甘茂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是向秦王荡主动请命,前去攻打魏国,以对魏国的大胜,拉拢朝中的重将。 二是前去楚国,斩断在秦的楚国一脉对樗里疾的支持。 甘茂知道,秦国的亲楚派,大都是贵族出身,而他出身于楚国的寒门。他要想获取魏冉向寿等人的支持很难,但是,若是让魏冉等楚人保持中立,却是希望很大。 于是,甘茂便来到了楚国,不仅他来了,而且还将秦王荡的亲信近臣向寿也带来了。 目的就是为了离间樗里疾与亲楚派之间的关系。 当然,若是能得到楚国的支持,那就更好了。 所以,当楚王问起樗许多。 但是,就在电光火花之间,甘茂便控制住思绪,慢慢地向楚王拱手行礼道:“臣代敝国丞相,多谢大王的慰问。” 接着,甘茂直起身体,抬起头来,看向楚王的方向,正色道:“不过,请大王不必忧虑,虽然敝国右丞相不能理事,但是,秦楚两国的关系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并且,未来,还会继续的交好下去。” 熊槐一怔,看着甘茂投来的目光,沉默许久,而后嘴角一咧,笑道:“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同样也请甘卿放心,接下来,秦楚两国的友好关系,依旧会持续下去。” 甘茂闻言心领神会,随即松了一口气,郑重的长拜道:“臣,谢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三两句话,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协议就已经初步达成共识。 甘茂起身后,再次开口道:“大王,寡君让臣出使贵国,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大王助敝国逼迫魏国交出魏章。若是大王出手相助,敝国能成功抓到魏章,无论死活,敝国都愿奉上千金作为谢礼,另外,武关之外,敝国愿意拿出三县,以为大王寿。” “此言当真?”熊槐一怔,为秦王荡的慷慨感到吃惊。 甘茂郑重的点头道:“大王在前,臣不敢有戏言。” 熊槐立即应道:“好,此时寡人答应了,不久后,寡人会向韩宋两国进行说明。各国出兵伐魏,将会增加一个目标,那就是逼迫魏国交出背主小人魏章。” 说着,熊槐郑重的许诺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谢大王。” ······ 三天后,甘茂与向寿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后,便留下千金,带着楚国的承诺离开郢都,启程返回秦国。 而秦国使者离去不久,郢都的北面,再次出现一支庞大的商队。 不久后。 景鲤来到楚宫中,向熊槐禀报到:“大王,燕国使者公子安秘密来访。” “嗯?这公子安为何秘密来楚,所谓何事?”熊槐诧异的看着景鲤。 上次燕国使者屈庸也是秘密访问楚国,现在公子安又秘密来访,莫非燕国使者来楚国都是见不得人吗? 景鲤解释道:“大王,今日公子安以商人的身份,通过鄂君的关系,前来求见于臣。至于公子安秘密来楚的原因,则是因为这次公子安带着大量的牛、马、羊的皮料,以及各种牲畜的筋、角,说是要将这些东西献给大王。”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送礼 熊槐一怔。 牛皮是制作皮甲的重要原料,除了楚越两国的犀牛皮甲,牛皮就是皮甲中最坚固的了。而筋角这两样东西,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这些东西,全是违禁品,各国一般都不准出售。 现在,公子安作为燕国使者,竟然带着这些东西前来楚国,无论是送是卖,对楚国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也难怪公子安要秘密来楚了。 若是此事被齐国或者魏国知道了,那么一定会恨上燕国。 想着,熊槐立即问道:“公子安现在在哪,寡人欲见他一面。” 景鲤应道:“大王,臣已经将其安顿在臣的府上,若是大王现在就想召见他,臣立即就将他带来宫中。” “好。”熊槐点了点头:“现在就将公子安带来。” “是,大王。” 很快,景鲤便带着一人来到殿中。 熊槐看着那人一副商人打扮,却处处流露出贵气,便知这人就是公子安,之所以这副打扮,应该是在隐瞒身份吧。 果然,那人来到熊槐身前不远处后,立即行礼道:“外臣姬安,拜见楚王。” “免礼!” 待公子安起身,熊槐问道:“不知公子此时来楚,有什么指教与寡人的吗?” “不敢。”公子安脸色露出一丝谄媚,姿态摆的很低,拱手应道:“大王,去年敝国答应向楚国出售千余匹上等战马。此事寡君一直铭记于心,丝毫不敢怠慢。不过,可惜的是,几个月前,东胡人大举进攻敝国,导致敝国北方的牧场毁于一旦。故而,原本答应楚国的战马,敝国今年已经无法兑现。 所以,寡君特遣臣来楚国向大王请罪。敝国愿献上牛皮五千张,筋角百车,以向大王谢罪。” 熊槐一惊。 五千张牛皮,这绝对不是少数,要是楚国一口斩杀五千头牛,熊槐顾及,自己的心痛许久。 更何况还有百车筋角,肯定不是五千头牛能凑齐的。 这是一大笔战备物资。 正想着,殿下的景鲤开口道:“公子此言差矣,楚燕两国的约定,只是一笔买卖,燕国遭到不幸,敝国感同身受,深为同情,这种情况下,燕国不能完成约定,只需派人来告知一声,敝国自然就会理解。哪里有需要什么谢罪道歉之言呢。” 熊槐点了点头,楚燕两国是对等的国家,燕国并非楚国的附属国,所以,虽然燕国自己将姿态放得很低,但是楚国却不能大大咧咧的接受。燕国献上的牛皮和筋角,楚国自然是不能要的,但是,这么多战略物资来到楚国,也不能让燕国再运回去吧! 想着,熊槐开口道:“令尹所言不错,寡人一向以德服人,岂会干出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所以,请公子不要再提谢罪之言,否则羞煞寡人矣。” 见公子安点了点头,熊槐接着道:“不过,既然燕王已经将这些东西运到楚国来了,寡人若是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所以,寡人打算将公子带来的东西全部买下来,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熊槐并以为公子安会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结果,却见公子安摇了摇头。 “公子,莫非寡人的提议有何不妥之处吗?”熊槐问道。 公子安摇头道:“大王好意,臣已经知道了。但是,臣从蓟都出发的时候,寡君千叮万嘱,一定要将这些东西送给大王,若是臣带来这些东西,然后又带走大量的钱财,等臣回到蓟都,燕王肯定不喜,会以为臣贪图钱财,而忘记了楚燕两国的友谊。” 说着,公子安又感慨道:“大王,燕王在蓟都之中,时常感叹,当年若是不大王全力相助,同时挡住了秦齐两国的压力,燕国复国都是奢望,更别提燕王能重新登上燕君之位了。所以,臣带来的这些东西,只能送,而不能卖。若是大王坚决不接受,那么臣也只好将这些东西留在楚国之内,然后独自返回燕国想燕王请罪了。” “这···”熊槐与景鲤对视一眼,全都露出迷茫之色,摸不准燕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燕王真的是如此讲情谊的国君吗? 熊槐不信。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是别有所求,就是有所筹谋。 想起这次公子安在楚国与齐魏两国大战的前夕,送来这么多的战备物资,燕王似乎是在支助楚国与齐魏两国大战啊。 熊槐瞥了一眼下方的公子安,莫非这就是燕王的意思,只要能打击齐国,对齐国进行报复,燕国哪怕无偿支持他国,也在所不惜? 但即便如此,熊槐也无法接受。 楚燕两国相距甚远,并无利益冲突,所以,熊槐并不想让楚国失去燕国这个天然的盟友。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流,不是短时间内就会结束的,而是长久的,眼前的利益,必将导致长久的仇怨。 诈骗、索取、欺压,恐惧,都是两国之间关系破裂的根源。 所以,熊槐并不想让楚国大占燕国的便宜,免得日后燕王回想起来,会恼羞成怒。 从而让原本没有冲突的楚燕两国出现裂痕。 互惠互利,才是两国长久交好的方式。 想着,熊槐看着诚意十足公子安,迟疑的开口道:“公子,燕王对寡人的情谊,寡人已经感受到了。虽然燕王有此美意,寡人心中甚喜,但是,这份重礼,寡人不能答应。吾尝闻,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寡人当年帮助燕国复国,难道是想要燕王有所报答吗? 燕王此举,却是陷寡人欲不仁,寡人不能接受。” 公子安一听楚王的语气不善,立即长拜谢罪道:“大王,寡君仅仅只是表达内心的一片谢意罢了,万万没有陷大王于不仁的心思。” 熊槐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公子安的说法,接着,又问道:“公子,燕王的心意,寡人可以收下,但是寡人也想有所回报,不知敝国有什么可以帮助燕王的吗?” “这···” 公子安表面十分为难,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交易 之前几次,楚国攻打齐国的时候,每次都会联系燕国,让燕国出兵相助。 燕王职刚刚即位的那段时间,每次都是满口答应下来,即便限于实力不足,也在燕国南部集结兵力,威胁齐国北部,牵制齐国一部分军队。 其后,燕国被齐国教训了几次之后,燕王职便彻底消停了下来,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再也没有表现出仇视齐国的行为了。 结果,这次楚国联合各国攻打齐魏两国,天下各国全都派去了使者,结果却独独忘记了燕国。 这令燕王职很迟疑,莫非楚国真的以为燕国被齐国打击了几次,就认怂了。 否则,为何没有派人来联系呢? 燕王心中忧虑,担心未来等到燕国同齐国决战的时候,各国会怀疑燕国的决心。 于是,就在燕王职的惊疑之中,便有了公子安的这次楚国之行。 以这份重礼向楚国表明,燕国对齐国的仇恨依然没有忘记,只要能打击齐国,燕国愿意付出代价,哪怕是没有任何回报。 但现在,公子安见楚王坚决不接受燕国的无偿奉献,而是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只得一边感叹楚王的大气,一边应承道:“大王,这两年来,我燕国接连与东胡人作战,国中战备之金(铜)已有所不足。而楚国出产的金石,闻名天下各国。故,臣欲向大王请于金,还望大王成全。” 熊槐闻言一阵沉吟。 所谓的金,指的是铜,这年头,铜器既可以制作铜钱,也可以制作铜器,更可以打造兵器。这是现在各国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是严禁出口的管制品。 虽然天下各国或多或少都有铜矿,但是论及铜矿的规模以及数量,楚国一个国家的铜矿就能与其他所有国家加在一起相当。 仅仅是为了随国的铜矿,楚国早年就与周天子大打出手,结果,连周昭王都浪死在汉水。同样,楚国也没有占到便宜,最后一胜一败被周室压制在汉水以西,不能东进。 但楚国一直没有放弃对铜矿的追求,历尽楚武王楚文王两代连续征伐,并且连楚武王都死在攻打随国的路上,前后近三百年,最终控制了随国铜绿山的矿场。 这是当时天下开采规模最大的铜矿。 不仅如此,其后楚国的势力范围扩展到洞庭、淮水、彭泽等地,这些地方,也全都有大规模的铜矿。 从此,楚国在也没有为铜矿发愁,愁的只是人手不足,无法快速将铜矿石转化为武器以及其他铜器。 想着,熊槐便应道:“公子所请,寡人自然不会拒绝。” 说着,熊槐便对一旁的景鲤道:“令尹,稍后卿可与司空说一声,交付公子足够的金石。就说,这是寡人送给燕王的礼物。” 景鲤应道:“唯。” 公子安见楚王答应下来,立即拱手谢道:“谢大王。” 熊槐笑了笑,接着迟疑了一下,而后开口道:“公子,敝国的金石数不胜数,但是敝国缺马,所有的战马都要从其他国家买进。而燕国与胡人相接,拥有大量的牧场,牧场中的战马,同样成群结队数不胜数,但是贵国却缺少金石。 所以,寡人打算用楚国金石换取燕国的战马,不知贵国可有意与敝国交易。” 说完,熊槐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公子安。 之前楚国虽然与燕国也有战马交易,但是这都是用钱买的,用的的是黄金以及铜钱。 金钱虽然重要,但是燕国却也并不急需。如此一来,便是燕国源源不断的向楚国输送战马,楚国大占燕国的便宜。 现在,经公子安一提醒,熊槐这才意识到燕国真正缺少的东西。 或许,用燕国缺少的金石来交换燕国的战马,这才会让燕国输送战马更积极一些吧。不会像这次一样,遭遇损失后,便停止向楚国运吗? 而且,似乎一个强大的燕国,对楚国而言,好像没有什么损失啊。 至少从目前来看,一个强大的燕国,比一个弱小的燕国,对楚国而言更加有利一些。 另一边,公子安听到楚王的话,顿时一喜。 燕国境内金石产量并不多,但是无论是兵器还是铜器乃至铜钱,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金石。故而,燕国常常感到金石的短缺,为金石的不足而感到烦恼。为此,燕国不得不效仿韩国,使用铁石打造兵器。 但是,铁制兵器很不稳定,燕国已经打造出一些比铜剑还要精良的铁剑,但是,更多的铁剑,却是比不上铜剑。 若是能获取楚国的金石,那么燕国就可以淘汰一批劣质铁剑了。 只是,燕王派他来只是送礼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公子安无法一言而决。 故而公子安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王,贵国愿意用金石换战马,这是敝国的荣幸,虽然臣很乐意答应下来,但是此时还得向寡君请示。故而,臣希望能尽快返回蓟都,向寡君说明大王的美意。” 熊槐笑道:“当然,只要燕王能答应此事,那么敝国淮南出产的金石,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往燕国。” 郢都距离燕国太远,运送皮革还好,若是运送矿石,那就太过麻烦。想要快捷方便,那就是从淮南的铜矿运输,经淮水河水,直达燕国。 公子安闻言露出期待之色。 ······ 不久后,公子安便送走几个信使,让他们趁着日落之前离开郢都,快马返回蓟都向燕王命。 日落时分。 景鲤与昭鱼将燕国送来的皮革筋角处理完毕后,便一同来到宫中。 君臣相见后,熊槐问道:“令尹,司空,燕国的事情可曾处理完毕?” 景鲤应道:“回大王,公子安已经派人返回燕国向燕王请示。而他本人则是继续留在郢都,等候燕王的回复。另外,公子安为了保密,不愿住在郢都的宾馆中,所以,臣已经安排他在郢都中的闲置府邸中暂居。” “好!”熊槐应着。 接着,昭鱼开口道:“回大王,燕国送来的礼物,共有牛皮五千张,马皮五千张,羊皮三万张,另有筋角等物百车,臣已经清点完毕,全部放入仓库。至于送给燕国的金石,臣应公子安所请,已经命人从淮南调出金石,然后让燕国使者派人从淮南运回。” 说着,昭鱼笑了笑道:“大王,据臣的查看,这次燕国送来的皮革筋角,全都是最近几月才获得的上等材料,燕王送来的这份大礼,可谓用心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寿县之外 景鲤一听昭鱼之言,立即笑道:“大王,臣听说几个月前燕国与东胡人的大战,燕国不仅击退了东胡人,而且还再次杀入草原之中,追杀百余里,所获牛羊甚多,看来这是真的了。不然,燕国不可能一口气拿出如此多的新鲜材料。” 熊槐点了点头:“不错,看来燕国在这场战争中,虽然北面的牧场是被毁了,但是燕国也并没有吃多大的亏!” 顿了顿,熊槐又向景鲤与昭鱼二人笑道:“这秦国使者才刚刚向寡人保证,一定会准时出兵魏国。另一边,燕国就送来了如此多的战备物资,为寡人解决后顾。若不是这次寡人的目标不是齐魏两国,恐怕这次齐魏两国必然在劫难逃,非得割一大块肉不可。” 景鲤二人闻言,同时拱手道:“恭喜大王,天命在楚。” 君臣闻言相视大笑。 ······ 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五月,天下的局势驺然变得紧张起来。 二月下旬,楚燕两国达成战马换金石的协议后,公子安便心满意足的从郢都离去。 又过了二十余日。 三月十五。 楚国大朝会,这也是熊槐出征前的最后一次大朝议。 坐在王位上,等群臣行礼后,熊槐直接向昭雎问道:“司马,本次攻打齐魏两国,各地的士卒是否已经准备好?” 对于楚王的询问,昭雎毫不意外,这一次可是举国而战,士卒的调度可是头等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于是,昭雎郑重的从座位上起身,而后走到大殿中间,行拜礼道:“回大王,对于攻打齐魏两国的战事,我楚国势在必得。所以,早在三月初,臣就已经传命给各地,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准备征召士卒。故而,现在只需大王一声令下,我楚国各地的大军,就可以立即云集效命。” “好。”熊槐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司马下朝后立即向各地传令,开始征召士卒,准备与齐魏两国开战。” “唯。”昭雎应道,再行礼,而后退回原地。 接着,熊槐看向景鲤问道:“令尹,各国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景鲤出列应道:“回大王,不久前,秦韩宋越四国,全都已经传来消息,不会耽误了五月的战事。” “好。”熊槐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看向一旁静坐的太子横。 “太子。” 太子横立即应道:“臣在。” 熊槐郑重的开口道:“本次出征事关我楚国国运,故,寡人打算亲自出征。寡人不在郢都的期间,太子你替寡人监国。” 太子横立即沉重的拱手行礼道:“臣领命。” 熊槐接着向景鲤与昭鱼道:“令尹,司空,寡人不在郢都期间,有劳两国贤卿尽心辅佐太子,处理国事。” 景鲤昭鱼二人同时拜道:“唯。” 而后,熊槐向斗由道:“太府尹,此战意义非比寻常,故而,寡人想请贤卿亲自为寡人督粮,供应大军所需。” 斗由立即应道:“臣领命,稍后臣就会赶往寿县,为淮北以及陈地的大军准备军需。”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景翠,开口道:“柱国,稍后便开始点齐郢都的大军,让将士们做好准备,三日之后,大军出发前往淮北。” “唯。”景翠应着。 最后,熊槐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开口道:“诸卿,寡人不在郢都期间,有劳诸位继续为国分忧。” “唯。”殿中传来一片应承之声。 待殿中的声音落下,熊槐见事情已经安排好,便开口道:“既如此,退朝吧。” ······ 三日后。 熊槐与景翠便带着近十五大军,离开郢都,走陆路,望寿县而去。 四月中旬。 当熊槐率领楚军抵达寿县西南三十里处时,便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斗由以及鄂君。 很快,二人便来到熊槐身侧的一辆战车上,一同拱手行礼道:“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与几年前相比,已经发福许多的鄂君,笑着问道:“鄂君,卿是什么时候赶到寿县的?” 鄂君应道:“回大王,臣受到司马的军令之后,便立即率领广陵守军赶来寿县,知道今日,已经在寿县外呆了十三天。”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突然面色沉重的问道:“鄂君,你就在广陵,与江淮的封君们接触甚多,这次寡人命江淮的封君前往陈地,跟随司马攻打魏国,不知淮南的封君们可有怨言?” 江淮的封君,除了靠近陈地的项君等封君,还有淮北的一些封君,需要同时防备齐魏两国外,淮南的封君,一向都是防备齐越两国的。 这次驺然让他们劳师远征魏国,熊槐担心他们心中有所不满。 鄂君摇了摇头,笑道:“大王,虽然这次淮南的士卒需要劳师远征魏国,但是,封君贵族们,不仅没有任何怨言,相反,大家对大王的决定,都心怀感激之意。 大家唯一的担心就是,听说大王把臣也带去攻打齐国后,有些担心越国会不会偷袭广陵。” “哦!”熊槐一怔。 对鄂君所说,封君贵族担心越国一事,并不感到奇怪,令熊槐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人竟然对让他们前去攻打魏国,还怀抱感激。 想着,熊槐不禁奇怪的问道:“大家为何会感激寡人?” “这···”鄂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熊槐另一侧的战车上,景翠不屑的一笑,没好气的道:“大王,楚国这次攻打齐国,所面对的乃是郯城以及莒城这两座大城,齐国已经派出重兵把守,强行攻城,必然损失惨重。 而魏国则不然,此番四国伐魏,秦韩攻魏之西,司马率楚军攻魏之南,宋军攻魏之东,面对各国的围攻,魏国根本没有抵抗的实力。难易得失之间,大家当然乐意攻打魏国。” 熊槐恍然大悟,却并没有说什么。 而鄂君则是尴尬的笑了笑。 接着,熊槐转头看向鄂君,眼中带着笑意,道:“鄂君,本次攻打齐国,寡人直把卿呆在身边,去与齐国硬碰硬,卿不会埋怨寡人吧。”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章 射天鞭地 鄂君早在数年前就知道楚国的战略方向,为此镇守广陵数年,目的,就是为了这一战。若是楚王现在让其去打魏国,他可不乐意。 故而,鄂君听到楚王的话,立即行礼道:“大王对臣的爱护,臣只有感激之心,必会全力以赴,为大王攻取越国。”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鄂君滚圆的肚子问道:“鄂君,寡人不怀疑卿的决心,只是,数年不见,卿在广陵镇守的这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战事,是否疏于操练,还能为寡人冲锋陷阵否?” 鄂君见熊槐盯着他的肚子看,唯恐楚王将他留在身边,不让他率军作战,顿时大急道:“大王请放心,臣在广陵这几年,日夜忧心越国会偷袭广陵城,有负大王所托,故而从来都不敢懈怠,现在,臣依旧还能驾得了车,拉的了弓。” 说着,鄂君立即从战车上拿起一张弓,也不上箭,直接双臂用力,将弓拉满,而后松开再拉满,如是再三,这才停了下来,转头向熊槐问道:“大王,如何?” 熊槐笑了笑道:“好,鄂君英勇不减当年。” 鄂君闻言立即咧嘴一笑。 另一边,景翠瞥见鄂君发白的脸色,以及那遮住双手的颤抖衣袖,心中若有所思。 日落时分。 大军抵达寿县,然后进入鄂君早已准备好的大营之中。 军营主帐中,熊槐坐在主位,向帐中的重卿看了一眼,然后向景翠问道:“柱国,司马那边可曾传来消息,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景翠立即应道:“回大王,司马传来的最新消息:三日前,司马已经在陈城聚集十五万大军,只等淮南的军队一到,就可以在五月初一,出兵攻打魏国。” “好。”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向陈轸问道:“贤卿,各国那边现在如何了。” 陈轸立即拱手答道:“大王,越国这边,越王率领的越军已经抵达淮北,并与淮北的越军会师,一共聚得十五万大军,此刻正在赶去钟吾城。” 熊槐露出嘲弄之色,之前越王出兵总是比楚军滞后,这次一听说楚国要将广陵的楚军调取攻打齐国,这便提前出兵了。 免得楚国看到越国迟迟不出兵,就打消了从广陵调兵的念头。 陈轸见楚王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下,接着开口道:“大王,另外,宋国传来的消息,这次宋王要出兵攻打魏国,遭到群臣的反对。” “群臣反对?”熊槐一怔。 陈轸点了点头道:“大王,正是如此。宋国群臣认为宋国上次已经出兵攻打了魏国,已经报复了魏国上次攻打宋国的仇恨。现在,宋国不应该毫无理由的向比宋国强大的魏国挑衅,尤其是齐宋两国关系极度恶劣的情况下。除了少部分的宋臣,以及宋相上官大夫宋卿仇液等人外,宋国的许多大臣,全都苦劝宋王不到四处树敌,否则必遭天谴。” 熊槐闻言瞳孔一缩,群臣反对这种事情,不是敌我矛盾,不好处理。 想着,熊槐迟疑的问道:“那宋国现在的情况如何?” 陈轸斟酌了一下,然后沉重的开口道:“大王,宋王遭到大臣苦劝后,不胜其扰。于是命人在宋宫外门外挂起血袋,而后亲自以箭射之,箭矢射中血袋,鲜血从袋中落到地上,宋宫外的土地上,全被鲜血侵染成红色。而后宋王拿出刑鞭,抽打被鲜血侵染的土地数十下···” 熊槐皱了皱眉,对宋王的举动不甚明白,问道:“贤卿,宋王这是何意?” 帐中的其他大臣,同样也摸不着头脑,全都狐疑的看着陈轸。 陈轸解释道:“大王,那血袋不是其他,而是象征上天,宋王射之流血,就是为了向群臣表明,宋王他根本就不在乎上天,若是上天要惩罚他,他也能以箭射之,让上天血流满地。” 熊槐惊疑地道:“陈轸,难道宋王鞭打土地,这是表示鞭打大地吗?” 陈轸点了点头:“大王,正是如此。” 见陈轸确认,帐中的人全都脸色苍白的倒吸一大口冷气,接着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对天地都不放在心上,并且毫无顾忌的宋王,不要说宋国的群臣,那么他们这些楚国的臣子,只是听着,并没有亲眼看到宋王那不可一世的一幕,就心中有些发怵,更何况宋国的那些大臣。 熊槐一呆,同样也被宋王的百无禁忌所震惊。虽然他也对鬼神之说毫无顾忌,但是面对迷信的群臣以及国人,也从来都不敢把心中的不屑表现在明处。更何况是箭射上天,鞭打大地。 而宋王,他怎么就敢······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勇士吧! 熊槐愣了许久,这才开口道:“陈卿,那么宋国最后如何了?” 陈轸答道:“回大王,宋王射天鞭地后,宋国群臣惊慌失措,无人再敢直视宋王,也无人再敢劝谏。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王下令征召军队,然后准备出兵伐魏。” 顿了顿,陈轸接着道:“宋国因为君臣的冲突,征召兵力的时间稍稍晚了数天,但是现在也已经开始征召士卒了,应该能在五月初出兵伐魏。” 熊槐吐出一口气,然后想了想,从诸将的脸上扫过,突然问道:“诸卿,宋王如此肆无忌惮,连天地都无所畏惧。若是不久后宋王知道寡人这次是在欺骗他,那么宋王会不会恼羞成怒,而后大肆兴兵伐楚。还有,寡人安排在宋国的上大夫以及中大夫,会不会遭到宋王的杀戮。” 众人闻言相互对视,然后全都向景翠看去。 景翠见帐中的其他人全都看来过来,立即拱手道:“大王,此战若是我楚国能大胜而归,宋国必定会出兵伐楚,与我们是否欺骗了宋王没有关系。” 接着,公孙衍出言道:“大王,柱国所言甚是,不仅是宋国,其他几国也一样。只不过,因为我们楚国的欺骗,或许导致各国来袭的时间,会更加快一些。”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顿了顿,熊槐暂时放心令他心中不安的宋王,沉重的看向陈轸,问道:“陈卿,现在秦韩两国的情况如何?” 陈轸应道:“大王,韩国传回的消息,在四月初就开始聚集兵力,如今,韩国在安陵已经聚集了近六万军队,而且还有不少士卒还在向安陵聚集。四月底,韩国应该可以在安陵聚集十万韩军。 至于秦国,因为魏章的缘故,秦国在三月下旬就已经开始向河西增兵,甘茂也在三月底赶到河西坐镇。四月底,秦国应该可以在河西聚集二十万秦军。 所以,只要五月一到,除去宋国可能有些勉强,其他各国应该都可以在初一攻打魏国。” “好!”熊槐笑道:“这些消息对寡人来说,都是好消息。既然越王已经赶到淮北了,那么寡人也不能让越王久等。” 说着,熊槐向景翠吩咐道:“柱国,传令下去,明日一早立即出发赶去钟吾城。” “唯!” 最后,熊槐向斗由吩咐道:“贤卿,有劳你继续留在寿县,为寡人提供支持。” “唯。”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楚越会盟 十余日后,四月二十七日,楚越两国在钟吾城外会师。 次日,熊槐与越王在钟吾城中相会,二人相对而座。 越王笑道:“楚王,敢问这一战怎么打,不知楚国有何计划,寡人带来的十五万越军,愿听楚王的吩咐。” 熊槐看着一脸轻松的越王,同样笑道:“越王,如今齐国已经在郯城以及琅琊布下重兵,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想要攻下这两座城池,恐怕有些勉强。” 越王闻言点了点头。 楚国之前频频联络各国,齐魏两国也不是瞎子,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了。 以楚越两国现在的兵力,攻克些许小城,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攻打齐国重兵防守的大城,那就有所不足。 熊槐见越王点头,脸色似乎更加轻松的样子,于是继续道:“所以,寡人的意思是,你我两国的军队,接下来兵分两路,先行清理周围的小城。然后我楚军围住郯城,越军围住琅琊城,以对齐国进行牵制,接着便可以静待魏国的消息。 只要魏国顶不住四国的压力,向寡人投诚,那么寡人立即就顺势组建五国联军,号令诸国进攻齐国的西面。那时,齐国面对各国联军,必定难以抵挡,一面大军撤回齐国西部,一面派人向你我两国求和。” 说着,熊槐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时,你我两国就可以趁机向齐王索要齐长城以南所有的土地,寡人获取郯城、莒城,而越王则可获取琅琊。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知越王以为如何。” 越王一听这上兵伐谋之策,不必让越国强攻琅琊,顿时心中一松,大笑着同样道:“高,楚王果然高明,寡人佩服。” “哪里,哪里!”熊槐谦虚的应着,脸上仅是得意之色,没有半分谦虚之意。 接着,熊槐与越王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发出大笑声。 笑毕。 越王拱手示意道:“楚王,既然你我已经定下策略,而不久就是五月初一,那么寡人就不打搅了,这就返回越营,准备出征事宜。” 熊槐闻言立即拱手回礼道:“好,越王请。” 说着,熊槐便起身,准备亲自送越王出城。 钟吾城大门外。 熊槐看着越王离去的队伍,心中长长一叹。 可惜楚军刚到钟吾城,大军还没有准备好。另外,可惜现在唐昧他们也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被公子玉请入越国境内,难以突袭吴城。更加可惜的是,各国伐魏之战还没开打。否则,刚刚就在这钟吾城中,熊槐就有直接绑架越王的冲动。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就迈步向城中走去。 回到方才议事的大厅,君臣再次做好后,景翠拱手行礼道:“大王,不知我们是否真的攻打郯城附近的小城,以继续麻痹越王?” 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柱国,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景翠应道:“大王,臣的意思是,越王率领的十五万越军,其中精锐一半不到,大半都是征召的士卒,就算是正面对决,我们胜算也很大。更何况,率领大军强行攻城,哪怕仅仅只是一些小城,也要付出一二日,乃至三四日的时间。况且,攻城一事,本来就极为影响士卒的士气。 更重要的,还是大军的补给问题。如今我们还在楚境之内,可以就近得到补给,若是战线推进到郯城,那么就需要分出一部分军队运送军粮,这对我们决战十分不利。 所以,臣的意思是,不如率军北上,攻下一座城池后,便止步不前,进行休整,以备决战。” 说着,景翠迟疑道:“只是,这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熊槐闻言一笑:“这好办,就说寡人水土不服,病了。” 景翠急忙拒绝道:“大王不可,大王乃是一国之君,身系楚国之望,岂能生病。此举必然影响我们自己的士气。” 熊槐一怔,然后又笑道:“既然寡人不能生病,那么就让其他人生病好了。” 想了想,熊槐便笑道道:“等攻下一座小城后,就止步不前,若是越王来问,就说寡人幼子公子彘病了,寡人心中甚是忧虑,无心战事,还望越王见谅。” 熊槐说完,立即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这理由,他自己也不相信,更何况是越王。 那时,对楚国来说,已经快到琅琊的越王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局已设下,越王已是瓮中之鳖,跑不掉了。 此刻,楚王的大笑声传来,厅中的众将全都跟着大笑起来。 ······ 五月初一,这是各国攻打齐魏两国的日子。 这一日,楚越两国联军,兵分两路,越王率军向东北方向的琅琊城而去。而熊槐则是率军望郯城而去。 齐国莒城。 齐王又一次坐镇莒城。 此刻,齐相储子向齐王禀报到:“大王,南边传来的消息,楚国与越国已经分兵。楚国从钟吾城出发,兵锋指向郯城。两天前,楚国开始攻打沂水南边的一座小城,现在,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沂南小城恐怕已经被楚军攻克了。” 齐王闻言面色不变,接着毫无表情的问道:“那么现在越军到哪里了?” 储子应道:“回大王,越军两天前才离开鄣城,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抵达纪鄣城了。” 齐王脸色露出一丝喜色,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魏国那边,现在情况怎样?” 储子面色沉重道:“大王,魏国的情况,恐怕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要艰难不少。 本来,我们齐魏两国联合出手,拉拢宋国内部亲齐亲魏派系的大臣,并且还说服了不少宋国宗室勋贵,劝谏宋王不要四处树敌,以阻碍宋国出兵,减轻魏国的压力。结果,没有想到,宋王面对群臣的劝阻,竟然做出了射天鞭地这样疯狂的行为。宋国群臣,一时间为宋王所摄,全都不敢开口再劝。所以,宋国仅仅只是迟缓了一天,五月初二就出兵伐魏了。” 齐王脸色僵硬,一阵沉默之后,嘴里迸出一句话道:“宋王这个疯子,暂时不必理会,等寡人解决了楚国,再收拾他。”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议楚盟 储子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秦韩两国,正如之前预料的一般,韩国出兵十万,秦国出兵二十万,全都是两国之相亲自领军。而赵国那边,正如之前得到的消息一样,并没有出兵。 故,由于宋王意外之举,另外,也是因为魏国的兵力不足,所以,魏国决定主防秦楚两国,而对宋韩两国则采取以城池换时间的策略。” 齐王点了点头,思索的片刻,然后开口问道::“相国,虽然宋国那边,宋王的疯狂举动,令我们齐魏两国的谋划付诸流水。但是,宋国毕竟是小国,实力连韩国都不如,所以宋国的出兵,依然还在魏国的承受范围之内。 现在,面对各国的围攻,尤其是秦国也插上一手,寡人心中很忧虑,我们齐魏两国能获取最后的胜利吗?” 储子闻言立即坚定的点了点头。 同样的问题,在各国正式出兵之前,齐王已经向他问了多次,毫不意外,储子每次给予齐王肯定的答复。 这一次,储子同样也是如此,眼中露出坚定不移之色,智珠在握的再次回答道:“大王,以楚国为首的各国,看似强大,实则矛盾重重,臣请一一进行说明。 先说正在与楚国一同攻打我们齐国的越国,越国与我们齐国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琅琊城虽是越国故都,并且这几年越国出兵的目标都是琅琊。但是,琅琊城对越国来说实则不是善地。越国的核心之地乃是越国古都会稽一带,接下来,便是吴国故土,再次才是淮南淮北一带。 而琅琊此地,乃是越国最强大时期,从其他国家哪里抢来的落脚之地罢了,根本毫无根基可言。况且,琅琊就在我齐国南面的长城之侧,越国想要越国长城攻击我齐国故土,这是千难万难的事情,而我齐国越过长城攻击琅琊,则是轻而易举。 所以,越国一旦获取琅琊城,那么必然需要留下重兵防守。而越国这个国家,从南面的会稽到北面的琅琊,二者相距超过千里,如此漫长的战线,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防守,定都琅琊,对越国来说,是祸非福。这就是越国当年轻易放弃都城琅琊,并迁都到吴城的原因。” 说着,储子拱手道:“大王,所以,臣的意思,若是可以,我们完全可以舍弃琅琊一地,以换取越国与楚国绝交。 琅琊乃是我们齐国与越国相争的焦点,若是没有这个焦点,那么我们就没有与越国敌对的必要。而楚国则不然。楚国在邗沟修建的广陵城,犹如一把利剑刺在越国的咽喉之上。之前越国屡次兵围广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楚越两国结盟之后,楚国依然在广陵留下重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要楚国还控制着广陵城,那么越国就无法威胁楚国的彭泽、淮南、淮北。而楚国则可以俯视越国都城吴城,并且将邗沟以东的淮南地,全部置于视线之内。 这就是楚越两国无法调和的矛盾。” 说着,储子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大王,我们将琅琊让给越国,那么越国所面对的,就是西面与楚国长达千里的防线,而北面直面我齐国长城,如此,以越国薄弱的实力,面对贪得无厌的楚国,怎能安心。 故,越国一旦获得琅琊之后,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与我齐国结盟,以对抗楚国。而只要楚越两国反目,那么越国获取的琅琊、纪鄣、鄣城,乃至淮北等地,都将成为无本之源,必将陆续归还我们。 这就是舍弃一个可有可无的琅琊,而获取整个越国的办法。一旦失去越国,那么楚国就断去一臂。” 齐王连连点头道:“相国所言甚是,区区一个琅琊,若是真能换取一个越国,那寡人没有半分吝啬。” 储子拱手道:“大王,如今楚越两国进攻,而我齐国防守,守住琅琊并不困难。所以,我们齐国完全可以等,等越国答应我们的条件,以琅琊为条件与我齐国结盟。” 说着,储子眼睛无意间瞥向魏国得方向,顿了顿,而后,收回目光,接着又开口道:“若是事有不协,那么只需让越国退兵就可,只要越国吞下琅琊,那么越国与楚国反目,就在眼前,一两年内必有结果。” 齐王应道:“相国稍后再次传令给琅琊大夫,让他坚守琅琊城,不许出城迎敌,等待寡人接下来的命令。另外,派人联系越国,商议齐越两国交好结盟之事。” “大王英明!”储子拱手道。 齐王笑了凶笑,再次开口道:“相国,那么楚国的另外三个盟友怎么解决?” 储子笑了笑道:“大王,秦韩宋三国,宋国弱小,只能依附强国。至于秦韩两国,韩国更容易对付一些。虽然,表面上看,韩国被秦楚两国所挟持,没有倒戈的可能性。但是,实则不然,韩国除了被秦楚两国包夹以外,还与赵魏两国相接,并且,三晋时常以兄弟相称,关系极为紧密。 魏国已经彻底站在我们齐国这边,而赵国在这次攻打魏国的行动中,却没有出兵占魏国的便宜,这分明就是顾及赵魏两国的情谊,并且忌惮楚国的强大。所以,我们只要能将赵国拉拢过来,那么韩国就有了第二种选择。 一边面对如狼似虎野心勃勃的秦楚两国,一侧则是亲如兄弟的赵魏两国,那时,无需魏国付出任何代价,只需一个说客,韩国就会立即倒戈。” 顿了顿,储子接着道:“而秦国,这段时间,秦国先是失去了相国张仪,接着魏章投魏,并且,因为秦王荡废相国,立左右丞相一事,秦国内的矛盾十分尖锐。此番甘茂率领秦军攻打魏国之事,实则是迫不得已,一则是为了以军功团结国中的勋贵,二则是为了同时确立秦王荡以及甘茂的威信,以平息国内的动荡。 所以,秦国伐魏的决心,既坚定,又十分动摇。只要韩国倒戈,那么,只需要魏国给秦国一个台阶下,秦国就会收兵回国,以稳定内部。”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时机 “一个台阶?” 齐王的第一反应就是献地,于是开口问道:“相国难道是想让魏国将汾阴之地献给秦国,以换取秦国退兵?” “不可。”储子闻言立即阻止道:“大王,秦国这些年之所以如此颓废,不是因为秦国衰弱,而是因为三晋与楚国封锁了秦国出关的道路,导致秦国有力无处使。若是秦国得到汾阴之地,那么我们齐国就需要重新与秦国争夺魏国,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利。” 齐王微微颔首,顿了顿,问道:“那么相国打算如何收买秦国?” 储子笑了笑:“无他,魏章足以。” 齐王一怔,诧异道:“魏王会同意吗?” 储子笑道:“当然,现在被各国围攻可是魏国,而不是我们齐国。” 齐王闻言不禁莞尔。 储子见齐王发笑,顿了顿,向齐王拱手道:“这剩下的宋国,正如大王所说,仅仅只是一个小国,而且殷商遗民,与周围各国全都格格不入,并没有自己的立场。只要各国退兵,那么宋国就会求着跟我们讲和。” 齐王听到这,心中的忧郁之气顿时消散,似乎,全身的斗志都被储子鼓动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齐王开口道:“相国,如今想要拆散以楚国为首的联盟,三晋是关键,而三晋之中,赵国是突破口。只是,现在赵国正在观望天下的局势,如何才能让赵国站在我们这边?” 储子微笑道:“大王,那么就要看赵国想要什么了。” 说着,储子拱手道:“大王,不久前赵国与秦国会盟讲和,赵国在上郡对秦国让步,这就是说明,赵国无意继续与秦国在上郡纠缠。接着,各国举兵攻打我齐魏两国,而赵国却在这个时候持兵观望,并没有出兵的举动,这就是说明赵国无意与我齐魏两国交恶。 赵国既然无意西南两面,那么赵国的目标何在,是想要休整一阵,还是别有所图?” 齐王闻言一怔,然后开口道:“这几年赵国与各国作战,基本上都得胜而归,并没有遭到重大损失。即便是去年的代地之战,赵国主力依旧未损。所以,赵国休养生息的可能性很少?” 说着,齐王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储子,问道:“那么相国,卿以为赵国的目标是哪里,是打算报复中山国,还是楼烦王或者林胡王,亦或者是打算攻打燕国?” 储子应道:“大王,无论赵国的目标是哪里,中山国作为我燕国盟友,让中山国加强防备是没有问题的。中山国实力不及赵国,但是单论防守,赵国这一个国家,也未必能把中山国怎样。所以,若是赵国攻打中山国,那么齐国便不急,只需支助中山国抵抗赵国便是。 若是赵国打算报复楼烦王,那么我们就给中山国足够的底气,让中山国在赵国边境集结重兵。如此,只要能让赵国产生顾虑,这就是我齐国的机会,齐赵两国现在还是盟友,身为盟友,难道不应该互相排忧解难吗?” 齐王点了点头:“寡人尝闻,人有亲属之别,病有远近之分,如今楚国之患就在眼前,而赵国之祸尚未明显,当有所取舍才是。中山国屡受寡人恩惠,如今,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储子闻言应道:“大王英明。” ······ 平城。 这是钟吾城以北不远,沂水之南的一座小城,方圆一里出头,城中百姓连八百户都不到。 故而,在楚国大军来袭之时,平城仅仅只是坚守了半天,然后就被楚军攻破。 攻占平城后,楚军便止步不前,主力驻扎在城外,而城池则成为熊槐的临时行宫,暂居齐中。而熊槐的亲卫军,同样也入驻城中,挤满小城。 至于城中百姓,已经全部前往南方。 很快,熊槐就在平城停留近二十日。 此刻,陈轸向熊槐禀报到:“大王,越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越国大军离开纪鄣城后,一路直扑琅琊。探子传回的消息,越王在三天前攻破了前往琅琊道路上的第五座城池,第二座县城。此时,越国大军距离琅琊城还有七十里,沿途只剩下一座县城。臣预计,快则三日,慢则五日,越王就会率领大军抵达琅琊城外。” 熊槐一听越军已经攻破齐国两县,脸色露出一丝笑容:“好,很好!越军的攻势很凶猛啊!不知越军伤亡如何?” 陈轸摇了摇头:“回大王,齐国似乎已经大部分的士卒全都调往琅琊城了。所以,越国大军不仅势如破竹,而且伤亡很小。” 熊槐不以为意道:“无妨,越国只要攻打城池,这对接下来的决战就十分有利。越国每攻下一地,就需要留下一部分军队镇守,无论越国伤亡如何,这部分留守的军队就全部都是越国的损失,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现在,寡人就希望齐国让出的城池越多越好,最好,齐国连琅琊城也送给越国,如此,越国为了守卫琅琊城,非得留下数千精兵不可。” 陈轸顿时焕然大悟,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 熊槐摆了摆手,又问道:“现在魏国那边如何?” 陈轸笑道:“大王,司马率领的楚军已经兵围襄城,还在打造攻城器械。甘茂率领的秦军,因为与汾阴只有一河之隔,有夏阳源源不断的支持,所以秦魏两国自开战之日起,就恶战连连,短时间内还未分出胜负。 公叔率领的韩军,此时已经兵围鄢陵,不日就会攻城。而宋国,虽然最后出发,但是却已经获取战果。宋军在主将臧信的率领下,渡过济水,已破魏国一县三城。” 熊槐一听各国的战事全都按照楚国所预料的方向进行,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如今各国全都已经出动,已经无法顾及楚国,看来,是时候让公子玉在吴城自立,引楚军入越了。等公子玉自立的消息传到琅琊,等越王仓促回师,那时,就是寡人与越王决战之时。” 说着,熊槐立即收敛住脸色的笑意,正了正颜色,开口道:“陈卿,立即传讯给吴城的昭滑,告诉他时机已到,让他鼓动公子玉正式自立。并且让他做好准备,寡人这次要一口吃下整个越国,寡人要淮水之南,尽是我楚国的土地。”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噩耗 “是,大王,臣这就去通知将军昭滑。”陈轸说着,拱手一礼,转身就向外走去。 还未出门,就见再次成为楚王身边将领,担任城门将军的景阳快步进来大厅,接着,拱手行礼:“大王,越国使者大夫句余来访。” 熊槐一怔,而后笑道:“看来越王已经得到寡人在此止步不前的消息,所以,特意派人来询问来了。” 说着,便对还在厅中的陈轸道:“陈卿,有劳你去迎接越使进城,寡人要召见他。” 陈轸转身行礼道:“唯。” 不多时,陈轸便带着越使走了进来。 越使句余进入厅中后,见楚王垂头丧气的坐在上方,并且眉角隐隐带着忧色,不仅心中生疑。 他乃是越人,这些年楚越两国交好,并且在楚国的有意推动下,楚越两国的贵族之间,相互联姻频繁。 而这句余,正是其中之一,对楚国带着三分好感。 此刻,句余见到楚王这样一副模样,立即压住心中的疑惑,行礼道:“外臣句余拜见楚人。” 熊槐点了点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免礼,不知使者此来有何指教?” 句余低垂的眼睛,不敢直视楚王,但眼睛的余光始终没有从楚王脸上离去,一边关注着楚王,一边应道:“大王,贵国与敝国相约,贵国围住郯城,敝国兵围琅琊,以牵制齐军,免得让齐军前去魏国增援。 但是,如今大王率领的二十多万楚军,自从二十天前攻克此城后,就在这里郯城尚有百余里的弹丸之地滞留到现在,丝毫没有前进的迹象。寡君对此很忧虑,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以致此事的发生。” 句余前面的话很直接,没有半点委婉之意。 但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出言质问,还是想听楚国的解释,颇有色厉内荏之感。 一则,楚越两国的决定,仅仅只是牵制齐国,而不是直接攻打齐国。 若是当初楚越两国决定强攻齐国,结果,楚国却在平城这地方滞留二十天,恐怕,越王已经疑神疑鬼了。 这其二,楚国乃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句余实在也没有底气质询身为天下霸主的楚王。 熊槐听到句余看似强硬实则软弱的询问,抬起头来,定神看着句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摇了摇头,化做一声长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句余见此一愣,接着脸色露出尴尬之色。 现在他是越国使者,向楚王提出疑问,结果,楚王竟没有半点解释之意。 这,十分无礼。 只是,如今楚越两国依然交好,让他就此拂袖而去,他也不敢。 故而,一时间,句余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原地脸色不停的变化,心中原本还对楚国抱有的三分好感,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另一边,陈轸见句余神色一变,立即拱手道:“使者,敝国之所以在此停留这么长时间,是有原因的。” 句余见陈轸拱手解释,脸色稍稍变得柔和,而后向陈轸问道:“先生,敢问其故?” 陈轸瞥了一眼主位上一脸担忧之意的楚王,同样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原因,而是走进句余身侧,附耳道:“使者,实不相瞒,不久前敝国郢都传来的消息,寡君与王后之子,寡君最喜爱的幼子公子彘,突然病重。寡君远在齐国,心忧公子之疾,却无法返回郢都,焦虑不已,故而耽误了兵围郯城的事情。” 句余一愣,诧异的看着陈轸,问道:“此言当真?” 陈轸无视了句余脸上深为怀疑的表情,确信无误的点头道:“千真万确!” 句余闻言顿时无语。 他不怀疑楚公子彘是否真的生病。 现在这天下,各国全都一样,死亡率最高的人,不是苦战的士卒,就是年幼的稚子。无论是奴隶之子也好,还是国君之子,真要生病,那就全都是一道坎。 但是句余却认为楚王肯定不会因为这,而停止进兵,这太扯了。 楚王也好,越王也罢,病死的子女,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楚王怎么可能会为区区一幼子而停止前进呢。 所以,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这不仅是在糊弄他,而且也是在愚弄越王。 想到这,句余正欲请辞而去,回去向越王汇报楚国的无礼。 结果,此时,景阳突然面色苍白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全然不顾越使在侧,慌张的长拜着行礼道:“大王,不好了,司空昭鱼薨了。” 此话一出,厅中的三人俱是大吃一惊。 熊槐诧异的看了一眼景阳,第一次发现景阳这小子不仅会演戏,而且还会给自己加戏。 而陈轸则是迟疑的看着景阳,他知道景氏与昭氏明争暗斗,也知道景阳很聪慧,但是却不相信景阳敢拿司空昭鱼开玩笑。 至于,越使句余,此刻却在心中暗暗猜测:莫非这才是楚军停滞不前的原因,楚王之前就得到昭鱼病重将死的消息,这才停兵? 另一边,景阳伏在地上,没有听到楚王的声音,立即直起身子,却发现楚王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顿时声音中带着哭腔,快速解释道:“大王,臣方才返回城墙巡视时,碰到司空昭鱼之孙昭晔,身穿素服在城外求见大王。臣一听说司空薨了,便立即赶来禀报大王。此刻,昭晔已经入城,正赶过来面见大王。” “昭晔?素服?”熊槐脸色一变,又见景阳真的快哭出来了。 顿时一惊,难道昭鱼薨了? 想着,熊槐就座位上蹦了起来,一边快步向外走去,一边急忙开口道:“昭晔从那个方向来,还不快带路。” 景阳一听,立即连扶带爬的站起来,快步向前引路道:“大王,是南门。”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便匆匆向外走去。 陈轸与句余见状,对视一眼,接着全都神色复杂的跟着楚王之后。 熊槐离开大帐没多远,才走了十余步,就见昭晔身穿素衣,匆匆的快步跑过来,来到近前,立即泣涕长拜道:“大王,家祖于半月前去世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昭鱼薨 “这···”熊槐大惊,脸色一变,身体不由一晃,眼中充满着悲意,俯身将风尘仆仆的昭晔扶起,难以置信的问道:“寡人离开郢都时,司空还是好好的,身体硬朗,寡人还将太子托付于他。为何这才两个多月不到,司空就突然薨了?!” 昭晔泪流满面道:“大王,臣也不知。半月前,家祖处理完国事出来,一切还好好的,能正常享用晚膳,并无任何不妥。结果,次日迟迟不见家祖起身,家父一问,侍女入内一看···” 昭晔大哭着下拜道:“结果却发现家祖薨了。” 熊槐一怔,顿时沉默了下去。 昭晔的说法,昭鱼走的很安详,没有任何病患,也没有任何征兆,一觉睡下去,然后就睡死了。 死者固然轻松,但是生者却很沉重。 这昭鱼死的真不是时候,以至于熊槐难以相信。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想想,却也并非不可能。 昭鱼的年纪确实很老了,前后历经三代楚王,在先王时期就已经担任过令尹,然后又给前任担任了七年令尹。接着,前任令尹昭阳死后,又被熊槐自己拿出来继续发挥余光,主持楚国所有的工事。 一晃五六年,这期间,楚国对外的战事没有听过,而且为了准备伐越一事,楚国之内的百工之徒,也没有清闲下来过。 熊槐心中怀疑,这昭鱼会不会是被自己累死的? 本来,熊槐是打算让昭鱼过度,等伐越一事之后,再让昭鱼安享晚年。结果,昭鱼就在节点,突然死了,连灭越的荣光都无法分享。 想着,熊槐便是长长一叹,接着,便对身前的昭晔道:“司空之死,寡人已知之,心中悲痛莫名。故,汝且先行在城中休息,寡人稍后再处理司空后事。” “唯。”昭晔悲痛的应着,而后在以为近卫的引导下离去。 昭晔离去后,熊槐发现一旁的越国使者,见其脸上露出惊疑之色,似乎已经有了去意。 见此,熊槐心中一沉。 楚国发生这种事,明显会拖累各国攻打齐魏的士气,当此之时,理应坚定各国的信心,让各国继续攻打齐魏两国。 想着,熊槐露出坚定之色,对越使句余信誓旦旦的道:“使者,虽然寡人国中遭遇不幸,但是敝国伐齐的决心依然毫不动摇。昔日,我先王武王病死在伐随的途中,但是敝国的大军依旧在令尹的率领下破随而归。故,别说仅仅是寡人的司空薨了,就是寡人病死在这平城,我楚军依旧会在柱国的率领,破齐而还。” 句余一听,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是面上十分沉重的拱手应道:“大王言重了,敝国从来都没有怀疑贵国的决心。”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又不放心道:“先生来此拜访寡人,寡人心中欢喜,恨不得与先生彻夜相谈。但是,现在敝国出事,寡人十分遗憾,不能与先生相交。” 说着,熊槐略一沉吟,直接从自己腰间取下一块美玉,然后快步走了两步,来到句余身前,将手中的美玉塞到句余手中刀:“寡人欲以此玉与先生相交,期待下次能再次与先生相会。” 句余因为楚王之前的态度,本想拒绝,但是手一碰楚王的佩玉,立即赶到一丝凉意从玉中传到手心,接着,又不知是否是错觉,顿时感到浑身舒坦了不少。 察觉到这一变故,句余立即意识到,楚王佩玉肯定非同小可,就算比不上楚国失踪的至宝和氏璧,恐怕也相差不远,一定价值连城。 想着,句余顿时握紧手中的美玉,接着面无表情收起美玉,然后一拱手,遗憾无比的道:“这是微臣没有福分。” 熊槐见此,心中一松,接着开口道:“正是如此,实在是可惜了。” 说着,熊槐摇头道:“先生,如今楚国出事,故寡人欲请使者带话给越王,就说楚国虽然有事,但还请越王稍带,等寡人处理了国中之事,必然会率兵围困郯城,以牵制齐国。” 句余立即郑重的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微臣一定会将这话如实告知寡君,向寡君说明大王的无奈以及攻打齐国的决心。” “好!”熊槐笑了笑道:“如此就有劳使者了。” 回到大厅之后,熊槐沉默了下来。 司空昭鱼之死,死的不是时候,若是楚国内部不稳,这对伐越之事不利。 此时,陈轸见楚王久久不语,便开口道:“大王,司空之死,对我楚国有利有弊。其中的弊端,自然就是司空不仅负责楚国的所有工事,而且还是辅政大臣,司空之死,必然会导致楚国的工事出现混乱,并且,郢都那边也会有动荡发生。 所以,当务之急,其一在于立即挑出以为新的百工之首,其二,便是稳定朝中,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因为司空之死,昭氏一脉必然人心浮动,此时司败出征越国,恐怕会有所波折。” 说到这,陈轸拱手道:“大王,至于其中的好处,那就是我楚军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此停留。并且,还可以趁机直接告诉公子玉,就说我楚国因司空之死,已经无意伐齐,但为了让公子玉的大事,这才愿意牵制越王,请公子玉尽早起事。” 熊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尤其是第三点,这才是最重要的。 唐昧率领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江汉之间的士卒。而这里,也是昭氏一脉实力最大的区域。若是昭氏中人在这个时候不愿出征越国,那么事情很严重。 而且,昭鱼还是昭阳死后,昭氏一脉的领头人,他的死,必然会让昭氏一面人心浮动,陷入混乱,难以适从。 这对楚国的对外作战很不利。 正欲开口说话之际,一个侍卫走进来禀报道:“大王,令尹从郢都派来一位信使。” 熊槐心中立即便知,这一定是景鲤派来告知他昭鱼的消息的。 想着,熊槐便应道:“请使者进来了。” “唯。” 不多时,熊槐便见下大夫范环一脸疲惫的走进来,急切的行礼道:“大王,司空在半月前突薨,太子与令尹得知此事,不仅悲痛不已,而且不敢擅专。故,特派臣前来询问大王,如何处理此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维稳之策 熊槐微微颔首,昭鱼的死亡,必然会对楚国朝政造成一定影响,尤其是昭鱼还是辅政大臣的情况下。 现在伐越一事已经进行到一半,这是万万不能停下的,当务之急,还是维稳。 想着,熊槐便开口道:“寡人知之,请卿立即放回郢都,通知太子以及令尹,司空乃是三朝元老,于国有大功。故,寡人决定以诸侯之礼办理司空的后事。寡人不在郢都,让太子代替寡人为司空发丧,并且让太子峪令尹召集郢都群臣,为司空选择一个合适的谥号。 另外,司空一职位高权重,眼下仓促确立人选,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故而,寡人决定暂废司空一职,重设工尹一职,以左工已齿协助司空主持工事多年,通晓百工之事,其许左工已齿暂代工尹一职,主持国中所有工事。待寡人回朝,再行决定工尹的人选。 还有,擢升上大夫昭常为右令尹,辅助令尹一同处理国事。告诉昭常,国家不宁,臣民心疑,故忧思贤臣,以定家邦,望其不要辜负了寡人的期盼。” 说着,熊槐迟疑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将自己腰间象征楚王身份的太阿剑解下,然后走到范环身前,郑重的将剑交给范环道:“贤卿,这把太阿剑乃是历代楚王的佩剑,见剑如见寡人,卿将这把剑带回去交给太子,然后让太子与令尹一起,将此剑转交给司败唐昧。寡人欲以司败唐昧为左司马,让左司马持寡人佩剑,主持国中兵事,发号施令,如有不从者,可先斩后奏。” 范环一愣,吃惊的接过太阿,迟疑的向楚王看去。 熊槐顿了顿,然后叹道:“就这样吧,请卿立即回复太子以及令尹,传达寡人的诏令。” “唯。”范环脸色沉重的应着,而后拱手一礼,便匆匆离去。 范环离去后,熊槐脸色难看的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素搞,为司空送行。” “唯。” 而越国使者句余离开平城后,便立即快马向琅琊方向赶去。 三日后,抵达越营。 越营中。 “什么?”听到句余传来的消息,越王大吃一惊,大喜过望的问道:“此事当真?昭鱼那个老匹夫真的死了?” 句余赶紧点了点头,应道:“大王,这事假不了。而且,臣还特意留意过,昭鱼之孙前去报丧后不久,整个楚军大营便挂起了白幡。这种事情,怎会有假。” 听到句余的肯定答复,越王身侧的公子蹄立即恭贺道:“恭喜父王,贺喜父王,昭鱼病死,对我越国而言,这是一件大喜事!” 越王闻言喜道:“寡人原本还纳闷,楚王与寡人约定,一同牵制齐国的兵力,结果,楚军只前进了数十里,攻下一座弹丸小城,便停兵不前。原来却是昭鱼这个老匹夫病重将死,这才让楚王心中迟疑。” 常言道,最了解你的,一定便是你的敌人。 这话一点都不假。 越王为了解除楚国对越国的压力,对楚国内部的事情可是知之甚详。 此刻,想起楚国的情况,越王情不自禁的开口道:“楚国之中,昭氏的实力最强,现在昭氏的领头羊死去,而昭氏中地位最高的昭雎,却在率军攻打魏国,难以整合昭氏的力量。此时,昭氏在朝中的力量,必然散成一团,可谓实力大减。 并且,昭鱼掌握楚国大权十余年,在楚国的影响力,比令尹景鲤还要大,他的死,必然会让许多人心中不安。” 说着,越王便瞥了一眼魏国的方向,笑道:“恐怕,此时在魏国的楚军之中,已经有不少人想着回郢都了吧。只要这次攻打齐魏两国的事情无功而返,那么各国见楚国无法惩罚背叛的魏国,必然人心浮动。那时,楚国还能号令群雄吗?” 说完,越王便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大笑间,越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齐国以琅琊为条件,请越国背叛楚国,与齐国结盟。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齐国知道昭鱼之死的消息后,那么接下来还会答应主动让出琅琊吗? 虽然越王当时已经心中,却没有轻易答应下来,但同样也没有坚定的拒绝。 原因就在于楚王之前的计划,各国围攻魏国,压服魏国之后,再举兵伐齐。在越王看来,魏国实力不济,难以抵抗各国的围攻,所以,楚王的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现在越国因为琅琊城,而与楚国反目,结果魏国最后却向楚国屈服。 这··· 越国的处境就会尴尬。 故而越王当时的想法,还是先观望一下。 可是,现在这情况,要是齐国知道楚国内部出现问题,还会提出这么有利于越国的条件吗? 或许,齐国会因为昭鱼之死,而趁机对越国压价。 想着,越王急忙向公子蹄问道:“蹄,齐国使者今日可曾来我军大营?” 公子蹄摇了摇头:“父王,齐国使者昨日才离去,按照之前的规律,齐国使者应该会在三五天才来。” 越王闻言一叹,心中若有所失。 见此,大夫句余开口道:“大王,是否想要答应齐王的条件?” 越王看了一眼句余,随后点了点头:“楚国昭鱼之死,必然会引起楚国的动荡,如此伐齐一事就会失败。如今齐国在琅琊城还有重兵防守,若是此时不答应齐国的条件,那么等楚国退兵,寡人岂不一无所获?” 句余摸了摸袖中的美玉,感到丝丝凉意从玉中传来,顿时下定决心,打算为楚国说一句话,以对得起袖中的美玉。 沉吟了一下,句余想起楚王的嘱托,便开口道:“大王,为何会认为楚国会退兵?” 越王迟疑的看了一下句余,理所当然道:“这还用寡人重复吗?自然是昭鱼死了。” 句余闻言摇了摇头,接着拱手问道:“大王可知楚武王与楚文王是怎么死的?” 越王先是一怔,随后脸色一变。 句余方才所问的问题,他自然知道答案。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南顾 楚武王年过七十,依旧亲征随国,结果半路上病死,但楚军却没有因为国君之死而退兵,而是继续向随国前进,直到大败随国后,才撤军为楚武王发丧。 至于楚文王,当年楚国遭到巴国偷袭,损失了一块土地,并且巴郡一路东进杀到郢都不远处。为此,楚文王大怒,亲自领军攻打巴国,却大败而归。结果,等楚文王灰头土脸的回到郢都,却发现郢都大门紧闭,无法入城。 守门的人说,按照楚国的规矩,楚王出征,必定得胜后才能回国,而楚文王吃了败仗,没有资格回国。所以,请楚王打了胜仗,再返回郢都。 楚文王无奈,只好再次领兵出征,将淮水上游的小国黄国灭了,这才撤军回国。 结果病死在半路上。 越王想起楚国的旧事,迟疑的向句余问道:“卿的意思是,楚王会遵守楚国这一古老的传统?” 句余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大王,十几年前,楚王亲自率领五国之师攻打秦国,结果,却大败而归。敢问大王,上次楚王是怎么做的?” 越王闻言脸色一变。 那一次楚王与秦国作战失利后,立即以齐国没有遵守盟约为借口,率领三晋之师,举兵东移,夺取了齐国一块地盘,这才得胜而归,保住了颜面。 若是这次越国与齐国结盟,那么楚王会不会从越国这里找回面子呢? 越王心中一寒。 楚王手中还有二十万军队,一旦向东攻打越国,那么越国必然会损失好几座城池。 城池的事情还是小事,关键是越国替齐魏两国挡刀,让他在各国中沦为笑柄,这才是令人恶心的事。 想着,越王点头道:“卿之意,寡人知之矣。” 说着,越王对公子蹄道:“传令下去,继续向琅琊前进,抵达琅琊后围而不攻,以观望局势。还有,若是齐国使者再次来拜访寡人,提高齐使的待遇。” “唯。” 莒城中。 储子脸上带着喜色,快步走到齐王身边,拱手向齐王恭贺道:“大王,大喜啊,探子来报,不久前,停留在沂南小城的楚军,对外挂起白幡,全军素搞以祭亡魂。” 齐王一怔,随后大喜道:“相国,莫非是楚王死了?” 储子一僵,尴尬的笑道:“大王,非是楚王,而是楚国司空昭鱼。” “昭鱼!”齐王一听不是楚王驾崩,顿时很遗憾的叹气:“可惜啊,可惜,若是楚王驾崩就好了。” 储子笑道:“大王,虽然不是楚王驾崩,但是昭鱼之死,依旧是好消息。我们齐国击败楚国,重新获取霸权的机会,已经来了。” 齐王一怔,立即惊喜的看着储子,问道:“相国是说?” 储子拱手道:“大王,昭鱼之死,必然会引起楚国内部的动荡,这或许不会让楚军直接撤退,但是也必然会让其他国家起疑,比如说越国以及韩国。 故,臣的意思是,立即派人再去联络越王。若是越王依旧拒绝与我们齐国结盟,那么我们就可以放松对越国的条件,只需让越军南撤,那么齐国依然可以割让琅琊之地给越国。” 齐王点了点头,应道:“好,相国尽管去安排。还有,将寡人打算让出琅琊的消息传给魏国,告诉魏王,一旦越国退兵,寡人立即就让声子率领齐军增援魏国。同时,让魏王尽快拉拢韩国,让他不要舍不得区区鄢陵之地,只要能打败楚国,魏国的损失,全都可以从楚国身上找回来。” 说着,齐王远远的向南方望去,喃喃自语道:“楚国内部出事,接着越军难撤,如此损害士气的行为,寡人就不信,楚国还能号令各国。” ······ 平城中。 距离熊槐得知昭鱼之死的消息,又过去了数日,北面的消息,陆续传到平城。 大厅之中,陈轸禀报道:“赵国那边传来消息,不久前,赵王以慰问代地百姓为由,已经离开邯郸,向代地去了。” 熊槐一怔,露出迟疑之色:“赵王这个时候去代地,恐怕是静极思动,别有所图啊!绝对不会只是慰问百姓这么简单。” 但是,转念一想,楚国与赵国本来就不接壤,无法阻止赵国的行动。 现在,赵国打算趁各国相互交战之际,打算有所行动,无疑就无法顾及南方的战事。 这对楚国来说,是好事。 更何况,楚国的计划,不就是让各国越乱越好吗? 赵国的行动,正符合楚国的心意。 想着,熊槐又笑道:“现在赵王离开邯郸前往代地,无疑是想解决北面中山国的问题,这对我楚国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陈轸拱手道:“大王英明,赵国的事情,的确对我们楚国接下来的行动有利。”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陈轸,最近咱们的那些盟友,可有异常消息传来?” 陈轸摇头道:“大王,各国传来的消息,越王在得知司空之死的消息,并没有出现异常。此刻,越军已经兵围琅琊城,正在打造攻城器械。但是,据探子来报,越军抵达琅琊后,齐国派出越营的使者,似乎突然增加了不少,两国交流频繁。” 熊槐闻言脸上露出笑意,眼中却是冒出一阵冰冷的凶光,毫不在意道:“无妨,此时此刻,哪怕越王与齐国结盟,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说着,熊槐继续问道:“那么魏国那边呢?” 陈轸应道:“大王,魏国那边的各国,现在依旧还在强攻魏国。尤其是司马对襄城展开佯攻之后,各国便加大了对魏国的攻势。只是,除了宋国攻克魏国三县七城以外,秦韩两国都没有任何战果。” 熊槐闻言松了一口气,同时,对各国的战果,也并没有多少意外。 这次,魏国主防的方向,就是秦楚两国,秦国没有面对有河水天险的汾阴之地,难以发挥其实力,没有战果很正常。 至于韩国,攻打鄢陵这座不小的城池,显然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有结果的。 想着,熊槐便向陈轸笑道:“贤卿,现在各国已经陷入大战中,难以从中抽身,这正是我楚国的行动的大好机会。不知,越国吴城那边,现在可有消息?”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风起吴城 听到楚王问及吴城,陈轸摇了摇头道:“大王,现在距离我们传讯给昭滑,不过才过了数日而已,算算时间,此刻,派去的使者,应该还在前往吴城的路上。而等公子玉成功控制吴城,自立为越王。等这消息传来,应该还需要二十几天的工夫。” 熊槐闻言笑道:“也对,这是寡人心急了。寡人为了等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十几年,现在,也不差这十几二十天了。” 说着,便期待的望着南方,暗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吴城中。 昭滑站在自己府邸的大厅中,此刻脸上带着忧色,正翘首北顾,等待着楚王从北面传来的命令。 自从二十几天前,得到昭鱼去世的消息后,昭滑的心情就变得很差。 不仅因为昭鱼是他最大的支持者,同样也是也伐越之事担忧。 昭氏乃是楚国势力最大的公族,而昭鱼在昭氏的另一个支柱昭雎率军伐魏之时去世,无疑会让整个昭氏都陷入群龙无首之中。 虽然此时昭雎不在郢都,无法有力的整合昭氏一脉,乘机成为昭氏新的首领,这对他昭滑而言,是有利的。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楚国无法整合内部,这对楚国谋划十余年的灭越计划极为不利。 正如昭滑所担心的那样,自从野心勃勃的公子玉,在二十几天前得到昭鱼去世的消息后,顿时大为惊慌,因为担心无法得到楚国的支持,而暂停了兵变的步伐。 任凭昭滑百般劝说,如何保证,公子玉一直都没有行动。 想起吴城的局势,昭滑的心情便浮躁了不少。 就在昭滑长吁短叹之际,门客吴烩快步来到昭滑身侧,匆匆行礼道:“将军,北面有信使来了。” “什么?”昭滑精神一振。 算算时间,昭鱼去世的消息传到北面的楚王哪里,然后楚王决定是否改变下一步的计划,将命令传到吴城,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想着,昭滑立即应道:“快请信使进来。” “诺。”吴烩应着,立即转身离开,很快,又带着一人走进来。 验证身份之后,信使递给昭滑一个木盒,而后开口道:“昭滑将军,大王还给将军传来一条口讯,说:将军身在吴城,还需小心保重才是。” “保重!”昭滑心中默默的重复了一句,顿时若有所思。 虽然还没有看木盒中的内容,但是小心以及保重两词,也已经表明了楚王的态度以及决心。 想着,拿着木盒的手顿时用力一握,然后拱手谢道:“臣谢大王的关爱。” 说完,直起身体,对信使道:“使者远来疲惫,还请暂且在府中歇息。” 信使应道:“谢将军。” 吴烩将信使带下去后,昭滑立即将木盒打开,拿出一面帛书,展开一看。 果然如此。 看毕。 又沉吟了一下,昭滑立即向外大声吩咐道:“来人,备车,本将要去见公子玉。” “诺。” 外面立即有人应着。 不久,一辆马车停在公子玉的府外,昭滑从车上下来,走到大门前,向守门的侍卫道:“劳烦禀报公子一声,就说昭滑求见。” 守门的侍卫远远见到昭滑前来,便已经分出一人前去禀报公子玉。此时,听着昭滑的话,立即笑着应道:“将军来此,哪里需要禀报,将军快请进,公子此刻正在书房处理事情,将军自去便可。” 昭滑点了点头,接着便迈步向府中走去。 公子玉的府中,昭滑很熟,已经熟到可以自由进出府中而不用等候通报,而且连引路的侍者也不需要了。 等昭滑来到书房,公子玉已经在书房门口等候,见此,昭滑立即快步迎上去,拱手行礼道:“公子。” 公子玉亦拱手还礼,接着,一边与昭滑向书房中走去,一边问道:“先生来此,不知有何事?” 昭滑点了点头,脚步不停,没有回答。 公子玉见状顿时了然,也不说话,等二人来到书房中坐下,接着,公子玉向书房内的侍婢一摆手。 等侍婢全部离去,书房大门紧闭之后,这才继续问道:“先生何来?” 昭滑应道:“公子,楚国司空昭鱼之死的消息,楚王已经知道了,并且也已经有了决断。” 公子玉闻言心中一紧,顿时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判决书一般,期待而紧张的看着昭滑问道:“不知楚王有何打算?” 对于昭鱼之死,公子玉心中也极为担忧。 昭鱼是楚国昭氏的首领,而昭氏却他公子玉在楚国的最大臂助。 故而,公子玉一听昭鱼去世的消息,便立即暂停行动。 因为公子玉很担心,若是他在吴城举兵自立后,而因为昭氏的缘故,而导致楚国的援兵不来,或者迟到。 若是他无法借楚国的实力,震慑越国的其他的大臣,那他就完了。 另一方面,公子玉也担心,越王得知昭鱼死后,可能会趁机与齐国讲和退兵。公子玉很清楚,这次越王的北伐的目的,就是去联络各国倒楚的。 现在楚国重臣昭鱼去世,对各国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好消息。 说不定,各国已经在暗中沟通,准备倒楚活动了。 若是此时举兵自立,公子玉很担心,一旦越王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与齐国达成协议,然后率兵归来,恐怕自己即便有楚国的支持,恐怕也难以成功。 出于这两种情况的考虑,公子玉便暂停了行动,然后在吴城观望起来。 昭滑沉吟了一下,在公子玉紧张不已中开口道:“公子,因为楚国司空昭鱼的缘故,楚王已经放弃攻打齐国了。” “什么?”公子玉一怔。 楚王放弃攻打齐国,那么越王呢。 不用想,公子玉也知道,一旦楚王放弃了,那么越王肯定也会率军回国。 想到这,公子玉惊慌的问道:“先生,难道楚王要率军回国了吗?” 昭滑摇了摇头道:“公子,楚王现在还留在沂南,并未启程回国。” 公子玉闻言心中一松。 楚国还未撤军,这就表示越王同样也没有撤军。 只是,现在楚王的打算是什么呢? 公子玉心中惊疑不定。 是已经放弃了他公子玉,只是为了再次与越王重申楚越两国交好,并交换盟约呢? 还是··· 想到这,公子玉心中既沉重又期待的看着昭滑问道:“不知楚王现在为何还留在沂南。”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别无选择 昭滑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拱手相公子玉贺喜道:“恭喜公子,楚王留在沂南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公子。” “为了我?”公子玉精神一振,立即拱手问道:“请先生赐教!” 昭滑笑道:“因为司空的缘故,楚王忧心郢都之事,已经无意伐齐。本来,楚王是打算率军南返的。但是,楚王想起与公子的约定,便按捺住回师的想法,依旧停留在原地,想要拖住越王的大军,给公子创造机会。” “当真?”公子玉顿时大喜过望,难以置信。 昭滑点了点头,开口道:“楚王传讯说,请公子抓住这一个机会,尽快行事,否则,迟则有变。” 说完,昭滑便闭口不言。 现在,楚王的话已经传给了公子玉,现在,昭滑一点都不担心公子玉会反悔。 因为,此刻,公子玉若是还想成为越王,甚至是想要保全身家性命,公子玉已经没得选了。 之前数年的谋划,如今的公子玉,已经被逼到了绝处,已经无路可走了。 由不得他不答应。 “这···” 昭滑的一句迟则有变,顿时让公子玉的心情颇为沉重。 现在的情况,楚国已经有回军的意思了,若是再等下去,那么楚王必然会以为他胆小怕事,决断不足,从而大失所望的率军回国。 如此一来,他的外援就断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越王率领大军,并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苦战攻城,所以大军基本还保持完整,士气战心全都还在。这种情况下,公子玉通过断粮让越王大军奔溃的计策,很难奏效。 此时发动兵变,公子玉有一些担心,担心越王能有效的控制大军南返,而他自己却无力对抗。 但若是此时不动,一旦越王与齐国联合,那么他将失去楚国的助力,这种情况下,无疑是表明,他已经再无还手的机会。 想着,公子玉便下定决心,看向昭滑,开口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先生,若是吾在吴城起兵,那么楚国的援军从哪里来?何时能出兵?何时能到吴城?” 公子玉很怀疑,在楚国同时对齐魏两国开战的情况下,楚国是否还能拿出足够的兵力来帮助他。 昭滑一听公子玉问出这个问题,顿时心中一阵窃喜,此刻,公子玉已经上钩了。 想着,便立即应道:“公子,楚王率领的大军将会继续留在沂南,而司马率领的大军,也将继续留在魏国。所以,楚国的大军,将会从江汉之地出发,然后顺着江水而下,若是一路畅通无阻,七日之内,就可以抵达吴城。” “至于出兵的时间?”昭滑看了看公子玉,接着道:“楚王已经下令,命司败唐昧在郢都聚集兵力,只等公子开口,郢都的八万楚军,就可以南下。” 公子玉闻言点了点头,应道:“请先生暂且回去,吾这就开始安排。” 昭滑见公子玉眼中露出一股炽热,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便点了点头,拱手道:“是,公子!” 说完,昭滑向公子玉一示意,接着便起身离去。 昭滑离去后,公子玉立即起身,来到书房外,吩咐道:“请将军章义过府一叙。” “诺。” 不久。 还是在这个书房,公子玉与章义相对而坐。 章义见公子玉面色复杂,将他请到书房后,久久不言。 于是,便开口问道:“公子,不知让臣来此,有何要事。” 听到章义询问,公子玉定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沉吟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叹了口气后,开口道:“将军,方才昭滑来此,带来了楚国的消息···” 将方才昭滑所说的内容告知章义后,公子玉担忧问道:“将军,现在吾心中不安,不知此时举事,我们有几成胜算。” 章义看着公子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道:“公子,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敢问还有下次吗?” 公子玉闻言长叹,章义所说的事情,正是他心中最无奈的地方。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难道还会有下次吗? 想着,便叹道:“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失去了楚国的支持,恐怕我等将再无翻身之日。” 章义见公子玉事到临头,却信心不足,顿时心中一沉。 早在十几年前,章义就已经开始在公子玉身上下注,并且举家投靠。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章义已经与公子玉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无法分开。而公子玉与公子蹄之间,已经势同水火,难以共处。 所以,不仅是公子玉,他章义也是一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旦失败,让公子蹄继承越王之位,那么公子蹄会轻易放过公子玉以及他章义吗? 对此,章义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方正,章义就没有打算放过与他结怨二十多年的公师隅。 想着,便鼓气道:“公子不必担心,臣收到消息,正如昭滑所说的一样,楚王并没有从齐国境内退兵,各国也还在交战,所以,大王短时间内无法从齐国脱身。更何况,现在大王还在琅琊城外,距离吴城尚有千里之远,已经深入齐国境内,就算此时率领大军南撤,哪怕途中没有任何阻隔,也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 “况且,现在大王还在与齐国对峙,轻易无法脱身呢?”章义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道:“公子,一个多月,如此漫长的时间,足够我们做许多事情了。” “一个多月?”公子玉一怔,而后目光冰冷的道:“将军所言甚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算是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我们做许多事情了。” 说着,公子玉正了正脸色,然后郑重的开口道:“将军,吾欲行大事,却有三件事情担心不已。其一,便是大王率领的越国大军,若是全军而返,下诏举国伐我,吾等必死无葬身之地。其二,是楚国的援军,若是楚军在路上遇阻,不能尽快赶到吴城,我等恐怕难以震慑越国的其他大臣,让他们听孤的号令。” “而这第三个顾虑···”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何以解忧 公子玉看着章义,眼中露出一股凶光,声音冰冷的道:“公子蹄的死党公师隅还在吴城之中,更重要的是,他手中还握有吴城一小半守军。若是不能在事先除掉公师隅,恐怕我等也无法控制吴城。若是连吴城都无法控制,更别提越国的其他地方了。” 说完,公子玉目不转睛的盯着章义,开口道:“这三件事情,还得请将军全力相助。” 章义闻言点了点,稍加思索后,便开口道:“公子,大王手中的军队,其实也好办,只需公子愿意舍得便可。” “舍得?”公子玉迟疑的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章义低声道:“大王出征在外,公子在国中监国,运送粮食的事情,自然是公子一言而决。所以,只需立即派人,将淮北运往琅琊的军粮全部付之一炬,然后从淮南调一批粮食北上,暂时稳住大王,那么,大王手中的粮食便会出现短缺。 等我们在吴城自立的消息传到琅琊,那是,大王手中的粮食必然就会短缺,等大王大军回到淮北,却发现淮北已经无粮可用。那时,大王的大军必然会陷入绝望之中。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可以将淮水之上的船只全部焚毁,然后封锁南面的渡口。 那时,即便大王在淮北还能稳住军队,只要不能渡河。那么大王既不能南下,而留在淮北又没有余粮,如此,大军必然很快就会散去,而我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公子玉点了点头,应道:“此事可行,孤稍后便派人烧掉淮北的粮食,然后从淮南调粮去琅琊稳住父王。并且,为了在淮北不留下粮食,孤还会下令重新征收粮食,然后再烧掉。” 章义闻言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章义接着道:“公子,至于迎接楚军入境的事情,其实很容易。北面河水渡口的守将本来就是我们的人,只要放开渡口,引楚军南下,沿途提供粮食。如此,只要楚军上岸,让楚军绕开沿路的城池,就可以直接抵达吴城。” 公子玉闻言不置可否,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将军,河水渡口谷阳的守将,虽然是我们的人,但是孤依然不放心。” 说着,公子玉看着章义道:“孤现在能彻底相信的人,也就只有将军了,所以,孤想请将军的长子章期亲自去谷阳渡口坐镇,迎接楚军上岸。” 章义立即拱手应道:“公子请放心,稍后,臣立即就让章期前往谷阳,并亲自镇守渡口,准备迎接楚军上岸。” “好!”公子玉点了点头道:“如此孤就放心了。” 说着,公子玉露出一脸沉重之色,开口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如何除掉公师隅这个老贼?” 章义想了想道:“公子,这几年来,大王领兵出征,都是以公子留守吴城监国,而让公师隅在吴城中协助公子。而公师隅乃是公子蹄的死党,对我们防备很深,不是呆在军营中,就是呆在自己的府中。轻易之间,很难除掉他。” 公子玉点了点头。 如今吴城的守军,公师隅控制了一小半,而章义也控制这一小半,剩下的守军,则是在他与公子蹄之间保持中立。三方势力相互制衡,勉强保持着吴城表面的和平。 但是,这种和平是脆弱的,不仅公子玉知道,公师隅同样也知道。 故而,公师隅对自己的安全问题,一直都十分重视,从来都没有露出破绽。每次出门在外,全都携带者大量的守卫。 想要除掉公师隅,这事并不容易。 一时间,章义与公子玉全都沉默了下来,心中暗暗思索,如何除去公师隅。 过了一会儿,章义拱手道:“公子,臣有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不仅可以除掉公师隅,而且还可以将吴城内所有的大臣,全都一网打尽。” 公子玉闻言一振。 虽然他现在最担心的人是公师隅,但是其他大臣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各个大臣家中全都不少的奴仆、家将、门客。或许单独一个大臣的实力不怎么样,可是,若是十几个大臣联合,这就是一股重要力量。 若是能将所有的大臣一网打尽,那么夺取吴城的事情,就是十拿九稳了。 想着,公子玉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 另一边,章义解释道:“公子,想要除掉公师隅,那么就要先让公师隅放下戒备,如此才能将公师隅一举成擒。” 公子玉急切的问道:“将军,如何让老贼放下戒备?” 章义笑道:“公子,老贼此时最忌惮的,无非就是公子效仿先王,举兵自立。所以,老贼这才始终保持的警惕,没有给我们机会。可是,若是公子病了呢?” 公子玉摇头道:“即便孤病重将死,老贼也只会暗暗高兴,恐怕也不能让老贼放下戒心。” 章义应道:“公子,臣的意思是,就是让公子病重,最好无法理事。如此,才能将监国的重担全部交给辅助公子监国的辅臣。” “将监国的重担让出?”公子玉猛然摇头道:“不可,这监国的重担,可是我们接下来控制越国的根基,岂可轻易让出!” “公子,臣的意思不是真的让出监国之职,而是以此引诱所有的大臣入宫议事。”章义解释道:“老贼每次与公子一同监国之时,往往不是在家中,就是在军营里,即便往返两地,同样也带着大量的护卫,以防不测。所以,吴城中,唯一一个可以让老贼脱离护卫,孤身一人的地方,那就是宫中。 所以,臣打算,请公子委屈数日,在府中称病不出,将所有的大事全部交给越蒙处理,以此麻痹老贼。然后,等到我们起兵之日,再以不能理事,打算正式将监国之责交给越蒙为由,将吴城中所有的大臣全部招入宫中。 那时,群臣全都入宫见证,而老贼身为辅臣,自然也会前去!” 公子玉恍然大悟,立即兴奋的道:“到时候,只需一百守卫,不仅是老贼,而且包括吴城的所有大臣,也全都可以被一网打尽。而孤这些年,在吴城监国多年,安插在宫中的侍卫,足足有两百余人,有这些人相助,只要大臣们进入宫中,那就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顿了顿,公子玉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道:“将军,装病乃是小事,让老贼相信孤病重,也不是问题。剩下的,就是什么时候发动大事了。” 章义应道:“公子,宜早不宜迟。”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真的假病 公子玉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道:“将军,孤今夜就会派出使者爬出吴城,然后去郢都求援。计算吴城到郢都所需的时间,不过六七日的而已。而如今正值夏汛之时,楚国大军从郢都出发,顺江而下赶到谷阳,恐怕只需五六日的时间。或许,楚军的临行准备,也需要一二日,故而,快则十日,慢则半月,楚军就会抵达谷阳。” 说着,公子玉沉重的看着章义道:“将军,十天,或者十五天,能做好准备,一句控制王宫以及吴城吗?” 章义拱手道:“请公子放心,我们的勇士,已经在之前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陆续赶到吴城之南。到时,只需公子一声令下,就可以进入吴城听候公子调遣。” “好。”公子玉露出一丝喜色,拱手向章义行礼道:“如此,有劳将军了。” “不敢。” 次日。 公子玉便对外宣称有恙,而后将所有的政事全部托付给了辅政的越蒙。 接连称病三日后,越国群臣见公子玉依然闭门不出,而宫中的太医,每日都在往公子玉府中跑,而且跑得一天比一天频繁。 于是,一时间,吴城中谣言四起。 有说公子玉故疾再发,彻夜难眠的,也有说公子玉为酒色所伤而患病的,还有说公子玉突患恶疾的。 当然,也有一些说公子玉仅仅只是偶感风寒的,更有说公子玉根本就没病,只是怠政偷懒的。 如是总总,让群臣全都难以分辨。 第四日,一些还在保持中立的大臣,开始前去公子玉府中探望。 结果,通过这些大臣,公子玉突患重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吴城。 第五日,辅政的越蒙终于按捺不住,在处理完当日的政事后,便带着随从,亲自来到公子玉府上。 内室中。 越蒙一见躺在床上的公子玉双目无神,嘴唇干裂,面色枯黄,脸上十分消瘦,似是病的很重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 接着,越蒙快速靠近床边,忧心忡忡的轻声唤道:“公子···” 一连唤了数声,公子玉这才慢慢的偏过头,用麻木的眼神看了越蒙好一会儿,这才用虚弱无比的声音道:“原来,是,先生啊。” 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公子玉便闭上了眼睛,不在言语,似乎这一句话,便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越蒙见状,心中一沉,接着看向一旁为公子玉诊断的太医,沉重的问道:“公子所患何疾?可有对策?” 太医低着头,不敢直视越蒙,吞吞吐吐的小声应道:“回上卿的话,臣···无能···” 越蒙闻言一怔,随后大怒,一把扯住太医的衣服,然后将他拉了过来,接着又看了看床上似是昏睡的公子玉,于是,瞪圆的眼睛,看着太医,小声怒斥道:“公子病重如此,你竟然束手无策,如此无能,要你何用?” 太医闻言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连连拜道:“上卿,公子之病,不在身体上,而在于心疾,忧虑成疾。况且,之前公子长时间彻夜难眠,虽然后来有所好转,但是当时病根已经种下,现在病情突显,以至于此。只是身疾易治,心病难医,臣无能。” 越蒙一听,顿时长叹一声。 公子玉的心病在哪里,他自然知道,但是要想去除他的心病,越蒙也没有办法。 想着,越蒙再次靠近公子玉的床边,看着公子玉消瘦的面庞,一边心痛不已,一边悲戚道:“不久前,大王离去之前,将公子托付于我,让我辅助公子治理越国。结果,大王这才离去两月不到,公子竟以至于此。日后,大王归来,我如何向大王交代呢?” 公子玉一听此言越蒙提及越王,担心越蒙会将这个消息传给还在琅琊的越王,于是,立即伸出一只手。 越蒙见公子玉伸出手来,在眼前摇晃,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于是,立即主动伸手握住公子玉的手。 这一握住,越蒙立即就感受公子玉的手十分冰冷,但现在这时间,却是六七月份,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而公子玉的手··· 察觉到这一点,越蒙顿时心中一滞,悲痛不已。 而公子玉握住越蒙的手后,顿时用力一握,接着猛然睁开眼睛,眼中散发着异样的神采,低声开口道:“先生,此时此刻,千万不要将这个消息传给父王!否则,我必将死不瞑目。” 越蒙闻言一愣。 现在越国正处在与齐国谈判的关键时刻,越王此时的确难以分心。 虽然越蒙也没有想过,将公子玉重病的消息传给越王,免得越王担心,会匆匆结束与齐国的谈判,而返回吴城。 但是,现在公子玉主动提起此事,却是让越蒙心中一软。 公子玉在病重之中,依旧时刻想着越国,一心为越国考虑,这不正是越国所需要的越王吗? 想着,越蒙便应道:“公子放心,此事老臣可以答应公子,而且···” 越蒙郑重的许诺道:“还请公子安心养病,待大王归来之时,老臣就算是舍弃这一条老命,也要让大王立公子为太子。” 公子玉一听,心中一阵感动,而后,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越蒙见公子玉似乎睡着了,于是,长叹一口气,接着便转身离去。 越蒙离去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公子玉突然睁开眼睛道:“传令,用膳!” 一旁的太医一听,立即开口道:“诺,臣这就去准备米粥!” 另一边,越蒙离开公子玉府中不久后。 公师隅的府中。 公师隅向打探消息的门客问道:“如何,越蒙是否见到公子玉,还有,公子玉的情况如何?” 此时,门客兴奋的应道:“将军,越蒙见到了公子玉。至于公子玉,现在的确是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恐怕离死不远了。” 公师隅闻言大喜过望道:“天意,这是天意啊,天意也眷顾公子蹄啊!” ······ 第十日。 前往郢都的信使返回吴城。 “公子,楚太子得到我们的求援之后,立即下令,以左司马唐昧为将,率领八万楚军来援。两天前,唐昧已经从郢都出发,臣在唐昧出发之后,立即返回吴城禀报,最迟两日,楚军就可以抵达谷阳。”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大风起兮 上 听着信使的禀报,此刻已经没有半分病态,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的公子玉,精神顿时亢奋起来,心中大喜,应道:“好,辛苦先生,先下去休息吧。” “诺。” 信使离去后,公子玉当即对心腹下令道:“传令,请将军章义以及将军昭滑秘密来此,孤有大事相商。” “诺。” 一个时辰后。 章义与昭滑来到公子玉府中的书房。 三人做好后,公子玉难以压抑住心中喜色,面色带着笑容,笑道:“二位将军,孤得到消息,楚司马唐昧已经出兵,最迟两日,楚军就会抵达谷阳。” 二人闻言,顿时全都露出兴奋之色。 接着,同时拱手道:“恭喜公子。” 公子玉闻言张嘴一笑。 顿了顿,公子玉缓了缓神,开口道:“二位将军,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故起兵局势,还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章义与昭滑应道:“敢不效命,请公子吩咐。” 公子玉点了点头:“孤打算以病重为由,明日召集群臣,正式将越王的印信转交给上卿越蒙,请群臣在大殿上做一个见证。届时,孤会带着宫中投靠于我的侍卫,将群臣全部控制住。” 说着,公子玉向章义道:“等孤进入王宫后,会让让放开宫城的大门,届时请将军立即派人前来支援,杀进王宫,迅速控制宫城。” “臣明白。”章义应道。 “还有!”公子玉继续道:“群臣全在宫中,宫外必然群龙无首。尤其是公师隅所部的军队,失去了公师隅的指挥,必然不知所措。所以,孤想让将军分出一部分军队,围住公师隅所部的军营大门,不要让营中士卒出来多事。等孤拿到公师隅的人头,再将这些军队收服。” “诺。”章义应道。 接着,公子玉又对昭滑道:“将军,孤在城南已经布下五千勇士。故而,孤想请将军明日一早,便率领这些勇士赶来吴城,可从南门入城,而后控制城中的主要街道,严禁任何人在大街上走动。并关闭吴城四面门,严禁任何人出城。” “诺。”昭滑应道。 公子玉闻言向二人拱手行礼道:“如此,就有劳两位将军了。” “愿为公子效命!” 不久后,因公子玉重病,无法理事,故而公子玉打算正式将国事全部托付给越蒙,并将印信也交给越蒙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吴城。 就在群臣将信将疑的时候,一份带着越蒙的印信,邀请群臣参与见证的命公文,便传到群臣手中。 至此,群臣再无疑虑。 公子玉这病,果然一时半会好不了。 至于公师隅,得知此事后,便是哈哈一笑。 公子玉一连十天没有出来理事,如此严重的行为,别说他病重,就算没有生病,也无颜继续承担监国的重任了。 对于公子玉想要谋反的事情,公师隅则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不仅仅是因为五天前,公师隅就已经确认了公子玉的病情,而且,还因为公子玉的实力严重不足。更重要的是,公子玉的外援楚国,现在还在齐魏两国境内呢! 这种情况下,公子玉没有机会。 ··· 次日。 越宫大殿中。 公师隅早早的来到宫中,待群臣陆续到来后,却迟迟没有发现章义的身影。 直到五十多位大臣全部到来,接着,又过了上朝的时间,依旧不见章义来此,公师隅不由走到越蒙身边,皱眉道:“上卿,这公子有病在身,上朝迟到,还情有可原,可是这将军章义,现在依旧不到,这也实在是太无礼了。若非大王不在国中,吾非在大王面前弹劾其不可。” 越蒙轻轻一笑,知道这公师隅与章义两人不对付,时常相互弹劾对方,此刻听到这话,便开口道:“公师暂且宽心,章义将军一向与公子玉交好,可能此时正在与公子玉身边,一同向宫中赶来吧。” 公师隅不屑的一笑:“希望如此吧,否则吾还以为他不敢来了。” 越蒙见公师隅口出狂言,态度越发的张扬,心中更加不喜。 或许,这公师隅在公子玉重病后,认为公子蹄即位越王之位,已经再无阻碍了吧。 想着,越蒙便沉默了下去。 公师隅又说了两句,见越蒙不在搭话,顿时心中大为不悦,但是不敢对地位高于他的越蒙发火。 于是,一转身,便高声大喊道:“诸位,我等诸卿大夫,已经来此多时了,公子玉就算有恙,但迟迟不到,也实在是太过无礼了。” 诸人听到公师隅的大喊声,顿时全都一怔。 公子玉已然病重,若是出行困难,纵然迟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公子蹄的众多党羽,一听公师隅的话,便立即附和道: “不错,公子玉此举的确无礼。” “公子玉不仅无礼,而且目中无人。” “这不仅是没有把我等放在心上,而且也是没有把越国放在心上。” 一时间,殿中全是对公子玉的讨伐声。 越蒙见公师隅突然发声指责公子玉,继而引起群臣的声讨,当即大怒,正想开口斥责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 大殿之外,公子玉已经将殿外的侍卫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此是远远的就听到殿中原来一阵讨伐他的声音,不由大笑。 笑毕,公子玉一边向殿中走去,一边对侍卫吩咐道:“来十五人随孤入殿,其他人封锁大殿,不许任何出离开大殿。无论是谁,只要离开大殿,立即射杀之。” “诺。” “玉来迟了,来迟了,还望诸卿恕罪,恕罪。” 伴随着轻佻的赔罪声,公子玉身着甲胄,腰悬利剑,带着十余个侍卫出现在大殿之外。而后,一边走进大殿,一边笑道:“诸位,不知玉有何不妥之处,竟然惹得群情汹涌,要诸位连连声讨啊。” 群臣见公子玉到来,不仅没有半分病色,而且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再加上刚刚的笑声,话音,全都中气十足,哪里像个病重将死的模样。 别说生病了,看公子玉的样子,恐怕殿中的群臣,没有那个比公子玉还要强壮的。 现在,众人哪能不知,大家全都被公子玉耍了。 只是,一时间,众人被公子玉所惊,全都说不出话来。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大风起兮 下 公子玉带着侍卫来到群臣之前,见无人说话,似乎群臣都被他的样子所震惊,便笑问道:“怎么,方才殿中不是还议论纷纷,要将玉如何如何的吗?为何等玉到了大殿中,大家却不说话了呢?” 听到公子玉的话,群臣顿时反应过来,接着便想开了,思索公子玉装病的用意。 越蒙此时脸色十分难看。 五天前,他区看望公子玉的时候,公子玉还一副重病将死的模样,这才过去多久,公子玉不仅恢复正常了,而且着的了甲,带的了剑,貌似比以前更健壮了。 对于公子玉的欺骗,越蒙一时间心中很难受,他一直都是倾向于公子玉的,结果,公子玉竟然如此欺骗他。 令越蒙更难以接受的是,之前他竟然还想着强谏越王,立公子玉为太子。 想想,当时也是瞎了眼了。 还有,现在公子玉带着侍卫入殿,这是想干什么? 越蒙正欲开口说话之际,却又被公师隅抢先了。 “公子,按照规矩,群臣全都不许带剑入殿,现在,公子不仅带剑着履,而且还带着一帮侍卫,难道你想谋反吗?” 此言一出,殿中立即一片哗然。 越蒙闻言顿时也全身一僵。 这公子玉的样子,应该真的是反了。 这后果很严重。 越蒙想起还在齐国谈判的越王,顿时额头皱起一个“川”字。 若是越国此时发生一件全国范围之内的叛乱,这对刚刚复兴的越国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 首先,若是这消息传到琅琊,那么越王就再也没有跟齐国谈判的筹码,只能立即率军归来。 不仅如此,这几年越国从齐国手中夺取的地盘,恐怕也会全部沦陷。 更要命的是,楚国一向都对越国的淮南地垂涎三尺,越国这一乱,那么淮南是否还能守住? 想着,越蒙的眉毛,都挤到道一块去了。 如何破局,如何制止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越蒙看着眼前的公子玉,心中露出一丝狠色。 殿中,公子玉听到公师隅的话,顿时觉得好笑,现在他已经身穿戎装进殿了,而公师隅竟然还问出了这么明显的问题,而不是立即离去搬救兵。 看来,公师隅多年未打战,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想着,公子玉便不急不缓地大笑道:“公师,本公子乃是越王长子,乃是越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本公子怎么会谋反呢?” 说着,公子玉便从大殿正中越王台之下,迈步向越王座位的台上走去,直到最后,缓缓地坐在越王之位上。 而后,公子玉看着公师隅道:“不过,这次公师说对了,本公子就是反了。” “什么?”公师隅闻言来到台下,指着坐在越王之位上的公子玉,气急败坏道:“你怎敢如此,难道···” 话未说完,公师隅被越蒙拉到后方,就在公师隅怒视越蒙,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 越蒙大恨道:“公师,你还在这里跟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废什么话,现在这逆贼在此胡言乱语,分明就是想要拖延时间,以让人控制王宫以及吴城。此时,你不去调集军队平叛,在此何为?” 公师隅一怔,接着立即反应过来,当即就要向外跑去。 与此同时,还有数位将领,也飞快的向外跑去。 紧接着,越蒙大声喊道:“诸位,公子玉大逆不道,意图谋反,还请诸位一同逃出王宫,然后率领各自的所有力量,进行平叛。” 此时,不用越蒙多说,其他的大臣也都反应过来了。 王宫之中,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实力,继续留在这里,无疑任人鱼肉。 心动便行动,众臣的行动出奇的一致,纷纷向外跑去。 公子玉对此早有预料,看着越蒙的背影,大笑道:“先生不愧是我越国的顶梁柱,果然一眼就看穿了寡人的用意。不过,寡人为了今天,已经准备数年之久,这宫中的守卫,寡人已经掌握三百余人。如今有两百人在殿外,还有一百人在守卫宫门。所以,自从你们入宫之时起,你们便已经没有机会了。” 话还未说完,殿外的大门处,便落下一小波箭雨,接着,惨叫声便从殿外传来。 一转眼,公师隅肩膀上插着一只箭,狼狈从殿外退了回来,制止群臣继续向外冲道:“诸位,这逆贼在殿外设有伏兵,手持弓弩,我等没有甲胄武器,无法突围而出。” 公子玉见公师隅狼狈的模样,心中积累多年的怨恨之气,顿时发泄而出,心中大为畅快的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 殿外便传来一片混乱的声音,并且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了。 群臣中的越蒙,听到这声音,顿时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是章义,章义率军入宫了。” 公师隅闻言面无血色:“什么,完了。” 公子玉同样也听到了声音,于是,在之前的笑声还未停下是,再次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接着,坐在越王之位上大笑道:“正好今日群臣都在这里,寡人欲即位为越王,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这···”公师隅惊恐间听得此言,当即更加震恐,只是,自己手无寸铁,并且有无法离去,一时间束手无策,僵在原地,冷汗直流。 不仅是公师隅,就连越国其他大臣,听得公子玉如此言语,也不敢轻举妄动,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哪怕是亲近与支持公子玉的大臣,也大都没有反应。 只有寥寥数人,在公子玉话音落下后,立即跪拜。 “公子乃是我越国嫡长子,继承越王之位,理所当然。” “公子贤名,即越王之位,这是我越国之福。” ··· 一时间,就有五六人出言赞同。 更甚者,其中一位大臣直接拜道:“臣拜见大王。” 公子玉见有十分之一的人开口响应,顿时大喜道:“大王,诸卿能支持寡人,寡人比铭记于心。” 方才开口赞同的人闻言,立即拜道:“谢大王。” 公子玉闻言“哈哈”大笑。 此时,越蒙突然大声高喊道:“诸位,此时逆贼的援军尚在百步之外,而逆贼却在我等五步之内。此时,逆贼之前只有十余护卫,而我等却有数十人,只要我等一拥而上,就可以为国除害,除掉这个逆贼。”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宫变 “这···”听到越蒙的话,群臣面面相觑。 方才越蒙让他们趁乱逃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与他们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不用越蒙催促,自然而然就会立即采取行动。 但是,现在,去与公子玉的护卫厮杀? 所有人都迟疑了。 他们人多没错,但是大都已经老迈,而且全都手无寸铁,而对面的人,却是全副武装。 况且,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数十年没有上战场了,还能与身强力壮的护卫厮杀吗? 更关键的是,等到最后,无论公子玉成功还是失败,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胜利的越王难道还能将他们这些观望的墙头草全都杀掉不成? 难道越王还能不依靠他们统治越国? 想着,便全都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原本还略有紧张的公子玉,担心杀戮太盛,对他接下来通知越国不利。此刻,见没人冲过来,顿时笑得更加畅快了。 越蒙说完,见群臣无人响应,又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变得清晰,似乎章义已经带着乱军杀到这里,顿时大急。 急切间,见身旁的公师隅,一只手按在伤口上,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公子玉的护卫,露出既想又不敢的神色,顿时一阵恼怒,恨不得往公师隅脸上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公师隅这个家伙,竟然如此胆怯呢! 想着,越蒙便冲公师隅破口大骂道:“老匹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怕这怕那,难道逆贼篡位之后,你还能期望他能放你一马,让你保全身家性命吗? 现在,杀掉逆贼,你还能立下大功,若是不能,你将举族而亡,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公师隅一听,顿时全身一振,接着心一横,向公子蹄的党羽道:“诸位,我等皆是公子蹄的人,已经站在逆贼的敌对方。向前,除掉逆贼,我们还能保全家族,并且获得大王的赏赐。若是失败,我等必将举族皆灭,诸位,不想满门被灭的就跟我来。” 说着,公师隅就带头向越王之位上的公子玉冲了过去。 原本,听到越蒙的话,一些与公子蹄即位亲近的大臣,就已经有一些跃跃欲试,此刻,见公师隅冲了出去,当即就有十余人跟上。 而其他人,原本对公子玉有好感的人,或者亲近公子玉的人,自然不为所动。而原本就保持中立的人,此刻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即便是原本公子蹄一党,自以为与公子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的人,自然也不会随便拿自家的举族性命去拼命。 结果,原本以为会有二三十人会响应的越蒙,此刻见只有公师隅等十余人冲了上去,顿时大为恼怒,接着,便愤恨着自己也冲了上去。 公子玉见只有这么一点人反抗,立即下令道:“诸卿,准备效忠寡人的,或者不想与寡人为敌的,全都退到大殿两侧。事后,无论原本是否有寡人有旧怨,亦或者是原本支持公子蹄的,寡人全都既往不咎,并且另有封赏。” 说完,便杀气腾腾的看着冲过来的公师隅等人道:“上前的,以及打算溜出大殿的,全都格杀勿论,并且,今日事后,寡人必将灭尔等满门。” 公子玉话音刚落,剩下的群臣立即向两边靠拢,而且,之前已经跟随公师隅冲出去的人中,也有两人退了回来,躲在两侧的群臣中,不敢冒头。 十余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面对十余如狼似虎的护卫,结果不言而喻。 不多时,赤手空拳的公师隅等人,包括越蒙在内,便在护卫的绞杀下,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有的直接身死当场,有的重伤,有的轻伤。 公子玉见控制局势后,便冷冷的一笑。 而后,见到血泊中的越蒙,愣了愣,想起五天前病床前的那一幕,公子玉思虑再三,才对护卫吩咐道:“侍卫,将上卿越蒙带到侧殿包扎,稍后请太医来,为上卿治伤。” “诺。”一个护卫立即应着,接着便背着越蒙而去。 一时间,除了受伤大臣的呻吟声,大殿中其他大臣全都寂静无声,只是怜悯而悲伤的看着倒下的群臣,露出兔死狐悲之色。 谁能想到,刚刚还有说有笑得大臣,此刻却已经死期已至,而且,接下来,还会连累全族呢? 群臣的脑海里,再次想起之前持续了数十年,越国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观花换越王的场景。 那种情况,别说大臣,就算越王,也难以自保,即便不想做越王,只想做一个山野的疯癫野人,也只是一种奢望。 而群臣,站错了队伍,就有灭族的风险,不站队,也有灭族的危机,即便站对了,那么下一次呢? 原本越人的贵族,就是这样才衰弱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吴人这才在越国崛起。 现在,殿中的群臣,想起还在齐国境内,并且握有重兵的越王以及公子蹄,顿时心中一凉。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下一场大乱已经来了。 或许,接下来,就是如何保全家族的问题。 而坐在越王的位置上,一直都在静静的观战公子玉,见公师隅依然惨死当场,不由露出一股笑意。 这个以前处处跟他作对的老贼,今天,就这样死了。 接着,公子玉将目光转向殿中两侧的群臣,目光所及之处,群臣全都不敢与他对视,全都默默的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目光从殿中见群臣都噤若寒蝉,心中不由大为舒畅。 做了几十年公子,从来没有那一天,群臣会用如此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也没有那一天,群臣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今日,方知越王之乐。 想着,公子玉便发出一阵毫无忌惮的大笑声。 听到公子玉的笑声,群臣的头,更加低了,唯恐这时候引起公子玉的杀心。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仅仅只是过了一瞬间,殿外的厮杀声逐渐消逝,接着,章义身穿一件被鲜血侵染的甲胄,威风凛凛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而后,走到公子玉十步之外,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已经彻底控制越宫,请大王示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将死 “好。”公子玉这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应道:“章义将军,如今公师隅已死,你立即带着他的人头,去城中军营逼降其麾下的吴城守军,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降,寡人就可以既往不咎。” “臣领命。”章义再次一拜。 接着走到公师隅的尸体处,从公子玉的一个护卫手中借来一把剑,然后看着公师隅的尸体,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而后手起剑落,一剑将公师隅的头颅斩下。 接着,章义拿起公师隅的首级,在向公子玉一礼,而后快步向外走去。 章义刚刚离去,方才将越蒙背走的护卫快速走进大殿,禀报到:“大王,上卿身受重伤,此刻想见大王最后一面。” “上卿!”公子玉闻言一怔,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殿中群臣道:“诸卿,此时宫外大乱,贼人众多,为了避免诸位出现意外,还请诸卿留在此处,待寡人平定了吴城的叛乱,再送诸卿回府。” 绑架还是软禁? 亦或者两者都有吧! 众臣低垂的脑袋,眼睛余光瞥见公师隅的无头尸体,全都毕恭毕敬的应道:“谢大王!” 公子玉闻言大笑着从越王位上起身,然后走出大殿。 一到殿外,公子玉便立即冷冷的对外面的护卫吩咐道:“封锁大殿,不许任何人出来,只要有人逃跑,无论是谁,杀无赦。” “诺。”众护卫齐声应道。 公子玉点了点,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向侧殿中走去。 不多时,侧殿中的榻上,因身中数剑,失血过多,而面色灰白的越蒙,一见公子玉走进来,立即用虚弱的声音道:“公子,你来了!” 公子玉闻言点了点:“寡人来了,不知上卿现在有什么要向我说的吗?” 越蒙猛然剧咳数下,嘴角里流出一股鲜血,虚弱无比的看着公子玉道:“公子,你现在回头还来的及···” “回头?怎么回头,你以为寡人走到此时此刻,只是临时起意吗?那是因为寡人没得选!”越蒙的话还未说完,公子玉便暴跳如雷的大声打断道:“从十几年前,公子蹄行冠礼的那一天起,我就别无选择。那时起,我就走上一条不归路。不仅是我,公子蹄也是一样,我们俩谁都无法回头。” 说着,公子玉又冷笑道:“今日寡人起兵强取越王之位,不过时提前拿到寡人应得的东西罢了,根本就用不着回头,也没有回头这一说。” 越蒙闻言一叹,顿了顿,又开口道:“就算公子你控制了王宫,控制了吴城,又能怎样?如今我越国主力全在大王手中,我越国故土的各地城守,江东淮南各地的城守,没有人会听公子你的命令。待大王率军归来,各地必然纷纷迎接,那时,公子你就算据有吴城,又如何抵抗?区区一座吴城,不过是无根之木,根本无法长久。” 公子玉闻言轻蔑的笑道:“上卿,不劳你费心了,寡人有办法会让各地城守听候调遣。而且,父王也不会回来了,寡人会让父王去齐国、宋国、或者魏国养老。” 越蒙一怔,见公子玉脸上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不像是虚言,仔细一想,想起楚王率领的大军,一直滞留在琅琊西南方的沂南小城,顿时大惊道:“公子请楚军帮忙了?” 公子玉丝毫不意外越蒙能猜到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不错,三日后,就有数万楚军前来吴城,助寡人稳定越国局势,并震慑各地。那时,越国各地的城守,会愿意听寡人的调遣的。” 越蒙听得此言,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绝望的道:“公子玉与楚国交易,那么我越国这几年来,千辛万苦才占领的淮北,鄣地,纪地、乃至琅琊,则如何?” 公子玉闻言默然。 越蒙见状,老泪横流,大恨道:“公子,自从百余年前,我越国经历了长达数十年的内乱,势力范围一度被齐楚两国压制在江东,江水以北的土地,全部被齐楚两国所侵吞。自从先王即位以来,我越国的局势才有所好转,又历经数十年,经过先王与大王两代人的努力,这才将慢慢将失地收复。 如今,眼看楚国衰败在即,我越国很快就能将失地全部夺回,这种情况下,公子竟然做出这等事,公子对得起越国吗?黄泉之下,公子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公子玉闻言沉默。 见公子玉不语,越蒙再次问道:“公子,大国之卿,贵于小国之君。越国的公子,难道不知鲁国那样的小国之君更加尊贵吗?” 公子玉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上卿,你所说的越国虽好,但终究不是寡人的越国。更何况,寡人更加相信,宁为鸡首,不为凤尾!” 一听此言,越蒙先是一呆,最后直接无力的倒在榻上,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先生!”公子玉见状,顿时心中一紧。 对于越蒙,公子玉内心中还是很尊敬的。 越蒙听到公子玉的呼唤,眼神中突然再次闪过一道光彩,微微抬起靠近公子玉的左手。只是,左手微微动了动,却因失血过多,实在乏力,仅仅一抬,而后又迅速落在榻上。 公子玉见状,顿时想起不久前越蒙前去看他的情形,那时,他在装病,而现在,越蒙却是真的要死了。 想着,公子玉心中一软,立即向前一步,申出一只手,握住越蒙的左手,问道:“先生,不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越蒙张了张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道:“公子,吾尝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昔日,老臣在越,未曾向公子献过一策,如今,老臣很快就要去见先王了,临走之前,却是有几句话要嘱托公子。” 公子玉点头道:“先生请说。” “若是公子事成,那么大王那边恐怕就会失败,而大王手中越军主力恐怕也会凶多吉少。越国经此大难,必将实力大减,非数年乃至十余年,恐怕难以恢复元气。故,臣想说的,就是越国接下来的自保之策。”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遗言 “古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接下来公子就要有所舍得。一个实力大减的越国,已经继续在占有淮北,哪里必然会成为齐楚两国眼红的地方,而成为越国的祸患。故,与其让齐楚两国主动攻打淮北的领土,让齐楚两国与我越国结怨,使公子受辱,不如主动献出,以结好齐楚。 故,公子需要立即派人去面见楚王以及齐王,将淮北地全部献给楚王,然后将鄣地、纪地全部献给齐国,以图让齐楚两国暂时不在针对我越国。” 公子玉应道:“好。” “还有,楚国大军来到吴城之外,那时,我吴城肯定已经人心惶惶,为了避免楚军临时起意,攻占吴城,挟持公子,以强求淮南之地。故,臣请公子控制吴城之后,立即封闭吴城的大门,并且礼遇楚人昭滑,提高昭滑的待遇,以礼遇为名,行软禁之实,避免昭滑在吴城之内与城外的楚军里应外合。” 公子玉闻言一惊,楚国攻打吴城,挟持他,并乘机敲诈淮南地这种事,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想起之前昭常将五万楚军提高到八万的要求,公子玉心中一疑。 难道楚国真的有趁机绑架敲诈的意思? 想着,公子玉便郑重的应道:“上卿请放心,寡人到时自会封闭吴城,不会给楚国可乘之机的。” 此时,越蒙脸色没有半分反应,继续自顾自的道:“另外,关于齐楚两国,对我越国而言,楚国的威胁大,而齐国的威胁小。但是,对楚国而言,在争霸天下这一方面,越国的吸引力远不如魏韩两国。故,公子即位之后,一定要全力结交楚国,然后积蓄实力,以图后效。但,同样也不能放松对楚国的戒备。楚国对淮南的野心,已经持续很久了,广陵城,就是楚国的先锋,所以,公子不能不时刻保持警惕。” “嗯!”公子玉轻声应道。 “公子借助吴人的力量,获取越王之位,这必然会引起越人的不满。所以,为公子计,需要立即安抚越人。而且,为君之道,在于不偏不倚,需要得到所有的人支持。否则,若是公子无法取得越人的支持,必然会引起越国的再次动荡。我越国,此时已经经不起大乱了。” 公子玉郑重的点了点头。 “最后,公子,请不要重蹈大王的覆辙,还请效仿先王,早立太子。” 公子玉一滞,想起对楚国的承偌,顿了顿,这才点头。 越蒙见公子玉点头,这才放下心。 接着,眼睛看向虚空,喃喃自语道:“吾尝闻,君贤且仁,施行王道,虽百里之地,亦可以称王。结果,施行王道的滕国,却被一个小小的宋国灭亡了。 吾尝闻,国有贤臣,其国不亡。某一向自诩大贤,全心全意为越国谋划,结果,到头来,不仅没让越国兴盛,反而却让越国亡国近半。 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呢?” 喃喃着,越蒙带着疑问,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但那双望着虚空的眼睛,却迟迟没有闭上,死不瞑目。 ······ 吴城之南,昭滑打着公子玉的旗号,带着公子玉安排在城外的五千军队,快速向吴城赶去。 远远的望见吴城的城墙,门客吴烩立即向昭滑禀报。 “将军,我们现在距离吴城已经不足五里。” 昭滑抬头向北一望,随后下令道:“传令,加快速度赶往吴城。另外,派人联系南门守将,让他打开城门。” “诺。” 或许是因为昭滑的催促,有或许是因为吴城已然在望,军队的速度徒然提升了数分。 而此时,吴城南面的城墙上,南门守将卫息站在城墙上,远远的望见一只大军正快速赶来,顿时露出期待之色。 不多时,一个斥候来到身侧禀报道:“将军,在下奉昭滑将军所命,前来请将军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卫息本就公子玉的人,早就得到招呼,此刻一听是昭滑率领的军队之后,便立即下令道:“城中发生叛乱,这是公子调来平叛的军队,速速打开城门,迎接平叛大军进城。” “诺。” 等昭滑抵达南门之时,城门已经洞开,而且,城门守将已经亲自在城外十余步的位置相迎。 见此,昭滑终于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到了现在,公子玉已经彻底迈步了对楚国至关重要的一步,至此,无论公子玉成功还是失败,对楚国来说,大局已定。 想着,昭滑便吩咐道:“传令,大军进城。” “末将卫息见过将军。”卫息认得昭滑,此刻,见昭滑到来城门前,立即向前迎接。 “有劳卫将军在此相候。”昭滑对卫息点了点头,然后一面带着军队入城,一面问道:“卫将军,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卫息一边跟着昭滑入城,一面应道:“将军,如今公子已经控制宫城,将军章义此刻正在招降公师隅所部的军队。另外,公子有令,请将军入城后,立即派人控制其余三面城门,封锁城门以及城中街道,严禁任何人出入。” “好。”昭滑应道。 说话间,昭滑已经率领手下的将军进入城中。 而后,昭滑向身边的五个二五百主看了看,便对卫息道:“卫将军,你手中的士卒数量,看守城门是足够了,但是,若是附近的城池听到吴城大乱,心有不轨,派人前来偷城,想要守住南面城墙,那就有所不足,故,本将再给你五百士卒,将军你依旧镇守南面。” 卫息闻言立即拱手应道:“谢将军!” 昭滑点了点头,接着对带来的将领道:“诸位将军,你各自抽调百人交付给卫息将军。” “诺。” 五人传令调人之后,昭滑看着不断入城的士卒,陷入沉思之中。 公子玉交给他的这五千人,其中有一千多人,乃是附近三个城池的士卒,这千余人训练有素,乃是五千人中最精锐的士卒。 另有二千多人,乃是效忠公子玉的吴人家族,支持给公子玉的私兵。 剩下的千余人,乃是招募而来的自诩为游侠的地痞流氓以及被公子玉收拢的亡命之徒。 现在,要派人去守卫城门以及街道,如何安排,才能符合楚国的利益呢?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布局 昭滑想了想,便开口纷纷道:“季遂将军,你立即率领本部士卒去北面,抵达北门后,立即控制城墙,并封锁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吴国被灭后,吴国王公室便流离失所,不少公族为了逃避越国的打击,便改变姓氏,这季遂所在的家族,便是延陵季礼的后裔,以季礼的季为姓。 而季遂率领的军队,大多也是吴城北面各家族的私兵。 季遂听到命令后,便立即应道:“是将军。” 说完,季遂便带着麾下的士卒,向北门而去。 接着,昭滑便对剩下的四人中的张彤、李显道:“张将军,你率本部去西门,李将军,你去东门。” 张彤李显也是昔日吴国所遗留的贵族,现在正在担任周围城池的县尉,手中的士卒也是以越军士卒为主。 二人听到命令,应道:“是,将军。” 二人离去后,昭滑对剩下的吴炳笑道:“吴将军,请你率领所部将士去吴城东部,巡视东部的各大街道,立即对城中百姓贵戚进行驱赶,让他们立即返回家中,不得外出。一个时辰后,若是还有人在街上游荡,本将唯你是问。” 吴炳同样是昔日吴国的公族,不过与季遂他们家族不同是,吴炳的家族则是直接以国号为姓。虽然吴炳与季遂的家族,所改的姓氏不同,但是,相同的是,他们的家族全都由昔日吴国的公族,沦为越国普通的大家族。 与季遂一样,吴炳手中的士卒,大部也是有各家族的私兵组成,混杂了少量的地方士卒。 此时,吴炳听到昭滑的吩咐,立即应道:“是将军。” 吴炳离去,此地就只剩下陈淮一人。 陈淮,与张彤二人一样,也是贵族出生,此刻正担任县尉。而他手中的士卒,则是大部由游侠以及亡命之徒组成。 此时,昭滑笑道:“陈将军,剩下的西城,那就有劳将军去巡视了。与吴将军一样,驱赶百姓回家,不得让百姓在大街上游荡。” 陈淮闻言立即应道:“将军请放心。” 说完,陈淮便带着士卒向西城而去。 昭滑望着陈淮离去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丝冷笑。 陈淮手中的那些士卒是什么德行,昭滑虽然仅仅只是接触了一天,但是却也十分清楚。 不仅桀骜不驯不听指挥,而且军纪十分败坏。 更重要的是,西城与东城不同,东城是越国贵族所居住的地方,贵族的府邸大都有高高的围墙,还有奴隶仆从防守,这些人去东城,恐怕只会颤颤兢兢,不敢动弹。 而西城所在,大都只是普通百姓的住所。这些原本就在各地欺压百姓的游侠,进入吴城后,散步在大街小巷,无人管束,所发生什么事,昭滑毫不迟疑。 这些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无疑会断送普通百姓对公子玉的支持。 想着,昭滑便望向王城的方向。 心中暗暗道:公子玉亲手埋葬了越国的梁柱,而这些公子玉招募而来人,则会挖掉越国的基石,吴城失去了这两样东西,岂能坚守。越国失去了吴城,在楚国的强大攻势下,岂能不亡国。 尤其是,昭滑看见陈淮所率领的军队,还没有进入西面,便已经三三五五,相互要喝嬉骂着向前而去,心中更是放心了。 对此,昭滑只是笑了笑,然后对门客吴烩吩咐道:“走,随我去王宫向公子复命,想必,这个时候,公子已经宫城中等候多时了。” “诺。”吴烩应道。 昭滑带着亲卫向宫城方向走了近三百余步,隐隐约约间,就听见西面传来大吼声,惨叫声,声音不是一处两处,而是此起彼伏,似乎在西城到处都有发生。 而此时,西城一些隐蔽的街道里,原本因为宫城中传出厮杀声时,吴城之中的百姓就意识到不好,纷纷返回家中避难。大街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了,只有胆子大,想要投机取巧的人,还在城中走街串巷,四处打探消息。 结果,等陈淮率领的抵达西城的街道上巡视后,城中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对此,昭滑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昭滑的身侧的吴烩瞥见一条街道上,一伍士卒撞开一户百姓家的大门,然后破门而入的场景。 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君上,李将军所部的士卒,大都是公子从各地召来的游侠,野性难驯,军纪败坏。为何让陈将军去城中巡视,而不是让张将军手中的士卒,或者季将军率领贵族私军去巡视呢?” 昭滑自然知道张彤手中的越军正规军,以及季将军手中的私兵,虽是说不上训练有素,军纪严明,但在城中巡视,肯定比那些地痞流氓组成军队要好。 只是,昭滑对吴烩的询问,却没有任何解说的意思,笑而不语。 现在,身份变了······ 不久后,昭滑便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厮杀声中,来到王宫大门前,行礼:“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将军昭滑前来复命。” 不多时,昭滑便在一座侧殿,见到了一脸喜色的公子玉。 昭滑见状,立即笑着行大礼道:“臣拜见大王。” “免礼。”公子喜道。 “谢大王。”昭滑直起身体后,拱手道:“大王,臣已经让人控制吴城四门。其中,季将军率领越军镇守北面,并且还让卫息将军守住南面,以确保能彻底控制大门。” 说着,昭滑又请罪道:“大王,军中那些召集而来的游侠,臣担心若是让他们去守城门,会导致他人趁机收买,进而夺取城门,故而已经让他们去西城控制街道了。只是,这些游侠大多见利忘义,多有扰民之举,臣治下不严,有罪。” 那些所谓的游侠是什么德行,公子玉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整日游手好闲,鱼肉乡里的人,就是略有薄名的小侠。至于呼啸山林,拦路抢劫,盗墓杀人,私铸劣币的,这就是名动一方的大侠。 这些人在城中扰民,会是怎样的情况,公子玉自然知道。 毕竟,奉行兼爱大义的墨侠,实在是太少了。 即便有,公子玉也无法说服他们跟着他一起谋反。 对于游侠造成的些许骚乱,而还是普通百姓所在的西城,公子玉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将军何罪之有,不过是寡人手中实力不足,这才招募了那些见利忘义的游侠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守住城门,以免忠于父王以及公子蹄的人,率领军队前来夺取吴城。至于吴城之中,待明日,章义将军将吴城内的守军全部收降,再派军队换下那些游侠便是。” 昭滑闻言笑道:“大王英明。”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杀戮 公子玉点了点头,接着笑道:“将军,寡人这次能成功即位,多亏了将军的辅助,以及来自楚国的支持。故而,寡人思虑再三,决定将淮北之地尽数交给楚国,以表达寡人对楚国的谢意,成全楚越两国的友谊。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昭滑一怔,心中顿时惊疑。 淮北之地超千里,如今大部分已经尽数被楚越两国瓜分,其中楚国占据大部,而越国所占据的剩下的地盘,同样也不小,超过四百里。 而之前的协议,楚国只要了其中的一半,二百余里。 现在,公子玉竟然打算将所有的淮北之地全部让给楚国,这可是一笔厚礼。 公子玉愿意送,楚国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公子玉怎么会这么舍得呢? 昭滑暗暗猜测,莫非是公子玉心中不安,担心难以挡住齐国的压力? 所以要将淮北让出,让楚国去抵挡齐国的压力! 又或者是担心楚国,所以想要舍弃淮北,全力固守淮南? 还是想要将淮北之地抛出,引诱齐楚两国争食,暂时无法顾及越国,以让越国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元气? 心中思绪不断,但并不阻碍昭滑回应:“大王送上这样一份重礼,臣想,若是楚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公子玉笑道:“若是能讨得楚王一乐,那寡人也就心满意足了。事不宜迟,此事还得尽快告知楚王才行。” 说着,公子玉便看着昭滑道:“将军出自楚国昭氏,与楚国众多大臣都有联系,故而,寡人想将此时托付于将军,请将军尽快派人告知楚王,言及寡人对楚王的一片心意。” 昭滑立即应道:“大王请放心,稍后臣就派人将大王的意思告知楚王。” 公子玉笑道:“如此,寡人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 就在说话间,一个护卫进来禀报道:“大王,章义将军求见。” 公子玉闻言一喜,章义此时前来求见,无疑是说明他已经控制了公师隅麾下的那部分越军了。 想着,公子玉便应道:“快请章义将军进来。” “诺。” 很快,一脸喜色的章义,快步从外面走进殿中,来到昭滑身侧,向公子玉行礼道:“大王,臣不辱使命,已经将公师隅所部的守军全部招降,特来向大王复命。” “好。”公子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然后问道:“招降过程中,可有意外事情发生?” 章义摇头道:“全赖大王神威,臣将公师隅的人头扔进军营后,没过多久,军营中的将领一听公师隅谋反,却被大王诛杀,便立即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了。” 公子玉闻言,全身的肉,全都松弛下来,笑道:“如此,大事成矣!” 感叹着,公子玉便吩咐道:“将军,虽然现在吴城所有的守军,已经全都被我等掌握。但是,他们只是迫于形势,这才投降。所以,寡人向趁机劳军,以进行安抚。过一段时间,才能让他们为我所用。” 章义闻言立即拜道:“谢大王。” 公子玉摆了摆手,接着,对章义笑道:“将军,这次寡人能成功登上越王之位,卿居功大焉,故寡人想拜卿为上卿,不知卿可愿继续辅佐寡人。” 章义一听公子玉给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位置,立即俯首长拜:“谢大王。” 公子玉点了点头,又对昭滑道:“自从先生入越,寡人与先生相交数年,深知先生乃是当世大贤。故而,寡人希望先生不要以越国为小,想请先生担任越国亚卿一职,不知先生可愿继续留在越国,辅佐寡人?” 昭滑闻言一笑,拜道:“愿为大王分忧。” 公子玉见昭滑答应下来,顿时松了一口。 接下来的时间,或许,他这个越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需要依靠楚国。 而这昭滑,就是楚越两国友好的象征。 顿了顿,公子玉脸色露出一丝凌厉,冷冷的道:“二位贤卿,寡人闻,治国之道在于赏罚分明,有赏自然也要有罚,如此才能让国家安定下来。故,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公师隅这些叛徒的事情,不知两位贤卿以为如何处理。” 章义一向与公师隅有怨,此刻听到公子玉的话,立即露出一丝狠色,拱手建议道:“大王,公师隅这些人,不仅大逆不道的支持公子蹄,试图阻碍大王即位,而且还攻击公子的左右,如此行径,非灭族不能以儆效尤。” 停顿了一下,章义见公子玉露出赞同之色,心中一松。 而后,想起那些支持公子蹄的人,心中又冷冷一笑。 支持公子蹄的人,大都是越人,而以章义为首支持公子玉人的人,大都是吴人。 两党相争多年,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了,恨不得对方去死。 现在,如此机会,章义自然不会放过,而是趁胜追击道:“大王,不仅是公师隅这些人,还有那些之前在朝中一直支持公子蹄的人,也不能放过,必须要进行严惩才行。” 昭滑本来就担心公子玉会网开一面,对诸多大臣进行安抚,此刻,听到章义要进行打击报复,立即符合道:“大王,上卿所言极是,治理国家,让群臣信服,其上用德,其次用威。现在的情况,用道德来感化群臣以及各地城守,已然难以达到目的。故,不如退而求其次,大行杀伐,以镇群臣。 同时,对原本依附大王的人,大加赏赐,如此恩威并施,用不了两三年,整个越国就会为大王所制。” 说着,昭滑却是暗想:若是施行这种策略,或许两年之内,越国就会稳定下来。 只是,越国还能坚持两个月吗? 想着,心中一笑。 公子玉自然不知道昭滑心中再想什么,所以,听到昭滑的建议,不由点了点头。 他可是通过兵变夺取王位的,这种情况下,对群臣不加以甄别,就大肆封赏,不仅难以收拢原本依附于公子蹄的大臣之心,而且还会让原本依附于他的大臣离心。 章义与昭滑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 至于不久前越蒙关于安抚越人的建议,公子玉打算等越国的局势稍稍安定之后,再进行安抚与拉拢。 想着,公子玉便对章义道:“贤卿,那么此事寡人就交给卿去处理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大军入越 章义闻言呵呵一笑,大喜过望的拱手行礼道:“谢大王。” 接着,公子玉又对昭滑道:“贤卿,如今寡人刚刚即位,国事繁忙,有劳贤卿与寡人一同处理国事。” 昭滑一怔,然后拱手应道:“臣领命。” 公子玉点了点头道:“好,那么接下来,就传令给各地城守,让他们各守城池,不得轻举妄动,否则,以谋反论处。” “唯。” 不久,章义离开王宫后,便直奔公师隅的军营,接着便率领营中大军出发,向着公师隅的府邸而去。 军队抵达公师隅的府邸前,章义看着紧闭的大门冷冷一笑,随即向身后的士卒大声吩咐道:“将士们,逆贼的府邸就在眼前,杀进去,杀掉里面所有的男丁,里面的女子全部贬为奴隶,府中的财务,五成成上交,其余的一半,将士们一起平分,本将今日分毫不取。” 章义话音一落,将领中的大部分人,全都露出激动之色。 公师隅可是越国的大贵族,他府中的财富,难以估量,即便只有一半,恐怕也让所有人都能发一笔横财。 当然,其中也有一小部分,原本归属于公师隅的将领,此刻,听到章义要灭公师隅满门,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一方面被府中的财富所吸引,另一方面,心中也过意不去。 至于章义带来的士卒,听到主将的许诺,不管是章义的部下,还是公师隅所部,一时间全都红了眼向公师隅的府邸望去,好像这府邸与他们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般。 章义说完,看了看那些神情恍惚地将领,又看了看带来的普通士卒,顿时冷冷一笑,接着,便大声喊道:“传令,进攻。” 随着章义的令下,立即响起一阵撼天动地大吼声,接着,所有的士卒便在将领的驱使下,拿着梯子向府邸攻过去。 而此时公师隅的府中,公师隅的子孙早在宫中事变之时,就已经意思到大事不好,有的去调军,有的去吴城之外求援,还有的去琅琊禀报越王了。 反正,能跑的早就跑了,剩下的都是无法逃跑的妇孺。 此时,面对章义率军强攻,府中群龙无首之下,立即乱成一团。 很快,府邸就被章义攻破。 待军队杀入公师隅府中,章义站在公师隅府邸的大门外,望着鱼贯而入的士卒,脸色浮现出一股笑意,暗道:吴城无忧矣! 这一夜,吴城彻夜未眠。 ······· 次日。 吴城之北江水之上,一只庞大的船队,顺着汹涌澎湃的江水,浩浩荡荡的向南飞射而去。 很快,船队便在谷阳渡口之北缓缓停下。 唐昧站在一艘大翼前面的甲板上,见谷阳渡口的越国守军,已经严阵以待,便对身后的昭应吩咐道:“昭将军,带着公子玉的使者,去渡口交涉,就说我等乃是受公子玉所邀的援军,让越国守军放开渡口水寨大门,让我等上岸。” “诺。” 昭应离去后,唐昧看着渡口冷冷一笑,暗道:这越国都城北面最重要的渡口,还是在我楚军手中,本将才能放心。 于是,又吩咐道:“传令,做好战斗准备,等越军打开渡口的大门,我等大部上岸之后,便夺取谷阳渡口。 另,让士卒们以驱赶为主,不要大行杀戮。不过,若是有人宁死不退,那就杀掉。” “是将军。” 另一边,渡口中,章期与公子玉的信使接头之后,章期望见江面上那只庞大的船队,顿时露出迟疑之色。 只是,想起父亲章义的嘱托,一咬牙,便吩咐道:“传我将令,打开水寨大门,迎接楚军上岸。” “诺。” 随着章期的一声令下,谷阳水寨的大门,越军士卒的惊疑间,缓缓洞开。 接着,楚国士卒驱使着战船,驶向岸边。 很快,大量的楚军士卒便涌上岸边。 不久后,昭应来到唐昧身侧,禀报道:“将军,先锋五千人,已经全部上岸。” 唐昧心中的石头落下,笑了笑,吩咐道:“好,既如此,那么本将也上岸吧。” 不多时,唐昧在亲卫的护卫下,成功的来到岸上,双脚一踩到江东的土地,唐昧不禁对昭应感慨道:“本将在广陵呆了数年,一直向南遥望江东,猜想本将会以方式抵达江东,不想,一晃十余年,今日,本将竟会以这种形式,踏上江东的土地。” 昭应跟在唐昧身后,听到唐昧的话,亦有种如同做梦一般,感觉身体飘飘然,应道:“将军,末将也一样,从来都没有想到,这越国防守楚国的要地谷阳,竟会有主动对我楚军打开的一天,这好似做梦一般,太不真实了。” 唐昧闻言哈哈一笑:“这就感觉不真实,等我们进入吴城,那才是真正的不真实,现在这谷***本算不得什么!” 昭应愣了愣,陪笑道:“将军所言甚是,末将还是太气小了。” 此时,章期见楚军主将的旗帜上岸,立即迎了过来,见到昭应身前的唐昧后,立即远远的拱手行礼道:“敢问可是楚国司马在前,在下谷阳守将章期,拜见楚司马。” 唐昧闻言,立即向前道:“不错,在下正是楚国左司马唐昧,本次援助公子玉的楚军主将,” 章期见真是唐昧到来,顿时心中一阵拘束,露出一丝谄笑:“司马亲自援助,在下心中感激不尽,在下已经备下薄酒,还请司马移步。” 唐昧笑着拒绝道:“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行军在外,不可饮酒,这是楚国施行的多年的军令,本将不敢违背。” 接着,唐昧又道:“况且,本将奉命前来援助公子,怎能在此久留!” 说着,唐昧看了看天色,对昭应吩咐道:“昭应将军,你立即集结先锋营,稍后率军前往南面开路,今晚本将要在南面三十里的地方扎营,明日一早,立即启程前往吴城。” 昭应点头道:“是将军。” 章期闻言立即感叹道:“司马雷厉风行,在下佩服佩服。” 唐昧闻言一笑,接着看了看还在源源不断上岸的楚军,便对章期道:“章将军,我楚军上岸的速度太慢,等我楚军全部上岸,恐怕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所以,为了避免延误军机,本将想请将军从越军中一批粮食给楚军,先行运往南面。稍后,待楚军的辎重上岸,本将再行归还。” 章期立即陪笑道:“司马说哪里话,贵军前来援助,公子早有准备,已经吩咐沿途的各地为楚军提供军粮,哪里还有归还一说。” 唐昧一怔,没有半分推辞,笑道:“公子果然慷慨,如此,那本将就却之不恭了。” “哪里哪里!” 章期说着,便命人带走一小半的军队,前去为楚军运送粮食。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轻取渡口 只是,八万人的粮食,哪怕只是一天的口粮,也不再少数。 故而章期下令之后,渡口的守军瞬间便少了一大半。 见此,唐昧笑了笑,一边带着亲卫向向南而去,一边对陪同左右的章期问道:“将军,不知现在公子那边的情况如何?” 章期一边跟着,一边应道:“回司马,昨日公子已经彻底控制吴城,不过,吴城周围的城池,听说吴城发生动乱后,已经派出了一些人前往吴城观望,但全都被公子拦在吴城之外。可惜,周围的军队还在不断向吴城聚集,军队越来越多,今日早上传来的消息,吴城外已经聚集了三千地方军,他们似乎有谋反迹象。故而,公子此刻正等待着司马的大军前去。” 唐昧笑道:“原来如此,区区数千人,这只是小事而已。从谷阳到吴城,不过两日的路程,本将率领的大军,后日上午就可以抵达吴城,到时,一群跳梁小丑,自会散去。” “司马所言甚是。”章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此时越国主力不在国中,剩下的那些军队,不要是八万楚军,哪怕只有五万,也足以震慑越国各地,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说话间,唐昧与章期便走出了渡口,来到渡口南边的不远处。 此时,昭应已经在渡口南侧将先锋营整顿完毕。 章期远远的望见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楚军,为楚军行动的迅捷感到吃惊,不由赞道:“楚军在江上浮行三日,此时,一下地,依旧能迅速摆开阵型,向他处行军,如此大军,不愧是能让楚国称霸天下的精锐。” 唐昧闻言哈哈大笑。 章期见唐昧大乐,立即跟着陪笑。 笑声还未停下,身后的渡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章期立即停下笑声,接着回头一看,只见渡口之内一片大乱,似乎楚越两军已经发生纠纷。 “这···” 章期见状大惊失色,以为渡口中的越军与楚军发生冲突,正欲跑回渡口之中,平息冲突。 却不想,左脚刚迈出去,右手手就被人拉住,接着,右脚怎么也迈不出去。 一转头,却见拉住他的人正是楚司马唐昧。 此时,唐昧拉住章期的手,笑道:“将军,我楚军辎重甚多,为了快速赶到吴城,恐怕难以携带如此多的辎重。故,本将想要借谷阳渡口数日,以暂放楚军辎重,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章期一怔,诧异的看着唐昧拉着他的唐昧,惶然不知所措。 所谓借用渡口安放辎重,无非就是想要占据渡口罢了,这事很明显,章期还是明白的。 只是,章期不知道是否应该拒绝。 若是拒绝唐昧的要求,楚军是否会大怒? 直接与越国翻脸! 若是不拒绝,这渡口可是越国防守楚国的重要据点,如果楚军占据渡口之后,接下来不在归还,那如何是好? 即便章期他的父亲章义,是公子玉最信任的大臣,恐怕也难以保住失去渡口的他吧。 想着,章期头上冷汗直冒。 就在章期苦思对策的时候,一个越军士卒快速跑了过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楚军突然出手,想要占据渡口,我军人手不足,抵挡不住,正被楚军赶出渡口。” “这···” 章期闻言全身一僵,楚人果然是要强取渡口。 这如何是好? 章期见渡口中的越军士卒,正不断的被楚人赶出来,顿时手脚冰冷。 唐昧见状,一挥手,让亲卫将那个越军士卒赶走,接着,再次开口道:“将军,渡口这地方,是我楚军急需的地方。故而,本将向将军暂借数日,带本将率军返回楚国,再行归还,如何?” 听到唐昧的话,章期看了一眼十分诚恳的唐昧,面上却依旧没有半分反应。 此时,章期心中暗道:将渡口借给楚人,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此时开口拒绝,同样也是不可能。唯今之计,不如什么都不做,这就返回吴城,向公子请罪,说楚人趁上岸之际,强取渡口,如此,方能脱罪。 想着,章期便镇定下来,但面上却依旧僵硬,茫然而不知所措。 很快,渡口中越军士卒,在数量出于绝对劣势,并且没有主将指挥的情况下,便被楚军赶出了渡口。 唐昧见渡口中已经插上楚军的旗帜,大局已定,这才放开章期的手,并向身前的章期拱手谢道:“多谢将军成全。” 章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 两个时辰后,八万楚军连同辎重全部上岸,接着,唐昧留下三千楚军防守渡口,然后便指挥的大军,夹带着不情不愿的章期,以及章期麾下的三千越军,一起向南而去。 次日,大军经过延陵,得到些许补给后,继续向吴城而去,第三日上午,大军抵达吴城北方十五里的地方安下军营。 吴城中。 章义兴奋的向公子玉禀报道:“大王,好消息,探子来报,楚司马唐昧率领的八万楚军,已经抵达吴城之北十五里的地方。另外,聚集在西面、南面的叛军,听说楚国大军到来的消息后,已经退去。” 公子玉闻言大喜的从越王位上站了起来,兴奋道:“好,好,实在是太好了,如此,大事成矣。” 说着,公子玉来回走了数圈,然后开口道:“上卿,楚军到来,可算接了寡人的燃眉之急,寡人也要有所表示才是,必须要进行劳军。” 顿了顿,公子玉看着一旁的昭滑,这就是前去劳军的最好人选,只是想起越蒙之前关于楚国可能会打淮南注意的猜想,心中迟疑了一下,决定不能让昭滑去楚营与楚人交流。 于是,公子玉便对章义问道:“上卿,不知卿以为何人可使?” 昭滑闻言一怔。 越国派人前去劳军,就是为了加强楚越两国的友好关系。 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人比他这个楚国昭氏的人更合适的吗? 昭滑心中一疑,公子玉此举不正常。 另一边,章义好奇的看了一眼公子玉。 明明昭滑在此,这就是与楚人联系的最好人选,为何还要询问。 只是看着公子玉一本正经的样子,章义心中若有所思,看来公子玉是不想让昭滑去楚营。 这是为了防止昭滑生出离越返楚之心,还是另有考量? 章义暗暗揣测。 想了想,便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大夫陈奂昔日曾出使楚国,与楚国有些交情,可为使者。”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抵达吴城 公子玉点了点头道:“善!” 说着,公子玉又对昭滑笑道:“亚卿,如今群臣全都被寡人软禁在宫中,国中事物繁多陈杂,而上卿忙于军务,故国中政务全靠贤卿帮助寡人,寡人不能须臾离开贤卿,还望贤卿见谅,不要责怪寡人不给贤卿与故交叙旧的机会。” 昭滑拱手应道:“大王言重了。臣被大王举为亚卿,如今国中多事,群臣不附,值此危难之际,臣自然会先公而后私,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公子玉笑道:“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说着,群臣二人相视一笑。 笑声还未停下,殿外就人前来禀报道:“大王,谷阳守章期在宫外求见。” “章期?”公子玉一怔。 这章期可是谷阳守将,公子玉也没有再这个时候召见他,他不在谷阳呆着,怎么跑到吴城来了。 想着,公子玉心中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让他进来。” “唯。” 不多时,等章义传令回到大殿之后,章期特意披头散发,一副狼狈的样子,匆匆跑入殿中,以头抢地,大声哭泣道:“大王,臣有负大王所托,未能守住谷阳渡口,让渡口落入楚人的手中,臣有罪。” 公子玉闻言大惊:“什么,将军说谷阳渡口被楚军夺走了?” 章期哽咽着点头道:“正是如此,大王。” 公子玉一滞,接着心中暗暗惊恐:“楚军怎敢如此,莫非楚人真的在打淮南的主意?” 昭滑见公子玉脸色一变,心中却是同时一松一紧。 谷阳乃是吴城北面的重要据点,是吴城的门户,唐昧夺取谷阳渡口,这就意味着,越国再也无法阻止后续的楚军,源源不断的杀入江东之地。 如此,越国焉有幸理。 只是,唐昧的这种赤果果的挑衅行为,却是将他昭滑陷入危险之中。 想着,昭滑立即俯首请罪道:“大王,楚人夺取渡口,臣有不查之罪,请大王降罪。并请大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前往楚营质问楚军为何如此。” 说着,昭滑便长拜不起。 章义见昭滑请罪,心中顿时羞怒,对着还在请罪的章期,狠狠的踢出一脚,将其踹倒,怒道:“大王将谷阳托付于你,这是对你的信任,如今谷阳丢失,你为何还要回来,你竟然还有颜面回来请罪,我章氏满门,为你感到羞耻。” 说着,章义也一同俯首请罪道:“大王,臣教子无方,举荐非人,臣有罪。” 而章期被章义踹倒后,见章义也长拜请罪,顾不得身体的剧痛,赶紧再次俯身长拜道:“大王,臣死罪。” 公子玉看着眼前长拜不起的三人,想了想,心存侥幸的心思,便开口问道:“章期,楚军为何要夺取谷阳渡口,你是否轻慢楚军,或者得罪楚司马唐昧?” 章期闻言立即摇头道:“大王,臣深知大王急需楚军之助,只会与楚军交好,哪里会敢轻慢或者得罪楚人。” 公子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再次迟疑的问道:“那楚军为何要强取我谷阳渡口。” 章期悲腔应道:“大王,是那唐昧说,救急如救火,为了尽快前来吴城,不便携带辎重,故而强取谷阳渡口,以为囤粮之地。” 公子玉一怔,连忙开口问道:“这么说,楚军从谷阳南下,并未携带多少军粮了?” 章期点头道:“回大王,正是如此,臣率军跟随楚军南下,亲眼所见,楚军只是背负着三日口粮,便疾行南下,花费不到两日的工夫,便从谷阳抵达吴城。如今,楚军手中的口粮,已经不足两日。” 公子玉一听楚军手中的粮食,已经不足两日,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是楚军打算与越国翻脸,并且强取吴城,那么,只带这么一点粮食,无疑是自寻死路。只需越军固守延陵,截断楚军粮道,那么来到吴城的这八万楚军,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公子玉浑身轻松了不少。 接着,公子玉又想起章期所说率军归来,于是便问道:“将军,方才你说率军归来,难道楚人强取渡口时,并没有大行杀戮吗?” 章期想起楚军夺取渡口时的情况,当时整个渡口全是楚军,越军大部被他调走运粮,剩下的越军士卒,面对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楚军,再加上没有人指挥,于是,便根本就没有抵抗,就被赶出渡口了。 想着,便摇头道:“回大王,当时楚国大军抵达谷阳渡口,臣便打开水寨大门,放楚军上岸,结果楚军上岸后,依靠人多势众,便强行驱散渡口中的越军士卒。臣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加上楚军已经上岸,没有力量反抗。于是渡口便被夺走了。 而楚军似乎也不愿与我们交恶,只是将臣赶出渡口,然后就没有更进一步动作。” 公子玉点了点头,楚军虽然强取渡口,但是行为,还是比较克制的,似乎,也并没有想要与越国彻底决裂的意思。 想着,又问道:“将军带回了多少人?” 章期应道:“大王,臣当时就想,此时大王在吴城急需军队,而臣已经失去渡口,故而便将三千谷阳守军全部带回,特向大王请罪。” 公子玉一怔,谷阳守军就是三千人,现在这三千人全部被带回吴城。 这······ 于是,公子玉诧异:“三千守军全部带回,难道楚军强取渡口时,没有杀人吗?” 章期闻言脸色大变,迟疑了一下,终究不敢欺君,低下头应道:“回大王,楚军只是驱赶,并未与守军厮杀,故而只有百余人受伤,并无人战死。” 公子玉浑身一僵:“······” 昭滑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三千守军守卫渡口,结果在无人战死的情况下,渡口就失守了。 这楚军索要渡口,这算是强取吗? 还有,这渡口算是失守吗? 分明就是章期送给楚军的! 另一边,章义听到章期的话,顿时羞愤难当,一抬手,就往章期脸上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然后请罪到:“大王,臣生出这么一个懦夫,死罪,死罪。” 公子玉摆了摆手,制止了章义的请罪。 情况很明显,楚军为了控制退路,并且寻找一个囤粮之地,便看中了谷阳的渡口。 结果,这章期见渡口门户已失,而且楚军势大,也就半推半就,没有生出半点抵抗之意。 这就好比一个没有片缕防护的弱女子,面对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为保护自己,只好不抵抗了。 而壮汉的行动又是如此的温柔. 如此,你情我愿,似乎也就算不得强迫。 嗯,思路一变,想法一转,公子玉心中的屈辱感,顿时消散大半,连脸色都和缓了不少。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吴城内外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急需楚军相助,不仅不敢不愿与楚国翻脸,同时也得罪不起楚国。 既如此,那就算是把谷阳渡口暂借楚国吧。 正想着,又有人进来禀报道:“大王,楚国使者昭应求见。” 公子玉一怔,立即开口应道:“快请。” “诺。” 不多时,昭应走进大殿,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公子玉,心中了然,随后行礼道:“在下昭应见过公子。” 此时,公子玉还未向越国宗庙举行祭祀,正式向国中以及各国宣布即位,故而,昭应只是以公子相称。 公子玉对于昭应的称呼,并没有气恼,毕竟,此时真正的越王还在齐国呢。 “不知使者此来有何指教?”公子玉笑着问道。 昭应拱手道:“公子,在下此来目的有二。” 说着,瞥了一眼正在殿中长拜的章期,然后开口道:“第一,就是为了谷阳渡口一事,特来向公子解释。楚军抵达谷阳之后,听闻吴城被一群宵小所扰,我楚司马一听,便决定抛弃辎重,驰援吴城。故而,将楚军的大部分辎重留在谷阳,并留下三千士卒看守辎重。故,特来向公子解说,望公子体谅。” 公子玉点了点头,毫不在意的道:“使者,此事孤已经知晓,这谷阳渡口,孤可暂借楚军一用。” 昭应拜道:“多谢公子。” 顿了顿,又道:“这第二件事,乃是为借粮而来,楚军的军粮将要耗尽,故,在下特来向公子请求一笔粮食。” 公子玉已经从章期口中得知楚军的现状,知道楚军的粮食,从谷阳运到吴城,还需两三天时间,这一段时间,楚军的军粮,自然就要由吴城提供。 于是,应道:“贵军远来相助,孤自然不会让贵军为粮食的事情担忧。” 说着,便对昭滑道:“亚卿,立即从吴城中调出五千石粮食,运到城外的楚营。” “唯。”昭滑立即应道。 ······ 昭滑与昭应离去后。 公子玉想了想,看着台下垂头丧气的章期,眼睛的余光又撇了撇章义,沉吟一下,暗叹一声无人可用,开口道:“章期将军,谷阳渡口的事情,就算过去了。现在,寡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章期闻言立即长拜道:“请大王下令,臣愿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寡人不会让将军去死。”说着,公子玉郑重的道:“稍后,将军立即率领谷阳守军进入吴城,然后驻扎在北门,寡人打算将镇守北门的重任交给你。” “是,大王。”章期一听是这个轻松的任务,顿时大喜的应道。 与大喜的章期不同,章义却是知道吴城的情况,不由迟疑的看着公子玉道:“大王,如今北门已经有千余人防守,现在又增加三千援军,莫非大王是担心楚人?” 章期闻言心中一紧,章义这话虽是在询问公子玉,更多的却是在提醒他。 于是,立即抬头望向公子玉。 公子玉沉默了一下,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自从得知楚人强取谷阳渡口之后,寡人便有些担心楚人会强取吴城,以逼迫寡人割让淮南给楚国,故而,不得不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章义大惊道:“大王,我们已经将淮北全都让给楚国,难道楚国还会如此贪得无厌。” 公子玉叹道:“谁知道呢!寡人也希望这是寡人多虑了,但是,万一呢?” 章义一僵,随后沉默了下去。 公子玉接着也沉默了。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而此时,一旁的章期看了看公子玉,又看了看章义,最后只能深深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镇守北门,果然是一个重要任务。 顿了顿,章义向公子玉拱手道:“大王,群臣已经被我们软禁在宫中三日,如今我们已经彻底控制吴城,并且,楚军已经来到吴城,群臣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故而,臣请大王立即释放群臣回家。 毕竟,我们要想控制越国,让各地宣誓效忠,还需要群臣的支持。” 公子玉闻言点了点头,他请楚军来吴城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各地,若是越国各地的城守全都宣誓效忠,那么,楚军也没有继续留在吴城的必要了。 那时,就可以礼送楚军回国。 想着,公子玉便应道:“此时需要立即进行,上卿随寡人来,我们一同向群臣赔礼,让他们回府。” 当夜。 吴城外的楚军大营。 昭应将吴城中的粮食运到楚营后,来到主将大帐,向帐中静静思索的唐昧行礼道:“将军,末将回来了。” 唐昧微微颔首,问道:“吴城情况如何?” 昭应组织了一下语言,笑道:“将军,前日公子玉起兵,当场斩杀包括越蒙与公师隅在内十余位大臣,而后,章义又杀入这些被杀死的大臣府中,将他们灭门,仅余越蒙一家幸免。不仅如此,而且公子玉安排的援军进城后,又对吴城中的普通百姓进行奸淫掳掠,如今吴城中已经人心惶惶了。” “好。”唐昧笑道:“原本本将还担心进攻吴城时,会遭到越国上下的强烈抵触,现在,本将就彻底放心了。” 说着,唐昧笑了笑:“说不定,不久后,本将也可以完成五十日灭越的壮举,从而可以与齐国的名将匡章媲美。” 昭应拱手道:“将军,若是我们能灭亡越国,那匡章哪能跟你比,匡章虽然成功灭亡燕国,可是他在越国的所作所为,可是激起燕国上下的强烈抵抗,而将军进入越国后,疾行百余里,可是秋毫无犯的。” 说着,昭应见唐昧大喜,迟疑了一下,有开口问道:“不过,将军,吴城中,公子玉与章义已经控制吴城的万余守军,再加上前来增援的五千守军,以及谷阳的三千守军,这吴城中的兵力,就超过两万了。 所以,末将有一个疑问,将军为何让谷阳的三千守军回到吴城,这不是增加我们攻城的难度吗?” 唐昧笑了笑:“不然,这三千守军不仅不会增加我们攻城难度,相反,还会减少我们攻打吴城的难度。” 昭应问道:“愿闻其详。”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一叶障目 唐昧解释道:“眼下吴城中的军队,有三股来源,其中主力是吴城守军,其次是公子玉找来的援军,最后,就是跟我们南下的谷阳守军。行军作战,最重要的就是统一指挥,并且将士一心。 而吴城之中,则不然,原本守军就是一分为三,眼下虽然全部归属于章义统率,但是章义要想收复将士之心,这需要时间。而公子玉的援军,来援更加复杂,私兵,游侠,逃犯,县兵,如此等等,只会乱成一团,根本难以统一调度。 而那三千谷阳守军···” 唐昧笑道:“这不仅是本将为了安抚公子玉,更是为了通过这三千军队,向越国上下传递一个信息:公子玉为了登上越王之位,不仅卖了越王,卖了纪地、鄣地、淮北、淮南,而且连江东之地也卖给了楚国。如此,等我大军攻城之际,一个不忠不孝的公子,谁会愿意帮助他呢! 况且,等大王大破越王之军的消息传到吴城,整个越国都将对楚军恐惧不已,那时,区区三千士卒,根本无济于事。说不定,不需要我等攻城,吴城中就会有人将公子玉绑了,出城请降。” 昭应闻言露出期待之色。 ······ 平城。 自从得知昭鱼去世的消息,传达了正式攻略越国的消息后,又过去了近一个月。 距离接到昭滑传来的消息,说公子玉已经决定自立,也有十余日了。 这些时间,熊槐每日在这平城中,心急如焚的望着南面。 结果,那阵期待已久的东风,却迟迟没有来。 此刻,熊槐带着公孙衍与景阳二人,站在平城的南面的城墙,翘首望着南方。 良久。 熊槐突然开口问道:“犀首,不知卿以为,这越国的消息,什么时候会传来?” 公孙衍笑道:“大王,虽然臣不知吴城的消息究竟会什么时候到,但是臣可以肯定,越国的消息,肯定是一个好消息。就算公子玉无法控制吴城,但只要我楚军抵达江东,那么所以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算算时间,信使应该快到平城了。所以,大王暂且宽心,左右不过这一两日罢了。必定会有好消息传来。” 熊槐摇头道:“犀首,寡人不担心吴城那边传来坏消息,寡人只担心琅琊那边,越王会不会,已经与齐国达成协议了呢? 原本,寡人以司空之死为借口,停兵沂南,让越王去琅琊。起初还好,越王真的去了琅琊。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寡人率领大军依旧停留在平城,这都一个过去了,似乎,越王的耐心,越来越少了。” 说着,熊槐叹气道:“前日,越使句余再次前来询问,问寡人何时举兵前往郯城。虽然,最后依旧被寡人糊弄过去,但是,句余临走之前,连寡人的重礼都没有收。而且,之前刺史令从越军哪里获得的消息,齐越两国频频互派使者,两国联系不断。 所以,寡人有些担心,这越国会不会在得到公子玉谋反之前,就会提前与齐国结盟,然后与齐军组成联军,南下与寡人作战。” 听着楚王的话,公孙衍露出凝重之色。 楚王所说的情况,虽然出现的几率很低,但是也并非不可能。 一方面,楚军放了越国两个月的鸽子,越王心中肯定已经积满了怒气了,另一方面,现在魏国那边的情况也不好,楚韩两国对魏国的攻势并不强烈。而尽力攻打魏国秦宋两国,秦国攻势虽强,但是面对河水天险,加上魏章深知秦军虚实,以及倪良守御得当,而迟迟不能打开局面。 至于宋军,强攻魏国两月,先后夺取四县十余城的情况下,大军已经疲惫,无力继续攻打魏国了。 所以说,若是这种情况下,越国与齐国讲和,有不少的可能,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倒戈相向。 一旦齐越两国联合,那么,对楚国而言,这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情况。 以平城这里的楚军,打败越王率领的越军并不困难,但是齐越两国联合来袭,那么就只能自保。 而且,再加上楚王也在这里,为了避免意外情况发生,还得退回楚国境内,才能确保安全。 熊槐说完没有听到公孙衍回应,便问道:“犀首,若是发生了寡人所说的这种情况,那么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公孙衍应道:“大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是真的有此不幸,那么自然是应该先自保了。毕竟,兵法有云,以我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大战,必先立于不败之地。” 说话间,公孙衍见楚王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似乎对这个答案,或者对这种情况很不满,于是,顿了顿,公孙衍又道:“不过,大王,臣有疑问,那就是我楚国为何一定要等吴城的消息?” 说着,公孙衍拱手道:“大王,如今我楚军已经准备就绪,而吴城之变,无论公子玉是否成功,肯定已经发生,就算公子玉悬崖勒马,但我们楚国已经接到了公子玉的求援,楚军已经出发,此时,越国内部大乱,已经可以确定。 故,臣以为,现在,我们就可以将公子玉谋反的消息传给越王,让越王自己疑神疑鬼,继而退兵回国,只要越王一退,那就入我瓮中矣。 另外,就算越王不信,那么心有顾虑之下,越王也不会与齐国合兵一处了。” 熊槐一振,反应过来。 的确,现在的情况,楚国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吴城那边的情况,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熊槐笑了笑,恍然大悟道:“犀首,常言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若非犀首,寡人就将被现实所蒙蔽矣。用兵之道,果然虚虚实实,变幻莫测。” 此时,另一侧的景阳开口道:“大王,若是我楚国传出公子玉自立的宵小,越王或许不会相信,但是,臣料想,那跟在越王左右的公子蹄,肯定会相信的。只要公子蹄深信不疑,那么越王自然也就不得不信了。” 熊槐笑了笑:“不错,正是此理。” 接着,对景阳道:“速去请刺史令来见寡人。” 景阳拱手应道:“唯。” 而后,景阳一转身,就见陈轸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不由开口道:“大王,刺史令自己过来了,似乎有事禀报。”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北方有变 熊槐闻言回头一看,果然,陈轸似乎有急事,正趋步而来。 待陈轸来到近前,不等其行礼,熊槐就笑着问道:“贤卿,如此急促的来找寡人,可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可是吴城那边的消息传来了。” 陈轸摇了摇头,应道:“大王,不是吴城,而是胡人那边。” “胡人?” 熊槐一怔,不知道陈轸怎么突然禀报起胡人的消息来。 见楚王投来探寻的目光,陈轸应道:“赵王为报复代地的仇恨,不顾中山国的压力,亲自率军征伐楼烦王林胡王。七天前,三方进行决战决战,结果,激战半日,因楼烦王与林胡王的一些部族倒戈,赵军大胜。而后,赵王乘胜追击,继而攻入楼烦王的本部。 五天前,楼烦王受不了赵军的压力,正式向赵王求和。最后,楼烦王与林胡王答应了赵国通商要求,割让南部牧场给赵国,赔偿了赵国大量的战马,准许赵国在他们的部落中招募骑卒,并且还答应从本部调出一部骑卒供赵王调遣之后,赵王才答应了他们的求和。” 熊槐一怔,诧异的道:“通商,割地,赔款,附庸,这么苛刻的条件都答应了,这说明楼烦王他们败得很惨啊。” 陈轸点了点头道:“的确很惨,楼烦本部被赵王攻破,损失了全部的牛羊以及妇孺,差点被赵王追杀到匈奴人的地盘,实在坚持不住,这才向赵王投降。” 公孙衍问道:“楼烦勇士一向以善战著称,为何会败得如此之惨,莫非投靠赵王临阵倒戈的部落很多吗?” “犀首慧眼如炬,正是如此。”陈轸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些年,赵王频频从北面的部落中招募骑卒,给予他们丰厚的待遇,这些部落本来就已经与楼烦王林胡王离心,而心向赵国。且赵王在此战之前,就已经收买了许多心向赵国的部落。 结果,一战之下,楼烦王与林胡王不仅本部实力大减损失惨重,无法压制势力范围内的其他部落,而且许多部落趁机脱离统治,投入赵国的怀抱中,导致整体实力同样锐减,恐怕难以应对更北方的匈奴人的压力了。” 熊槐沉默许久,才感慨道:“楼烦勇士,尤善骑射,现在赵国得到了楼烦王与林胡王的兵力,恐怕会实力暴增,难以控制了。” 众人闻言全都点了点头。 楼烦与中山国一样,都是狄人的一支,民风彪悍,崇拜武力。与中原化很深的中山国不同的是,楼烦国依旧保留着游牧的传统,尤其擅长骑射。 接着,熊槐露出沉重的目光,道:“赵国的强大,虽然齐魏两国首当其冲,而对我楚国没有直接影响,但是赵王先破秦,再破北胡,无疑会声势大振。如果赵国不出兵攻齐伐魏,而是打算趁机确立三晋之首的地位,并且韩魏两国也打算趁机投靠赵国,以赵国马首是瞻。 如此,三晋重新结为一体,那我楚国离间韩魏两国的计策,将会在赵国调节下,全都付诸流水,白费了。” 公孙衍叹道:“大王,不仅是离间计没有用,而且,我们号召各国围攻魏国的计划,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失败。” 说着,公孙衍拱手道:“大王,以臣对魏韩两国的了解,恐怕魏韩两国已经派出使者前去赵国了。一旦魏韩两国在赵国达成和解,进而退兵,那么秦宋越等三国,同样也会退去。接着,一场针对楚国的大战,即将就会展开。” 熊槐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这楚国还没有展开行动灭掉越国,一场倒楚之战就似乎已经来临。 熊槐突然觉得,似乎楚国这几年太过高调,一直处在各国的焦点,一举一动,都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 想着,熊槐感叹道:“寡人尝闻,大霸不过五,小霸不过三,这话说的太对了。无论是哪个国家,只要成为霸主,用不了多久,那就一定会遭到各国的围攻,进而被削弱。” 说着,熊槐问道:“此时此刻,不知两位贤卿何以教寡人,寡人应该如何破局。” 公孙衍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虽然弱楚之战迫在眉睫,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灭越之战。我们为了灭亡越国,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准备,连箭都已经射出,只能将越国射杀当场,否则,越国必然会成为大患。” 熊槐点了点头,根据消息估算,唐昧率领的军队,此时肯定已经抵达吴城了,这种情况下,放越国一马? 打虎不死,后患无穷的道理,熊槐岂能不明白。 就像齐国与燕国,这简直是要命啊! 更何况,越王勾践,已经上演了一场绝地反杀的戏码了,熊槐可不想让越王也给自己来这么一出。 想着,熊槐便坚定不移的道:“越国,寡人要定了。” 公孙衍见楚王赞同,接着道:“大王,至于接下来的弱楚之战,其实我楚国还是有机会的。眼下,赵国是各国弱楚的关键所在,但,其中最大的问题,也同样出在赵国身上,那就是赵国与我楚国并不接壤,攻打楚国,对赵国来说,好处太少。 故,臣以为,可以派出使者前去赵国,对赵王进行游说,劝说赵王攻打身边的国家,比如说中山国!” 熊槐点了点头:“犀首所言,可以一试,若是赵国不冒头,那么仅凭魏韩两国,还没有胆子立即就敢出兵伐楚。”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还有燕国,楚燕两国之间,更是没有半点矛盾,我们还可以劝说燕王与我们一同游说赵王,只要让赵王不把目光放在楚国,哪怕是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好。”熊槐点了点头,对陈轸道:“陈卿,立即派出使者前去燕赵两国,对他们进行游说。” 陈轸应道:“唯。” 说着,熊槐又道:“还有,寡人想让卿派人去联系公子蹄,告诉他,公子玉已经在吴城自立为越王了。” 陈轸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说越 与此同时,在莒城的齐王也得到了赵国大破楼烦林胡的消息。 齐王皱着眉头道:“相国,赵国没有理会寡人的警告,也没有理会中山国对代地的侵扰,强行出兵北方,大胜而归。如今,中山王大为恐惧,不仅退回国中,而且还向寡人求援,且为之奈何?” 齐王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储子。 此刻,他心中很急,原本一个楚国,就已经让他头痛,现在,西面的赵国又声威大振。自顾不暇之际,身边的小弟还跑来求援。 更可怕的是,若是赵国乘胜攻打齐魏两国,那就完了。 乱,好乱。 一时间,原本还算清晰的思路,渐渐变得混乱起来。 迎着齐王那焦躁的目光,储子并没有跟着急躁,乱了阵脚,而是沉吟了一下,缓缓地开口道:“大王,臣的意思,依旧还是先楚国,而后赵国。楚国的军队,已经杀到我齐国的心腹之间,而赵国的祸患依旧还未明显,所以此时不能改变战略。” 齐王迟疑道:“可是,寡人已经派人与越王沟通许久,越王之答应退兵,却不答应与寡人一同围攻楚国,仅凭齐国之力,想要一举解决楚国,恐怕太难了。” 储子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道:“大王,赵国大破楼烦林胡的消息,对我们来说,或许也不是一个坏消息。” 齐王一怔,烦躁的道:“难道寡人身边出现一个强大的国家,还是一个好消息?” 储子点了点头:“大王,当今天下,楚国最强,故而各国多少还需看楚国的脸色行事,所以,楚国振臂一呼,各国纷纷响应。但是,赵国此次大胜,却为我们提供一个绝佳的机会,这就是让魏王与韩王趁赵王还没有率军归来,趁赵王还没有决定下一个目标之前,提前去赵国朝见赵王,承认赵王在三晋的中领袖地位。” 齐王一听,顿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现在楚国之所以能想打谁就打谁,就是因为楚国获取了三晋的支持,隔绝了秦齐两国。秦齐两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难以协同作战。 而魏国背叛楚国之后,楚国依旧还有赵韩两国的支持,这才能同时发动攻打齐魏两国的战争。 可是,如果三晋重新结为一体,确立一个新的领袖,这一情况就将改变。 最起码,三晋联合在一起,完全无惧任何国家的威胁。 比如百年前,秦齐楚三国面对三晋的威胁,哪怕联合起来,一同抵抗,结果全都以失败告终,损失了大片领土。 三晋之强,可想而知。 故而,只要三晋联合,那么韩国也就可以无惧秦楚两国,只要韩国退出伐魏之战,那么楚国合纵联盟就将土崩瓦解。 届时,只要齐国向赵国提议,一同削弱楚国,那么楚国··· 想到这,齐王露出一丝笑意。 一个强大的楚国,这是齐国的忧患,但是一个强大的三晋,终究是三个国家联合体,两个国家尚且还能反目,更何况是三个国家呢! 顿了顿,齐王迟疑的道:“相国,此策虽好,但是,魏王与韩王会同意吗?” 储子坚定的点了点头:“会的,魏国被各国围攻,正焦头烂额,此时别说向赵王称臣,就是直接割地给赵国,魏王也会答应的。更何况,十几年前,魏王作为太子的时候,就已经随魏惠王朝见过赵王了,现在,再来一次,对魏王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韩王,面对秦楚两国的威胁,说不定不用我们说,韩王得知赵王大胜北方的消息,就已经准备去朝见赵王,寻求赵国的庇护了。” 齐王微微颔首,接着问道:“魏韩两国还好说,那么越国呢?” 储子笑道:“大王,若是各国全都背叛了楚国,那么越国岂能例外,只需我们将魏韩两国朝见赵王的事情一说,那么越王就会立即背叛楚国。” 齐王闻言一笑。 两天后。 琅琊城外,越军大营中。 陈贾面无表情的向越王问道:“大王,寡君派臣来此,特来向大王询问,对于齐越两国联合,共同伐楚一事,不知大王考虑的如何?” 越王笑了笑道:“楚国乃是寡人的盟友,不久前寡人还曾与楚王盟誓,此时让寡人背叛盟誓,出兵伐楚,寡人心中不愿。故,寡人还是那个条件,只要齐国愿意割让琅琊城给寡人,那么寡人就可以立即与齐国结盟,并且退兵回国,今后不再插手齐楚两国的争端。” 陈贾见越王依旧坚持,而且,语气比上次更加坚定了许多,沉吟了一下,笑着问道:“莫非大王还以为,魏国会坚持不住,会向楚国低头,然后楚国会率领各国联军伐齐吗?” 越王笑而不语。 若是昨天之前,越王还没有得到赵国大胜的消息,或许对魏国是否会低头,还有所迟疑。 那么现在,赵国大破北胡之后,接下来会攻打哪里,齐国还是魏国,亦或者是齐魏两国的盟友中山国? 虽然越王不知道赵王的决断,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无论赵国接下来会对哪国宣战,无疑都是对齐国的不利。 所以,越王原本因为楚国消极怠战而浮躁的心情,在安稳下来。 现在,越国可以等,而齐国不能等。 陈贾见越王笑而不语,心中略一沉吟,就可以越王转变态度的原因了。 毕竟,这两天里,也就只有赵国的消息传来。 想起临行前相国储子对他的交代,陈贾便“哈哈”一笑。 越王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就见下方的陈贾发出大笑声,心中一疑,不由奇怪的问道:“使者何故发笑?” “臣失礼了。”陈贾一拱手,接着解释道:“方才臣见大王笑而不语,心中窃以为大王或许在等待赵国出兵,一时间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实在是太失礼了。” 越王一怔,脸色露出沉重之色,正色道:“使者,难道这有什么不妥吗?竟然让使者突然失笑!” 陈贾回应道:“大王,臣之所以笑出声来,那是因为或许大王还不知道吧?” “寡人不知道什么?”越王奇怪的问道。 “大王应该还不知道,魏王与韩王听说赵国大胜北胡之后,已经派人去联系赵王,准备亲自去邯郸朝见赵王了。”陈贾看着越王,笑道。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形势 越王一愣。 这件事他的确从来都未听说过。 想了想,越王看着陈贾道:“使者,魏王去朝见赵王,难道贵国不担心吗?须知,楚赵两国可是盟友,魏王朝拜赵王,这就是在向楚国低头啊。” 陈贾笑着摇头道:“大王,赵国虽然是楚国的盟友,这不假,但是,赵国与我齐国可也是盟友啊!” 越王被陈贾一提醒,立即想了起来。 这倒也没错,从数年前的五国伐秦一战开始,齐赵两国便结盟了。 赵国为了感谢齐国在上郡的援助,还送了数座城池给齐国。 从那以后,齐赵两国之间,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战事。 所以,很难说,魏国向赵国称臣,究竟是向楚国屈服,还是想稳住赵国,然后继续抵抗楚国。 陈贾见越王没有说话,接着道:“不知大王以为,赵王对魏王韩王前去朝见的事情,是乐见其成呢?还是会拒绝?” 越王想也不想,理所当然的道:“他国之君前来朝见,赵王自然会乐见其成了。” 陈贾点头道:“大王,臣以为也是这样。只是,接下来,不知大王以为,赵王接受魏王韩王的朝见,取得三晋之首的地位后,是继续屈居楚国之下,还是团结韩魏两国,联合秦齐两国,向现在的天下霸主楚国发出挑战呢?” “这···” 越王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赵王会怎么选,他不知道。但是,若是让他自己来选,肯定是先将现在的霸主楚国打压下去,消除韩魏两国的后患,然后团结韩魏两国,从周围的秦齐燕中山等国获取利益了。 以前的魏国,就是这么干了,效果显著,并且维持了近百年的霸业。 陈贾见越王脸上有异色,便知道越王已经动摇,于是,再接再厉道:“大王,只要赵国接受韩魏两国的朝见,那么韩国与魏国的战事,那就打不下去了。韩国从魏国退兵,赵国又不能出兵攻打刚刚前来朝见的魏国,如此,三晋就会休战。接下来,不知大王以为,秦楚宋三国间三晋重新结为一体,那么还会继续攻打魏国吗?” 越王一怔,讪讪的笑道:“应该不会吧!” 陈贾点了点头:“大王英明,臣也是这么想的,最起码,现在已经疲惫的宋国,肯定是会退兵的。宋国退兵之后,秦楚两国独自面对三晋,那么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自保,而不是怎么侵凌魏国。” 越王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陈贾接着道:“大王,寡人还让臣带来了一个消息给大王。那就是,寡人在派臣前来访问大王的同时,也派出了使者前去赵国以及秦国,希望能说服秦赵与敝国一道,削弱残暴的楚国。” “嗯?”越王心中一惊。 情况不对劲,若是秦赵两国同意了齐国的请求,一同出兵对付楚国,那么他越国怎么办? 正想着,有听到陈贾幽幽的道: “大王,若是天下各国联合削弱楚国,那么不知大王如何自处。” 越王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顿了顿,才满怀恶意的道:“或许,秦赵两国会不同意削弱楚国呢。” 陈贾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开口道:“如今天下各国中,楚国实力最强,这些年来,楚国屡屡侵凌我齐国,以致我齐国长城以南的土地,几乎全部沦丧,国力大损。 若是赵国在取得三晋之首的地位后,不同意与我齐国一同削弱楚国,那么很明显,赵国就是在打我齐国的主意,如此,敝国为了自保,只好将郯城乃至莒城割让给楚国,以寻求自保。” 说着,陈贾看到越王露出沉重的神色,继续道:“楚国得到莒城之后,面对我齐国长城,只能将目标放在其他国家身上,这地方,不是韩国就是魏国,这种情况下,赵国岂能再一旁安坐。 若是赵国出兵救援韩魏两国,那就是用三晋的实力去硬拼强大的楚国,以及我齐国。 若是赵国不出兵,那么韩魏两国必然脱离赵国,而重新倒向楚国。 那时候,楚国联合我齐国,加上韩魏两国,就可以称雄天下,虎视各国。届时,楚国欺凌天子,拳打秦国,脚踢赵国,天下各国,孰能与之相抗。 所以说,楚赵两国之间,迟早必有一战,若是赵国不趁强大的时候削弱楚国,那么再等一段时间,那就没有机会了。” 说完,陈贾笑道:“不知大王以为臣所说的,是不是恐吓夸张之言。不知大王现在是否还以为,赵国会不会与敝国一同出兵弱楚?” “这···”越王默然,一时间无以应。 他心中已经被说服了。 只是,他越国也是一个大国,并非楚国附庸,岂能陪着楚国一同被削弱。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松口······ 那么之前他所有的坚持,不仅全都白费,会被齐国压价,而且他这个匆匆求和的越王,还会沦为各国中的笑柄。更重要的,若是越国表现的太窝囊,还有可能会导致齐国轻视越国。 等齐国打败楚国之后,夺回这些年楚国所侵占的土地,那么接下来,齐国会不会打越国的主意,那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越国,会不会让其他国家前来解救劝和? 最后这一点,才是是关键。 想到这,越王心中就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就不应该自持身价,死扛着不松口,如今,想要降价贱卖,似乎也已经不是少赚一笔的问题了,而是可能会亏本。 不要说琅琊,以越国的实力,可能连纪地与鄣地都难以保住。 想着,越王便是长长一叹。 见越王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陈贾接着开口道:“大王,我齐国与越国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恨,只是因为楚国的关系,这才让两国兵戎相向。现在,各国正在攻打我齐国,而赵国还没有正式与敝国联合弱楚。所以,为了表明诚意,敝国还是那个条件,依然可以将琅琊之地割让贵国。”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父子 顿了顿,陈贾看着越王道:“同时,贵国为了向敝国表明诚意,同样也需要出兵攻打楚国。否则,敝国难以确认,贵国是否真的与楚国绝交了。 敝国很担心,贵国口中答应与楚国绝交,但实际上却是依然在观望,若是齐楚两国交战之际,贵国突然出兵助楚,那该如何是好。” 越王闻言心中又惊又喜。 到了此时此刻,各国围攻楚国的情况已经趋于明显,而齐国竟然还是愿意用原来的条件拉拢越国,而没有趁机压价。 越王很意外,也很惊喜。 想着,脸色浮现出一丝笑意,接着笑意隐去,露出一股愤怒之色:“寡人已经忍耐楚国很久了,不久前,楚王与寡人盟誓。结果,寡人信守诺言,立即履行盟约,而楚国却没有半分履行盟约的意思。一晃两月,依旧不见楚国行动,这就不是寡人背叛楚国,而是楚国先背弃了盟约。” 越王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微笑着对陈贾道:“使者,寡人决定与楚国决裂,与齐国一道,讨伐背信弃义的暴楚。” 陈贾闻言大喜道:“大王英明。” 越王笑了笑,然后开口道:“不过,齐越两国结盟的事情,还需齐王与寡人会盟才是。” 陈贾点了点头:“可以,两国结盟,自然应该由国君会盟。” “好。”越王笑了笑,接着问道:“不知使者以为,我齐越两国,应该在何时何地会盟?” 陈贾对此早有准备,应道:“大王,寡君已经在琅琊之外相候,只等大王前去与寡君会盟,故,你我两国将时间定在两日之后,地点凡在在琅琊与莒城之间,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越王想了想,同意道:“可。” ······ 陈贾离去后,已经在帐外等候一段时间的公子蹄,立即快步走进帐中,急忙行礼道:“父王,不好了···” 越王见公子蹄一副慌张的模样,微微一怔,诧异的开口道:“寡人已经准备齐国会盟,如今形势一片大好,出了何事,竟然如此惊慌!” 公子蹄急道:“父王,儿臣得到消息,兄长在吴城自立为王了。” 越王浑身一僵,而后快速的甩了甩脑袋,全然不信的大怒道:“胡说些什么,就算这些年你与你兄长有些矛盾,何以污蔑你兄长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父王!”公子蹄急红了眼道:“儿臣也不愿意相信兄长会谋反,但是传递消息的人言辞切切,说兄长为了自立为王,已经将我们出卖给齐楚两国了。 否则,楚王在国中出事的情况下,何以在沂南滞留一月之久,这分明就是为了将父王拖在齐国,以方便逆贼在国中起事。 还有,儿臣方才在帐外也听到了齐国使者的话。齐国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依旧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这分明就是想拖住我们,甚至,儿臣预测,齐国更想趁会盟之际,行绑架勒索之实。” “这不可能!”越王猛然摇了摇头,依旧不信,而后,双目紧紧的盯着公子蹄,问道:“这消息从哪里得到,可有信使,让信使前来见寡人,寡人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何人敢造谣生事。” 公子蹄张了张嘴,顿时僵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消息是他的门客在楚国那边无意间打探到的,自然没有证据能证明此事。 之所以国中还没有消息传来,公子蹄担心,这是因为公子玉还在准备中,或者公子玉才刚刚发动兵变,消息还在路上。 没有信使,自然就没有公子玉谋反的确凿证据。 可是,即便没有证据,公子蹄也不敢赌。 就凭他这几年先后从夺取鄣地纪地以及现在这个故都琅琊的功劳,越王之位,他已经视为囊中之物,万一公子玉真的在齐楚两国的支持下自立,那他就亏大了。 这种事情,公子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另一边的越王,见公子蹄迟迟不语,于是,便冷哼了一声,以表达他对公子蹄的不满。 对于公子玉,越王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 于是,越王便挥了挥手道:“兄友弟恭,家兴国强,这才是寡人之愿。这种事情,以后,寡人不希望再次从你这个做弟弟的口中说出,立即传寡人之令,率军前往西面,寡人欲与齐王会盟,相约伐楚。” 公子蹄见越王的话前所未有的沉重,顿时心中一凉,知道他方才的进言已经严重犯了越王的忌讳。 只是,公子蹄依然不愿放弃,再次焦急开口道:“父王,儿臣也不愿意相信此事,只是,空穴来风,岂能无因。还有,不久前运来的军粮,本应是大军一月之用,结果,却只运来了十日口粮,这就是兄长为自立而做的准备啊!” 虽然公子蹄说的声情并茂,但是越王依旧不信,脸色十分难看的道:“此事你兄长已经解释过了,乃是因为淮北的粮仓突然失火,军粮被毁于一旦,这才没有运来足够的粮食。而且,你兄长已经下令将督粮官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为何你宁愿相信不知从哪里获得的谣言,也不愿意相信你兄长呢?” “父王···”公子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越王打断。 “你去传寡人的命令吧!”说完,越王直接一转身,然后背对公子蹄。 公子蹄见状,张了张口,半响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能一跺脚,然后长叹着向外走去。 而越王听到公子蹄离去的脚步声,同样长长一叹,接着,莫名想起在吴城的越蒙来,喃喃道:“或许越卿说的对,寡人真的应该早立太子了。子蹄现在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谣言,就怀疑子玉谋反自立,要是等寡人老去,他们岂能共处···” 就在同一天。 沂南平城中。 公子玉派出的使者已经赶到这里,向楚王行礼道:“大王,臣奉越公子玉来此,特意向大王表达公子的感激之意。为答谢大王出兵相助,敝国不仅愿将原本许诺的二百里淮北之地让给楚国,而且,还愿意将越国剩下的淮北之地,全部献给大王,愿为大王寿。”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献地 此刻,听着使者的的禀报声,熊槐心情一片大好,不由露出一鼓发自内心的笑容。 只是,最后,听道公子玉打算将淮北全部献出,顿时心中一疑。 熊槐看着下方的使者,暗暗疑惑,这是公子玉对楚国的试探,担心楚国对越国其他地方有想法? 还是公子玉自知实力不足,难以抵抗齐国的压力,故而要想请楚国全取淮北,以替越国挡住齐国的压力呢? 不管公子玉是什么想法,在距离与越王决战的时间,还需要几天的情况下,为了不让公子玉起疑,为了能让唐昧稍后能一举攻破吴城。 于是,熊槐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便推辞道:“使者说哪里话,寡人帮助公子,乃是因为公子与楚国的交情,哪里是因为贪图越国的土地呢!” 见楚王拒不接受,使者再拜道:“大王,公子曾言,因大王支助,公子获取了整个越国,如何厚恩,公子岂能不报,岂能舍不得区区淮北之地。故而,请大王不要怀疑公子的诚意。 臣在临行之前,公子已经将淮北的地图,以及淮北之地的百姓户籍全都托付于臣,让臣献于大王左右。” 熊槐一愣,这公子玉直接将地图与户籍也带来了,这献地的决心可谓坚决啊! 正欲再次推辞,一旁陈轸轻咳了两声,然后拱手道:“大王,公子诚意十足,我楚国若是再次推辞,那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故,依臣之见,大王何不笑纳,以宽公子之心。” 熊槐迟疑的看了陈轸一眼,见其一脸正色,不像说笑。 于是,顿了顿,便应道:“好,既然公子盛情难却,那寡人就勉为其难,接受公子的美意吧。” 使者见楚王接受,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陈轸接着开口道:“使者,不知公子送来的地图户籍在何处?” 此时,使者对方才开口的陈轸大有好感,立即笑着拱手应道:“回先生话,地图户籍就在臣之副使手中,可传其进来献图。” 陈轸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向熊槐请命道:“大王,请传副使。” 熊槐正欲点头,突然,莫名想起荆轲刺秦的典故来,于是,摇了摇头道:“寡人出兵相助公子,乃是因为公子与寡人的情谊,岂是为了淮北之地。如今,公子事成,寡人便迫不及待的索要地图户籍,寡人羞。” 说完,便叹了口气,对陈轸道:“贤卿,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去取来地图户籍吧。” 陈轸一怔,不知道楚王为何突然多愁善感起来,只是应道:“唯。” 而公子玉的使者,见楚王一副羞愧的模样,似乎真的没有想要越国所有的淮北之地的样子,似乎只是越国的请求,这才勉强同意,于是,拱手赞道:“大王仁义。” 不多时,陈轸便带着一个盒子进来。 见公子玉的使者没有跟过来,熊槐不由疑惑的问道:“陈卿,这淮北的地图,于寡人并无大用,寡人也没有想过现在就占据淮北。为何贤卿劝寡人接受这份礼物呢?而不是拒不接受,以安公子玉之心。” 熊槐疑问完,殿中另一侧的公孙衍同样也迟疑的看着陈轸,这一点,他也没有想明白。接受公子玉的所谓大礼,明显对楚国没有好处。 陈轸将木盒交给一个侍卫后,向熊槐拱手应道:“大王,公子玉献上淮北,原因有二,一是想要舍弃淮北,回避齐国的压力。其二便是以淮北为代价,请我们拦住越王南归。免得越王与齐国议和,占据淮北、鄣地、纪地与他相持。” 公孙衍开口道:“公子玉的目的,衍也略窥一二,只是,刺史令,这对楚国有什么好处呢?” 陈轸笑道:“大王,犀首,臣劝大王接受公子玉的大礼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这份礼物,在我楚国与越王决战之际,作为楚国的厚礼,献给越王。” 熊槐一怔,瞬间便反应过来。 越王即位三十多年了,这数十年来,越王最大的成就,就是齐楚两国手中收复了大量被占领的越国故土,尤其是这几年来,楚越两国结盟,越国对齐国的战争,连战连捷,现在已经打到越国故都琅琊了。 淮北加上纪鄣两地,这可是越王的毕生功绩。 如果,楚越两国决战之前,越王看到楚国送来的大礼,发现他毕生所追求所努力的成果,结果却被公子玉弃之如敝履,一下子全都舍弃了。 辛辛苦苦数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熊槐可以想象,那是越王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更何况,兵法有云,不可以怒而兴师。越王战前接到这个消息,一定恼怒羞恨交加,这种情况下,熊槐都想不出楚国如何才能输给越王。 想着,熊槐便大笑道:“不错,公子玉送来的这份大礼,的确是一份重礼,寡人还真得应该收下。” 另一边,公孙衍也将这事想明白了。 一时间,不得不承认,陈轸虽然大局观不怎么样,也不能率军打战,但是算计人心起来,却是甩了他两条街。 难怪同样都是外来的臣子,同样也受到楚王的信任,同样都受到楚臣的排挤,结果陈轸却混的比他好。 不进在楚国,在各国哪里也一样,比如秦国,他公孙衍被秦国遗弃,结果他与秦国却反目成仇,终生不敢再回秦国。而陈轸主动背弃了秦国,一朝回到秦国,还能被秦王奉为上宾。 同样都是人,但是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其中原因,不能不让人深思。 正想着,公孙衍突然听到楚王的点名: “犀首,如今公子玉的使者已经到了平城,想来,向越王报信的人,这一两天内,也会抵达越王所在的琅琊了。等越王得知这一噩耗,肯定会立即率军南返,那时,就是我楚国与越王决战的时候。” 熊槐眼中锋芒四射的道:“立即通知城外楚军大营中的柱国,让柱国做好准备,随时出兵与越王决战。” 公孙衍心中一热,立即应道:“臣领命。”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会盟 琅琊与莒城的交界处。 一座帐中,齐王与越王相对而坐。 齐王辟疆看着对面饱经风霜,却精神奕奕的越王无疆,心中感慨不已。 自他即位以来的这十几年里,与齐国相邻的几个国家,齐王没有见面会盟的国君,除了那个即位数年对齐国充满仇恨的燕王,也就是只有面前这个即位数十年的越王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 齐王即位之前,越国曾经与齐国有过矛盾,争夺过淮北。但是,赵王即位的那一年,楚赵两国发生龌龊。于是,越王便在赵王的贿赂下,开始攻击楚国淮南地区。接着,数年后,在齐王即位的那一年,楚国举兵东进,在邗沟之侧,修筑了广陵城。 从此,楚国的势力范围,辐射整个淮南地区,并且窥视越国都城吴城。其后,楚越两国纠缠不清,齐越两国之间的战和交流便少了。 再后来,越国便一直联合楚国攻打齐国,直到今日,这才有机会进行会盟。 另一边,越王看着面前的齐王,同样感触良多。 二人相视良久,齐王直接进入正题道:“越王,楚王仗着楚国强大,到处欺凌他国,与天下各国结怨。寡人遭到楚王打击数年,贵国也被楚王围困数年,秦国三次遭到楚王率领各国围攻,魏国两度遭到楚王大举进攻,连与楚国不想连的赵国也曾被楚王攻打一次,韩国也曾被楚王欺诈而损失惨重,韩国先王到死也没有原谅楚王。 暴楚凌虐他国已经很久了,寡人忍受暴楚的欺凌也很久了,现在,寡人已经忍无可忍。故而与魏王联系各国一同伐楚,以还天下以太平,不知越王可愿为天下除害,为越国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越王听着齐王的话,先是愣了愣,正所谓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原来不知不觉间,楚王竟然已经与天下这么多国家结怨了。 此刻,齐王话音一落,立即点头应道:“寡人同样也对残暴的楚王忍无可忍了,只是之前楚国强大,各国依附楚国,这才暂时附翼于楚国。如今,天下各国都已经无法忍受楚国,那么,寡人自然就要同天下各国一道,讨伐暴楚。” 齐王见越王已经表明态度,立即建议道:“越王,如今楚国主力在外,一在敝国,一在魏国,如今三晋正在准备联合倒楚,而赵国主力还未归来,三晋攻打楚国还需要一些时间。同时,为了避免楚国听到三晋联合的消息后,将齐魏两国内的主力调回。 故,寡人提议,齐越两国先组成联军,一举击溃沂南的楚军,然后再挥师西进,攻打魏国境内的楚军。那是两路楚军皆败,各国就可以趁胜追击,攻入楚国本土,获取各自想要的东西。不知越王意下如何?” 越王沉吟了一下。 齐越两国先行动手,越国虽然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是胜率还是很高的。 楚国昭鱼死去不久,本来就人心不稳,若是越国此时倒戈相向,楚军必然大为震恐。 况且,齐越两国组成联军,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 同仇敌忾的联军,以优势兵力进攻军心溃散的楚军,越王想不出楚军如何才能取胜。 恐怕只有撤退这一条路了吧! 想着,越王便笑了笑,应道:“齐王,你我两国组建联军先行伐楚的事情,寡人以为可行,只是不知贵国可出多少军队。” 齐王闻言胜券在握的笑了笑,豪气万分的道:“寡人为了抵抗楚国,已经将主力全部布置在郯城莒城,此时,只要寡人一声令下,顷刻之间,就可以聚得二十五万大军。” 说着,齐王双目炽热的看着越王:“再加上越王手中的十五万大军,那么你我就可以两倍的兵力,围攻沂南的楚王。那时···” 齐王笑着道:“如是楚王来不及走,恐怕就得成为你我帐中的座上宾。” “哈哈哈···” “齐王所言甚是。”越王闻言大笑,顿了顿,期待的道:“不知齐王打算什么时候让出琅琊,以及什么时候出兵,寡人的大军早已准备就绪,现在就等齐王你的号令了。” 齐王应道:“三天,只要三天便可。寡人的军队也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分散在郯莒两地,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聚集到一起。至于琅琊,待你我盟誓之后,寡人今日就可以下令琅琊守,让其从琅琊城中撤军。而且,城中的钱粮,也都一并送给越王,算是寡人对越国的诚意!” 越王精神一振,琅琊作为越国故都,自然不会小。故,齐国想要守住琅琊,其中的粮食,必然不会少。 而现在,越军的军粮正好有所不足,急需一笔粮草支撑。 想着,越王便开口道:“齐王,既如此,不如你我即刻进行盟誓,如何。” 齐王求之不得的应道:“好,寡人正有此意。” 而后,齐王越王同时起身,接着相视一笑,并肩向外走去。 帐外,此时齐军士卒已经垒好一座盟誓祭天地高台。 ······ 等越王回到琅琊城外的越军大营,前来迎接的公子蹄,不仅没有一丝喜色,反而面带焦虑。 见此,越王因与齐国正式结盟的喜悦,顿时消散不少,在心中的冷哼一声,也没给公子蹄好脸色看,便直接往王帐中走去。 公子蹄跟在越王之后,等越王进入王帐中坐下后,便立即示意越王驱散左右。 越王心中一疑,点了点头,让左右退下后,诧异看着公子蹄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公子蹄闻言,顿时哽咽着俯身下拜道:“父王,兄长反了。” 越王闻言大怒道:“寡人不是让子蹄你不要说这些混账话了吗,为何不听寡人之言。” 公子蹄赶紧摇了摇头,泪水直流的道:“父王,这次不是谣言,而是真的,公师隅之子公师方,已经赶到军中报信,兄长真的反了。” 越王一怔,迟疑的看着公子蹄,这公师隅与公子蹄走的很近,别说公师方,就是公师隅本人亲自来,越王也不会相信。 谁知道公师隅是不是故意污蔑公子玉呢! 想着,越王便冷冷道:“让他来见寡人。” 不多时,公子蹄便带着身心俱疲,狼狈不堪的公师方走了进来。 公师方一见越王,立即大声哭泣道:“大王,公子玉反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惊闻 越王等公师方的哭泣停下,然后才缓缓地开口问道:“你为何说公子玉反了,公子玉在吴城做了什么?” 公师方愣了愣,他在章义率兵杀入王宫之时,见情况不对,就立即跑了。 根本就不知道是章义自己反了,还是公子玉反了。 此时,越王一问,只得坚持道:“大王,不久前,公子玉让将军章义趁群臣入宫议事之际,率军攻打王宫,结果群臣全都没有从宫中逃出来,公子玉肯定反了。” 越王看来公师方一眼,心中闪过一丝迟疑,问道:“群臣为何入宫议事,为何议事之时独独少了章义。还有,汝父公师隅为何不等章义入宫,便提前进入宫中,以致给了章义有机可乘?” 闻言,公师方急忙将公子玉重病的事情一说,然后再次泣涕着俯首拜道:“大王,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公子玉真的反了!” 越王见此,心中将信将疑。 就在此时,将军王行快步走进来,面上充满忧色的禀报道:“大王,上卿之孙越兴从吴城前来求见。” “什么”越王一惊,这越蒙可是他最信任的人,连他的孙子都来了? 于是,立即应道:“快,快让他进来。” “唯。” 不多时,与公师方一样狼狈的越兴,一路小跑着进入王帐,见到越王之后,大声的哭泣道:“大王,求大王为家祖做主,公子玉谋反,杀入王宫,将家祖以及将军公师在内的十余位大臣,全都处死。并且,接着占据吴城自立了。” 越王闻言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怒道:“越兴,为何你也说子玉谋反?” 话音未落,帐外,王行禀报道:“大王,公孙海求见。” 越王顿时一僵。 这公孙海是越王已故之弟的孙子,一直都在吴城中,此时,他也来了。 越王顿时心中空空落落,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思绪顿时僵住,只是本能的应道:“让他进来。” 不久,公孙海一见越王,顿时急道:“大王,公子玉反了···” 越王闻言脑袋一片空白,身体无力跌坐在地上席上,依旧难以置信喃喃道:“子玉为何会谋反自立······” 公子蹄见状,立即开口道:“父王,现在不是问这个时候,当务之急就是立即回国平叛。否则,等那逆贼控制国中各地,那就迟了。” 听到公子蹄的提醒,越王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缓缓地抬起头。 过了好一会儿,越王这才语气冰冷的道:“传令,明日三更造饭,五更用食,然后立即启程回国。” 公子蹄精神一振,立即大声应道:“唯。” 应毕,公子蹄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迟疑的问道:“父王,我们就这么撤军,是否需要通知齐国那边?” 越王看了公子蹄一眼,良久,才摇了摇头,耐心的解释道:“不能通知齐国。如今三晋结盟在即,那时,楚国的合纵联盟必然溃散,以三晋加齐国的力量,已经足以打败楚国,再加上秦国,楚国必败无疑。 故,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越国对齐国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若是齐国知道我们越国内部大乱,极有可能会趁机攻打我们,顺带将我们一并收拾了。况且,鄣地,纪地,琅琊,这三个地方,才被我越国控制不久,并没有归附,到时,齐军来袭,必然反复。” 公子蹄又问道:“可是父王,若是我们通知齐国,那么齐国一定会以为我们戏耍他们,到时,齐王同样也会出兵,那是,这三个地方,不同样也会失去吗?” 越王摇头道:“不一样,若是齐国不知寡人虚实,就会心有顾忌,担心寡人有埋伏,必然不会快速进兵。若是齐国毫无顾忌之下,寡人担心咱们在齐军的追击下,可能大军还未回到淮北,就崩溃了。” 公子蹄闻言脸色一变,随后拱手道:“父王英明。” “英明?”越王闻言,自嘲的一笑。 ······ 平城中。 陈轸大喜的禀报道:“大王,方才从越王军中传回两个消息。” 熊槐一看陈轸脸上所流露出的情不自禁的笑容,立即笑道:“贤卿,莫非越王已经得知公子玉谋反自立,已经率军南返回国了。” 陈轸笑着应道:“大王英明,正是如此。两天前,越王正式接到公子玉谋反的消息,接着,昨日清晨,便率军南返了。” “好,好,好。”熊槐一连说出三个好字,然后大喜道:“寡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顿了顿,熊槐想起陈轸得到了两个消息,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么第二个消息呢?” 陈轸冷笑道:“大王,两天前,越王秘密离开越营,然后前去会盟齐王,接着,与齐王盟誓之后,这才返回越营。若不是臣这段时间一直紧盯着越王,差点就让越王瞒过去了。” 熊槐一怔,不想,越王等了两个月,终究还是与齐国暗通了。 接着,立即问道:“那么现在齐国那边现在如何?” 陈轸拱手道:“大王,齐王现在还在调集军队,似乎打算增援郯城的匡章。” 熊槐一呆,然后感慨道:“寡人早就知道越王靠不住,结果,越王真的与齐王媾和了。幸好寡人没有率军前去郯城,否则,就陷入齐越两军的包围之中。” 说着,熊槐大笑道:“更加幸运的是,越王前脚刚与齐国结盟,后脚就得到公子玉谋反的消息,这齐越两国最后还是没有真的搅和到一起去。” 顿了顿,熊槐感叹不已道:“看来天命在寡人啊!” 陈轸笑道:“大王,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越王走到今日,臣以为皆是大王之谋。况且,就算齐越两国真的合并一处,哪又如何。只要越王公子玉在吴城自立的消息,难道越王还能安心与齐国一同攻打我楚军,用不了一日,越王同样也会抛下齐军,独自返回国中。 故,臣以为,大王准备如此之久,越王的结局在离开吴城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就算过程有所曲折,但结局还是不会变的。”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淮北 说着,陈轸拱手拜道:“大王,此战到了现在这一步,皆是大王谋划得当,故而大势已成,我楚国必胜,越国亡定了。” 熊槐闻言哈哈大笑道:“贤卿言重了,眼下的局面岂是寡人一人之力,这都是诸卿相助的结果。” 说着,便下令道:“传令给犀首,让他立即准备率领亲卫营离开平城,随寡人一道前往柱国大军中,决战,开始了。” “唯。” 当日,熊槐便在亲卫军的护卫下,赶到城外的楚军大营。 于此同时,莒城中。 储子匆匆向齐王道:“大王,不好了,越王跑了。” “跑了?”齐王满腹迟疑的问道:“相国,越王跑了是什么意思?” 储子愤恨道:“大王,前日越王与大王盟誓,返回琅琊之后,立即接收琅琊,接着,便将琅琊城中的粮食全部运出。而后,就在第二日,越王就率军南返。” 说着,储子拱手请罪道:“大王,越王与大王盟誓,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与我们齐国一同伐楚,越王只是想要获取琅琊城,这才进行外交欺诈。” “什么?”齐王用上能捏死越王的力气,双手紧紧握住,似乎此时越王就在他手中一般。 想起前日会盟时所发生一幕幕,齐王更加愤恨了。 所谓的相谈甚欢,所谓的相见恨晚,所谓的祭天盟誓,现在想来,竟然全是越王对他的戏耍。而他这个齐王,在当时的越王眼中,恐怕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想到这,齐王怒不可遏:“越王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越王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寡人不客气了。传令,让莒大夫立即停止前往郯城,改到琅琊,为寡人夺回琅琊。” 说着,齐王迟疑了一下,然后道:“还有,让莒大夫夺回琅琊后,立即挥师南下,对纪鄣城进行试探,若是越军真的撤了,那就将纪鄣城一并夺回。” 储子闻言急忙开口道:“大王,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楚国啊,越国,不过是附带的而已。” 齐王点了点头:“相国,寡人知道,所以等莒大夫夺回琅琊,前往纪鄣城时,寡人就会对外宣布,我齐军已经击溃越军,正要举兵南下与楚军决战,以提升三晋对抗楚国的决心。” 储子松了一口气,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 次日清晨,二十余万楚军,便启程向东赶去。 楚军杀到越国淮北之地后,淮北各城见楚军声势浩大,人数众多,来势汹涌。于是,恐惧忧虑之下,楚国大军一到,早就忧心忡忡的城守,一面派人去向远在齐国的越王报信,一面做好了失守的准备。 另一边,刚刚走到鄣城的越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接到了楚王率领楚军攻入淮北各城的消息。 身心俱疲的越王接到消息后,沉默许久,向淮北守王行问道:“将军,如今楚军大举进攻淮北,分明是与子玉有极深的牵连,卿乃淮北守,就在淮北,不知卿以为淮北各城能挡住楚军几日。能否坚持到寡人返回淮北。” 王行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应道:“大王,臣得到消息,不久前,公子玉下令在淮北各地再次征集了一批粮食,然后再次付之一炬,现在淮北已经没粮了。而且,为了攻打齐国,我们已经从淮北调走了不少壮丁。故,眼下的淮北各城,既缺少粮食,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征兆壮丁。 如此,如是楚军攻城,快则五日,慢则七日,楚军就会堵住我们的归路。另外,淮北之地一片坦途,所以楚军也有可能会绕城而走,如此,臣担心,楚军很快会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拦住我们。” 越王一听公子玉不遗余力的算计他这个做父王的,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另一边,公子蹄一怔,难以置信的问道:“将军,这应该不可能吧,淮北各县还在我们的控制中,若是楚军不攻城,这不是自断退路吗?” 王行摇头道:“不然,若是公子玉未反,那么楚军自然就是自陷死地,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淮北各县实力不足,另外公子玉的牵制,所以,即便各县未失守,也难以有所作为。” 说着,王行脸色难看道:“更何况,臣还担心,各县还会观望自保!所以,无论如何,臣以为,大王都不能将希望放在淮北。” 越王闻言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还未开口,就有一人进来禀报道:“大王,不好了,琅琊城来报,齐军攻城半日,琅琊城失守,如今,齐莒大夫正在指挥齐军南下。” 越王一滞,大有祸不单行之感。 良久,才脸色一白的应道:“寡人知之,退下。” “唯” 公子蹄大惊的看着越王问道:“父王,怎么办?” 越王想了想,沉重的道:“现在的情况,前狼后虎,留在这里根本无济于事,只是死路一条,唯一的生路,那就是趁楚王还未堵住我们的退路,提前穿过淮北,渡过淮水,只要抵达淮南,那就安全了。” 公子蹄闻言斟酌着问道:“父王,若是楚王率军绕城而走,在我们之前堵住归路,那怎么办?”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现在,公子蹄脑袋一片混乱,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此刻,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定的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越王闻言冷冷的应道:“若是楚王已经堵在路上,那就趁楚王立足不稳,一举杀开一条血路。” 说着,越王坚信不疑的道:“只要寡人回到淮南,那么越国,就还在寡人的掌握之中。” 王行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越王面无表情下令道:“传令各军,只携带七日的口粮,大军疾行,直奔淮水。” “唯!” ···· 另一边,熊槐拿着公子玉的献地国书,劝降无果的情况下,为了赶时间,为了赶在越王归来之前,堵住越王的归路。 于是,果断舍弃了城池,率军绕城而走。 第三日上午,便抵达越王南返的必经之地上,然后一边安营扎寨修建防御工事,一边等候越王的到来。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调将 陈轸立即拱手应道:“回柱国,根据最新情报,郯城的匡章在前日日落以前,还没有任何动静,依旧呆在郯城中。而莒城的齐军,前日下午之前,依旧还在纪鄣城外,想来攻克纪鄣城还需要一段时间” “好!甚好!”景翠笑着点头道:“郯城距离此地有近两百里,匡章率领大军赶到此地,最起码需要一两日时间,而纪鄣城的齐军赶到此处,则需要三四日时间,这段时间内,足够我楚军打崩越军了。” 说着,景翠看了看帐中的将领。 这一战,除了鄂君,其他的封君全都不在,来的全是朝中的将领,完全不必担心反应延误的问题。 唯一需要考虑的,那就是如何为景氏获取更多的功劳。 至于最大的功劳,从楚王交出指挥权的那一刻,已经被他景翠内定了。 想着,景翠瞥了一眼景阳,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于是,景翠转身向熊槐行礼道:“大王,请恕臣逾越,臣想借大王亲卫军一用。” 所谓亲卫军,自然就是公孙衍训练的三千武卒。 熊槐每次亲征,都将这只亲卫军呆在身边,护卫左右。除了熊槐自己,以及主将公孙衍,其他人全都无法指挥。 听到景翠的请求,熊槐立即应道:“可,只要柱国需要,别说寡人的亲卫军,就是寡人从宫中带来的近卫,柱国也可随意指挥。” 闻言,景翠立即拱手应道:“谢大王!” 接着,景翠便转身向他对面的公孙衍道:“犀首!” 公孙衍立即起身应道:“柱国请吩咐!” 景翠微微颔首:“犀首,此战乃是我楚军与越军的正面对决,而犀首率领的大王亲卫军,乃是我楚国士卒最精锐,同样也是武器甲胄最精良的军队。故,本将想请犀首率领亲卫军充当此战的先锋,助楚军一举击溃越军。此战大胜,那么首功便是亲卫军。” 公孙衍一听景翠将首功交给他,立即大喜的拱手道:“诺,请柱国放心,末将一定全力以赴,一举击溃越军先锋。” “好。”景翠点了点头。 接着,景翠看着一旁大腹便便的鄂君道:“鄂君,本将给你三百辆战车,并请鄂君率领从广陵城带来的五万大军充当我军左军,到时大战一起,请鄂君立即率部强攻越军右翼,击溃对方。” “柱国放心,在下一定会击破越军右军。”鄂君笑着应道,心中同样大喜过望。 这些年,鄂君虽然利用广陵城的位置,在楚越两国之间大做买卖。但是,知道灭越实情的他,同样也没有闲着,不仅将广陵城中的所有赋税全都投入到军队中。 甚至,为了训练军队,鄂君连正常的大军屯田行动,都缩减了一大半,就是担心屯田会影响军队的训练。 这一战,鄂君最大的目标,那就是将他的封号换一换,换成鄂候或者鄂公什么的。哪怕是将这一战中获赐的封地全都不要,鄂君也打算换一个侯爵,享受一把诸侯的待遇。 原本,鄂君还担心手中的军队太多,会让楚王调走大部分。 结果,不想见到楚王之后,楚王对鄂君率领的五万楚军,直接无视了,一直没有从他手中调走军队。 现在,大战来临,柱国景翠竟然直接让他率领所有广陵楚军参战。 这··· 鄂君咽了咽口水,露出期待之色,而后心中默默的将侯爵换成了公爵。 景翠没有理会鄂君的神色,待鄂君领命后,停顿了一下,目光向其他将领脸上慢慢扫过,而后停留在站在诸将后侧的景阳道:“景阳将军!” 景阳闻言立即激动从诸将中站了出来,然后向景翠拱手应道:“末将在。” 景翠微微颔首,然后面色十分严肃的道:“本将欲以将军为右军主将,率三万大军,七百辆战车,攻击越军左翼,将军可能为本将击溃越军?” “回将军,末将愿往,若是末将无功而返,甘愿接受军规的惩罚。”景阳大喜的应着。 本来,景阳还以为这次他还是跟在景翠身边,或者随同楚王左右。 不想,景翠竟然委以重任,一口气给了他三万大军,并让他成为右军主将,这让景阳立即陷入狂喜之中。 “好。”景翠点了点头。 而后向其他将领开口道:“诸位,此战的目的,不仅是击溃越军,而且,越王,也是本将的目标,请诸位与本将共勉。” 诸将闻言一同应道:“愿为大王效命,愿为将军效命。” 景翠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熊槐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后,郑重的开口道:“诸卿,此战寡人对越王势在必得,若是谁能为寡人带回越王,无论是死活,寡人在此许诺······” 说着,熊槐看这众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道:“裂土封君。” 裂土封君,这可是裂土封君啊! 这可是实打实的封君,与郢都那些只靠俸禄封君,有着天壤之别。 在场的人中,除了鄂君以及景翠,其他人距离裂土封君还有一段距离。 现在,只要抓住越王,那就可以一步到位。 众人闻言,眼中全都迸发出炽热的光芒,一同向楚王拜道:“愿为大王效死,执越王与大王之前。” “好,寡人就拜托诸位将军了。”说着,熊槐向诸将一拱手。 接着,熊槐便向景翠吩咐道:“柱国,寡人要说的都说完了。” 景翠拱手向熊槐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吩咐道:“现在,诸将各回本部,整顿军队,然后听本将号令,出兵与越王决战。” “诺。” 众人出去后。 景翠向熊槐拱手道:“大王,兵事凶危,臣请大王安坐营中,待臣抓住越王,再向大王复命。” 熊槐摇了摇头,笑道:“柱国,此战乃是楚越两国之间的决战,诸将全都在外浴血奋战,寡人岂能在营中安坐。况且,这一战,寡人部署准备了十余年,期待已久,岂有意外。故,这一次,寡人欲与柱国同车,要亲眼看着柱国如何击败越军,寡人要第一时间知道战果。” 景翠沉吟了一下,楚王与他同车,如此也就不必分出一部分军队,单独护卫楚王。 楚王身边的近卫,再加上他的亲卫,安全性倒也无虞。 想着,景翠便应道:“是,大王。” 不久后,就在熊槐与景翠在帐中静坐时,一个偏将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大王,柱国,越军已经进入我营二十里处。”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使者 景翠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大喜道:“好,传令,大军出营,在营前摆开阵势,等候越王的到来。” “诺。” 传令之后,景翠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越王已至,请大王移步。” “好。” 很快,楚军便倾巢而出,公孙衍率领三千亲卫,列于最前,其后一里,便是熊槐与景翠所在前军,三万前军之后,则是中军主力。而景阳与鄂君率领的两翼,呆在距离中军七里远的两侧。 楚军在营外摆开阵势不久,一个斥候来来到景翠的战车不远处,禀报道:“报将军,先锋来报,越军先锋就已经抵达前方三里处。” 闻言,景翠看着前方烟尘滚滚,越军缓缓出现在前方,触目所及,是为数不多的越军先锋,只见越军先锋缓步向前,行动之间阵容严谨,丝毫不见凌乱。 而远处的越军主力所在,旗帜密布,放眼望去,目光所在全是越军。 接着,景翠又向越军左右两翼看去,只是,两翼离得有些远,看不分明。 对此,景翠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仅仅只是观察了一下越军中军,景翠便知越军经过一夜的休整,或多或少,已经恢复一些元气。 沉吟了一下,便对身侧不远处的陈轸道:“刺史令,立即派出一位勇士前去越军中,向越王质询,责问越王率军来犯。” 陈轸闻言立即应道:“诺。” 不久后,楚军阵中便奔出一骑,向越军而去。 另一边,越军的先锋来到楚军先锋前两里处后,便停了下来。而越国的主力,则停留在先锋军之后的两里处。 大军一听下,越王正想派人质询楚军,就有一人来报:“大王,楚使至。” 越王一怔,然后冷笑道:“寡人正想质询楚军为何无故进入我越国之地,不想楚使就来了。” 说着,越王吩咐道:“传令,让使者过来,寡人正要问问他。” “唯。” 很快,楚使张季来到越王车前。 行礼之后,不待越王开口,张季便大声质问道:“越王,寡君让臣向大王询问,不久前,越王为何单独与齐王会盟,是不是打算背弃我楚国。越国与楚国的盟誓还余音在耳,为何越军突然南返,违背盟誓。还有,此地乃是我楚国的领土,这里乃是我楚军大营所在,为何越王率领杀到我楚营外,这是要与我楚国开战吗?” 楚使率先开口的极其失礼的行为,先是让越王一愣,接着,楚使的话,更让越王勃然大怒。 前一个问题还好说,越王自知理亏。至于后两个问题,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越王还没有开口,越王身边的诸臣便纷纷破口大骂: “分明是楚国迟迟不动,率先违背了两国的盟誓。” “楚王为何率军进入我越国淮北?” “我越国的淮北之地什么时候变成楚国的土地了?” “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王,臣请与楚军死战。” ······ 听到楚使的话,群臣纷纷义愤填膺,激愤看着楚使,那眼神,好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面前的楚使一样。 张季见状,不屑的笑了笑道:“诸位颠倒黑白的能耐,在下倒是自愧不如,但是,纵然尔等巧舌如簧,却也难以改变淮北之地就是我楚国的事实,同样也难以改变尔等率军来犯的事实。” 说着,便从背后取下木盒,然后将木盒仍在越王前方的地上,道: “请越王自己看看,这淮北之地究竟是哪国的领土!” 越王看了看从木盒中露出的一面帛布,一卷竹简,然后又看着极其无礼的楚使,顿时嘴角抽了抽,然后强压着心中怒火,对站在他身侧的公子蹄吩咐道:“将木盒取来,寡人倒要看看,寡人的淮北,怎么就变成楚国的土地了。” “是,父王。”公子蹄应了一声,然后便让人拾起木盒。 木盒到了公子蹄手中,公子蹄打开木盒,检查了一下后,便将木盒交给越王。 越王接过木盒,取出木盒中的帛书,打开一看,正是越国淮北之地的详细地图。 看罢,越王心中一惊,这幅地图的详细程度,已经与越国宫中的地图不相上下了,这说明楚国对越国的淮北早有预谋。 接着,越王快速的瞄了一眼前方的楚使,然后快速将地图放回,接着拿起竹简,打开一看。 这··· 正是公子玉献地的国书。 仅仅只是在竹简上匆匆一扫,越王便知公子玉已经将整个淮北全都献给了楚国。 不仅是淮北··· 接着,越王又想起失去淮北后,与越国联系不上的纪鄣等地。 想来,这些地方应该也被公子玉献出去了。 至于献给了谁,毫无疑问,就是齐国了! 不仅如此,还有,楚国一向虎视眈眈的淮南地呢? 是不是也被公子玉给卖了! 否则,楚王为何急不可耐的率军前来阻截,阻止他返回淮南。 想着,原本就焦急、疑问、痛心、担心数日的越王,已经六十多岁的越王,已经连续多日赶路的越王,再也坚持不住,一股心血从心中涌上咽喉,仅仅只是强忍了一个瞬间,然后就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大恨的骂道:“这个逆子······” 说着,越王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公子玉站在越王身侧,此时同样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越王手中的竹简,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扶住越王,竟然让越王直接从战车上摔了下去。 “父王!”公子蹄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急得直接从战车上跳了下去。 张季见状,同样也愣了愣。 虽然他就是奉命来打击越王的,却不想越王如此不受打击。 一瞬间过后,张季便反应过来了,看着地上的越王,大喊道:“越王死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发现越王从战车上掉下来的越军将士,顿时大为震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全都向倒在地上的越王看去,想要看个分明。 而远处的越军将士,隐隐听到张季的大喊声,又见越王所在的地方一片哗然,顿时大急,不由向越王所在的方向围过去,想要一看真假。 这一动,越军的阵型,顿时便乱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激怒 此时,已经来到越王身侧的王行,听到楚使此言,立即大惊的对公子蹄道:“公子,情况紧急,请公子扶住大王,在战车上站立,以定军心。” 公子蹄大急道:“将军,父王此时急需救治,岂能在这个时候强行站在战车上?” 王行急道:“公子,此时此刻,若大王不出面稳住军心,大军一乱,别说回国平叛,恐怕就在今天,我等都将被楚人俘虏。” 公子蹄一怔,然后立即应道:“将军,如今孤心中一乱,此战,孤听将军的。” 王行一听公子蹄改自称,来不及做出反应,立即看向还在大喊的楚使,大喝道:“楚人竟然行刺大王,来人,立即杀掉刺客。” 说着,便指挥周围的亲卫一拥而上。 张季一听王行指责他行刺越王,顿时大惊失色,而后,趁着周围的士卒还被越王之死所震惊,还未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就跑。 跑了五六步,周围的越军士卒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向张季。 而后,几个呼吸间,就将楚使乱刀砍死。 此时,楚军中的景翠,远远的看着对面的越军阵中旗帜,出现一阵异样的波动,立即大笑道:“看来咱们的勇士成功激怒越王了。” 说完,立即下令道:“传我将领,擂鼓,令先锋以及左右两翼,同时向越军进攻。” 随着战鼓声响起,楚军中的先锋以及左右两翼,立即向越军扑了过去。 越军阵中。 公子蹄与王行才将昏迷的越王扶到战车上,便听到了楚军阵中传来的战鼓声。 公子蹄脸色一变,大惊道:“将军,楚军来袭,且为之奈何?” 王行略一思考,立即应道:“公子,如今我方军心动摇,恐怕一时间难以战胜楚军。唯今之际,只有先挡住楚军的进攻,然后等大王苏醒,再做计议。” 公子蹄看了看杀过来的楚军,又见越王依旧昏迷,心中闪过一阵惊悸,急躁问道:“将军,如今父王一昏迷,楚军便展开行动,这分明就是早有图谋。孤恐楚军全军来袭,这如何是好?” 王行想了想,立即应道:“公子勿忧,臣打算率本部两万军队前去拦住楚军,然后请公子在此安抚军心,向军中散步消息,就说楚人向大王索要淮北之地,大王不许,丧心病狂的楚人,竟然行刺大王,幸上天庇护,大王这才躲过一劫。” 说着,王行嘱咐道:“公子,兵法有云,哀兵必胜,只有激起将士们对楚军的仇恨以及战意,那么接下来,我们才能击退眼前的楚军,才能顺利返回国中。” 公子蹄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见公子蹄会意,王行一拱手,然后立即跳下战车,便走便吩咐道:“传令,本将先去先锋阻拦楚军,让本将麾下的军队全都做好准备,然后立即前去支援先锋。” “是,将军。” 王行离去后,公子蹄立即向军心大乱的将士,悲愤的大吼道:“楚人无耻之尤,竟然······” 另一边,楚军先锋中,公孙衍亲自居中指挥,以副将邓陵光为箭头,犹如一股巨浪一般,缓缓地向越军阵线推进。 很快,大军就步入越军射程之内。 此时,王行已经来到军前,看着缓缓而来的楚军,见他们全都持戟拿盾,别弓带剑,身穿皮夹,心中顿时闪过一丝疑惑。 只是来不及多想,见楚军已经有一部分将士进入射程,当即下令道:“传令,让前侧的长毛营准备防守,另,令先锋营中的所有弓弩手向楚军先锋急射。” “诺。” 对于越军的动作,公孙衍只是冷冷一笑,对越军先锋中的千余弓弩手的射击,并没有传达任何命令。 因为,对于这种情况,他所训练的楚王近卫,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待越军射出箭矢之后,不用军中的将领纷纷,众人立即竖起手中的盾牌,仅仅的护住缺乏头部,然后依旧迈着不急不缓地步伐,缓缓地向越军处推进。 而后,一波接一波的箭雨从空中落下,落在楚军阵中,射在近卫军士卒身上。 但,效果并不明显。 众近卫已经竖盾保护头部的情况情况下,依旧被箭矢所杀的人,基本没有出现。而除了头部颈部等要害部位,身披两层牛皮,以及一层犀牛皮的重装近卫,箭矢射在身上皮夹上,感觉就像是被没有箭头的箭矢射中,仅仅只是有些痛而已。 三波箭矢之后,近卫军以微乎其微的代价杀到越军之前。 越军中,王行见到不少胸膛中箭的楚军士卒,跟一个没事人一样,依旧保持着完整的阵型,维持原来的速度向越军杀来,当即脸色一变。 之所以发生这种情况,很明显,这支楚军不是因为刀枪不入,而是身着重甲,而且不是一层,而是最起码披了两层甚至三层牛皮。 这种情况,王行立即想起魏国的魏武卒来,武卒的标配,就是三层重甲。 接着,王行又见到这支军队中竖立将旗,就是做过魏武卒统帅的公孙衍的旗帜,当即下令道:“传令,立即将本将麾下的大军全部调来,速速前来增援先锋。” “传令,让前列的战士竖盾列矛,采用防守阵型,不可进攻。另,让弓弩手加快射击速度,继续维持对楚军的压制。” “将军,现在我们淮北的军队,可能还没有从大王受伤的反应过来,还没有做好准备。”王行的副将立即提醒道。 王行闻言眼睛一瞪,大怒道:“还不快去!” 副将虽然迟疑两军还未正式交战,身为主将的王行,就要调用援军这一不合理的动作。但是,迟疑归迟疑,动作却并不慢,立即应道:“诺。” “诺。” 此时,楚军已经抵达越军阵前,楚军中间的公孙衍看着越军的盾阵,露出一股冷笑,然后拔出腰间的宝剑,然后向前一指,大喝一声:“杀!” 随着剑锋一指,很快,整支军队三千人都反应过来,立即加快的前来的速度,向越军的防线冲了过去。 面对越军的盾牌长矛组成的刺猬一般防线,近卫军采取了盾牌铁剑以对。 楚军五五成阵,十人成大阵,站着有重甲的防护,就用盾牌组成盾墙,直接缓缓向长矛林撞去。一有长矛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冒了出来,便有距离长矛最近的士卒,立即用手中的铁剑,用力一挥,一剑将矛尖削去。 与此同时,靠后的士卒,也没有闲着,同样五五成群,分出一二人举盾防御,其他人全部从身上取下弓箭,开始向越军阵中抛射。 对付矛林盾墙,除了简单粗暴的战车,也没有什么比弓箭更方便的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决战 一 两军相互对射一阵后,见敌我双方的射手战果太过悬殊,王行不禁皱起眉头。 与楚军五人成阵不同,越军的将士,都是一军成营的。弓箭手一营,长矛手一营,盾兵又是一营。 此刻,楚军中的弓箭手还有盾牌防守,而越军的盾牌全在前面,长矛手以及弓箭手全都没有盾牌的防护,而且,连身穿皮夹的士卒都没有多少。 这么对射,越军太吃亏了。 王行动了动嘴唇,然后问道:“援军到了吗?” 副将立即回头看了看,见后面的援军还未出发,不由充满忧虑的应道:“回将军,援军还需要一些时间!” 王行闻言,目光闪过一丝忧色,援军行动的速度,比预料的要晚了许多,这应该与方才越王的昏迷又很大的关系。 想着,目光直视前方,见越军先锋不断的倒在楚军的箭下,不由暗暗骂道:该死,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楚军中竟然真的有一支三千人的武卒呢。 不多时,人数势均力敌的双方,相互的对射下,缺少防御,并且射手数量远不如楚军的越军,便吃了一个大亏。 尤其是在楚军士卒箭矢很准的射击下,很快,越军盾牌后的弓弩手以及长矛手,便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见越军的射击渐渐变得稀疏后,越来越多的楚军士卒放下盾牌,加入射击的队伍。 结果,随着的时间的推移,越军防线的崩溃速度更加快了。 此时,越军主力所在处响起一阵鼓声,然后伴随着一片喧闹声,一支两万人的越军迅速脱离主力,然后向交战地杀过来。 鼓声传到战场,王行立即快速回头一看,见他手中的淮北军已经出发,顿时松了一口气。 同时,景翠这边也听到了越军中军那边的鼓声,景翠立即向前方望去,见远处的空中弥漫着一股厚厚的烟尘,知道这是越军派出援军了。 于是,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前军将士做好准备,随时支援先锋。” “诺。” 很快,一个斥候快速跑到景翠战车之前,禀报道:“禀将军,越军派出两万援军驰援先锋。” “两万?”景翠点了点头。 接着,又见近卫军与越军先锋的厮杀中,完全占据上风,并且犹有余力的样子。 于是心中略一沉吟,觉得以近卫军的能耐,应该能顶住越国援军的冲击。 想到这,便决定不急着立即派出援军。 景翠将目光从战场移到越军主力所在的位置,暗道: 只要近卫军能顶住越国的援军的冲锋,等越军援军的气势衰弱之后,那就立即派出前军支援,然后一鼓作气,一击打垮前面的越军。接着,大军一拥而上,趁机将战场推进到越军中军所在,然后对越国主力进行合围。 如此,用不了两个时辰,就可以彻底击垮越军。 想着,景翠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此时,战场中,随着越军长矛手的死伤大增,很快,越军的防线就出现破绽,原本密集的矛林,渐渐变得稀疏,防御力大减。 前线带队强攻的邓陵光,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指着越军的一处薄弱位置道:“传令,让前方的两伍将士散开!” “诺。”一位亲卫立即领命而去。 接着,邓陵光拿起一面盾牌竖在面前,然后下令:“众亲卫立即竖盾随本将冲锋。” “诺。” 十余位亲卫闻言,同样拿出盾牌,然后组成一面新的盾墙,接着,快速向越军的盾墙撞去。 而后,两墙相撞,只听着“砰”的一声巨响,越军的盾墙中立即有两人被撞飞,多人被撞到在地,完整的盾阵顿时被撞出一个缺口。 打开缺口后,邓陵光立即弃盾,拔出长剑,纵身一跃,进入越军阵中,向紧跟其后进入越军阵中的亲卫大喊道:“诸位,随我来。” 说着,便向周围那些双手持矛,眼睁睁的看着楚人进入阵中,却行动不便、束手无策的越军长矛手冲过去。 而后,众亲卫快速跟进,很快以邓陵光为箭头,一个二十余人组成小锥阵,便杀到越军长矛手面前。 接着,剑锋一闪,一劈一斩一刺之间,数个双手持矛的越军士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邓陵光斩杀当场。 而后,亲卫杀到,几个呼吸间,周围便倒下一大片的越军士卒。 此时,缺口周围的楚军,也在伍长什长的指挥下,纷纷涌入缺口处,防止越军士卒将缺口宠幸堵上。 另一边,越军将领见杀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邓陵光,立即急道:“传令,派人围杀楚将,堵住缺口。” 见越军士卒纷纷涌来,邓陵光立即喝道:“变阵!” 很快,在亲卫配合下,锥阵便变成一个圆阵,在越军中且战且走,继续扰乱越军的阵型。 与此同时,越军防线的另一个地方,同样也被楚军杀开一个缺口。 楚军中的公孙衍,见到越军已经被杀开两个大的缺口后,立即向身侧的副将钟午下令道:“传令,全军向前冲锋,准备与越军短兵相接。” “诺。” 随着大量楚军从缺口处涌入越军阵中,随着楚军使者不断的绞杀越军的长矛手以及弓弩手,不多时,越军先锋的阵线,便宣布全线告破。 阵中,公孙衍见此,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近卫军成军后的第一次实战,效果显著,比起魏国的那只武卒,丝毫不让。 接着,公孙衍见越军之后,正有一大批的援军赶来,立即问道:“我们援军何在?” 钟午回头看了一眼,见后方楚国前军已经准备好了武器,随时都可以前来支援,但现在却没有出发,于是,立即应道:“回将军,前军已经准备好接应,但是还没有出发。” 公孙衍一怔,而后便对景翠的心思有所猜测,于是,大笑道:“我近卫将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越国派来这么一点援军,不过是板上鱼肉而已!” 说着,便下令道:“传我将令,停止绞杀越军,立即将越军往后驱赶。然后趁机杀入越军援军中,一举将越国援军击垮,然后冲击越军中军。”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决战 二 将令传达。 前面正与越军厮杀的邓陵光立即冲越军喝道:“后退者不杀,顽抗者死。” 接着,周围的楚军将士也跟着大喊道:“后退者不杀,顽抗者死。” 越军将士一听,有的不信,有的迟疑,有的跃跃欲试。 邓陵光将越军将士的表情看在眼里,于是,立即有了决断,对那些拼死不退的,手中的利剑毫不留情,往往手起剑落,直接一剑刺死。 而对其他两种人,则是以驱赶为主,同样,若是有不长眼的行动迟缓,也直接斩杀当场。 而其他的楚军将士,同样也采取同样的动作。 越军先锋的后方,王行听见楚军的大喊后,立即吩咐道:“传令,让亲卫大喊,援军已至,后退者死。” “诺。” 接着,越军的后方,立即传来“援军已至,后退者死”的大吼声。 听到这声音,交战的越军士气稍稍回复。继而勉强停住后退的步伐。 见此,后侧的王行,松了口气,却又脸色很难看的问道:“前军到了吗?” 副将快速瞥了一眼后方,见大批越军士卒在将领的驱使下冲了过来,立即应道:“将军,援军马上就到。” 王行点了点头,而后,看着处在崩溃边缘的先锋,不由轻轻一叹,本想让前军支援,只是,前军的动作稍稍迟钝,以致先锋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这才姗姗来迟。 不过··· 王行向楚军主力方向看了一眼,见楚军并派出援军,便知道对面的主帅在打什么注意。 想着,便冷笑道:“武卒虽然精锐,但是我越军也不差,本将就不信,以近十倍的兵力,还打不赢这区区三千武卒。” 说着,王行眼光一寒,便开口道:“传令,让前军向楚军冲锋,以攻对攻。” “诺。” 顿了顿,王行又向楚军主力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担心楚军会突然杀到,那是,面对以逸待劳的楚军,以他的淮北军,可能顶不住。 想罢,又下令道:“派人告诉公子蹄,让他加快动员我军主力,就说本将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副将看了一眼正欲先锋交战的楚军,眼中闪过一阵惊恐,立即应道:“是将军,末将这就派人向公子传讯!” 很快,前军得到将令,便加快了速度冲向正在交战的楚军。 而此时,还在交战的越军中,死战不退的士卒死了大半,而瞻前顾后的士卒,在近卫军一波接一波的强大攻势下,见身边的友军不断被杀,而楚军士卒在甲胄的保护下,连受伤的人都了了无几。 见此,越军士卒不由心生畏惧,原本因援军即将到来而生出抵抗之心,很快便荡然无存。 接着,便在近卫军接连不断的攻势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 这一退,便直接导致士气崩溃,几乎就在一瞬间,全线大崩,千余残存的士卒,便纷纷向后退去。 邓陵光正厮杀着,突然眼前一空,见越军溃败,立即大喜道:“越军已败,追!” 此时,越国援军距离战场已经不到两百步。 而正在催促身边的援军尽快投入战场的王行,见先锋军溃败,而且还向援军方向败退,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大骂道:“先锋将军该杀。” 此时,冲锋中的淮北军,突然见前方友军溃败,顿时一滞,接着,又见先锋向自己冲来,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否对溃军进行斩杀,就被溃军冲入阵中。 接着,楚军跟在溃军之后,也顺势杀入阵中,顿时士气大跌。 初接战。 刚刚加入战场的淮北军,就感觉到情况很不对劲。 对面的楚军往往五人摆成一个小阵,或者十人协同作战,相互掩护,一同进攻。 分明越军的人数远比楚军多,虽然身边全是战友,但是总感觉对面的人数比自己一方多,总感觉自己好像独自作战一般,似乎同时需要面对好几人。 往往把手中的剑用力的砍出去,结果却被对面的人用盾牌或武器挡住,剑还没有收回,对面就同时刺来几把剑,然后身体一痛,非伤即死。 一时间,淮北军都不知道被围攻的究竟是楚军还是他们越军。 很快,淮北军有发现了一个令人奔溃的事实。 那就是即便砍中了对方,也没有利剑入肉的感觉,而是对方坚硬的皮甲挡住,即便划破层层防护的皮甲,也难以对楚军造成重伤,更别说直接砍死对方了。 厮杀一阵,发现楚军死者了了,而自己这边,却在楚军的强大攻势下,周围的士卒犹如稻草一般,被楚军割完一扎又一扎,前一个倒下,后一个跟着倒下,死的全无价值。 不多久,大量伤亡之下,越军心气皆丧,斗志全无,士气尽失。 士气连续大降的后果,则是两万多人的越军,竟在三千楚军攻势下向后退缩了。 察觉到越军的退缩,楚军顿时士气大振,凭白生出三分力量,一时间攻势更加猛烈了。 一增一减之间,越军竟被楚军杀得节节败退,若是越军的人数远比楚军多,恐怕此刻越军就直接崩了。 楚军前军处,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战局的景翠,见越国两万援军竟被公孙衍指挥的近卫军杀退。 愣了一下后,随即露出大喜之色。 原本只要公孙衍能顶住越国援军的这一波冲锋,只要近卫军能消耗援军的士气以及力气便可。 不想,近卫军的实力竟然远远超过了预期,面对近十倍的敌军,竟然还能牢牢占据上风。 见此,景翠的声音徒然变大了数分,大声下令道:“传令前军,让他们全军压上,准备辅助近卫军,一举击溃前面的越军,然后将战场向前推进,杀向越军主力所在。” 声音一落,立即就有人大声应道:“诺。” 很快,前军处便响起一阵鼓声,接着,前军的三万将士便在亢奋的鼓声中,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战场处杀了过去。 前军出发后,景翠又下令道:“传我将令,令中军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对越军主力进行合围。”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决战 三 楚军的动静很快就被跟着越军中的王行察觉。 王行一见对面有数万楚军杀奔而来,而战场上,他的淮北军,面对三千楚军,竟后退的停不下脚。 而且,连他的战车也被迫跟着越军不断的向后退缩,一念及此,顿时脸色苍白。 越军主力还没有动静,援军已经指望不上。 而楚国的生力军还没有来,而他自己麾下的淮北军却被三千楚军杀得节节败退,一旦楚军大军来袭,应该如何是好? 他苦思冥想,却素手无策,只能绝望的看着楚国援军越来越近。 绝望中,王行双目无神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秋日。 秋天的太阳虽然依旧炽热,但是浑身全都冰冷的身躯,却无法从太阳中吸收一丝温暖。 仿佛太阳也变得冰冷一般。 出神之际,王行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日亦有亡哉?! 很快,战车又后退了十余步后,王行副将见楚军攻势凶猛,而且还有大批援军杀来,顿时惊恐万分的问道:“将军,楚国援军来袭,我们如何是好?” 王行闻言愣了愣,然后羞愧的喃喃道:“本将两万精锐,竟被三千楚军杀的不断后退,此时此刻,本将应该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接着,王行的战车再次后退了数步,王行见楚军主力即将杀到,便叹气道:“让人告诉公子蹄,就说前军已崩,臣有负大王以及公子所托,让公子早做打算。” 说完,转头向后面的越军主力望去,露出期待的目光,轻声喃喃道:“希望公子此时已经激起将士对楚人的仇恨,已经激起大军的死战之心,否则····” “这···”副将一怔,接着望见杀来的楚军主力,顿时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副将派人离去后不久。 楚国的援军便已抵达战场。 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越军,见楚国大批援军到来,顿时士气低到了极点。 楚国援军发起冲锋后,一接战,原本就落入下风的越军,在楚军的猛攻下,一个接一个倒下。 随着楚军的一波又一波进攻,越军伤亡大增之下,不断的向后败退,很快后退的步伐已经不能用后退来形容,似乎全军溃败就在下一刻。 此时,战场的两侧,景阳率领的右军,也来到越军的左翼。 景阳站在一辆战车上,那双犹如猎人窥视猎物的眼睛,透过越军左翼前排的士卒以及旗帜,直视越军大军中间,观看了一阵,发现越军中除了长矛、盾牌以及不超过二十辆的战车外,没有任何大型防御军械后,不由的哈哈一笑。 “越军花费数日的时间,便从琅琊赶回淮北,想来一定是将所有的大型守御之器全都抛下。此时,两军同样是三万人,越军区区二十辆战车,面对我七百辆战车,岂有还手之力。” 说着,景阳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越军左翼,举起右手,冷笑着一挥一挥,淡淡的下令道:“传令,以战车为前驱,击破越军左翼,然后围猎越王。” “诺。” 军令下达,随着战鼓声响起,楚军的战车便在四匹战马的拉动下,在八位士卒的护卫下,迅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呼啸的劲风中,向越军杀去。 另一边,越军左翼中,上至将领,下到普通士卒,见楚国的战车冲过来,全都惊恐万分。 战车并不难对付,只需要合适的地形,或者一些工具,行动不便战车就是一块僵硬的工具,任步卒随意揉捏。 但是,现在,在楚营之外与楚人开战,这战场,是楚人选择的。 而越军对付战车的器械,在琅琊时,为了尽快赶回越国,器械在出发前,就全都一把火全烧了。 此时此刻,面对快速而来的战车,越军的士气瞬间跌至冰点。 很快,战车在战马的拉动下,就进入越军的射程之内。 “放箭!” 随着越将的一声令下,越军中立即向前方射出一大波箭雨。 箭雨落下,不少箭矢落在战马的头部,颈部,前蹄,背部,但在马甲的保护下,根本都有多大的作用,甚至,少数射穿马甲刺伤战马的箭矢,不仅没有将战马射死,反而导致战马在疼痛的刺激下,在御手的控制下,加快了向前奔跑的速度。 而战车上站立的士卒,则在战车的保护下,战死者甚少。 至于跟在战车周围的士卒,面对这波箭雨,倒是出现一些伤亡。 接着,又是两波箭雨,对楚军的士卒造成不少伤亡后。 最前来的战车,此时已经冲到越军盾阵之前,然后速度不减,战马在御手的驱赶下,迎着扑面而来劲风,迎着寒光闪闪的长矛,然后狠狠的撞向越军盾阵。 只听见轰轰声响起,战马便极高的速度,将拦在前方的越军士卒全都撞飞,然后突入越军阵中,直到被长矛刺伤的战马再也坚持不住,倒地而亡。 而战车虽然失去战马的拉扯,但也已经杀入越军阵中。 马死车翻的自然不提,而战车稳稳停在越军阵中的,则立即依托战车的护卫,居高临下与越军展开激战。 接战的一瞬间,越军的阵线便在战车的冲击,出现数十个缺口。 而后,随着后面的战车在士卒的护卫下杀入阵中,越军阵线立即告破。 接着,战车之后,景阳率领着主力也杀入阵型残破的越军中···· 另一边,正面战场中。 公孙衍见越军已经楚军的冲击下,处在全军溃败的边缘,而近卫军得到援军的支援,已经压力骤减,正全力绞杀越军士卒。 稍稍思虑,便下令道:“传令,将战场交给援军,让士卒们重新集结,改攻击方阵,准备直扑越军的中军。” 命令传下,三个二五百主得到命令后,立即将集结的命令传给手下的五百主,接着,五百主传令给手下百将,百将传屯长,屯长传什长,什长传伍长。很快,近卫军的士卒便在伍长的驱使下,迅速从战场脱离,接着以五十人一屯为单位,以公孙衍为中心聚拢,很快便摆出一个以攻击为主的方阵。 方阵一成,公孙衍见越军已然在援军的冲击下向后逃遁,于是,迫不及待的下令:“传令,全军向前冲锋,混在越军的溃军中,直扑越军中军的越王王旗所在。”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决战 四 与此同时,楚国中军的景翠,见越军前军已转身逃亡,顿时大喜道:“大王,这近卫军果然非比寻常,三千对两万,依然能占据上风。时至今日,臣终于相信,昔日吴子以五万寸功未立的武卒,就能打败五十万秦军,却非夸大其词,而是真有其事。” 熊槐点头道:“柱国所言甚是,今日,寡人也总算是相信,武卒面对寻常军队,以一当十,绝非虚言。” 说着,熊槐又庆幸道:“幸好,魏武卒先后两次惨败孙膑之手,以致全军覆没,至今元气尚未恢复。否则,称霸天下近百年的魏国,也不会衰败至此。” 景翠笑道:“大王英明。原本,臣以为越军抛下辎重之后,一路疾行来此,应该无法挡住战车的冲击,所以,两翼应该率先溃败。不想,如今两翼还没有传回消息,我楚军便已经从正面取得战果。” 熊槐笑道:“柱国打算接下来如何作战?” 景翠笑着道:“大王,越军的两翼肯定无法挡住战车的冲锋,溃败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越军前军已崩,此时此刻,三面皆败的情况下,即便孙吴在世,也难以扭转战局。这一战,我楚国赢定了。” 说着,景翠脸色一正,立即下令: “传令,擂鼓,全军向前冲锋,直击越军主力。” “诺。” 一时间,楚军阵中鼓声大振,震天动地。 另一边,越国主力所在,正传来此起彼伏的大喊声:“楚人无耻,竟然行刺大王,幸大王天佑,并无大碍···” 这声音一落下,马上又响起一阵大喊声:“楚人卑鄙,暗伤君王,唯有一战,方能雪耻···” 在这两种声音不断的在军中响起,很快,整个中军的士卒,全都激起对楚人的仇恨。 不多时。 “唯有一战,方能雪耻”的呼喊声,便占据了主导,整个越军主力上风,全都弥漫着这一个声音。 此刻,公子蹄正与公孙海一左一右地将昏迷的越王扶住,牢牢的站立在越王的战车,以稳定军心。 直到耳边到处都是要与楚人决一死战的声音后,公子蹄这才舒了一口气。 暗道:军心可用。 正当公子蹄准备下令之时,一个斥候来报:“公子,王行将军来报,前线已败,正在溃逃,楚人正向这里杀来,请公子做好准备。” 公子蹄猛然一惊,失色道:“王行将军手中足足有两万多人,并且还是将军亲自指挥,为何溃败的如此迅速?” 此时,中军才经历越王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战车上摔下去的惨祸,狐疑的军心,以及大跌的士气,这才刚刚恢复,才刚刚激起士卒与楚人死战的决心,连军队还没有来得及整顿,这前军就溃败了。 公子蹄难以置信。 斥候急道:“公子,楚人凶猛,还请公子尽快下令。” “这···”就在公子蹄脑子大乱的时候, 又有斥候来报:“报···公子,左军军来报,楚军中突然出现大量战车,我军军械不足,难以抵挡,请公子速派援军。” 话音刚落,另一侧飞奔而来一个斥候,在公子蹄右侧禀报道:“公子,右军突然遭到楚军主力的攻击,数万楚军跟在数百辆战车之后,杀入右军之中,右军反应不及,难以抵挡,请公子早做准备。” “什么?”此时公子蹄脑袋一片大乱。 淮北守王行亲自在前方指挥,结果,前面却最先传来坏消息。 左右两翼各有三万大军相护,结果,噩耗连连。 这种情况下,待楚军三面合围,就算中军的士气已经恢复,就算已经激起中军的死战之心,又有什么用。 顷刻间,公子蹄方寸已乱。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是用已经十分仇视楚人,意欲与楚人死战的中军,与楚人展开对决,试图逼退楚人? 还是立即撤往尚在越国手中的鄣城? 此时,公子蹄的一张脸涨得的通红,难以决断。 前进,唯一的生路就是用手中的军队冲破楚军的封锁,得以返回淮南,但能否杀出一条血路来,公子蹄没有把握。 后退,一旦退往鄣城,若是齐国非但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那就是一条死路,毫无生机。 而且,在齐军已经在围攻纪鄣城的情况,在齐越两国交恶数年,在越国刚刚背叛齐国的情况下,公子蹄也没有说服齐国出手相助的把握。 最重要的是,等他说服齐国,再等齐国打败了楚国,有足够的空闲去帮助他时。那时,公子玉肯定已经掌控江东和淮南了。 就算齐王依旧还愿意帮助他,但是吴城所在的江东,离齐国实在太远,齐国会愿意渡过淮水,然后又渡过江水,不远千里的去吴城驱逐公子玉吗? 显然,齐王也不傻! 想到这,公子蹄心中便有了决断。 当此之时,前进,才有将公子玉拉下来的希望,后退,则十有八九与越王之位无缘。 不为王,毋宁死! 正想着,一旁随同的越兴一脸惨白,见公子蹄半响没有反应,急忙开口问道:“公子,事已至此,接下来如何行动,请公子速决?” 公子蹄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目光中闪过一丝疯狂,瞥见一旁远处还不知道越军三军皆败的士卒,还沉浸在楚人行刺越王的愤怒中,大喊着要与楚人拼死一战。 于是心中一冷,接着示意越兴前来搀扶越王,而后爬上越兴的战车跟公师方站在一起,然后“铮”的一声将佩剑拔出来,向周围的将士大喝道:“君辱臣死,楚人行伤大王,如此大辱,唯有楚人的鲜血,才能雪耻。” 说着,公子蹄剑锋向上一指,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吼道:“诸将士,楚人就在前方,让我等用楚人的鲜血,来告诉楚人,越国不容轻辱。” 身边的众将见公子蹄已经下定决心,打算与楚人拼命,愣了愣,终究还是附和的跟着大吼道:“唯有一战,方能雪耻。” 这股大吼声,混杂在周围的士卒的大喊声中,不多时,整个越国中军,所有的人的声音全都汇聚到一块,大吼:“唯有一战,方能雪耻。” 见越军的士气已经涨到顶点,公子蹄面目皆红的用剑向前一指,大吼下令道:“杀,用楚人的鲜血,洗刷我们越国身上的耻辱。” 很快,七万越军便在公子蹄的号令下,大喊着冲天而起的口气,杀气四溢的向楚军冲了过去。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反击 另一边,公孙衍指挥的近卫军,保持着方阵阵型,混入散成一团的溃军中,不急不缓地向越军主力杀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嘶吼的喊杀声,声音极大,气势极强,瞬间变压制住了周围嘈杂的纷乱声。 公孙衍抬头一望,见越军主力此时主动杀了过来,先是一愣,接着迟疑不已,然后侧耳仔细一听。 发现这声音很纯粹,只有一股单一的声音,不是双方厮杀时的怒吼声。 排除两翼的楚军捷足先登,正在驱赶越军主力之后。公孙衍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发现这股声音越来越清晰,已经能从声音中听出其中充满着怒火,也充斥疯狂。 同时隐隐约约还从中听到“报仇雪耻”的声音。 公孙衍先是一怔,然后想起吴越争霸之时,越王勾践采用的疯狂恐怖自杀活动,顿时心中一沉。 暗道:莫非越王也采用了什么极端策略? 随着越军的声音不断传来,公孙衍却始终没有发现其中有任何士气低落的迹象,相反,这声音却显示出越军此时士气高涨。 虽然不知道越军之中发生了什么,但是,面对如此不正常的行为,公孙衍本能的感到不对劲,想要先防守一波,以立于不败之地,等候后面的楚军主力到来。 于是,观望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发现此时将方阵换成圆阵已经来不及。 不由暗暗庆幸道:好在方阵本身的防御力也不弱。 接着,便立即下令:“传我将令,立即变阵,攻击方阵转为防守方阵,顶住越军的第一波攻势。” “诺。” 冲在最前面的近卫军稍稍调整了一下阵型,让方阵变得更加有利于防守。 不多时,两军迅速接近。 而后,士气爆满的越军主力,便满怀着对楚人的仇恨,充斥着对杀戮与鲜血的渴求,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喊着为越王报仇的口号,凶神恶煞的杀向迎面而来的军队。 很快,前列的一个越军士卒,便从溃军中发现了混在其中的近卫军。 见此,这个士卒浑身一震,犹如发现猎物的猎人一般,全身充满力量,一边冲过去,一边大吼着:“楚人在这边,杀楚雪耻。” 但只是冲了五六步,就被近卫军的士卒注意到。 而后,立就有一支箭从近卫军激射而出,一眨眼,颤抖的箭矢,就钉在他的咽喉,然后两眼一翻,瞬时倒地而亡。 此时,得到声音的提示越军士卒,纷纷向近卫军杀去,毫不在乎所谓的阵型阵列。 很快,一个越军士卒便冲到近卫军前三步之内,接着就被一柄突然出现的长戟刺中腹部。 剧痛传来,这个士卒毫无所觉,大喊着“为大王报仇”的口号,顶着锋利的长戟又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被另一只长戟刺死。 这个士卒还未倒下,另一个越军士卒便冲到两步之内,然后举起手中的长剑,用力的劈向身前的楚人。 剑锋从近卫军士卒身上掠过,只传来一股柔韧的阻力,而没有丝毫肉感。 来不及吃惊,来不及迟疑,也来不及挥舞出第二剑。 另一边,硬吃越人一剑的近卫军士卒,便已经手起剑落,一剑将其枭首。 眼前的无首的越人还未倒下,另一个越人已经来到身前,对着这个近卫军士卒的脖子刺出了手中的长剑,士卒见此,身子一侧,剑尖落在被重甲覆盖的肩膀上,接着,肩膀微微一痛,出剑的越人便已经死亡。 却是同伍中的另一个持剑士卒出手。 而后,同伍中的两个长戟士卒已经刺出了第二戟。 与此同时,这伍士卒身后的另一伍士卒,在伍长的指挥下迅速突进,然后取代了最前方的士卒,开始与源源不断冲来的越人厮杀在一起。 这伍士卒身后,另一伍已经准备就绪,随着可以进行冲锋接替前面的人。 近卫军中,公孙衍见越人悍不畏死的冲过来,而且还不时有人大喊着“为越王报仇雪恨”的口号,心中不由惊疑不定。 厮杀一阵后,近卫军虽然斩杀了众多越人,并且自身的伤亡依旧维持着极低,但是公孙衍见越军的士气始终不见低落,不由皱起了眉头。 “看情况,莫非是越王死了,并且越人还把这笔账算在了我楚人的头上。” 听到公孙衍的话,一直与公孙衍同车的钟午,不禁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将军,看越人的情况,听越人口口声声要为越王报仇雪恨,恐怕越王真的死了。” 公孙衍顿时面色一沉。 不仅是因为活捉越王的功劳没有了,而且还因为越人已经被激起死战之心,现在这情况,楚军要想全歼眼前的越军主力,这代价,很大。 想着,公孙衍立即吩咐道:“传令,速速派人回报柱国,就说越王似乎已死,越军主力已成哀兵之势,意欲与我军死战,请柱国早做安排。” “诺。”钟午应着,然后立即派出一名信使。 此时,近卫军之外的地方。 楚国前军虽然也是楚国的精锐之师,但士卒比起从数十万楚军挑选出来的近卫军士卒来,还是有一段距离,而且身上的甲胄,同样也远远不如近卫军的精良。 面对越人悍不畏死的冲锋,他们的甲胄,难以提供足够的庇护,往往刚斩杀一名越人,然后就被另一个紧随其后的越人砍死。然后,这个越人就被身前的其他楚人斩杀。 交战不久,便演变成血战。 只是,血战不久,双方全都付出了不清的代价后,面对越人始终维持的高涨士气,以及死不旋踵的冲锋。 楚军前军的气势,很快就被越军压制,接着,越军便扭转局势,杀入楚军阵中,而且还在不断向前突破。 此时,正随着中军主力赶往战场的熊槐与景翠,也得到公孙衍传来的信息。 听到越王可能已经身死,而越军竟然被弄成了哀兵,熊槐与景翠不由面面相觑。 这两件事情,全都出乎预料之外。 就在此时,有一个信使前来禀报。 “将军,前军来报,越军突然大举反击,悍不畏死,攻势猛烈,前军压力很大,死伤惨重,请将军立即派人支援。”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恶战 景翠闻言脸色十分沉重,张了张口,眼中惊疑不定。 结合公孙衍与前军的传来的消息,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越人因越王之死,而陷入疯狂之中,想要找楚人死战,以为越王报仇。 而不是陷入重围之中,想要决死突围。 如果是后者,自然可以让出一个缺口,引诱越人突围,然后乘势掩杀,如此,就可以用极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但是,现在是前者,若是这种情况让越人杀出一个缺口,无疑会让越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并让楚军士气大跌。 如此,越人士气大振之下,就极有可能形成哀兵必胜的局面。 这种先胜后败,最后功亏一篑的结果,景翠万万不能接受。 可是··· 景翠迟疑的向前方的战场看了一眼,面色沉重。 若是此时与越人硬拼,面对越人的疯狂反扑,必然损失惨重。 这···同样也会让这一战的战果大打折扣。 熊槐见景翠脸色阴晴不定,自然知道此时越人的行动,对楚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同样也知道景翠在担心什么。 无非是担心这一战伤亡太大,会影响接下来攻打淮南的行动罢了。 想着,熊槐便开口道:“柱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寡人全都支持,请柱国不必迟疑。若是柱国担心这一战的伤亡,那请柱国完全不必担心,寡人已经决定,稍后立即征召洞庭一带的士卒前来支援,这越国的淮南、江东,寡人全都势在必得。” 景翠闻言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坚定之色。 如今越军的主力全在这里,只要能打掉眼前的越军,那么越国就将无力反抗楚国的攻击。并且,楚国占领越国之后,元气大伤的越国,十余年内难以反抗楚国的统治。十余年之后,只要楚国统治得当,那么越国就将彻底成为楚国的领土。 若是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哪怕这代价有些大,也是值得的。 想着,景翠的目光冷冷的注视前方,看着正在厮杀的战场,然后开口道:“传令,让前军顶住,越军主力在此,不能让越军突破我军防线,返回淮南。告诉前军,本将率领的主力很快就会抵达战场,让他们坚持住,无论伤亡多重,都要给本将拦住越军。没有本将的命令,不许让路。 若是让越人突围,前军中的偏将以上的将军,全都处死,并且削去家族爵位。若是能拦住越军,无论伤亡多重,全都有功无过。” “是,将军。”斥候立即领命而去。 接着,景翠看了看远外的战场,又下令道:“传令,立即从两侧分出两万人,迂回越军两侧,攻击越军侧翼。其余大军,立即前往战场,正面堵住越军,给左右两军回师合围越军主力争取时间,不能越军突围而出。” “诺。” “传令给鄂君以及将军景阳,让他们击溃越军左右两翼之后,不必理会越军的溃军,立即率军从后面合围越军主力。” “诺。” 军令下达,大军很快就一分为三,两侧的楚军迅速脱离中军,向越军两侧赶去。 同时中军剩下的五万楚军,全军压上,从正面向越军杀去,阻止越人击穿楚军。 不多时,十几万楚军就完成对越军的三面合围。 越军中。 “公子,数万楚军从侧面杀来,正在攻击我军两侧。” 听到斥候的禀报,公子蹄顿时心中一沉。 越军的攻势已经很猛,但是楚人非但不退,而且还从两侧围攻越军,如此不计伤亡的行为,与他心中所预料的相差甚远。 只是,公子蹄向周围的士卒看了看,见许多军队的编制已经乱了,士卒只能本能的向前冲锋,然后找楚人厮杀。 而越军将领几乎也控制不住士卒,只能随着大流,不断驱使士卒向前,向前,再向前。 公子蹄的心中一片冰冷。 这种情况下,后退已经不可能,剩下的,那就只有依靠将士对楚人的仇恨,然后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想着,公子蹄便语气极其冷漠的开口道:“两侧的消息不必理会,孤现在只想与楚人决一死战,为大王报仇。” 说着,公子蹄便对与他一起托着越王沉重身躯的公孙海道:“公孙,孤打算向前与楚人决死一战!” 然后又向一旁的越兴开口道:“越兴,你来代替故扶住大王。” 顿了顿,等越兴扶住越王之后,便一脸正色地道:“至于父王这里,孤就交给你们二人。” 说着,便径直跳下战车,然后又登上公师方所在的战车,向周围护卫越王左右的人大喊道:“楚人行刺大王,孤不仅是臣子,更是人子,如此奇耻大辱,孤岂能在此看着父老兄弟为父王雪耻,而无动于衷。故,孤决定,亲自上阵,为父王向楚人逃回公道。” “望诸位父老兄弟,助蹄一臂之力,蹄不胜感激。” 说完,公子蹄便向周围的将士拱手弯腰行礼。 周围的越军将士,本来就已经被煽动,被感染,打算向楚人死战,以为越王报仇。 此刻,听着公子蹄想要亲自前去与楚人拼命,无不动容,纷纷开口道: “愿随公子左右!” “愿为公子前驱!” “为大王报仇,与楚人死战!” 公子蹄见军心可用,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高喊道:“请父老兄弟随我与楚人死战。” 众人齐声应道:“诺。” 很快,公子蹄便带着越军中最精锐的将士来到最前线。 而前线的越人见公子蹄亲来,顿时备受鼓舞,士气再度高涨。 一时间,正面的楚军压力倍增。 但在景翠下达的处死削爵的强压之下,只能拼死阻拦越人。 战场中,熊槐与景翠站在战车上,全都目光沉重的看着越军将阵线不断向前推进,战争打到现在,虽然还没有脱离掌控,但是楚军的伤亡已经超出了两人的预料。 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越王会突然死了,更没有想到,连续赶路多日已经疲惫的越军,还能因越王之死,而激起死战之心。 此刻,熊槐与景翠,全都紧张的看着战场,全都没有说话。现在,战场已经无需指挥,只需奋勇杀敌便是。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越人已经将厮杀的最前线,推进到楚国中军之内时,一个斥候快步跑到景翠的战车前,急忙禀报道:“将军,鄂君来报,我左军已经彻底击溃越国右翼,此刻,左军已经重新集结完毕,鄂君正率领右军准备攻打越军后侧。”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合围 景翠得知鄂君率左军来援,顿时大喜过望。 越军的右翼的兵力虽然比鄂君少,但也有三万之众,鄂君以五万楚军,攻打越军右翼,优势明显,击败越军并不困难。 但,想要将越军彻底击溃,并往主战场之外驱赶,然后重新大军,这就需要不断的时间。 按照景翠原本的计算,鄂君手中缺少战车,想要击溃越军来援,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想,鄂君速度快许多。 按照景翠估计,景阳手中握有大量战车的,虽然只有三万楚军,但是论战力,绝对比鄂君强一些。 结果,景阳还未击溃越军,而鄂君就来了。 这说明,鄂君手中广陵守军,绝对不弱,而且,鄂君虽然久疏战阵,但行军作战的水平也没有下跌。 无论如何,鄂君此时来援,绝对是一大强援。 想着,景翠立即下令道:“传令鄂君,让他立即攻击越军后方。” “诺。” 不久,又有一个斥候来报:“将军,右军将军景阳来报,右军已经击溃越军左翼,正在整军来援。” 景翠闻言脸上的紧张之意尽去,大喜道:“好,传令给将军景阳,让他与鄂君一道,一起攻击越军后侧。” “诺。” 斥候离去后,景翠拱手向熊槐贺喜道:“大王,左右两军来援,此时,大局已定,越国已经无力回天了。” 熊槐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 战场中。 很快,鄂君率领的左军,便出现在越军之后,然后直扑越军的后阵。 因为公子蹄根本就没有理会左右两翼的消息,故而越军将士对左右两翼的战事毫不知情。 当楚军出现在越军后阵之时,所有的越人全都一门心思向前,想要与楚人厮杀,为越王报仇,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支楚军出现在他们后方。 另一边,鄂君率军杀到越军之后,见麾下的楚军轻易地突入越军阵中,而且以不慢的速度向越军中心突进,立即便知越军对楚军的到来毫无准备,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见此,鄂君顿时欣喜若狂,然后指着越军中的越王旗帜,喘着粗气,对他的副将庄蹻吩咐道:“庄将军,越王的旗帜就在前方,只要能捕获越王,无论死活,都是大功一件。本将久未上阵,气力不足,故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斩获越王,立此大功。” 庄蹻从鄂君前去广陵上任之时,就已经与其族兄庄辛一起归附鄂君,而后,便以鄂君亲信的缘故,迅速从广陵守军中脱颖而出,并以训练军队得力,而成为鄂君的副将。 此时,听到鄂君的吩咐,心中闪过一丝激动,立即兴奋的应道:“请君上放心,末将一定为君上捕获越王而归。” “好。”鄂君大喜道:“拜托将军了。” 庄蹻点了点头,然后迅速驱使战车脱离鄂君身旁,来到前线,指挥楚军向越王的旗帜处杀去。 过了一段时间,景阳率领的右军,也出现在战场附近。 与鄂君抛弃了大部分战车,只是率领步卒前来不同,景阳的右军,依旧以战车为前驱,杀奔而来。 抵达战场边缘后,景阳见鄂君的队伍已经杀入越军之中,而且目标直指越王的旗帜,不断的向前推进,顿时目光一沉。 接着,又见鄂君的杀入越军中的军队并没有战车,而且后面同样也没有多少战车,心中略一沉吟,便知鄂君已经将柱国分给他的战车全部抛下,然后以行动迅捷的步卒先赶到战场。 想到这,便暗笑道:这鄂君为了抓住越王,也太心急了吧,岂不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乎! 想罢,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依旧以战车为前驱,向越王旗帜的方向进攻,本将要活捉越王,献俘于大王之前。” “诺。” 军令下达,战车的速度似乎徒然加快了数分,整个右军犹如一支疾飞的劲弩一般,一瞬间便射入越军之中,然后速度稍稍一缓,继续保持向前而去。 越军的步卒,面对战车的冲击,仅凭血肉之躯,根本难以有效阻止战车的前进。战车杀入越军之中,依旧保持较快的速度向前突进。 左军中,鄂君见右军的虽然来的慢,但是依靠战车,突进的速度远比左军快,很有可能会比庄蹻先赶到越王王旗的位置。 于是,脸色一沉,暗暗骂道:景阳这个小子,击溃越军左翼后,竟然没有抛下战车,立即前来增援大王,反而耗费时间整顿战车。若是增援不及,让越军破阵而出,这等后果,这孙子承担的起吗? 若是这家伙抓住越王,战后,本君一定要跟大王说说,弹劾于他,告他一个贻误战机之罪。 不提鄂君在心中如何咒骂景阳。 战场中。 随着楚军左右两翼攻入越军之中,越军后侧的将士,不可避免的转身与楚军援军厮杀。 后侧的将士不再向前后,整个越军的攻势,便渐渐的衰弱下来,又厮杀小半个时辰,直到越军将战线推进到楚军边缘,只剩下四五百步就可以凿穿楚军的时候,才后继乏力的停住前进的脚步。 而后,在楚军的强烈围堵下,战线不仅没有前移,反而还被楚军逼退。 一时间,近二十万楚军,将数万越军团团围住,围的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景阳与鄂君率领的左右两军,已经深入越军之中,逐渐将后侧的越军分割,而后加快了对越军的绞杀速度。 随着越军的攻势不断衰弱,陷在越军之中,被越军围攻近两个时辰,已经损失数百人的近卫军,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压力大减之后,公孙衍站在战车之上,观望了一下战场的形势。 放眼望去,近卫军距离越王的旗帜所在,虽然不远,但也不仅,最起码,比起左右两军来,距离更加远一些。 见此,公孙衍便立即打消了跟鄂君与景阳抢夺越王的打算。 再说,一具尸首,也没有什么好抢的! 公孙衍自我安慰了一下,然后向四周一望,很快便发现了近卫军与后面楚军之间的公子蹄的旗帜。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自杀 见公子蹄的旗帜还在被不断的后退,距离近卫军越来越近,公孙衍顿时大喜。 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结阵,转向西南方,向越国公子的旗帜前进。” “诺。” 随着将令传达,很快,近卫军调转方向,缓缓地公子蹄的旗帜而去。 另一侧,带人厮杀许久,已经筋疲力尽,并不断被楚军的逼退的公子蹄,已经露出绝望之色。 他已经尽力了。 但是越军前期败得太快,而且楚人的军队数量远超越军,实力相差太大,即便已经激起越军的死战之心,在楚人的围攻之下,依旧无力回天。 从大军无力向前的那一刻起,公子蹄整颗心就在不断下沉,直到越军被楚人逼退那一刻,内心才沉到低谷,接着,一股绝望的情绪便不断涌上来。而后,没后退一步,心中的绝望的便变大一分。 此刻,公子蹄的整个身体,全都充满着绝望,目光呆滞,只能呆呆的站在战车之上,随波逐流。 不多时,随着近卫军杀到公子蹄不远处,战车上持弓射击的公师方第一时间发现了从后侧杀来的楚军。 见此,便急忙向公子蹄提醒道:“公子,我们身后出现一支楚军,他们的目标是公子,请公子速走。” 听到公师方的提醒,公子蹄渐渐回过身来,接着转头一看,正是打着公孙衍旗号,貌似武卒的那只楚军。 之前这支楚军被越军团团围住,但因为那是公子蹄一心想要击穿楚军,突围而出,故而没有理会这支被团团围困的楚军,不想,现在越军攻势一缓,这支楚军就把注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想到这,公子蹄便自嘲的一笑。 原来给予致命一击的,往往都是那些曾经的手下败将,已经不被放在心上的人。 无论是之前已经全面落入下风的公子玉,还是之前被团团围住的公孙衍,都是如此。 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楚军,又见脚下的战车在拥挤的大军中,行动迟缓,更见整个越军已经被楚人团团围住,由之前的意欲死战报仇,变成现在的死战求生。 此时,突围已经不可能! 公子蹄突然悲从心来,发出一串绝望的大笑声。 “公子。”公师方听到笑声,立即大惊看向公子蹄。 与此同时,护卫公子蹄战车的士卒,顿时全都转首一看,却见公子蹄已经面部狰狞,目光饱含泪水的环视四周,他的目光似有不舍,似有感激,似有歉意··· 当近卫军距离公子蹄只剩下不到二十步的时候! 公子蹄终于停下大笑,然后将充满仇恨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哪里,是吴城的位置。 然后公子蹄突然将手中的佩剑横在脖子上,向虚空大吼道:“公子玉,今日你出卖父王,出卖整个越国,他日,你的子嗣也会出卖你。吾在黄泉之上等你,到时,看你有何面目去见父王。” 说毕,在周围将士的惊恐中,双手用力一拉··· 而后,诸将士还未反应过来,近卫军便已经杀到,瞬间淹没了公子蹄的战车。 很快,公子蹄自杀而亡的消息,便从越军的外侧向内扩散。 不多时,这消息便传到了越王附近。 就在公孙海与越兴大惊之际,耳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公孙海一怔,转头一看,却是他一直搀扶的越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刚刚的叹息声,正是越王所发出。 “大王!” “大王,你醒了!” 公孙海与越兴同时惊喜的问道。 接着,公孙海顿时露出一股焦急的笑容,而后急忙开口:“大王,公子蹄他···” “咳咳···” 话只说到一半,就被越兴的咳嗽声打断,而后公孙海见越王苍白的脸色,便紧紧的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越王轻轻一叹,将全身的重量全都放在搀扶他的公孙海与越兴身上,然后开口道:“寡人刚刚都听到了,子蹄方才自杀了。” “大王···”越兴大惊的看着越王。 越王痛苦的笑了笑:“之前子蹄亲自去前面指挥的时候,寡人就醒了,寡人本以为,越军死战之心甚坚,又有寡人之子亲临,应该可以打破楚人的封锁,然后大军将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淮水。 不想,楚人的决心超过了寡人的预料,竟然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寡人以及这里越军全都留在这里,也不知道那逆子究竟给了楚国什么好处,竟然让楚王下定这样的决心。” 说着,越王心中又是一阵气愤,越国大好的局势,竟然朝夕之间毁于一旦,一个逐渐兴盛的越国,竟然在一日之间沦为仰人鼻息的小国。 本以为,经过他三十多年的努力,他会成为越国的中兴之君,甚至,还会让越国重新恢复一百多年前的强盛,却不想,到头来,又回到起点。 不,不仅是回到起点,损失了这十几万精锐的越国,恐怕连他刚从先王手中所继承的越国,都有所不如。 想到这,越王顿时生出一种无颜在地下再见先王的悲凉之感。 想着,羞愧气愤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 “噗”的一声,越王再次喷出一大口心血。 “大王!”公孙海心中一紧,顿时焦虑的抱住摇摇欲坠的越王。 另一侧,越兴同样紧紧的拉住越王的手臂 越王缓了缓,然后摇了摇头,开口道:“寡人无事。” 说着,越王心血上涌,很快整张脸变得血红血红,稍稍感到身躯有了一些力气后,猛然用力将公孙海与越兴推开,然后自己摇摇晃晃的站在停在原处的战车。 “大王,你怎么样?”公孙海急道。 越王抬手止住就要上前搀扶的公孙海与越兴,彻底站稳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寡人无事。” 接着,越王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原本的十几万大军,此时只剩下大约三万人左右,而且还处在楚人的包围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而后,又见身后有两支楚军正杀奔而来,已经距离他的位置不远了。 接着,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发现他已经清醒的将士,正担忧而期待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们的王,能拿出一个办法,带着他们突围而出。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乞降 越王一怔,而后微微一叹,他这个越王让将士失望了。 原本越王以为只要越军与楚人死战,楚人在伤亡过大的情况下,会让出一条路来。 故而,公子蹄亲自去前线的时候,越王虽然醒了,但是却没有阻止。 结果,越王失算了,楚军扛住了越军的冲击。 此刻,越军被楚军团团围住,他也没有办法。 看着将士们投来的目光,越王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他人的目光竟然会如此锋利,直射内心。心中隐隐作痛的越王,做了三十多年的越国之王,从来没有哪一刻,越王竟然会感到他这个越王竟如此无能,如此失败。 沉默许久,越王才缓缓开口道:“这一战,我越国输了,看楚军的样子,是一定要置寡人于死地了。” 话音一落,周围的将士见越王不仅毫无办法,而且异常悲观,顿时全都下拜,充满悲伤的低吟:“大王。” 此时,战车上,越王身侧的公孙海劝道:“大王,臣闻楚国的传统···” 话未说完,就被越王一瞪。 然后就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越王自然知道公孙海还未说出的话是什么,无非就是楚国不会对战败之君下手,反而会派人供养起来而已。 只是,这种情况,越王无法接受。 他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越王,已经快到古稀之年,且能在临死之前做楚国的俘虏! 想着,便坚定的摇头道:“寡人可以战败,甚至可以战死,却不能成为楚人的俘虏,被楚王当作牺牲一般,献于楚国宗庙。如此大辱,寡人宁愿去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说着,越王就从腰间拔出佩剑,然后横在脖子上。 “大王···”周围的将士见越王想要自刎,顿时大惊失色。 越王手一用力,正想用力一抹,却突然想起将士们方才的目光,顿时停了下来,想了想,开口道:“寡人可以死,但是,这一战,我越国战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继续打下去,只会让国中父老兄弟陪着寡人去死,寡人于心何忍。” 越王看向他身边唯一的亲属,他弟弟的孙子公孙海,良久,又转头看向越兴,接着开口道:“公孙,越兴,待寡人自刎后,你们就带着大军向楚人投降,并用寡人的人头,去换取楚国的爵位吧。” “大王,这···这怎么可以?”公孙海一怔,顿时语无伦次。 “大王,臣愿随大王左右!”越兴立即单膝向越王拜道。 越王摇了摇头,目光严厉的道:“你们不必劝了。越国还有希望,那就是你们!不久的将来,楚国一定会遭逢大难,那时,便是尔等的机会,无论是依附那逆子也好,还是另立越王也罢,总之,想要抓住机会,就需要保住眼前的越军。 寡人现在唯一能做得,就是将头颅送与尔等。若是尔等不拿着寡人的人头去向楚人投降,必然无法自保,同时也保不住战场上还活着的数万越国勇士。若是尔等拿寡人的人头请降,楚王极有可能会将你们另置一地,然后与那逆子作对。 如此,你们才有可能保住身份。 否则,尔等必然会沦为楚人的奴隶,这与让尔等陪寡人一同上路,有什么区别。” 说着,越王便自嘲的一笑,然后目光转向遥远的南方,缓缓开口道:“这,不仅是寡人最后的嘱托,也是寡人最后对尔等赠与。” 说完,双手用力一拉,鲜血从脖间溅出,溅了公孙海满脸。 越王死后,周围的将士顿时大声哭泣下拜为越王送行。 接着,越兴拜了数拜后,然后对公孙海道:“大王的首级,只能为一人所用,公乃是越国公孙,报复楚国的责任,理应由公担负。而我,则将随大王而去,免得大王在黄泉路上,没有人护卫左右。” 说罢,也不等公孙海反应,直接用剑往脖子上一抹,然后倒在越王身侧。 接着,又有百余将士起身,然后自刎于越王周围。 一时间,鲜血将周围的土地染红。 公孙海见状,愣了愣,本想随越王而去,但是手一摸到腰间的佩剑,顿时一滞。 良久,用手将脸上的鲜血一抹,接着一咬牙,然后拔出佩剑,用力一斩,将越王的头颅斩下,然后将越王的王旗拔下,又将越王的人头举起大吼:“越王已死,吾等请降!” 周围目睹越王自刎却没有跟着自刎的将士,一听公孙海之言,立即跟着大吼道:“越王已死,吾等请降。” 这声音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战场,相互厮杀的楚越两军,顿时为之一滞。 接着,不信的越人,或者不愿意相信的越人,顿时用出十二分力气,疯狂的向楚人杀去。 至于那些不想寻死的越人,很快便放下了武器。 不多时,下跪请降的人,便以公孙海为中心,逐渐扩散到越军最外侧,最后,所有还活着的越人,终究还是全都下跪请降了。 此时,正在左军前侧,指挥左军与越人厮杀的庄蹻,听到越王已死,又见越人请降。顿时一愣,然后心中闪过一阵失落,又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之前,他见右军依靠战车支助,推进的速度极快,并后发先至,超过了他们的左军,便知左军想要获取越王,已经希望渺茫。 现在,越王已死,而越人也已经投降,捕获越王的功劳,怎么算也算不到右军的头上。 虽然他没有完成鄂君的任务,但是,同样也不算失败。 想着,庄蹻便吐出一口气,然后将佩剑收回鞘中,对附近的楚军吩咐道:“诸将士立即收降越军将士,众亲卫随本将来。” 说着,便绷紧了神经,带着二十余亲卫,以及数百左军将士,向之前越王所在的地方而去。 另一边,位于右军中间的景阳,正与越人厮杀之际见周围的越人全都跪地求降,又听到越王被越人所杀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 右军的最前处,已经超过了左军前沿,离越王很近,眼看就要将越王收入囊中,结果,这个大功被一个越人抢了。 这可是裂土封君的功劳啊! 想当初,前令尹昭阳,可是作战多年,哪怕是大破齐国,也只是被先王赏赐了和氏璧,而没有裂土。直到昭阳再次大破魏国,并压服齐国,这才被楚王封为渤海君。 现令尹景鲤,直到现在,也只是获取了一个封君封号,而没有封地。 这可是一步到位的大功,就这么没了。 这······ 简直是笑话。 想着,景阳便怒火冲天的越阵而出,率领麾下士卒,快步向前方而去。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冲突 庄蹻来到越王的战车前,见战车周围满地的尸首,全是自刎而死,心中便知这是越王见大势已去,下令投降的。 这对楚军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如此,就不必担心其他越人心有不满,而出现反复。 庄蹻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然后大步向一手持越王之首,一手持越王王旗的人走去。 走着,心中冒出一股遗憾,若是越王不死,亲自率众投降,那这一战就完美了。 对面,公孙海见一个楚将率众而来,立即拿着王旗以及越王首级,膝行向前。 庄蹻见越将膝行而来,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然后避开了越人鲜血染红的土地,向前走了二十余步,在距离越将十余步的时候停下,接着看着越将膝行而来。 公孙海膝行十余步就见楚将在前方停下,顿时心中悲愤交加,恨不得方才就跟越兴一道随越王而去。否则,就不会受到这种奇耻大辱。 只是身体微微一僵之后,泪水直往肚子里流,然后屈辱的快速膝行向前,来到楚将身前,奉上越王的首级以及王旗,低下头,用充满悲凉的声音开口道:“罪臣越人公孙海,因不满越王残暴,故,于阵中斩杀越王,愿率越人向楚国乞降。” 庄蹻闻言笑了笑,立即向前两步,亲手扶起公孙海,好言宽慰道:“将军愿弃暗投明,斩杀越王来降,寡君一定会感到欣喜,重赏将军。不久后,你我可能同殿为臣,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公孙海一听楚将没有恶语相向,心中的紧张稍稍平复,立即卑言应道:“不敢,若有机会,还请将军赐教才是。”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暴喝: “谁是越军主将,是谁斩杀了越王?” 公孙海一怔,然后就见刚刚与他说话的楚将,向正在走来的楚将行礼道: “鄂君麾下左军副将庄蹻,见过景阳将军。” 闻言,公孙海再度屈辱的跪下,拜道:“罪臣越人公孙海,斩杀暴君无疆乞降!” 景阳径直从越人鲜血染红的土地上踏过,对向他行礼的庄蹻微微颔首,然后便越国庄蹻向公孙海走去。 庄蹻见景阳一声招呼都没打,就从他面前走过,顿时心中一怒。 暗道:这景阳虽然爵位比他高,但是在这战场,他庄蹻身为左军副将,只比景阳这右军主将低一级。而且,二人同是楚国公族,景阳竟然无视与他,如此无礼。 只是一想起景阳不仅是景氏一脉的后起之秀,而且极得柱国景翠喜爱,不惜破格提拔为右军主将,想到这,便忍耐下来。 此时,景阳走到公孙海之前,看着俯首下拜的公孙海,露出一阵冷笑。 看周围的情况,越王周围虽然死伤百余人,但是伤口全在脖颈之间,分明就是自杀。 也就是说,这越王也是自杀而亡。 再加上刚刚这越将自称公孙,肯定就是越王的族人。 这见无路可逃,就用自杀的越王换取楚国的功劳,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想着,景阳便厉声询问道:“阁下自称公孙,敢问与越王是何关系。” 公孙海一怔,不知景阳为何询问这个,只是此时已降,不得不应道:“回将军的话,家祖乃是越王亲弟。” 景阳冷冷一笑,又问道:“越王可曾杀戮兄弟,苛待于你?” 公孙海立即脸色一变。 如果刚刚景阳问他与越王的关系,还算正常的话,那么这第二个问题,则是很不正常。 尤其是越王跟先王以及公子玉不同,乃是正常即位,哪里用得着杀戮兄弟。 景阳如此问,分明是别有所图。 只是,此时此刻,公孙海不愿招惹景阳的不快,只能极力表现出他的谦卑柔弱,趴在地上应道:“回将军话,不曾。” 景阳一听,眼中凶光一闪,然后大怒道:“越王并未苛刻于你,而你谋害越王,这便是不忠。越王乃是你祖父兄长,那么你对越王就要对你祖父还要尊敬,结果那你却向越王动手,这便是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留你何用?” 说着,便拔出剑来,对着伏在地上公孙海用力一劈。 “铛”的一声大响。 景阳的剑落到一半,就被另一柄拦住。 景阳脸色一冷,向另一柄剑的主人看去,却是庄蹻。 原来,庄蹻在景阳语气不对的时候,就有所迟疑,担心景阳想要杀公孙海泄愤。 果然,景阳毫不迟疑地动手了。 将景阳的剑拦住后,见景阳冷眼看了过来,庄蹻淡淡的的笑道:“景阳将军,你这是何意?” 景阳大怒道:“庄蹻,本将如何行事,你敢过问?” 庄蹻对景阳的愤怒毫不在意,冷笑道:“景阳将军,公孙将军杀越王来降,可是对我楚国有大功的,就算公孙将军此举有违常理,按理也应该交由大王处置,将军私自动刑,可曾将大王放在眼里!” “你···”景阳顿时一僵。 若是刚刚趁机将公孙海斩杀,自然就无所谓对错,但是现在没杀成,自然就是他的不是。 现在庄蹻将话挑明,再动手,就是对楚王的不敬。 想着,景阳冷哼一声,将剑收回,然后冷笑道:“本将方才动手,不过是不想让这等不忠不孝之徒污了大王的眼,就算到了大王之前,本将也会请大王诛杀这等不肖之人。” 说着,景阳便冷冷的返回右军。 庄蹻对着景阳的背影,心中不屑的冷笑道:“莽夫!” 顿了顿,脸上重新变得柔和,然后将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公孙海扶起,露出亲切的笑容,安慰道:“公孙将军请放心,大王一向仁慈,昔日以魏美人的缘故,而在楚国废除肉刑,此事天下皆知,如此仁义之君,岂会听信这等谗言。” 公孙海心惊胆战的站了起来,脸上全是汗水,不少汗水侵入眼眶,刺激的眼睛隐隐作痛,但公孙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而是立即用颤抖的双手聚拢在一起,而后颤粟的弯下腰,向庄蹻行礼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方才景阳拔剑的声音,吓得他魂飞魄散,那一刻,他还以为,很快就会随越王而去。 还好庄蹻出手,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就在庄蹻准备安抚公孙海之时,邓陵光率领一队楚军快速跑来,然后在公孙海之前大声:“大王闻将军斩杀越王来降,心中欢喜,故请将军前往一见。” 公孙海闻言一怔,而后再度拜道:“臣领命。”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安抚 此时,熊槐已经离开景翠的战车,而是站在专属於楚王的雄伟的王车上,激动难耐的等待着投诚的越将的到来。 随着越王率领的这只越国主力全军覆没,接下来攻略越国各地行动,将再无阻碍。 失去了越王的号令,再加上公子玉暂时无力控制整个越国,各地互不统属,将陷入各自为战。如此,诺大的一个越国,将会成为一盘散沙。 只等楚国大军一到,就可轻而易举的将越国各地置于楚国的统治之下。 想到这,熊槐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当然,进攻越国各地的事情,是以后的事情。 而现在··· 熊槐看着不断从身边经过,被楚军押解回楚营的越人,看着他们恐惧的面庞,暗道: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安抚眼前这些投降的越国将士。安抚这些将士并不是目的所在,真正的目的,而是为了在不久的将来,可以通过这些将士,安抚整个越国。 之前的正面决战中大败越军,进而绞杀越军大部,就是用威,是为了恐吓越人,让越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现在,如何善待越人,就是用仁。 只用威,只会让越人仇视楚人,不服统治。只用仁,则会让越人无所顾忌,不会把楚国的号令放在心上。 恩威并用,这才是快速吞并他国的方法。 正想着,邓陵光已经带着一个越将走了过来,然后在十步之外停下,禀报道:“大王,臣奉命已将向我楚国投诚的越将带来。” “好。”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一身血迹的公孙海问道:“不知将军是何人?” 公孙海一路走来,脑海中始终回响着景阳的话,心中一直担忧楚王会如何处置他。 究竟是如景阳所说,会被楚王处死呢?还是如庄蹻所说,会受到楚王的礼遇! 这两种主要的思绪意外,越王的话同样也不时在脑海中冒出来。 楚王会不会像昔日楚国安置吴国投诚的公子一样,让他率领残余的越军镇守一地呢! 只是,当公孙海走到楚王之侧,见到高居于战车之上楚王时,顿时紧张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楚王开口相询,心中打了一个激灵,立即深伏于地,急道: “臣仰慕大王仁义久矣,越王无疆,残暴失德,越国之中,不满无疆者多矣,亲子不附,大臣离心,无疆可谓众叛亲离。故,臣一听大王讨伐无疆,便心向大王,伺机投靠楚国,直到今日,才抓住机会,一举斩杀无疆,率不满无疆的越国将士,前来投靠大王,万望大王收留。” 说完,便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 熊槐顿时一愣,本来只是问了一声他是何人。 结果越将答非所问,趁机表忠心。 对于越王之死,早就有人来禀报过了,越王乃是自杀而亡,并非他杀。对于越将的关于越王残暴,心慕楚国的话,熊槐一点也没有相信。 但是,熊槐见越将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侵湿,心中肯定,这个时候,越将心中肯定害怕极了。 不仅是越将。 熊槐把目光投向不远处被押解回营的越军将士,见他们脸上同样暗淡无光。 不由暗道:想必,这些人心中一定也在害怕,对未来充满着担忧吧。 想着,熊槐便哈哈大笑,故意高声道:“将军快快请起。将军临阵倒戈,不惜于万军之中斩杀越王来投,寡人自然是相信将军心中仰慕楚国的,同样也万分乐意接纳将军。” 说着,熊槐又看着不远处的越军将士道:“不仅是将军,其他越国将士,寡人同样也愿意接纳。不仅如此,而且寡人在此许诺,这一战向楚国投诚的越人,寡人会寻地安置,而不会将投降的越人贬为奴隶。” 熊槐的声音很大,瞬间便传到了周围的越人的耳中。 这些人一听楚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许诺,顿时全都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被楚人送去挖矿筑墙。 见周围的越人脸色一松,熊槐点了点头,目的已经达到。 于是,又将目光投向公孙海,见其此时已经起身,正低头站在原地,便笑道:“将军,此战之前,寡人曾向诸将士许诺,只要谁能为寡人带来越王,无论死活,寡人都将裂土封君。虽然将军不是楚将,但是,寡人的承诺对将军依然有效。待寡人班师回朝,便兑现之前的承诺,封将军为楚国封君。” 公孙海刚刚听到的楚王的宽慰,心中已经稍稍安定。 此刻,一听楚王郑重的许诺,顿时心花怒放,喜出望外的长拜道:“大王仁义无双,臣愿鞍前马后,以报大王之恩。” 说着,脑海中又冒出越王临时之前的话,暗道:被大王说中了,楚国果然打算寻地安置越人,以牵制公子玉。 熊槐见公孙海脸色露出大喜之色,然后再度下拜,点了点头,同样露出一股喜色,笑道:“将军快快请起。” 公孙海立即应道:“是,大王!” 待公孙海起身,熊槐立即指着身边的一辆战车道:“将军来投,寡人心中欢喜,故愿与将军一同回归大营。” 公孙海拱手应道:“愿尊大王之命。” 公孙海登上战车之后,熊槐一面命人驱使战车返回楚营,一面向另一辆车上公孙海问道:“不知将军怎么称呼······” 战后,楚营。 诸将先后回到王帐复命,景翠将各部的战果大略统计之后,才最后进入王帐禀报道: “大王,此战我军大胜而归,斩获越王及越公子蹄,另斩杀包括越淮北守王行在内,越军偏将职位以上者二十余人,捕获偏将十七人。至于普通的士卒,先后斩首八万有余,俘虏三万余。” 接着,又遗憾的道:“另外,越军左右两翼以及前期在正面交战的越军,逃走四万余,已向淮北各地溃散。” 听着景翠的禀报,熊槐笑的眯起眼睛,道:“柱国不必在意,这些溃军无论怎么逃,只要过不了淮水,就只能留在淮北,这对我们接下来攻略淮南,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对于楚王的话,诸将没有半分意外,这淮北之地,楚国会要,但不会坚决的要,不久就会舍弃,这些越国溃军散落在淮北,对楚国来说,并不是问题。 而且,越国的根基不在淮北,越人想要凭借淮北复国,不要说楚国同不同意,而且这也要问问齐国答不答应。 公孙衍在熊槐话音落下后,便立即拱手道:“大王,多亏了公子玉提前将淮北的船只付之一炬,溃散在淮北的数万越军,要想返回淮南,恐怕得游回去。” 熊槐闻言哈哈大笑道:“不错,此战最大的功臣,非公子玉莫属。” 众将闻言,全都跟着楚王大笑。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决策 笑毕。 熊槐向景翠问道:“柱国,营中的越军俘虏,现在情况如何。” 景翠应道:“回大王,之前大王在战场上对越人的许诺,被许多越人听在耳里,而且,臣已经在俘虏中宣言,不会将投降的越人贬为奴隶。故而,此刻越人呆在营中,还算平静,对我楚军并无多少抵触。” “如此就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不过,对这些投降的越人,也不可不防,寡人决定削减越人的口粮,让越人没有力气反抗以及逃跑后,再将这些人运往淮南暂行安置,直到战后,再行安排。 不过,对于越军中的将领,全都给予礼遇,不可亏待,我楚国的将领是什么待遇,就给越将什么待遇。 并且,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普通的越军士卒,以让越将与越军士卒离心。” “唯。”景翠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正了正脸色,想起越军反扑后,那恶战的近两个时辰,沉重的问道:“柱国,此战我军的伤亡如何?” 景翠闻言,笑脸顿时一沉,一脸肃然道:“左右两军战死者甚少,而前军以及中军主力伤亡惨重,全军战死以及受伤者达八万余人,其中轻伤者只有一半左右。” 熊槐一听,脸色突然垮了下去,方才大胜越国的喜意,顿时消散大半。 虽然楚军之所以伤亡如此惨重,跟强行围杀越军有很大的关系。 但谋划十余年,百般算计,结果损失依然如此惨重,伤亡近半。 这······ 心里憋屈。 但,很快,熊槐便收拢思绪。 虽然对这么大的伤亡很不满,但是楚越两国的决战毕竟已经过去,灭亡越国的行动还在继续。 于是,熊槐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向帐中的诸将开口道:“诸卿,我楚国与越国的决战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全面攻略越国的行动,不知诸位有何建议。” 景翠率先出言道:“大王,越国之地分为四块,其中,淮北之地且不说,剩下的三块,分别是淮南邗沟以东的淮南地,江水以南的吴地,以及浙江流域的越国故土。 其中,淮南地离我楚国极近,数十年前,淮南曾为我楚国所夺,故臣以为,以我楚军之力,夺取淮南并不难。而越国都城所在吴地,这虽是越国的腹心之地,但因为越国内部几十年的吴越之争,攻打吴地同样也并不困难。 真正的难处,是越国故土,哪里离我楚国太远。故我楚军必先取吴地,打下越国的都城吴城,然后趁越人反应不及,大军迅速南下,以犁庭扫穴之势,迅速攻入越地,才能快速占领越国全境。 否则,一旦给了越人一些时间,臣担心越人会趁机串联,联合自保,如此,我楚国攻打越地的难度,将会大增,而且,还会拖延时间。” 说完,景翠停顿了一下,然后拱手道:“故,为了减轻左司马唐昧攻打江东的压力,臣请大王暂时停兵淮北,以向公子玉表明,我楚国的目标还是淮北,以免引起公子玉的警惕。” 接着,景翠又是微微一叹:“而且,大王,这一战虽然我楚国已经大胜越国,但是自身伤亡近半,那些受伤的士卒,也继续进行休整一番,然后才能恢复士气。” 熊槐点了点头,虽然此刻楚军已经在淮北大胜越国,但是这一战,终究还是为了夺取整个越国而服务。 为此,他这个楚王也得按捺住心思,强行忍住攻打淮南的急切之心。 还未说话,下方的陈轸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拱手道:“大王,臣得到消息,不久前,赵国大胜北方的胡人之后,魏王秘密离开大梁,向北而去。另外,韩王同样秘密离开都城新郑,也向北而去。臣怀疑,魏王与韩王这是打算向赵国臣服,以对抗我楚国的压力。” 说着,陈轸顿了顿,才道:“大王,为了避免三晋此刻就联合在一起,请大王趁大败越国之际,暂时停兵淮北,以震慑摇摆不定的韩国,以拖延三晋联合的时间。” 熊槐一听,顿时皱了皱眉。 楚国还没有灭亡越国,这三晋就搅和到一起去了。 要是等楚国暴露出野心,那三晋岂非要翻天。 想着,熊槐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就听诸卿之言,暂时停兵淮北,进行休整。” 熊槐看了诸将一眼,然后问道:“既然寡人大军留在淮北,那就要有所目标才是,不知诸卿以为,我军的下一步,应该攻打何处?” 景翠立即应道:“臣以为我军下一步应该攻打越国淮北治所善道城(盱眙)。一则表明我楚国对淮北的态度,二则借打通南下的通道,三则借城休整。” 鄂君一听,立即笑道:“大王,柱国所言有理。这淮北的粮食虽然遭到公子玉的两次焚烧,已经没有多少剩余。但是善道城地处交通要道,商人众多,其中的钱财不在少数,而且目前为止没有丝毫损失。 故,臣也以为应该攻打善道城,夺取善道城之后,则大王可以尽取其中钱财以为国用。” 熊槐一听,迟疑道:“善道城乃是淮北治所,越国治理多年,攻打此城,会不会有些困难。”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眼下,越王率领的越军主力已经全军覆没,淮北各地已经无所依靠,另,公子玉送来的国书,已经明确要将淮北送给楚国。 故,臣以为,有了这两样,大王只需派出使者前往城中游说,善道城极有可能出城迎降。况且,此时善道城得知我楚国大败越军,斩杀越王,必然人心惶惶,士气低弱,就算善道城打算坚守,在我二十万大军之下,最多一日,就可以一举破城。”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再无迟疑,立即下令道:“好,传寡人之令,明日大军启程南下,前往越国的淮北重镇善道城(盱眙),夺取善道城后,一面休整,一面等候左司马唐昧的消息。” 说着,又看向陈轸道:“陈卿,立即派人前往韩国求见韩王,寡人不管此时韩王在哪。反正,寡人的使者,要在新郑中见到韩王,见或不见,请韩王自己思量一二吧!”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善道 善道本来只是中原前往吴国的一道交通要道,数百年前,晋国为了打击楚国,率中原各国在此与吴国会盟。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会盟,吴国正式与中原联系在一起,然后得到晋国在经济军事文化上的援助,国力迅速增强。 其后,善道这地方,便兴起了一座城池。在越国原本的淮北治所淮阴城被楚国夺取之后,善道城便成为了越国淮北新的治所。 不久前,楚国大军进入越国淮北地区,整个淮北全都陷入惊恐之中。 尤其是楚军在善道城北部扎营后,善道城更是一片风雨欲来之相。 为此,淮北守王行留下的善道城守将舒仪,便立即下令征召勇士,打算死守待援。 直到今日,越王率领大军来归,城中的紧张情绪,这才稍稍缓解。 但是,很快楚越两国决战爆发,城中顿时再次绷紧了神经。 奈何因为城中力量不足,无法出城相助,故而,守将舒仪只能一面继续坚守城池,一面派人前去打探战况。 大战爆发后,舒仪一直都呆在北门,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战果。 战况源源不断的从北面传来,结果,各种的不利的消息传来。 日头偏西后,又有一个斥候飞快的返回。 见到斥候后,舒仪急忙询问:“现在战况如何,大王可曾突围而出,另外,可有王将军的消息?” 斥候闻言,顿时哭泣的拜道:“回将军话,我军战败,大王与将军全都战死,剩下的数万越军,已经向楚军投降。” “什么?大王与将军全都战死?” “将军战死了?” 前一句是将军所说,后一句则是周围士卒所说。 毫无疑问,斥候带回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差点将他们震晕过去,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愣,舒仪想起王行在淮北这些,对他的种种恩惠,不仅一路提拔到将军,而且还在率军出征后,将留守淮北的重任交给他,如是种种,听到王行的死讯,不由悲从心来。 接着,突然露出不信之色,猛然将佩剑抽出,一剑横在斥候的肩上,厉声道:“你可知道,谎报军情,其罪可斩!” 斥候一怔,立即再拜:“将军,在下不敢谎报军情,此事千真万确,若有半分虚言,甘愿受死。” 舒仪再次问道:“此言当真,大王与将军真的战死了?” 斥候用力的点了点头。 见此,舒仪全身一僵,难以置信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大王率领十五万大军,这才半日不到,怎么就会战死呢?” “回将军!”斥候悲泣的道:“据闻,楚人在战前曾施展卑鄙的手段行刺大王,让我越军群龙无首,不能相互照应。而后叛将公孙海,于阵中倒戈,杀大王投降。故而我军才失败,连大王都崩于阵中。” 众人一听此言,顿时悲愤交加,心中除了对楚人手段卑鄙的愤怒,更是对斩杀越王的公孙海痛恨不已。 “大王···”舒仪悲泣的发出一大声呼唤,然后向北一跪,泣涕不止。 随后,周围的士卒也全跟着向北哭拜。 ··· 只是,悲伤了一阵之后,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便摆在淮北的越人面前。 越王崩了,越国大军全军覆没,淮北已经被在吴城自立的公子玉给让楚国了,他们这群被遗弃的人,且何去何从。 “将军,现在我们如何是好?” 就在舒仪悼念越王与将军王行之时,一个士卒突然出声问道。 接着,其他的士卒也全都看向舒仪,纷纷开口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舒仪想起战死在不远处的越王以及将军王行,心中一痛,立即愤怒的举起佩剑对天一指,充满仇恨的大声宣誓道:“君辱臣死,楚国卑鄙,期我越国太甚,本将就算是拼上性命,也绝不会对楚人投降。 传令,通告全城,楚人谋害大王以及将军,全城缟素,挂起白幡,为大王与将军送行。另外,全军备战,坚守城池。” ······ 楚军休整一夜之后,次日清晨,便大军开拔,直奔南面的善道城。 一个多时辰后,大军抵达城外,立即一分为三,进行围城。 大军围城之后,熊槐驱使战车来到军前,望着四门禁闭的城池,又见城墙上人影幢幢,没有丝毫要主动出城投降的迹象,不由皱了皱眉。 如今越国主力已殁,以越国之力,根本无力对抗楚国,而这区区一座善道城,竟然还敢负隅顽抗,简直自不量力。 此时,陈轸站在熊槐身侧,见楚王皱眉,立即开口道:“大王,此时以城中的实力,根本无力对抗我楚国,故,臣建议,何不先派出一位使者,手持公子玉献上的割地国书,前去劝降。 若能将成功劝降,自然最好,若是劝降失败,使者也可以通过楚国对城中的许诺,而瓦解城中的抵抗之心。” 熊槐的另一侧,公孙衍符合道:“大王,刺史令所言有理,昨日一战,我楚军损失不小,士气低落,再加上缺乏攻城器械,强行攻城,一时之间,恐怕难以破城。故,臣以为何不一面派人劝降,一面命人打造攻城器械,以为破城做准备。”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于是,向陈轸吩咐道:“陈卿,有劳贤卿派人去劝降,告诉城中的守将,只要他出城投降,寡人不仅保留他的官职,而且还会提升一级。若是他不想为寡人效力,寡人也不勉强,愿以千金相赠,让他归隐山林。 另外,城中的官吏,寡人也不会贬斥,依旧留任。还有,告诉城中的百姓,一旦楚军入城,不仅会秋毫不犯,而且还会免税一年。 如若不然,城破之后,寡人必然会灭城中守将满门,将城中官吏全部处死。” “唯!”陈轸应着,然后立即下车安排使者。 接着,熊槐对公孙衍吩咐道:“犀首,请贤卿通知柱国,让他派人在大军之前打造攻城器械,向城中施加压力。” “唯。” 很快,充当使者的许泉便越阵而出。 另一边,善道城中,守将舒仪见一个楚人从楚军走过来,知道是楚人的使者。于是,立即对身边的士卒吩咐道:“传令,准备一个大鼎,本将有大用。”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劝降 善道城。 楚国使者许泉来到城门处,向城池上大喊:“楚国使者来访,请城中越将开门一会。” 声音传到城墙上,早就发现楚使到来的守将舒仪一听,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冷笑道:“楚使来的正好,本将正却一个祭旗之人,以向大王以及将军表明决心,不想楚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着,便向周围的士卒吩咐道:“放下一个竹筐。” 身边的士卒一听,立即将一个绑着绳子的竹筐扔下城墙。 此时,舒仪走到城墙边,探出脑袋,冲城下的楚使大喊道:“两国交战,不宜打开城门,若是使者一定要进城,还请进入筐中,本将命人将你拉上来。” 许泉顿时一怔,越将的理由,虽然合乎情理,但是他可不是一般的使者,而是楚王的使者。 身为楚王使者,不走大门,反而坐竹筐入城,这简直是耻辱。 只是,许泉回头看了一眼阵前的楚王,迟疑了一下,暗暗想道:只要能说服越人献城,这点委屈想必楚王也不会在意的。 想罢,便脸色难看的走进竹筐,然后坐在竹筐里。 舒仪见楚使做好后,立即对身侧拉着绳子的士卒示意。 接着,数个士卒便用力的将竹筐拉上来。 许泉上了城墙,从竹筐中出来,还未开口,便听见方才的探头的越将大喝道:“来人,将这个楚人绑了,投入鼎中烹了,为大王以及将军报仇,今晚我等加餐。” “诺。”周围的越人大声的应道。 许泉闻言脑袋一懵,这个也太不按常理办事了,他身为使者,来到城中,一句还没有说,就要被处以烹刑。 这······ 许泉正想反抗,就被一群越人一拥而上,瞬间便被控制住,然后被投入一个下面正燃烧着大火大鼎之中。 许泉的头刚从水中抬起,就感到鼎外热气腾腾,立即便知越人并不是吓唬他,而是在鼎下真的放火了。 接着,察觉水温已经有一些热度,顿时吓得大叫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难道越国就这么不讲礼吗?” 正指挥士卒往鼎下加柴的舒仪,闻言冷笑道:“我越国也不是不讲礼仪的国家,但是楚国无礼在先,在两国围攻齐国之时,突然偷袭淮北,接着更是杀害寡君,如今又来攻打我越国城池,如此无耻的行径,我越国哪里用得着跟楚国讲礼。” 许泉一怔,急忙反驳道:“敝国怎么能算偷袭淮北呢?这淮北分明是越公子玉献给寡君的,我楚军前来淮北,乃是接受自己的土地,怎能算偷袭?” “狡辩!”舒仪闻言顿时怒不可遏,一大步走到鼎边,然后挥起铁拳就往许泉头上打去,一连打了数拳,直到腿部感到一阵灼热,才从从鼎边退下,冲许泉大声道:“那叛贼公子玉,自从他背叛越国,出卖大王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我越国的公子,而是一个贼子。 乱臣贼子的命令,我越国的忠贞之士,岂会听从。乱臣贼子的许诺,我越国岂会承认,逆贼对楚国献地,本将岂会认同!” 说着,一股更大的怒气涌上来,令舒仪不吐不快道:“而且,楚国自从攻打齐国之日起,就一直滞留在沂南,没有任何行动,直到逆贼在吴城起兵,这才直入我越国淮北之地,这不就是在会盟之日起,就开始谋算自己的盟友么,对于这种暗藏祸心的国家,所有的盟约都无效。 大王率军南返,也算不得先背叛盟约。就算楚人巧舌如簧,但公道自在人心,楚国对盟友下手的行动,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此时,整张脸上全都一阵火热,血泪直流的许泉,听着舒仪的话,顿时哑口无言。 楚国虽然一直标榜自己的正义性,但是,面对苦主在绝对强势下的痛骂,根本说不清。 于是,立即换话题,大声喊道:“在下在楚国之中,不值一提,若是阁下杀我泄愤,难道就不怕楚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吗?” 舒仪闻言一怔。 许泉见越将不言,立即再接再厉道:“就算将军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为自己一家老幼考虑吗?就算将军不为家族考虑,难道就不为城中的数万百姓考虑吗? 此时,二十万楚军陈兵于外,而善道城,高不足两丈,兵不足一千,一旦楚军大举攻城,区区善道小城,能拦住楚军多久,半天,还是一天? 还望将军不要自误!” 顿了顿,许泉又开口道:“在下入城之前,寡君早有许诺,若是将军献城,寡君将会保留将军的职务,并且还会晋爵一级,若是将军不愿为楚国效力,寡君也不会勉强,将以千金相赠,让将军自行离去。” “哈哈哈···”舒仪闻言发出一大串似疯似狂的大笑声,然后似是对着许泉说,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大声道:“权势金钱虽然是本将梦寐以求的,但是要想让本将放下心中的道义,舍弃大王与将军交给本将的责任,将淮北献给杀害大王与将军的楚国,这种事情本将做不到” 说着,目光转向许泉,然后不屑的看着他道:“还有,莫非你楚国就只有这点能耐,不是威逼就是利诱吗?” 许泉见越将软硬不吃,又察觉到鼎中的水已经越来越烫,急忙向越将大喝道:“吾乃楚王使者,你敢杀我?” 舒仪见楚使已经色厉内荏,顿时犹如在热的夏日里喝下一碗冰镇好酒一般,脸上露出一股笑容,接着,眼睛恶毒的看着楚使,冷笑:“别说你一个区区的楚王使者,就是楚王在前,本将也烹定了。可惜,本将抓不住楚王,只好将就着将楚王的使者烹了。” “疯了。”许泉听见越将竟然说出了要烹楚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又见越将面部扭曲,似疯似狂,便知越将不是说笑,若是楚王真的落在他手中,恐怕他真的会烹了楚王。 想着,许泉立即打消了劝说越将的想法。 于是,立即冲周围的越人将士喊道:“诸位,我吾乃楚王使者,吾若死于城中,必然让城外的楚王颜面无存。等楚军攻破城池,难道诸位就不怕楚王大怒之下,将诸位家小全都贬为奴隶吗?难道诸位要举族陪着这个疯子陪葬吗?” 城墙上的其他将士纷纷一愣,不少人露出了迟疑之色。 但是,还未迟疑多久,城墙上,就有一个越人士卒大喊道:“楚人卑鄙,施展卑劣的手段谋害大王以及将军,吾久受将军恩惠,今日,愿舍弃家小,为将军报仇。” 接着,有一个越人士卒跟着喊道:“杀不了楚王,那就杀楚王使者!” 只是一瞬间,其他的将士纷纷开口呼喊道:“为将军报仇···”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烹杀 原本摇摆的越人,感到城墙上弥漫的复仇之气,顿时感同身受,跟着大喊:“为将军报仇···” 许泉见此,知道这次劝降行动彻底失败,心中侥幸全消。 顿了顿,见周围的使者已经陷入疯狂之中,又见他距离城墙没有多远。 于是,趁越人士卒不备,立即纵身一跃,跳出大鼎,然后快速向城墙边缘跑去,打算跳墙逃生。 只是,才跑了三四步,距离齿墙只剩两步的时候。 一个越人士卒反应过来,带立即着愤恨之色,刺出手中的长矛,用力刺入许泉的腰间,接着,另一侧,又一个士卒出手,同样刺中了许泉的背部。 就在其他士卒围过来,打算泄愤之时,舒仪立即喝道:“住手!” 众将士一听,顿时扭过头,迟疑的看着舒仪。 看着众人的目光,舒仪冷笑道:“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本将要活活烹了他,这样才能消心头只恨。” 众人闻言,露出笑容,立即架起许泉,一边叫嚣着“烹”,一边将许泉再次投入鼎中。 此时,身受重伤,又感到鼎中的水,已经很热了,自知死期将至,于是强忍着背部的疼痛,向周围越人“哈哈”大笑道: “一群自欺欺人的疯子,以为烹了我,就可以烹了楚王吗?我不过是楚军中的微不足道的一个下等使者,杀了我,根本无法伤及楚军分毫。 今日你们烹了我,明日楚王就会为我报仇。而你们,不久后都将为我陪葬,区区在下一人,能与城中诸位同行,不亏,不亏···” 闻言,舒仪毫不在意,面色不变的向城墙上的越人大声道:“诸位,你们怕吗?” “不怕。”众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好。”舒仪笑道:“今日,我善道城就要楚人知道,我越国除了卖国求荣的公子玉,以及贪生怕死畏战投降的公孙海。不仅有宁死不降的大王和公子蹄,有死战到底的淮北守,还有我舒仪,更有善道城所有的将士。” 说到最后,声音突然加高,大声宣誓道:“就算是死,本将也要死战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违此言,人神共弃。” 众将士闻言,被舒仪所激,想起将军王行在淮北之时的恩惠,想起楚人用卑鄙的手段谋算淮北,顿时不由气愤的大吼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见士卒全被调动,舒仪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吩咐道:“楚人虽众,但是本将也从不惧怕威胁,楚人不是威胁本将全家老幼吗?与其让楚人在破城之后蹂躏我妻女,残杀我族人,不如我自己就杀掉全家,以明死志。 传令,派人去本将家中,将府中的女子全部斩首,将府中的男子全部编入军队,本将欲举族为大王以及将军陪葬。” 周围的士卒一听,顿时露出钦佩之色,对抵抗楚人的攻城,再无迟疑。 ······ 城外。 熊槐见使者进去有一段时间了,而城中却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心中一沉。 就在内心迟疑之际,城中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呼唤: “报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听到这声音,熊槐顿时皱了皱眉,迟疑开口问道:“犀首,陈卿,不知卿等是否听到什么声音?” 公孙衍面色沉重的应道:“大王,城中似乎在大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来我们的使者劝降失败,城中越人打算宁死不降。” 陈轸跟着道:“大王,臣也听到了。” 熊槐闻言冷哼一声:“既然城中越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辜负寡人的一片心意,那就别怪寡人不客气了。 传令给柱国,让柱国做好攻城准备。” “唯!”公孙衍立即应道。 接着,熊槐对陈轸道:“陈卿,使者归来,立即让他来见寡人,寡人要知道城中虚实。” “唯!” 公孙衍传令之后,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还在阵前准备攻城器械的士卒,便开口道:“大王,今日攻城已经来不及,何不暂且在城外修建大营,等明日一早,器械准备就绪,立即挥师攻城。” 熊槐心中一沉吟,点了点头:“好,依犀首之言,传令给景阳,让他率军修建军营。” “唯!” 接着,熊槐见城墙上没有了动静,便不再枯等,吩咐道:“传令,王车回营,前线兵事全都交给柱国。” “唯。” 回到景阳已经搭好的王帐,熊槐立即便与公孙衍陈轸二人商议期破城之后,如何安抚城中百姓的事宜。 商议妥当后。 熊槐见使者依然未归,不由心中一疑,想了想,便对陈轸道:“陈卿,我楚国使者入城已经很长世间,既然越人无疑出城投降,那就让派人去将使者唤出吧。” 陈轸此时心中同样迟疑,按理来说,之前越人在城中大喊,就已经表明劝降失败,那时,使者就应该离开善道城归来才是。 结果,又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依旧未归。 莫非,使者在城中出现意外了? 想着,便立即向熊槐应道:“是,大王。” 说着,陈轸便起身向外而去。 不久后,陈轸脸色沉重而铁青地走了进来,向熊槐长拜道:“大王,臣方才派人前去城中索要使者,结果,越人竟然送回一碗肉羹。” 此言一出,帐中的熊槐与公孙衍同时一惊。 半响,熊槐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问道:“陈卿是说,城中的越人竟烹了寡人的使者?” 陈轸点了点头,面色沉重的长拜道:“大王,越人无礼之极,必须给城中的越人一个教训,方能以消心头只恨。” 熊槐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怒火冲天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更何况,这是寡人的使者,代表寡人的颜面,岂能轻辱。而越人,不仅折辱使者,还将使者处以烹刑,这哪里是烹使者,这分明是在烹寡人呐! 越人欺寡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仇恨 公孙衍见楚王怒火冲天,不禁有些担心,楚王会在准备不足之时下令攻城。 于是,立即拱手请战道:“大王,君辱臣死,大王受辱,臣感同身受。故,臣请下令,明日之战,臣愿率近卫充当先锋,杀入城中,灭越将全族,以消大王之恨。” 熊槐闻言快速喘了两口气,而后心中升起一阵疑惑。 越人在实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做出烹杀使者这种举动,会不会是激怒于他,让他一时被怒火所蒙蔽,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强行攻城,以算计楚军。 想着,于是再次深呼吸两口气,强行在心中写下一个忍字,然后恨声应道:“好,那就有劳犀首了。” “愿为大王效命。” 此时,越人烹杀楚王的使者,折辱楚王的消息,很快便在围城的士卒中传播。 诸将闻言,怒不可遏,立纷纷请战。 但最终还是被景翠压了下去。 次日一大早。 熊槐亲自带着憋了一夜火气的楚军,拿着昨日赶制的攻城长梯,离开军营,往善道城而去。 接着,离开大营后,楚军很快便兵分四路,熊槐与景翠率军直扑善道城北面,鄂君往西,公孙衍往东,景阳率军前往南面。 熊槐率军在城池摆好攻城的阵势后,便驱使王车立于大军之前,眼中依然带着怒火,紧紧的盯着善道城。 很快,一个斥候从东面跑来禀报道:“大王,犀首来报,大军已经围住东面,随时可以攻城。” “好。” 接着,有一个斥候来报:“大王,鄂君来报,已经围住西面。” “好。” 过了一会儿,景阳的信使终于赶来: “大王,将军景阳已经准备就绪。”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立即下令道:“传令,擂鼓,全军攻城,寡人要打破城池,灭城中越将全族。” “诺。” 随着战鼓声响起,早已准备就绪的楚军,立即拿着长梯向善道城冲了过去。 进入城池的射程后,楚军立即遭到一波箭矢的射击。 只是,熊槐远远的看见这一波箭矢稀稀疏疏,大约只有数百支,远不如攻打齐国城池时,所遭遇的密集箭雨。 接着,又一波同样稀疏的箭矢落下。 一连两波箭矢,在楚军攻城器械极少,没有诸多防护的情况下,对楚军士卒造成的伤亡依然微乎其微。 难道越人有什么阴谋? 熊槐看着城墙上越人,心中暗暗迟疑。 接着,又看着最前方的楚军士卒已经架好长梯,准备蚁附攻城,而越人射出的箭矢更加的少了。 似乎,城中人手严重不足的样子。 见此熊槐不由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皱了皱眉。 熊槐身侧,同样也在密切关注战局的陈轸,见已经有楚军士卒爬上城墙,顿时心中大定,拱手行礼道:“大王,看来大局已定,用不了多久,这善道城就会被我楚军攻下。” 熊槐点了点头,只是,双眉却更加紧凑了。 陈轸见楚王面色迟疑,似乎心中在担心什么,心中一动,有所猜测,于是,立即问道:“大王,眼看我军就要攻破城池,为何不见大王有喜色。” 熊槐闻言,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寡人心中有一个疑问。 昨日,善道城中的越人烹了寡人的使者,寡人怀疑城中已有准备,故而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等我军准备更充足一些后,这才进行攻城。 结果,从今日交战的情况来看,城墙上越人守军稀少,不仅没有投石,强弩甚少,连普通的弓箭也少的可怜。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城中兵力不足,分散到四面之后,便没有足够的射手了。” 陈轸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仍然不解的问道:“大王,如此,岂不是对我楚军攻城大大有利,大王为何还愁眉不展?” 熊槐叹道:“寡人不担心将士们无法攻破城池,只是心中不解,为何越人明知城中力量不足,难以抵挡楚军的攻击,不仅不投降,反而烹了寡人的使者,让寡人颜面无存,惹得寡人大怒呢? 这岂非很不正常吗?能做到留守淮北的位置,这城中守将肯定也不傻,为何还要行此不智之举。 不知贤卿以为这是何故?” 陈轸闻言立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一种情况他昨日得知使者被烹杀后就想到了,可能楚国遇上了决战之后,最为棘手的问题。若是不提前解决这个问题,恐怕楚国灭亡越国的机会,不仅会失败,还会导致国力大损。 但是当时楚王怒火正盛,他没敢在那时开口。 直到今日,楚王冷静下来,才敢诱导楚王。 此刻,听到楚王询问,陈轸立即拱手道:“大王,越王即位是三十多年来,虽然时常糊涂,更因为两子相争,弄得越国内部纷争不断,一片大乱,但是,越王对越人却并不残暴,越国两党的争端,也没有影响到普通人。 而且,自从越王与我楚国结盟后,对齐国作战屡战屡胜,这几年,越王在普通的越人心中,威望极高。 另外,越淮北守王行镇守淮北多年,为了抵抗齐楚两国,待士卒甚厚,在淮北军中声威极高。 昨日一战,越王与王行双双死于阵中。这消息传到城中,若是城中的越人悲愤交加,如丧亲戚。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越人,做出这等疯狂之举,便不难解释了。” 听着陈轸的解说,熊槐若有所思,看着前方的善道城,低声喃喃:“是因为仇恨么!” 而后,熊槐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陈轸见楚王没有说话,想了想,虽然现在只说了一半,但是攻破城池用不了多少时间,剩下的一半,等破城之后再提,也为时不晚。 想着,便退后半步,望向交战的城墙上。 此时,北面的城墙上,楚越两军正展开激战。 虽然楚军没有大型攻城器械,连攻城的云梯也很少,只有一些简易的梯子。 但是,面对守军严重不足的善道城,依旧迅速占据上风。 最初,楚军爬上城墙,还会被越人驱赶下去。 但是,随着楚军士卒源源不断的爬上城墙,越军人少的致命弱点便显露无遗。 厮杀小半个时辰后,楚军便控制住北面的一段城墙,将城墙上的越国旗帜换上楚军的战旗。城下的楚军见状,立即向楚旗所在的地方蜂拥而至。随着楚军士卒不断爬上城墙,优势迅速扩大,逐渐转化为胜势。 另一边,熊槐见楚军已经占据两段城墙厚后,望着城墙上的越将旗帜,吩咐道:“传令下去,告诉诸军,寡人要活捉守城主将。” “唯。” 传令的士卒离去后,熊槐依旧愤恨着道:“寡人倒想问问这个越将,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处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依然不顾礼仪,烹杀寡人的使者。”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不服 很快,城墙上便响起楚军的传令声。 “大王有令,活捉越将···” 这声音在城墙上此起彼伏,一时间,整段城墙都响起了楚人的大呼小叫声,宛如楚人已经全面占领了城墙一般,一时间士气大增。 舒仪听见城墙上到处都是楚人的声音,又见城墙上楚人越聚越多,虽然满腔热血依旧未曾冷却,但是内心却已经沉到低谷。此时此刻,舒仪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鼓足了劲奋勇杀敌,打算拉更多的楚人垫背。 此时,南面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接着东面又传来动静。 很快,就有一个士卒找到舒仪禀报:“将军,不好了,南面楚将亲自率众攻城,我军抵挡不住,南门已经被攻破了。” 舒仪砍倒一个楚人后,怔了怔,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向另一个刚刚爬上城墙的楚人冲过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将他砍下城墙。 周围的越人见此,全都沉默了。 而后,一股浓厚的死意笼罩在附近,周围的越人受到感染,身体里涌出无穷的力气,更加卖力的杀敌。 接着,又一个士卒汗流浃背的跑来禀报道:“报···将军,东门已失守。” 舒仪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向不远处,一个刚刚跳上城墙的楚人杀去,眨眼睛就将其当场斩杀。 接着,又斩杀六人,只听见城下的楚军一片哗然。 “城门已破,杀!” “杀进城去!” “杀···” 闻言,舒仪脸色一沉,北门也被攻破了。 很快,大批楚军入城,开始扫荡整个北城,其中一部楚军,迅速登上城墙,开始清理整段北面城墙。 随着大批楚军杀到,北墙的抵抗很快瓦解,直到最后,数百楚军将舒仪率领的十余人团团围住。 此时,一个楚将向舒仪大喊道:“越将,如今城池已被我楚军攻破,还不速速投降受缚,向楚王请罪。” 舒仪闻言,哈哈大笑:“投降?” 笑毕,舒仪不屑的一“呸”,然后癫狂的向眼前的楚人杀了过去。 楚将见状,大惊道:“大王有令,活捉越将!” ······ 大半个时辰后。 熊槐坐在善道城守府的大厅之中,看着厅中的诸将,开口道:“今日一战,半个时辰便破城而入,诸卿功不可没。” 众将皆道:“全懒大王威名,臣等不敢据功。” 熊槐笑了笑,然后向景翠问道:“柱国,此战战果如何?” 景翠面色不太好看的走出来,拱手应道:“回大王,此战我军斩获包括善道城守将在内的七位将领,杀敌两千余,另俘获七百余人,其中只有一位百人将重伤被俘,其他百人将以上的越将全部战死。 另外,越将舒仪在被包围后,虽然将士们打算活捉,但因为其死战不降。故,在乱军之中,当场被杀。” 说着,景翠请罪道:“臣无能,有负大王所托。” 熊槐一怔,摆了摆手道:“无妨,越将一心求死,罢了。” 说着,熊槐脸色一冷,厉声道:“那么越将舒仪的家眷呢?” 景翠脸色一僵,应道:“回大王,越将舒仪自知必死,故,已于昨日主动将自己满门灭了。” 熊槐一愣,沉默良久,才吐出两字:“烈士。” 接着,又询问道:“越将全族可曾安葬,可还有尸首在?” 陈轸闻言,顿时吃惊的看着楚王,暗道:莫非楚王要鞭尸? 景翠摇了摇头:“越将担心我们会鞭尸,故而昨日已经将全族的尸首全部焚毁。” 熊槐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去。 但同时,心中暗暗一骂:算他走运。 陈轸见楚王沉默不言,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熊槐向景翠问道:“柱国,此番攻城,我军损失如何?” 景翠面色沉重的道:“大王,虽然本次攻城战进行的时间很短,但是越人却抵抗的很激烈,以致我四军相加,战死者超两百人,伤者近千。” 熊槐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一听区区一座三千人防守城池,在二十万大军的围攻下,仅仅只是激战半个多时辰,战死者就超过两百人,还有近千人受伤。 不由为如此惨重的代价,而暗暗心惊。 这是一座规模并不大的城池,而且淮北已经被公子玉割让给楚国,楚国攻打城池,算不得入侵。这种情况下,城中的越军士卒不超过千人,剩下的都是征召而来的壮丁,十几万大军同时攻城,依旧如此惨重。 那么越国淮南,江东的城池呢? 若是每一座城池,都进行如此激烈的抵抗,那楚国想要攻下越国,那得战死多少人?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须知,此时的楚国可没有挑战整个天下的实力。 而越国的土地并不少,淮南,江东,全都超过千里,虽然人口并没有多少,但是土地确实大。 若是楚国攻下越国所耗费的时间稍长,那么恐怕楚国灭越之战还未结束,恐怕各国救援的援军就已经到来,那是,腹背受敌,就是楚国的灾难。 如同百余年前,齐国多次灭亡燕国的行动,都是遭到三晋的干涉,最终而功败垂成,国力大损。 这···莫非楚国要重蹈齐国覆辙? 这种不利的局面,远远超出了熊槐预料。 想着,熊槐心中一沉。 忍耐许久,布局多年,眼看天下人就会入局,各国全都要成为手中的棋子,这种时候,岂能失败? 陈轸见楚王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心知楚王在担心什么,于是,便出列问道:“敢问大王,可是在为越人的激烈抵抗而心忧?” 熊槐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诸卿,这淮北之地早就被公子玉献给寡人,再加上昨日我楚军大败越国,斩杀越王,威震天下。这种情况下,寡人来淮北接受城池,应该易如反掌才是,就算各地不会箪食壶浆扫榻相迎,应该也不会发生如此惨烈的抵抗才是。 但是,现实却并非如此,寡人紧紧是攻打被越国抛弃的善道城,就遭遇如此抵抗。那么不久的将来,寡人进攻越国本土之时,所遭遇的抵抗,又将激烈到何种程度?” 陈轸对此早有准备,立即应道:“大王,臣入城之后曾走访城中各处,询问城中的官吏以及被俘士卒。我楚军之所以会遭遇如此激烈的抵抗,那是因为前日决战的消息传出后,越人全都认为我楚国用了卑鄙的手段,算计了越国,并且用刺客行刺这种低劣的行为,在战前谋害了越王。 因此,许多越人心中不服,认为我楚军不仅以多欺少,而且手段无耻,胜之不武。 故,才会以牙还牙,烹杀使者,死战不降!”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公道人心 熊槐一怔,很快就将注意到陈轸话中的涵义,接着又想起不久前陈轸在城外所说,越人失去理智,可能是因为仇恨。 想着,便不禁皱起眉头。 或许善道城只是因为王行而疯狂,但是昨日之战中同样被杀的越王,却可以将仇恨的范围扩张到整个越国。 再加上,现在越人全都以为是楚人用卑鄙的手段杀害了越王,心中不服。 仇恨与不服两者相加,这无论是对接下来的攻打越国各地的行为,还是楚国接下来对越国的统治,都极为不利。 前者会让越人明知不敌依然拼死抵抗,这会严重阻碍楚国的灭越行动,正如这善道城。 而后者,则是让越人不断的起来反抗楚国。 如此,越国无论是否被楚国所灭,恐怕就会成为楚国的战争泥潭,严重拖累楚国。 此时,熊槐脑海中莫名冒出一句话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想着,熊槐不由脸色一变,立即向群臣道:“诸卿,寡人可从来都没有派出刺客行刺越王,两国决战,可是堂堂正正的对决,更没有使用半点计策。为何越人误会寡人如此之甚。” 诸将闻言全都沉默。 理由很简单,也很明显。 虽然对外来说,楚国与越国的决战,在行为上无可指责,但是,楚国自己心里清楚,楚国为了打这一战,做了多少了准备。可以说,从越王接受楚国邀请,出兵伐齐那一刻,战争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战前唯一没有确定的,就是楚国会付出多少代价。 更何况,越王还在战场上死的不清不楚,被楚人刺杀,被公孙海所杀,自杀,各种传言满天飞, 这种情况下,现在越人都认为楚国手段卑鄙,刺杀了越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见群臣沉默,熊槐略一思量,便知道原因所在,同样也明白群臣的顾虑,这种讥讽楚国的话,群臣不好开口。 于是,熊槐便自嘲道:“昔日郑伯逐共叔段,《左传》讥之曰:郑伯克段于鄢。书云: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郑伯乃是当年春秋第一小霸郑庄公,而共叔段是郑伯的同胞兄弟,因母亲武姜不喜长子郑伯而喜爱次子共叔段,并向郑武公请求立共叔段为君,故郑伯一直对共叔段心怀怨恨。 等郑伯即位,为了赶走共叔段,同时也为了保全郑伯他的贤名,不愿承担谋害亲弟的恶名,便开始培养亲弟的野心,于是将共叔段封之于重地京,以示宠爱。其后,共叔段野心显露,臣子再三劝谏郑伯,请求对共叔段加以规劝教导,结果郑伯置之不理。直到共叔段准备就绪,出兵攻打都城之时,郑伯这才露出狰狞的面目,出兵讨伐共叔段。 战争的结果,与这次楚越之战类似。共叔段前脚出兵,后脚治下领地全部倒戈投靠郑伯。共叔段闻言立即逃跑,结果被郑伯堵在鄢地,战败出逃。 所以,虽然共叔段谋反在先,虽然郑伯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而且最后还放了共叔段一马。但是当时的人,以及后来的人,全都认为是郑伯的过错,是郑伯故意没有教育好弟弟,才导致兄弟相残。 郑伯兄弟之战,郑伯可是彻底占据了道义,表面上没有半点可以指责的地方,全是共叔段的过错。但是,除了郑伯,当时的世人全都认为郑伯谋害了弟弟,并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 同样的事情,还有赵盾弑君。 现在,还要加上楚越之战。 虽然表面上获胜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世人也不傻,公道自在人心。并不是没人当面指责,就无可争议,世人以及后人,自会评说,谁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熊槐已经怀疑,或许,此时此刻,已经有某个国家的史官,在历史书上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楚王诈越于淮。 想着,熊槐脸色不好看的问道:“事已至此,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此时,依然留在原地,并未退回的陈轸,立即拱手道:“大王,为了让越人相信我楚人并未刺杀越王,而是公孙海在战场上将越王杀害。臣请大王为越王发丧,厚葬越王。另外,派人向越国各地宣传公孙海的功绩。” 熊槐闻言立即点了点头。 楚国算计越国的事情,自然是能不提就尽量不提,关键的问题还是越王,越人最关心的问题同样也是越王。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将越王之死的责任,全部甩给公孙海,以宽慰越人。 至于越人信不信,熊槐相信,在楚军不断的胜利之下,越人迟早会相信的,由不得他们不信。毕竟,叛徒总比敌人更加可恨。 想着,熊槐立即露出一缕悲伤的神色,开口道:“越王咄咄逼人,想要联合齐国强取寡人的淮北地,寡人屡屡警告,直到越王杀到楚营之前,这才被迫起兵反抗。寡人本想暂时击退越王,等越王冷静下来,再与越王分说。不想···” 熊槐长叹一声:“唉,不想越王竟在万军之中,为越将公孙海所杀,这实非寡人之愿。” 说着,熊槐便向陈轸点头道:“陈卿,厚葬越王的事情,寡人同意了,请贤卿派人将越王的头颅与身躯缝好,待明日,寡人亲自为越王举行葬礼。还有,将战死的公子蹄,以及越国的将领一并收敛,明日让这些壮士为越王陪葬。” “大王英明。”陈轸应着,接着心中迟疑了一下,暗道: 现在这个时间段,只要厚葬越王,就可以稍稍安抚越人,接着再采取怀柔手段安抚城中越人,如此,越人对楚国的抵触,就会稍稍缓解,用不了多久,越人就会痛恨公孙海,如此仇恨就会进一步消退。 想到这,陈轸便退回原地。 陈轸退下后,另一边,诸将的后侧,庄蹻见陈轸没有继续进言,反而退了回去,顿时心中一愣。 王行乃是淮北守,在淮北声望甚高,陈轸已经提到了越王,为何不提及王行,以收淮北之心呢? 接着,心思一转,便明白陈轸的顾虑所在。 前日决战,楚军之所以损失惨重,全是因为王行提出的那个建议,或许,楚王心中还在恼怒王行吧。 更何况,楚国根本就不重视淮北,没有真的想要越国的淮北。 正因为如此,陈轸才会无视王行,并且,诸将全都无视王行。 想着,庄蹻偷偷看了一眼楚王,暗道:楚王一向仁慈,应该不会以言罪人吧! 想着,一咬牙,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希望能在楚王心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于是,便出列道:“大王,臣有一策,可让越国的淮北各地主动来投靠大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建言 熊槐在陈轸退下后,本想结束议事,不想,还未开口,就有人出言献策。 于是,便就向出言之人看去,只见这是一个极为陌生的楚将,熊槐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这个楚将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 不过见其佳相貌方正,身材魁梧,目光炯炯有神,精气神俱,立即便心生好感。 “不知将军有何指教寡人?” “不敢。”庄蹻见楚王不以他职位卑下,而直言请教,心中一松的同时,连忙再行礼。而后,开口道:“大王,臣闻越将王行为越王镇守淮北十余年,昔日曾依托淮北之地,拒楚抗齐,战功显赫,在淮北之地威望甚高。 故,臣以为,可为王行独开一墓,厚葬于越王之侧。如此,淮北各地对我楚国的抵触之心必然大减。而后,我楚国拿出越公子玉的割地国书,派出使者前往淮北各地劝降,那么淮北各地必然主动归附。” 此言一出,诸将立即迟疑的看向帐中的庄蹻,暗道:无知者无畏。 这个办法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到。 正如庄蹻所想,这个建议他们没有提,就是因为楚王对王行余怒未消,会引起楚王的不快。 另一边,熊槐闻言也沉默了下去。 所谓的独开一墓,与将众人陪葬到越王的墓地中,有很大的区别。 在一个墓中,这是普通的陪葬,而另开一墓,则是向世人表明此人于国有大功,需要单独列出。 至于承认王行对越国有大功,却让熊槐很难受。 因为王行的功劳,有一大半要落在楚国的头上。 景阳见楚王久久不语,心中冷冷一笑,立即出言道:“大王,臣闻此战我楚国之所以损失如此之大,皆是王行此人向公子蹄建议,污蔑我楚军行刺越王,以致越军欲向楚国死战报仇。这王行,就是我军损失惨重的根源,更是散步谣言的罪魁祸首。 若是为王行独开一墓,陪侍越王左右,这让此战中战死以及受伤的数万将士,如何自处。 况且,此举虽然有利于削弱越国淮北各地的抵触之心。但同时,其他地方知道坚定的抵抗楚国之后,还会受到楚国的礼遇,这无疑会让我楚国,接下来攻打越国其他地方的行动,会遭遇更加激烈的抵抗。 故,臣以为,此策弊大于利,庄将军出此谗言,实则居心叵测。” 鄂君一听景阳趁机进行攻击,担心楚王会因为此战的损失,而迁怒庄蹻,于是,立即出列道:“大王,这将军庄蹻乃是臣的副将,初次参加议事,只是一片忠心,这才出言无状,绝非是居心叵测,请大王详查。” 熊槐见鄂君一脸的紧张,笑了笑道:“鄂君请放心,帐中议事,寡人岂会以言罪人。” 鄂君闻言,立即松了一口,然后拱手应道:“大王英明。” 说着,便回头瞪了一眼景阳,然后退回原处。 景阳对此,面无表情,直接无视了鄂君的威胁。 熊槐见状,顿时大怒的横了一眼景阳,正色道:“景阳将军,帐中议事,各有筹谋,就算有所遗漏,也实属正常,岂能以言罪人,大肆攻讦。” 说着,熊槐便厉声道:“退下,寡人不希望有下一次。” 景阳见楚王大怒,说话很重,心中一惊,立即头一缩,然后拱手应道:“是,大王。” 景阳退下后,熊槐看了庄蹻一眼,然后迟疑不定。 若是庄蹻不提,熊槐自然也就可以装作不知道王行淮北守的身份,可是,既然已经提出这个建议,熊槐也不能无视。 况且,单独厚葬淮北守王行,的确也有很大的好处,只是心中有抵触罢了。 至于景阳所说的弊端,根本就不是弊端,只需将坚决抵抗的人,灭上一两家,就不是问题。 想着,熊槐便看向景翠问道:“柱国,不知庄将军的建议,柱国以为如何?” 景翠摇头道:“大王,正如景阳所说,若是厚葬王行,如何向我军将士交代?故,臣以为不可行。” “不然!”景翠话音一落,下手的鄂君立即开口道:“大王,若是厚葬王行,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岂非上上之策。” 熊槐见景翠与鄂君两人,一个反对一个赞成,于是便看向一旁默然无语的公孙衍,问道:“犀首,不知卿意下如何?” 公孙衍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对面的景翠以及鄂君,见他们俩此刻都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他的答案漠不关心一般,心念一转,便知道原因所在了。 景翠之所以反对,除了景阳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身为柱国,时常率领楚军出征,故而,景翠需要表明反对的态度,以体现他对楚军士卒的重视。 若是景翠在这件事上不反对,恐怕会导致军中将士对他不满。 至于鄂君,此战损失惨重的也不是他从广陵带来的军队,并且,鄂君并不统兵,无需顾忌军中将士的想法,自然要站在麾下将领那一边。 而他公孙衍与景翠鄂君两人都有所不同,不仅顾及军中将士的想法,而且还要顾及楚国的利益,以及如何在楚国立足。 于是,公孙衍沉吟许久,在熊槐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到:“大王,臣以为,我们不仅要顾及战死的勇士,更要在意还活着的战士,若是能不战而下淮北,不用战士们再度操劳,就可以获得淮北,这就是利大于弊。” 话音一落,公孙衍身后的庄蹻深深的看了前面的公孙衍一眼,露出十分佩服之色,然后又低下头。 熊槐微微一怔,略一思量,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犀首只是换个说法,目的不同,心情就截然不同。 想罢,便向景翠询问道:“柱国以为如何。” 景翠闻言拱手应道:“愿听大王吩咐。”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向陈轸吩咐道:“陈卿,厚葬越王以及王行的事情,稍后就交给贤卿来处理。” “臣领命。”陈轸拱手应道。 接着,熊槐的目光再次从移到庄蹻身上,然后笑着问道:“将军的这个建议寡人已经采纳,不知将军可还有其他建议。” “有。”庄蹻拱手行礼道。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尊一杀 熊槐一怔。 为庄蹻的毫不客气感到吃惊,他只是随口一问,不想这庄蹻还真有建议。 只是,熊槐心中也有迟疑,这庄蹻接下来的建议,会不会跟上一个建议一样,毁誉参半,令人两难? 想着,熊槐便好奇的看着庄蹻,开口问道:“将军请讲,寡人愿闻其详。” “唯!”庄蹻拱手弯腰,直起身体后,应道:“大王,如今越国主力已经全军覆没,接下来攻打越国的战事,或许会有所波折,但也无关大局。对我楚国而言,接下来的数年之内,乃至十余年内,重点在于如何统治越国,削弱越国百姓对楚国的抗拒,以及让越国百姓顺从我楚国的统治,以让越国之地,成为我楚国之地。” 熊槐闻言脸色一正,庄蹻所言,如何统治越国之地,正是熊槐接下来的重心所在,虽然熊槐已经有了许多策略,但是此刻庄蹻提及,也想听听他的说法,是否与他所想有所不同。 “不知将军有何建议?”熊槐正色问道。 庄蹻立即拱手道:“臣的建议是,请大王在明日尊崇一个人,并在占领越国全境之后,下诏杀掉一个人。” 熊槐一愣,这与他心中所想完全不同,于是,好奇的问道:“尊崇谁?又杀谁?” 庄蹻应道:“回大王,越国之败,在于两人,其一是越公子玉,其二是越将公孙海。一个日益强盛的越国,因为公子玉的一己之私,而迅速崩溃,这公子玉正是越国亡国的罪魁祸首。越国一亡,则公子玉必然会成为越国上下所痛恨的目标,将其恨到极处。 故,只需我楚国捕获公子玉,然后在越国遗民的围观中,将这个祸害越国的公子玉处死,则越国遗民必然会对我楚国心怀感激,对我楚国的痛恨,也将暂时消散大半。” 熊槐微微颔首。 虽然昭雎早就在他的默许下,叮嘱昭应趁机干掉公子玉了,但是,熊槐却没有想到将公子玉还有利用价值。 想着,熊槐脸色一变,决战已经是前天的事情,决战之后,熊槐已经派人快马通知唐昧立即攻打吴城了。 虽然唐昧那边攻打城池肯定也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这接近两天的时间,说不定唐昧接到消息后立即动手,然后昭应于乱军之中,将公子玉斩首,这···这用公子玉的人头来收买越人的计策,就白提了。 想着,熊槐急忙向陈轸吩咐道:“陈卿,立即再派出一波信使,告诉左司马唐昧,公子玉,寡人要活得。还有,多派使者,多派马,十万火急,稍一迟缓,寡人担心就来不及了。” 陈轸一怔,他并不知道楚王与昭雎暗中的谋划,但,此刻见楚王如此着急,立即应道:“是大王。” 接着,一拱手,不等议事结束,就直接从厅中退出传令。 陈轸离去后,熊槐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笑着看向庄蹻,问道:“将军,不知想要尊崇何人?” 庄蹻应道:“大王,臣请大王立即尊崇公孙海,且明日对其分封。在宣传公孙海弑杀越王的同时,将公孙海在楚国十分显贵,十分受大王恩宠的消息,也传播到越国各地。” “公孙海?”熊槐有些不解。 不久前,他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公孙海许诺,要封其为君,就是要安抚越人。而且,陈轸已经提出要大力宣传公孙海谋划越王的事情。 为何庄蹻还要刻意提出呢? 难道庄蹻还有其他用意? 想着,熊槐迟疑的问道:“敢问其故。” 庄蹻解释道:“大王,臣请大王尊崇公孙海,并非是为了拉拢越人,展示我楚国的诚意。而是为了配合刺史令的计划,将公孙海打造成越人的仇恨目标。 公子玉一死,越国遗民或许会暂时对我楚国抱有感激之心,但是这种心情肯定难以持久。用不了多久,越国遗民就会怀念越国,故而,除了我楚国,杀害越王,战场倒戈的公孙海,也是越人痛恨的目标。 故,臣请大王向越国上下宣言,此战之所以能大胜越国,公孙海的功劳甚大,否则,越王以及公子蹄岂能双双在战场上死于非命。只要公孙海一日不死,那么越人痛恨的目标就不会只集中在楚国身上,而且对公孙海会更加痛恨。公孙海在楚国越显贵,地位越高,越人对其的痛恨就更甚。 如此,面对强大的楚国,以及卖国求荣的公孙海,越人无力对抗我楚国,自然就会把怒火转向公孙海。免得越人心中的怒火一直积蓄在心中,直到忍无可忍,最后向我楚国发泄出来。” 随着庄蹻的述说,熊槐眼中的光芒越发明亮,直到庄蹻说完,熊槐愣了愣,然后发出一串哈哈大笑声。 之前,熊槐心中对越国的策略,是准备化解楚越两国的矛盾,直到最后,楚越两国融为一体,矛盾不复存在。 这个办法虽然可治本,但是耗时许久,短时间内难以见到成效。 而庄蹻的建议,其一是削弱楚越矛盾,其二是转移楚越矛盾,两者结合,配合一支楚军,足以稳定越国数年乃至十余年。 有了这一段时间,加上熊槐自己准备的策略,十年后,楚国便可以不用重兵防守越国。或许,二十年后,整个越国就将成为楚国的一分子。 想着,熊槐便笑道:“看来寡人明日事情不少啊!不仅需要厚葬越王,而且还要封公孙海为君。” 说着,熊槐又摇头道:“不,公孙海为寡人带来越王的人头,让寡人一举击溃越军,如此大功,就算直接封侯,也理所应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众将闻言全都没有反对。 反正,公孙海这个降将与他们这些楚将不同,只是楚王给越人竖立的一个箭靶,而不是真的要封其为君。 而且,听庄蹻与楚王的语气,等这公孙海什么时候没用了,十有八九会落得公子玉同一个下场。 众人见楚王已经意动,于是,齐声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笑了笑。 接着,又看向庄蹻问道:“不知将军可还有建议?”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主动来降 熊槐话音一落,群臣全都看向庄蹻,眼神十分复杂。今日他在楚王面前提了三个建议,结果,楚王全都采纳。 尤其是景翠,看着庄蹻一脸沉重,似乎从庄蹻的身上,发现了屈原的影子。 昔日,屈原那个落魄公族子弟,就是在第一次见楚王时,所提的建议大都被楚王采纳,这才在短短几年间,被楚王从一个白衣提拔为左徒,被当作令尹的继承人来培养。 屈原虽然才干过人,但也无法威胁景氏。 而这庄蹻与屈原截然不同,屈原更精通内政外交,而这庄蹻,现在就是将军。 想着,景翠瞥了一眼正惊疑交加的景阳,心情更加沉重了。 另一边,熊槐见庄蹻没有其他建议了,便对庄蹻点头一笑,在庄蹻退回后,立即下令道:“传诏,善道城中所有的还活着的官吏,全都予以留任,另从城中愿意投靠我楚国的越人中,挑选其善者,补齐城中的官吏,并让官吏准备征召百姓为越王以及淮北守王行修建陵墓。 另,我楚军各部开始在城外休整,准备南下淮南。” “唯。” 诏令下达后,熊槐留下一千楚军镇守善道城,便率领大军出城,回到楚营。 城中。 越人见楚人仅仅只是搬空了城中的府库,而对百姓秋毫无犯,便撤军出城,心中得不安顿时稍解。 接着,又见原本城中的官吏,只要还活着的,无论是否对楚人不满,是否怀有异心,全都予以保留,并且还从越人中选拔贤者补充官吏。发现统治自己的人还是越人之后,城中的百姓,无论贫富,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对于大多数的普通人而言,最期待就是稳定,而楚国的所作所为,正是他们经过一场大战之后,所最期待的。 对他们而言,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当日下午,善道城破城后,官府发布的第一条政令,便是征召百姓为越王以及王行修建陵墓。 越人见此,虽然心中对楚人的命令还有一些芥蒂,但是毕竟也是为越王修建坟墓,是为越王以及王行尽最后一点心意,故,城中百姓也没有抵触。 日落时分,善道城便征召了千余越人出城,加上两千降军,连夜为越王挖坟。 次日。 熊槐率军来到楚人为越王准备的陵寝前,在周围越人的敬畏下,走到越王的木制棺椁前,闻着腐烂的尸臭,见了越王最后一面,然后退开,对身侧的陈轸吩咐道:“合棺吧。” “唯。”陈轸应着。 随后,一群越人上前为越王合棺。 虽然越王的丧事一切从简,没有精美的铜棺,也没有在棺木上雕刻精美的图案,但是还是按照王者的礼节安葬。越人合上棺材后,又给棺材套上九层木椁,让越王享受大国之君,位比天子的待遇。 对此,熊槐没有阻止,反正现在各国之君都是这么干的,也无需与死人置气。 越王的棺椁放入主墓后,随后一群越人便将善道城中最大的九个鼎放入墓中。 看到这,熊槐扫视了一眼周围的越人,然后便开口道:“越王乃是王者,陪葬之物不可太过寒酸,可是仓促之间,难以找到合适的陪葬之物。故,寡人决定将寡人日常所用物品,作为越王的陪葬品,以让越王在地下,也能用享用王者之物。” 熊槐说完,陈轸立即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楚王日常器物搬来,然后放置在越王的墓中。 周围的越人见状,本来还觉得越王的陪葬品太过寒酸,连普通的小国之君都比不上,但是,现在,随着楚王所用的器物放入墓中,终于勉强配得上越王的身份。 此时,一旁一个正在卖力安葬越王的越人,见到这一幕,顿时热泪盈眶的向熊槐长拜道:“大王仁义,臣曹蚺谢大王厚赐。” 周围的越人见状,纷纷向熊槐拜道:“大王仁义···” 熊槐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暗暗吐槽道:昨日寡人没有因为你们的抵抗,而处置你们,并保留了你们的官职,结果,寡人等了半夜,也没有人前来谢恩。现在,寡人厚葬越王,你们就激动的泣涕相谢。 这··· 熊槐心中在感叹算计得逞的同时,不由心生不快。 想着,便摆了摆手,然后率众向善道城而去。 那里,是册封公孙海为侯的地方。 城中,熊槐在众多越人的见证下,正式册封公孙海为沅君,并将江南一块五十里大小的土地封给公孙海,然后下诏赐宴。接着,熊槐便将公孙海留在城中接受越人的祝贺,然自己率众返回楚营。 回到楚营没多久,就有人来禀报道:“大王,营外有一个自称是淩县令的越人求见。” “淩县县令?”熊槐一怔,与一旁的陈轸对视一眼,露出大喜之色。 县令求见,这是···投诚来了。 想着,熊槐立即应道:“快请。” “诺。” 不久,熊槐就见一个面善的越人进来行礼道:“臣淩县令曹蚺拜见大王。” 熊槐本来就见这人眼熟,听到他自称曹蚺,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不久前在越王陵墓旁,最先向他行礼的越人么。 想着,不由开口道:“曹卿,今日在越王陵墓之前,寡人与卿应该见过了吧?” 曹蚺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明察秋毫,今日臣与大王却是有一面之缘。”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看了曹蚺一眼,虽然心中极为期待,但是面上不露分毫,笑道:“不知曹卿此时求见寡人,有何贵干?” 曹蚺长拜道:“臣特来请降,愿率淩县投靠楚国,归附大王治下,任凭大王发落。” 熊槐闻言露出一股会心的微笑,曹蚺的来降,正是一个好的开端,说明越国对楚国抵触已经有所缓解,肯主动来投了。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贤卿来投,寡人心中不胜欢喜,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曹蚺起身后,熊槐看着他,迟疑的问道:“曹卿,据寡人所知,淩县远在淮北北部,距离此处甚远,为何卿会在此,并主动向寡人投诚呢?”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声传各国 曹蚺闻言沉默了一下。 原本他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归楚还是归齐,亦或者弃城逃亡。 归楚,面对杀害越王的楚国,始终难以下定决心。归齐,齐国也是越国的敌国,更何况如今楚强齐弱,若是齐国在楚国的压力下退走,这还不如直接归楚。至于逃亡,公子玉乃是楚国所立,越国不能回去,他还能去哪? 就在迟疑之际,曹蚺听说楚王要安葬越王,于是,便打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思,前来为越王送行。结果,见楚王将自己的日常所用之物为越王陪葬,以让越王在九泉之下也能用上王器,这才下定决心。 毕竟,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没有对错之分。更何况楚王已经向越人表示出了自己的诚意,与其归附态度不明的齐国,还不如归附诚意满满的楚国。 至于心中的仇恨与不满,曹蚺心中,更多的则是怨恨公子玉以及公孙海。 想着,便拱手应道:“臣不敢欺瞒大王,原本臣听说大王在淮北堵上越王,愿从淩县调集了数百人,打算南下助越王一臂之力,不想,越王败得太快,臣未赶上决战。接着,臣听说大王兵围善道城,于是,臣便继续南下,打算相助舒仪将军,结果又未赶上。 其后,臣本已率军北返,结果听说大王打算安葬越王,于是,便连夜南下,打算一尽君臣之义。不想,在越王陵墓之前,竟发现大王以王器葬越王。故,臣有感大王仁义,竟在大胜之后,已经攻下善道城的情况下,依然不辱死去的越王,而是以礼相待。 故,臣以为,以大王之仁,肯定也不会采用阵前行刺这种卑鄙的手段。于是,臣在安葬了越王之后,特意前来向大王效忠,愿以淩县归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立即开口道:“外面的越人信誓旦旦的说寡人刺杀了越王,这是无中生有的污蔑之词,且不说寡人没有这种心思,就是有,在万军之中,区区一个使者,岂能刺杀的了越王。” 熊槐解释来一句,然后看着曹蚺笑道:“贤卿来投,寡人不胜欢喜,正好,善道城的城守以及校尉全都战死,目前,城中并无越人主事。寡人担心越人对寡人的误会太深,故,欲请卿为善道守,以为寡人抚慰百姓,不知贤卿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说着,便期待的看着曹蚺。 这是第一个主动投靠楚国的越人官吏,意义不同一般,故,要重赏才是。 而淩县乃是淮北边缘的小县,而善道却是淮北治所,以淩县令调善道守,这是升迁。 曹蚺闻言立即拜道:“愿为大王效命。” 熊槐见曹蚺接受任命,顿时大喜。 其后,曹蚺前往善道城赴任后不久,善道城附近的小城,纷纷递上降表,请求归附楚国。 很快,淮北震动。 ······ 一日后,善道城的消息传到在抵达淮北不久,正欲观望淮北形势的匡章这里。 “越公子玉献淮北,楚王大破越军,阵杀越王,威震江淮。如今,楚王又厚葬越王以收买越人之心,淮北越人纷纷归附。继续留在淮北,只会引得楚军来袭,让齐楚两国爆发决战。此时楚国才大胜越国,士气正盛,贸然与楚军对决,胜算太少。” 想着,匡章便吩咐道:“传令,大军立即启程返回郯城。另,派人告诉大王,楚王厚葬越王,以收淮北之心,淮北已不可取!” 莒城。 齐王得知楚越两国决战,越国全军覆没,连越王都楚国所杀的消息后,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向储子问道:“相国,楚国大胜越国,声威大振。寡人担心三晋得知这个消息后,会畏惧楚国,不再联合抗楚,这该如何是好?” 说完,齐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想起上次齐国同样大败于楚国之手,接着,又想起齐楚两国相争,齐国总是吃亏的一方,顿时心中一阵发颤,心生畏惧。 储子发现齐王眼中的一丝惧意,立即哈哈大笑。 齐王一阵,定了定神,然后问道:“相国何故发笑。” 储子笑道:“大王,臣这是在笑楚国贪得无厌,在攻打我们齐魏两国之时,竟然还在贪图越国的淮北地,甚至不惜立公子玉为越国,并且还丧心病狂的杀害了越王。不知,此时此刻,韩王会怎么想,须知,韩王的次子现在就在楚国之中。” “韩王?”齐王一怔,而后猜测道:“现在韩王应该害怕极了。” 储子点了点头:“大王,正是如此,韩王畏惧之下,必然会向赵魏两国联合自保,而楚国与越国大战一场,必然损失惨重,并且新的淮北,也需要派兵驻守。故,臣以为此时正是联络三晋与秦国一同削弱楚国的最佳时机。” 齐王闻言若有所思。 另一边,楚越之战的消息传到代地,距离代王城有八十里的韩王得知这个消息,顿时浑身一震,脸色苍白,沉默许久之后,才满脸忧色向陪同的公仲侈道:“公仲,这楚国虽然对越国的淮北地图谋不轨,但是,楚王却不等越王大军返回江东,然后轻取淮北,而是冒着战败的风险,发动大军堵住越王归路,然后大战一场,阵杀越王。这······” 说到这,韩王打了一个哆嗦,然后迟疑的看着公仲侈道:“公仲,这会不会是楚王已经知道寡人准备朝见赵王,这才用十万越军的尸首以及越王的人头来警告寡人?” 说完,韩王想起相国共叔还率领十万大军攻打魏国的鄢陵,这距离楚国司马昭雎可不远。 要是楚国得知他这个韩王在代王城中,与叛徒魏王一起朝见赵王,那··· 想着,韩王心中压抑,顿时喘不过气来。 此时,公仲侈同样又惊又恐。 之前楚国吞下了齐国的所有淮北地,现在有吞并了越国的淮北地,如此,楚国就尽有淮北。 如此,接下来楚国的目标会不会是伐魏攻韩,威逼周室? 想着,公仲侈咽了咽口水:“大王英明,臣心中也甚为忧虑。”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最后的疯狂 韩王闻言,顿觉心有戚戚焉。 只是,韩王本想退回韩国,不再前往代王城,但,又担心此举会得罪赵魏两国。 可继续前往代王城,若是楚国得知后,大怒之下攻击韩国。 韩王自以为韩军不是楚人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一个态度不明的秦国。 一时间,韩王陷入两难。 于是,开口问道:“公仲,那么现在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公仲沉吟许久,见韩王忧虑重重的样子,心中有所决定,然后开口道:“大王,如今楚国威胁太大,而我韩国夹在秦楚之间,而秦楚两国有新近结盟,故,臣以为此时秦国的态度至关重要。目前,甘茂在秦国极受秦王重用,故,大王何不派出张翠重礼结交甘茂与秦王,只要我韩国与秦国保持步伐一致,那就有回转余地。” 韩王点了点。 此刻,对韩国来说,秦国才是问题的关键,若是秦国决定倒楚,那么韩国自然也不必多说。若是秦国不愿背叛楚国,那么韩国夹在秦楚之间,很难受。 正想着,有人来报:“大王,楚国那边又传来消息,一个楚国使者正大张旗鼓的前往新郑,打算拜访大王。” 韩王闻言一怔,顿了顿,向公仲侈吩咐道:“如今楚国大胜越国,杀越王,威震天下,寡人不愿得罪楚国,故欲立即返回新郑,以接待楚使。 公仲,请卿代寡人走一趟代王城,向赵王祝贺赵国大破胡人,并献上寡人的礼物,以结交赵王。” 公仲侈应道:“是,大王。” 韩王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传寡人之令,快马回都,让张翠立即带上重礼前往秦国。” “唯。” 很快,韩王的队伍就一分为二,一南一北背向而去。 与此同时,魏王的道楚越之战的消息,愣了愣,立即催促队伍道:“传寡人之令,加快速度,寡人要明日就抵达代王城。” “唯。” 次日。 当魏王被赵王亲迎入城后,得知韩王未至,只派来了一个公仲侈时,顿时一愣,然后面色扭曲的破口大骂道:“竖子,不足与谋!” 吴城外,楚营。 唐昧接到楚王传来的信息,立即大喜的对一旁的昭应道:“昭将军,大王传讯,我楚军数日前在淮北大破越军,斩、俘十万余,越王以及公子蹄全都死于阵中。” 昭应一听,大喜过望道:“将军,这么说我们可以对吴城动手了。” “不错,可以动手了。”唐昧点了点头,接着,下令道:“传令,今晚大军加餐,每人加肉一块。等越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吴城,就开始对吴城动手。” 昭应拱手应道:“诺。” 数个时辰后,楚越决战的消息传到吴宫。 公子玉得知越王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并且连越王自己与公子蹄全都死于乱军之中,先是一惊,接着一缕悲伤泪水瞬间就从眼中流下,只是还未流到下巴,便仰天长笑道:“好好好,死的好,现在父王与子蹄双双殒命,寡人也终于可以安稳的睡一觉。”。 章义站在公子玉下方,见其面色扭曲,若狂若癫,顿时深深的低下头。身为公子玉最亲近的人,章义自然知道此刻公子玉为何会失态。 因为越王手中还握有越国主力的缘故,公子玉虽然占据了吴城,但是越国各地的官员,全都不看好公子玉。出来吴城附近的一些地方,北部的淮南以及南方的越地,全都对公子玉的命令不屑一顾,置若罔闻。 虽然公子玉知道他们这是在观望,但是,内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那些人,不是在观望,而是在等待越王率军南返,然后指挥大军平叛。 为此,公子玉虽然忧虑重重,但是终究也不敢过多的逼迫各地,一面惹得整个越国的不满。 此刻,越王殒命,越国大军也全军覆没,至此,公子玉即位的障碍已经一扫而空,越国各地若是不想背叛,也将只能拥戴有楚国支持的公子玉这一条路。 如此,越国已定。 直到公子玉的大笑声停下,章义这才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如今公子蹄已死,整个越国很快就会正式归附大王。” 公子玉闻言嘴角一勾,正想再次大笑,但是想起越王同样也死在淮北,顿时脸色一正,轻咳两声,整了整衣冠,面带悲伤的道:“上卿,父王被公孙海这个逆贼所杀,寡人心中悲痛不已,又有什么可以欢喜的呢?” 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语气冰冷的道:“寡人欲请上卿亲自走一趟,公孙海大逆不道,胆敢弑君,其罪不赦,传诏,立即将公孙海满门诛杀,以为父王报仇。” 章义一听又要抄家灭族,顿时大喜的应道:“臣领命!” 章义退出大殿之后,昭滑又快步走进殿中。 见到昭滑,公子玉顿时想起楚国在淮北的辉煌战果,顿时心中一慌,惊惧不已。 昭滑还未行礼,公子玉便开口道:“亚卿免礼,不知亚卿此时来见寡人,所为何事。” 昭滑一怔,行了一礼后,大喜的向公子玉行礼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淮南海阳邑、堂邑两地长官已经上书,请求归附大王,愿意听从大王的诏令。” 说着,便奉上两份竹简。 公子玉大喜从侍者手中接过竹简,打开一看,果然是上书来表忠心的。 看罢,公子玉冷笑道:“这两个奸猾的狐狸,一定是听说父王为公孙海所杀,见越国已经彻底落入寡人之手,担心寡人罢免他们,这才赶紧上书求饶来的。” 昭滑一听,立即开口道:“大王,虽然这两人乃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是大王初掌越国,还未正式即位,还需重赏这二人,以安抚各地。” 公子玉本来也没有打算严惩这二人,此时一听昭滑的建议,立即点头道:“亚卿所言极是,那就请亚卿传诏,对二人嘉奖一番,以宽其心。” 昭滑见公子玉一副志得意满,从谏如流的模样,立即应道:“大王英明。” 昭滑离去,公子玉静静的坐在越王之位,接着闭上眼睛,体会良久,这才轻松的睁开眼睛,长叹道:“寡人今日方知越王之乐也!”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再帮一把 城外楚营。 “天欲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当唐昧得知公子玉下诏诛杀公孙海全族,缓缓地吐出这一句话。 公孙海前去投奔越王,无非是公孙海这一脉两头下注的行为,最后,无论越王与公子玉谁会获取最后的胜利,都将保全家族的富贵。 结果,公子玉却趁机以公孙海杀害越王为借口,将公孙海整个家族灭了。 唐昧自然知道公子玉此举的用意,乃是为了断绝其他越人的念想,同时也是为了震慑公族。 但,此举,同样也会让原本观望的公族离心。 一旁的昭应闻言笑了笑:“将军,如今淮南各地已经宣誓归附公子玉,而且,公子玉又将越国中实力最强的公族灭族,想必他现在一定自动意满了吧。” 顿了顿,昭应又开口道:“将军,楚国大胜越国的消息,已经无需我们刻意传播,现在经公子玉这么一闹,整个吴城,肯定都已经知道淮北的战事了。” 说着,昭应拱手道:“将军,现在我们应该可以正式动手了。” 唐昧点了点头:“既然公子玉如此迫不及待为我楚国宣威,那么本将也不能辜负了公子玉的一片心意。 不过,如今吴城之中的越军,尚有近两万,且吴城乃是大城,强行攻城,太过拖延时间,而且攻城的伤亡也不会很轻。故,虽然吴城中有不少楚国内应,但是本将依然决定等一天。” 说着,便对昭应吩咐道:“请将军走一遭吴城,再请公子玉帮楚国一此。明日,本将要这吴城,正是成为我楚国的城池。” 昭应精神一振,兴奋的应道:“是,将军。” 不久,昭应坐着马车,在十余楚军的护卫下来到吴城北门附近。 此时,镇守北门的章期,在城墙上远远见昭应前来,立即打开城门,并亲自在城门外等候。 昭应的马车到了前方,章期立即主动迎上去,待马车停下,不待昭应下车,便立即拱手行礼,眼中带着一丝畏惧,面上带着一丝谄媚,笑道:“将军亲来吴城,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以让在下前去迎接。” 昭应见章期这次不仅主动相迎,而且如此刻意讨好,顿时一笑,知道章期已经得知淮北的战事,已经对楚人心生恐惧,唯恐怠慢了他。 于是,昭应也不下车,直接待在车上没有下来,用傲慢的语气开口道:“本将欲见公子玉,商议楚军撤退一事,故,请将军派人在前引路,免得耽误了本将面见公子。” 派人在前引路,这并不符合礼节,这是大国使者出使附属小国才享有的待遇,楚国虽然是大国,但是越国也不小。 但,章期怔了一怔后,立即应道:“请将军放心,在下这就派人在前引路,不会耽搁将军前去见公子。” 说着,立即后退一步,向身侧的士卒大声吩咐道:“传令,驱散街道的百姓,为将军开路。” “诺。”士卒应着。 然后二十余位越军士卒快步来到昭应车前,准备为昭应引路。 昭应见状,向章期一笑,开口道:“好,多谢将军!” 章期陪笑道:“哪里,哪里!” 昭应大笑着回到车中。 很快,马车便缓缓向前,进入吴城之中。 路上,昭应透过车窗,见道路两旁站立的越人,全都恐惧的望着马车,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攻打其他国家,最好的情况是,被攻打的国家,国人全都心生向往,如此,行军作战就像大军回家一般,无可阻挡。其次,便是他国百姓心生恐惧,未战先却,如此,打起战来,就会得心应手,势如破竹。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敌国百姓充满仇恨,如此,必然旷日持久,劳民伤财,且事倍功半甚至徒劳无功。 此刻,楚王大胜越王,足以让越国百姓心生畏惧,而公子玉在吴城的行为,足以吸收越人所有的仇恨。 以如狼似虎之军,讨伐离心离德,畏我如虎的乌合之众。 昭应目光看向越宫所在,笑道:大事成矣! 越宫中。 “楚使昭应来访?”公子玉在淮南各地送来效忠信后,本来就对城外的八万楚军心生畏惧,此刻一听昭应来访,为了不得罪昭应,甚至为了讨好昭应,立即吩咐道:“请上卿亲自在宫外相迎。” “是,大王。” 侍者离去后,公子玉想了想,觉得让上卿章义迎接似乎还显示不了诚意,于是,再次吩咐道:“请亚卿昭滑来此。” “唯。” 昭应来到殿前,发现公子玉不仅让上卿章义亲迎,还让亚卿昭滑作陪,可谓重礼相待,并将越国至于楚国之下。 见此,昭应的神情,更显几分骄傲之色。 进入殿中之后,没有用对待越王的礼节对待公子玉,而是直接一拱手,道:“在下见过公子。” 公子玉闻言一僵,迎接昭应入宫的章义同样也一怔,全都为昭应的无礼感到十分气愤。 虽然公子玉还未正式即位,但是此时越王已死,楚国作为公子玉即位的最大支持者,难道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提前恭贺公子玉一声越王。 哪怕不行拜礼,仅仅只是称呼一声越王! 只是,心中恼怒归恼怒,但是一想起城外的八万楚军,公子玉顿时怒气全都压制住,然后脸色依然不好看的问道:“不知将军来见寡人有何要事?” 昭应高扬着头,态度语气十分高傲的道:“公子,不久前,我楚军得知,越王被公孙海所杀,越王率领的大军也全军覆没,如今威胁公子即位的所有障碍全都被寡君扫平。而且,在下还听说,淮南各地已经陆续向公子效忠。此时,我楚军继续呆在吴城,也没有必要了。 故,在下奉将军之命,特来向公子请辞。” 公子玉一听楚军打算主动撤走,大喜过望,再看着昭应依旧高傲的头颅,顿时顺眼起来,之前的怒气与畏惧全都一扫而空。 接着,顿了顿,便和颜悦色的对昭应道:“将军与司马千里迢迢的来五成相助寡人,如今大事已成,寡人还未向将军与司马表达感谢,何意便匆匆离去。”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威逼三事 说着,公子玉斟酌一下,然后笑道:“楚军何不在吴城停留数日,以让寡人向楚军略表心意。” 昭应见公子玉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自然也不会将此话当真,况且,无论是司马唐昧还是他昭应,全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于是,便摇头道:“多谢公子美意,但是八万大军在外,军粮消耗巨大,以我楚国之力,也极为吃力。故,将军已经下令,大军明日便启程返回楚国。” 公子玉闻言心中一松,面上遗憾无比的道:“这实在是太可惜了,寡人本来还想明日请将军与司马一聚,畅饮一番,不想,竟无此机会,实在是可惜了。” 昭应对公子玉的亲近之意没有任何反应,接着开口道:“公子,临走之前,将军有三件事要与公子说明?” 公子玉一怔,正色道:“不知司马有何吩咐?” 昭应道:“其一,此番为了相助公子,楚国粮食消耗巨大,如今已有所不足,故而,将军派在下来,希望公子能借楚军十万石粮食,以让楚军能顺利返回楚国。” 公子玉点了点头。 楚国的情况,他自然也知道,虽然城外的楚军不缺粮食,但是此次楚国伐齐攻魏助越,出动了近五十万大军,粮食的消耗,自然不在少数。 虽然楚国缺粮有些夸张,但是消耗巨大,公子玉完全相信。 于是,公子玉为了身侧的猛虎送走,大方的道:“将军,寡人愿从吴城出粮三十万石,今夜就可运往楚营之中,这些粮食寡人打算全部送与楚国,以向楚王表达谢意。” “如此,在下就多谢公子了。”昭应此时露出一股笑容,接着,拱手一礼。 公子玉撇了撇嘴,三十万石粮食,才换的昭应一笑一礼,这代价也贵了。 顿了顿,昭应继续道:“公子,十几天前,我楚军入越之时,曾向公子借谷阳渡口一用,如今我楚军归国,这谷阳渡口自然也需归还越国。故,在下请公子派人接收渡口,面都旁人以为我楚国有借无还,打算强占越国的渡口。” 说完,昭应露出不屑之色,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 自从楚国强占渡口之后,吴城中就在谣传,楚国修建了广陵城,现在有占据了谷阳渡口,肯定是对越国有所图谋。 此刻,公子玉见昭鱼露出不屑之色,公然将话挑明,不由讪讪的道:“将军说哪里话,寡人岂会怀疑楚国的心意呢!传出这等谣言之人,不过是离间寡人与楚国的关系罢了,望将军勿要怀疑寡人对楚国的心意。” 顿了顿,又道:“稍后,寡人会派出一千越军,跟在楚军之后,与楚军一同前往谷阳,只等楚军离去,便立即接受渡口,以平息越国之内的谣言,向越国父老表明,楚越两国之间亲密无间,友谊长存。” 昭应点了点头,接着,看着坐在越王之位上的公子玉道:“公子,这第三件事,将军让在下提醒公子,楚国已经完成了对公子玉的承诺,接下来,公子应该有所表示了。” 公子玉迟疑的道:“将军,淮北之地寡人可是早就献给楚王了!” 昭应脸色一沉,一脸肃然地道:“公子,莫非已经忘记了不久前对敝国司马昭雎的承诺了吗?” 公子玉一怔,立即明白昭应说的是什么,于是,立即陪笑道:“误会,将军勿急,此事寡人一直铭记在心,须臾不敢或忘。只是现在寡人还未正式即位,此时迎娶司马之女,恐怕有所不妥。” 昭应摇头道:“这有何不妥,公子即位就在数日之后,而公子派人前去郢都迎亲,再等敝国司马之女来越,恐怕需要一月之久,一来一回之间,时间足够了。” “这···”公子玉迟疑的看着昭应,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昭应在联姻的问题会如此急促以及强硬。 莫非北方又有大事发生,故而楚国急着与越国联姻,以此稳住越国? 公子玉暗暗猜疑 昭应见公子玉没有立即答应,顿时脸色一沉,语气阴沉的道:“公子该不会是见大事已成,越王之位已在囊中,故而打算背弃承诺,甚至背叛楚国吧?” 公子玉一听昭应语气不对,想起城外的八万楚军,立即摆手道:“将军,寡人绝无此意。只是因为楚国乃是大国,楚司马昭雎乃是楚国公室,位高权重,故而在思索究竟以何人为使,前往郢都迎亲而已。” 昭应闻言立即道:“公子能顺利执掌越国,我楚国出力不小。现在公子打算向楚国迎娶王后,如此盛事,理应派上卿前往郢都,如此才不算失礼。” “什么?”公子玉与章义大惊失色。 二人对视一眼之后,立即将余光瞥向一旁默不作声地昭滑,然后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难怪昭应要公子玉此时派人去楚国迎亲,原来是为了昭滑。 楚国在越王即将即位的时候,将群臣之首上卿章义带到郢都,莫非是想提示越国,接下来的越国上卿,楚国要扶持昭滑上位。 只是,见昭滑面无表情,只得沉默以对。 此时,昭滑的心中更是平静如水,不显半丝痕迹。 前两个要求,是唐昧与昭应的主意,跟他没有半分关系,而现在昭应提出的要求,则是昭滑计划中最关键一环。 明面上是为了争取越国百官之首的位置,实则是为了将吴城中的军方主将调走,让章义无法指挥吴城中的守军,趁机除掉公子玉的一臂。 为此,甚至可以动用楚国进行威胁。 反正公子玉与越国,已经没有以后了。 “怎么,难道公子以为不应该如此吗?”昭应等了一会儿,见公子玉没有回应,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丝怒色,高声道:“不久前,秦王之弟公子稷前来迎取夫人,秦王派出太仆甘茂前往郢都迎亲。如今公子要迎娶王后,难道只派一个寻常卿前往郢都? 就算公子丢的起这人,难道我楚国嫁女给公子做王后,也只是派出一个大夫送亲吗? 敝国身为天下霸主国,还是要脸的!”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攻城 上 章义一听,立知楚国这是打算强行扶持昭滑做越国的上卿,以达到控制越国朝政的目的。而他虽是公子玉的左膀右臂,极得公子玉信任,而且与楚国关系并不差,但是终究不是楚人,胳膊拧不过大腿。 章义想得更多是,如果这个时候拒绝楚国,城外的楚军恼羞成怒,然后让在楚国做人质的公子慵回国即位,那么不仅是他章义,连公子玉也得一块倒霉。 这种情况下,似乎也只能弃车保帅了。 想着,章义见公子玉脸色恢复平静,似乎已经有所决定,便抢先开口,立即拱手道:“大王,楚国不仅对大王有恩,而是也乃霸主国,此番大王迎娶王后,理应由臣前往郢都迎亲。否则,天下各国必然以为我越国不知礼矣!” 公子玉见章义主动请命,心中闪过阵阵感动以及无奈,点头道:“那就有劳上卿了。” “还有···”昭应在公子玉开口答应,立即迫不及待的道:“公子,寡君闻公子长子公子满贤明,故欲与公子满一会。” 公子玉面无表情的应道:“请将军放心,寡人会让子满随迎亲队伍,一同前往郢都朝见楚王。” “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昭应笑道。 昭应离去后,公子玉顿了顿,才郑重的向昭滑道:“先生,上卿即将离都,朝中的大事,寡人就托付于先生。” 昭滑一脸肃然的拱手行礼道:“愿为大王效力。” 不久,与昭滑一同离去章义,再次返回殿中。 公子玉一见章义进来,沉默了一下,才发出一声叹息:“上卿,楚国咄咄逼人,而寡人实力不足,看来这次要委屈贤卿了。” 章义立即应道:“能为大王效力,这是臣的荣幸,臣丝毫未感到委屈。” 公子玉看着脸色如常的章义,顿时心中极为不忍,这个他能即位的最大功臣,不仅没有获得应有的待遇,还要被遭到昭滑的侮辱。 想着,公子玉便许诺道:“上卿放心,用不了多久,楚国就会自身难保。等楚国战败。,寡人就立即驱逐昭滑,让上卿做寡人的相国。等我越国实力恢复,寡人与卿再向报答楚国今日的恩情。” 章义闻言应道:“谢大王厚爱。” 次日清晨。 楚军用过朝食之后,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天色大亮,一个斥候才向唐昧禀报道:“将军,越将章期已经率领越军开始出城。” 唐昧闻言大喜:“时机已到!” 接着,立即起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向身侧的昭应道:“昭应将军,攻打吴城,接应季遂将军的事情,本将就交给你了。” 昭应笑着点头道:“请将军放心。末将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许久,挑选出来的士卒,都是善于突进的精锐,不会耽误夺取城门的时间。” “好。”唐昧放心的点了点头。 来到大帐外,唐昧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先锋立即离营,向北而去。” “传令,通知越将章期,就说本将即将率中军北返,让章期将军速来会和。就说,关于如何归还渡口一事,本将欲与章期将军商议一番。” “诺。” 军令下达后,早已准备就绪的楚军,立即行动起来,很快,一支五千人的楚军,便出营向北而去。 先锋向北走了十里之后,中军主力亦开口离营北返。 另一边,章期接到唐昧的传讯,早已得知父亲章义要前往楚国迎亲,不敢得罪在楚国位高权重的唐昧,免得章义在楚国受辱。同时,也是为了让他自己尽快将渡口收回,洗刷身上的耻辱。 于是,立即下令催促军队: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跟上楚军主力!” 不多时,唐昧离开军营不到两里之时,章期快速从后面赶来,来到唐昧身侧,拱手行礼道:“见过司马!” 唐昧看了看章期,笑道:“将军,不久前本将前来吴城,是将军一路引路。此刻,本将离开吴城,不想又是将军一路相送,实在是缘分呐!” 章期闻言立即应道:“这是在下的荣幸!” 唐昧闻言哈哈大笑。 章期见状,只能陪笑。 吴城王宫。 公子玉站在宫墙之上目视前方,章义昭滑一左一右地陪在身后,宫门之前,静静的停留着一只百辆车千余人的迎亲队伍。 此时,一人来到公子玉身后,禀报道:“大王,楚军先锋以及中军已经全部离营北返,另外,楚军后军也已经开始运送粮食离营北返。” 公子玉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这群被他请来的楚军终于走了。 接着,公子玉转身对章义道:“上卿,按照规矩,迎亲的队伍,理应日出之时便出发,不要误了时辰。” 章义应道:“是大王。” 说完,拱手一礼,然后向迎亲队伍而去。 昭滑见此,立即向公子玉行礼道:“大王,上卿此去楚国,路途遥远,臣请送上卿以及公子满出城。” 公子玉闻言没有多想,点头应道:“好,请先生也代寡人送一送上卿以及子满!” 昭滑低头应道:“唯。” 很快,昭滑便离开越宫,带着十个护卫,追上章义道:“上卿,大王让在下送上卿与公子出城。” 章义闻言一怔,然后回头一看,见公子玉正站在宫墙上,目送队伍,于是点了点头,向昭滑拱手道:“有劳亚卿了。” “哪里!哪里!”昭滑应着,然后便与章义一起,有说有笑的向北而去。 不多时,昭滑就将章义送出北门,而后先前走了百余步,算了算距离,立即拱手道:“上卿,在下还得嘱咐公子一二,就此拜别,请上卿一路走好。” 章义点了点头,拱手回礼道:“亚卿自去,待在下从楚国归来,再与亚卿一叙。” “好!”昭滑点了点头,随后向位于车队后方的公子满而去。 昭滑缓缓地向城中而去,看着车辆不断的从身边经过,又看着车辆不急不缓地穿过城门,原本平缓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而且还越来越快。 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攻城 中 很快,昭滑便回到城中,然后站在城门之旁等候,不久,公子满的马车就出现在眼前。见此,昭滑立即将即将穿过城门的马车拦下,开口道:“请公子出来一见!” 马车中,心中原本就极为不快的公子满,一听昭滑的声音,顿时脸一黑。 就是因为楚人的缘故,他这个新任越王的长子,还未来得急野望,就被送到楚国做人质,从此与越王之位无缘。 想着,公子满便探出一个脑袋,臭着脸看着昭滑,语气中充满愤恨道:“何事?” 昭滑见此,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杀气腾腾的道:“本将特来送公子上路。” “上路?”公子满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昭滑猛然拔出佩剑,然后对着他的胸膛刺来。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北门,让原本还轻松车队,顿时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昭滑的护卫已经对公子满的护卫动手,偷袭之下,瞬间变斩杀五六人,将公子满的护卫杀退。 公子满其余护卫见状,顿时大惊喊道:“亚卿刺杀公子,昭滑反了!” 但,还未等迎亲的队伍反应过来,此时,城墙上再次传来惨叫声。 一时间,车队大乱。 “公子玉叛国弑父,杀逆贼,另立新君。” “迎接楚军进城。” “降者免死。” 此时,昭滑刺死了公子满以及车夫后,听见城墙上传来厮杀声、大喊声,立即便知他安排在北门附近守城的季遂动手了。 接着,又见他埋伏在城门附近的三百门客,已经在门客吴烩的率领下杀了过来,当即对吴烩下令道:“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夺取周围的马车,封锁街道,阻止越军来援。其他人随我来,守住城门!” 说着,便跳上公子满的马车,然后亲卫的帮助下,将装着公子满尸体的马车横在门洞之中城门,一堵车墙瞬间便形成。 另一边,城外的章义一听城中传来动静,慌忙中回头一看,只见迎亲的队伍惊慌的四散开来,而城墙上越军士卒正在相互厮杀。 大惊之下,章义立即带着身边的侍卫往回赶。 走到城门前,却见昭滑正率领百余门客在门洞中防守,而公子满的尸首,有一半露在车厢之外。 见此,章义大喝道:“昭滑,大王带你不薄,你为何要谋反?” 昭滑一手拿着剑,平静的大声回应道:“上卿,在下乃是楚人!” 章义闻言一僵,接着便不再言语,看了看身侧,见已经聚集了百余越军,立即指挥士卒向城门杀去。 昭滑对此早有预料,一面指挥门客防守,一面大喊道:“上卿,北门已经被在下夺取,整个北面两千守军,有一大半的士卒都是在下的人,城外的楚军转瞬即至,吴城已经完了,上卿何不投降,本将可保证,楚军不会动上卿家族分毫。如若不然,上卿举族将与公子玉以及越国陪葬。” 章义闻言大骂道:“卑鄙,无耻。” 昭滑应道:“上卿何出此言,身为将领,岂不闻兵不厌诈。” 章义闻言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就在这个时候,城中的一处民宅突然燃起大火,接着,一股浓厚的烟雾便飘到吴城上空。 楚营中。 早已等候多时的昭应,望见南面升起阵阵浓烟,立即兴奋的大喊道:“传令,大军出营,直扑吴城北门。” “诺。” 很快,一支万人规模的楚军,便快速离开楚营,向吴城疾奔而去。 楚军中军,唐昧正与章期说着话,一个士卒快步跑来禀报道:“报···将军,将军昭滑已经夺取吴城北门,将军昭应已经率军前往驰援。” 唐昧闻言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调转方向,杀向吴城。” “诺。” 下令之后,唐昧顿了顿,然后看向一旁的章期,呵呵一笑。 章期听到方才的士卒的话,正大惊失色之际,见唐昧杀机四溢的向他看了过来,愣了愣,立即拱手抱拳:“将军,在下愿降。” “好!章期将军果然能明辨是非!”唐昧大笑道。 此时,吴城中。 城墙上的越军,在主将叛变的情况下,很快就被击溃,向城内四散逃走。 已经基本控制城墙的季遂,见章义正在下面指挥士卒冲击城门,便高喊道:“上卿,在下北门守将季遂,已经占领北面城墙,如今吴城已经失守,上卿何不向楚国投降。” 章义闻言抬头一看,果然,城墙上的厮杀声,已经微不可闻。接着,又见昭滑牢牢的控制着城门,顿时面无血色,急忙的冲季遂大喊道:“昭滑是楚人,背叛大王,情有可原。你季氏一脉,乃是越国大族,深受大王恩惠,为何也要背叛大王。” 季遂闻言淡淡的应道:“上卿,我季氏乃是延陵季子之后,乃是吴国王族,可不是什么越人。” 说着,季遂脸色露出嘲讽之色:“昔日越王勾践可以背叛吴国,今日,我季氏背叛越国,有何不可?” 章义一听,顿时面如死灰。从季遂的话所透露出来的意思,看来不是季遂背叛了越国,而是整个季氏都投靠了楚人,季氏的背叛,瞬间令越国的局势艰难到了极点。 延陵季子在吴国声威甚高,曾被吴国上下认为是吴国的希望所在,多次要让季札继承吴国国君之位,但都被季札拒绝,最后被封在延陵。 吴国灭亡后,吴国王族害怕遭到越国打击,纷纷改姓逃亡,但是季氏之中,仍然有一脉留在延陵,供奉季子的庙祀。越王勾践因为季子的贤名,也没有动延陵季氏。结果,延陵季氏便成为了明面上吴国最后的王族,在吴人之中拥有极高的威望。 如果整个延陵季氏背叛了越国,那么是否说明,大部分的吴国遗族都投靠了楚国。 如此一来,吴国故地,且非顷刻反覆。 想到这,章期全身上下一阵冰凉。 此时,季遂又道:“上卿也是吴人,家族以及族人俱在吴地,难道就不为家族考虑一二。如今越国主力全军覆没,吴城门户已经洞开,越国灭亡已经不可避免,上卿难道要让举族为越国陪葬!”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攻城 下 章义一听,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或许季遂口中的越国灭亡是夸大之言,但是吴地被楚国占领,却是毫无疑问,唯一的希望就是退守越国故土。 只是公子玉或许可以退,但是他章义却是万万退不得的,这些年吴人与越人斗得不可开交,已经势同水火。若是跟随公子玉逃亡越国故地,恐怕不用等楚军杀来,越人就可以杀他泄愤。 不要提什么公子玉会不会保住他,真到了越地,公子玉能自保就算不错了。 想到这,章义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王宫。 公子玉得知昭滑与北门守将全都背叛,并且城中各处还在传说,楚人打算立在楚国做人质的公子慵为越王,顿时大为惊恐,慌忙中想起城中的守军,立即下令:“传诏,请诸位大臣前来议事。 传诏,立即封锁城门,让城中守军前往北门支援。 传诏,就说楚人打算灭亡我越国,如今越国生死存亡之际,请城中各大家族出人守城。 传诏,号召城中百姓帮助守城。” 就在公子玉焦急的等待城中大臣以及将军前来议事的时候,有人来报: “报···大王,章义将军所部在副将的率领下前去增援北门,但是北城接道被叛军用马车堵住,暂时难以前进。” “报···大王,原公师隅所部守军,大部呆在军营不出,只有少量守军前去增援北门。” “什么?”公子玉闻言大吃一惊,随后面色狰狞的大怒道:“岂有此理,国难当头,岂能罔顾军令,该杀,这些将领全是叛贼,该杀。” 公子玉怒气未消,又有人来报:“大王,不好了,公子臼刚刚骑着快马从东门而出,下落不明。” 公子玉还未反应过来,另一人来报:“大王,城中大臣听说北门失守,楚人已经对越国宣战,纷纷逃亡,如今贵族的马车已经堵塞了东城的道路,大家全都准备从东门逃亡。” “这···”公子玉一怔,面色惨白,牙齿磕磕碰碰,舌头打着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接着,一人快速跑进大殿,禀报道:“大王,不好了,上卿投靠了楚人,在城中出面劝降了前去支援的守军,如今楚人昭滑正与章义率领叛军往宫城而来。” “···” 公子玉闻言被吓得魂飞魄散,先是失力的瘫坐在王位上,过了一段时间,公子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寡人还未正式即位,还未做越王,寡人还不想死。 想着,公子玉想起城中的大王纷纷逃亡,立即在脑海里大声道:不,寡人还有机会,吴城虽不可守,但是故都会稽仍在,寡人还可以去会稽。 想着,身体里立即涌出一股力气,瞬间从王位上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只是,养尊处优多年,出则行车,入则行舟的公子玉,才不过跑了百余步,便已经气喘吁吁。 另一边。 昭滑与章义率领叛军正快速赶来王宫。 因为吴城百姓听说战事再起,纷纷闭门不出,此时,宽大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大军迅速向前而行。 等昭滑赶到王宫外,正碰上惊慌失措的公子玉带着一群护卫狼狈跑出宫门。 宫门外,顿时一滞,全场寂静无声,死寂一片。 “咕嘟!” 凝固的气氛中,一声咽口水的声音,顿时响彻全场,打破了瞬间的窒息。 接着,昭滑眼睛一冷,一挥手,让士卒公子玉包围,然后开口道:“大王,你投降吧!” 公子玉见此,咽了咽口水,沉吟了一下,然后露出期待的目光,深情款款的看着昭滑道:“不知亚卿可否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就当没有看见寡人,放寡人一条生路。” 昭滑闻言摇了摇头。 公子玉见状,然后期待的将目光看向昭滑身后的章义,语气极为急切的开口道:“上卿!” 察觉到公子玉的无尽期待,章义心中隐隐刺痛,张了张嘴,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态度坚决的昭滑,然后便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目视虚空,久久不语。 见他的上卿与亚卿全都拒绝了他,公子玉顿时心如刀绞,接着,愤恨的道:“亚卿,寡人自问待卿不薄,为何卿竟置寡人于死地,连一条生路都不愿意让给寡人。” 昭滑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大王待臣虽厚,但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将毕竟是楚王的臣子。” 公子玉一滞,接着又急道:“寡人已经将淮北让给楚国,若是楚王不满意,寡人还可以将淮南送给楚王!如此,可否放寡人一条生路?” 昭滑摇了摇头。 公子玉见这个条件不能满足楚国或者昭滑,连忙开口道:“还有这吴地,吴地也可以让给楚国,只要亚卿放寡人一条生路,让寡人回到越地,寡人可以去王称君,为楚王之臣。” 昭滑叹了一口气,再次摇头,道:“大王,不仅是吴地,越国故土,楚王也想要,这一次,楚王要的是整个越国。” 公子玉浑身一僵,咒道:“楚王胃口如此之大,灭人国家,断人血祭,难道就不怕成为齐国第二?” 昭滑闻言沉默不语。 见此,公子玉只好乞求道:“亚卿,如今寡人已经是丧家之犬,请亚卿开恩,让寡人离开此处,寡人保证,未来只做一个寻常百姓,可否?” 昭滑脸色一冷:“大王,请不好给自己难堪,让本将自己动手。” 说着,昭滑一挥手,周围的士卒立即缓缓向公子玉靠拢。 见此,公子玉冷汗直流,左顾右盼,在士卒逼近三步之内时,最终绝望的向昭滑下跪道:“寡人愿降!” 另一边,昭应率军杀到北门,只见二十几个士卒镇守城门洞开的北门,而城门以及城墙上却没有半点厮杀,这与预想到的激战情况完全不一样。 虽然城中还有阵阵喊杀声传来,虽然城门处血迹未干,但昭应依旧心中惊疑不定。 就在昭应迟疑之际,季遂独自从城中跑出,来到昭应身前行礼道:“昭应将军,在下季遂奉昭滑将军之命,在此等候将军。” 昭应一听,立即问道:“将军昭滑何在?” 季遂笑道:“回将军,不久前越国上卿章义临阵投诚,并劝降城中大半守军,此刻,昭滑将军正在前往越宫抓捕公子玉。” 昭应闻言大惊。 这事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楚军还在城外,结果越国都城吴城就被攻了下来。 不仅破城的功劳没有了,而且连公子玉都要被昭滑捕获。 想着,昭应顿时脸色一沉。 若是公子玉落在昭滑之手,那么昭滑一定会留下公子玉的性命,让司马昭雎履行昔日的承诺。 想着,昭应脸色一变,立即下令道:“传令,留下两千人防守北门,其余将士立即进城。”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最后的障碍 昭应率领楚军进城后,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到越宫,很快,楚军取代城中叛军,控制了整个越宫。 昭应进入大殿后,正见昭滑站在殿中等候。 昭滑见昭应到来,笑道:“将军何来之迟,本将已经等候将军许久了。” 昭应闻言脸色一沉。 不是因为昭滑的话,而是因为公子玉真的已经落入昭滑之手。 昭滑当年在楚国之时,就已经是将军之职,时常随侍楚王左右,无论是爵位还是职位亦或者是亲近上,都不是他能比的。 要想从昭滑手中抢人,他昭应的地位还不够。 所以,想要诛杀公子玉,那就只能请左司马唐昧出手。 想着,昭应便拱手应道:“将军,如今越宫虽然已经落入我楚军之手,但是除了北门,其他三门还在越军的控制之中,在下这就去封锁城门,这越宫就拜托将军了。” 昭滑见昭应脸色难看,以为这是昭应因为没有获得破城的功劳,故而心中恼怒,于是,便不以为意的开口道:“将军自去便可,越宫就交给本将便是。” 昭应一拱手,然后大步而出。 昭应站在宫门前,心中对公子玉的杀机越发浓郁,于是,沉吟了一阵,便立即迈步前往北门。 来到北门没多久,便见唐昧率领大军杀到吴城外,等唐昧的战车来到城门处,昭应立即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将军。” 唐昧见到昭应,点了点头,脚下的战车不停,依旧向前而去,而唐昧则在战车上开口道:“昭应将军请上车,将军昭滑请本将前往越宫一叙,你我一同前去吧。” 说着,不等昭应回应,又向大军下令道:“传令,让大军前往城南集结,准备出征越地。” “诺!” 待昭应上车后,唐昧开口问道:“昭应将军,城中情况如何?公子玉是否被抓住?” 昭应看了唐昧一眼,低下头,拱手答道:“回将军,在下已经控制我吴城四门,以及吴城的府库和宫城,眼下吴城已经彻底落入我们楚军之手。至于公子玉,已被昭滑将军抓获。只是,无论是吴城还是公子玉,在末将进城之前,都已经落入昭滑之手,末将办事不力,请将军责罚。” 唐昧听见昭应的话,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因为获取吴城的功劳生气,反而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吴城人心惶惶,公子玉还未即位,人心未附之际就大行杀戮,若是没有外力介入还好。一旦外力介入,这吴城出现自我瓦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公子玉落得如此下场,实是咎由自取。” “将军英明,洞若观火,故而我军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吴城。”昭应赞了一句,接着又开口道:“但是将军,如今我们已经正式露出獠牙,接下来攻略江东,定不会如此容易。 故,末将以为,既然我们已经打出里公子慵为越君的口号,何不将公子玉斩杀,斩掉越人的侥幸之心,然后以公子慵的名义,攻取江东各地。” 唐昧闻言,摇了摇头道:“眼下吴城已克,越国各地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本将率军攻取却是易如反掌,无需如此麻烦。至于公子玉,本将方才得到大王传讯,这公子玉大王还有用,此时不能杀。” 昭应一听楚王传讯,愣了愣,迟疑的低下头,应道:“是,将军。” 越宫中。 唐昧与昭滑见面之后,直言道:“昭滑将军,如今吴城已克,但是越国故都会稽仍在越人手中。本将有些担心,越人得知楚越两国翻脸之后,会立即在会稽城另立新君,然后以越地对抗我楚国。 兵贵神速,本将打算立即率军直扑会稽城,不给越人任何机会。故,本将想请将军给本将一些向导。” 昭滑点头道:“向导之事容易,在下的门客吴烩,曾多次往返会稽与吴城之间,稍后在下就让吴烩率领一支熟知越国道路的门客,去司马帐下效力便是。” “多谢将军!”唐昧闻言大喜。 昭滑笑了笑,接着道:“司马,只是这吴城之中,尚有近两万越军,虽然他们已经投降,但也极其不稳。故,在下想要请司马留下一部楚军,以震慑吴城。” 唐昧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昭滑将军需要多少人。” 昭滑反问道:“不知司马能留下多少人?” 唐昧一怔,开口道:“越国统治吴地百有余年,我楚军新到,的确需要一支大军震慑吴地。” 说着,唐昧左手不断轻捻胡须,低头沉吟许久后,抬头看着昭滑道:“城中的降军,的确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要想将他们震慑住,非得在人数上超过他们才行,否则,可能会有人生出侥幸之心。 昭滑将军,你看,本将留下三万楚军镇守吴城,是否足够?” 昭滑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本来,按照他的预计,唐昧顶多只会留下两万楚军,不想,却给了三万。 顿了顿,昭滑迟疑道:“司马率领五万楚军,长途跋涉数百里,前去攻打会稽城,这军队是不是有些少了?” 唐昧笑道:“五万楚军攻打会稽城,自然力有不逮,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围城,并且准备攻城器械,那倒足够了。 不久后,司马翦将军就会率领楚军主力抵达江东,等司马将军抵达会稽城,那时本将手中就有了十几万楚军,攻打会稽城,以及整个江东,全都不在话下。” 昭滑一听唐昧没有打算用五万楚军攻城的打算,便松了一口气,便拱手道:“如此,就请司马留下三万楚军镇守吴城。” 唐昧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昭滑将军,大王传讯,公子玉还有大用。故,请将军好生看管,不要让公子玉发生意外。” 昭滑一怔,立即应道:“司马请放心!” “好!”唐昧笑了笑,然后拱手道:“将军,这吴城就交给将军了,本将这就启程前往会稽。” “司马请!” 唐昧来到城南时,见楚军已经重新集结完毕,于是立即调出一部楚军,接着便尽起大军,直扑南面的会稽城。 哪里,是越国故土上,最大的一座城池。 也是楚国灭亡越国的最后一个障碍。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越王臼 唐昧率军南下,一路前行,进行的异常顺利。 越国各地因越军主力已经在淮北全军覆没,同时也因为越国各地没有想到楚人会突然翻脸,更没有想到楚军来到如此之快,在实力严重不足之下,有的弃城南逃,有的守城自保,有的直接开门,但无论如何抉择,全都不敢出城阻击楚军。 而唐昧也没有为沿途的小城而耽误功夫,而是舍弃了沿途的小城,直奔会稽城。 另一边,从吴城出逃的公子臼,狂奔六日之后,狼狈并疲惫的赶到会稽城。 随后,其他越国勋贵陆续抵达城中。 与此同时,吴城的消息,也随着勋贵传到城中。 “亚卿昭滑与北门守将季遂反。” “上卿章义倒戈,吴城守军临阵倒戈,吴城落入楚人之手。” “公子玉被俘。” “楚军在唐昧的率领下来,正向南而来。” 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每一个消息全都震撼人心,让人惊惧不已。 当夜,又一个消息传到城中,第一时间得知的会稽城守钱腹,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传令道:“快,请公子以及诸位大臣前去大厅议事。” “诺。” 城守府大厅中,钱腹以主人的身份站在众人身前,将消息公布后,大厅中的越人犹如炸开了锅一般,顿时喧闹不止,议论纷纷。 “什么?楚军已过携李,即将抵达浙水?” “不,消息传到这,以楚军的速度,恐怕已经渡过浙水。” “这···” “若是楚军渡过浙水,那岂不是说,楚军很快就会抵达会稽城?” “正是,恐怕就在三五日之间。” 听着众人的议论,公子臼脸色一白,立即向钱腹问道:“敢问将军,城中有多少士卒,能否守住城池。” 公子臼开口后,其他的越人全都紧张的向钱腹看去,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钱腹脸色沉重的道:“公子,因为数月之前大王北伐齐国,越地大批士卒被调走,故,如今城中只有两千士卒。” “什么?两千!”公子臼还没有说话,另一个越国公室越奎便大惊失色,慌张的道:“这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次,众人全都沉默,接着,人群传出一个声音: “要不我们退守故都诸暨吧!” 诸暨是越国的另一个故都,在会稽的西南方,自从越王勾践将都城迁到会稽,诸暨便已经被越国舍弃。 此时,钱腹见众人跃跃欲试,立即大声道:“诸位,诸暨那里的城池,已经百多年没有修缮加固,城小墙破,远不如这高大的会稽城。若是我们逃到诸暨,而楚人穷追不舍杀到诸暨,那时,我们又将撤往何处? 难道跑到诸暨南面的山林沼泽之中吗?” “这···”越奎沉吟道:“可是,楚人将至,仅凭城中两千士卒,如何能守住城池,留在会稽,这不是等死吗?” “不,恰恰相反,我等留在会稽城中,才有一线生机。”钱腹大声道:“若是逃亡偏僻的诸暨,那才是死路一条?” 公子臼闻言一振,立即开口问道:“将军能守住城池。” 钱腹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公子,本将不仅能守住城池,而且还能收复江东之地。” “什么?”厅中的越人全都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前面那个意气风发的会稽守。 公子臼闻言信心严重不足,狐疑的问道:“将军此言当真?” 钱腹正了正脸色,然后解释道:“会稽城乃是我越国故地最大的城池,城中虽然只有两千士卒,但是,城中拥有百姓上万户,能征调壮士、壮妇两万余进行守城,还有老弱两万余人协助守城。我数万军民坚守城池,即便面对十万楚军,坚守数月不在话下。 还有,我越地之中,尚有数十万百姓。只要下令召集百姓,一月之内,就可聚集十万勇士。如此,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守住会稽城,不是很容易吗?” “这···”众人闻言,全都拿捏不定。 若是退往诸暨,以诸暨的偏僻,且城小人少,只要楚人杀过来,恐怕就得继续退往更南方的蛮荒之地。 可是,虽然钱腹说的轻松,但是一两千士卒再加上数万百姓守城,希望太过渺茫。如果留在会稽城,一旦没有守住,那就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迟疑间,公子臼想起这一路的逃亡,打了一个寒颤,实在是不想继续逃亡了。 想着,便向钱腹问道:“不知将军打算怎么守住会稽城?” 听公子臼问及具体守城方略,钱腹清了清喉咙,向众人解释道:“公子,诸位,楚军南下的速度如此之快,想必一定没有携带多少辎重。故,本将打算坚壁清野,将城外的稻米全部烧掉,然后封闭四门,严谨任何百姓出城,并组织百姓死守会稽城。 另外,不仅是会稽城,还有周围地方的的士卒以及壮丁,也都可以调来守城。” 说着,钱腹向厅中的越国大臣道:“诸位,如今大王遭逢不幸,但国不可一日君。故,本将打算拥立公子臼为王,结束各地互不统属的局面,并以越王之命,调周围的勇士前来会稽守城。” 众人闻言,此时的确需要一个越王来号召各地,于是,沉默了一瞬间后,越奎率先开口道:“在下同意拥立公子臼为王。” 公子臼闻言有喜有忧。 喜的是,公子玉与公子蹄在吴城争得的死去活来,结果两人全都没有即位成功,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就获得了越王之位。 忧的是,在楚军即将来袭的情况下,这个越王之位就是一个坑,若是情况不妙,会稽城被攻破,再碰上一个心狠的楚将,他可能连下跪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便立即推辞道:“不可,虽然公子玉被楚人俘虏,但是他毕竟是在下的长兄,是越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此时,在下岂可乘人之危。” 见公子臼推辞,钱腹急道:“公子仁义,在下佩服,但是那公子玉不过是一个叛贼,我越国沦落至此,皆是因其之故,如此不忠不孝逆贼,岂能即位为王!” “可是···” 公子臼还想推辞,却被钱腹打断。 “公子,越国正面临生死存亡关头,还怎么可以推辞呢?若是公子不即位为王,我会稽城如何号召诸暨、上虞等地,若是各地互不统属,不集中所有力量,又如何抵抗楚军的攻击?” 说着,钱腹直接跪在公子臼面前,大声高呼:“臣会稽守腹拜见大王!” 其他越人闻言,纷纷下拜道:“臣等拜见大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兵临城下 公子臼见自己还未答应下来,就被众人强立为王,顿时脑袋一懵,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钱腹见公子臼没有反应,眼神中隐隐还有一些抵触。于是,立即起身,在公子臼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将的公子臼强行扶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然后退在公子臼身前,拜了拜,大喊道:“大王已经即位,我越国有王矣。” 其他人闻言,跟着高呼道:“大王即位,越国有王矣。” 公子臼见此,也就半推半就的认了。 只是,还未开口,下面群臣中,钱腹又开口道:“我越国虽然有王,但是相国之位依然空缺。故,在下提议,我等应该立即选出一位相国,以辅助大王,统领国事。” 话音还未落下,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直站在钱腹身旁,沉默不语地副将褚阕立即开口道:“会稽守钱腹一向贤名,为先王所看重,将故都会稽托付。会稽守钱腹镇守会稽多年,城中将士归附,百姓归心,故,在下以为,可以之为相。”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方才还在说守城之事,转眼间,这会稽守就要坐越国的相国,变化的太快,许多人都被这一套组合拳打懵圈。 少数清醒的人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将士归附,百姓归心,这八个字,道尽了钱腹的优势,其他人无人敢与他抢。 只是,不反对也并不代表支持,众人顿时沉默不语。 见此,褚阕立即开口道:“既然无人反对,那么将军便是众望所归。” 说着,便向新任越王臼请命道:“请大王下诏,以会稽守钱腹为相。” 越王臼闻言,愣了愣,然后看了看身前默然无语的钱腹,又看了看沉默的众人,急得冷汗直流。 只是想起他这越王也是钱腹所立,而且整个会稽城全在钱腹的控制之中,沉吟许久,才点头道:“既如此,那会稽守钱腹便是寡人的相国了。” 钱腹闻言立即长拜道:“谢大王厚爱,请大王且看臣如何退敌。” 接着拱手道:“大王,如今事急从权,请恕臣无礼,需要立即安排守城事宜。” 越王臼茫然的点了点头。 见此,钱腹便立即起身向副将褚阕吩咐道:“传令,立即封锁四门,没有本相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传令,连夜派人前往诸暨上虞等地,告诉各地城守,越国新王已经在会稽城中即位,让各地立即将所有的士卒全部调来会稽城,并征召百姓抵抗楚军。 传令,明日起,城中戒严,征集城中所有粮食,限量供应。并征召城中所有的百姓,壮丁以及壮妇编入军队,以进行守城,老弱全都在城中协助守城。 传令,明日便派人前往城外田中,焚烧所有的稻米,不能留下一粒粮食给楚人。” 钱腹说完后,褚阕立即大声应道:“诺。” 接着,钱腹向越王臼行礼道:“大王,仅仅只是如此,还不足以打退楚军,并收复江东所有国土。故,臣请大王立即以越王的身份,派人前去告诉齐秦以及三晋,我越国还有越王在,我越国还在抵抗楚人,请各国立即派出援军。否则,我越国将会被楚国鲸吞,成为楚国的一部分。” 越王臼见钱腹吃相还没有太过分,没有将外交权也抢了过去,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再加上,此刻越王臼已经知道钱腹最大的倚仗便是各国援军。 于是,便点了点头。 只是,越王臼开口之际,才想起来,他孤家寡人一个,身边无人可用。 想了想,便看向众人道:“诸位,国难当头,请众卿助寡人一臂之力。” 说完,便紧张的看着群臣。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群臣全都无视钱腹一样无视他,那他就立即逃亡,上虞也好,诸暨也罢,反正不能在会稽呆下去了。 众人闻言,愣了愣,虽然对吃相难看的钱腹不满,但越王毕竟也算是他们所立,而各国的援军也是越国唯一的希望所在,于是,纷纷行大礼道:“愿为大王效命。” 越王臼见群臣俯首,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即开口道:“众卿请起。” 接着,越王臼看向越奎道:“越卿,寡人欲以卿为亚卿,总理向各国求援之事,不知卿可愿助寡人?” 越奎立即拱手道:“臣领命。” 另一边。 唐昧率领大王疾行八日后,抵达会稽城一百余里外。 此时,唐昧看着道路两侧的稻田中,全是一片被焚烧的模样,顿时皱了皱眉。 诗云: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此处虽然不是北面的豳地,也不是北面的吴地,但是晚稻也还未成熟,而现在田中一片狼藉,显然是越人主动焚烧的。 这说明会稽城不仅有所准备,而且已经打算坚守城池了。 此时,唐昧身边不远处的昭应,看着两旁的田地,冷冷的开口道:“将军,看来越人已经准备会稽城负隅顽抗了。” 唐昧笑了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本将之所以率领大军一路疾行,就是担心会遇到这种情况。好在本将来的及时,在距离会稽城不到一百二十里时,才发现越人抵抗的痕迹。这说明越人得知我军前来的消息并不长,越国各地想要集中力量坚守会稽城,也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唐昧大声下令道:“传令,大军加快速度,继续前往会稽城。” “诺。” 两日后的中午,五万楚军终于杀到会稽城外。 唐昧看着城门紧闭的会稽城,又见城墙上人影绰绰,似是守城的人不在少数。 见此,唐昧心中暗道:我军疾行十日,已经疲惫,此时强行攻城,肯定劳而无功。 至于城中的越人,数日之间又能聚集多少人呢? 想着,便吩咐道:“昭应将军,这城中已经有所准备,而整个越地,大大小小几十座城镇,要想聚集十几万士卒,并非难事。故,为了防止其他地方的越军前来增援,请将军立即率军围住会稽城其他三门,挖沟筑壁,堵塞会稽城的出入道路。 本将要断绝城中后援,并封锁会稽城与越国其他地方的联系。只要各地的壮丁无法聚集在会稽中,那么失去统一指挥的越地,仅仅依靠各地低矮狭小的城池,那就是板上鱼肉,任我楚军横行。” “末将听令!”昭应立即应着。 “传令,其余楚军立即扎营,然后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诺。” 顿了顿,唐昧将吴烩找来,吩咐道:“吴先生,本将知道先生在越国多年,与越国的各贵族都有些交情。故,本将想让先生走一趟城中,替本将前去劝降,顺便也看看,目前城中的情况,以及谁在主事。” 吴烩大声应道:“请将军放心,在下一定完成任务。”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会稽城中 城中。 越王臼带着钱腹越奎等众臣站在北墙上,看着城外的楚军,脸色十分沉重。 虽然楚军到来的时间,并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但是,但楚军真的兵临城下之时,所有的越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虽然,这几日,钱腹都在告诉城中百姓,楚人无耻的刺杀了越王,并且还卑鄙的偷袭了吴城,更打算灭亡建国超过一千五百年的越国,打算让做了千多年越国子民的越人成为楚人的奴隶,成功的激起了城中的同仇敌忾之心。 但是,能不能守住会稽城,越王臼心中依旧没底。 想着,越王臼便沉重的问道:“相国,不知这几日从周围各地收拢了多少士卒多少壮丁?” 钱腹应道:“回大王,截至今日,上虞、诸暨等地前来会稽的士卒已经超过两千人,壮丁超三千。另外,更加偏远的句章、乌、鄞等地,已经派来使者效忠,但是因为时间不够,士卒以及壮丁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抵达会稽城。 另外,北面的由拳、海盐、余杭等地越人纷纷南逃,臣已收拢北面南逃的百姓中,挑选出壮丁千余人,另有数千百姓编入协助守城的队伍。” 将情况介绍完,钱腹再次鼓气道:“大王,如今城中已有士卒五千,壮丁近两万,还有数万其他百姓,臣对坚守会稽城,充满信心,一定可以坚守到各国出兵,楚军退走的。” 越王臼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又遗憾的一叹。 短短三天时间,会稽城中的士卒就翻了一倍多,而且还有更多的士卒正在前来会稽城的路上。 可惜,楚军来的太早了。 若是再晚个数日功夫,那么守住会稽就更有把握了。 正想着,越王臼突然发现城外的楚军出现动静,接着,两支万余人的军队分别一东一西的绕城而去,顿时疑惑的问道:“相国,亚卿,楚军开始分兵了?” 钱腹同样也发现了楚军的动静,就在迟疑之间,又见一个楚人带着使者的符节向北门而来。 “大王,楚军动向不明,但是楚人的使者已经来了。” 钱腹看着出使不断靠近,心中有所迟疑,于是,立即开口道:“大王,楚人使者前来,必定是来查探虚实的,故,臣请大王在城墙上接见楚使,并且让臣将城中士卒调来,以示城中士卒充裕。” 越王臼点头道:“好,请相国立即调士卒前来,以震慑楚人。” “唯!” 不多时,吴烩来到会稽城北门前,冲城墙上的越人喊道:“在下奉命出使会稽城,请会稽城守钱将军不吝一见。” 城墙上,钱腹闻言立即下令道:“传令,打开城门,请楚国使者上城墙一叙。” 声音传到城门处,吴烩闻言稍稍一惊,城中竟然还敢开门,而不是直接将他吊上城墙? 正想着,只听着城门“吱呀”一声,然后缓缓打开。 见此,吴烩再无迟疑,立即迈步向城中走去。 穿过门洞,吴烩向城中一望,心中顿时一惊。 只是稍稍一看,却发现城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军营,只见城墙附近的民宅已经全被拆除,转而放置着大量的守城之器,以方便将这些东西运上城墙。 而且,城墙附近的密集沟壑瓮听,也显示城中防御并不仓促,而是已经进行有一段时间了。 街道上,在越军士卒的指挥下,散布着大量正进行布防的百姓,男女老少全都有,这说明整个会稽城全都被动员了起来。 再向远处一望,五人一群,十人一队,到处都是正在巡视的士卒。 吴烩正想看的仔细一些,此时,一个越人官吏来到他身前道:“楚使,寡君打算在城墙接见使者,请使者随我来。” 吴烩一听,心中一疑,难道越人已经立下新君了? 想着,立即拱手道:“请先生前方带路。” 很快,吴烩便在使者的引路下,来到越王臼面前。 吴烩看了看为首的公子臼,又看了看钱腹以及越奎,这三人他都打过交道,尤其是公子臼以及越奎,这两人长时间呆在吴城,是吴城的显贵,他都很熟。 见公子臼还站在会稽守钱腹之前,吴烩暗道:莫非公子臼已经即位为王? 正欲行礼之际,钱腹的副将褚阕大声呵斥道:“使者无礼,来到寡君面前,为何还不行礼?” 吴烩一怔,立即拱手道:“外臣拜见越王。” 另一边,站在城墙上的越王臼,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城外的楚军,心中隐隐不安,担心他会落得先王一样的下场,死在战场上。 于是,在吴烩弯腰后,立即笑着向前一步,亲自将吴烩扶起,笑道:“寡人还以为楚人的使者是谁,不想却是先生。莫非城外的楚军主将乃是昭滑将军吗?” 吴烩直起身体后,应道:“公子,不,回大王,在下这一次是奉君上之命,在司马唐昧帐下效命。” “原来如此。”越王臼点了点头。 此时,钱腹见越王不仅没有表现出对楚人的仇恨,而且还如此亲切的与楚使交谈,一点也没有王者的尊严与矜持,立即轻咳了两声,提醒越王保持威严。 越王臼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一愣,而后讪讪的笑了笑,退回原处,淡淡的问道:“不知使者所来何事?” 吴烩一怔,好奇的瞥了一眼越王臼身后的钱腹,然后正色道:“回大王,臣奉楚司马之命,特来劝降。如今越国主力已经全军覆没,而且淮北淮南吴地全部失守,只剩下贫弱的越地尚存。区区越地,面对我楚国数十万大军,根本无力抵抗。故,司马不愿大行杀戮,特派臣来城中劝降。请大王以及诸位大臣莫要自误。 否则,淮北的善道城就是榜样。楚王诏令,凡是越国各地不愿投降,而进行负隅顽抗的,城中主事者格杀勿论,凡军中百将职位以上者,全都处死,并全都诛连满门,以示威严。 同时,楚王诏令,若是各地愿意主动投降,则全都保留爵位,并且择其贤者,为楚王效力,只要有真才实学,城守、郡守、乃至朝中卿大夫,楚王绝不吝啬。”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援军到来 此言一出,在场的越人有的一脸愤恨,有的面无表情,还有的脸上隐隐有所期待。 虽然吴城越人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但是淮北的消息,在楚人的刻意传播之下,已经在数天前传到越地。 正如楚使所说,善道城的高层以及军队被楚人血洗一遍,并且还大行诛连。 同时,主动杀越王投靠楚国的公孙海,已经成为楚国的沅君,治下领地五十里,妥妥的一个楚国大封君。 另外,率先投靠楚人的曹蚺,也被楚王委以重用。 淮北的消息一一在越王臼脑海中闪过,此时,越王臼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危难之际,城中的越人会不会效仿公孙海,杀他这个越王向楚人邀功? 想着,越王臼瞬间冒出一身冷汗,突然发现,原来作为君王,自称寡人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这哪里是谦辞,分明时刻提醒自己,君王就是孤家寡人。 想着,不由暗道:寡人今日方知何为寡人! 另一边,钱腹见越王臼没有驳斥楚使,反而头上冷汗直流,一副惊恐过度的模样。于是,心中微微一叹,然后摇了摇头,立即向前一步,大喝道: “楚使,你劝降的话本相已经知道了。但是,本相让你进城来,不是打算向楚人请降,而是想告诉楚人,我越国建国千余年,昔日惨遭吴国之败,先王逃到会稽山,身边就剩下五千随从,依旧还能战胜吴国。 如今我越国尚有精锐士卒万余,勇士十万,百姓数十万,楚国想要灭亡我越国,回我越国宗庙,断我越国血迹,还得问我越国勇士答不答应。” 钱腹的声音很大,早已被激出战心的越人士卒,一听原城守现越相的话,顿时血气上涌。 此时,褚阕不失时机地大喊道:“楚国想要灭亡越国,我越人决不答应,不答应···” 褚阕一连大喊数声“不答应”后,周围的士卒反应过来,纷纷跟着大喊道:“不答应···” 不多时,这声音便响彻全城,连在城外观望的唐昧都听的一清二楚。 大喊声持续了一阵,在吴烩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时候,才缓缓停下。 此时,钱腹一脸冷然的开口道:“使者,你看我城中士卒与百姓的决心如何,若是楚国想要会稽城,劝降的话就请免开尊口,还是直接来攻城吧,本相在城中等着,随时恭候楚人的到来。” 说完,钱腹不等吴烩开口,便冷冷的吩咐道:“传令,送使者出城。” 城外。 吴烩来见唐昧身前,面色惭愧的道:“将军,在下无能,劝降失败了。” “无妨,预料之中,劝降之事岂会如此容易。”唐昧笑了笑,然后问道:“先生,不知城中情况如何?” 闻言,吴烩立即将城中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唐昧脸色沉重的道:“看来城中士卒以及百姓战心甚坚,并且士气高昂,接下来这场攻城战,恐怕将是一场恶战!” 说到这,唐昧又笑了笑,面色轻松的看着会稽城道:“不过,用兵之道在于虚实变换,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城中士卒看上去多,但从越王臼的态度来看,城中守军应该极为稀少,所以说本将来的正是时候。 原本,本将还担心在城外挖沟筑壁会遭到越人的袭击,但是,现在,本将一点也不担心了。以城中的实力,绝对不敢出城骚扰。 而且,公子臼即位为越王,会稽守钱腹为相国,其他越国大臣全都沦为钱腹的陪衬,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说完,唐昧便下令道:“传令,留下一万士卒修建大营,打造器械,其他士卒,在三门留下一千士卒警戒,剩下的人全都去挖沟。本将要在三天之内,堵住会稽城通往东南西三方的道路。” “诺!” 军令下达后,唐昧便率领剩下的士卒向不远处的楚营方向而去。 路上,唐昧抬头遥望北方,喃喃道:“现在,本将就等援军前来攻城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楚军一直在会稽城外挖沟筑壁。 而正如唐昧所料,城中士卒严重不足,根本不敢出城骚扰。 故而,楚军便在心无旁骛的修筑下,当日便挖断了会稽城前往各地的道路,次日,一道长壁便从道路向两侧延伸。 五天后。 楚营。 昭应向唐昧禀报道:“将军,在下奉命前去修建壁垒,历时五日,已经在会稽城东南西三面建好一条简易的沟壁,切断了会稽城前往其他各地的道路。” “好!”唐昧应着,然后,又开口道:“本将得到消息,司马将军率领的十二万援军已经抵达余杭,算算时间,数天后便会抵达会稽城外。 传我将令,为了能尽快攻城,只留下五千楚军在城外壁垒处监视,其余军队全部调回,全力打造攻城器械。” 昭应一听援军即将抵达,立即兴奋的应道:“是,将军。” 三日后,黄昏时分,司马翦率领援军抵达城外楚营。 楚国援军进入楚营的动静极大,而且,在唐昧故意的操纵下,为了恐吓越人,援军摆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从一个大门进入楚营,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全黑,援军才全部今日楚营。 城中。 越国君臣看着城外的楚营方向,见整个楚营全是火把,密密麻麻,犹如天上密集的群星,照亮了整个楚营。 而且楚营人声鼎沸,即便站在数里之外,似乎能听见楚人嘈杂的喧闹声。 此时,越王臼脸色一片苍白,沉默许久,声音颤颤的向钱腹问道:“相国,原本我等以为攻打城池的就只有城外的五万楚军,就算有援军来,也不会有太多。但,现在,楚国援军最起码有十五万之众,也可能接近二十万,加上城外的楚军,那就是数十万大军。 不知面对二十万大军攻城,以城中五千士卒,再加上数万百姓,相国能守住多长时间?” 越王臼说完,便一脸紧张的看着钱腹,按照原本的计划,等各国出兵干涉,再到楚国在各国压力下退兵,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若是会稽城遭到二十万大军围攻,能坚持到楚国退兵的那一刻吗? 越王臼心中很怀疑。 此时,钱腹听见越王的询问,脸色很难看,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道:“大王勿忧,这是楚人在虚张声势,就如同之前臣可以恐吓楚国使者,其实真正的士卒并没有多少。臣预测,楚人援军最多五万,更有可能只有三万。”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攻城 上 “五万?三万?”越王臼难以置信,顿了顿,用底气不足的语气问道:“相国,何出此言?” 钱腹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大王,如今距离楚人夺取吴城已经过去近二十日,各国肯定已经知道楚国打算吞并我越国,为了防止楚国一国独大,各国肯定已经出兵攻打楚国。 试想,这种情况下,楚国自保尚且艰难,那里还有十几万大军前来攻打越地。所以,臣以为,这肯定是楚人想要恐吓我们,这才故弄玄虚。” 越王臼闻言连连点头,但是,心还没有落地,另一边的越奎突然开口道:“相国,若是楚人真有十几万大军来援,那相国如何守城?” 钱腹闻言脸一黑,好似没有听见一边,沉默不语。 而越王臼闻言,苍白的脸,更是死白死白。 此时,楚营中,司马翦将军队安顿下来后,来到唐昧所在的主帐,行礼之后,问道:“将军,如今援军已到,不知会稽城中情况如何,何时开始攻城?” 唐昧笑道:“会稽城中士卒很少,而且已经被本将团团围住,前来支援的越人,全都不能进入城中,此时的会稽城,已经是孤城一座,无需担忧。 至于其他地方越人,斥候来报,越人开始在诸暨与上虞两地集结,但是,目前为止,聚集在两地的越人全都没有超过两万。之前本将率领五万楚军在此围城,他们就不敢前来会稽增援。现在本将手握近二十万大军,他们更加不敢前来增援。 等本将攻破会稽城,就凭诸暨上虞低矮残破的城墙,加上一群仓促征召而来的壮丁,根本不堪一击。 所攻城之事不必着急,将军率领大军从郢都赶到会稽,远来疲惫,还需休整三日,三日之后,大军全力攻城。” 司马翦闻言,知道他来的还不算晚,顿时松了一口气,拱手应道:“末将愿听将军吩咐。” 唐昧点了点头。 接着,城中越人见楚人迟迟没有攻城,以为真如相国钱腹所说,楚人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多少援军前来的时候,故而不敢攻城。为此,忐忑不安的心脏,满满安稳下来。 三日后一大早,诸将齐聚主帐,唐昧下令道:“将军唐林,本将给你一万军队,立即前往上虞城外,威胁上虞城,阻止上虞的越人,在我军攻城之际前来支援会稽。” “诺。” “将军斗况,本将给你一万楚军去牵制诸暨的越人。” “诺。” “昭应将军,本将给你五万楚军攻打东门。司马将军,本将也给你五万楚军攻打西门,其余将士,全都随本将前去攻打北门。” “还有告诉下面的将士们,破城之后,城中所有财务全都,无需上交太府,全都分配给将士,望诸将士全力以赴。攻破会稽,本将一定会为尔等在大王面前请功。” 众将一听此言,全都大喜过望。攻破城池,这等大功肯定是不会少的,而城中的财物不用上交,则是意外之喜。 会稽城乃是越地最大的城池,是越地的心腹所在,越地的财富近半聚集于此。 如此多的财富,即便十几万大军共分,也是一笔横财。 想着,众将激动的大喊道:“全力一战,誓破越城。” 见诸将的战心被调动,唐昧点了点头,大声道:“好,灭亡越国最后一场恶战,便是此处,愿诸将全力以赴,攻破会稽城,灭国而回。” 说着,唐昧大喝一声:“传我将领,攻城!” 不久后,十几万楚军便杀出大营,接着一分为五,向着各自的目标杀去。 城中。 楚军出营后,城墙上的越王臼看着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越军,粗略一算,最起码有十五万之众。 见此,原本就快沉到底部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大惊失色的道:“相国,楚军人多势众,且为之奈何?” 钱腹脸上冷汗直冒,顿了顿,才急忙道:“大王勿忧,楚人虽多,但是面对高大的城池,以及城中众志成城的越人,短时间内可保城池无虞。 半月前,臣已经下令,让越国各地征召士卒,如今半月已过,用不了十天八日,各地的勇士就会聚集在会稽城外,那时,城池有了援军的支持,必然可以坚守下去。 故,请大王不必担忧” 话音未落,又见两支万人左右的楚军,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迹象,一东一西向远处而去。 越奎见那两支楚军不断前行,渐渐远离了会稽城,而后,有向楚军前去的方向望去,脸色突然大变道:“不好,有楚军向诸暨上虞两地去了。” 钱腹闻言脸色同样一变,急忙向东西两方眺望,果然,两方各有一支楚军正在快速远离会稽。 毫无疑问,这两支楚军的目的就是牵制越国其他地方,阻止援军前来支援会稽城。如此一来,各地的援军岂非短时间内来不了了? 想到这,钱腹顿时全身僵硬,呼吸变得急促,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其他越国大臣,也在不断向诸暨上虞张望,脸色全都不好看。更有甚者,眼神不断闪烁,似乎已经有了其他想法。 此时,唐昧亲自率领的五万楚军,已经在城外摆开阵势,做好了攻城准备。 楚军阵势一成,唐昧眯着眼睛看了看城中,没有等其他两侧的消息,直接下令道:“传令,擂鼓,先锋立即向城池进攻。” “诺。” 很快,排在在最前方的楚军,便在鼓声中大步向前而去。 因为打造工程器械之用了十天,导致大型器械并不充裕,率先出发的楚军,只有少量的轩车可以防御箭矢,大部分的士卒都是拿着盾牌在前开路,跟在盾牌之后,是为数众多的弓箭手以及推着云梯、拿着木梯的士卒。 先锋迅速向前推进,离城池尚有两百余步,便遭到稀稀疏疏的箭矢射击。 这种箭矢犹如长矛一般,威力极大,但凡射中盾牌,就会传来“砰”的一声大响,然后击穿盾牌直接射杀举盾的士卒。 这是需要数人操纵的大型强弩。 不过,因为会稽位于越国的大后方,近两百年来,并没有发生什么战事。所以,城墙上的强弩极少,楚军付出了轻微的代价,便冒着箭矢杀到城墙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攻城 中 楚军杀到城下后,先锋楚将立即大喊:“快,举盾防御,弓箭手向城墙上射击,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其他士卒架设梯子,准备攻占城墙。” 最先向城墙发起攻击的是弓箭手,许多弓箭手在盾兵的护卫下,开始向城墙上射击,虽然战果了了,但是却成功的压制了城墙上的弓手。随着弓手的不断射击,城墙上落下的箭矢,明显稀疏了一些。 与此同时,云梯也在士卒的操纵下很快便架设完成,抓勾紧紧的抓住城墙,将梯子固定在城下,而后,不少士卒举盾持剑,顺着倾斜度才五六十度的梯身向上攀爬。 爬云梯的士卒,有的爬到一半,就被城墙上投来滚木砸中而从梯上掉下,有的靠近城墙后被越人用长矛顶了下去。当然,也有不少士卒最终跳上城墙,然后被越人围杀。 随着楚军不断的爬上城墙,越人向城下射出的箭矢更加少了。 云梯接战后,更多的木梯,以倾斜度七八十度的角度,直直的安放在城墙下。然后,士卒便爬梯而上。 相比云梯,守军对付普通木梯的手段更加多,滚木,礌石,金汁,火油等等。 虽然对付木梯的手段多,同样,木梯的数量也远比云梯多,随着楚军沿着木梯爬上城墙,一时间,城中压力大增。 楚军阵中,唐昧见先锋与越人交战后,再次下令:“传令,投石机,冲车立即向前攻击城池。” “诺。” 随着楚军投石机开始投入战场,许多初次面临这种器械的越人,顿时心中一惊,虽然被石头砸死者了了,但是每一块落在城墙上的石头,所造成的巨大动静,却很是唬人,震撼人心。 原来不仅守城的人可以投石,城下攻城的人也可以进行投石。 当然,轻则十几斤,重则二十几斤的石头,对攻城而言,效果也仅此而已,更多则是打击守军士气。 楚军真正能倚仗的,还是爬墙的士卒。 随着许多士卒爬上城墙,城墙上原本由五六个越人围杀一个楚人,渐渐变成了二三人围攻一人。 一段时间后,又变成两三人与两三人对杀。 战争打到现在,就变成了更加惨烈的白刃战,双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向战场投入士卒,直到最后,看谁先坚持不住。 对守城的人而言,唯一的优势便是,一旦木梯或者云梯被毁,那么楚军便是后援断绝,而守军则可以迅速将这一段城墙上的楚军清理掉,然后等下一波楚军换上新梯再度爬上来。 战争从上午打到中午,然后又从中午杀到黄昏,最后,直到天色昏暗,楚军这才散去。 夜间,楚营中。 唐昧脸色如常,语气平静的向眼前的昭应与司马翦问道:“两位将军,不知今日攻城一战,东西两面战况如何?” 昭应摇了摇头,脸色沉重的道:“回将军,东面的越人抵抗很激烈,今日攻城一整天,我军都没有能占领一小段城墙,士卒往往一爬上城墙,就或被杀死,或被越人赶了下来。我军伤亡不少。” 司马翦点头道:“将军,臣所在西面也是如此,越人抵抗很顽强。” 唐昧闻言不置可否,沉吟了一下,才道:“本将攻打北面也是如此,越人的抵抗很强烈。不过,经过今日一战,城中的缺陷同样也暴露无遗。 其中最大的缺陷就是城中守御之器极少,不仅没有投石车,连强弩都很少。越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守军的抵抗之心。但是,我楚军来得极快,城中连守御之器都如此之少,更别说其他地方前来增援的士卒了。 故,本将以为,会稽城最大的倚仗是守军,但是其缺陷也在守军。” 说着,唐昧厉声道:“本将倒想看看,城中究竟有多少越人可以与我楚军消耗。 传令下去,明日继续强攻会稽城,继续与城中越人拼消耗,拼光城中守军。” “诺。” 次日,楚军再度展开强攻,一如昨日,同样的战法,同样的攻势,最后也是同样的结果。 接下来又强攻三日,依旧如是。 第六日。 楚军依旧维持着前几日的猛烈攻势,似乎之前五日的劳而无功,对楚军没有任何影响。 战争从早上杀到中午,有从午后杀到下午。 此时,北面的一段城墙,几个楚军奋力将面前的越人砍倒,正欲向两侧杀去,却见两侧的人同样也是楚军,周围三丈之内,已经没了越人,全是楚人。 却是越人一时不查,增援不及,这一小段城墙已被楚军占领。 见此,一愣之下,立即有人一面拔掉越人的旗帜,一面急道:“快,护住这片区域,等城下的兄弟前来支援。” 周围的人一听提醒,立即五五成群,留下中间的空地后,奋力的向两侧杀去。 此时,城下正指挥攻城的楚将,见一小段城墙上的越人旗帜突然掉了下来,还有一个楚军士卒在城墙上招手,立即下令道:“快,我军已经控制一段城墙,立即派人前去支援,将我楚军的旗帜插上城头,让士卒集中向旗帜所在地靠拢。 另外,立即调三辆云梯前去支援。” “诺。” 很快,一面楚旗便插在了会稽城头上。 城下的楚军人见此,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向楚旗方向靠拢,意图通过此处缺口为突破口,一举攻破城池。 楚军阵中,唐昧见楚军已经控制一段城墙,立即大喜道:“传令,立即派出援军支援,加强对城池的攻势。” 另一边,亲自镇守北墙的钱腹,得知一小段城墙被楚人控制,大惊之下,立即喊道:“快,立即派人增援,夺回城墙,将楚人赶下去。” “诺。” 很快,双方便围绕这一小段城墙,展开更为激烈的搏杀。 虽然越人夺回城墙的决心很坚定,攻势也很猛烈。但是,楚军增援的速度很快,往往一个楚人被杀,另一楚人已经补上。 而后,随着楚军的云梯架设完成,支援的速度更加快了。 血战一阵后,楚军不仅牢牢的控制住这一段城墙,而且很快便将原本的三四丈的缺口扩大到五丈。 越人见无法夺回城墙,并且还有被击退的迹象,立即向钱腹禀报到:“报···将军,楚军增援不断,我们无法夺回城墙,而且楚人攻势强大,缺口正在扩大,请将军立即派人支援。” 钱腹闻言脸色一白,虽然一咬牙,便下令:“传令,将在城下备战的五百士卒调出三百前去支援,一定要将楚人赶下去。” “诺。” 此时,在楚军的不断冲击下,楚军控制的城墙,很快便从五丈扩大到六丈。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攻城 下 正当楚军再接再厉,准备扩大战果之时。 城中用来支援的越军士卒杀到,三百越人士卒见到城墙上的楚军,立即发出一声暴喝,接着便随着一大声“杀”声,便发起冲锋。 双方一接战,正在前列厮杀的楚军,明显感到这一股援军与之前的越人完全不同,战力比方才高出一大截,猝不及防之下,六丈缺口顿时被杀回五丈。 等楚军适应了越军的攻势后,很快便将缺口维持在五丈左右。 接下来,激战依旧,双方的士卒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对此,双方犹如一个赌急眼的赌徒一般,毫不迟疑地继续向这一小段城墙投入更多兵力。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昏暗,城外想起了鸣金声,这才结束这一天的血战。 楚营。 昭应与司马翦汇报战果后,见他们依旧没有任何成果,唐昧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两位将军,今日本将倒是有所成果。 今日激战到午后,我军已经控制北面的一小段城墙,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扩大战果,最终成功夺取城墙。但是,直到本将鸣金收兵之前,越人也没有将那一段城墙夺回。” 司马翦闻言大喜道:“将军是说越人已经兵力不足,后继乏力?” 唐昧点了点头:“不错,越人无法夺回城墙,这一迹象表明,本将之前的预料是正确的,城中守军严重不足。以至于这才激战六日,城中就出现士卒不足的情况。” 说完,昭应与司马翦同时露出大喜之色。 会稽城如此之快就露出疲态,这远超他们的预料。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一场战事,可能会维持一月。 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只需半月不到,便可以攻破眼前这一座越国最后的大城,拔掉越国最后的一颗钉子。 “恭喜将军,破城之日可待。”二人一同祝贺道。 唐昧笑了笑,下令道:“传令,明日继续展开强攻,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伤亡,争取尽快攻破城池,以对大王那边进行支援。” “诺。”二人大声应道。 第七日一大早,楚军再度对城墙展开强攻。 正午时分,司马翦率领的楚军,率先在西面城墙打开一个缺口。 接着,下午,北面再次打开一个缺口。不久后,东面也成功攻占一小段城墙。 但直到日落时分,在越人的激烈抵抗下,始终没有乘势攻破城墙。 第八日。 楚军攻城一个时辰后,便在北面打开一个缺口,接着,楚军蜂拥而至,血战一日,最终在控制城墙接近分之一的情况下,血战到夜间,直到夜色降临,视线模糊,这才遗憾收兵而归。 深夜。 会稽城中。 一贵族府邸中传出两个压低了声音,语气极为沉重的对话。 “如何?城中情况如何?” “兄长,现在城中情况不好,很不好。经过八日血战,城中的五千士卒,战死者接近一半,完好无损者已经不足五百,城中百姓更是伤亡惨重,尤其是这几日城墙失守,令百姓伤亡大增,仅仅只是初略估算,百姓伤亡起码过万,其中还是以丁壮为主。” “嘶···” 房间中传来一声吸气声后,接着,便沉静了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 最先开口询问的人又问道: “战事如此激烈,远超你我预料,依兄弟之见,会稽城还能守住吗?” “难?很难?楚人军队太多,我们城中士卒太少,诸暨上虞的援军久久不至,攻城的楚人比城中所有百姓加起来都要多上两三倍,楚军可以不计伤亡的轮番上阵,但我们不行。如今城中百姓士气低落,恐怕守不住了。” “那···还能坚守几日?” “若楚人的攻势不减,以今日的战况来看,快则明日,迟则三日,城池必然失守。” “···” “···” “不如···” “兄长待如何?” “楚人灭亡越国的决心已定,会稽失守已不可挽回,我从吴城逃亡来此,就是不欲做楚人。但我逃到会稽城,拥立新王,却遭到钱腹这厮排挤而闲置,故而我更不想为会稽城陪葬,不如你我逃亡吧!” “这···这···也罢。” 第九天清晨。 越王臼面色紧张的坐在首位,下方钱腹红着眼睛,正欲给城中将领鼓劲,让将领们再接再厉,继续坚守城池。 结果,钱腹眼睛在将领们身上一扫,顿时发现议事的七个将领少了一个,眼前的将领只有六个。 钱腹眼睛一沉,见从吴城逃来的越将吕琅不见了,立即大怒道:“将军吕琅何在?” 厅中的将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全都摇了摇头。 此时,一个士卒快速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报···将军,不好了,镇守南面的校尉来报,今日他去换防,结果却不见夜间守城的校尉,询问守城的丁壮后才得知: 昨夜城中有将军买通守城校尉从南面逾墙而走,而后,负责夜间守城的校尉也带着家眷亲卫连夜从南面逃亡。其后,又有一些丁壮带着家小跳墙逃亡了。” “什么?”钱腹闻言大惊失色。 钱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负责城中物资调度的越奎一脸紧张的快步走了进来,问道:“相国,在下刚刚听城中百姓说,有将军逃跑了,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说话间,越奎向厅中的将领看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将领中少了一人。 此时,钱腹反应过来,立即开口问道:“亚卿何以知之。” 越奎脸色难看道:“为城中百姓准备朝食的官吏来报,不久前发放食物之时,有许多负责夜间守卫南门的壮丁未来领取食物,故,官吏立即向在下禀报。在下一查,发现有上百户百姓逃亡,而且此时城中百姓议论纷纷,说昨夜有将军逃亡。故,在下才来询问,若是没有此事,请相国立即发布公告,平息城中谣言。” 钱腹一怔,急忙摇了摇脑袋否认道:“谣言,这绝对是楚人散布的谣言,城中绝无将领逃亡之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城破 对于这种极为影响士气的事情,钱腹坚决否认,直接认定是楚国谣言。 顿了顿,钱腹又皱眉道:“百姓为何得知此事?还有,消息为何散布的如此之快?” 越奎应道:“丁壮逃亡之时,邀请亲朋好友一同逃亡,有的跑了,有的因家人惨死楚人之手,不愿意逃亡,故而百姓多有知之。” 钱腹大怒:“负责夜间巡逻的士卒,为何不阻止百姓奔走相告?” 话一出口,钱腹立即反应过来,激战近十日,士卒死伤惨重,巡逻的事情早已全都交给百姓了。 那些百姓巡逻,即便没有睡觉,恐怕见到街坊邻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仅是巡逻的人,现在整个南面,士卒也已经抽调大半,全都是百姓负责守城,连守城校尉都跑了,情况之糟糕程度便可想而知。 此时,越奎急道:“相国,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出面平息城中的谣言。否则,人心一乱,城池必然失守。” 钱腹一怔,立即点头道:“传我将令,告诉城中百姓,有楚国探子在城中散布谣言,让百姓们不信谣不传谣,大王与本相还在城中,会与百姓们一起,坚守城池,死战到底。” 说着,钱腹立即向坐在上位的越王臼行礼道:“大王,城中流言四起,请大王立即出面在城中巡视,以安抚百姓。” 越王臼闻言,立即脸色惨白的应道:“好,寡人立即就去城中安抚百姓。” 对面,钱腹眼睛余光瞥见越王臼脸色有异,想起不久前越王即位之时,本来就不是很情愿,心中便有些担心越王也会逃跑。 于是,在越王臼起身的一瞬间,立即开口道:“大王,如今城中已经出现楚国的奸细,为了大王的安全,臣请将身边十个亲卫调到大王左右,以护卫安全。” 越王臼顿时一滞,而后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讪讪笑道:“多谢相国关爱!” 说着,越王臼立即向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暗暗思索:城池已不可守,寡人应该何去何从? 很快,越王臼与钱腹便一东一西的出现在城中两侧,安抚城中人心浮动的百姓。 ··· 城外。 楚军再次布下阵势之后,唐昧立于大军之前,大吼道:“诸位父老兄弟,昨日一战,我军已经夺取一大段城墙,这说明城中已经无力抵抗我军,故,攻破城池就在今日。 杀!攻破城池,今日我等在城中过夜。” 诸将士闻言跟着大吼道:“杀!” 很快,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便从楚军阵中响起。 接着,冲天战鼓声响起,楚军伴随着战鼓声,士气爆满的快步向城池冲去。 依旧是同样的攻城模式,双方血战半个时辰后,或因为楚军士气高涨,或因为城中谣言四起人心不稳的缘故,楚军很快便打开了一个缺口。 不久后,东面西面相继打开缺口。 一个时辰后,北面的城墙再次打开一个缺口。 双方激战到日中,楚军控制的城墙已经超过三分之一。 虽然越人还在不断向城墙上投入战士,但是颓势已显。 此时,北面城墙的左侧,两股楚军正合力向城内登上城墙的阶梯口杀去。 同时,阶梯口正源源不断的有越人士卒涌上城墙,拼尽全力的防守阶梯口十余丈的城墙。 这一刻,攻城方与守城方似乎已经颠倒。 半个时辰后,太阳开始偏西之时,左侧突然爆发一声欢呼声。 “城破了!” “杀进城去!” “速速打开城门。” 一时间,各种带着浓厚楚音的大喊声,伴随着欢呼声,在城墙上不断响起。 正在城墙上指挥士卒阻拦楚军的钱腹一听,立即向前一看,却见楚军正顺着远处的阶梯杀入城中。 “不好!”钱腹面无血色的大喊道:“快,立即组织城中的百姓前来支援,务必挡住楚人,控制住城门。 众亲卫,随本将杀敌,将楚军赶下城墙。” 说着,钱腹便亲自向城墙的楚军杀了过去。 另一边,楚军顺着阶梯杀到城墙下,很快就在城下清理出一片区域。 只是,随着越人百姓的不断赶来,在百姓的拼死阻击下,楚军前进的步伐很慢。 厮杀一阵后,正当楚军与越人在城门远处来回拉锯的时候。突然,城中传来一片喧闹声,声音迅速从远处传到北墙。 “大王从南面出城了。” “大王逃跑了!” “···” 城墙上正在厮杀的钱腹一听,顿时一怔,大惊失色之际,有人来报:“将军,方才大王在数个大臣的护卫下,从南面跳墙逃跑了。 南门附近的百姓,听说大王弃城而逃,正大量向南门涌去。” 钱腹一听,六神无主喃喃道:“完了,会稽城完了,本将有负先王所托。” 此时,周围同样听到越王臼逃跑的亲卫,立即问道:“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钱腹怔了怔,然后心灰意冷的道:“趁现在城池还未失守,趁楚军还未大量入城,你们也逃亡吧!” “将军,那你呢?” “本将?”钱腹嘴角一勾,惨笑道:“本将奉先王之命镇守城池,当然是为会稽城陪葬,不然,本将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先王。” 周围的亲卫一听,含泪行礼道:“愿追随将军一同为会稽城陪葬。” 钱腹闻言看了看身边剩余的二十几个亲卫,见他们目光坚定,于是,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的形式,发现城墙已不可守,便哽咽着道:“好,既如此,那么诸位随本将来,我等一同退守城守府,坚守到最后一刻,为先王尽忠。” “诺。” 钱腹离开北墙不久,伴随一片欢呼声,北门轰然洞开。 城门洞开的那一刹那,一直在后方指挥的唐昧立即露出大喜之色,大吼道:“城门已开,全军突击,立即杀入城中。” “诺。” “传令,立即命人抢占城中府库以及城中户籍典籍,严禁任何人破坏。” “传令,派人驱赶百姓回家,派出巡逻队在城中巡视,严禁任何百姓在外行走,凡是在城中游走的越人,全都以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传令,控制全城各处,约束军队,严谨士卒扰民。” “诺。”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秦帝楚王 军令下达,随着全军向前的战鼓响起,唐昧看着身侧的楚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心中不由赶到大为畅快。 会稽一破,越国彻底完了! 不多时,就有人来报:“报将军,我军已经彻底控制北墙。” “将军,我军占领大半北城,正在清理城中守军。” “将军,昭应将军与司马将军已经从东西两面入城。” “将军,我军已经开始攻打城守府。昭应将军正在率部强占城中要地,司马将军正向南门而去。” “将军,我军已经攻克城守府,斩获越国相国钱腹。” 听到越相钱腹战死后,唐昧大喜道:“好,进城。” 等唐昧率众抵达城守府,昭应与司马翦已经在府外等候,见唐昧到来,昭应立即禀报道:“将军,末将已经控制城中各地,府库,武库,街道,全都已经被我楚军控制。” “好!” 司马翦接着道:“将军,末将已经控制南门,如今城池四门全在我军控制中。” “好。” 来到大厅后,唐昧立即吩咐道: “传令,立即派人向大王报喜,我军已克会稽城。一月之内,必然攻克越国全境,两月之内,就可抽调十万楚军北上支援。” “诺!” “传令,立即派人全城搜捕城中校尉功曹职位以上者,牵连全族,族中男丁全部斩首,家中仆从贬为奴隶,女子无论老幼,全部贬为奴婢,家产全部没收,所有的钱财,全部登记在册,连同城中府库中的钱财,战后一起全军分了。” “诺。” “传令,大军明日休整一天,后日启程攻打越国各地,本将要将所有的越国国土,全部至于楚国治下。” “诺。” 第三日,唐昧亲自坐镇会稽,昭应司马翦分别率领五万楚军向上虞诸暨而去。 另一边,熊槐得知楚国攻克吴城的消息后,趁各国还未反应过来,立即尽起楚军,兵分四路南下,其中熊槐与景翠率领主力返回寿县布防淮水,其余三路大军在景阳邓陵光庄蹻三人的率领下,分兵抢占淮南各地。 半月之后,无力抵抗楚军的淮南,全境沦陷。 莒城中。 齐王拿到淮南的消息,愣了许久,这才脸色难看的向储子道:“相国,中计了。原本楚军攻克吴城后,打出要立公子慵为越君的旗号,寡人就有所怀疑,这次楚国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齐魏两国,而是整个越国。 现在,二十多天过去了,楚国不仅没有立公子慵为君,反而出兵攻占了越国淮南,并且,寡人得到消息,楚将唐昧已经率军南下攻打越地,看来这一次,楚国将天下人全都玩弄了。” 储子笑道:“大王,这不是好事吗?上次我们吞并了燕国,结果一直被天下各国针对到现在。如今,楚国不顾天下各国的担忧,强行吞并越国,这正是重蹈我齐国覆辙,此时,正是号召天下各国共同伐楚的时候。 从今以后,齐楚两国间的攻守之势,将会彻底逆转。” 齐王闻言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一脸沉重的道:“相国,寡人现在不担心各国不会与寡人一起攻打楚国,而是担心另一件事。” 顿了顿,齐王眼中露出回忆之色,缓缓开口道:“许多年前,诸子在稷下学宫议论,商议能让天下安定的办法。那时,诸子全都认为天下纷争不断,皆是天子衰弱,无力压制各国。又因为各国互不统属,且都有自己的军队。故而一旦发生矛盾,天子无力裁决,就只能通过战争解决矛盾,直到其中一个国家灭亡。 一个国家的灭亡,其人口、土地、财富必然会被另一个国家侵吞,如此就滋长了受益国的野心,而野心反过来则更会不断产生新的矛盾。 如此,野心、矛盾、利益、仇恨交织在一起,混战数百年,导致原本的八百诸侯,现在只剩下十几个,其中大国已不足十个,其余诸侯已沦为大国之臣。 到了现在,各国开战,已经无需借口,直接宣战或者不宣而战,皆被世人所接受,各国也习以为常。 故,诸子以为,到了今日之局,要想彻底结束各国战乱不断的局面,那就是让天下归一。当时还是太子的寡人深以为然,故而即位之初就将目标锁定燕国,全赖相国精心谋划,最终得以实现。不想,后来各国干涉,群起围攻,这才功亏一篑。” 说到这,齐王摇了摇头道:“经此一事,寡人本以为,天下归一的策略是否是错的,毕竟,天下各国中,并无哪一个国家可以挑战其余各国,一旦哪国强大,就会群起攻之。但是,先有秦国一战而并巴蜀三国,现有楚国鲸吞越国。这无疑在表明一件事,那就是各国在天下归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说着,齐王脸色沉重的道:“秦国多次遭到各国围攻,却依靠秦关,略略化险为夷。而楚国若是成功吞并了越国,不仅解决了越国这个后顾之忧,而且还会获取越国的人力物力。 若是这次各国联合行动,不能让楚国吐出越国。那么,二十年后,一个土地超过七千里,光是土地上,就超过了各国领土之和的楚国,足以同时与各国相抗,这实在是令人恐惧。” 齐王想起这些年来,楚国接连取得胜利,几乎很少出现战败,现在又将解除后顾之忧,想着,不由心中打了一个冷颤。 暗道:难道天命没有落在齐国身上,而是落在楚国身上? 储子闻言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大王,昔日苏子曾言‘横则秦帝,纵则楚王’,说的就是天下归一的两条道路!这十几年来,楚国合纵各国,攻秦伐齐,将秦齐两国大为削弱,如今又一战而吞越国。若是各国这次不能联合起来削弱楚国,那么数十年之后,恐怕楚国真的会称王天下。” 横则秦帝,纵则楚王的传言,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当时,秦国经历商鞅变法,实力暴涨,接连取得对魏国的胜利,即将全占关中,尽有秦关之利。 而楚国则正处在宣威之世,攻魏破越败齐,横行天下,各国莫能抵挡。 就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初出茅庐的纵横策士苏秦与张仪,从鬼谷子那里离去后,一个去了秦国游说秦王,一个去了楚国游说楚王,希望能成就一番大业,但结果,两人全失败了。 想起苏秦来,齐王脸上遗憾的长叹一声:“可惜了苏子,竟为宵小刺杀。虽然苏子死后,暴露出许多对齐国不利的地方,但是,对于苏子之死,寡人一直引以为憾,可惜,可惜,可惜了! 原本寡人还对秦帝楚王一说不屑一顾,认为天下看轻了齐国。但是,自从各国伐齐之后,寡人才能明白,是我齐国缺陷太明显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第三条路 说着,齐王想起齐国的死战之地,顿时长叹一声。而后摇了摇脑袋,停顿片刻后,才沉重的开口道:“相国,如今形势,楚国即将形成一国独大之局,且越国太过偏远,已经被楚国隔断,不与各国相连。面对这种情况,就如同秦国吞并巴蜀三国,各国有心无力。 而寡人虽然有心出力,但是这几年齐国被楚国削弱的太厉害,实力严重不足。故而寡人担心,即便各国联合伐楚,也未必能让楚国将越国吐出来,这应该如何是好!” 储子沉吟了一下,还未开口,殿外有人大胜禀报道:“大王,越王派使者前来求援。” “越王使者!?” 齐王一怔,与储子对视了一眼,随即二人同时露出大喜之色。 越王求援,这说明越国还在抵抗楚国。 这对削弱楚国,无疑是极大的利好。 楚国一旦被各国击败,就算越国不能收复淮南,也能将江东夺回。如此以来,楚国的背后就会留下一个越国,这对楚国来说,将会造成无穷的后患。 想到这,齐王脸色一僵,顿时想起燕国来。 想着,齐王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越国保住,让越国成为楚国的燕国。 此时,储子欣喜的拱手道:“大王,臣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齐王期待的问道:“相国快快道来!” 储子应道:“大王,越王能派使者前来,无疑说明越国还在越地抵抗楚军,这是对各国的极大利好。同时,楚国吞越的行为已经令天下震动,如今正是联合各国破楚弱楚之时,只有让楚国衰弱下去,才能打乱楚国鲸吞蚕食各国的步伐。如此我齐国才有机会,成为秦楚之外的第三条路。” 说着,储子立即拱手道:“大王,臣建议,立即下令让章子将军打着救援越国的旗号南下越国之前淮北,一面威胁楚军,一面给予越人坚持下去的信心。 此外,派出使者前去越国被占领的各地,鼓动所有被楚国占领的地方的越国贵族,让他们联合起来抵抗楚人的统治,告诉他们,我齐国正在联络各国帮助越国复国,就如同之前各国帮助燕国复国。总之,一定要整个越国都不能安稳,牵制楚国军队,减轻各国攻打楚国的压力。 最重要的是,立即派出使者前去各国组建联盟对抗楚国。” “这是自然!”齐王闻言点了点头。 齐王与储子君臣十几年,一听储子的计划并没有出彩之处,便笑了笑,期待的看着储子,问道:“相国,联盟之后,我齐国如何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储子笑道:“大王,如今我齐国实力被楚国大为削弱,难以独自向秦楚两国挑战。故,臣以为,当此之时,宜慢不宜快,宜缓不宜急。臣的意思是,通过伐楚之战,将楚国的势力从淮北驱逐出去,与楚国隔水对持。楚国占有淮北,对我齐国的威胁太大了。 战后,则需要要联合魏越两国,组建三国同盟,以应对秦赵楚三国的威胁。 另外,天下之中的韩国,需要极力争取,只要韩国倒向我们,那么我们就可以攻打其他国家,蚕食天下。” 说着,储子拱手道:“大王,我齐国既无秦国之地利,又无楚国的庞大,贸然鲸吞他国,只会导致各国来伐。故,臣的意思是,齐国要想成为秦帝楚王之外的第三条路,需要徐徐图之。 第一步,便是通过这一战将楚国的势力赶出淮北,夺取楚国淮北以避免与强大的楚国相争。第二步,借救越之机,逼迫越国让出淮北,尽取淮北。第三步,联合魏国攻打宋国,将泗水以东尽归齐国。 如此,我齐国之地,加上淮北,泗东鲁国等地,便是一个领土超三千里的大国。那时,我齐国南有淮水之固,西有泗水之利,北有河水之险,进可攻退可守,以我齐国之富强,只需积蓄实力二十年,彻底消化这些地方,便有了帝王之基。 到时,时机成熟,大军出征,吞燕并赵,如此,我齐国则将占据天下大势。” 齐王咽了咽口水,深深的被储子所描绘的画面所吸引。 这不会是虚无缥缈的画饼,而是极其容易实现的战略目标,甚至比起十年前的灭燕计划还要容易许多。 此时此刻,淮北已经唾手可得。而宋国这个国家,先是把齐国得罪死了,现在有深深的得罪了魏国,不久后,靠山楚国就会轰然倒塌。那时,只要齐国拉拢魏国,就可以用两国大国之力进攻一个小国,宋国岂能幸存。 如此,齐魏两国就可以瓜分宋国,那时,即便齐国让出富庶的陶邑与商丘给魏国,只要占据宋国东部,便可达成战略目标。 十几二十年后,等齐国抓住机会,再次灭亡燕国,即便天下围攻,齐国也没有任何畏惧。 想着,齐王笑道:“宋国欠下债,应该还给寡人了。” 说着,齐王立即大声吩咐道:“传令,请越使前来见寡人。” 不久,风尘仆仆的越使来到厅中,一见齐王,立即拜伏于地,悲伤的嚎哭:“大王···” 同时,楚国即将灭亡越国的消息传到各国,一时间,天下为之震动。 寿县。 公孙衍向熊槐禀报道:“大王,三位将军传来的消息,历时半月,我军已经尽取淮南。三位将军留下守城的军队后,已经率师回返寿县。 另,昭滑将军传来的消息,司马翦进入吴地后,吴地百姓纷纷投诚,此时,吴地已经尽归我楚国所有。 至于越地,因为太过偏远,还未有消息传来。不过,随着司马翦将军率领大军入越,越地归附,只是时间问题。” 顿了顿,公孙衍又道:“而柱国那边,已经在淮水布防完毕。目前,原本我楚国境内的寿县钟离防御工事已经建好,此刻,柱国正率军在越地的卑梁东阳一带修建防御工事。” “好!”听到各地都传来好消息,熊槐笑了笑,然后向陈轸问道:“陈卿,现在各国那边的情况如何?”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战争横财 各地都传来好消息,熊槐笑了笑,然后向陈轸问道:“陈卿,各国那边的情况如何?” 与公孙衍一脸轻松不同,陈轸脸色沉重的道:“大王,司马昭雎已经率领楚军返回陈城,而且,攻打魏国的秦韩宋三国大军,也已经撤退各国。目前各国间使者往来极为频繁,恐怕正在商讨伐楚救越之事。 另外,数日前齐将匡章率领十万齐军,以救援越国的名义南下。因我楚军主动放弃越国淮北地,并未留下一兵一卒,再加上各地见我楚军不至,于是纷纷望风而降。” 熊槐笑了笑道:“越国的淮北地,本来就是寡人特意留给齐国的,失去了便失去了,并无可惜之处。寡人关心的是,齐国占领越淮北后,是怎么处理的?是否趁机吞并了淮北!” 陈轸摇了摇头道:“大王,匡章攻下淮北后,并没有派兵在各地驻留,依然用之前的越人统治各地,并将前去齐国求援的使者任命为淮北守,摆出齐国并不贪图淮北的模样。 而新任淮北守则在齐国支持下,正在淮北征召士卒,似乎打算借齐军之力,再度与我楚国一战。” 熊槐一怔,笑道:“看来寡人之前在淮北的部署并没有起到作用,面对越淮北这数百里之地,齐王并没有直接吞下的意思。反而将淮北归还越国,然后借力打力,组织越人对抗寡人,这是一部好棋。” 公孙衍开口道:“大王,之前的部署并非无用,只是因为此刻越国还没有灭亡,故而齐国才藏起了獠牙罢了。等司马唐昧彻底攻占越国,然后率军来援,齐国见无法突破淮水,又见越国复国无望,齐国必然会露出狰狞面目,一举将越淮北地全部吞下。” 熊槐笑道:“若是那是齐国真的将淮北吞下,恐怕各国伐楚联军也会全面瓦解。” 公孙衍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笑了笑,然后向在寿县负责后勤的斗由问道:“贤卿,淮北那边的钱财现在到哪了?” 斗由拱手应道:“回大王,鄂君来报,我们在淮北劫掠的钱财即将抵达钟离境地,再过数日,就将底线寿县。鄂君传讯,这次在越淮北各地府库的财物,超过两万金,仅仅只是善道城,府库中的钱财就超过万金。不过因为齐国出兵太快的缘故,北面的淩县等地财物,只来不及运输,只能留在淮北了。” 顿了顿,斗由继续道:“另外,鄂君来信,请求大王让他前往我楚国的淮北地区,鄂君正准备将我楚国在淮北剩余的钱粮全部运回淮南。另,鄂君打算继续留在淮北镇守,若是可以,鄂君会将淮北新收的粮食运回淮南。”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所谓的楚淮北是指泗水以东大片区域,北面与宋魏两国相接,若是各国伐楚,这一片区域也将成为各国的目标,而且因为宋国占据泗水上游的缘故,楚淮北无险可守,若是齐魏宋三国联军从宋国南下,在楚国被秦国等国牵制的情况下,这一片区域很危险。 而楚淮北的南面,渡过淮水,就是楚国的淮南重镇寿县。 想着,熊槐应着:“不错!今年的的粮食也快收获了,若是各国联合的时间再慢一点,寡人还能吃上淮北献上的新粮。寡人要想吃上下一次淮北的新麦,恐怕就得在数年之后,等寡人缓过劲来,重新夺回淮北地了。” 斗由闻言轻轻一叹,没敢接这一咂。 顿了顿,又开口道:“大王,将军昭滑来报,越国吴城内积累的铜钱超过十万金,另有黄金数千斤,再加上其他地方的钱财,恐怕会接近二十万金。另外,越国千余年的积蓄,其中奇珍异宝不在少数,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处理,是否将这些钱财珍宝全部运回郢都。” 熊槐闻言顿时心花怒放。 这几年越国与楚国交好,在楚国的刻意推动下,两国商队往来不断,许多越国的香料玳瑁宝剑纷纷输入楚国,越国狠狠的大赚了一笔。 再加上越国以前的积蓄,这一大笔钱,现在全都归了楚国。 想着,熊槐不由笑道:“寡人闻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不想国家也是如此,原本寡人还异常拮据,不想,这灭亡越国之后,仅仅是越国的积蓄,就让寡人瞬间就富有了!而且,这一战已经不亏了。” 斗由闻言同样呵呵一笑,这些年,他这个太府尹可是为了备战与收购麦米的事情,呕心沥血,愁白了头发。 现在,有了越国的钱财,太府便可轻松数年,不用担心没钱了。 笑了笑,斗由再问道:“大王,这笔钱如何处理?” 熊槐看了看斗由,想了想,沉吟许久,然后才开口道:“太府尹,等将军昭滑将吴地的钱财统计出来,然后先运十万金回郢都。” 说着,熊槐笑道:“数年前,寡人为了收购各国的麦米,向诸卿借了十万金以为国用。现在,寡人有钱了,也是时候该该还了。” 斗由闻言笑了笑,然后又问道:“大王,那么其他的钱物,以及那些珍宝如何处理?” 熊槐淡淡的道:“剩下的钱全部运到寿县,暂时先存放在这里,寡人日后有用。” 说着,熊槐又道:“还有,今后淮南江东的钱财,全部运往寿县,不必运回郢都,不久的将来,寡人在寿县会有大事要办。” 此言一出,不仅斗由一怔,熊槐身边的公孙衍以及陈轸,全都迟疑的看着楚王,一时猜不透楚王口中的大事是何事。 斗由皱了皱眉,立即拱手劝谏道:“大王请三思,这寿县虽是淮南重地,但是即将会成为楚国抵抗各国联军的前线,将大量钱粮珍宝集中在这里,对各国来说,十一个巨大的诱饵,实在是太危险了。 万一···” 剩下话斗由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熊槐心中明白斗由的意思,无非是担心寿县失守,这些钱粮珍宝全部为他国做了嫁衣。 想着,熊槐立即正色道:“太府尹放心,根本就没有万一,寡人心中自有分寸。” “这···”斗由一听楚王的话不容置疑,不由将目光投向陈轸。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纷至沓来 陈轸察觉道斗由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立即拱手道:“大王,臣闻之,耦国,乱国之根。故,地方大城其规模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城池不能超过国都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九分之一。 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地方实力太强,而国家难以制衡。一旦国家有事,恐怕就会让国家一分为二。这寿县本来就是淮南的大城,城中粮草积蓄如山,若是再将各地钱财运来此地,臣担心这里会成为楚国的祸乱之所。” 熊槐想了想,摇了摇头,态度坚定的道:“无妨,此事寡人自有决断。” 陈轸闻言,瞥了一眼楚王,见楚王态度异常坚定,不容置疑,于是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公孙衍见状,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斗由见状,正欲再说些什么,此时,一个侍卫在外禀报道:“大王,宋国亚卿仇液来访。” 斗由闻言一滞,然后轻轻一叹,退回原处。 另一边,熊槐见斗由退回,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道:“仇液?看来赵宋两国的说客来了!” 熊槐对仇液有所了解,这仇液本是赵国大臣,被宋王请回宋国任职,目的是为了平衡国中的楚人势力。 所以,仇液所代表的,不仅是宋国,还有赵国。 想着,熊槐便向外面大声吩咐道:“请使者进来!” “唯。” 接着,熊槐向陈轸吩咐道:“陈卿,请卿前去迎接使者!” “唯!” 礼毕。 熊槐看着下方的仇液问道:“使者何来?” 仇液拱手道:“大王,数月之前各国相约讨伐齐魏两国,如今齐魏两国还未臣服,结果联军却四散而退,寡人甚是遗憾。不久前,寡君听说,越王一不小心得罪了大王,以至于大王与越王大战与淮北,结果连越王被大王所杀。 事后,寡君得知这消息,向国中大臣说:以大王的贤明与仁义,斩杀越王肯定不是出于大王的本意,而是越王的罪过已经不可饶恕,故而才会引起大王震怒。 本来,寡君以为,大王杀了越王,获得了越国的淮北地,肯定已经气消,会扶持越公子玉即位,让楚越两国从贵于好。但不想,寡君在数日前听说,大王竟然大举进攻越国,淮南、江东尽为大王所克。不仅如此,越王臼还向寡君求援,说大王依然余怒未消,派遣司马唐昧前去攻打越地,越国灭亡在即。 寡君闻言大惊失色,想起这数年来,楚越宋三国乃是盟友,寡君与大王以及越王都有一些交情,故,寡君特派臣来询问,不知大王是何意思? 另,寡君想请大王看着往日的情分上,请求能局中说和,请大王对越国网开一面,从越地撤军!” “撤军?”熊槐一听宋国的要求,顿时露出一丝冷笑。 别说他心中不情愿,就说楚越两国打成这样,楚国岂能半途而废,留下一个充满仇恨的越国,一直在后面伺机报复。 就如同燕国之于齐国,时刻进行提防。 想着,熊槐便开口道:“越国乃是我楚国所扶持,昔日越国之地方圆不过百里,百姓不过数十万。在我楚国的支持下,这才得以灭亡吴国,进而占有江淮,扩地千里,称霸天下。结果,越国强大后,却不思回报,每每侵扰我楚国。” “自寡人即位以来,越王侵扰我楚国淮南长达十五之久,侵占我淮南大片领土,寡人深以为耻。其后楚越两国讲和,共同讨伐齐国,寡人出兵牵制齐国,以让宋越两国攻占薛地琅琊。结果,越王夺取琅琊后,立即与齐国结盟,意图联合齐魏两国攻打寡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故,寡人决定夺回本属于楚国的淮南,以给越国一个教训。至于淮北之地,并非寡人所愿,故而寡人休整完毕后,就从淮北撤军,没有留下一兵一卒。” 听到这,仇液没有管淮南淮北,这一片区域原是吴国的土地,楚国与越国在这里多年拉锯作战,根本扯不清哪块地方究竟属于哪国。 反正,以前都不是属于他们的。 想着,仇液直接询问道:“大王,对于淮南之地,寡君并无异议,只是,寡君想不明白的是,楚军为何攻打吴地乃至于越地?莫非大王打算效仿暴齐,灭亡越国,尽取越地为己有?” 这话很重,无缘无故灭掉另一个大国,足以让各国恐惧。虽然楚国已经做好准备,但是却不能如此赤果果吞并越国,还得给各国一个台阶下。 于是,熊槐立即摇了摇头,讪笑道:“使者说哪里话,寡人怎么会想要吞并越国呢!寡人之所以攻打吴地,那是因为寡人打算复立吴国,在吴地立吴君,继承吴国的血祭。存亡续断,这才是寡人的本意。 至于攻打越地,那是因为寡人打算在越地立越王之子公子慵为君,而越人却拥立公子臼,故才有这一战。 若是宋王能说服公子臼亲自来寡人面前请罪,自去王号,让位于公子慵,寡人即刻便可从越地撤军,并立公子慵为君。” “这···”仇液听到楚王的最后一句话,顿时心中一阵气恼。 这楚王不仅满口狡辩,而且还将他仇液与宋王当场傻子一样糊弄。 且不说宋王有没有让越王臼亲自向楚王的请罪的能耐,就算有,也不能搭上宋国为楚国做嫁衣。 仇液见楚王心意已定,不愿给赵宋两国面子,将越国吐出来。便打算立即返回宋国,以做早图,免得让宋国跟着楚国陪葬。 想着,仇液便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臣误会大王了。之前齐国派出使者去宋国,说大王贪图越国之地,不惜背叛盟誓,背弃上天,糊弄鬼神,暗算越王,欺诈公子玉,威逼越王臼,以达到吞并越国的目的。 现在,臣听完大王的解释,才知道大王乃是仁义之君,不会贪图越国的领土。另外,臣请大王放心,齐国打算联合天下各国共同替越国伸冤的行动,臣会劝谏寡君详加考虑,并且还会将大王的打算公诸各国,以免各国对大王多有误会。 最后,臣请大王尽快兑现诺言,以让天下各国安心。免得各国以为大王不愿另立越君,重建吴国,导致各国一怒之下,联合伐楚。”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楚宋 仇液说完,再拱手道:“臣言尽于此,请大王详加考虑!告辞。” 接着,也不待楚王回话,转身便走。 熊槐听着仇液夹枪带棍,藏针带刺,明嘲暗讽的话,愣了愣,直到仇液的转身,这才反应过来。 小小的一个宋国,竟然也敢威胁强大的楚国,这不由令熊槐大为恼火。 尤其是,熊槐本来还以为宋国不会这么早就与楚国翻脸的,就如同上次宋国背叛齐国,会先矜持一番,然后在各国的压力下,才无奈倒戈,以明心意。 这样,还可以为楚国争取一段时间,给楚国更多的时间,进行从容的准备。 不想,宋国竟然如此急不可耐。 熊槐想起楚国这些年对宋国的无私帮助,先帮助宋国攻打齐国,又帮助宋国攻打魏国,宋国可是从楚国这里获得了不少好处。 现在楚国有难,宋王就立即翻脸。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想着,熊槐不由脸色一沉。 来翻脸也就罢了,给寡人脸色看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还明里暗里威胁寡人。 难道对区区宋国的威胁,寡人会怕吗? 目送仇液消失在大厅之外,熊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天下各国,皆是棋子。之前齐魏如是,未来,秦韩两国也一样。 而宋国,连棋子都算不上,不过是弃子罢了,也敢威胁寡人? 此时,公孙衍开口道:“大王,恐怕宋国要背叛楚国了。” 熊槐闻言冷冷一笑:“无妨,宋国要想背叛寡人,还得齐魏两国接受才行。就算齐魏两国接受宋国,恐怕三国的谈判,还得进行很长一段时间,有宋国在前面顶着,寡人还有时间进行布防。 等景阳他们率军回返,再等唐昧率军前来淮水,寡人便可高枕无忧,就算各国群起围攻,也别想逼寡人将越国吐出来。” 公孙衍见楚王信心十足,便笑着退了回去。 不仅是齐魏宋三国,同样的情况还有秦国和三晋,这次楚国发起的攻打齐魏的战争,可是将各国关系全都弄得一团糟。虽然各国现在都知道是楚国的计策,但是战争已经爆发,矛盾已经种下,不是他们说和解就和解的。等他们平衡关系,理清矛盾,达成一致,恐怕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 仇液离开寿县后,便急忙往宋国赶,疾奔三日后,终于赶回宋都商丘。 宋宫中,宋王一见仇液,不等仇液行礼,便急不可耐的问道:“亚卿,如何,楚王如何回复。” 宋王一问完,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仇液,脸色露出紧张之色。 此时,殿中作陪的惠盎同样也紧张的看着仇液。 仇液闻言,摇了摇头,将与楚王会面的经过一说,立即拜道:“大王,楚王灭越之心已定,臣无能,未能说服楚王,请大王赐罪。” 宋王闻言,顿时一屁股坐在脚后跟,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楚王竟然执意要灭亡越国,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宋王一连重复了数次,然后长长一叹:“寡人这次被楚王坑死了!” 宋王想起上次齐国灭燕之时,宋国就与齐国绑在一块,是齐国坚定的盟友,然后遭到各国围攻。 好不容从齐国哪里脱身,然后傍上了楚国! 谁知,楚王更狠,竟然灭亡了另一个霸主遗业越国,一口气扩地两千里。 这令宋王好似梦中,直到现在,依然难以置信,不,不是难以置信,而是不敢相信。 这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宋国与齐国绝交时,跟身边另外两个大国关系还算好,虽然谈不上很亲密,但也更谈不上仇恨。 但是现在,宋国跟齐魏两国的关系,可谓冷到冰点了。 一想起宋国吞下的薛地,一想起宋国还在占领的魏国十几座城池,一想起孟尝君还在魏国做相国,宋王顿时打了一个冷颤,似乎三魂七魄都在这一瞬间离体而去一般。 良久,一句憋在宋王心中许久的话,顿时带着愤恨带着不解,脱口而出道:“为什么寡人每次选择的依附对象,都会灭亡另一个大国呢?” 听到宋王的置询,惠盎顿时甩了甩脑袋,然后立即拱手道:“大王,楚国的事情,我宋国只能表态,而无其他办法。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立即派出使者前往齐魏两国,趁齐魏两国的目光被楚国吸引,立即前去求和。” 宋王闻言打了一个激灵,连连开口道:“不错,惠卿所言极是,寡人还得与齐魏两国讲和。” 说着,宋王立即对惠盎吩咐道:“惠卿,立即派人前去齐魏两国······” 在宋国使者离开商丘的时候,韩国使者尚靳也赶到了寿县,想要劝说楚国放弃灭越的计划。 结果,尚靳同样无功而返。 接着,楚军攻破会稽城,越王臼逃走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出,各国又是一片惊慌。 数日后。 秦韩赵宋四国使者一同到访寿县。 厅中。 秦国使者冯章气愤的对熊槐道:“大王,敝国听从大王的邀请,让士卒冒着的死亡的风险,渡河危险重重的河水,前去攻打魏国,不是因为魏国得罪了寡君,也不是因为魏王残暴不仁,更不是因为魏国遭到天下各国的气愤。 之所以听从大王的召唤,不避戈戟,在箭雨中前行,那是因为魏王背叛了大王。” 冯章言辞激烈,声音很大,响彻整个大厅,似有震耳欲聋之感。 熊槐听着,还没有说话,就顿觉气势落了几分。在冯章停顿的瞬间,竟然没有开口说话。 另一边,冯章微微一顿,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大王之前讨伐暴齐,使燕国得以存续,各国无不感叹大王仁义。故而,各国一听魏国背叛了楚国,大王想要教训魏国,这次群起围攻魏国,希望魏国改邪归正,不要一错再错。” 说到这,冯章激动的面色全红,大声质问道:“令寡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王号召各国围攻齐魏之后,竟然一直按兵不动,然后窥视前来帮助楚国攻打齐国的盟友越国,然后臣越国不备,一举占领越国全境。 如此行径,敝国听说后全都难以置信,以大王之仁义,怎么会做出如此残暴的事情?但,随着越国的消息不断传到秦国,随着越王使者前去秦国向秦王求援,寡君不得不信。”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断交 说到这,冯章停顿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大王,偷袭盟友,这是不义的行为,灭亡邻国,断人血食,这是不仁的行为。寡君虽然年幼,却也知其不可。故而,特派臣来劝谏大王,不要效仿暴齐,免得落得众叛亲离,群起围攻的局面。 这是寡君所不愿意看到的。” 熊槐张了张,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另一边,赵使楼缓接着开口道:“大王,那魏国是敝国的盟友,魏王是寡君的兄弟,大王想要讨伐魏国,寡君虽然不忍魏王遭到各国围攻的境地,但是出于对大王的信任,认为大王是天下的贤君。故而,寡君虽然没有答应与大王一同攻打魏国,但是,面对兄弟魏王的求援,寡君也忍痛拒绝了魏王的求援之请,并且还劝魏王想大王认错。 如是种种,非是寡君无情,而是认为大王是仁义之君,故而才旁观兄弟之国遭到各国围攻而不动于衷。 但是,现在,大王对越国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仁义之君应有的底线,这与暴齐又有什么不同。” 说着,楼缓郑重的拱手行礼道:“大王,齐国灭燕,各国群起讨伐的战况还历历在目。故而,敝国希望不要重蹈覆辙,以齐为鉴,尽快从越国退兵。” 楼缓说完,四国使者一同开口道:“请大王重立越王,并将所有驻扎在江东的楚军撤回江西。” 熊槐听到这,顿时一怔。 四国不仅要让楚国吐出越地,连吴地也要吐出,这四国好大的面子啊。 如此一来楚国的这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想着,熊槐脸上露出一丝愠色,但没有说话,而是对陈轸使了一个眼色。 面对这种情况,还是将话交给脸厚的人去说吧。 陈轸点了点头,立即向四国使者笑道:“诸位使者,敝国之所以派兵驻扎吴地,那是因为敝国打算复立吴国,之所以派兵前往越地,那是因为在讨伐越国伪王,打算另立明君,绝非如诸位所想,是打算吞并整个越国。” 冯章四人闻言,见陈轸又拿着之前糊弄宋国的那一套说辞来糊弄四国,对视一眼后,冯章开口道:“大王,若是楚国是这个目的,那么现在楚军已经攻下会稽,那就已经足够,还请大王将在越地的二十万楚军撤回。 若是大王担心越国反复,那么我们身为大王的盟友,同样也是越国的盟友,愿意出兵协助楚人重建吴越两国。我等四国远离越国,对吴越之地没有半分威胁,若是楚军撤回,盟军进入吴越两国,则可向天下表面,大王并没有吞并越国的意思,只是为了给越国与齐国私通一个教训。 如此,不仅能洗去天下人对大王的误解,还能成就大王的存亡续断,不贪恋土地财富的仁义之名,更能减轻楚军远离楚地的消耗。如此,岂不是一件一举数得的大好事吗?” 熊槐一听,顿时呵呵冷笑。 四国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如此一来,天下各国是满意了。但是他楚国呢?楚国付出惨重的代价后,就获得一些虚名,而他们四国什么都没有做,就将收获整个江东。 这不是将他楚国当成软弱可欺的傻子吗? 想着,熊槐冷笑道:“各国远离江东,千里迢迢的派兵驻扎江东,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寡人一向仁义,岂会为了保住自己的一些小利,而让自己的盟友承受如此大的代价,故而,诸国想要为寡人减少压力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些许代价,敝国还能承担的起。” 此话一出,四人脸色顿时一沉,楚王这哪里是说承担的起江东,分明是在说能扛得住四国的威胁,无惧四国背叛楚国。 见此,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既然楚国已经打定主意要吞下越国了,不惧使者威胁,那就只好用军队威胁了。 于是,在楼缓的主动的示意下,冯章开口道:“既然大王心意已定,那么臣只好回去禀报寡君,说以大王之意。 若是一个月后,楚军没有立下吴越之君,并从江东退兵,那么敝国将会认为大王以及该背弃了与各国的盟约,主动与各国绝交。” “希望大王三思而行,认真考虑我等四国之意,不要一意孤行。”说完,冯章向熊槐一拱手:“告辞。” “告辞!”其他三人一同开口。 熊槐闻言,冷冷的道:“不送!” 此话一出口,随着四国使者的转身,合纵联盟顿时瓦解。 随着四国使者调解失败,天下的局势驺然紧张起来。 十日后。 “魏王韩王与秦王会于函谷关外?”熊槐嘴里嘀咕了一句,然后看着面前的陈轸问道:“陈卿,可曾查明他们三个在函谷关外说了些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 陈轸应道:“大王,三国之君共同宣布,三国已经达成和解,恢复正常关系。除此以外,关于出兵伐楚的事情,似乎三国这一次会盟并没有达成具体协议。 另外,据河西的探子来报,甘茂已经率军返回咸阳,而且,秦王在出关之前,曾亲自前往樗里疾府上探望,其后樗里疾的病情便痊愈,在秦王荡离开咸阳后,主持朝中政事。” 熊槐对秦国的消息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数。 接着,想起三国会盟之事,不屑的笑了笑:“想必寡人拒绝盟友干预的消息已经传到各国,就算他们此刻还没有达成协议,应该也在商议中了。” 说着,熊槐目光瞥向北方,又摇头道:“不过,仅凭这三个国家就想攻破我楚国方城汉水防线,还力有不足,还得加上齐赵宋三国协同作战才行。而赵国远离楚国,宋国又与齐魏两国矛盾重重。故,秦魏韩三国会盟,还不足以商讨出一个伐楚的可行办法。距离各国出兵伐楚,还得等一段时间。” 公孙衍闻言摇了摇头,拱手道:“大王,兵法有云,用兵之道在于以有备而攻无备。虽然各国想要达成一致,一同进攻我楚国,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们也得提防各国提前出兵偷袭。如今齐军已经屯兵在淮北与我楚军对持,若是秦国此时联合韩国偷袭楚国,与齐国一东一西各自作战,如此不盟而盟,这亦不可不防。”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巡视淮水 熊槐闻言一皱眉,接着点了点头,开口道:“犀首所言极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立即传令给司马昭雎,让他从陈城抽调五万楚军前往方城山防守,让将军景缺加强防守,严防三国偷袭。” “唯。” “传令给汉中的将军昭鼠,让他也加强警惕,严防秦国沿汉水突袭。” “唯。” 接着,熊槐又开口道:“各国不是正在会盟商议攻打我楚国么,寡人也得有所回应才是。传令,寡人将在三日后离开寿县,前往淮水巡视各地防御。寡人要让各国看看,想要伐楚救越,那就尽管来,寡人已经在淮水做好准备,倒看他们有多少人可以葬在淮水中。” “唯。” 三日后,熊槐带着上万楚军,乘坐船只,顺着淮水南下,巡视淮水沿岸防御。 景翠得知楚王要来巡视各地以向各国示威后,便立即赶到钟离迎接。 等熊槐赶到钟离时,景翠以及与钟离君长子钟离玳在淮水渡口相迎。 熊槐在公孙衍与陈轸的陪同下一登上渡口,景翠与钟离玳立即向前行礼: “臣(臣钟离君之子钟离玳)拜见大王。” “免礼。” “谢大王!” 等二人起身后,熊槐向景翠问道:“柱国,这淮水的防御工事准备的如何?” “大王请放心,如今淮水的防御工事已经基本完成,只等司马唐昧率水师来援。”景翠拱手应道,接着伸出一只手,向淮水北面示意道:“大王,寿县钟离以北的淮北地,乃是我楚国固有的领地,民心归附。故臣已经在北面散布了大量探子,只要敌军从宋国南下,其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我楚国的眼中。 等敌军抵达淮北之时,而臣就会率领楚军主力与敌军隔淮水对持,以确保淮南无虞。” 说着,又指着远处那些散布在淮水南岸的烽火台道:“而且,若是敌军能瞒过我楚国的探子,那么臣在钟离卑梁一带的岸边修筑烽火台,就会成为我军监视淮水的另一个利器。这里的烽火台,都建在视野开阔之地,每隔一里便有一座,每座都高达两丈,有一伍士卒防守, 只要敌军渡河,便立即便会备我军察知,到时,这里的烽火台就会立即燃烟示警。我驻扎在淮水的水师看到狼烟后,就会立即赶来支援,与敌军大战于淮水之上。同时,我驻扎在淮南各地的楚军,也会群集来援,阻敌阻淮水。” 说着,景翠拱手道:“大王,等司马唐昧率领水师赶到淮水,那么我楚军便会形成淮北淮水淮南三道防线,水陆两军联防,就算是各国全部集中在淮水之北,臣也有信心守住淮水,不会让各国之军在淮南站稳脚跟。” 熊槐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道:“好,有柱国防守淮水,寡人其可无忧矣。” 说着,熊槐向景翠身侧的钟离玳看去,见其静静地站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恭敬之色,并未因为熊槐与景翠的对话,而有所松懈,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得越加敬畏了。 见此,熊槐微微颔首。 以前各地的封君们,虽然对他这个楚王尊敬归尊敬,但也只能在刚刚朝见楚王之时保持一二。用不了多久,做惯了土皇帝的封君们,就会本性暴露,举手投足之间,就会流露出随意,好像楚王与他们是好友一般。 不是他这个楚王平易近人,让所有封君都有种如浴春风之感,而是封君时常忘记了楚王的威严,只有想起来时,才收敛一二。 想着,熊槐在心中暗暗感叹,灭亡越国之事,效果斐然,不仅吓住了各国,连本国的封君都被震慑住了。 当然,这本来也是熊槐执意灭亡越国另一个重要原因。 这次与越国决战,熊槐调用的可是朝廷直属的精锐之师,没有参杂半点封君的军队。他这个楚王连强大的越王都干掉了,更何况是国中的区区封君。 现在,所有的封君,再次面对他这个楚王,应该都会更加敬畏了吧! 想到这,熊槐笑了笑,向钟离玳问道:“玳,不知卿对寡人灭亡越国之事如何看?” 钟离玳闻言脸色浮现一丝丝笑意,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应道:“大王英明神武,一战而灭亡越国,臣与家父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关于灭越之事,家父与臣得知后,全都欣喜若狂。因为越国实则是我楚国的一大祸患,自从楚越两国讲和之后,虽然楚越两国的关系越加紧密,接连取得对齐国的胜利。 但是,家父还有淮南的诸多封君,却即喜即忧,喜的是大王将我楚国的霸业推上了一个新的巅峰,即便与先君庄王相比,也可比肩而立。” “寡人岂可与问鼎于周的先王比。”熊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问道:“不知钟离君在寡人取得节节胜利之时,心中担忧什么?” 钟离玳拱手道:“大王,虽然这几年我楚国与越国交好,但是家父担心的这是越国的算计,很怀疑越国的居心,担心大王会被越国所蒙蔽,而遭到越国暗中算计。 直到大王这次一战亡越,家父这才恍然大悟,以大王之英明,早就防着越王了,岂是越国可以算计的。” 熊槐听着,点了点头,对钟离君的心思,自然也心知肚明。 不仅是钟离君,还有曲阳君、廖君等淮南封君,恐怕也全都是这么想的,担心楚国会遭到越国的算计。 原因不是别的,就在于这些封君都是直面越国的封君。虽然楚国这几年与越国交好,这些靠近越国的封君都在与越国通商中大赚了一笔,但是,这些封君同样也没有忘记楚越交好前,楚越两国长达几十年的战争,以及这几十年战争中所积累的仇恨。 楚威王之时,楚军与齐越两国作战,并取得大胜,楚国的淮北地东扩到泗水流域,而淮南地则一度扩张到大海,整个邗沟北部都被楚国控制住。此后,越国淮南的地域被压制东南沿海近海区域。从此,越国的江东、淮南、淮北联系极为困难,对此越国一直耿耿于怀。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淮南封君 其后楚威王死,前任即位,各国趁楚丧,伺机伐楚。也就是在那时,越国经过数年修养,实力有所恢复,开始出兵收复邗沟,并攻打淮南,逐渐收复失地。 越国大举来袭,最担心的不是楚王,而是钟离君这些封君。因为淮南失守,楚王以后腾出手来,出兵收复失地便是,但是他们这些封君则不然。一旦封地失守,被楚王责问不说,连根基之地也没了,运气好如襄成君一般,流落郢都,运气不好,连爵位都会被楚王剥夺。 为此,每次越国来袭,淮南的封君们,都会全力以赴的进行防守,因为他们这是为自己而战··· 经过数年防御战后,不仅楚国不胜其扰,连封君们都在连年的血亏中精疲力竭。于是,在解除了齐魏两国的威胁后,在淮南封君的强烈要求下,楚国出兵与越国大战于淮南,击退越军后,趁机在邗沟南部修筑了广陵城,以此遏制越国。 其后,楚越两国便围绕广陵城,围绕整个邗沟而展开大战,基本上是战事不断。封君们虽然不用担心封地失守了,但是每次广陵保卫战,还得派兵参战。战争一直持续到齐国灭燕,越国面临淮北失守的情况下,这场断断续续打了十几年的战事才宣告暂停休战。 故而,熊槐一听钟离玳所言,便知道钟离君等人,对楚国灭越一事,是绝对支持的。 只是,灭越之后的防守战呢? 想着,熊槐便问道:“不久前,楚国的盟友全都派来使者劝说寡人,希望寡人能从江东退兵,不然,就要与楚国断交。此外,秦齐两国与三晋之间,使者往来不断,似是在图谋寡人,准备伐楚救越,不知对于此事,玳你怎么看。” 钟离玳立即长拜在地,急道:“大王,各国的要求实在无礼,请大王万万不要答应。自从越国吞并吴国,就与我楚国矛盾重重。越国强盛时,就出兵攻打我楚国,衰弱时就退守江东休养生息,而因江水之故,我楚国拿越国毫无办法。 这一次我楚国好不容易攻入江东,可以灭亡越国,将江东收归己用,从此再无后顾之忧。这种大好的局势,岂能因为各国的干预而放弃。” 熊槐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问道:“那么···若是各国出兵伐楚,打算用武力强行复立越国呢?” 钟离玳闻言,毫不迟疑,立即应道:“大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楚国乃是天下霸主,何惧各国之兵。昔日齐桓率各国之兵伐楚,我楚国只是派出一个使者,就令霸主齐桓公退兵,现在我楚国实力之前,冠绝天下,各国来袭,虽取胜不易,但是各国也休想从楚国占到便宜。” 说着,钟离玳顿了顿,开口道:“大王,自从大王灭亡的消息传到钟离后,钟离百姓一听从此再也不用担心遭到越国的袭击,顿时欢欣鼓舞。而听到各国派出使者,要求楚国从江东退兵后,全都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与各国一战,以为大王洗刷耻辱。 故而,大王要求钟离百姓修筑防御工事的诏令下达之后,百姓闻言,全都举家前来修筑防御工事,目的,就是为了将各国之军挡在淮水之北,确保大王能不受各国威胁。” 说到这,钟离玳拜了一拜,一脸肃然道:“大王,为了抵御各国,家父已经决定捐献五万石粮食,钱五百金,以为国用。并且,钟离之地,所有的百姓,都愿听从大王的召唤。 如此,我楚国上下同心,乐于一战,各国岂能击败我楚国。故,臣请大王不要疑虑,各国要战,那我楚国举国愿奉陪到底。” 熊槐一听钟离君如此舍得,顿时哈哈大笑:“钟离君果然一心为国,寡人心中甚慰,若是我楚国各地封君全都如钟离君一般,就算天下来袭,寡人又有何惧!” 钟离玳闻言一怔,随后若有所思。 接着,熊槐不等钟离玳回话,立即下令道:“传令,今日在钟离休息一夜,明日继续巡视淮水。” 钟离玳一听立即开口道:“大王,臣得知大王前来巡视,已经在两日前清空府邸,请大王入住舍下。” 熊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 熊槐与景翠一道,沿河而下,巡视卑梁东阳等地后,来到了楚军最东部的防御要地淮阴城。 淮阴城是邗沟与淮水的交汇处,是淮南最重要的战略要地,也是楚越两国在广陵城修建之前,反复争夺的焦点,时而属越,时而属楚。 自从楚国夺取淮阴之后,越国要想与淮北联系,那就只能通过江水入海,然后顺着海路北上,才能抵达淮北。 其他地方只能数人同行,而军队以及商队难以通行,联系极为不便。 昔日邗沟未挖掘之前,吴国北上与齐国争霸江淮,除了走海路,还得逆淮水而上,经淮阴城入泗水,最后逆泗水北上,才能攻打齐国。 为此,吴王夫差挖掘了邗沟,以沟通江淮,直入泗水。 故而,自从楚国占领了邗沟后,越国这才耿耿于怀,连续多年全力出兵攻打楚国。 此刻,熊槐在末口渡口,看着北面的北面人影绰绰的清河口,向一旁的景翠问道:“柱国,这齐军抵达淮北后,就一直在北面的清河城吗?” 清河城与淮阴城隔淮水相望,乃是泗水与淮水的交汇处,因入口叫清口,故名清河城。若是清河城与淮阴城同属一个国家,那么这两座城池便时常合而为一,变成一座城池。 景翠听到楚王的询问,立即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齐将匡章率领的十万齐军,全都聚集在北面的清河城。” 熊槐不由皱了皱眉,迟疑道:“这淮阴城虽然是战略要地,仅从战略来说,淮阴城还要超过寿县,只要攻破淮阴城,顺邗沟南下,整个淮南都将倾覆。但是,淮阴城易守难攻,东有射阳之险,南有洪泽之大,北有淮水川流不息。 而且,更重要的是,淮阴城距离三晋以及秦国太远,他们肯定不会千里迢迢的前来攻打这里,仅凭齐国之力,如何能攻破淮阴城,即而兵进淮南?”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来者不善 景翠摇了摇头:“大王,对此臣也在心中迟疑,不知齐国这是在打什么注意。以齐国目前的实力,想要独自攻打淮阴城,即便在加上越淮北刚刚征召的士卒,也难以成功。故而,臣已经在淮阴城留下三万楚军守城,在加上不久后到来的水师,足可确保这淮阴城无虞。 至于齐国目的,据臣猜测,可能是为了向各国表达齐国坚定的援越之心,以为争夺盟军盟主而做准备吧!”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还没有想明白,但是目前来看,或许齐国目的也就是如此,是为了接下来的霸权吧。 此时,对面,匡章正站在渡口处向南眺望,远远的看着楚王的王旗,心中也在迟疑。 楚国不要越国淮北地也就罢了,这里本来就对楚军防守极为不利。 只是,看楚王巡视的地方,全在淮水南侧,而对淮北不闻不问,莫非楚国连泗水以东的淮北地也不要了吗? 想到这,匡章不由轻轻一叹,为楚王的大气感到佩服,这么大一块地方,说不要就不要了。 同时,也摇了摇头,吩咐道:“立即派人禀报大王,楚国打算坚守淮水,之前我国打算在淮北与楚军决战,并以此削弱楚国的战略目的,已经难以实现。 另外,楚国似有引诱我军深入楚国,意图在淮水决战的迹象,请大王早做准备,另谋他策!” “诺!” 熊槐将整个淮南的防御点全都巡视了一遍,向各国表达了楚国的决心后,便开始返回寿县。 船队抵达东阳地界之时,又一个消息传来。 “大王,数日前魏王赵王齐王会于黄地,三国对外宣布,已经接受越国使者的请求,决定共同干预楚国灭越一事。” 听着陈轸的禀报,熊槐与陪同的公孙衍对视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道:“看来魏王这段时间很忙啊,不久前才与秦王韩王会盟,现在又跟赵王齐王搭上了。” 说着,熊槐突然一怔,然后看着陈轸问道:“宋国的消息呢?” 熊槐露出迟疑之色:“对于寡人灭越,宋国是最先派出使者前来表态的,结果,现在除了燕国,其他各国都已经动静了,但是最先表态的宋王却毫无动静!而且魏王与各国之君全都会盟了,难道会单独忘了宋王?” 说着,熊槐脑中灵光一闪,笑道:“还是魏王与齐王决定,在讨伐寡人之前,先把宋国收拾了。” 陈轸闻言笑了笑,应道:“大王,据上官大夫与左大夫传回的消息,魏王在黄地与赵王齐王会盟时,宋王本想参与进去的,但是却被魏王拒绝了。 魏国陈兵于济水之北,封锁了宋国前往魏国的道路,故而,宋王只能作罢。” 熊槐面面相觑道:“莫非齐魏两国还真的打算,先收拾这些年与寡人沆瀣一气的宋王吗?”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如今各国的目标是我楚国,齐王魏王应该不会如此不智,会在这种关头将拥兵五千乘的宋国推入我楚国怀抱。若是齐王魏王真的这么做了,臣还怀疑,这可能是齐魏两国伙同宋国设下的奸计,想要将我楚军引诱到宋地,然后聚集大军围而歼之。” 说着,公孙衍想了想,又道:“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恐怕是魏王与齐王对宋国心有不满,打算趁机威胁宋王,想要从宋国哪里狠狠的割下一块肉来。” 陈轸闻言立即赞同道:“大王,犀首所言极是。据上官大夫来报,宋王得知魏国封锁济北后,已经派出亚卿仇液前往赵国,希望赵王能局中调停。依臣之见,在赵王的周旋下,各国很快就会接纳宋国。” 熊槐点了点头道:“仇液乃是赵王的大臣,他去赵国求援,赵王必定会答应宋王的请求,出面向齐魏两国调停。 不过,就算有赵王的面子,以齐魏两国的现在的态度来看,恐怕宋王也得狠狠的割下一块肉来。” 说着,熊槐长长的叹道:“寡人与宋王相交多年,现在宋王落得如此下场,寡人为宋王感到悲伤。” 公孙衍与陈轸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仁义,若是宋王得知此事,一定会感触良多的···” 熊槐一听,哈哈大笑。 寿县。 等熊槐返回寿县时,前去攻打邗沟以东的淮南地的景阳三人已经率军返回,此时,寿县一带的防御更加牢固了。 数日后。 就在熊槐等候唐昧的消息的时候,陈轸来到熊槐身边禀报道:“大王,齐国使者苏代来访。” “苏代?”熊槐闻言皱了皱眉,在齐国已经与赵魏两国宣布干涉楚国灭越之后,只要楚国拒绝从江东撤兵,那么齐楚两国就无法讲和,这种情况下,苏代前来楚国,分明是来着不善啊! 虽然这几年齐楚两国的关系很不好,但是对于齐国使者来访,还是需要接见的。 更何况,苏代本人就是天下闻名的国士,其人到访,虽然知道苏代这是来者不善,熊槐对此很有抵触,但依然不得不见。 想着,便开口道:“陈卿,请苏子前来一会,另,请犀首前来作陪。” “唯。”陈轸应着。 大厅。 礼毕之后,熊槐笑着问道:“苏子,卿此时不在黄地陪同齐王,为齐王攻打寡人而出谋划策,却千里迢迢来寿县拜访寡人,不知有何指教吗?” 苏代一听楚王话中带话,明面上十分亲近,但是话里话外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知楚王不仅已经知道了齐魏赵三国会盟之事,而且还知道三国打算干预楚国灭越一事。 故而对齐国使者颇有抵触。 不过,苏代对此毫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来劝说楚王的,而是为了打击楚国的士气,动摇楚国的抵抗之心,只要楚王见他,只要楚王给他开口的机会,那就足够了。 想着,苏代笑了笑道:“大王误会了,齐王在黄地与赵王魏王会面,虽然是在商议楚国灭越之事,但是并非想立即就与楚国交战,而是打算联合赵魏两国劝说大王。” “劝说寡人?”熊槐不屑的看了苏代一眼,开口道:“之前寡人的四个盟友全都来劝说了,但是寡人心意已定。莫非苏子以为,加上齐魏两国,寡人就会屈服吗?”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动摇心志 苏代摇头道:“大王,秦国等国前来劝说大王,那是因为恐惧,而臣来劝说大王,乃是出自本心,是真心为大王考虑,故而臣以为大王不会拒绝臣的好意。” “好意?”熊槐一脸不信的看着苏代。 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信服力,苏代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拱手向熊槐行了一礼道:“大王,为楚国计,臣窃以为大王伐越之事过矣,此举不仅不会吞并越国壮大楚国,反而还会让楚国遭到各国的围攻。一旦楚国在北面战败,那么越国就群起反抗趁机复国,如此,楚国北面战败与各国,南面失去越国,这就是两败之道。 不仅如此,楚国一旦兵败,就会陷入之前齐国那样的孤立境地,天下各国也会因楚国的疲弱,而接连不断的进攻楚国,就如同之前大王连年率军进攻齐国,不断的遭到各国的围攻。” 说着,苏代一脸沉重,极力渲染道:“而且比之齐国更加不利的是,楚国的疆域太大,与秦齐三晋全都接壤,各国全都可以攻打楚国。一旦发生各国分楚的情况,臣担心,楚国的汉中上庸丹淅之地会被秦国所攻取,而方城邓宛叶则会被韩国所得,陈蔡之地归魏国所有,淮北之地则为齐国所吞。 如此,楚国则将从天下霸主,而沦为偏居南方的小国。如此代价,太过沉重,故,臣请三思。” 熊槐听着苏代的恐吓之言,心中不为所动,笑了笑道:“苏子所说的情况乃是寡人面对各国作战失利,可是,若是寡人将秦国挡在丹淅以西,将三晋挡在方城之外,拒齐于淮水之上。如此,各国虽有百万雄兵,其孰能奈寡人何?” 苏代闻言一笑,接着继续恐吓:“大王所说之地,皆是险要之地,臣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定然能守住这些地方。只是,大王真的有足够的兵力吗?” 说着,苏代看着上方安坐的楚王,用指点江山的神态道:“淮南江东新下,非十万大军不足以震慑三地,若是越人群起反抗,则这三个地方,就需要二十万大军。淮水之长,长达千里,这么长的地方,需要雄兵三十万才勉强足够,而且只要有一点被破,越国淮南就会反复。 而且陈蔡之地,再加上方城、丹淅、汉水、汉中、巫郡等地,直面暴秦强魏以及韩国等三国,这些地方想要守住,所需要的兵力超五十万。如此,楚国虽有百万大军,又能坚守到几时。 一旦各国与楚国对持一年以上,臣担心,以楚国之力,恐怕会不战自溃。” 熊槐闻言自信的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解释。 苏代见此,顿时知道楚王打算,就是要凭借这些地方与各国顽抗到底,然后在此期间拆散各国联盟,只要有一个国家主动退去,那么联盟就散了。 想了想,苏代又道:“还有,之前大王所说之地,独独缺了楚淮北地,莫非大王不打算要淮北了?” 说着,苏代摇了摇头道:“以淮北千里膏腴之地,换取恶劣的淮南以及人口稀少的江东,臣窃以为大王此举极为不妥。 为大王计,为楚国计,大王何不暂时向各国妥协,收取吴地之半,然后与越国盟誓后撤军。如此,既能教训越国,又能对各国有所交代。而秦韩赵等国,见到大王退让,也会因为国家距离越国太远,而选择休兵罢战。 如此,大王既能获取吴地一半,又能削弱越国,还能保持楚国的实力,岂不是一举多得的没事吗?” 熊槐闻言一皱眉。 然后陷入思索之中。 下方的陈轸与公孙衍见此,以为楚王正在心中衡量利弊,不由同时开口提醒道:“大王···” 熊槐一怔,见陈轸与公孙衍紧张的看过来,于是对二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中苏代奸计。 局势走到现在,各国联合伐楚已是大势所趋,已经与越国没有根本上的关系,这只是借口。最根本的原因,已经变成各国畏惧楚国的强大,这才想要联合起来削弱楚国。 故而,这一战,在所难免。 要么楚国被各国削弱,要么各国劳而无功,然后各自退去。 此外,绝无其他可能。 所以,苏代的种种巧言,不过是动摇他的决心罢了。 只要他有动摇之意,期待各国能在楚国立下越军后,就放楚国一马,而不进行坚决的抵抗。那么,一旦各国攻破楚国的任意一个防线,那楚国就是真的如同苏代所说,北部大片领土,全都被各国瓜分。 故而,熊槐心中很清楚,这一战,楚国一定要打。 而此刻,熊槐心中所想的,并非如何妥协,而是在向如何反击,怎么动摇各国的伐楚之意。 过了一会儿功夫,苏代见楚王一直皱眉不语,不由开口道:“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熊槐看着苏代,又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丝笑意,对苏代笑道:“苏子,寡人思绪许久,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卿乃是齐使,何不给寡人带一个消息给齐王,就说寡人打算割让泗水以西颖水以东的淮北之地七百里给齐王,愿与齐国结盟。在加上不久前寡人让给齐国的越淮北。如此,齐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获得越淮北四百里,楚淮北七百里,这就是千里之地。 而且,若是齐国答应寡人,一旦魏宋两国南下伐楚,齐国大举进攻魏宋以东。如此,在魏宋两国空虚的情况下,魏宋两国的东部,必然会归齐国所有。如此齐国就可轻而易举的获得一千五百里之地。 那时,齐国获得如此大的地盘,必能盛极一时。到时,我齐楚两国联手,平分霸权,宰割天下,鱼肉各国,岂不美哉!” 此言一出,不仅是苏代,连在一旁陪同的陈轸与公孙衍,也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大惊失色的看着嘴角含笑的楚王。 苏代闻言久久没有反应过来,被楚王的建议所震惊,一千五百里地反复在脑海中回荡,差点将他晃晕过去。 以楚国的实力,挡住秦国与三晋的进攻很容易,若是各国被楚国拖住,以齐国的实力攻打空虚的魏宋两国,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若是真如楚王所言,这对齐国来说,扩地千五百里,并非难事。 如此,他苏代也将成为自古以来最俱盛名的说客,一次出使就能说得一千五百里土地,而且还是膏腴之地,这等成就谁人能比。 这等功劳,何人可比,即便想要混个百里封君,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共赴国难 想着,苏代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差点又要点头答应回报齐王。 不过,勉强平复了一下激动心情,思绪在脑海中转了数圈后,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关于各地的问题还好说,如今楚国即将遭到天下各国的围攻,已是难以自保,故而,齐国不用担心楚国会出尔反尔,不会割地给齐国。 关键在于后面的平分霸权。 真到了那时候,若是楚国打退秦国与三晋的进攻后,顺势攻入魏韩两国,利用楚国远比齐国强大的优势,逼迫韩魏与楚国结盟,然后利用各国对齐国背叛的恨意,拉拢被齐国攻打的宋魏两国,然后联合各国伐齐··· 那时,齐国绝对比现在还要凄惨。 若是他苏代真的将楚王的条件带回齐国,那么··· 他已经做内间结果把自己效力的燕国给灭了一次,若是这次再做说客把效力的齐国坑了。 那···恐怕他真将成为自古以来最为出名的策士了。 想到这,苏代驺然失色,缓了缓心情后,冷笑道:“大王的算计也太过精明了,竟然打算用本来就要舍弃的淮北地,来全取另一个大国的支持。如此,便是什么都不用失去,就能离间诸国,还让齐国承担背叛的骂名,这等算计,臣佩服佩服。” 说着,苏代摇头道:“不过,如今我齐国已经获取越淮北,而大王也将放弃楚淮北,敝国轻而易举便可获取淮北,有何必冒着得罪各国的风险,而与楚国结交呢? 至于攻打魏宋两国,与天下各国为敌,这种事情,敝国更加不会做了。” 说到这,苏代看着熊槐长长一叹道:“而且,大王在于越国结盟的情况下,突然出兵灭掉了盟友越国,这等行径,敝国也担心大王会在解决了各国后,会突然出兵攻打齐国,收回淮北。以楚国之强大,敝国肯定不是对手,可能连南部门户郯城莒城也要落入大王手中。故而,对大王的提议,臣只能多谢大王的好意,却万万不敢答应大王的。” 熊槐闻言脸色一僵,苏代的话,就差直言他不要脸了。 想着,便冷冷一笑道:“寡人虽然有意放弃淮北,但是只要寡人不肯将楚淮北让给齐国,那么齐国则休想获得楚淮北百里之地。” 苏代全然不信道:“等秦国与三晋在西面的进攻楚国的江汉之地,彼时大王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的了淮北呢!那时,我齐国便可轻取淮北,然后联合魏宋两国南下,与大王大战与淮水,到时候,齐国所能获取的,就不仅仅只是淮北,恐怕这淮南的寿县也将不归楚国所有。” 苏代的话音刚落,此时,一直在外旁听的景阳突然在外禀报道:“大王,曲阳君有急事求见大王,并递上曲阳君等十余位封君联名的上书一份,请大王一观。” 大厅中,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滞,熊槐迟疑的看了景阳一眼。此刻他正在接见齐使,曲阳君他们的事情,难道重要到比这还要重要吗? 不过,见景阳已经在门外高举帛书之后,熊槐便对苏代歉意一笑:“苏子,曲阳君等人有急事来报,寡人还需先行处理!” 苏代此时正在心中迟疑,曲阳君在这种情况下来寿县言事,莫非是越国淮南有变,莫非是齐国的探子已经鼓动越地百姓起来反抗楚人了? 正想着,听到楚王的话,便拱手道:“楚国有事,臣暂等无妨。”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等将曲阳君等人的上书展开一看,顿时露出大喜之色,然后看了看苏代,立即向殿外景阳吩咐道:“请曲阳君立即来见寡人!” “唯!” 苏代见到楚王脸色的笑意,顿时心中一沉。 恐怕情况并非是所料的那样,而是出现一件对楚国的好事。 很快,一头鬓霜的曲阳君便快步走入大厅中,还未向楚王行礼,就见苏代也在大厅之中,顿时冷眼从苏代脸上掠过,然后立即行礼道:“臣曲阳君栾拜见大王。” 熊槐笑道:“曲阳君免礼。” “谢大王!”曲阳君直起身体后,没有起身,而是再拜道:“大王,臣闻各国对我楚国施压,想要威胁大王从江东撤军,臣以为我楚国乃是天下霸主,万万不能向各国妥协的。否则,大王颜面何存,楚国威严何在。 故,臣思及此事,担忧大王会认为楚国实力不足,而有所迟疑。故,臣特来面见大王,向大王捐献粟米麦米共十万石,钱三百金,以为大王分忧。另外,只要大王下诏,臣便立即返回曲阳,征召领地内所有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愿为大王效命,愿为楚国而战。” 说完,曲阳君第三次拜道:“大王,不仅是臣,还有逯君廖君等十余位封君,皆愿向大王捐献钱粮,共百万石粮食,钱五千金。大王,臣等之所以如此,之为大王不受各国屈辱。” 曲阳君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苏代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原本还以为这是楚王安排的戏码,但是一听前来捐献钱粮的封君高达十余位后,顿时不在怀疑此事的真假。 只是,苏代内心久久不明的是,这次楚国的封君为何如此积极捐献备战,这与他原本所知的楚国封君完全不同。 苏代不明白,可是熊槐自己心中清楚,这些封君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之前淮南的封君们出兵攻打齐国,是为了触手可及的利益而战。那么,这次灭亡越国的行动则是符合他们的长久之计,符合他们的利益,这就是淮南封君不愿楚国退出江东的根本原因。 灭亡越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报复越国,以面前的曲阳君为例,在之前的修筑广陵城一战中,楚越两国一直从淮水南岸的淮阴打到江水北岸,这长达数百里的战场,曲阳君很不幸,战死了一个儿子。 再加上更早以前,楚国偶尔在争夺淮阴的战事中失利,死的人就更多了。而且越国不是攻打齐国就是攻打楚国,与楚国的交流很少,这样,两国间的仇恨就一代一代的积累下来了。 更重要的是,若是这次留下越国,等越国实力恢复后,再次与楚国争夺淮南,那对淮南的封君来说就是悲剧。 越国周围的国家就两个,不是楚国就是齐国,在楚国占领淮南后,越国的出兵方向就只剩下楚国。而楚国所要面对的国家,秦齐三晋。一旦楚国被其他牵制,尤其是被齐国牵制,江淮楚军主力在外,而越国全力来袭,沿邗沟北上,沿淮水西进,那淮南的封君们损失就大了。 而这最后,则是越国的利益。越国的香料玳瑁美人等物产,在各国一向极受欢迎。若是越国成为楚国的一部分,淮南的这些封君便可近水楼台先得月,从而在越国这里获取大量的利益。 如是种种,对淮南的封君来说,越国的灭亡,有百利而无一害。 方正倒霉是北面的地区,各国还打不到淮南来。 想着,熊槐笑了笑,神色异常坚定道:“曲阳君快快请起,卿等的心意寡人已经知道了,卿能如此,寡人岂可相负,必然与各国周旋到底!”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弱智乱心 说着,熊槐脸色一正,重新看着苏代道:“苏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要对寡人说的吗?” 苏代张了张口,最后摇了摇头,叹道:“大王,臣无话可说。不过,若是各国伐楚,大王觉得楚国有所为难,大可派人来知会于臣,臣必然愿意在齐楚两国之间全力周旋。” 熊槐顿时目光一冷。 苏代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出言乱他心志,其心可诛! ······ 数日后。 一个信使从南门而入,然后一边大喊着“战报”,一边直奔熊槐所在的城守府。 “报···大王,左司马唐昧来报,我军已于十三日之前,攻克越地全境,全取越国,越王臼已经浮海逃亡,下落不明。另外,左司马留下五万楚军驻守越地后,已经命令将军昭应率领其他楚军北返,一月之内便可赶到淮水驻防。” “好!好!好!”熊槐大喜。 现在,只要楚军守住淮水,各国之军无法抵达淮南江东,那么越国就彻底成为楚国的一部分了。 此时,闻讯赶来的公孙衍,立即向熊槐祝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闻言大笑不止。 不久后,熊槐见陈轸匆匆从外面赶来,立即大声笑道:“陈卿何来之迟,方才左司马来报,越国彻底亡了。” “恭喜大王!”陈轸祝贺了一句,接着,露出沉重之色,拱手道:“大王,臣方才从淮北淮南各地得到一条谣言。” “谣言?”熊槐一怔,差异的问道:“是和谣言,竟然让陈卿也如此慎重的向寡人禀报?” 陈轸应道:“大王,自从苏代进入楚国后,淮南淮北各地都在传说: 大禹治水,泽披众生,凡天下众生,皆受大禹恩惠,是以大禹的遗泽延绵至今,依旧尚未断绝。昔日大禹会天下诸侯于会稽,而越国正是在会稽立国,目的就是为了祭祀大禹。 故而商汤灭夏,越国得以留存,而后周武灭商,越国依旧无事,吴国灭越却遭到越国绝地反击,这全都是因为越国获取了大禹的遗泽。” 熊槐一怔,想了想,顿时大怒道:“各地谣言是不是在说寡人德行浅薄,没有商汤周武的天命,却敢断绝大禹的祭祀,必然获罪于天,必遭天谴!” 陈轸闻言点了点头:“谣言还说,上天给了大王数次机会,假借各国的使者之口,前来劝诫大王,而大王却不听从。不久后,上天假借各国之军前来讨伐楚国,复立越国,并让楚国百姓遭到战乱,皆是大王之故。” 熊槐怒级反笑道:“各国见劝说威胁无用,竟然想要借上天来让寡人屈服,这怎么可能。宋王连射天鞭地的事情都做了,也不见有任何天谴,难道寡人的胆量就不如宋王吗?会屈服于虚无缥缈的天命吗?如果上天真有天意,何不见宋王遭遇横祸,何不见宋王遭遇天谴?何不见宋国灭亡?” 此时,公孙衍拱手道:“大王,虽然天命之说···” 说到这,公孙衍迟疑了一下,然后接着道:“虽然天命之说虚无缥缈,大王不信,臣··也不信,但是天下之间,上到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全都相信天命。故而,臣以为,楚国乃至天下出现这等谣言,目的不仅是恐吓大王,也是为了打击我楚国的民心士气战心,而提升各国士卒的士气。 大王,一旦战事僵持,或者我楚国稍有不利,臣担心···” 熊槐一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若是各国将战争的根源全部栽在他这个楚王头上,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却迟迟不见战争结束。 如此,厌战的情绪一旦在楚国蔓延开来,这天命一说,就将成为楚国责备的根源,而他这个楚王,也将成为百姓痛恨的目标。 联想起之前苏代来楚所说的话,这两件事分明就是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打击范围囊括整个楚国,从他这个楚王往下,一直延续到普通百姓身上,都是剑指人心,弱智乱心。 想到这,熊槐不由大骂道:“好你个苏代,寡人不以齐楚两国的矛盾而迁怒于你,还以重礼礼遇于你,结果,你竟敢暗中施展这么狠毒的计策,真是岂有此理。” 顿了顿,熊槐有暗暗纳闷:齐国苏代储子两人,一个计略不足,一个没有这么阴险,那么这是哪个混蛋想出的这么阴损的计策,乱国乱心,其他人只想削弱楚国,而这个家伙则是不仅想要他的命,还想将他打入桀纣之列,永世不得超生。 原本以为各国在用天命恐吓他,却不想,竟还有这么阴险的目的夹杂其中。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战争打到一半,楚军突然崩溃,他这个楚王连怎么失败的都不知道。 这种可能极高。 方才听公孙衍这语气,貌似他也对天命之说深信不疑啊! 还有··· 熊槐想起之前秦王诅咒他的时候,陈轸昭雎的反应,似乎这两人也对此也很相信。 想着,熊槐不由看了看陈轸。 现在,大家都信这个,仅仅只是自己不信,仅仅只是宋王不信,没用。 陈轸见楚王看了过来,立即开口道:“大王,犀首所言不错,天命之说,信者甚众,不可不防。”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么寡人应该如何反击,禁止百姓传播这个谣言是否有用。” 陈轸摇头道:“大王,这个谣言经过数日传播,已经快传遍淮南淮北,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百姓就喜欢听到并传播这些虚无缥缈的邪论,难以禁止。” “那怎么办?”熊槐问道。 陈轸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大王,请立公子慵为越君,以继承大禹的祭祀。”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我们应该也要向百姓宣传,告诉百姓,大禹的恩泽已经在一千多年前就断绝了,越国留存至今,绝不是因为大禹的遗泽。” 熊槐闻言顿时一黯,这两个建议对即将蔓延整个楚国的谣言作用不大,但是一时间,熊槐自己也没有好办法。 好在齐国的计策短时间内还无法起到作用,楚国还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对策。 想到这,熊槐轻轻一叹:道“好,陈卿,散布谣言的事情,就交给贤卿了。” “唯!” 接着,熊槐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北方,缓缓开口道:“寡人本以为距离各国伐楚还需要一段时间,不想,战争来的如此之快,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回都 察觉到各国对楚国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后,熊槐立即下令道:“传寡人诏令,以柱国景翠为主将,统帅淮南所有楚军,防御淮水。 传令给将军昭应,让他率领楚国水师继续前往淮水驻防,另,调五万从江汉之间征召的士卒回郢都。 传令给左司马唐昧,让他继续留守越地,抚慰越人,另调将军司马翦返回巫郡驻守。 传令给将军昭滑,以及左司马唐昧,让他们从吴越之地挑选出心向楚国的贵族以及贤者,让他们前往郢都接受寡人的册封。” 顿了顿,熊槐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传寡人诏令,请各地封君立即前往郢都共商大事。 传令太府尹,让他做好准备,寡人欲三日后启程返回郢都,让他随行。” “唯” ······ 郢都。 这一次熊槐返回郢都后,没有选择先休息几日,而是立即召见朝中重臣议事。 不过在看到群臣之首的位置,现在只剩下景鲤一人之后,熊槐不由轻轻一叹。随后立即收拾心情,对陈轸道:“自从寡人拒绝了各国的劝和之后,各国之间的联系更加频繁了,陈卿,给诸位大臣说说各国的动向吧。” “大王!”陈轸立即应道:“北面传来的消息,赵魏齐三国之君会盟之后,并没有返回各国,而是一同去了洛邑。 另外,从其他国家传来的消息,秦韩宋三国之君也已经动身前往洛邑。不久后,六国之君就会在洛邑会盟,共同商讨伐楚一事。” 熊槐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么燕国呢?燕国有什么动静?” 陈轸摇头道:“回大王,虽然赵王曾以盟友的身份邀请燕王前去洛邑议事,但是却被燕王拒绝了。目前,燕国内部一片平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笑道:“这是一个好消息,燕国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燕国不动,齐国就会有所迟疑,如此,齐国在被寡人多次削弱的情况下,能出动的大军就没有多少了。 若是等各国伐我之时,燕国再动一动,那就更好了。” 说着,熊槐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景鲤问道:“令尹,不知国中之事如何?各地百姓对寡人灭亡越国之事有什么看法。” 景鲤笑着应道:“大王灭越的消息传回国中,各地百姓全都大为振奋,自我楚国立国以来,虽然灭国数十,但是灭亡另一个万乘之国,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故而,举国一片欢腾,尤其以淮南百姓为最。” 熊槐微微颔首,对此毫无意外。 灭亡越国,对淮南有利,从此淮南的百姓再也不用一边防着越国,一面窥视齐宋,避免陷入两面作战,或者刚打了北方,有得前往南面作战的尴尬境地,淮南百姓自然绝对支持。 况且,淮南还有淮水之利,各国很难进入淮南。 至于江汉的百姓,熊槐调他们去攻打江东,就是为了收买他们,而且会稽城的钱财,已经足以封住他们的嘴。 熊槐笑了笑,然后问道:“令尹,各地封君可曾都赶到郢都?” 景鲤摇头道:“回大王,大部分的封君已经赶到郢都,而一些偏远的封君,得到消息的时间较晚,故而还需数日才能抵达郢都。” 熊槐闻言沉吟道:“好,既如此,那么就将下一次的大朝议定在五日之后,届时让所有的封君都参加朝议。” “唯。” 接着,熊槐看向跟着他一起返回郢都的斗由道:“太府尹,不知寡人之前吩咐的十万金,可曾运到郢都?” 斗由拱手应道:“回大王,那十万金在数日之前已经运到郢都。”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便吩咐道:“太府尹,淮水防线的粮食,全都由寿县提供,再加上淮南封君捐献的百万石粮食,以及我楚军正在淮水南侧种植的军粮,暂时可保无虞。至于方城丹淅之地,山林众多,粮食难以种植。故,接下来就需要贤卿全力运转军粮,以为战士们提供足够的军粮。” 斗由立即应着:“请大王放心,臣已经将众多粮草囤积在宛城,以支援方城丹淅,绝对不会让前方的楚军有缺粮之忧。” “好,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而后,熊槐的目光从众臣身上掠过,然后落在暂代工尹一职的已齿身上,开口问道:“贤卿,请接手工尹职责已经有数月之久,不知是否已经熟悉全国工事,还有,此战准备的如何?” 想着,已齿感激的向楚王行了一礼,立即应道:“回大王,司空不幸之后,臣一直按照司空之前的部署行事,没有做出大的改变,故而国中工事,并未有大的波动。 至于此战,方城的长城已经修缮完毕,若是秦国以及三晋的兵力想要攻破方城防线,非得有百万之师,昼夜不停的强攻一年以上不可。 而丹淅之地,数年来,司空与臣一直在加固淅水东岸的防御,历时四年,将淅水打造成铁桶一般,只需一支楚军在东岸防守,那么秦军休想渡河。 陈蔡之地,城高池深,司马昭雎一直加加固城防,可以勿忧。汉中巫郡,易守难攻,经过数年的准备,防御工事皆已完善。” 熊槐闻言笑了笑,开口道:“好,卿担任左工已有数年之久,期间处理工事,有条不紊,现在又在危急之时暂代工尹,数月之间,波澜不惊,寡人一直看在眼里,岂会无动于衷。 故,寡人欲以贤卿为工尹,主持楚国工事,不知先生可愿为寡人分忧。” 随着楚王的开口,群臣全都向已齿看了过去。 昭鱼之死,或许已齿才是那个获益最大的人,若是其他时候,工尹的人选还得多加商议,能不能落在他这个左工身上,还未可知。 但是昭鱼在伐越之前病逝,楚王以及朝中重臣为了维持朝政的稳定,为了顺利伐越,就选择了已齿这个最熟悉工事的左工暂代工尹。 现在,几个月过去,已齿这个代工尹就要转正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分金 已齿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异色。 他知道,自从昭鱼死后他暂代工尹一职后,就招致许多人的不满,认为他是运气好,是碰上了特殊时期,是沾了昭鱼的光。 现在,他正式成为工尹,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愈加不满。 可是他毫不在乎,这些人都是见事迟的俗人。 真正的智者,早在数年前就应该有所预料。 昔日他被楚王任命为左工,担任司空昭鱼的副手时,就预示着今天的到来。 虽然司空的地位很高,与此同时,相应的责任也很重,尤其是连年征战之时,公务多的都停不下来。而昭鱼担任司空之时,已经老迈,除了刚刚上任时经常出来理事,其后,尤其是他熟悉左工之职后,便很少管事了,而是将绝大多数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他。 不仅已齿清楚,昭鱼同样也知道,楚王让半截入土的昭鱼重新出来理事,就是为了给震慑他人,而不是理事。 故而,这几年来,楚国的工事基本上都已经是他在负责,而他,则在几年前开始,就已经是一个有实无名的工尹。 昭鱼死后,他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工尹,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当年他没有拒绝楚王成为左工,现在同样也不会拒绝成为工尹。 想着,已齿立即行大礼道:“臣愿为大王效劳!”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今后寡人国中工事,就要拜托先生了。” ··· 三日后,楚国各地的封君陆续赶到郢都。于此同时,昭滑与唐昧从吴越之地的挑选出来的贵族以及贤者也赶到郢都,准备接受楚王的封赐。 第五日。 楚国大朝。 此时,群臣以及百余位封君挤满大殿,虽然此刻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是众人脸上若隐若现笑容,让着庄严的大殿中,没有一丝严肃的气息,反而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等熊槐出现在大殿之外,感受到殿中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氛,顿时愣了愣,然后笑着走入大殿。 随着熊槐进入殿中,群臣一见楚王,顿时脸色一正,然后全都严肃起来。 等熊槐在楚王的位置上做好,整个大殿全都寂静无声,重新变得庄重起来。 熊槐察觉到殿中的变化,顿时心中大乐,灭亡越国,群臣前后变化显著啊! 礼毕。 熊槐笑着开口道:“诸卿,今日寡人召集卿等前来,除了议事,更有三事宣布。 这第一件事,那就是灭越之事,从先令尹昭阳破越,寡人下令修筑广陵起,前后历时十三年,现在,我楚军已经灭了越国,尽取越地为己有。 现在,寡人可以向国中父老宣布,一直骚扰我楚国的越国已经被寡人灭了,从此以后,我楚国再无后顾之忧。” 群臣闻言全都大喜的贺道:“大王英明神武,智若渊海,臣等佩服。愿为大王贺,愿为楚国贺。” 听着群臣的声音,熊槐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制止了群臣的吹捧后,接着道:“越国乃是万乘之国,昔日霸主遗业,灭越之事,并不轻松。为了灭亡越国,寡人修筑广陵城,削弱秦国,削弱齐国,修缮加固加长方城长城,在汉中巫郡备战,重礼收买吴人,重金离间越人。 如是种种,皆是为了为灭越之战创造机会。然后倾尽寡人以及朝中诸卿智力,耗尽国力,太府为之一空,依然未能将备战之事准备完成。 那时,有人劝寡人收刮百姓,有人劝寡人削减勋贵俸禄,有人劝寡人摒弃偏远的公室旁支···” 说着,熊槐停顿了下来,然后向群臣看去。 此时群臣尤其是封君,脸色很精彩。 此刻群臣封君想起来,昔日楚王让屈原变法,打算在吴起变法的基础上,将传承两代人以上的爵禄封地全部收回的事情,原来就是因为在准备灭越之事,从而导致太府空虚了。 原来多年来楚国一直在修筑广陵城,不仅是为了防备越国,更是为了灭亡越国。 想起这几年来楚国的对外对内政策,原来都是剑有所指。 想着,殿中群臣,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心有余悸,有的面有愧色,有的露出喜色,还有的不以为然,更有一些人面带恐惧之色。 熊槐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轻咳两声,将群臣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接着道:“不过,面对这些建议,寡人全都拒绝了。若是因为寡人要灭亡越国,而让国中父老兄弟陷入困顿之中,寡人心中不忍,如此灭越,越国不灭也罢。” 说着,熊槐露出一丝喜色,笑道:“就在寡人迟疑不觉之际,幸赖群臣慷慨解囊,踊跃捐献,让寡人一日之内,聚得十万金,这才能让灭越之事继续进行下去。 故,寡人以为,我楚国能灭亡越国,非唯寡人之力,亦非朝中诸卿之功,实则乃是我楚国齐心协力,以举国之力,这才能一战灭越,两月之内攻克越国全境。 所以,攻克吴城后,寡人立即让将军昭滑从吴城运来十万金,以将诸卿借给寡人的钱还上。至于利息···” 熊槐摇了摇头道:“如今各国伐楚在即,寡人需要重金离间各国,破坏各国的联盟,并且准备防御战。故而,寡人欠诸君的十万金利息,打算等此战过后,日后宽裕之时,再行归还。” 诸人闻言,皆露出大喜之色。 这几年楚王为了收购麦米,为了修城筑墙,连年出兵秦齐两国,可是耗费无数,花钱如流水,太府之中,常年空旷。 许多人以为楚王已经还不起钱了,正想着是不是联合一群人,共同向楚王要债。不想,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暴发了灭越之战。现在楚王不仅要归还本金,而且连昔日允诺的利息也要归还,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此时,许多借过钱的封君,露出大喜之色,而后,金君行了一礼,率先开口道:“大王,为国分忧,为大王效力,这是臣等的责任,岂敢居功!”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矛盾 金君声音一落,不远处,几年前被楚王狠狠的教训了一次的栋君立即拜道:“大王,灭越之战,臣等只是暂借些许钱财,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功劳,灭越成功,皆是大王与朝中诸公之力也。” 金君栋君开口后,其他借过钱的封君纷纷开口,或大赞楚王英明,或不敢居功,如是总总,赞不绝口。 而一些没有借钱的封君,大多露出遗憾之色。 不仅没有成功向楚王献忠,而且还失去一次大赚一笔的机会。 此时听到其他封君的阿谀之声不绝于耳,顿时遗憾之色更加浓郁了。 突然,乔君站了起来,然后一脸决绝从封君中走到大殿之中,拜了两拜,高声道:“大王,如今各国因越国之事,正在商议伐楚。值此危难之际,臣决定,将数年前借给太府的五百金,以及大王许诺的五百金利息全部捐献给大王。并且,另外捐献两千金,粮食十五万石,以为国用。” 此言一出,方才还在拍楚王马屁,要一心为国的封君们,全都哑然,殿中顿时一冷。 所有的封君全都冷眼向乔君看去,向楚王表忠心可以,但是连楚王的赏赐都不要,一心为国,还捐献全部家产行为,这就有些过分了。 若是其他人不捐,岂不是显得乔君很忠心,而旁人很虚伪? 就连与楚王关系极其紧密的鄂君,也一脸恼怒的看着乔君。 不说捐献全部家产,就说借给楚王的万金以及万金利息,这就是一笔巨款,他这一辈子所赚的钱,都没有超过两万金。 这些钱可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而不是大水冲来的,岂能说捐就捐了。 乔君如此行为,简直是在颠覆规矩。 此时,熊槐同样也一脸冷色。 他之所以在各国来袭之前,还拿出十万金来,并非因为钱多的没处花,而是为了收买,不,是团结大部分的封君,分享这次灭亡越国的红利,并团结一心对抗各国来袭。 若是他真的准了乔君所言,那么,或许其他封君不会捐献家产,或许不会将借出的本金捐献,但是利息肯定会捐出。 这就与他团结封君,共抗各国的方针相违背。在各国来袭的紧要关头,这绝对是一件愚蠢的行为。不仅不能收拢群臣之心,还会让群臣以为他这个楚王要出尔反尔,明明不想给利息,却摆出一副要给的样子,然后与乔君一唱一和,逼大家主动放弃利息。 这,不仅会让他这个楚王名誉受损,还是让各地封君离心。 若是下次,楚王再借钱,封君们还会如此积极吗? 还有,淮南的那些封君,从家族中捐献部分钱粮,以支援国战,这叫捐献。 而你乔君将家产全部捐出,这压根就不是捐献,而是他这个楚王掠夺臣子家产了。 若是下次,楚王看某人不爽,无缘无故的强行抄家,美其曰捐献家产,这就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熊槐对此丝毫不怀疑,身为一国之君,真要与贵族比不要脸,肯定是国君更胜一筹。 如是种种,这乔君的建议,看似一心为国,忠心耿耿,实则包藏祸心,其罪不赦。 接着,又想起乔君的封地所在,乃是楚国即将放弃的淮北的北部,距离宋国彭城不远的蕲县境内,顿时心中了然。 若是此时楚国之中,有谁对灭亡越国有所不满,或者说不是不满而是恐惧,那么一定就是淮北的那几个封君了。 乔君如此行为,不仅是重金行贿,并且也在向寡人表达心中的不满啊! 想着,熊槐立即笑了笑,向乔君开口:“乔君拳拳之心,寡人心中大为欢喜。” 说着,熊槐见殿下的群臣脸色一变,立即转变语气道:“不过,人无信不立,国无信不强,寡人身为楚王,一言九鼎,岂会食言自肥。昔日借下的钱,以及允诺的利息,寡人岂会刚归还,立马又要贤卿捐出。 而且,昔日寡人府库空虚之时,都没有要求群臣捐献,此时寡人灭亡越国,获得了越国千余年的积蓄,府库充盈,哪里还用得着贤卿捐献。” 熊槐一表态,殿下的群臣立即露出大喜之色,一起拜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微微颔首,接着,又见乔君面色苍白,嘴角微动,似乎又想说些什么,于是立即轻咳了两声,在群臣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后,露出期待的神色,缓缓开口道:“寡人常闻,昔日子贡从他国赎回鲁国的百姓,却没有接受鲁国的补偿。孔子闻言发出一身悲叹,说因为子贡的缘故,恐怕日后再也没有鲁人从他国赎回沦为奴隶的同胞了。其后,果如孔子所言,这是何故?” 熊槐自问自答道:“孔子说:子贡富有,不接受国家赔偿,并不损害自身,却显得自己道德高尚。但是其他人没有子贡富有的人呢?接受国家补偿,就显得道德不如子贡,不接受补偿,就会损失一大笔钱财,与其陷入两难境地,不如对成为奴隶的同胞视而不见。 昔日子路援救落水小孩,事后却接受小孩父母赠送的牛,孔子却高兴的认可了子路的行为,寡人也以为是对的。孩子,父母之无价宝,牛,外物也,若能区区外物而能挽救自己孩子,这是所有的父母都愿意的。 若是天下所有的百姓,都能与子路和小孩父母一般,他人有难,给予力所能及的援助,而受助者给予力所能及的报答。如此,人人乐于助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样的天下,就算寡人每日睡到午时起身,然后与诸君饮酒作乐深夜,又何愁天下不大治呢!” 说着,熊槐的目光从乔君身上移开,然后看着群臣道:“故,寡人希望诸君能学救人受牛的子路,而不要学子贡。不要凸显自己远高常人的道德,而损害天下的公义。 正如律法所规定,拾金自用,以盗窃论处,拾金不昧,不接受遗金者的补偿,同样也是违背律法,应该给予处罚。法律这样规定的目的,不是说拾金不昧不好,更不是不鼓励拾金不昧,而是希望所有拾金之人,都能将捡到的金钱归还失主,而不是视而不见,或者挖个坑将路边的遗金埋了,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天下大治,需要的是热情公义,而不是冷漠自私!”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恐惧 说了一连串道理后,熊槐饱含期待的对群臣道:“诸卿,私德以及公义,孰轻孰重,不可不察。庄子曾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并非没有缘故。寡人希望的是,楚国之中,多有子路这样的上德不德的人以及行为,而无有子贡这样的下德不失德的行径。 愿诸卿与寡人共勉。” 话音一落,群臣愣了愣后,立即拜道:“愿听大王教诲。” 此时,乔君一听楚王不仅不接受他的捐献,而且说他捐献家产的行为,乃是下德无德的行径,顿时心中大急。 楚王不接受的他的贿赂,那么不久后的将来,还会答应的他的请求吗? 想起封地的现状,乔君不由全身一冷。 身为封君,不仅享有治下的管辖权,同样也肩负着为楚国守土的责任,现在各国已经在洛邑会盟,联军来袭在即,而楚国的打算,分明是想放弃淮北,退守淮水。 如此一来,他所在乔地,必然会沦陷。而他在封地的家小,运气好则会当场战死,运气不好则会沦为奴隶,举族沦落这种下场,乔君心中无法接受。更令乔君无法接受的是,若是他举族全部死在淮北,那他拼死抵抗各国,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趁各国联军还未南下,就弃地逃亡,按楚国法律,封君不战而逃,这比全军覆没的罪责还重,乃这是夺爵灭族的大罪。 可若是不跑,率众死守蕲城,那么族中子弟能跑出去多少呢? 更重要的是,乔地士卒死伤惨重,实力大减,即便楚王看在他尽忠职守的份上,保留乔君封号,并且未来夺回乔地后,将乔地归还给乔君一脉。 乔君也担心自己这一脉的子弟无法守住乔地,导致乔地被其他贵族所侵吞。 这种封地被其他贵族侵吞的事情,在楚国并不少见,而且时有发生,尤其是那些在朝中掌握大权的公室贵族,对那些势力衰弱,或者出现过错的封君,一向都是情有独钟。一定会想方设法进行欺压,然后将这些封君的封地全部据为己有。 年代久远的不说,就说当年吴起之乱,楚肃王新即位之时,楚国一下子被灭族了七十多家贵族。难道吴起那一扑,真的有七十多家丧心病狂的贵族,手中箭矢不仅射穿了吴起,还射中楚悼王的遗体? 显然并不是,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楚国的那一场内乱,除了最大的受益者以及最大的受害者楚肃王,还有许多大臣从中牟利,乘机狠狠的大赚了一笔,将许多封君的封地都据为己有。 甚至,更有甚者,朝中大臣还会不通过楚王,就直接对其他封君下手,侵吞封地的··· 乔君一想起楚国每次出现动乱之时,当楚王无法掌控朝政之时,楚国贵族间的血腥杀戮,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楚王还得找个由头,站在道义的最高点,而朝中的那些大臣,心狠起来,简直不要脸。 想到这,乔君立即思索起来,如何才能在自己死后,在乔君一脉实力大减之下,保住乔地不为其他贵族所吞呢! 思前想后,乔君还是觉得楚国之中,有能力替乔君能保住乔地,且不贪图乔地的人,大概也只有楚王一人了。 只是在楚王不接受贿赂的情况下,如何才能让楚王亲自出面保住乔君一脉的乔地呢? 乔君突然想起那个出现巨大错误的秋君来,顿时眼前一亮。 想着,乔君心中凌然,露出激动之色,再拜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面色一沉,立即问道:“贤卿何出此言。” 乔君应道:“大王,臣不能理解大王心意,以至于出此糊涂之言,几近祸乱国家公义,这便是臣的大罪。” 熊槐摇头道:“贤卿误会寡人了。方才贤卿的的捐款之言,乃是出于忠心,即便有所思虑不周,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寡人岂会怪罪贤卿呢!” 乔君再拜道:“大王,即便大王不怪罪臣,但臣心中也十分自责,而令臣心中更加难安的,臣愚钝,恐怕不能理解大王的深意,不能将大王的教诲告诉乔地百姓。故臣有一个不情之情,请大王答应。” 熊槐看着长拜在地的乔君,迟疑问道:“不知卿有何请求?” 乔君闻言立即应道:“大王,臣愚钝,万万不及大王万一,故,臣请效仿秋君,请大王为臣安排一位令尹与司马,以协助臣治理乔地百姓。” 此言一出,殿中的群臣顿时为之色变。虽然知道乔君是在寻求自救,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乔君竟然会推脱守土之责,而将战败的责任推给楚王。 熊槐同样也震惊的看着乔君。 心念一转,便知这乔君交出封地内的大权是假,推卸责任是真,以防止蕲县乔地失守后,被依律治罪,剥夺爵位。 明白乔君的目的之后,一股怒火瞬间从心口涌上脑门。 虽然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性,但是乔君的这种行为,已经突破了封君的底线。 有好处,封君贵族们想方设法都要上,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处功劳全部揽在自己头上,就这熊槐也就忍了,毕竟楚国的封君已经干了几百年了。 一旦出现不利的情况,封君们就千方百计地规避,或将罪责转给其他人,或将损失转给国家。对这熊槐也忍了,毕竟他们同样也习以为常了。 但熊槐万万不能忍的是,国难当头,竟然出现乔君这种不思为国尽忠,反而打算交出权力,躲避战争推卸责任的行为。 天下太平之事,乔君牢牢把持住乔地所有大权,他这个楚王的不能插手乔地之事。现在各国来伐,乔地守不住了,乔君不想着以死报国以谢君恩,反而把乔地大权交换给楚王。一旦乔地失守,罪责就可以推给楚王派出的令尹以及司马身上。然后他乔君一脉就留在郢都,顶着乔君的封号继续混日子。 若是战后楚国不胜不败,各国退走,乔地被夺回,即便那时乔地令尹司马全是楚王的人,对乔君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转封 熊槐猜测,到那时,乔君十有八九会联合其他封君一同将楚王派出的令尹司马驱逐,然后重掌乔地大权。 想到这,熊槐眼睛冰冷,暗道:或许这就是吴起屈原等人要收回封君贵族爵位封地的原因所在,拱卫国家的封君贵族们,不仅不能拱卫国家,反而已经沦为寄生在国家身上的吸血虫,不断的令国家虚弱下去。 想着,熊槐一脸不善的看着下方的乔君,脸色一沉,大怒道:“大胆,混账东西,先王封乔地于君,难道就是让你享受百姓供奉,而不用承担责任的吗? 这几十年来,淮北平安无事,你父子两代一直享受着先王赐予的乔地,如今国家有事,竟然说出这等推脱之言,莫非你以为寡人仁厚,就不会杀人吗?” 乔君见楚王大怒,立即大声哭泣道:“大王灭亡越国,为楚国除掉后顾之忧,臣心中亦十分欢喜,以成为大王的臣子的感到欢喜。但是,现在各国来袭在即,而柱国率军的主力却已经在淮水布防,以据险而守。而臣所在的乔地,蕲县,无险可守,一旦各国来袭,必定会被联军攻破。” 说着,乔君一连拜了三拜,泣涕道:“大王,臣请大王派出令尹司马,并非是为了推脱责任,而是为了向大王证明,臣愿率举族子弟以及乔地百姓,前往蕲县与城池同存亡,以不负大王所托。 而臣唯一的请求,便是能留下一个后裔,继承臣继续向大王尽忠的愿为,并能在以后每年祭祀的时候,为先祖以及为臣奉上血食。” 熊槐闻言一怔,乔君所谓的血食以及祭祀,说的乃是保留他封君的封号,如同之前的襄成君潘君一般,留下后裔成为一个只有封号的封君。 想着,熊槐不禁迟疑的道:“贤卿,只要卿能尽忠职守,寡人岂能无故剥夺乔君一脉的爵位封地,这一点请贤卿放心,寡人可以与卿盟誓,卿不负寡人,寡人必不负卿,在场的诸卿皆可成为见证。” 乔君俯首再拜,直起身体后,脸上带着一脸死志的道:“大王仁义,天下皆知,臣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臣思虑再三,还是想请大王派出令尹以及司马前去乔地任职,让乔地百姓直接沐浴大王的恩泽。诚能如此,就算臣率领族中子弟战死蕲城,也能死而无憾了。” 乔君的话音一落,此时在殿中旁观的封君顿时全都向乔君看了过去。 刚开始众人本以为乔君请求楚王派出令尹司马,只是为了推脱这人保全封号。可现在,楚王已经答应连封地也给保全,乔君却还在请求,这是为了什么? 同样,熊槐也在狐疑不已,搞不清楚乔君如此请求的目的何在? 对楚国来说,封君最大的危害,不在于封地,而在于拥有对封地的治权以及军权。拥有治权,封君们就可以与楚国抢人,并且隐匿人口,进行偷税漏税。拥有军权,面对外患之时,一旦推诿或者出兵迟缓,就对国家整合军队很不利,甚至还会对抗国家。 若是封君交出治权军权,那么封君对国家的危害就会少一大半。 虽然熊槐心中千愿万愿,有心答应,但是没有弄清乔君的目的之前,却没有立即应承下来。 于是,熊槐迟疑的开口道:“乔君,数十年前,先王以卿之父有功于国,特将乔地封给卿之先,并且允诺楚王不会插手乔地的治理。现在乔地不过历经两代,寡人就背弃的先王的承诺,派出令尹司马治理乔地,这不合规矩。” 熊槐声音一落,除了乔君意外,其他的封君全都点了点头。 楚国的封君有三种,不提那些只有封号而没有封地的封君,剩下的封君中,一种与各国一样的食邑小封君,只享有封地的财权,而没有其他权力。还有一种就是楚国特色的大封君,拥有封地之内的所有权力。 先有秋君犯事,被楚王找着由头,直接给秋君安排了令尹与司马,现在乔君又请求楚王派出令尹司马,这便是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若是这种事情成为常例,楚王开始给各地安排令尹司马,楚国所有的封君全都沦为食邑封君,那就不好了。 一旦封君失去治权以及军权,若是下次再出现一个吴起屈原,打算恢复楚国旧制,一旦封君贵族传承三代,甚至按照屈原的做法,只能传承两代,就将封地爵位全部收回。 那时,封君贵族们还能联合起来对抗楚王吗? 要知道,屈原那厮还没死呢!只是被楚王贬斥出去筑城而已。 还有,当初同样参与变法的唐昧,这次获取灭越的功劳,一旦从越地返回,那么必然会在朝政中更进一步。 万一,楚王在屈原与唐昧的鼓动下,再次··· 想到这,众封君看乔君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这乔君的行为,不仅是破坏规矩,而且还在将所有的封君拖下水。 此时,熊槐看见其他封君的神色不对,便知封君对此很敏感,要想收回封君们的治权以及军权,一般手段根本行不通。除非也将他们逼到乔君目前这样的境地,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主动交出权力的。 殿中,乔君一听楚王再次拒绝了他的建议,顿时心中一急。 暗暗嘀咕:规矩,当初大王强制给秋君安排令尹司马之时,怎么就没有想着规矩。既然就已经破坏了规矩,现在再加上乔地,又有何妨? 不过这话乔君可不敢说出来,而是再拜道:“大王,乔地乃是楚地,臣乃是大王臣子,臣依旧是乔地之君,大王不过是派出令尹司马帮助臣管理乔地,以便大王的恩泽能更好覆及乔地百姓。 这怎能算不合规矩呢!” 说着,乔君拜了拜,然后给他身侧不远的好友养陵君以及项君投出一个求援的眼神。 养陵君与项君见到乔君的眼色,顿时一怔,却是迟疑起来,没有立即出言相助。 《大楚怀王》正文 抱歉 养陵君与项君的封地也在淮北,但与迫在眉睫的乔君不同,项君的封地在陈地的东南,依托陈城,各国想要杀到项君封地,则先要攻破陈城。 而养陵君的封地,则是同样也距离宋国不远,不过因为在颖水之南,或许宋军会沿颖水南下,而不会扫荡养陵君的封地。 此刻,二人得到乔君的求援,沉吟了一下后,心思瞬间出现极大的差异。 项君因为项地并不急切,而乔君的行为分明对众封君不利,故而,随有心帮忙,但是,心念一转间,随后低下了头,似乎没有看见乔君的求助。 而养陵君则陷入左右为难,一则担心遭到众封君的敌视,二则也担心养陵被宋国所破。 尤其是想起宋国上次将养陵北方,颖水北部的蒙城等地割让给楚国后,顿时心中更加惊疑了。 若是宋国打算收回蒙城等地,然后顺势率兵南下,那么他的封地就完了。 想着,养陵君双目的余光向周围的封君们瞥了一眼,暗道:或许,除了乔君,剩下的封君中,最为担心的就是他养陵君了。 只是与乔君没得选不同,他还有三四层的机会不会遭到各国尤其是宋国的攻击。 正是因为有希望,故而面对乔君投来的求助的眼神,这才有所犹豫,是跟乔君同进退,放弃治权军权保住爵位呢?还是用爵位做赌注,去搏一搏,赌各国联军只想削弱楚国,而不会扫荡整个淮北,并且冒着彻底交恶楚国的风险,将楚国淮北据为己有! 不过,迟疑了一瞬间后,养陵君想起射天鞭地的宋王来,顿时心中一突。 那可是伐齐攻魏的狠人呐! 宋王会顾及楚国吗? 别说区区楚国,他可是连上天都敢射的男人,他会顾及其他的国家? 想到这,养陵君看着乔君的身影,心中思虑瞬间转开了。 既然乔君已经开口了,何不接着乔君的风,趁机将封地的权力交出,以躲避楚王的责罚以及即将到来的灭族之祸呢? 而且,若是宋国不来攻打养陵,养陵实力犹存,令尹司马,不过是招揽的门客罢了。 若是楚国此战不败,各国退走,收回领地之后,等时机一到,比如新王即位之时,再将令尹司马换成自己的人便是。 这又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在未来的几年或者十几年里,夹着尾巴做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宋国占据养陵不退,那么养陵的权力,不要也罢。 想着,养陵君立即从群臣走出,来到乔君身侧,向楚王长拜道:“大王,臣以为乔君所言极是,臣深以为然。为了让养陵的百姓也能更好的接受大王的恩泽,臣也请大王派出令尹与司马前往治下任职。” 此言一出,殿中的封君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他们就在担心有了秋君与乔君的榜样后,接下来还会出现第三个被楚王控制治权军权的封地,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过一想起乔君与养陵君封地的位置,封君们顿时便理解了二人的担忧。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这种严重破坏规矩的行为,他们坚决抵制。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无法开口。 现在的问题不是楚王强行插手封君领地内的治理,而是乔君与养陵君自己主动请求的。看他们的样子,尤其是乔君方才献金要拉所有封君一同下水的情况来看。若是将乔君逼急了,不,不是若是,而是现在乔君已经被逼急了,只能以死报国。 明知必死的乔君,会在死亡前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众人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至于力保淮北,与各国决战于楚宋边境,让乔君以及养陵君别做傻事,那更不可能。淮北无险可守,困守淮北,必然伤亡大增,这对大家都不利。万一楚军战败,各国长驱直入,那时,倒霉就不是乔君与养陵君,还会有更多的封君,比如说项君、析君等等。 而楚国从江东撤军,然后与各国讲和的事情,众人想都不敢想,这样不仅是得罪淮南的众多封君,连精心策划此事十余年的楚王以及朝中诸公全都得罪了,这事一提,肯定会遭到报复的。 一时间,众多封君有口难言,相互探视,面有难色。 熊槐在养陵君开口后,顿时一怔。 接着,又见殿中群臣面色复杂,殿中气氛沉重,便知道封君对此很不满,在各国来袭之时,还不能让各地封君离心。 但是,现在这个能一举收回两个封君权力的机会,熊槐同样也不愿意放弃。 沉吟一下后,便有了主意。 于是,熊槐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二位贤卿之意寡人已经知道了。但是,律法以及规矩,乃是治国的根本,岂能轻易改变!” 说到这,已经与刚刚做楚王那时截然不同的熊槐,没有用道具,也没有酝酿情绪,脸上直接露出一丝悲色,然后泪水直流,悲戚的道:“乔君,养陵君,卿等如此,这是在责问寡人啊,是寡人对不住二位贤卿。” 说话间,熊槐摸着自己的心口道:“卿等之请,不是在请寡人派人治理领地,而是在责问寡人无能,无法保全淮北百姓,只能退守淮水!二位贤卿是用这种方式来劝谏寡人不要放弃淮北的百姓啊!” 乔君与养陵君一听,顿时惊恐不已战战兢兢的拜道:“大王,臣等不能守土护国,其罪当诛,但臣等绝无责问大王之意,请大王明察!” 其他大臣见楚王落泪,一副心痛的模样,立即全都拜道:“大王,臣等有罪。” “诸卿免礼,方才寡人想起被寡人舍弃的淮北百姓,一时心痛欲裂,难以自制,失态了。”熊槐闻言摆了摆手,语气难过的道:“淮北之事,非是诸卿有罪,实是寡人无能,无力保卫百姓不受他国蹂躏,这是寡人的过错啊!” 群臣闻言,全都拜道:“大王,臣等无能,不能为大王分忧。” 熊槐摇了摇头,而后目光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道:“虽然寡人于心不忍,可是淮北逼近无险可守,若是让寡人放弃淮水之险,冒着楚国衰败的风险,挥师北上,与各国决战于淮北,寡人心中却更加不忍。 是否派军与各国决战于淮北,寡人心中十分为难!”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转封 下 熊槐话音一落,一直在一旁静观封君表态的景鲤,一听楚王心中冒出坚守淮北的心思,顿时心中一急,立即开口劝阻道:“大王,行军作战必先立于不败,而后寻求可胜。若是意气用事,弃守淮水而与各国在淮北决战,此事万万不可。” 接着,事关切身利益的淮南的钟离君等人跟着开口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弃守淮水之事绝不可行。” 江汉的封君更加担心一旦淮北失利,楚王会将江汉的兵力调往淮北,从而造成江汉空虚,给秦国以可乘之机。于是,以叶公为首的封君们纷纷应道:“大王,臣亦以为现在坚守淮北的策略为佳,而在淮北与各国决战十分不妥,请大王不必迟疑。” 随着群臣的开口,乔君与养陵顿时脸色变得苍白,似乎他们已经被抛弃了。 此时,熊槐听着群臣的话,顿时点了点头,无论乔君有什么想法,但是群臣开口之后,他们俩就与其他封君割裂开来。 现在,熊槐无论想做什么,接下来,其他封君都无话可说。 想着,熊槐便重新看向下方面色苍白的二人,缓缓开口道:“乔君,养陵君,寡人乃是楚国之君,不仅肩负着淮北百姓,同样也肩负着淮南,江汉,以及江南。故而,寡人必须顾全大局,需要有所取舍。这次灭越各国来伐,算是寡人对不住二位贤卿。 但是,为了做出补偿,弥补二位贤卿尽忠职守,寡人有两个选择给二位贤卿,卿等可任选其一···” 顿了顿,熊槐在群臣的注视中,缓缓开口道:“这第一个选择,虽然二位贤卿的请求不合规矩,但是事权从急,寡人位置破例,也不无不可。故寡人可以答应二位贤卿的请求,只要二位贤卿忠于国事,一旦各国占据淮北,寡人在此立誓,日后夺回乔地与养陵,必定将这二地交还给两位之后。 若是二位担心家族存亡,寡人可特准二位贤卿,提前派出一位年纪低于十四岁的子嗣前来郢都求学。” 说着,熊槐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 这的确是他这个楚王法外开恩了,各国边境的封君,其中一个很重要作用,就是在国家危难之际,充当国家屏藩,一则消耗敌军的士气,二则给国家留下足够的时间进行反应。 若是只想要好处,而不像承担责任,天下各国,全都没有这种好事。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们将家小放到郢都来,那是因为按照规矩,身为封君,必须向治下的军民表明封君与他们同在,坚定百姓的抵抗决心,誓与城池共存亡,而不会见机不妙,就拍屁股走人。 至于为什么是十四岁以下的子嗣,那是因为征召百姓的最低年龄就是十四岁。 此时,乔君与养陵君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虽然楚王灭亡越国,引发各国来伐,淮北之地被楚王舍弃,这是楚王对不起淮北,但是楚王并没有对不起他们。 他们身为封君,享受楚国封赏,本来就守土有责,需要在楚国危难之际做出奉献。 正如其他封君们所想,他们的悲惨遭遇,不是楚王刻薄,而是命不好。 现在,楚王主动让他们留下一个后裔继承封号,并且未来还能重获封地,这就是楚王的莫大恩赐。 另一边,熊槐说完后一直紧盯着他们二人,见二人点头后,立即再次抛出一个思虑多年的建议: “二位贤卿,封地虽然重要,但是百姓才是根本。各国来伐,淮北的百姓必然流离失所,纷纷四散。 故,为了避免二位贤卿空有封地,而无百姓的局面。寡人的第二个选择就是,将二位贤卿转为食邑封君,并且因为淮北即将失守的可能,为了避免二位贤卿因失去封地而无法获得税赋,故而,寡人决定虚设食邑,不在从封地直接获取税赋,而是以二卿去年领地内的赋税为基础,每年直接从太府中领取俸禄。 而且,为了弥补二位贤卿的损失,寡人愿将俸禄提升为原来的一倍。 并且无论楚国的收成如何,无论二位贤卿的封地是否被他国攻取,都将获得俸禄。从此以后,二位贤卿便是与国同休,楚国不灭,二位贤卿俸禄不绝,不知二位贤卿以为如何?” 说着,熊槐再次看向二人,静静的等待着二人的选择。 前一个选择是乔君主动所提,为二人留下一个后裔后,随着楚国的反攻,他们还拥有重获封地的可能。 而后一个条件,则是收回封地大权,转为食邑封君,直接将他们绑上楚国的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熊槐一直都在谋算的事情,毕竟封君们的权力太大,成为一个独立王国,这对国家很不利。即便是按吴起的办法,恢复原来的制度,封地只能传承三代,就被国家收回,熊槐也很难接受。 若是平常十分,让他们交出大权,自然是千难万难,但是现在··· 熊槐想看看,若是情况危急,封君们是否会有接受转封的可能,以便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一个参考,试一试封君的底线所在。 殿中,听着楚王的话,养陵君没有多加思索,立即应道:“大王,臣请大王派出令尹司马助臣治理养陵。” 熊槐闻言不置可否,笑了笑应道:“好,那么稍后请可派出一子前来郢都求学,无论嫡庶,寡人都可下诏恩准。” 养陵君一听,立即心满意足的拜道:“谢大王!” 乔君拜道:“臣愿交出乔地,请求转为食邑封君,与国同休。” 同时,养陵君亦开口道:“大王,臣请让将次子送回郢都,然后臣将率领举族与养陵共存亡。”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乔君,问道:“乔君,不知贤卿打算如何选择?” 乔君正在迟疑中,驺然听到楚王的问话,抬头看了楚王一眼,然后又向其他封君瞥了一眼,见他们态度冷漠,顿时心中一叹。 他虽然也是楚国封君,但是他和养陵君等人,与其他封君的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领地不在楚国腹心之地,而在边境。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分封 乔君与养陵君跟楚王关系较为疏远,但是联系却十分紧密。 其实这一点都不矛盾。 因为与楚王关系亲密的,都被楚王封在腹心之地,无需担忧外患。没有外患,剩下的那就只有内忧了,而最大的内忧,便是能剥夺他们封地的楚王。如此,与楚王关系亲密的封君,隔上一两代,就与楚王疏远了。 而他们这些一军功而获封的,因为没有与楚王沾亲带故,故而被封在边境。边境所在,危险重重,外患远大于内忧,故而为了保住封地,他们就会与楚王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故而楚国每次与齐宋两国打战,乔君都得全力以赴,防守战自然不必多说,就算是楚国主动出兵攻打齐宋,乔君也是提心吊胆,唯恐楚国战败,被齐宋两国反攻到楚国之内。 这几年,楚国常年与齐国交战,虽然每次都获得了胜利,但是乔君心中却也担心不已,尤其是齐国与赵魏两国结盟,楚国的外交出现显著变化后,乔君唯恐齐国会有一天组建各国联盟伐楚,而导致封地失守。 现在联盟将成,乔君心中算了算,从之前各国联合弱秦削齐的情况来看,恐怕楚国的极为不利的外加局面将会维持数年乃至十几年。等楚国重新夺回乔地,所需要时间还会更长。 乔君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楚王继续齐国相争,然后以宋国为战场,与齐国争夺宋国,如此,乔地就永无宁日了。 另外,乔君还担心,若是新王即位后,新任楚王忘记了楚王对乔君的承诺,那就··· 想着,一个负担很重,并且整日提心吊胆的实权封君,以及一个领取俸禄,却基本不承担国事的封君之间,乔君便有了选择。 “大王,臣请转为食邑封君。” 熊槐一听,心中大喜,微微颔首道:“好,寡人准卿所请。” “谢大王!”乔君停顿了一下,见楚王没提让他将家族迁回郢都之事,便知楚王话中的未尽之意。 于是,立即开口道:“大王,臣父子两代久受乔地百姓的供奉,今日乔地有难,臣请为乔地一战。” “好。”熊槐点了点头,应道:“既如此,卿也可派出一子前来郢都求学。” “唯!”乔君应着,同时也松了一口,封地可能会被侵占,但是俸禄,其他大臣却很难抢走。 熊槐见乔君养陵君退下后,群臣脸色各有不同,却无人说话,便对身侧的李秋微微颔首,然后轻咳两声,笑着道:“诸卿,此次灭越一战,能竟全功,扩地两千里,皆是群臣献策,诸将用命,故,寡人决定对此战中的有功之臣进行封赏。” 熊槐话音一落,原本因乔君养陵君之事,而略显压抑的大殿,顿时重新变得喜庆起来。 尤其是景鲤等人,更是喜出望外,幸苦筹划数年,现在才是他们享受胜利的果实的时候。 此时,司宫李秋已经来到群臣之前,大声宣布道:“以灭越有功,赐淮南庸县为令尹景鲤封地······” 随着李秋的开口,群臣顿时喜笑颜开,而熊槐笑容的背后,心中却是缓缓沉底。 这一次灭越之战,熊槐一口气册封景鲤、昭鱼、景翠、昭雎、唐昧等五人为一县大封君,另有近十个城镇封君,还有二十几个享有百户到三百户的食邑的小封君。 虽然这跟从越国获取的土地不值一提,但是这确实实实在在的封出去了。若是最后越国复国,那他这个楚王将会血亏一波。 现在,熊槐早就想明白,为什么楚肃王灭掉了七十多家贵族封君后,才历经三代楚王,楚国的封君就再次成为楚国祸患的原因。 楚肃王之时还好,那是楚国一直都在休养生息,故而楚肃王册封的封君极少,而楚宣王之时,接连取得对外作战的胜利,大大小小册封了数十个封君。而先王威王,同样也是连战连捷,也册封了二十几个封君。 再加上现在··· 熊槐看着殿中的群臣,心中默默一叹:楚国的封君实力之强,已经远超历代先王之时。 但是,为了团结楚国大臣,他却不得不如此,否则,他这个楚王就将成为孤家寡人! 随着李秋将册封赏赐的诏书念完,退到一侧,群臣立即齐声拜道:“谢大王赐!” “诸卿免礼!”熊槐应着,接着一脸沉重的道:“诸卿,虽然越国灭亡了,但是各国的攻势却即将来临。虽然寡人已经在楚国边境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现在,寡人依然有三件事需要诸卿相助。 其一,寡人需要以为重臣前去联络燕国,希望能说服燕王在各国伐楚之际,能出兵相助,若是能出兵攻打齐赵两国最好,若是不能,那就说服燕王再次出兵攻打中山国,以震慑齐赵两国。 其二,宛城乃是丹淅、方城的大后方,大量的物资聚集在此,故寡人需要以为贤能之人前去宛城调度物资,以解决丹淅方城后顾之忧。 其三,我楚国的战线太长,柱国司马等人各有职责,而丹淅之地却无重将驻守,故,寡人需要一位德高望重,通晓兵事之人前去主持丹淅之地的防御。 凡此三事,不知诸卿可有人愿为寡人分忧。” 说完,熊槐的目光便在群臣身上扫视,当目光落在公孙衍身上时,与公孙衍对视了一眼后,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便将目光移到他处。 单论率军作战,公孙衍不输他人,但是丹淅之地,以及其所依靠的邓宛叶等地,封君众多,守军也多是各地封君的军队,让公孙衍去指挥这些军队,根本指挥不动,将帅离心,必然惨败。 更何况,熊槐对公孙衍另有重用。 另一边,公孙衍见楚王的目光在他身上没有停留,迟疑了一下,便打消了主动请命的念头。 而熊槐的目光在群臣中扫视了一圈后,见无人主动请命,便看向景鲤问道:“令尹,如今寡人无人可用,不知令尹可有举荐之人吗?”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人选 景鲤在楚王点名后,沉吟了一下,应道:“大王,出使燕国的使者,臣以为刺史令可行,刺史令早年经常游说各国,不辱使命,故而臣以为刺史令前去燕国,必能说服燕王。 至于宛城令,臣以为新任广陵守庄辛可以胜任。庄辛之前几年,在迁移泗水以东的淮北百姓之时,调度有方,丝毫无乱,臣以为其颇具才能。如今越国已灭,广陵的战略地位,已经没有之前重要,故,臣以为可以调庄辛前往宛城。” 熊槐沉吟了一下,应道:“调广陵守庄辛为宛城令一事可行,令尹稍后便可传寡人诏令,让他即刻前往宛城继任。” 说着,熊槐将目光转向群臣后侧,看着之前一战中给熊槐留下深刻印象,接着又被鄂君正式举荐给熊槐的将军庄蹻,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将军庄蹻何在?” 庄蹻闻言立即来到殿中,拜道:“臣在。”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郑重的看着庄蹻道:“将军,宛城之地,不仅是丹淅方城的大后方,而且也是我楚国最重要的冶铁中心,宛城不容有失。故,寡人欲以将军为将,等从江东返回的五万楚军归来之后,立即率领这五万前往宛城驻扎,一则支援丹淅方城,二则镇守宛城。” 庄蹻一听楚王打算将五万楚军托付于他,立即大喜的应道:“臣领命。” 而后,熊槐又看着景鲤,摇了摇头道:“令尹,如今各国来伐在即,情报一事至关重要,刺史令总管各国情报,现在这情况,不宜离开郢都。不知令尹可还有他人举荐?” 景鲤迟疑了一下,然后应道:“大王,鄂君与各国多有交情,并且上次前往燕国,能全功而还,故而,臣以为鄂君可以一试,以重金贿赂燕王。” 熊槐迟疑了一下,在让鄂君前往燕国以及前往丹淅防线驻守之间,瞬间便有了决断,然后看向越加发福的鄂君问道:“鄂君,不知卿可愿替寡人再走一遭燕国?” 鄂君闻言一怔,迟疑的看了楚王一眼,心中有些不解。 虽然他没有做丹淅防线主将的资格与能力,但是他毕竟也是久经战阵,不知道为什么楚王不让他去丹淅之地,反而大老远的将他派往燕国。 虽然行贿这种事情,他经常在做,虽然他在燕国与许多人有联系,但他可不是一个合格的说客,游说这种事情,他不怎么擅长。 突然,鄂君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楚王欠下的那万金利息,暗道:莫非楚王不想还钱,想要让我用这万金利息去行贿燕国上下? 鄂君正心惊之际,见楚王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似乎不容置疑,迟疑了一下,终究不敢违背楚王的意志,便立即应道:“大王,臣愿往燕国一行。” 熊槐闻言笑道:“好,那就有劳鄂君了,寡人在郢都等着贤卿的好消息。” 说完,熊槐再次叮嘱道:“鄂君,此去燕国,说服燕国出兵南方是首要目的,如若不能,那就让燕国按兵不动,万万不能让燕国出兵北伐,否则,失去燕国的牵制,齐赵两国大军全部南下,我楚国前线必然压力大增。” 鄂君闻言用力的点头道:“大王请放心,臣一定不会让燕国北伐的。”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向群臣问道:“不知丹淅防线哪里,谁可为寡人分忧?” 话音落下,群臣全都看向了令尹景鲤。 如今景翠昭雎等人全都不在,朝中将领大都威望不足,要想震住丹淅防线的众多封君,非得景鲤亲自前去不可。 只是,令尹景鲤威望是足够了,但是一向都是负责内政外交的,并不通晓兵事,若是让景鲤去防守丹淅防线?。 众人全都摇了摇头,随后把目光转向他处。 景鲤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接着,没有一人开口举荐,没有给他主动拒绝的机会,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前后落差之大,顿时便令景鲤心伤不已。 熊槐察觉到群臣的目光,然后又看了看景鲤,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放在封君之首的叶公身上。 叶公乃是叶地的大封君,封地在丹淅防线的腹地,领地大而肥沃,实力强大,丹淅防线的封君军队,以叶公的兵马最多。而且叶公年纪较大,在封君中一向以长者著称,深得封君们的敬重。 若是问谁能压制住邓宛叶的封君,那么殿中的群臣,除了景鲤以外,大概也就只有叶公了吧! 更重要的是,将丹淅之地交给叶公,熊槐丝毫都不担心叶公不会尽心尽力。因为一旦丹淅失守,叶地就完了。 不仅是叶公,还有许多其他封君都是如此。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叶公!” 叶公闻言立即从群臣中走出来,拜道:“臣在!” 熊槐看着老迈的叶公道:“贤卿乃是我楚国的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早年也随宣王出征各国,精通兵事,故而,寡人打算以丹淅相托,不知贤卿是否愿意为寡人效力?” 叶公在楚王叫他的时候,心中就有所预料,但当楚王真的开口,他还是愣了一愣,大出意料之外。 虽然他年轻的时候没少被楚王征召上阵,不仅经历了与秦国的作战,遭遇一溃千里,连丢渭南商於之地八百里的大败战,同样也经历了对霸主魏国的由盛转衰,就此落幕的战事,可谓战争经验丰富。 但是,他几年前就过了花甲之年,而且除了现任楚王刚刚即位之时,奉命率领叶地之军前去抵抗魏国外,已经快二十年没上战场了。 想着,叶公迟疑道:“大王对臣信任有加,老臣感激万分,只是,老臣不仅有三十余年未曾上阵杀敌,而且已经老了,现在走两步就要喘三口气,故,臣恐怕有心无力。” 熊槐听到叶公推脱,脸上没有丝毫动摇,再次相请道:“叶公,此战关系重大,一旦丹淅失守,邓叶之地必然首当其冲,邓叶两地失守,方城则陷入孤立无援之中,这对我楚国来说危害太大。故,寡人希望叶公不以自己为老,必请出面主持丹淅防线。” 叶公见楚王强请,不敢强硬的拒绝,于是拜道:“大王让老臣主持丹淅防线,臣本不应该拒绝,但是,臣心中担忧的是,是老臣精力不济,难以顾全数百里丹淅防线。而且,臣更担心的是,若是臣横遭不幸,突然猝死,老臣死不足惜,却担心会坏了楚国的大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洛邑 熊槐见叶公再次拒绝,顿时为之一滞,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叶公顾虑寡人知之,但,若是让贤卿为国事操劳过度,寡人也于心难安。故而,寡人打算为贤卿安排两位副将,以为贤卿分担压力。只需贤卿坐镇析邑,淅水与丹水的具体防务,则交由副将处理,如何?” “这···”叶公顿时一滞,面对楚王的第三次想请,实在无法拒绝,于是只好为难的应道:“老臣愿为大王效力。” “好!”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叶公,不知副将的人选,卿可有决定,大殿之中,无论是朝中的将领,还是各地封君,卿只要开口,寡人立即任命其为贤卿副将。” 叶公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向朝中的群臣看了一眼,随后便迟疑了起来。 原本他打算从封君中与朝中将领各自挑选出一人做副将,以平衡朝中以及地方的关系,但是这一看之下,顿时大失所望。 封君中还好,能人辈出,能胜任副将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朝中的将领··· 但凡能力出众的人,都已经楚王派出去了,现在殿中的将领,有能力充当他的副将的倒也有数人,但在这些人在威望上,却是严重不足,难以压制江汉之间的封君。 若非如此,楚王也不会弃犀首不用,而将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不死拉出来震慑群臣。 于是,叶公迟疑许久,这才开口道:“大王,阴君久经战阵,多有战功,故而,臣请大王任命阴君为老臣副将。”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看向阴君道:“贤卿意下如何?” 阴君闻言大喜,此战作为叶公副将,实际上却是镇守一方,能极大的提高他在贵族中的威望,而且,只要打退各国联军,这也是一份大功。 想着,阴君没有推辞,立即向熊槐拜道:“臣愿为大王分忧!” 熊槐闻言再次向叶公问道:“不知这第二人,卿选择何人?” 叶公拜了拜道:“大王,这第二个副将,臣请大王下诏任命?” 熊槐一怔,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叶公的顾虑,这是不想大权独揽,引起他这个楚王的忌惮。叶公一脉本来就在方城一片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若是这次再次获得整个汉水北部的军权,这份影响力太大了。 熊槐看了叶公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心中暗道:或许这叶公也在担心他这个楚王打算对其下手吧。 毕竟,叶公这个超大型的封君,已经在楚国存在快两百多年了,而且当年独掌楚国军政大权十余年的叶公,为了避免遭到楚王仇视,在楚惠王成年后,交出了所有权力,并且远离了楚国朝政,从此叶公一脉就与楚王的关系渐渐疏远,与昭景屈三脉大有不同。 想到这,熊槐心中便对也叶公越发的认可了。知进退,不贪婪,这不仅是叶公作为臣子的法宝,同样也是坚守丹淅的不二法宝。 对楚国来说,这一战只要不输,那就是大胜。 虽然熊槐对叶公的小心谨慎不以为然,但是,还是答应了叶公请求。 然后在群臣中看了一圈,顿时发现封君中,昔日曾倒戈投靠他这个楚王的金君格外显眼。于是立即向金君道:“金君,寡人欲以贤卿为叶公之副,不知卿意下如何?” 金君顿时大喜过望道:“臣愿为大王分忧!” ··· 次日,熊槐正式接见了吴越两地的贵族。 这又是一次册封,但与昨日不同,这次册封的人,全都是有名无实的封君。 其中,以延陵季氏族长季歆为吴侯,以公子慵为越侯,另外大大小小册封了二十多个封君,以拉拢吴越之地的贵族。 册封结束后,吴越百姓今年赋税减半的诏令,也开始向吴越之地各处传播··· 另一边,六国之君陆续抵达洛邑,就在各国全部抵达的次日,举行了第一次会盟。 城中西周君宫殿中,各国君臣齐聚一堂。 一阵寒暄之后,齐王率先开口道:“诸位,今日我等在此会盟,乃是因楚国灭越一事,乃是为了制裁暴楚,复立越国。故而,寡人提议,各国联合出兵,齐聚越国淮北,南下伐楚,攻入越国境内,复立越国。” 齐王话音一落,秦王荡立即摇了摇头。 秦国之所以要联合各国伐楚,削弱楚国,复立越国,给楚国找麻烦是原因,但最终的目的却是壮大秦国。 但是,按照齐王的做法,秦军越过魏韩两国,去攻打淮北淮南之地,秦国能获得什么好处? 淮北淮南距离秦国太远,秦军最后夺取的土地,只会便宜了齐国,这不就是用秦国的实力,去壮大齐国吗? 齐国壮大了,难道就不会跟楚国一样,与秦国争霸天下了吗? 秦国坐拥关中之利,一个强大的楚国,与一个强大的齐国,对他秦国有什么区别? 想着,秦王荡立即向齐王拱手一礼,然后开口道:“齐王之言,寡人以为十分不妥。淮北淮南虽然离越国近,但是此处有两个方面,十分不妥。其一是淮水难以攻克,其二是淮南之地并非越国的核心之所,仅仅只是攻入淮南,并无多大用处,要想真正复立越国,则需要再次渡过江水,攻入江东才行。 那江水汹涌澎湃,寡人的秦军以及三晋之师,连水师都没有,渡过淮水就千难万难,更何况是江水。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秦军从关中到淮南,需要行军千五百里,如此长的行军,不仅大军疲惫,而且粮食消耗巨大,我秦国根本顶不住。” 秦王荡说到这,立即给身侧的韩王使了一个眼色。 早已与秦国达成默契的韩王,见状立即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秦王所言不错,不仅是秦国,还有我韩国,距离淮南也十分遥远。 况且,楚国的腹心之地在江汉,攻打江淮之地,难以对楚国造成威胁。故而,寡人提议,各国大军集中攻打楚国核心之地江汉,只要方城一破,我各国联军就可以顺着汉水直入云梦,进而威胁楚国郢都。”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矛盾 韩王说着这,停顿一下,接着道:“那时,楚王为了避免都城被围,必然会向各国妥协求和,而我等便不用劳师远征淮南甚至江东,就可以复立越国。同时,各国也可以逼迫楚国割让土地,齐国宋国取淮北,魏国取陈蔡,我韩国取邓宛叶,秦国取汉北,各国各有所得,岂不一举多得!” 赵王看着一旁侃侃而谈的韩王,脸上一脸的淡然,丝毫没有因为韩王忘记了赵国,而有所不快。 对赵国来说,无论攻打楚国何处,对赵国都是一样,因为所有从楚国夺取的土地,最终还是都要让给其他国家。 齐王见韩王帮着秦国说话,立即与自己身侧的储子对视了一眼,二人微微颔首,然后齐王的视线转到魏王身上。 齐王暗道:看来秦韩两国对伐楚一事已经达成协议,伐楚之后,为了抵抗楚国的报复,结盟的可能性极大。故而此刻,齐国要想与秦国争霸,那就不能失去魏国,否则,大事皆休。 想着,齐王立即向魏王问道:“魏王,不知对于伐楚一事,魏国怎么看?” “这···”魏王在齐王开口后,见各国之君全都看了过来,顿时陷入迟疑中。 魏王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秦王与韩王,又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齐王。 暗道:秦韩两国联合,对魏国大为不利,与其跟韩国一起讨好秦国,乞求秦国不要出兵攻打魏国,还不如继续与齐国联合,凭借齐魏两国之力以对抗秦韩两国。 想着,魏王立即开口道:“韩王所言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寡人却以为不妥。 我等在此会盟,商议的是如何复立越国,倘若各国围攻楚国江汉,而弃越国所在的江淮于不顾。那么此刻一直等待各国援军的越国百姓,必然会大事所望,继而不在反抗楚国的统治。 与此同时,天下人见我等的出兵方向后,肯定会嘲笑我等这次伐楚,乃是为了扩张本国的领土,而不是真心想要复立越国,这就是我等为了一己私欲,而弃天下公义于不顾。 如此,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寡人为之羞!” 齐王一听魏王的话,便知魏国还未被秦国拉拢,于是立即开口道:“魏王所言不错,我等出兵伐楚,乃是为了讨伐暴楚,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显示我等的心意,还是攻打淮北好。” 接着,一直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宋王,立即跟着道:“不错,魏王齐王言之有理。” 秦王荡闻言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心中却是极为不屑。 什么天下人的说法议论,全是胡扯,天下各国,除了燕国,其他各国全在这里了,哪还有天下人的看法。 难不成各国伐楚,还要在意楚国人的看法不成? 虽然心中不屑,但是秦王荡没有直接打魏王的脸,将这话宣之于口,而是问道:“魏王,若是攻打淮北,那么秦韩两国的粮道如何解决。” 说着,秦王荡郑重的向齐王魏王道:“千里运粮,十不存一,我秦韩两国的大军抵达淮北,那么谁为两国之军提供粮食。” “这···” 齐王魏王露出一脸的沉重。 此刻从楚国传来的消息,楚国已经明确暂时放弃淮北,要在淮水上阻击各国之军,如此一来,不仅是秦韩赵三国,连齐魏两国的粮道也会变的极长。 如果齐魏两国仅仅只是为本国的大军提供粮食,那么还可以撑上一年两年,但若是再加上秦韩两国,那么根本就撑不了几个月。 而秦王荡见齐王魏王久久没有给出答复,于是,又向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赵王问道:“不知赵王以为如何!” 赵王闻言笑了笑,见各国之君全都看了过来,沉吟一下,开口道:“寡人与楚国并不接壤,之所以再次与各国商议伐楚救越之事,乃是因为楚国残暴,是为了复立越国。 故而,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无论攻打楚国何出,寡人都没有异议。另外,即便最后能大胜楚国,逼迫楚王从江东撤军,寡人对楚国的土地,也会分毫不取,以明心意。” 各国之君闻言愣了愣,然后纷纷开口道:“赵王仁义!” 说完,众人全都沉默了,赵王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对秦齐两国的争执没有半点用处。 至于分兵而攻的问题,各国全都在脑海中仔细考虑过,但是都没有提。 不仅是因为分兵之后,有可能出现某个国家出工不出力坐享其成的问题。昔日各国合兵一处围攻秦国,都出现迟到、出工不出力的情况,更何况分兵两地呢! 此外,楚国的防线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如今近三十万楚军集中在淮水一线,仅凭齐国,乃至齐魏宋三国,想要突破淮水,攻击淮南,这实在是太难。 而陈城聚集了十五万大军,并且城高池深,在粮草充裕,守御之器充足的情况下,面对数十万大军强攻下,守住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至于方城丹淅一带,方城山上有长城,易守难攻,秦韩两国想要攻破方城长城,很难,秦韩两国也不会拿自己的军队去死拼楚国长城,与其进攻长城,还不如进攻丹淅之间。 而丹淅之间,其他国家的军队难以抵达,也就只有秦韩两国能使上劲,这里虽然没有长城,但是有丹水以及淅水。而秦韩两国都是没有水师的国家,攻破丹水的难度,恐怕比齐魏宋三国攻破淮水还难。 所以,留给各国的攻击方向,可以选择的地方不多。 要么集中力量攻破淮水,要么集中力量以陈地或者方城为突破口。 此刻,赵王见秦韩两国与齐魏宋三国全都互不让步,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诸位,既然今日无法商议出结果,不如我等暂且休会,明日再会。” 各国之君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应道:“依赵王之言,明日再议。” 各国之君回到各自的宫殿后。 秦王荡前脚一踏入寝宫,立即对跟随自己的甘茂问道:“丞相,今日之议,卿如何看?”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舍与得 甘茂立即应道:“关于攻打方城陈城还是攻打淮水一事,不仅关乎各国在此战中的收获,而且还关乎伐楚之后,接下来谁将成为下一任霸主的问题。” 说着,甘茂拱手道:“大王,若是各国联合攻打淮水,不仅会让齐国获取大量的土地,而且还会让齐国取得伐楚主导地位。如此,现在还在秦齐两国之间保持中立的赵国,也会因此而倒向齐国。 齐魏赵宋在加上中山国,这五个国家联合在一起,那么齐国必然会成为接下来数年之内的霸主,而我秦国加韩国,则难以与以齐国为守的联盟对抗。即便再加上一个严重被削弱的楚国,恐怕也不是对手。 臣更担心的是,齐国接下来会接连削弱楚国,然后用赵魏两国拉拢韩国,如此,齐国的霸主地位,将十年乃至二十年内难以动摇,这对我秦国即位不利。” 秦王荡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寡人也由此忧虑,故而方才各国会盟之时,才对各国攻打淮水一事坚决反对。 此外,寡人还担心,齐国接下来可能会与魏国一同拉拢韩国,齐国割地给魏国,魏国割让一块土地给韩国,如此,那么已经与我秦国联合的韩国,恐怕也会倒向齐魏一边。” 甘茂闻言笑道:“大王,齐国可能会拉拢韩国,我们也可以拉拢魏国。魏国与楚国接壤的地方,是陈地。而不是其他地方。攻打淮北只会便宜了齐国,另外宋国也可以尝尝甜头,其他国家,将会一无所得。 而攻打方城陈城则不然,最起码,魏国肯定是愿意攻打陈地,夺取南面的土地。现在,别说鸿沟南部与颖水相接的陈城,就连大梁的南面重镇襄城,也已经落入楚国之手。 若是我秦国许诺,支持魏国占有陈城,再次全面占领鸿沟,臣想,魏国会答应的。 只要说服了魏国,三晋中的魏韩两国便是我秦国的盟友,如此,赵国也将倒向我秦国。” 秦王荡闻言眼前一亮,立即点了点头。 魏国昔日雄霸天下之时,不仅夺取了楚国的大梁襄陵等地,连陈蔡之地也曾一度被魏国占领,势力扩张到淮水流域。故而鸿沟向南延伸到颖水,沟通淮水河水。 其后魏国衰弱,楚国北上收复陈蔡之地,斩断了魏国伸向淮水的爪子。从此,魏国挖掘的鸿沟,便被楚国占据南部,同时魏国的势力范围便从淮水退回河水,再难南下。 对此,魏国一直耿耿于怀,就如同放不下河西一般,难以放下淮水。 若是给魏国重新放回淮水的机会··· 秦王荡笑了笑,魏国一定会很乐意的! 想到这,秦王荡立即点头:“不错,陈蔡之地,对魏国的吸引力应该不小。若是楚国在这一战衰弱下去,那么魏国则将再次获得南下淮水的机会,寡人想,或许魏王对此也很期待才是!” 说着,秦王荡便对甘茂吩咐道:“丞相,这说服魏国的事情,寡人就托付于卿了!” 甘茂应道:“大王请放心,臣一定会说服魏国倒向我秦国,出兵攻打楚国江汉。” ······ 另一边,齐王此时也在自己的宫殿中与储子相对而坐,侍者给齐王与储子满上酒杯后,齐王拿起酒杯对储子示意,然后一饮而尽,满脸红光的道: “相国,不知依卿之见,现在各国在想什么?” 听到齐王的询问,储子笑了笑道:“大王,宋王此刻应该在想如何扩大宋国的领地,并同时讨好我齐魏两国!而魏国···” 储子摇了摇头道:“攻打淮北对魏国没有多少好处,方才魏王之所以站在我齐国这边,那是因为魏国担忧秦国与韩国联合,这才打算联合我齐国。故而,臣想,此刻魏王应该正在苦思如何说服我齐国,以齐魏两国之力,攻打陈蔡之地,以扩张魏国的地盘。 至于秦国,臣想秦国君臣现在正打算以陈蔡之地为饵,然后再加上其他条件,引诱魏国站在秦国那边罢了。” 齐王闻言笑了笑道:“看来齐国被楚国接连削弱后,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寡人这次还得遭受秦王那小辈的屈辱啊!” 储子笑道:“大王,这哪是齐国所辱,分明是大王体谅盟友,答应盟友的请求,愿意以齐国之力帮助盟友魏国。” 齐王哈哈笑道:“不错,秦国想要拉拢魏国,还得看寡人同不同意,难道秦国还能放弃魏国的土地,全力助魏国夺取陈蔡之地吗?寡人可不是被秦国所逼,而是受魏国所请,也不知道魏国这次如何才能满足寡人。须知,这次寡人可是放弃了轻取楚淮北的良机啊!” 说着,又笑了两声,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迟疑之色,问道:“相国,现在赵王在想什么?” 储子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大王,伐楚之事,与赵国而言,并没有多少好处。故而,赵王对此事不甚积极,也在情理之中。 但臣更担心的是,赵王忠厚仁义的外表之下,包藏极大的祸心。若是赵国推动各国伐楚之后,在各国大战的紧要关头,联合燕国出兵伐齐,或者攻打中山国,那么以我齐国之力,不仅难以自保,恐怕连救援中山国的力量也没有。” 说着,储子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建议,以燕国态度不明为由,留下主力防守齐国北部,并联合各国对燕国施压,逼燕国北伐胡人。如此,不仅解决了我齐国的后患,同时也可斩断赵国的一臂。 以赵国之力,要想独自攻打中山国,必然旷日持久。若是赵国真的有所异动,那么等各国伐楚成功,再回师收拾赵国也不迟,但是我齐国必须在北部留下军队,以备不测。”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 郢都。 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洛邑局势的熊槐,得到传来的情报后,愣了愣,迟疑看着前来禀报的陈轸道:“这么说来,六国之君在一起商议了三天,结果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请辞 陈轸点了点头:“大王,正是如此。秦韩两国主张从魏韩两国南下攻楚,而齐宋两国主张顺泗水南下,渡淮水攻打淮南以解救越国。而赵魏两国语焉不详,正在摇摆,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故,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各国要想达成一致意见,还需一段时间。” “······”熊槐愣了愣,然后嘲笑道:“寡人早就知道这群一盘散沙混在一起,迟早就会闹矛盾,但寡人万万没想到,各国还未出兵之时,就先在内部闹成一团。” 接着,熊槐又感叹道:“之前我们各国围攻秦国,那是没得选,故而各国全都齐聚函谷关外。现在攻打我楚国的地方这么,各国却迟迟选不出进攻的地点。所以说,有些时候,选择的于地多了,就会迟疑不决,耽误战机。” 陈轸闻言哑然,沉吟了一下,然后斟酌的道:“大王,各国意见不一,我们是否插入其中,趁机离间各国。” 熊槐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如今天下大势还是联合伐楚,这种趋势不变,即便各国争执不下,但也不是我楚国可以离间的。此时寡人冒出头来,可能还会起反作用,促使各国加快来袭的时间。 所以,既然各国要闹,那就让他们去闹吧!” 陈轸点了点头,应道:“大王英明!” 接着,顿了顿,熊槐又问道:“陈卿,不知鄂君可传来消息。” 陈轸摇头道:“回大王,算算时间,此时鄂君应该才到燕国不久,要想说服燕王,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熊槐闻言叹了一声:“看了还是寡人急躁了!” 说话间,令尹景鲤匆匆而来,然后递上一份木简,行礼道:“大王,将军昭鼠上书大王!” 熊槐一怔,将军昭鼠此时上书,莫非汉中有变? 想着,熊槐立即接过木简,然后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沉,双眉紧紧的挤到一起。 陈轸见此,立即担忧问道:“大王,可是汉中有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汉中无事,将军昭鼠上书乃是为了向寡人请辞,以年老体衰为由,想要解甲归田!” “什么?”陈轸发出一声惊呼,顿时大惊失色。 此时,熊槐猛地将昭鼠的上书合上,然后迟疑向景鲤问道:“令尹,将军昭鼠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为何突然上书请辞?” 说着,熊槐眉目间的皱纹变得更加深了。 此时正处国难当头,朝中已然无人可用,连久未上阵的叶公也被熊槐拉出来镇场子,主持丹淅之地的战事。 现在这个紧要关头,身为朝中重将,昭鼠竟然想要辞职。 这不是再扯楚国的后腿么! 想着,熊槐心中露出一阵迟疑。 莫非之前分封一事,昭鼠对只封了一座镇城给他有所不满。 的确,昭鼠本是楚国宿将,乃是昭鱼族弟,只是年轻十余岁而已。 之前秦国灭亡巴蜀,楚国本有意攻略南郑,切断秦国与巴蜀的联系,而昭鼠便是攻略南郑的主将,手握十万重兵。 如今,快十年过去了,将军昭鼠变成了汉中守,手中十万重兵也被熊槐陆续抽调一空,只剩下万余士卒在汉中屯田。而原本地位在他之下昭雎唐昧等人,现在都已经后来居上,并且得到一县封地,这一对比,差距明显。 想到这,熊槐徒然长叹一声,心中对昭鼠的恼怒已经消散大半。 此时,景鲤见楚王眼中的怒意褪去,这才应道:“大王,将军昭鼠年岁已高,并且已经在汉中驻守十年,或许此番请辞,真的是身体不适!” 熊槐听到景鲤为昭鼠辩解,点了点头,没有驳斥,想了想,这才开口道:“令尹,昭鼠将军的处境寡人也十分理解。 可是,如今国难当头,虽然昭鼠将军年老体弱,久镇边境,但,寡人希望昭鼠将军依然能以国事为重,不负寡人之望。故,令尹立即回复将军昭鼠,对他的请辞,寡人不准。” 说着,熊槐又补充道:“令尹,令传寡人诏令,将军昭鼠镇守边关十年,劳苦功高,寡人决定升将军昭鼠为大将军,加封三百户,望将军昭鼠能勉为其难,继续为国效力。” 景鲤见楚王不仅没有怪罪昭鼠,反而还加封升职,顿时松了一口,立即应道:“臣这就去传诏将军昭鼠。” 说着,景鲤拜了拜,然后立即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熊槐看着景鲤的背影,迟疑了一下,然后对一旁的陈轸吩咐道:“陈卿,立即派人去看看将军昭鼠,寡人想知道他是对寡人有所不满,还是真的病了。” 陈轸闻言立即低下头,应道:“唯!” 有七日。 此时,熊槐正在殿中与公孙衍对者地图商议军情的时候,见陈轸走了进来,向他拱手行了一礼,便退在一旁,似乎没有重大的事情。 于是熊槐对陈轸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公孙衍道:“犀首,如今昭应已经率领水师主力在淮水布防完毕,淮水一线可谓万无一失。现在江汉之间的军队,是否已经就位,布防完毕?” 这段时间,楚国将领在外,郢都无人可用,故而公孙衍充当起司马之职,协助熊槐调度军队。 公孙衍闻言立即应道:“大王,叶公来报,大王重新从各地封君哪里征召的军队,已经大部抵达丹淅之地,现在丹淅的士卒很快就会在河边布防完毕。另外,将军庄蹻的率领五万大军还有数日便会抵达宛城。故而,各国出兵之前,江汉之间的防御,必然能布防完成。”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地图叹道:“淮水的防御寡人并不担心,同样,丹淅方城的防御寡人同样也不担心。寡人最担心的地方,是这里!” 说着,熊槐指向昭雎驻守的陈城,然后又将手指从陈城移向上蔡城。 熊槐不得不担心,其他地方的楚军全都是据险而守,唯独陈蔡之地,无险可守,只能依托城池固守,更重要的是,楚国还没有多余的军队去增援,若是各国联军集中力量强攻陈城,在不计伤亡的猛攻下,陈城只是能坚守多长时间的问题。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再辞 公孙衍立即安慰道:“大王,司马率领的十五万大军驻守陈城,即便各国强攻陈城,以司马之能,坚守一年不成问题。这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们离间各国,让各国主动退去。 就算各国不退,陈城失守,对我楚国而言,也可承受。司马来讯,他已经在陈城准备了大量的船只,一旦事有不协,还可以顺着颖水南下,前往寿县。而于此同时,柱国的还可派兵前往汝水北侧的上蔡布防。 等各国攻破上蔡城之时,时间必然已经过去一年半以上。持续如此长的时间,且各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又对这一战没有丝毫准备,不像我们楚国为此战准备了大量粮食情况下。故而,到了那时,各国必然也已经精疲力竭。 是故,臣以为,各国最多只能攻破上蔡城,其后便会因为缺粮而退兵。只要各国的军队一退,我楚国便可从容收拾各国。” 熊槐闻言点了点,这一次防守战,正是景翠等人一同商议出来的结果。一旦事有不协,那就用发挥楚国数年来的储备,以空间换时间,直到将各国拖垮,让他们各自散去。 以上次天下围攻魏国为例,各国的粮食储备,最多也就维持两年,时间再长,各国就会坚持不下去,就会主动求和。 若是一切都按计划实施,楚国的损失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想着,熊槐喃喃一声:“希望离间各国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吧。” ··· 公孙衍离去后,熊槐看向一直在一旁等候的陈轸问道:“陈卿来找寡人有何事禀报?” 陈轸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大王,臣从汉中得到消息,十几日前,大王分封众臣的消息传到汉中,将军昭鼠曾发出一声长叹:本以为大王已经将臣忘却,不想大王还记得老臣。其后,昭鼠将军便亲自写下那份上书,向大王请辞。 另外,臣还得到消息,这十几天来,昭鼠将军一直在军营中静养,并未出面理事,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跟在他身边的长子昭炎。” 熊槐听着愣了愣,昭鼠究竟是有怨言呢?还是心怀感激呢? 或许是埋怨大于感激吧! 因为熊槐很清楚,之前昭鼠对自己滞留汉中,一直都是有怨言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熊槐为了安抚昭鼠,这才在他没有立下功劳之时,封了一镇给他,这等封赏仅次于景鲤昭鱼五人。 想了想后,熊槐发出一声感叹:“让将军昭鼠滞留汉中十年,终究是寡人对不起他啊!” 说着,熊槐有向陈轸问道:“将军昭鼠在营中静养十日,可是身体有恙?” 陈轸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大王,将军昭鼠虽然在静养,但是并未有大夫为昭鼠诊治,而且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听说将军昭鼠出现病患。”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陈卿,今日可传来洛邑的最新消息?” 陈轸应道:“回大王,消息已经传来,各国还在争执之中,齐王伙同宋王,对攻打淮北之事寸步不让,因此,各国之君还在洛邑相持。” 熊槐闻言喃喃道:“他们这都在洛邑争执十日了,竟然还未争出结果,看来寡人还可安稳一段时日啊!” 说着,熊槐吩咐道:“陈轸,洛邑那边不能松懈,同样,在关注将军昭鼠一段时间,寡人要知道昭鼠的身体状况。” “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独自一人看着眼前的地图,目光在汉中丹淅两地来回扫视,深邃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抹寒意,喃喃自语道:“舍得舍得,必先有其舍,而后有其得,寡人很舍得!” 次日清晨。 熊槐用过早膳之后,一个侍者来报:“大王,令尹求见!” 熊槐一怔,令尹景鲤这么早便来求见,看了又有大事发生。想着,立即应道:“请令尹前来!” 不多时,熊槐便见景鲤手中拿着一卷木简快步走过来,等景鲤近前,熊槐立即问道:“令尹,又出了何事?” 景鲤应道:“大王,将军昭鼠再次上书!” 熊槐一面命人将木简递上来,一面笑着向景鲤问道:“令尹,不知这是昭鼠将军上书,是为何事?是感谢寡人?还是另有要事。” 景鲤闻言低下头,应道:“大王···这是昭鼠将军的请罪书!” “嗯?”熊槐一怔,立即从李秋手中接过木简,而后快速将木简展开一看。 看罢,熊槐嘴角一抽,瞪圆了眼睛,“啪”的一声猛然合上木简,然后狠狠的将木简砸在地上,顿时发出一声大响,而后木简四散开来,散落一地。 接着,熊槐大怒道:“岂有此理,寡人已经许诺加官赐封,并且此战之后,必然另有封赏,昭鼠为何还要请辞。 不仅如此,还将寡人的册封都推却了,莫非他这是嫌弃寡人给的少,想要借此机会威胁寡人吗? 难道寡人是可以威胁的吗?” “大王息怒!”景鲤闻言立即劝解到:“大王,昭鼠将军一向忠心为国,镇守汉中十年也没有怨言,万万不敢威胁大王的。” “果真是没有怨言吗?”熊槐反问道。 “这···”景鲤不敢搭话。 熊槐见此,不由冷哼一声。 就在此时,一个侍者来报:“大王,偏将军昭离求见!” “嗯?”熊槐一怔之下,瞥了一眼正抵着头的景鲤,立即应道:“传昭离来见寡人!” 昭离乃是昭鼠幼子,挂了一个偏将的闲职,一直呆在郢都。 此时昭离紧跟着景鲤求见,毋庸置疑,肯定是通过气的,来请罪求情来了。 昭离来到近前后,熊槐语气平淡的问道:“将军不在城中巡视,而来此求见寡人,可有要事?” 昭离闻言立即悲戚的应道:“大王,臣此来求见大王,并非他事,乃是为家父求情,请大王准许家父请辞!” 熊槐大怒,斥责道:“国难当头,将军父子不思为国效力,不思为寡人分忧,反而一门心思的想要逃避责任,这难道就是你父子报答寡人的办法吗?” 《大楚怀王》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说庸 昭离露出一脸惊恐,急忙拜了三拜,应道:“大王,臣父子万万不敢辜负大王的一片期望。只是如今的局势,汉中关系丹淅之地防御,汉中一旦失守,秦军必然会顺江而下,直扑丹淅防线的后方,而后前后夹击位于丹淅的楚军。 故而,家父以为,此次大战,汉中必然会遭到秦国的攻击···” 熊槐听到这,立即带着怒气道:“既知如此,昭鼠将军为何还要请辞?如今寡人手中已经无人可用,昭鼠将军不守汉中,难道是要寡人亲自去镇守汉中吗?” “臣死罪!”昭离听着楚王的责难,立即再拜,急得大哭道:“大王,家父请辞部位其他,正是为了丹淅防线啊! 家父老迈,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感觉身体大不如前,精力不济。只是那时大王正在准备伐越,并且秦楚两国交好,汉中南郑一直相安无事,故而家父这才一直不曾开口请辞。 但是,这一次秦国必然会出兵攻打汉中,家父唯恐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令大王精心布置的防线出现一个缺口,故而不敢不请辞。” 说着,昭离从身上掏出两封帛书,然后低着头,双手将帛书奉上,道:“大王,这是家父这两年来给臣的家书,里面多次提及身体老迈虚弱,恐不久矣! 故,家父虽有意战死沙场,以报大王之恩。但是,那应该是死在进攻他国的前进道路上,若是死在要坚守的战场上,这就非家父所愿。 所以,臣一则为家父尽孝,二则为大王尽忠,意欲冒着不忠不孝的骂名,特向大王请求,请大王准许家父告老归田,另择贤能,镇守汉中。” 熊槐愣了愣,然后从李秋手中接过昭离奉上的家书,将信将疑的打开一看。 果然,两封信中的内容俱是昭鼠想念郢都,想念家小,身体老迈虚弱之言。 接着,熊槐又看了看帛书上的墨迹,没有一点新鲜之色,显然是许久以前的家书,并非今日所做。 尤其是其中那封墨迹稍微新鲜的家书,昭鼠已经在询问昭离,他的墓地以及陪葬品是否已经准备好,俨然一副安排后事的样子。 看到这里,熊槐顿时一滞,然后长叹一声:“昭鼠将军一直未向寡人提及病情,却是想要寡人一心准备灭越之事啊,昭鼠其爱寡人乎! 寡人未能察觉此事,是寡人失职啊!” 昭离一听楚王松口,顿时喜极而泣道:“大王要准家父告老吗?” 熊槐看了期待的昭离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不准!” 昭离浑身一僵,急道:“大王,这是为何?” 熊槐叹道:“非是寡人铁石心肠,实在是朝中无人可用。秦国若是决定攻打汉中,必然会派出名将精兵。故而,寡人要想防住秦军,必然需要与一个名将才是。但是,此时朝中上下,根本无人可用。” 说到这,熊槐一脸无奈道:“丹淅防线,寡人连年仅古稀的叶公都请出山了,丹水淅水之间,更是没有一个朝中将军,全都依靠各地封君防守。此时,寡人哪里还有名将可以取代昭鼠将军呢!” 说完,熊槐迟疑了一下,担心昭鼠还要第三次请辞,于是便对景鲤下令道:“令尹,传寡人诏令给昭鼠将军,寡人依旧不准昭鼠将军的请辞。 另外,寡人决定三日后巡视汉水,请众将军做好迎接准备!” 话音一落,景鲤与昭离顿时全都露出惊恐之色。 景鲤立即劝道:“大王,如今各国来伐在即,此时大王理应坐镇郢都,总管全局,不可轻离郢都。” 与此同时,昭离亦惶恐的开口道:“大王,臣死罪。但是大王万金之躯,岂可在此时前往汉中。臣这就传书家父,让家父打消请辞之念,请大王坐镇郢都!” 熊槐摇了摇头,面色坚定的道:“寡人心意已定,令尹将军不必再劝。” 说着,熊槐便下令道:“传寡人诏令,以太子监国,以令尹景鲤为辅处理国事。 传令,让刺史令以及犀首准备好,三日后随寡人前往汉中。” ······ 三日后。 熊槐带着数千人,从郢都出发,经云梦入汉水,然后逆流而上。 花费了数日功夫,抵达上庸境内时,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 此时,熊槐与公孙衍陈轸三人站在船上,看着两岸的山峦耸立,如同悬崖峭壁,山下河岸极窄,虽然大军通行还算顺畅,但是也已经难以摆出阵势。 甚至,一些险要地方,只需数百人防守,便可以阻拦自下游的数万大军。 熊槐看到这,不由露出迟疑之色,若是楚国失去上庸,秦国占据此处,那么楚国如何才能收回此地呢? 想着,熊槐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危乎其哉。昔日若非庸国趁我饥荒,尽起大军伐楚,以致国内空虚,恐怕庄王也不能轻易灭掉庸国!若是庸国据守汉水险要之处,楚国就算有百万雄兵,又如何能灭掉庸国。” 陈轸注意到楚王眼中的忧色,以为楚王正在为接下来的各国来袭担忧,于是立即开口道:“大王,昔日庸国伐楚接连大胜,几乎逼得庄王迁都。但是楚国上下一心,定下诱敌深入的计策,最终得以一战而灭庸。这正如现在一般,各国虽然强势,但我楚军早已贮备就绪,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是时庸国强大,楚国才经过大乱,庄王即位数年,又遇上饥荒,故而庸国才能号召各国伐楚。如今的局势也一样,各国趁楚困顿,效仿庸国全力以赴,尽起国中军以伐楚。” 说着,公孙衍又叹道:“但,四季轮转,强弱易变,庸国与各国都却忘记了时势不断变化的道理。昔日楚国屡次对庸作战失败,不仅是庸国强大,还因为庸国占据地利。 当庸国放弃地利,杀入楚国腹地之时,便是庸国战败的开始。更重要的是,庸国屡战屡胜,眼前只盯着楚国,却忘记了危险往往不在眼前,而来自背后。故而秦巴两国一出兵,庸国便灭亡了。” 说到这,公孙衍拱手道:“大王,现在的局势也是如此,各国联合伐楚,看似强大,但是各国的敌人也不仅仅只是楚国,不仅来自各国内部,同样也来自各国之后。只需我楚军坚守一年半载,各国师老兵疲之时,便是我楚军反击之时。 那时,各国就如同昔日庸国,为我楚国所擒。” 熊槐见公孙衍时刻不忘鼓舞士气,顿时哈哈大笑:“犀首言之有理,各国迟早会为寡人所擒!” 熊槐虽是大笑,但是眼中的那一缕忧色,却始终没有消失。 《大楚怀王》正文 第六百章 心伤 就在说话间,大军已经走出来往上庸的险要之所,而后正是进入上庸的腹地。 此时,熊槐明显感到脚下的水流已经再次平缓起来,而两岸也不再是崇山峻岭,视野逐渐开阔,似乎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一日后,大军抵达汉水最上游的渡口郇阳,再往上,稍微大一点的船只已经不能通行。 故,到了这里,熊槐等人弃船步行而上,继续向汉水上游而去。 次日正午,当熊槐率军抵达昭鼠所在的军营三十里外时,远远看到前方有一只千余人的楚军,正静静的呆在前方。 这是昭鼠亲自前来迎接的队伍,对此,熊槐早就从斥候口中得知。 故而,熊槐的马车速度不减的向前。 不多时,熊槐便见四人远远的迎过来。 接着,一个斥候来报:“大王,将军昭鼠正率三将前来迎接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对公孙衍吩咐道:“犀首,传令下去,大军减速。” 说着,熊槐又向下令驾车的邓陵光吩咐道:“传令,王车向前,寡人要亲自迎接将军昭鼠!” 熊槐的王车在楚军前列停下后不久,昭鼠便带着三将来到军前二十步处。 接着,三将停在原地拜道后,昭鼠见楚王下车,立即独自向前十步,对着正向他走来的楚王拜道:“臣将军昭鼠拜见大王!” 昭鼠向前的时候,熊槐一直大量着他。 之见其一身戎装,宽大的头盔下,露出几缕斑白的头发,消瘦的脸庞,迷茫的眼神,若不是那一身盔甲,直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老者一般。 看着昭鼠他那清瘦的身躯,熊槐将他与记忆中那个身体强壮,眼神锐利的将军一比,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基本上已经与十年前判若两人。 看到这,熊槐心中瞬间明悟:将军昭鼠真的老迈不堪了。 想着,不待昭鼠前来行礼,便立即从马车上下来,向正走过来昭鼠而去。 等昭鼠下拜,熊槐又向前走了三步,然后亲自将昭鼠扶起,用力的握住昭鼠的手,看着昭鼠的面庞,哀伤道:“之前寡人收到将军上书,初闻将军自以为老,寡人还以为将军这是对寡人有所不满,不想,今日一见将军···” 说到这,熊槐目光中闪过一丝愧色,带着丝丝哽咽道:“不想将军已至于此,寡人将将军放在此处十年,实在是有负将军啊!” “大王!”昭鼠闻言老泪横流,立即再拜道:“臣身为大王之臣,为大王分忧,为楚国效力,本是臣的职责。如今,能有大王一句宽慰,臣就算是战死,也死而无憾了。” 熊槐再次将昭鼠拉起,开口道:“如今楚国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强盛之时,寡人日后还需将军效力,将军何必出此不吉之言。” 昭鼠闻言立即拱手自责道:“大王,是臣失言了。” 此时,熊槐在近距离接触昭鼠后,便察觉到一个细节:昭鼠每次呼吸间,每每小吸一口气,便长长的吐出一大口气。 起初熊槐以为这是昭鼠方才疾走疲惫的缘故,但是,交流一段时间后,熊槐却发现不是,这只是昭鼠的常态。 察觉到这一点后,熊槐暗暗心惊道:看来昭鼠称病并非虚言,而是虚弱非常,真的时日不多了。若是安心静养,或许还能活过三五年,若是操劳过度,恐怕真的十日不多了。 想着,熊槐猛地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周围,对昭鼠道:“将军,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请将军与寡人去将军营中叙旧!” 昭鼠立即应道:“是,大王,请让臣为王前驱,为大王开路!” 熊槐见昭鼠行礼后,正欲转身回去指挥军队开路,立即出言道:“寡人与将军多年未见,正欲与将军言,将军让他人在前开路,将军就留在寡人身侧,与寡人一同前往大营!” 昭鼠闻言用力的点头道:“谢大王厚爱!” 接着,熊槐登上马车后,为了以示亲近,特意让昭鼠上车,做楚王的车右。 不久后。 昭鼠带来的楚军迅速向前而去,而后,熊槐带领的楚军,紧跟其后,快速向前而去。 就在熊槐与昭鼠说话间,大军向前疾奔了十余里,接着,来到一个地形较为开阔的地方。 熊槐见道路两旁开辟的一大片田地,地中还有不少残留的粟米茎叶,分明收获不久的模样,不由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昭鼠见此,立即开口道:“大王,自从臣听说大王要囤积粮食备战后,臣便扩大了大军屯田的规模,此处便是臣这几年开辟出来的军田。这几年,臣每年都率领军士种植大量粟米,以减少后方的粮食压力。 从三年前开始,臣便做到了军粮自给自足,没有让汉中上庸运来一分粮食。不仅如此,臣这几年还积累了不少粮食,以备不时只需···” 熊槐听着昭鼠的话,看着从两边不断掠过的田地,脑海中浮现出昭鼠这数年来,无事可做,只能率领大军屯田的画面,想着,不由一叹道:“这几年来,幸苦将军了!” 昭鼠顿时一滞,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这几年来,对他而言,说累不累,说不累吧,却是也很累。 说不累,那是身体不累,这十年来,汉中无战事,昭鼠可是轻松的很。 说累吧,那是心累。 十年前,昭鼠怀着满腔热血,雄心勃勃的率领十万楚军杀到汉中,想要为楚国解决巴蜀以及南郑。 是时,景翠率齐楚联军大败秦军进而兵围韩国,威胁函谷关,屈匄率军包围於中,而他率军进逼南郑,可谓得志一时,风光无限。 但是,还未等进攻南郑,天下局势突变,秦楚议和,齐楚绝交,进攻秦国的事情就此搁置。 而他手中的十万楚军,陆续被调走九万,剩下一万还在不断的进行替换,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这个将军。 当初,在他手中的大军刚刚被调走的时候,他还有所期待,期待楚王伐齐成功后,会掉头攻打秦国。 但是,随着楚王要封锁秦国的消息传来,他就彻底失望了。 那段时间,他每天想的是如何伐秦,但每天做的不是带着麾下的士卒进行屯田,就是带着他们伐木设防。 从失望与希望在心中反复摇摆,到最后的无望,如此数年,他的心彻底累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鼓舞 同样,十年屯田下来,也将他的雄心壮志彻底磨灭。 失去心志后,他就从万人敬仰的将军,变成了一个万余农夫的头目,其中心伤,难以与外人言说。 想着这十年来的经历,昭鼠顿觉百味陈杂。 此时,熊槐说完后,见昭鼠没有回应,便差异的向他看去。 之见其脸庞微微颤抖,眼睛微微湿润,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沉浸在回忆之中。 见此,熊槐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言语。 等大军来到将军昭鼠所驻扎的军营时,昭鼠这才勉强收拾心情,率先下车,为楚王引路,迎接楚王进入军营。 用过晚膳之后,众人离去,熊槐独留将军昭鼠,熊槐坐在上位,昭鼠坐在熊槐左下首位。 熊槐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寡人让将军在汉中驻守十年,将军可曾对寡人有怨?” 昭鼠一听,急忙拱手应道:“大王,臣不敢有怨言!”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叹道:“不敢,那就是心中有想了。” 昭鼠一怔,立即拜道:“大王···” “将军不必解释!”熊槐伸出一只手打断了昭鼠的话,顿了顿,接着道:“即便将军心中有怨言,寡人也能理解,这是寡人之失,未能及早让将军返回郢都。” 说着,熊槐又开口道:“但寡人让将军镇守汉中,也是迫不得已。是时,秦司马错伐蜀取巴,其后,司马错便一直滞留巴蜀,在巴蜀训练士卒,打造船只,大有伐楚之意。 故而,寡人便以司马翦为巫郡守,以将军统领汉中上庸,以防备秦国。” 接着,熊槐看着昭鼠到:“汉中上庸,顺汉水而下,可以直达云梦,威胁郢都。同时上庸东连邓宛两地,若是上庸为秦国所夺,则方城不为楚国所有。方城一失,则江汉无险可守。 是以,汉中虽无战事,但是地方偏远,援军短时间内难以抵达,一旦有事,则大事皆休。若此处无一上将镇守,寡人则寝食难安。寡人让将军镇守汉中,统领上庸,非是将将军遗忘,而是将郢都方城之半的重担托付于将军。” 昭鼠闻言拜道:“大王,臣···臣···” 昭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自从秦国占据巴蜀之后,汉中上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他心中也清楚,故而才在此处镇守十年。否则,早在数年前,他就请辞不干了。 但是,令昭鼠不岔的是,以他的才能地位,不应该在汉中这里蹉跎,而是应该为楚王攻城略地。 最起码,灭亡越国一战,不应该没有他昭鼠的位置··· 此时,熊槐见昭鼠言语之间有不尽之处,便知昭鼠心中还是有所抵触。 至于昭鼠的心思,熊槐想了想,上庸汉中对楚国而言非常重要,这已经说过了,昭鼠此时还对他这个楚王不满,那么不满的地方,就只剩下没有立下功勋了。 想着,熊槐又开口道:“不知将军以为,何谓有大功于国” 昭鼠闻言一怔,迟疑了一下,应道:“举贤任能,使得国家大治,如贤相孙叔敖,是为有大功于国。此外,对外作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取地灭国,是为大功!” 说到这,昭鼠再次想起南郑巴蜀以及越国来,心中只有无尽的遗憾。 曾几何时,他也曾拥有这样的机会,只可惜,命不好!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开口道:“将军还少说了一种功劳。镇守边关,使敌国不敢来犯,使国中百姓没有战争之虞,这也是大功一件。” “这···”昭鼠一怔,以为楚王实在安慰他。 熊槐接着道:“身为将军,以善战为荣。然寡人以为,善战者有两种,其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众所皆知的善战者。另一种,则是居一地,使国不敢来犯,从此士卒无刀兵之危,百姓无征召之惧,刀兵不兴,士卒不举,这也是寡人心中的善战者。 昔日齐威王曾言,齐有盼子,使守河间,则赵人不敢下河捕鱼,从此齐国无西部之患,这就是照耀千里的重宝。是故,镇守边关要地,能击退来犯之敌的人,是合格守将将,能让敌国不敢来犯的,不起战事的,才是名将。 今将军居汉中十年,秦国曾出武关,也曾在巴地生事,但是南郑一直没有动静。这使寡人不在为汉中担忧,让寡人能从容布局越国,这便是将军的功劳。 更不用说,将军镇守汉中,不仅不需要寡人从其他调集士卒,运送粮食前来支援,反而在这次伐越中,寡人还能从上庸调走粮食,以为军需,这不就是将军的功劳吗? 在寡人眼中,这便是将军的赫赫威名,使秦国不敢来犯啊!能震慑一国的人,这不就是天下名将吗!” 昭鼠一听,顿时感到这十年来,他在汉中的所作所为没有白费。想着,立即激动的应道:“大王,臣当不得大王如此夸奖!” “当得,将军完全当得!”熊槐见昭鼠终于出现情绪起伏波动,顿时心中大喜。 于是,再接再厉道:“将军,现在楚国的局势,想必将军也知道,寡人已经无人可用,连年过花甲的叶公也再次出山镇守丹淅。是故,寡人希望将军不以自己为老,继续为寡人镇守汉中。” “这···”昭鼠心中一滞。 虽然他自己知道的身体状况,真的已经不行了。但是,楚王已经拒绝了他两次,现在又亲自前来劝说,晓之理,动乎情,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法开口拒绝。 否则,他自己一了百了,但是他的子孙后裔呢? 熊槐见昭鼠没有拒绝,又道:“另外,寡人也希望将军不要推辞上将军之职,接受寡人的五百户赐封。此外,寡人还将下令工尹,扩建将军坟墓,按诸侯之制,陪葬寡人之侧!” 昭鼠听到这,心中再无迟疑,立即拜道:“臣愿为大王效死力,秦军若想攻取汉中,除非踩着臣的尸体,否则绝无可能。” 熊槐见昭鼠说话间,顿时活力四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顿时大喜道:“好,那寡人就将汉中上庸之地托付给将军了。” 《大楚怀王》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杀机 次日。 熊槐在昭鼠的陪同下,观看了汉中的楚长城后,又在昭鼠军营休息一夜,第三日,便率军回返。 郇邑。 熊槐登上船后,一脸沉重的吩咐道:“传令,大军前往丹淅防线,寡人要去丹淅巡视。” “唯!” 船队出发后,熊槐便与公孙衍陈轸进入船舱。 船舱中,熊槐对着二人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对公孙衍道:“犀首,之前寡人让贤卿处理楚国兵事之时,楚国各地的战报,应该先汇集在卿这里,然后再由贤卿告知寡人的吧!” 公孙衍点了点头:“大王,正是如此,各地战况传到郢都,都会先交由司马处理,然后才会向大王禀报,或向群臣公布。”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开口道:“好,犀首,从今天起,汉中上庸的战事,由卿亲自接触,将军昭鼠的战报传来,一律转交寡人,其他任何人不得插手。” 公孙衍没有迟疑,以为楚王与将军昭鼠有什么约定,是为了体现楚王对汉中重事,故而直接插手汉中兵事。 想着,立即应道:“唯!” 等公孙衍离去后。 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向陈轸问道:“陈卿,楚国的情报之事,一直是你在负责。寡人想要知道将军昭鼠的一举一动,贤卿能否做到?” 陈轸没有多加思索,立即应道:“可以。” “若是将军昭鼠向郢都的其他人写信,寡人欲先行一观,然后再转交收信人,不知陈卿能否做到?” “这······”陈轸顿时迟疑的看着楚王,没有给出答案。 毕竟,楚王观看他人私人信件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君臣底线,这种严重破坏君臣的事情,陈轸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一旦这种事被人发觉,不仅是楚王名誉受损,而且他陈轸这个经手人,肯定也会遭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无法在天下立足。 想着,陈轸立即开口道:“大王,将军昭鼠忠心国事,肯定不会背叛大王的,请大王不要怀疑。” 熊槐笑了笑道:“贤卿多虑了,寡人观看将军昭鼠的信件,不过是关心将军昭鼠的身体状况,免得再次发生之前的事情,对其病情一无所知。 如今将军昭鼠身负重任,寡人关心臣子,难道也有错?” 说着,熊槐正色道:“不知贤卿可有办法?” “这···”陈轸对楚王所说关心昭鼠身体的话,一点也没有相信。 熊槐见状,再次开口道:“陈卿,治国之道,有道法术三种,韩昭侯治国以术,虽然无法使韩国富强,但也使得群臣不敢欺瞒君上,各地严守君命。而韩国在韩昭侯手中,强大一时,称之为劲韩。是故,治理国家,不能谨守道法,还得用术,以鞭策群臣,不知陈卿以为然否?” 说着,熊槐见陈轸面色松动,又开口道:“陈卿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无他人知晓!” 陈轸见楚王说到这份上,只得艰难的点了点头,应道:“唯!” 陈轸离去后,当船舱中直身下熊槐一人之时,熊槐静静的坐在席上,沉默许久,然后长长一叹,将目光看向汉中的方向,凝视许久,似乎看见了将军昭鼠瘦弱的身躯,正充满活力的布防汉中长城。 良久,熊槐才收回目光,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帛布,放在案上展开,这是楚国的布防图。 接着,熊槐目光盯着地图上的汉中,陷入思索中。 虽然已经成功说服昭鼠留在汉中,但是,昭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对于昭鼠能否坚守到楚国发动反击那一刻,熊槐心中没有把握。 此时,熊槐心中为难的,不是昭鼠能否坚持的住,而是,是否用其他人取代昭鼠镇守汉中,或者,让人充当昭鼠的副将,以备不时之需。 否则,一旦昭鼠油尽灯枯,死在汉中,那么汉中将士必然军心大乱,为秦国所趁。如此一来,汉中上庸之地将会顷刻倾覆,不复为楚国所有。 数日前,熊槐进入上庸之地时,曾亲眼所见,从东面进入上庸,道路狭隘,易守难攻,若是上庸为秦国所占据,恐怕楚国真的难以收回了。 而秦国占据上庸之后,不仅方城一带有被截断后路的可能,连楚国郢都危险了。 在换人与不换人之间,熊槐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决断。 至于汉中失守的严重后果··· 想着,熊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一个地图上没有标出的城池。 这是汉水淯水醴水三水交汇处,以前叫北津戍,已经被熊槐依据后世的记忆改名为襄阳。 屈原所筑的襄阳城在汉水南部,淯水醴水在汉水北部汇合后,经襄阳北部注入汉水。 淯水与醴水全都发源与方城山,水流湍急,易守难攻,而且,最重要的是,宛城便在方城以南,夹在淯水醴水之中,汉水以北。 所以只要守住襄阳这地方,楚国的局势那就还没有大为败坏。 想着,熊槐不由迟疑的低语道:“屈原啊屈原,寡人让你筑城数年,也不知道你行不行。若是汉中上庸失守,而你这襄阳不堪一击,或许寡人就只有被破迁都这一条路了! 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说完,熊槐严重冒出一缕杀鸡,然后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 熊槐的船队并没有随着熊槐的犹豫而停下来,一路沿汉水南下,接着转道丹水,来到丹淅防线。 此时,叶公已经带着阴君金君以及其他十几个封君在丹淅交汇处等候。 叶公将熊槐迎入析邑后,熊槐看着厅中济济一堂的封君,笑了笑,然后向叶公问道:“叶公,不知现在丹淅的防线布防如何?” 叶公闻言立即应道:“大王请放心,丹水淅水的防御设施,司空与工尹已经准备数年,设施完备,我楚军在此集结完成后,只需沿河防守,秦韩两国便攻不过来。” 熊槐闻言大喜道:“好,如此寡人就放心了。” 顿了顿,熊槐又语气中充满杀气的问道:“寡人从各地封君征召军队,可曾全部抵达,可曾有人迟到,或者兵力不足。” 《大楚怀王》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信心 熊槐此言一出,厅中诸多封君顿时为之一滞。 征召封君的军队,往往会碰到迟到,少到,不到,这三个问题,这是楚国的顽疾,也熊槐最痛恨的问题。 此时,叶公察觉到厅中的寒意,立即开口道:“大王请放心,各地封君一向忠心为国,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自从大王下诏之后,臣等还未离开郢都,便立即下令征召封地内的所有军队,前来丹淅固守,直到数日前,所有的军队全部抵达丹淅,没有任何迟到、少到、不到的情况发生。” 熊槐点了点头,他相信,大部分的封君都是如叶公所说,没有一丝耽搁。 毕竟,丹淅这一片区域,一向都是楚国要地,是众多封君的汇聚之所,这些封君,不会拿自己的封地开玩笑。 想着,熊槐笑了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要我楚国众志成城,以我楚国之力,区区六国,有能奈楚国何?” 说着,熊槐大声笑道:“有卿等相助,这越国,寡人吞定了。” 众封君见楚王露出笑容,顿时为之一松,然后齐拜道:“愿为大王效力,阻击敌军。” 熊槐闻言脸上露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然后起身,伸出一只手,虚抬着手,笑道:“诸卿请起,能有诸卿效力,寡人必可高枕无忧矣。” 众人起身后,厅中气氛为之一松,整个厅中,瞬间露出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景象。 次日。 熊槐在叶公等人的陪同下,巡视完淅水防御后,正打算巡视丹水。 此时,陈轸脸色沉重的来到船首,然后走到熊槐身侧道:“大王,不好了,洛邑传来消息,各国已经达成协议,各自返回本国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脸色一沉。 显然,随着各国之君返回本国之后,各国的军队很快就会前来伐楚了。 也就是说,战争开始了。 此时,熊槐露出一脸冷笑,不屑道:“寡人本以为他们商量十天半月,就会达成一致,不想,他们竟然在洛邑呆了近一月,算是寡人高估他们了。” 熊槐话音一落,众人脑海中浮现出六国之君为伐楚之事,争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地画面。 想到这,不仅为之一笑,为之一松。 显而易见,各国商议了一月,肯定是矛盾重重,只要抓住这一点,就可以离间各国。 众人想已经前往燕国行贿游说的鄂君,又想起楚王准备离间各国的使者,接着又看向淅水东岸的防御设施,顿时心中充满信心。 这一战,没有想象中困难。 熊槐见众人脸上恢复了信心之后,便向陈轸问道:“陈卿,可曾查明各国如何解决矛盾,达成一致意见的,还有,各国出兵伐楚的方向,可曾查明?” 熊槐说完,叶公等人全都向陈轸看去,迫切的想要知道,各国的主攻方向究竟在哪里。 “回大王,这些消息臣已经通过各国大臣,查探清楚了。”陈轸点了点头,然后应道: “之前秦齐两国僵持不下,但是,随着秦国将少梁韩城等地割给魏国,魏国便倒向秦国。但是,其后,齐国伙同宋国,依旧坚持要出兵淮北。于是,秦韩魏三国共同逼迫宋国,让宋国将薛地归还齐国。 在秦韩魏三国的逼迫下,在齐赵两国没有开口的情况下,宋国顶不住五国的压力,只得将薛地归还齐国。而齐国得到薛地后,立即松口,绝口不提攻击我楚国淮北之事。” 听到这,叶公等人顿时脸色一变。 若是各国不攻击淮北,那么剩下地方,就只有陈蔡,方城,丹淅了。 这三个地方,陈蔡最容易攻取,其次便是丹淅,接着才是方城。 按照这难易顺序,恐怕丹淅之间压力不小。 此时,阴君脸色变幻一阵后,立即向陈轸问道:“刺史令,宋国身为六国的盟友,结果却被各国威胁,被迫交出百里薛地,宋王心中必有不岔。故,不知能否说动宋王倒戈?” 陈轸闻言摇了摇头,接着又快速的点了点头。 “刺史令这是何意,说动宋王究竟有无可能?”阴君奇怪的问道。 陈轸应道:“阴君,宋王割地的同时,已经下令驱逐上官大夫以及左大夫,以示与我楚国绝交之意。故,目前的局势来看,说动宋王倒戈,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若是伐楚之战陷入僵持,僵持的时间越长,那么宋王内心动摇的可能性越大,那时,才能说动宋国倒戈。” 熊槐闻言笑了笑道:“无论如何,此事还得一试。” 说着,熊槐看了看身侧的群臣,然后下令道:“传寡人诏令,以左尹昭常为使,前去访问宋王,寡人欲以淮北之地三百里为礼,请宋王与寡人交好!” 叶公等人闻言,脸色露出笑意,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宋王刚刚在各国的逼迫下失去百里薛地,结果却从我楚国获取三百里土地,孰亲孰远,一看便知,宋王必然会亲近大王的。” 熊槐笑了笑,然后看向陈轸问道:“陈卿,不知各国打算如何攻打寡人?” 陈轸应道:“大王,六国商议的结果,是齐魏赵三国攻击陈城,而秦韩两国则是攻打丹淅防线。” 熊槐见叶公等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用手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齐魏赵三国攻击陈城,这就是替魏国做嫁衣,而齐赵两国无直接所得。秦韩两国攻击丹淅,这就是为秦国做嫁衣。 丹水之北的土地,直面秦国武关,就算秦国愿意分出一部分土地给韩国,恐怕韩国也未必会要。 是以,不久的将来,韩赵宋三国,便是我楚国破局的关键所在。” 群臣一听,楚王说的有理有据,似乎在楚王的眼中,各国联盟转眼可破一般。 想着,叶公与麾下诸将对视了一眼,一同行礼道:“大王英明,各国不足为惧!” 熊槐见叶公等人脸色的凝重稍稍松弛,便摆了摆手,自信满满的笑道:“寡人要想离间各国,还得众卿再次阻截秦韩联军,只要诸卿不给秦韩联军机会,一年半载之内,寡人便可瓦解六国联盟,重新登上天下霸主的地位,让楚国重新成为霸主国。” 叶公等人闻言,立即拜道:“愿为大王效力。” 熊槐见状,立即俯身将叶公扶起到:“诸卿请起,请诸卿与寡人一同努力。” “唯!” 群臣起身后,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传令,寡人要继续巡视丹水,各国联军,在寡人的眼里,根本不足为虑!” 《大楚怀王》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襄阳 熊槐不急不缓地巡视完丹水后,才下令返回郢都。 此时,熊槐站在船尾,看着丹淅之地逐渐远去,心情极为复杂。 良久,直到丹淅的防御工事逐渐在视线中模糊,直到消失在视线中,熊槐才收回目光。 接着,熊槐摇了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向船舱中走去,就在进入船舱的那一瞬间,熊槐停了下来。 熊槐的身躯在船舱前停滞数个呼吸,而后,在陈轸与公孙衍的迟疑中,缓缓开口道:“陈卿,传诏,让襄阳城守屈原秘密来见寡人。” 陈轸闻言顿时一惊。 屈原这个名字已经数年没有从楚王口中说出来的,不仅如此,屈原这个名字也有数年未在郢都出现,仿佛这个名字如同被人遗忘一般,大家都不愿意提及,唯恐那一天,楚王又想起这个人来。 不想,现在,楚王竟然在各国伐楚的前夕,突然想见屈原了。 陈轸心思千回百转,口中没有丝毫怠慢,应道:“唯。” 熊槐听到陈轸的回应道,微微颔首,然后进入船舱中。 ··· 船队顺流而下,过丹水,入汉水,以极快的速度向郢都而去。 当夜,熊槐的船舱中,灯火通明,此时,熊槐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船舱中,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案上的木简,渐渐的,案上左侧的木简已经大半移到右侧。 夜深人静,此刻熊槐已经忘记了时间流逝,直到陈轸的声音突然在船舱外响起,这才将沉浸在木简中的熊槐拉回现实。 “大王,屈原求见!” 熊槐一怔,过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屈原是他自己召见的。 想着,熊槐立即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开口道:“立即让屈原进来!” “唯!” 很快,随着舱门的响动,屈原的身影出现在熊槐眼前。 透过微微晃动的灯光,熊槐发现屈原的相貌并没有出现大的变化,依旧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活力。 随着屈原的走近,熊槐很快就发现了屈原身上的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屈原的眼睛,以前,熊槐记忆中,屈原的眼睛明亮而灵动,现在,数年未见,屈原的眼睛已经变得漆黑而深邃。 此时的屈原,少了几分朝气,多了几分沉稳。 “臣屈原拜见大王!”屈原来到楚王案前,看了一眼越发显得威严的楚王,立即压制激动的心情,然后行礼一拜。 听着屈原平静中带着一丝激动的声音,熊槐笑了笑,开口道:“贤卿快快请起。” 待屈原起身,熊槐再次将屈原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数年不见,贤卿却是比以前更加稳重了。” 屈原闻言立即拱手:“大王,无论臣如何变化,但,臣对大王的忠心却一直未变。” 熊槐一怔,不由诧异的看着屈原。 以前,以屈原的骄傲,可不会当着楚王的面表忠心,而是自己用笔,用华丽的辞藻将这些话写下来··· 想着,熊槐便笑了笑,对此刻的屈原更加满意了。 熊槐满意的地方,不仅因为屈原的表忠心,而是屈原的态度。 以前的屈原,虽然才华过人,对楚国充满热情。但是,或许是因为被提拔过快,以弱冠之龄,位列楚国重臣,导致才气过人的他,也带有浓厚的文人气息,总是看不起身边的同僚,显得恃才傲物,与周围的人关系很差。 现在,屈原能如此,这说明他已经放下自己傲气,如此,熊槐也就不担心,屈原周边的人,欣赏他,崇拜他,敬畏他,却无人亲近他。 想着,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贤卿,此处只有卿与寡人,贤卿不必如此正式,坐!” “谢大王!” 待屈原坐下后,熊槐看着屈原,郑重的道:“贤卿,这次寡人召见贤卿,乃是为襄阳之事。不知,贤卿筑城数年,现在的襄阳的如何?可堪一战?” 说完,便紧紧的瞪着屈原,这襄阳城,便是熊槐的底气所在。 此时,天下战云密布,屈原自然知道目前的局势的,故而一听楚王问战,顿时以为楚王兵力不足,想要从襄阳调兵。 于是,屈原立即拱手道:“大王请放心,自臣来到襄阳之日起,便始终牢记大王的嘱托,一直都在训练士卒,不敢有一日松懈。此时襄阳城中有精兵两万,另有百姓万户。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便可在五日之内,为大王聚集三万士卒。 此外,襄阳城外,还有百姓八万户,只要大王需要,臣便可立即征召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的百姓,一月之内,还能聚集十万士卒,愿为大王而战。” “这···” 熊槐一听襄阳一地,就有百姓近十万户,能拿出十三万军队,顿时大吃一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数年前,屈原前往襄阳的时候,熊槐只是从楚国各地招募了五万百姓给他筑城。而后,秦王驷崩,熊槐下令昭雎攻取於中,尽迁於中诸城一万五千户百姓于襄阳。 就算之前的五万百姓每人一户,那也只有六万五千户百姓,剩下的三万户百姓哪来的? 若是按照每户五口来计算,这襄阳城中便有五十万百姓。 这··· 太假了,熊槐更本不敢相信! 这才过去数年,襄阳就能拿出十五万士卒。 熊槐迟疑的看着屈原道:“贤卿,襄阳城中,何以有如此多的百姓?” 屈原见楚王狐疑的看了过来,立即开口道:“大王,臣绝无欺瞒大王之意,此刻襄阳一地,有百姓二十八万余人,户数九万三千余户,这些百姓,臣都一一登记在册,绝无半分虚假。” “这···”熊槐喃喃着将屈原所说的数字重复了一遍,从这三个不正常的数字中,明显可以看出,此时的襄阳很不正常。 熊槐心中已经隐隐明白,为何襄阳的户数有这么多,士卒也有这么多了。 还未出口询问,又见屈原拱手道: “大王,臣在襄阳筑城之时,为了实现襄阳的粮食自给自足,一面组织百姓在周围伐木取土石筑城,一面将向四周开辟田地屯田,待到城池修建完成之时,已经在城池周围开辟出百万亩田地。 襄阳城墙修筑完毕后,臣下令将襄阳的田地广开阡陌,分成一亩一亩的小田。然后依照以前征召百姓时所宣言的内容,向参与筑城的百姓赠送田地二十亩荒地八十亩,并立下契约,许诺这百土地全都归百姓私人所有。 并且向百姓宣布,只要这些百姓愿意留在襄阳,官府不仅不会干预他们的种植,而且也无需他们耕种王田,免税两年,其后只需交税两成半,其余所有的粮食尽归他们自己所有。” 熊槐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修筑襄阳的百姓,并非征召而来,而是他这个楚王下令,从楚国各地招募而来,招募的条件,便是分田,分给他们属于自己的田地。 想着,熊槐不禁脱口而出道:“所以说,这就是襄阳最初的五万户百姓?” 《大楚怀王》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备战 屈原尴尬的点了点头,接着解释道:“大王,不仅是这五万户,於中地区的百姓迁来之后,这些三五人组成的家庭,给了臣极大的启发。于是,臣便效法秦国,强制推行商君的分户制度,以扩大户数,增加税赋以及士卒。” 熊槐隐隐有些明白了。 以前,熊槐自己也曾研究过商君的变法举措。 所谓的分户制,是指一个家庭中,不准出现两个成年儿子,目的便是更有效的直接控制百姓,增加士卒以及徭役来援,并且增加税赋。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商鞅先是立法号召,而后通过加税,引导百姓分户。但是百姓以及豪强受人多力量大的传统思想影响,许多富裕的家族宁可多交税,也不愿分户,所以这一措施效果并不好。于是,商鞅变法后期,便开始强制推行。 这使得许多家族出现父子分离,兄弟分异的惨剧,这也是商君残暴的一个重要罪证。 想到这,熊槐有些担忧问道:“贤卿,强制推行分户,是否遭到百姓抵制?” 屈原摇头道:“大王请放心,无论是襄阳的那五万户百姓,还是其后於中的秦国百姓,都是小户人家,并未出现一家十几口乃至数十口的大户,故而推行还算顺利。 等臣向各地宣言襄阳分田免税低息借贷以吸引人口之后,周围邓地卢地等地的庶出小宗不愿受嫡出大宗的控制,纷纷迁移到襄阳,这些人对分户之事也没有任何异议。 虽然其后周围得地区,封锁了前往襄阳的道路,但是,还有许多百姓带着妻子背着子女前来襄阳,这些人同样也毫不在意分户。 其后司马昭雎在陈期间,先后从陈地迁移了五千户百姓来襄阳。但是,襄阳分户大势已成,即便有些百姓心中不愿分户,但是面对强制分户,也已经无力对抗了。” 熊槐听着屈原的述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另起炉灶修建新城的好处。 若是在楚国其他地方,百姓全都被宗族贵族控制,楚国的政令根本无法深入基层。这种分户的政策下达各地,结果却只能传到县城,无法传到村镇,只会让政令成为一纸空文,而没有任何作用。 接着,熊槐摇了摇头,收拢住发散的思维,既然襄阳有充足的青壮,那么据守襄阳,在士卒上便不成问题。 想着,便再次开口问道:“贤卿,不知现在襄阳城中储备了多少粮食?” 屈原对此了然于胸,张口就道:“回大王,臣这几年征税屯田所得,共积累了三百万石粮食。此外,襄阳百姓手中,还有大量余粮。只是臣这些年从襄阳所收的商税,全都用来购买农具以及耕牛,以满足百姓耕种所需,并无余钱收购粮食。” 熊槐笑着出了一口气,襄阳的粮食比他预想的要多出一点,但也并没有多出多少。 这三百万石粮食看似很多,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也就是十万大军一年的口粮。 而这些粮食,不仅是屈原数年积累的结果,也是因为襄阳这地方没有向太府缴税,更因为襄阳之地没有大量的贵族过着奢靡浪费的生活。 故而才能在襄阳这新开辟的贫瘠之地,积累如此多的粮食。 想着,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贤卿,如今太府钱财充裕,稍后寡人回到郢都,让人送去万金,外加粟米面粉各五十万石。” 说着,熊槐看着屈原道:“贤卿回去的时候,将寡人身边的二千三百近卫军全都带回襄阳,然后立即征召五万士卒,开始练兵备战。另外,趁着现在还在农闲之时,征召所有的成年男丁进行训练,以备不测。” 屈原闻言立即摇头拒绝道:“大王,近卫军战士,乃是用来拱卫大王的,全部交给臣,这万万不可!” 熊槐笑道:“无妨,如今寡人不在亲临前线,近卫军放在郢都也派不上用场,与其荒废,还不如让他们去襄阳练兵。” 接着,熊槐见屈原还要劝阻,再度开口道:“此时寡人心意已决,贤卿不必再劝了,听令便是。” “这···”屈原见状,迟疑了一下,然后伏地一拜:“谢大王厚爱!” 接着,起身后,迟疑道:“大王,士卒整训完毕,是否需要臣率军前往前线支援?” 熊槐摇了摇头,郑重的道:“丹淅防线固若金汤,无需贤卿前去增援,贤卿需要做的,那就是在襄阳准备防御事宜。从现在开始,囤积木材石料,并且将襄阳城变成一个防御堡垒。” 说着,熊槐又问道:“襄阳的武器与防御设施如何,能否装备十三万人?” 屈原闻言心中一滞,楚王一开口便是襄阳所有的能战之士,这说明楚国的情况并不容乐观,只是楚王为什么不调用襄阳的兵力呢? 想着,屈原摇了摇头,应道:“大王,襄阳城中的防御设施,在工尹派出的墨者的帮助下,已经十分完备。但是,武器最多只能装备三万人,甲胄奇缺,箭矢严重不足。” 熊槐立即开口道:“好,稍后寡人命工尹运送十五万人的装备,并箭矢一千万支前去襄阳,贤卿到时好生察看并储存起来。” 说着,熊槐再次郑重的开口道:“贤卿,襄阳的防御,寡人就交给卿了,望贤卿不负寡人之望。” 屈原见状,立即郑重的一拜:“大王请放心,襄阳三十万百姓,愿为大王战至最后一人!” “好!”熊槐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开口道:“贤卿,防御的事情已经说完,寡人现在想知道,襄阳是如何从无到有,有如何能够迅速壮大的。期间,贤卿遇到了什么麻烦?有啥事如何解决的” 屈原应道:“回大王···”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次日。 熊槐邀请屈原共用早膳后,才让屈原藏在邓陵光率领近卫军中,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接着,熊槐带着公孙衍与陈轸,率领身下的士卒,顺着汉水,向郢都而去。 《大楚怀王》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策对 郢都。 各国军队开始在楚国边境汇聚的消息,不断的传到楚国郢都,顿时令郢都一片震动。虽说楚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面对这股足以毁灭国家的风浪,在楚王不在郢都之时,整个郢都都显得没有底气,提心吊胆,没有一丝轻松之意。 就在郢都被这股风雨压得喘不过起来之时,楚王终于回到了郢都,一时间,郢都群臣似乎又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中安定了不少。 熊槐回到郢都的第三日,被宋王驱逐的两位楚国大臣回到郢都。 “上官大夫,左大夫!”熊槐听着景鲤的禀报,脸上露出一丝嘲弄。 宋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宋国背叛联盟,这绝对是对连横联盟的重大打击,尤其是宋国尴尬遭到各国欺压的情况下,极大的提升了拉拢宋国的几率。 在现在楚国急需了解宋国内部情况的时候,这两个楚国大臣回到郢都复命,这莫不就是天意么!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令尹,快传他们进来,寡人要见他们!” “唯!” ··· 殿中。 熊槐看着二人,直奔主题,问道:“两位贤卿从宋国归来,不知宋国的情况如何?” 上官大夫一听楚王询问宋国,顿时一股浓郁的怨恨之气涌上心头。 起初,宋王请求楚国派出一位宋相,上官大夫本不愿去,但是,耐不住宋王的刻意讨好以及再三邀请,这才看在楚王的面子上,答应前往宋国任相。 结果到了宋国,情况却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宋王请他做宋相,并非因为他的才华,而是因为他在楚国的地位。 所以,他虽然成为宋相,在宋国的地位即位崇高,但是却是一个虚相,宋国实权大都在宋卿惠盎手中,他并没有获得多少权力。 其后,赵臣仇液担任宋国亚卿,不仅将他手中为数不多的权力也分走了一半,而且在朝中与他针锋相对。 而他在与仇液的争锋中,宋王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支持仇液,导致他屡屡被仇液压过一头,成为宋国朝野的笑柄。 那一段时间,若不是看在楚王的面子上,上官大夫早就请辞回楚国了。 但是,上官大夫万万没有想到的,在楚宋两国交恶后,宋王竟然没有让他主动请辞,而是直接将他驱逐了,将他仅有的一点颜面,也从脸色扯下,然后仍在地上,狠狠的踩上一脚。仿佛宋王将他从楚国请到宋国,目的就是为了羞辱他一般。 所以,离开商丘之前,面对惠盎所赠送千金,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难道他会为了区区千金,就会觍着脸,抛下颜面,千里上门送屈辱吗? 屈辱,上官大夫灰溜溜的离开宋都那一刹那,感受到了无尽的屈辱。 从商丘到郢都,这一大段路,不仅没有让他内心的屈辱感消弱,反而愈演愈烈,好像整个人都被点燃了一般。 此刻,一听楚王的话,心中的怒火被勾了出来,立即愤恨的道:“大王,昔日楚宋两国结盟,宋国依靠我国,狐假虎威,获得了不少好处。而且,两年前,我楚国不顾自己,为宋国夺取了薛地。结果,宋王丝毫不顾及万日的情分。 不仅立即与我楚国翻脸,而且还与各国合谋攻打楚国。更有甚者,臣在宋国之时,听闻宋王暗中诅咒大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着,上官大夫大声拜道:“大王,君辱臣死,若是日后伐宋,臣愿为大王前驱,不灭宋国,誓不罢休!” 熊槐闻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宋王的举动,乃至祭祀诅咒他,都在他的预料中。 毕竟这次宋国的确是被楚国坑惨了。 上官大夫所说的话,并不是熊槐所希望的答案。 想着,熊槐淡淡的道:“好,贤卿有心了。” 说着,熊槐目光转到中大夫左成身上,问道:“不知贤卿有什么对寡人说的吗?” 左成方才在上官大夫开口之时,一直默默的观察楚王的脸色。结果,楚王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即便上官大夫提及宋王诅咒楚王,楚王也不为所动。 看到这,左成心中便知道,楚王所关心的,不是宋国对楚国的态度,也无需大臣与楚王同仇敌忾。 此时,听到楚王询问,立即应道:“大王,臣立即宋国之前,曾仔细观察过宋国上下的动静,然后发现宋国上下,对我楚国十分怨恨的同时,也十分恐惧我楚国。 其恐惧之处有三,一是担心楚宋两国关系太近,在各国伐楚之时殃及池鱼;二是担心楚国灭越之后,将目标放在宋国身上,故而与各国联合伐楚;三是担心各国伐楚之后,等楚国缓过劲来,会报复宋国。宋弱楚强,一旦楚国对宋开战,宋国即便不亡,也会大为衰弱。 此外,这几年宋国与齐魏两国的矛盾极深,宋国上下更担心即便宋国跟着各国伐楚,也不能消除宋国与齐魏两国的矛盾。反而在伐楚之后,在楚宋两国反目成仇后,在宋国外无援军的情况下,出兵报复宋国。 臣与上官大夫被驱逐前,宋王在洛邑受辱,被迫割让薛地给齐国的消息传到商丘。不仅让宋国群臣激愤,同时也让更多的宋国大臣与臣结交,这便是宋国与各国离心的迹象。” 说着,左成想起离开商丘前,惠盎所赠送的千金,立即拱手道:“大王,宋王将上大夫与臣驱逐,却并没有杀臣二人祭旗,便是出于这种矛盾心理。那就是即伐楚,同时也不敢过分得罪楚国。” 熊槐极为意外的看了左成一眼,突然发现他的能力与洞察力远在上官大夫之上。 想着,熊槐对左成笑了笑道:“贤卿观察入微,洞悉人心,甚善!” 左成一见楚王露出笑容,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熊槐看着左成,想要看看他的才能,于是,再次开口问道:“不知依卿之见,我楚国应该如何应对宋国?” 左成笑道:“大王,如今天下伐楚乃是大势所趋,故而,现在想要让宋国站在我楚国这边,对各国为敌,替楚国扛住各国的攻势,这实在太难,宋国上下都不会愿意的。 但是,楚宋结盟数年,齐宋交恶数年,这一段时间里,宋国内出现了大量的亲楚派大臣。依臣之见,我楚国可以扶持宋国亲楚大臣,支持亲楚派将领领兵伐楚。然后重金贿赂宋国主将,让出一部分土地,让楚宋两国形成一股默契,将战争的规模以及损害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如此,各国伐楚之后,我楚国便能迅速与宋国结交讲和。一旦天下有变,我楚国便可拉拢宋国,重建联盟,再度争霸天下。” 说到这,左成瞄了一眼楚王,再次拜道:“大王,臣有罪!”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战和之辩 熊槐听着左成的话,正不点头间,突然听到左成请罪,顿时一怔,诧异的问道:“贤卿这是何故?” 左成应道:“大王,臣离开商丘前,曾接受了宋卿惠盎的千金贿赂,以帮助宋国在大王面前说话!” 熊槐一怔,顿时呆滞,张了张口,不知对坦诚自首的左成说些什么好。 接着,左成立即拜了拜,再道:“大王,臣在宋国之时,窃以为宋国可以争取,故而就接受了惠盎的贿赂,以安惠盎之心。接着,臣将千金散尽,全部用来贿赂宋国的大臣,以联合宋国大臣,支持亲楚宋将臧信为伐楚主将。” 说完,左成长拜道:“大王,臣接受敌国贿赂,这是罪一。贿赂敌国大臣,不仅没有阻碍敌国伐楚,反而支持敌将伐楚,这是罪二。犯下此等二罪后,臣心中忐忑难安,万万不敢欺瞒大王,故向大王坦白,请大王赐罪!” 左成说完,熊槐以及一侧旁听的景鲤全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心中冒出两个字来:无耻。 这左成所说的话,虽是请罪,但是怎么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是在邀功啊! 不计声名,接受贿赂,这就是舍己为国,大大的忠心。散尽千金,贿赂宋臣,这便是视金钱如粪土,没有贪财之心! 有了这两条,这不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还能是什么? 此时,一旁的上官大夫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抬头,见楚王面色古怪,顿时脸色一变。 之前惠盎也曾向他贿赂千金,但是也没有接受。 但是,现在左成来这么一手,顿时将他逼到了墙角。 既然惠盎已经对左成行贿了,那地位尚在左成之上的他,不可能没有行贿。 可是,他当时拒绝了惠盎,这种事情也瞒不住有心人。 现在楚王并没有表现对左成收取贿赂感到愤怒,那就是对左成的做法比较满意。 如此一来,左成跟他拒绝贿赂的情况一对比,顿时高下立判。 他比左成相比,眼光机变,全都差的太远了。 显然,同样是在宋国任职,同样是被宋国驱逐,而他将会沦为左成的陪衬。 想着,上官大夫立即晃了晃脑袋,暗道:不行,不能让左成说动楚王,否则,未来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处? 想到这,上官大夫立即将宋国的情况在脑海中转了数圈,而后向楚王一拜,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左大夫之言不妥。宋国先前背叛了齐国,现在又背叛了我楚国,这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国家。其他国家给点好处就背叛,盟友暂时局势不利,同样也会背叛。 对这样一个国家,不仅不能与之结盟,更不能与之交好。 而且,宋王贪婪无度,伐齐攻魏,射天鞭地,肆无忌惮。如今我楚国面对各国来伐,准备退守淮水,此事已经人尽皆知。故,臣以为宋王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肯定会趁机夺取淮北地。” 说到这,上官大夫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脑中灵光闪现,继续道:“大王,如今宋国地六百里,拥兵七千乘。只要占据我淮北四百里,那就是一个占地千里,拥兵万乘的大国。而后,我楚国与宋国结盟,一旦我楚国帮助宋国稳定局势,那么就会在淮泗流域造就一个强大的国度。 若是宋国再次与我楚国翻脸,那么臣担心楚国将彻底失去淮北之地。 况且,这次各国逼迫宋国割让薛地,便已经表明齐魏两国与宋国的结交乃是权宜之计。伐楚之后,两国肯定会对宋国下手,此时我楚国与宋国结盟,这就是为了宋国与齐魏两国为敌,臣以为这对楚国而言,弊大于利。” 说着上官大夫再拜道:“故,臣以为与宋国交好,还不如彻底与宋国翻脸。而后,以宋国为饵,引诱齐魏两国于我楚国结盟,共同伐宋,如此,我楚国不仅能收回淮北,还能从宋国哪里获取土地。 大王,这就是我楚国暂时舍弃淮北,而后获取宋国的方法。” 上官大夫的话音一落,一旁的景鲤立即点了点头。 各国伐楚,必将导致楚国实力衰弱,若是再进一步让出淮北大片土地给宋国,以此与宋国结交,这就显得得不偿失了。 相反,若是能联合齐魏攻打宋国,以富裕的宋国补益楚国,这才能迅速让楚国缓过劲过来。 虽然景鲤心中认为上官大夫的策略,比左成拉拢宋国要好很多,但是,景鲤依旧只是在一旁观看,而没有出言赞成。 因为数日前楚王已经下诏,让左尹昭常去宋国了。 此时,左成开口道:“上官大夫这不是危言耸听么,如今宋国群臣恐惧不已,如何敢占据我淮北大片领土。如此,岂不是在齐魏两国不怀好意的时候,将我楚国彻底得罪了吗? 故,大王,臣以为只需让出淮北十余城,便可收买宋国,让宋国停兵不前。” 说着,左成拱手道:“至于齐魏两国,到时,我楚国完全可以以宋国为饵,引诱齐魏两国伐宋,以宋国消耗齐魏两国的实力,待三国筋疲力尽之时,再以割地为条件出兵收复被齐魏两国占据的失地,并且救宋伐魏,逼迫魏国与我楚国结盟。 盟魏联韩,伐齐攻秦,如此,数年之后,我楚国则将再次成为天下霸主。” “这···”上官大夫顿时一滞。 显然,左成提出重新称霸天下的建议,乃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不是跟他一样,临时灵光闪现的急智。 在没有一个更好的策略取代左成所提出的策略之时,上官大夫觉得他可以做的,那就是··· “大王,左大夫提出的策略更本行不通。两年前,楚宋越三国伐齐,在齐国尚有赵魏两国盟友之时,宋王就敢一口吞下百里薛地。如今天下群起伐楚,而我楚国周围俱是敌国,没有半个援军。 此时此刻,以宋王的贪婪短智,怎么可能会只满足于区区十余城?依臣之见,这次宋国肯定会大举伐楚,鲸吞淮北!”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宋国内争 熊槐二人的争论,心中也在权衡利弊。 上官大夫的伐宋,乃至联合齐魏两国灭宋策略,的确能扩大楚国的领土,增强楚国的实力。 这,熊槐之前在寿县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了。 但是,很快,熊槐就放弃了这个计划! 其一是这个计划,对楚国目前所面对的局势毫无帮助。齐国的强大,不会因为楚国的引诱而轻易转变外交策略。相反,弱小的宋国,在外交权无法完全自主的情况下,则更加容易被说动。 而且,连齐连魏的过程中,也无法取代齐国的主导地位,这对楚国接下来的外交中很不利。 而将目标放在宋国身上则不然,稳住宋国,不仅能直接缓解来自宋国的压力,而且还能破坏各国的联盟。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六国联盟,各怀鬼胎,瓦解六国联盟,无需撬动最强的国家,弱小的国家其实也一样。 更重要的是,是尽快给楚国上下看的到的希望,如此才能在各国伐楚的初期,坚定楚国将士的死战之心。 而宋国正是最合适的目标。 这也是熊槐一听宋国割地给齐国后,立即派人送给宋国三百里地的目的所在,现在楚国最需要的就是希望,以及坚定群臣将士抵抗各国来袭的信心! 在一般人眼中,宋王受辱,宋国弱小,宋国容易被拉拢,这才是符合大家的预想。 故而,熊槐才顺眼大家的预想,派重城左尹前去讲和,目的,便是给大家以希望,而不是楚王毫无作为。 至于宋王是否愿意接受楚国的讲和,熊槐丝毫不在意。 谁让宋国处在齐魏楚三大国之间呢! 想着,熊槐轻咳了两声,将二人的争论打断,开口道:“宋国比楚国弱小,且宋王刚刚才遭受到五国的屈辱,故,拉拢宋国的难度远少于拉拢齐魏两国。故,寡人愿择其易者而为之。” “大王···” 熊槐见上官大夫还欲再劝,立即抬手打断道:“寡人知道贤卿的担忧,也明白宋王的野心。故,寡人为了满足宋王的贪婪,已经派人用三百里土地与宋王结交。如此,宋王岂能不满足?” 说着,熊槐看着左成道:“中大夫献策有功,其赐千金,升任上大夫···” 另一边。 宋王与仇液回到商丘后,便与群臣商议出兵楚国之事。 结果,除了以亚卿仇液为首的少数几个亲赵派大臣,其他大臣全都反对大举进攻楚国。 其中,亲楚派大臣主张宋国出兵收回两年前割让给楚国的八城,然后顺颖水而下,与楚国在淮水对持便可。 中立派则表示,除了这八城,宋国还应该出兵攻占彭城南部的楚地,以应对各国联盟,并扩大宋国土地。同时为了不过分得罪楚国,应该适可而止,只需占据楚国二三县便可。 结果以仇液与惠盎两人为首的群臣,在朝议中一直从早上争论到黄昏,一连争论三日,却连出兵的数量以及率军的主将都没有争出来。 第四日朝议之前,仇液提前赶到宫中。 “大王,各国传来消息。继魏国宣布出兵二十五万以围攻陈城之后,齐赵两国出兵的消息也已经传来!” 宋王听着仇液禀报,心中一动,立即问道:“如何?齐国出兵多少?” 仇液笑道:“大王,齐王已经正式宣布,齐国出兵十五万,以助魏国攻取陈地。此外,赵国也已经宣布,出兵五万,以助魏攻陈。” 宋王闻言大喜道:“天助寡人乎,齐国以前遭到楚国的严重削弱,国力已经大不如前。此次出兵十五万,在加上齐国防备燕国的军队,已经没有余力他顾。如今齐魏两国全力攻打陈地,那么必然就无暇顾及寡人,这楚国已经放弃的淮北地,岂非寡人的囊中之物?” 仇液闻言大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宋王笑了笑,然后对仇液道:“今日朝议,亚卿尽管仗义执言,稍后寡人便任命卿为上卿,主持我宋国伐楚之事。若是卿能为寡人攻取淮北,寡人绝不吝啬,愿裂土封君!” 仇液大喜的拜道:“谢大王!” 不久后。 宋国大殿中,惠盎见仇液跟着宋王进入大殿中,顿时脸色大变。 礼毕。 群臣还未起身,仇液便开口道:“大王,臣得到消息,如今各国伐楚大军已经出发,正在前往楚国的路上。而,此时,我宋国,却连出兵的数量都没有决定,这十分不妥。臣担心若是我宋国继续拖延下去,臣担心各国会以为我宋国有了二心。” 宋王立即应道:“不错,寡人五国之君盟誓,必会出兵伐楚。故,为了避免各国以为寡人背盟,寡人决定,出兵十五万,攻打楚国淮北,以从侧翼援助各国伐楚。” 话音还未落下,惠盎立即拜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这几年我宋国屡屡出兵与齐国作战,士卒伤亡不小,十五万大军已是我宋国全部力量。一旦伐楚战败,或者齐魏两国有异心,那我宋国必将遭受大难。” 宋王闻言脸色一沉,呵斥道:“惠卿何出这等糊涂之言,且不说寡人已经与五国之君盟誓,单论齐魏两国即将全力攻打陈城,那就无法顾及寡人,只会担心寡人倒向楚国,哪里还会有异心呢! 况且,天下伐楚,楚国自身难保,已经主动放弃淮北,这正是寡人可以轻取淮北的良机,又怎么可能会失败? 十五万大军伐楚之事,势在必行,惠卿无需多言。” 宋王话音一落,殿中瞬间为之一静,气氛也为之一变。 之前三日,宋王一直没有发言,而是让群臣议论。现在,宋王不仅亲自下台与群臣辩论,还训斥了百官之首的惠盎! 这··· 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宋王训斥了惠盎后,见殿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以为群臣都被自己摄住。于是,笑了笑,正欲正式宣布伐楚之事。 结果,话刚到了嘴边,就听到公室重臣,昔日与他一块起兵赶走兄长的族弟戴员开口道: “大王,臣以为防人之心不可无,齐魏两国才逼迫我宋国割让薛地,若是见我宋军全部在外,肯定会生出异心,乘虚而入!”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 君臣 宋王闻言脸一黑,割让薛地一事,宋王深以为耻,不想,戴员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往他伤口上撒盐。 只是,戴员在宋国的分量也很重,有了惠盎与戴员二人带头反对宋王大举伐楚,群臣便犹如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在畏惧宋王的威严。 于是,戴员的话音落下,宋王还未来得及训斥戴员,又有大臣开口道: “大王,楚强宋弱,如今楚国名将景翠率领三十万大军驻守淮南,雄视淮水两岸。如今齐魏赵攻陈,秦韩攻汉,只有我宋国在淮北牵制楚国。若是我宋国大举伐楚,不仅使楚国感到威胁,而且景翠见我宋军孤军深入,意图先破宋军,而后以宋国为跳板,威胁齐魏腹地,逼迫齐魏两国回援,这该如何是好?” 宋王闻言一僵,他刚刚出兵的两条理由,全都被人驳斥了。 但是,这还没完,接着,又有人开口道:“大王,···” ··· 黄昏。 宋国朝议结束,出兵一事再次无疾而终。 宋王怒气冲冲的回到内殿,一进殿中,见旁下无人,心中的怒气再也忍不住,猛地将佩剑抽出,一边对着身侧的柱子一阵狂砍,一边大怒道:“混账···” 十余剑后,一个侍者出现在殿外,恐惧的瞄了瞄疯狂的宋王,咽了咽口水后,颤颤兢兢的进入殿中,道:“大王,大臣惠盎求见!” 宋王一听,双手猛地一用力,而后“啪”的一声大响,在侍者心惊胆战间,佩剑深入大柱一寸有余。 接着,宋王用力一抽,结果,没有抽出来。 见状,宋王大怒,而后猛地吸了两口气,强压着怒火,应道:“让他进来见寡人!” 侍者一听,立即大喜地应道:“唯!” 很快,惠盎便带着一脸笑意,快步走入殿中。接着,眼睛余光瞥见卡在柱上的宋王佩剑,顿时微微一僵。而后,很快回过神来,对着已经坐好的宋王笑着行礼道:“大王,大喜啊!” 宋王一怔,诧异的问道:“惠卿,喜从何来?” 惠盎拜道:“大王,楚国左尹来访,愿以淮北之地三百里为大王寿,只求大王与楚王为友!” 宋王一愣,沉吟许久,然后看着惠盎道:“贤卿是说,寡人应该趁机接受楚王的美意,然后与楚国讲和吗?” 惠盎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大王,如今楚国急难,愿意割地三百里以和,这正是我宋国没有一兵之废,不仅不得罪楚国,还能获取三百里土地,这不正是上天眷顾大王吗?” 宋王闻言看着惠盎,然后许久没有说话。 惠盎见宋王盯着他,不由诧异的问道:“大王,难道臣所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宋王叹了一口道:“贤卿说的对,楚王让出三百里土地,这的确是上天对寡人的眷顾!” 说到这,宋王突然散发一股强大的气势,充满着自信的看着惠盎,肃然道:“但是,寡人是那种需要上天眷顾的人吗?” “这···”惠盎无言以对。 宋王接着自顾自道:“昔日子剔废辟公而自立,有国四十余年,地位稳固,人心归附。当时寡人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公族公子,根本就没有继承国君之位的资格。但是寡人没有相信天命,没有认命,而是一举起兵驱逐了剔成,自立为君。 寡人刚刚即位之时,国中贵族在剔成的带领下贪图享乐,对内横征暴敛,对外侍奉强国,国土接连沦丧,国家日益衰弱。寡人接收的是一个国中百姓贫苦,贵族毫无斗志,国外列强林立,虎视狼顾,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但是寡人依然没有认命,而是对内改革风俗,广施仁义,大行王道,对外连齐和楚交魏,强军以自保。 而后,苦心经营十余年,方才扭转宋国衰败的局面,实现国富民强,令周围的齐楚魏三国不敢轻易欺凌宋国。” 说到这,宋王提高了声音:“群臣全都以为寡人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很高的成就了,已经超过了之前的历代先君,应该满足了。毕竟宋国的周围不是富齐便是大楚又或者是强魏。这三个国家,俱是能够争霸天下的国家,宋国与三国为敌,必定会招致祸患。 但是,寡人的目的就只是让宋国能够自保吗?” 宋王闻言,立即自问自答道:“不,寡人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自保,寡人的志向是恢复宋国的霸业,重新称霸天下。 为了这个目标,寡人一直都在等待机会。终于,机会来了,齐国灭燕,招致天下各国反对。然,当寡人决定对齐国动手之时,上至群臣下至百姓,甚至军中将士,全都恐惧不已,认为此举会让宋国招致祸患。” 说到这,宋王感激的看着惠盎道:“在群臣的反对中,是惠卿你,依然坚定的站在寡人身边,为寡人出谋划策,最终慑服群臣,得以聚兵伐齐。 最后,事实证明,连楚伐齐的策略无比正确,为此,寡人从齐国身上获取了超过两百里的土地,国力大增。” 惠盎听着宋王的话,想起宋王即位之初,他跟随族叔惠子从楚国前来宋国,与宋王一道,历经辛酸,一步一步,一点一滴的改变宋国,将各国眼中的富有而衰弱的宋国,变成了强盛而富有的劲宋。 更是排除万难,破除了国人对齐魏楚三国的畏惧,并从齐魏身上割肉自肥。 想到其中困难之处,不由眼睛为之湿润,情绪难以自制。 此时,宋王同样湿润着眼睛,情绪激动道:“惠卿,现在楚国灭越,招致各国群起围攻。当此之时,楚国的局势比之齐国还要危险,正是我宋国趁机攻打楚国,以壮大自身的良机。惠卿你为何不向以前一样,站在寡人这边,支持寡人,而是与群臣一道,反对寡人呢?” 惠盎闻言,脑袋顿时一清,迅速收拢思绪,哀声劝道:“大王,今时不同往日,昔日伐齐伐魏,我宋国有楚国作为盟友,自然可以借助楚国的实力,与齐魏两国对抗。但是,现在,齐魏两国与我宋国关系恶劣,齐魏逼迫大王割让薛地,这便是明证。 若是大王再次得罪楚国,这便是同时与周围的三个强国为敌。一旦其中一个国家窥视宋国,其他两国恼怒大王曾经攻打他们,不仅不出兵救援,反而联合伐宋,那时宋国如何自保?”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来袭 宋王毫不在意的冷哼道:“夫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宋国之所以担忧三国来袭,不是因为三国强大,而是因为宋国弱小。若是宋国有齐楚的国力,就算三国同时来袭,寡人又有何惧! 况且,寡人也不是没有盟友,现在寡人就有赵国这个盟友,以威胁齐魏之后。此外,这次寡人割让薛地,给了秦王面子,不久的将来,寡人就可拉拢秦国,以威胁楚魏两国。 如此,只要宋国壮大起来,就算三国联合,那又何妨?” 惠盎急道:“大王,秦赵两国不能···” 话未说完,宋王冷哼着打断道:“惠卿,卿畏惧三国,但是寡人却丝毫不惧。贤卿为国操劳十余年,已经疲敝,故,寡人特准贤卿在家休息数日,以观寡人破楚。” “大王···” “传寡人诏令,送惠卿回府!” 说着,宋王一挥手,立即便有两个侍卫进入殿中,而后架着惠盎而去。 宋王看着惠盎的背影,冷哼一声,不屑的笑道:“楚国衰败之势已定,这种情况下,难道寡人只会满足于区区三百里地? 齐魏伐楚,必然两败俱伤,等齐魏两国缓过劲来,寡人已经吞下淮北。那时宋国已是一个跨地淮泗,地千余里,拥兵万乘的大国,岂是齐魏两国可以轻辱的···” 各国消息传到郢都。 群臣聚集于宫中,公孙衍脸色沉重,对着楚国的防御地图的道:“大王,探子来报,秦国以樗里疾为将,率兵十五万聚集在函谷关,韩国以公仲侈为将,屯兵十万于宜阳。不久后,这二十五万大军将会南下攻打我丹淅防线。 另,秦相甘茂率军五万在南郑,意图攻击我汉中。秦将司马错,已经聚集巴蜀五万秦军于江州,似有出兵攻打我巫郡的迹象。” “秦国!”熊槐面无表情的道:“无妨,意料之中的事情。” 公孙衍点了头,接着开口道:“目前,魏国已经聚集了二十五万大军与大梁,不久后,便会顺着鸿沟直扑陈地。而齐赵两国的消息,齐国的十万大军以及赵国的五万大军,都已经进入魏国境内,正在前去汇合魏军,共同攻打陈地。” 熊槐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么宋国呢?” 公孙衍应道:“大王,宋国因为内部纷争,故而大军聚集的速度极慢,目前宋国的兵力以及攻击方向都不详。” “这是一个好消息!”熊槐笑了笑,然后转头向景鲤看去,问道:“令尹,左尹可曾传回宋国的最新消息?” 景鲤摇头道:“回大王,这两日宋国并无最新消息传来。想来,一定是宋王死咬着不松口,一定要我淮北之地五百里,故而左尹在宋国才毫无进展。” 景鲤话音一落,殿中群臣全都露出愤怒的神色。 楚国大,宋国小,楚王愿意割让三百里地,那也是迫于形势,因为宋国弱小,而不是惧怕宋国。 现在,宋王将条件提到五百里,这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此时,熊槐冷冷的道:“淮北之地五百里,宋王真敢想,就算寡人敢给,难道他就不怕吃不下反而被噎死吗? 若是宋王一定要五百里地,那就让他自己来拿,寡人随时恭候!” 说着,熊槐想了想,对斗由道:“太府尹,从寿县的太府中提取三千金,送给在宋国的左尹,让他继续贿赂宋国群臣,阻碍宋国出兵。” “唯!”斗由应着。 接着,熊槐再次向景鲤问道:“令尹,燕国那边如何?” 景鲤脸色沉重的道:“大王,鄂君通过在燕国的活动,并已经通过燕国群臣说服燕王按兵不动,以震慑齐赵两国。但是,随着六国之君联合发出的国书教导燕王手中,导致燕王对各国妥协。 据鄂君来报,不久前燕王已经下令从南部调兵北上,以安各国之心。” “又是一个坏消息!”熊槐喃喃了一句,然后开口道:“令尹,传令给鄂君,让他继续留在燕国,以观望燕国的局势,伺机而动。” “唯!” “犀首,请贤卿派出使者前去义渠国,替寡人与义渠王联络感情。” “唯!” ··· 十几天后,二月十五。 除宋国以外的五国大军,在一天,同时出发向楚国扑去。 五日之后,齐魏赵三国大军顺着鸿沟抵达陈城,然后大军围住陈城三面,开始进行攻城准备。 另一边秦国大军在樗里疾的率领,兵出函谷关,汇合十万韩军后,一路南下,十日后抵达丹水之北,楚国要地析邑西部。 析邑。 樗里疾与公仲侈站在淅水西岸,望着东岸的楚军防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数排树立河水中以及岸边,远远看不到边际的拒马,拒马之后,则是大量的楚军弓弩手,以及少量长戟兵。 而且岸边每隔数百步,便设立了一个烽火台,台上不仅站满了弓弩手,而且,从台上探出的大型床弩,更是摄人。 观望了一阵,樗里疾一脸凝重的道:“公仲将军,楚人虽然未在淅水东岸修建长城,但是眼前的这些拒马高台,显示楚人对此一战,早有准备。而且并非一年两年,而是已经准备了数年之久。 显然,楚国灭越一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精心策划数年的结果!” 公仲侈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韩国的实力与越国相比,强不到哪去。若是楚国的目标是韩国,在韩国大军在外之时,突袭韩国,恐怕韩国也有很危险。 韩国的唯一优势,那边是位于天下之中,各国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若非如此,恐怕这次亡国的便是韩国了。 想着,公仲侈叹道:“公子所言甚是,这次越国灭的不冤。” 顿了顿,公仲侈问道:“公子,眼前楚军已经准备就绪,不知公子有何良策。” 樗里疾迟疑许久,开口道:“将军,本将打算一面派人沿河寻找合适渡河地点,一面在打造船只,准备渡河一探楚军虚实。 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公仲侈闻言想了想,并未想出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道:“善!”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析邑攻防战 上 半月后。 秦军大营中。 樗里疾脸色颇为沉重的对公仲侈道:“将军,经过半月查探,楚军的情况已经大致探出。” “公子请讲!”公仲侈应道。 樗里疾点头,随后起身来到帐中的地图前,一面指向析邑,一面开口道:“公仲将军,据探子来报,丹淅防线的楚军总数接近十万人。其中主力一分为三,其一就在我们面前的析邑,其二在丹水淅水的交汇处丹口,其三在这二者之间,随时前往各处增援。 此外,丹水以及淅水一些可以让少数军队渡河的地方,也有一些楚军在东岸驻守。而且丹口处,还有三千楚国水师驻守,可增援各处” 公仲侈顺着樗里疾所指的三地看去,而后陷入沉思中。 这次秦韩联军依旧与上次一样,虽然是主动进攻楚国,但是依然十分被动,能够选择的地方极少。 丹水从秦国流入楚国,但是出入于深山峡谷之间,大军难以顺着丹水南下。商洛通道比之殽涵通道还要难行,只要楚军在於中地区一堵,秦国想要出兵楚国,还得多费一番力气。故而秦国大举出兵伐楚,还是借道韩国南下,绕开商洛通道,直扑楚国腹地丹阳。 至于淅水,能够让十几万大军快速渡河的地点也极少,除了析邑,也只有丹口。 但显然,楚国对丹淅的情况比秦韩两国更清楚。 想着,公仲侈问道:“不知公子可有破敌之策?” 樗里疾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本将这几日曾沿河察看,楚军戒备森严,难以渡河。” “这···”公仲侈闻言迟疑了一下,不禁有些担心樗里疾会畏缩,不在强攻丹淅,而与楚军对持。 若是秦军不动,以韩军之力,更加不是楚国的对手,如此,秦韩联军就只能与上次一样,隔水相望。 这种情况,绝对是对六国联盟的沉重打击,肯定会影响齐魏赵三国的士气。 若是六国伐楚失败,秦国有秦关之利,自然不惧楚国的报复,但是弱小的韩国呢? 公仲侈想起韩国边上的两周,实在不知道楚国会先报复宋国,还是韩国。 想着,便开口道:“公子,齐魏赵三国比我们早到陈城数日,且有鸿沟运输器械,想来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攻打陈城了。若是你我两国按兵不动,在下担心,三国会以为我等两国会有异心。 一旦三国联军久攻陈城不克,恐怕三国会怨恨我等,并且在下更担心三国会担心楚国的报复,而后争先割地事楚,以联合楚国围攻你我两国!” 樗里疾一怔。 而后瞥了一眼公仲侈,暗道:恐怕争先割地事楚的国家不是齐魏赵三国,而是你韩国吧!齐魏两国早就与楚国闹翻,而且无惧楚国的攻伐,就你韩国,面对楚国的攻击,只能割地求和。 公仲侈看见樗里疾眼中有异色,知道他已经听出了话中意思,于是,面色不变,闭口不言。 此时,樗里疾正色道:“将军的担忧,也是本将所担心的地方。故,本将打算三日之后,大军渡河,攻击东部楚军。” 公仲侈闻言笑着拱手道:“在下愿率十万韩军听从将军的调遣!” “好!” 三日后清晨。 析邑。 叶公起床后不久,刚刚洗漱完毕,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就见盛君匆匆来到身侧,禀报道:“叶公,秦韩联军有变,大军齐出向西岸而来,似乎意图渡河。” “渡河!”叶公一张老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而后问道:“岸边的军队可曾做好准备?” “叶公放心,秦韩联军一有动静,就被我军探子察知,是故,现在我军已经开始准备,等秦韩联军赶到岸边,肯定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他们渡河一战!”盛君立即应道。 “好!随本将前去观阵。”叶公点了点头,接着,一边走着一边吩咐道:“通知析君,立即组织析邑城中所有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以及所有二十以上四十以下的壮妇,准备为岸边的大军提供后援,搬运箭矢石块。另外,征召城中剩余的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的妇女,为大军以及百姓准备食物! 传令给金君,让他调一万五万人前来驰援,留下一万人以防不测! 另,传令给阴君,让他调两千丹口的水师来析邑增援。此外,让他小心戒备,以免秦韩联军声东击西” “诺!” 不多时,叶公带着盛君等人登上一座烽火台,远远的向西岸望去。 此时,秦韩联军的先锋已到西岸,更远处,还有大量的士卒正在向西岸汇聚。 叶公看着联军士卒手中的小船木筏,以及为数众多的木盾,不由露出不屑之色,笑道:“本将还以为这二十日,秦韩联军已经打造出大量的战船,故而才敢攻打我军防线。不想,仅仅只是一些小木筏,外加一些盾牌。” 说着,叶公冷冷的道:“就凭这些,他们这是自寻死路,不过是来为我等增加功勋罢了。” 盛君等人闻言皆是一笑。 大半个时辰后。 随着对岸的战鼓声响起,秦韩联军迅速抬着船筏冲入河水中,然后十几个士卒跳上小船,三人站在前方举着大盾,中间的士卒持小盾拿剑,后侧数人划着船,快速向东岸冲去。 与此同时,在战场所在淅水的上中下三地,出现一批联军士卒,开始在西岸架设浮桥。 西岸。 楚军的长矛手已经在第一排拒马之后准备就绪,而数排拒马之后,则是大量的弓弩手,弓弩手之后,则是十二排投石机,投石机附近,则是大量析君从析邑征召而来的男女百姓,在一两个楚军士卒的指挥下,操纵着投石机。 叶公站在高台上,立即就发现了联军已经对岸架设浮桥。 见此,叶公立即下令道:“盛君,你立即去后阵调集一些投石机,集中在联军浮桥位置的前方,向浮桥投石,阻碍联军架设浮桥。” “诺!”盛君应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去。 而后,叶公一直紧紧的盯着冲过来的联军,待联军即将进入射程后,冷冷的下令道:“传令,擂鼓,让弓弩手射击!” 楚军的战鼓声响起后,楚军阵中立即旗帜摇动,接着响起阵阵大喝声:“射击!”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 析邑攻防战 下 紧接着,一阵由箭矢组成的黑云从楚军中升起,而后向河中的联军激射扑去。 此时,联军前锋的船只,才刚刚掠过河心位置。船上的联军士卒一见一大波射来,立即将小盾举过头顶,与前面的大盾组成一面盾墙。 紧接着,雨点一般的箭矢便落在联军阵中,覆盖了射程中的所有角落。大量箭矢或落在空处掉入河水中,或钉在盾牌上,没有起到作用。但是,依然有不少箭矢透过盾牌的空隙或从盾墙的两侧射中联军士卒。 中箭的士卒,有的强自忍了下来,有的忍不住,不由为之一晃,顿时露出一个更大的空隙。更有甚至,在木筏摇晃摆动前进中,被河水一荡,顿时落入水中。 紧接着,第二波箭雨来袭,这一次造成的伤亡更多了。 此时,在联军后侧观战的樗里疾不由点了点头,早在刚刚抵达析邑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对岸的楚军射手众多,故而准备了许多盾牌,以强行渡河。 目前来看,效果明显。 只是,站在高地上的樗里疾,望着楚军之后的投石机,不由暗道:楚军投石机数量远不如弓弩手,且射速也不急弓弩。所以,只要快速突破道东岸,便可楚军的投石机起不到作用。 东岸。 一直密切关注战局的叶公,见箭矢的效果并不明显,并不在意,而后,等联军前军大部登上木筏,向东岸杀来之后,冷笑着下令道:“传令给詹阳君,让他想河中投石。本将倒要看看,秦韩联军的盾墙,能否与我楚军水师的战船相比,是否挡的住投石。” 接着,不久后,楚军后阵便投射出大量石块。 这些十几二十斤的石块,在投石机的抛射下,带着呼啸的狂风以及啸声,从半空中落在河面的联军中,顿时发出轰鸣大响。 能防住箭矢的盾墙,根本挡不住重若千钧的落石,石块但凡落在联军木筏上,被砸中的士卒,往往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然后还未反应过来,便失去了知觉。接着,士卒搭举得盾墙立时告破。 而后,石块又去势不减的砸在木筏,顿时令木筏剧烈晃动起来,原本就被石块砸中,出现推挤而站立不稳的士卒,不少人便从木筏上落入水中。 紧接着,一大波箭雨袭来,失去盾墙防御的士卒,立即遭到箭雨的毁灭性打击,全都遭受箭矢的射击,少则身中一箭,多者身中三四箭,很快,整个木筏上的士卒,无人能够幸免。 而未被投石砸中的木筏,同样也不能幸免。 石块落在水中,不仅溅起一大片水花,同样也让河水出现晃动。晃动的河水不仅晃动着木筏,同样也晃动着木筏上士卒,以及庇护他们盾墙。 被晃入河中的士卒有之,被箭矢射杀者有之,一时间伤亡大增。 更加不妙的是,联军士卒不习水战,在剧烈欢动的河水中,不少士卒失去了对木筏的控制,接着,木筏到处乱走者有之,原地打转的木筏也有之。 两轮投石之后,河面上的联军顿时大乱,除了冲在最前面的士卒,已经抵达东岸,一面与楚军长矛手大战,一面破坏拒马外。 剩下的士卒全在河面打转,一时间进退两难。 而楚军的箭矢以及投石,还在源源不断的射过来。 五轮投石之后,河面上的联军已经没有完好的盾阵,直接暴露在楚军的箭雨中。 很快,河中联军士卒的惨叫声悲嚎声,便突破鼓声的压制,传到淅水两岸。 叶公站在高台上,听到联军士卒的悲嚎声,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激动的红晕,大声吩咐道:“传令,射击,继续射击···” 此时,联军之后,樗里疾听着前面的惨叫声,顿时全身阵阵发凉,接着又见河面上这一幕惨剧,樗里疾似乎感觉到这是士卒用生命向他诉说他的无能。 而后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河水,樗里疾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流血了。 顿了顿,樗里疾痛苦的看了一眼正在东岸与楚军厮杀的数千士卒,然后悲伤的闭上了眼睛,最后缓缓转过身体。 公仲侈见此,顿时急道:“将军,楚军弓弩手众多,而长戟手甚少,此时必得一鼓作气,冲到对岸,与楚军短兵相接。否则这一战,我秦韩两国必将劳而无功,不仅前方死去的将士白死了,连东岸的那些士卒,也没救!” 樗里疾闻言一滞,接着想起东岸的那数排拒马,顿时摇了摇头:“公仲将军,这一战我等准备不足,已经输了,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至于对岸的士卒,已经没救了!” 说着,樗里疾一面向后走去,一面传令道:“传令,鸣金收兵。” “传令,打造船只,这一次不再打造木筏,本将要打造大船!” 联军的鸣金声传到东岸,楚军将士见对岸的联军开始退走,顿时发出雷鸣般的喊声。 与此同时,正在破坏拒马的联军将士,听到背后的鸣金声,接着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叶公看着退去的联军,哈哈大笑道:“传令,逼降东岸的敌军,另外,立即派出使者,向大王道喜,就说本将首战告捷,大挫秦韩联军锐气,俘虏数千敌军士卒···” “诺!” 三月。 楚宫中。 “大王,各地传来的消息!”公孙衍指着地图道:“日前,叶公已经击溃秦韩联军,初战告捷。同时,司马传来的消息,三国联军尤其是魏军的的攻势很强,但是,司马依靠陈地,已经挡住了三国联军的攻势,短时间内可保陈地无虞。 此外,汉中以及巫郡,此时也已经爆发大战。但是,将军昭鼠依靠长城之利,将甘茂率领的五万秦军拦在郇阳西部,以发来战报,请大王放心,数月之内,汉中可保无虞。” 说到这,公孙衍露出一丝沉重之色,拱手道:“大王,巫郡守司马翦已经派人来报。巴地的司马错兵出阳关,强攻我枳邑。因巫郡兵力不足,故,司马翦已经舍弃枳邑,转而退守枳邑东部的关邑,正与司马错在平都山对持。”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 谣言 “对持?”熊槐顿时心生疑惑,这与之前的估算不同。。 原本熊槐还以为司马错出兵五万,目的是为了打通巫郡前往上庸的道路,以与甘茂前后夹击汉中,继而引兵东进,迂回丹淅之后,与樗里疾公仲侈合力攻破丹淅防线。 但是,现在司马错竟然在出兵之后,仅仅攻下了楚国放弃的枳邑之后,便停兵不前。 这与楚国君臣之前的推断有极大的出入。 想着,熊槐再次确认道:“犀首,难道司马错真的没有强攻我楚国关邑吗?” “大王,巫郡守来报,司马错确实没有攻打楚国的关邑。” “那···司马错会不会有其他的算计?” 公孙衍想了想,摇头道:“大王,从巴国到巫郡的道路,道路险阻,江水凶险,并无其他道路可寻。若是司马错真有算计,那么只有等甘茂攻破将军昭鼠的防线,进而攻破上庸,然后南下鱼邑,从背后夹击巫郡守。” 熊槐闻言立即否定道:“这绝无可能,甘茂若是攻下上庸,根本不可能放过近在咫尺的丹淅防线,而去南下鱼邑,攻打巫郡。” 公孙衍应道:“大王,臣也以为是这样。故,只要巫郡守坚守关邑,那么司马错根本没有机会!”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地图喃喃道:“枳邑!” 说着,熊槐从王位上走下来,来到悬挂的地图边,看了看枳邑所在位置,然后转头向景鲤问道:“令尹,寡人记得我楚国伏牛山盐泉,就在枳邑吧!” “大王正是如此。巴蜀之地多盐泉,但是规模较大的三大盐泉,都在巴国东部的巫山山脉,为我楚国所占据。其中最西面的伏牛山盐泉,就在黔水上游在此处。”景鲤来到熊槐身侧,指着枳邑南部的一个地方道。 熊槐一看黔水在平都山的西部,心中一愣。 司马翦弃守枳邑之后,同时也放弃了黔水。 如此,黔水上游的盐泉,同样也落在秦国手中。 虽然巫郡三大盐泉,还有两处还在楚国的控制中,但是失去了黔水,必然导致秦国将拥有自己的食盐来源,从此不再受齐楚两国的食盐限制。 同样,从此以后,恐怕楚国再也无法卖往蜀地南郑食盐,这将令楚国损失一笔不少的财富。同时,楚国财富的减少,也意味着秦国财富的增加。 想着,熊槐点头道:“看来司马错这次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寡人的盐泉!要将斩断楚国对巴蜀南郑的盘剥啊!” 公孙衍应道:“大王,这种可能性极大。若是秦国想要全力与我楚国争夺巫郡汉中上庸三地,必得全力以赴方可。但是,秦国主力在外,必然导致关中空虚。而义渠国经过这几年的修养,实力已经恢复大半。 况且,巴蜀之地,才被秦国夺取十年,或许,秦国上下依然对巴蜀百姓心有顾虑,故而不敢大军远离,以争夺巫郡上庸。”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接着,景鲤开口道:“大王,虽然昔日巴国曾趁我楚国无暇顾及巫郡,而夺回江州以及阳关。但是枳邑之所以依然还在我楚国手中,那是因为枳邑东部的平都山依然在我出国的控制中,枳邑无险可守,敌军可以来,我楚国也可以去。 故,只要此战结束,各国无功而返,这失去的枳邑,我楚国还可以夺回来。到时,我楚国还可以借机抬高盐价。” 熊槐闻言不知可否,只是微微颔首。 随后转身回到王位上,对公孙衍道:“犀首,传寡人诏令,告诉司马翦,无论秦国是何打算,都让他谨守江水关邑,枳邑失去了便失去。只要前往上庸的要地,且盐泉众多、规模极大的鱼邑不失,那便是大功。” “是,大王!”公孙衍应着。 接着,熊槐向陈轸问道:“各国伐楚快一月了,宋国那边如何?可有出兵的迹象?” 陈轸摇头应道:“回大王,宋国群臣在我楚国的支持下,正在与宋王对持。宋王虽然罢免了惠盎以及戴员,并以仇液为相。但是,征召士卒的命令还是遭到群臣抵制,再加上我楚国在宋国散布的谣言,是故,宋国士卒聚集的及其缓慢。 但是,即便如此,两个多月过去,宋国依然在都城商丘聚集的兵力已经接近十万,另彭城也有五万大军,故,臣担心,恐怕宋国出兵之日已经不远了。” 熊槐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好,能滞延宋国一月之久,这已经足够了。六国会盟伐楚,宋国迟迟不出兵,这无疑是对各国士气的沉重打击。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刻各国伐楚一月,锐气已失,想要快速战胜我楚国,已经无望了! 只要进入消耗战,我楚国据地而守,准备充足,各国根本无法跟寡人长久的耗下去。” 群臣闻言齐声道:“大王英明!” 熊槐点了点头,而后笑道:“传寡人诏令,通告楚国各地,就说各国来袭,但也已经被我楚军阻拦在防御圈之外,让各地保持必胜的信心,让百姓放心,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楚国。” “唯!” 当联军失利的消息在楚国各地传播的时候,许多谣言也在宋国各地广为传播。 “秦帝楚王,楚国维持三世强盛,天命在楚?” “寡人获罪于天,宋国之所以没有遭受祸患,那是因为楚宋联盟,宋国有楚国的天命庇护,故而得以保全?” “一旦寡人出兵伐楚,失去了楚国的天命庇护,上天就会借鬼神之力降祸于宋国?” 此时,宋王双手拿着木简瑟瑟发抖,眼中充满着怒火,脸上怒极反笑道:“可笑,可笑。难道这些人就凭这一句谣言,就想要让寡人屈服?寡人连上天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区区鬼神? 更何况,天命在楚,这更是天大的笑话!谁说天命在楚了?谁可证明?难道就凭楚国的三代强势吗? 楚国这三世,不过区区数十年,而昔日魏国也曾三世强盛,更是强盛了一百余年,何人可曾说天命在魏。 结果,一旦魏国遭到天下围攻,魏国就衰败了下来,数十年没有回复元气。” 说着,宋王愤怒的大吼道:“昔日魏国是这样,现在楚国也是如此,这一次各国伐楚,就是楚国衰败的开始,楚国也与魏国一样,休想再翻身,各国也不会给楚国翻身的机会!” 仇液听着宋王的大吼声,背上冷汗直流,急忙开口道:“大王,这鬼神一说,肯定是楚国惧怕我宋国,故而才出此下策,意图恐吓我国。可是,虽然我宋国智者不会相信这些谣言,但是寻常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宋国出兵 说着,仇液迟疑了一下,斟酌再三,才开口道:“大王,这谣言不仅在各地流传,而且也随着各地的士卒汇聚都城,而导致军中谣言四起,军心大乱。” “好好好!”宋王闻言一怔,而后右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道:“这些逆臣见无法阻止寡人伐楚,尽然会出此下策,意图动摇寡人的军心,实在可恶。这些人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人么?” 说着,宋王眼中冒出凶光,然后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相国,传诏,让惠盎即刻前去访问赵王,递交寡人的国书,就说寡人兵微将寡,请赵王派出将领助寡人一臂之力。还有···” 说话间,宋王将自己的佩剑从腰间解下,让人交给仇液后,语气冰冷的道:“相国带着寡人的佩剑让惠盎前往赵国后,再去一趟将军子员府上,将寡人的佩剑交给子员。就说:最近鬼神在宋国横行,以致寡人昨夜梦见了兄长子剔,如今国事艰难,寡人心中不安,请贤弟子员代寡人安抚兄长,以宽寡人之心!” 仇液闻言神色大变,而后深深的低下头颅,应道:“唯!” 戴员府上。 “这······”戴员听着仇液的述说,又看着他递来宋王佩剑,顿时泪水直流。 宋王六十多岁了,他也快六十了,他与宋王数十年的交情,不想,今日竟会被宋王逼死。 想着,不由悲戚的长叹道:“我本想阻止大王伐楚,却不想竟引起大王猜忌,让大王误会我会效仿大王旧事,起兵谋反。” 说着,戴员接过长剑,而后艰难将剑横在脖子上,怒道:“希望我死后,大王能实现宋国的霸业,不要跟先君襄公一样,不自量力,为了所谓的霸业而遗笑万年!” 说着,又仰天歌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唱罢,哀道:“呜呼哀哉,想我大商数千年国运,其孰能延续乎!” ······ 郢都。 “大王,令尹,犀首,刺史令求见!” 熊槐正在内殿批示各地军情之时,骤然听的景鲤三人同时求见,顿时一怔,然后应道:“传!” “唯!” 待三人进来,熊槐将一卷木简放在一侧,然后问道:“令尹,此时卿等不在处理国事,一同来找寡人,可是出了何事?” 景鲤开口道:“大王,左尹昭常来报,宋王驱逐惠施,并逼死将军戴员,处决了一些大臣。而且,宋王恼怒左尹在宋国联合宋臣散布谣言,故,宋王下令抓捕左尹。好在左尹提前得知宋王要抓捕他的消息,已经逃亡。但是商丘全城封锁,左尹出城不得,只能在城中暂避,派出门客出城回报,自己却已经下落不明?” “可恶!”熊槐闻言勃然大怒:“宋王杀自己的兄弟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杀寡人的左尹,可恨,可恼!”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问道:“陈卿也是为这消息而来?可有左尹的下落?” 陈轸立即拱手“回大王,臣也是为宋国而来。据探子来报,左尹已经被宋国大臣藏了起来。因宋王搜捕全城,臣在商丘的探子损失惨重,加上左尹藏得严密,故,目前臣还没有左尹的消息。” 接着,陈轸又头上冒着冷汗道:“大王,据宋国内应来报,不久前,宋王为了破除谣言,凝聚士气战心。聚群臣于军营,当着群臣以及十万大军的面,亲手将从祭坛处搬来的鬼神神像的头颅斩下,并将鬼神的身躯焚毁,以示群臣将士,宋王不仅无惧鬼神,而且已经威服鬼神。” 此言一出,还不知道此事的景鲤与公孙衍,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接着,跟陈轸一样,头上冒着冷汗,震动的心久久未能平复。 熊槐怔了怔,深深的被宋王给震撼到了。 这个宋王已经突破时代的限制! 宋王都能做出这种举动,还有什么是他做不来的呢? 而且,与威服鬼神想必,抓捕楚国左尹,的确是一件小事。 良久,熊槐才晃了晃脑袋,从宋王的壮举中反应过来,然后开口道:“宋国的事情闹得如此大,想必天下人尽皆知了。而且,既然宋王能威服鬼神,那么宋国的那些活人,自然也不在话下。也就是说,宋国很快就会出兵伐楚了!” 说着,熊槐向渐渐回过神来的公孙衍问道:“犀首,卿来找寡人,是不是宋国出兵了?” 公孙衍立即点头道:“大王英明,宋国不久前已经正式誓师伐楚。” “宋国的目标是哪里?陈城,还是淮北?” “回大王,目前是淮北!”公孙衍拱手道:“宋国誓师之后,宋相仇液亲自率领十万宋军从商丘南下,兵锋直指颖北的蒙城等地。同一日,宋将苏贺率领五万宋军,从彭城南下,兵锋直指我淮北地区。” “好,寡人知道了!”熊槐点了点头,而后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陈卿,有劳贤卿调集宋国的探子接应左尹,务必让左尹平安归来。” “唯!”陈轸应道。 熊槐点了点,接着看向东方,冷笑道:“寡人倒要看看,这无惧天地鬼神的宋王,究竟有多大的胃口,能吞下寡人多少土地!” 一月后。 楚国朝议。 公孙衍指着地图,向熊槐以及群臣道:“大王,各地战报,五国被我楚军所阻,目前齐魏赵三国正在强攻陈地,汉中的昭鼠将军还在与甘茂在汉中激战,而丹淅与巫郡,敌我正在相持。” 说完五国后,公孙衍指向淮北道:“至于,宋国的大军,目前仇液率领的宋军,已经夺回宋国两年前让给我楚国的数座城池,其后仇液下令,分兵四处攻打我淮北城池,因我淮北楚军不足,是以宋国连克数地,横扫颍东。其中颍北的谯、城父、酂等数邑皆已为宋军所克。 此外,还有三万宋军长驱直入,直扑颖水。目前,在颖水的宋军已经杀到颖水南部。此外,颖南的养陵、慎地也被宋国占据。 此刻,突入颖南的宋军,已经停止攻势,转而封锁颖水。故,驻守陈地的司马已经与寿县的柱国失去了联系。” 公孙衍的话音一落,其他大臣立即露出慎重之色,其中,上大夫左成,脸色顿时一白。 此时,熊槐面色沉重的道:“也就是说,突入颖南的宋军,其实是齐魏赵三国联军的一部分,目的也在陈地。” 公孙衍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一旦陈城难以坚守,在宋军封锁颖水的情况下,司马就难以通过颖水快速突围。若是司马败走上蔡,难免会遭到三国的追击。到时,以司马的疲敝之师,恐怕难以逃脱。” 熊槐脸色一变:“也就是说,一旦陈城不守,则司马率领十几万大军,将有全军覆没之忧。” 公孙衍没有说话,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议宋 熊槐闭目沉思了一段时间,然后睁开眼睛道:“宋国截断颖水的事情,大可不必担忧,如今宋军主力正在淮北攻城略地,待时间一长,宋军兵力分散在我淮北各地,无力继续征伐之时。让柱国率军北上救援便可,那时以宋军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止柱国。” 说着,熊槐又问道:“犀首,彭城的宋军现在如何了?” 公孙衍应道:“大王,苏贺率领的宋军自彭城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已克符离、蕲等数县二十余城。而且,苏贺的宋军还在南下,恐怕用不了一月,宋军就会杀到淮水北岸。” 说到这,公孙衍顿了顿,接着开口道:“大王,宋军出兵一月,已经夺取我淮北之地超二百里,再等一月,等宋军后继乏力之时,臣顾及,宋军占领的我楚国,将会超过五百里。若是我军不幸,那么不久后,恐怕宋国还得再度起兵夺取我楚地。” 熊槐闻言脸色一沉,宋王如此藐视楚国,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难道宋王就料定楚国这一战输定了吗? 正想着,左成从人群走出来,拜道:“大王,臣有罪,建言不查,谋略失当,以致局势败坏于斯,臣死罪!” 此时,上官大夫立即跟着走出来,行礼道:“大王,那宋王射天鞭地,胆大包天,根本就不是宋国群臣就能控制的住的。左大夫不明事理,意图收买宋臣以对抗宋王,这不仅让我楚国损失了数千金,还让左尹至今下落不明,并且贻误战机,让我楚国联络齐魏两国的时间大大推迟。 故,臣以为大夫左成,误国大焉,其罪当诛。” 左成闻言全身一僵,这上官大夫竟然欲置其于死地。 想着,左成立即将头上的头冠取下,哭丧着连连拜道:“大王,臣死罪!” 上官大夫脸色一正,拜道:“大王,请诛杀大夫左成!” 熊槐面无表情的看着殿中跪拜的两人,待左成拜了数拜,头发已经散乱,披头散发的样子,十分狼狈。 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联络宋国群臣的建议是左成提出的,也是左成率先开始行贿的,但是拉拢宋国的事情,熊槐自己早有决断。只不过,熊槐的本意是拉拢直接行贿宋王,结果被宋王拒绝了。 接着,便按照左成的建议,大肆行贿宋国群臣。 结果,还是失败了。 而且也因为宋国群臣的声势浩大,最终引起宋王的忌惮,不仅搭上了数个亲楚宋臣,而且还导致左尹昭常也陷在商丘,下落不明。 不过! 熊槐心中反复权衡利弊,这一次贿赂宋国大臣,还是一次很成功的外交行动。 最起码,宋国的出兵时间滞后一月之久,这就是楚国的重大胜利。 反正,死的的那些大臣都是宋国大臣,楚国又没有直接损失。 想着,便叹了一口气,道:“群臣建言,何罪之有,举措失误,决断失察,其错在寡人,与群臣无关。左大夫,请起,宋国一事,贤卿有功无过。宋国迟迟未能出兵,这就是贤卿建言之功。 至于宋国大举伐楚,这是因为宋王的野心超出了天下人的预料,非是贤卿之过。况且,多行不义必自毙,宋王伐齐攻魏破楚,天下迟早会给他一个报应。” 左成闻言大喜的拜道:“谢大王!” 接着,熊槐又对上官大夫道:“贤卿,出言献策,这是群臣之责,即便策略有误,也是寡人不查之过,寡人岂能以言罪人。故,请贤卿休提此事!” 上官大夫眼中露出遗憾之色,拜道:“是,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贤卿昔日的建言,寡人虽然未采纳,但是如今想来,贤卿说宋王射天鞭地,野心太大,有吞象之意,却是有理。 故,寡人决定赐百金,望贤卿再接再厉,建言献策!” 上官大夫大喜道:“谢大王赐!” 拜了拜后,上官大夫直起身体,眼中的仇恨之色一闪而逝,然后拱手道:“大王,如今宋国已经出兵攻略淮北,且兵分三路,首位南顾,在我淮北之地数百里范围中肆虐。故,臣建议,我楚国应该趁此良机,让柱国率军北上,突袭宋军,各个击破。” 说着,上官大夫抬高了声音道:“大王,只要宋军一败,那么我楚军不仅可以趁势收回淮北地,而且还可以杀入宋国,以武力威逼宋国倒向我楚国,然后以楚宋之力,威胁齐魏两国,逼迫齐魏两国从陈地退兵。 如此,各国伐楚之局将会立即破解,请大王明察。” 上官大夫话音一落,许多人露出意动之色。 虽然前线还未传来挡不住的消息,但是大战两月,各国带来的压力还是很大的。若是能速战速决,自然大善。 此时,熊槐听到上官大夫的建议,不由微微摇头。这建议不仅与楚国之前群臣的战略规划背道而驰,而且太过于想当然。 正想开口否决,只是一见一些大臣露出意动之色,顿时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见景鲤等重臣露出一脸的不妥。 于是,笑了笑,开口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景鲤闻言眼睛的余光立即瞥向公孙衍,见他紧紧的闭上了嘴巴,眼睛虚闭,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分明不想率先开口。 于是,景鲤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时让柱国伐宋十分不妥。臣不担心柱国无法战胜宋军,只担心一旦柱国从淮水北上,战胜宋国之后,齐魏两国不为所动,继续强攻陈城。一旦陈城失守,柱国在宋,齐魏赵三国顺颖水南下,那么我楚国淮南,将顷刻倾覆。” 景鲤开口后,公孙衍立即拱手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臣更担心,这恐怕会是各国计策,目的就是引诱我楚军弃守淮水。若是宋国一见柱国北上,便立即撤回国中,那时,臣担心柱国将会在淮北之地进退两难!”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对上官大夫道:“贤卿的建议,寡人需要慎重的考虑一番。而且,此时宋军连战连捷,士气高涨,锐气正盛,还不是柱国出兵的良机。” 上官大夫见楚王不许,不由遗憾的道:“这···大王英明。”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析邑 熊槐在上官大夫退回后,转头向景鲤道:“令尹,宋国伐楚,我淮北之地损失惨重。故,寡人请卿将各地有功之臣以及叛国投敌之人的名录全部统计出来,然后报与寡人,寡人其后进行赏罚!” “唯!”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向群臣道:“诸卿,各国来袭,望诸卿继续操劳国事,与寡人共赴国难!” 群臣皆应道:“唯···” 战事爆发的第三月,连战连捷的宋军继续南下,彻底占据了泗水流域西面的所有地区,并将势力范围扩展到颖水。 第四月,宋军夺取楚淮北之地五百余里后,才暂停了攻势,开始展开防御。 消息传到郢都。 一些大臣再次提出伐宋,威逼齐魏的战略,但是依旧被熊槐否决。 析邑。 叶公带着麾下的几个将领例行巡视了淅水防线之后,然后登上高台,看着西岸的十几艘大船露出了一抹嘲笑。 自从第一战秦韩联军吃了一个大亏后,联军便在对岸打造起能防御投石攻击的大船来。 叶公刚开始见到这一幕还略有紧张,但是随着联军的第一批大船打造完成,然后当叶公看着这些船在联军士卒吃力推动下,艰难的进入淅水后,才彻底放心。 大船虽然防御力强大,但是在小河中行动困难,根本毫无作用。 想要快速渡河,还得轻便的快捷的木筏。 故而,联军打造出第一批大船后,就再无动静,一连与楚军对持了三月。 此刻,叶公看着对岸,向身侧的盛君问道:“将军,对岸的联军最近可有异常?” 盛君应道:“叶公请放心,对面并无异常,我军的探子时刻都在盯着他们,只要樗里疾一有动静,我军就会立即得知。” 叶公点了点头,吩咐道:“传令给阴君,让他小心守卫丹口,提防联军突袭!” “诺” 众人一回到城中,此时,析君心事重重,一脸忧色的走了过来,行礼道:“叶公!” 析君行礼后,想起他的令尹与司马对他的建言,顿时露出欲言又止之色。 叶公见状,迟疑的问道:“析君有何事?” 析君顿了顿,才为难的开口道:“叶公,大战四月,析邑的百姓已经被在下征召五月,以协防淅水。如今眼看春耕过去,许多百姓心中不安,担心大战之后,家中无粮可用。” 众人闻言全都一滞,原本轻松的心情,变得沉闷起来。 不仅是析邑,其他地方也一样。 大战爆发,各地都抽调了大量青壮前来驻守,这不仅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同样也会影响春耕,从而导致今年的收获锐减。 这一进一出间,今年各封君的领地,十有八九将会入不敷出,大亏一笔。 想着,众人脸色全都不怎么好看。 叶公沉默了一下,然后叹道:“老子云:大兵之后,必有灾年。此言甚是!” 接着,叶公又开口道:“不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国家有难,还需诸位暂且忍耐,安抚百姓将士。只要渡过这次战事,大王肯定会有赏赐。” 众人一听,想起杀到封地门口的秦韩联军,立即附和道: “不错,国家有难,理应共赴国难,岂能计较个人得失。” “大王一向仁慈,此战之后,必有封赏,而且可能还会免税。” “大王已经在离间各国,而且燕国义渠两国都派去了使者,想来离变局之日不远了。” “正是如此,还请析君坚持一二。” 叶公听着盛君等人的话,点了点头,开口道:“析君,析邑百姓的难处,本将也深为理解,但是淅水的防御,还需析邑百姓鼎力相助。故,解散百姓,让百姓回家进行春耕一事,恕本将不能答应。” “这···” 析君听到叶公明确拒绝,虽然心中不由出现一阵失落,但是却并不意外。 丹淅防线不仅关系楚国的战局,而且也关系着淅水东部众多封君领地的安全,叶公根本不可能会解散析邑的百姓。 况且,析君自己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解散百姓。 对析邑来说,守住淅水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若是淅水失守,析邑以及他这个析君,就全都完了。 让他在坚守淅水与让百姓去春耕中选择,他也会选择坚守淅水,而不是让百姓去春耕。 他提出春耕的事情,目的也不在于春耕。 析君想起门客传来的消息,立即定了定神,接着道:“叶公所言甚是,解散百姓一事,在下也知其不可。可若是仅仅只是大战一年半载,百姓自然还能坚持下去。但,在下担心,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各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轻易退兵。 而让我楚国吐出越国,那就更家不可能。故,在下十分担心,这一场战事很有可能会演变成昔日天下围魏救赵之战那样,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持续数年,直到各国全都全都精疲力竭,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这才休战回国。” 析君话音一落,众人同时为之色变。 那一次的战事,因魏国主力在赵,秦齐楚三国见有机可乘,纠集了许多国家,大举进攻魏国。 于是,在仇恨与利益的推动下,楚国在大军与巴国作战的同时,大举出兵二十万,向北攻打魏国。 当时楚王与群臣都认为,天下围攻魏国,而且魏国主力不在,一定能够击败魏国,重新饮马河水。 结果,魏国的实力与顽强全都出乎天下人的预料,魏国在各国的围攻下扛了近两年。其中楚国更是因主力在外,而遭到魏韩联军的突袭,导致陈蔡两地都被韩魏联军夺走,还让韩魏联军杀到心腹叶地。 那一战,北面的封君因此损失惨重,不少封君领地或被夺走,或遭到魏军的肆虐而残败不堪。即便是楚国腹地的封君,也因接连大战两年,付出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而元气大伤,其后十余年都没有缓过劲来。 上一次,楚国只是出兵三十多万,就已经元气大伤。 可这一战,楚国为了抵抗各国,出动的兵力已经超过六十万,几乎是举国而战。 众人一想起楚王与朝中诸公制定的防御战,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若是离间计失败,那么这一战有的打了。 虽然楚国为了这一战已经准备了数年,楚王不怕,可是他们没有丝毫准备,他们怕啊! 若是这一战也持续个两三年,就算是对持两三年··· 这一场防御战,就算楚国赢了,大家肯定也没有丝毫赚头,反而还会因为出兵出钱出粮而血亏。 这是楚国的胜利,而不是大家的胜利。 若是这一战输了··· 大家想起失去封地,流落郢都的潘君等封君,顿时浑身发凉。 打个两三年,肯定血亏! 不打,那就封地不保! 想到这,在场的众人全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沉重。 良久。 叶公才开口道:“不知析君可有破敌之策?”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声音 析君见叶公话音一落,其他封君就全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盯着他看。 沉吟片刻后,析君开口道:“叶公,在下愚钝,岂有破敌之策。不过在下从郢都得到消息,之前曾担任宋相的上官大夫,正在推动伐宋一事。” 说着,析君解释道:“上官大夫在宋许久,曾一眼看穿宋王的为人。数月前,上官大夫与左大夫在大王面前的争辩,更是证明了上官大夫的正确。故,在下以为,上官大夫深知宋国虚实,既然他全力推动柱国伐楚,那么肯定有必胜的把握。 而目前的局势,秦韩联军与我等在淅水对持,只有齐魏赵三国正在强攻陈地。所以,现在我楚国破局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于东面的陈地,在于齐魏赵三国。 只要柱国能大破宋军,压服宋国,那么齐魏两国必然震动。 如此,我楚国才有速战速决的可能! 一旦拖延下去,不仅会让宋国在淮北站稳脚跟,更是夜长梦多。” 说完,析君向众人问道:“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顿时陷入思考当中。 最近一段时间,郢都关于伐宋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也有所耳闻。 只是因为宋国太远,且丹淅防线这几个月来没有爆发大战,故而众封君只是在一旁观望,而没有参与进去。 现在,听析君这么一说,似乎伐宋一事也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 若是能尽早结束这一场战争,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着,众人露出意动之色。 郢都朝议。 “大王,如今宋国大军攻占楚国淮北五百里,兵力分散,士卒疲惫,且距离寿县极近。此时,只需柱国率军突袭,必可一战而大败宋国。如此,不仅可收复失地,还可振我国威,威服宋国,威逼齐魏,瓦解各国联盟。故,臣再次上表大王,请求出兵伐宋!” 上官大夫说完,拜了一拜,而后一直未起身,一副长拜不起的架势。 接着,一个月前在宋将臧信的帮助下,得以安然返回楚国的昭常跟着道:“大王,宋王戴偃射天鞭地,不敬鬼神,残杀大臣,穷兵黩武,宋国大臣表明臣服,然心中十分恐惧,唯恐宋国会因为戴偃缘故,而宗庙不存。 臣闻之,宋太子仁义,大臣多有归附,百姓归心,称之曰贤。若是我楚国以扶立宋太子即位为名,出兵伐宋。宋国群臣百姓,必然箪食壶浆,广开城门以迎楚军。 况且,一个弱小的宋国竟占据我大楚之地五百里,臣亦深以为耻。故,臣请大王不必迟疑,下诏柱国出兵伐宋。” 昭常说完,同样长拜不起。 熊槐看着在殿中拜请的昭常与上官大夫两人,一脸沉重。 自从昭常回到郢都后,原本只有上官大夫一人大呼伐宋之利的情况,顿时出现极大的变化,在昭常的奔走下,在昭氏一脉强大的影响力下,要求伐宋的人越来越来越多。 这一个月来,主张伐宋的大臣,已经从原本的一小撮,扩大到群臣的三分之一。几乎每次朝议上,他们都会提出伐宋之议,让熊槐不胜其扰。 熊槐一面沉吟,一面看向公孙衍,让他出来与昭常二人分辩。 公孙衍一见楚王看了过来,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不然···” 大殿中,随着公孙衍的开口,两帮人马立即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见此,熊槐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熊槐内心很清楚,昭常与上官大夫两人推动伐宋,这是因为他们二人对宋王充满仇恨。而其他大臣意图伐宋,那是因为楚国被围攻半年,离间计迟迟不见效果,群臣压抑的厉害,以致越来越悲观,故而乞求能够速胜,以改变现状。 只是,熊槐虽然知道群臣的心思,但是却毫无办法,无法从根本上转变群臣的悲观。 若是天下大势是能够想想就可以改变的,天下早就一统了。 所以,熊槐每次都是让群臣相互争辩,然后双方相持不下,最后不了了之。 当昭常与公孙衍等人从上午争到下午,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之时。 就在熊槐本以为这次争辩也会不了了之的时候。 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压制住其他人的声音。 而后,原本处在朝政边缘,一直保持中立的州侯从人群中走出来,行礼道: “大王,各国伐楚已有半年之久,然我楚国的离间之计迟迟未能奏效,令各国坚定不移的围攻楚国,令燕国以及义渠等国迟疑不决的原因。 臣窃以为,那是因为各国皆以为我楚国已经各国的围攻下难以自保,料定我楚国将会大败。 故,臣以为在此之时,立即主动出击,打一个打胜仗,以提升我楚军士气,并告诉天下各国,我楚国在各国的围攻下,依然还有余力。 如此,只要我楚国获胜,那么观望的燕国等国,才会放心的站在我楚国这边。” 说着,州侯拜道:“大王,六国之中,宋国最弱,且我楚国各地,只有柱国所部一直按兵不动。故,臣以为当此之时,唯有伐宋,才可破局!” 州侯一说完,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群臣顿时脸色一变。 这些年来,州侯等人一直围在太子身边,乃是太子的近臣。 州侯的话,不仅仅只代表他本人的意思,有可能还是太子的意思。 莫非太子也有意伐宋? 大殿之中,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冒出这一个念头。 想到这,无论是争辩的人,还是中立旁观的人,全都看向一直默不做声,在殿中旁观的太子横。 太子横在群臣的注视中,依旧保持原样,微微低着头,似乎一直都在侧耳倾听群臣的议论,好像州侯的话,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一般。 此时,熊槐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太子横。 若是这次州侯所言,乃是太子授意,那么这一次,将是太子第一次在朝政中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一情况,意义重大! 不仅群臣不方便驳斥太子,连他这个楚王也不方便驳斥太子。 否则,这场仅限于朝议的争论,将会演变成内争。 想到这,熊槐心中冒出一个疑惑。 那就是一直都没有插手朝议的太子,怎么突然就插手了呢? 是国内,还是国外? 熊槐不知道太子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要插手这个乱局中,也不知是谁给了太子足够的底气插手其中。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 宫中 另一边,景鲤看了看太子横,又看了看楚王,见二人全都面无表情,顿时心中一沉。 伐宋一事不仅楚王不赞同,连朝中大部重臣也坚决反对,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时机远远还未到成熟之时,楚国没有必胜把握。 楚国打败宋国很容易,但是让景翠与匡章率领的大军在宋国决战,不仅在郢都楚国君臣没信心,连柱国景翠也没信心。 不是说景翠一定会战败,而是只要景翠没打赢,对楚国来说,那就是输了。 若是景翠被匡章拖在宋国,那么楚国原本十分完善的防线,就将出现致命的漏洞。 是以,这几个月来,楚王虽然没有对伐宋一事表态,但是大家心中都清楚,楚王还在迟疑,心中有些担忧,故而从来没有表示出支持之意。 不支持,这就是反对。 而这一次太子突然出面赞同此事,实则会遭到楚王的很不满。 不过··· 景鲤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太子也没有傻到亲自出面,而令楚王为难。 想到这,景鲤立即轻咳了两声,在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显眼。 接着,景鲤从人群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大王,臣以为此时伐宋,还不到时候!” 景鲤还未开口解释,此时,潘君从人群中走出来,开口道:“敢问令尹,这是何故?” 熊槐闻言,顿时眉毛一挑。 暗暗心惊:怎么,连令尹亲自出马也压制不住群臣了吗? 难道要让他这个楚王亲自表态吗? ··· 黄昏时分,朝议在群臣的争论中不了了之。 熊槐离开大殿后,走在前往后宫的路上,想起朝议中的事情,心情颇为沉重。 太子终究还是年纪大了! 想着,熊槐思考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传寡人诏令,请秦夫人与韩美人来陪寡人用晚膳!” “唯!” 次日上午。 陈轸正欲入宫求见楚王,不想,在宫外遇上令尹景鲤。 “令尹!”陈轸率先行礼道。 “刺史令!”景鲤笑了笑道:“莫非刺史令此时入宫,也是有要事求见大王吗?” 陈轸愣了愣,然后应道:“正是如此。莫非令尹也有要事求见大王?” “正是!”景鲤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你我一同前去求见大王!” “诺!”陈轸应着:“令尹请!” 宫中。 此时韩美人一脸紧张的看着熊槐,而秦夫人则微笑陪侍一旁。 熊槐此时正拉满弓,全神贯注的盯着二十步外的插满着箭的箭靶,瞄准许久后,微微一笑,松开右手手指。 接着,只听得一声大响,箭矢稳稳的插在箭靶上。 见此,韩美人立即兴奋的大喊道:“大王,又射中了,整整一壶箭,全都射中,真是百发百中,箭无虚发!” 熊槐闻言笑了笑,然后揉了揉韩美人的头发,宠溺的笑骂道:“阿谀、奉承,数百年前的养君与潘君,能箭箭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那才叫百发百中。寡人所射不过二十步,这么近的距离,连靶心都射不中,就说百发百中,这话传出去,还不怕其他人笑话寡人不知羞耻吗!” “大王乃是楚王,谁敢议论?还有,大王你又弄乱了妾身的头发!”韩美人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不禁嘟着嘴嗔怪道。 熊槐闻言上下打量了韩美人一眼,调笑道:“美人勿怪,自美人少时入宫,寡人从小揉到大,已经习惯了,情不自禁的就想揉揉。” 说着,熊槐再次伸出手来,向韩美人的头上探去。 韩美人闻言脸颊一热,然后脑袋一偏,主动迎上熊槐的手,羞道:“大王,秦姐姐还在这呢!” 秦夫人闻言,看着楚王再次亲昵的将韩美人的头发弄乱,顿时露出羡慕之色。接着,想起公子旺财来,又微微一笑。 熊槐哈哈一笑,一把搂过秦夫人,笑道:“怕啥,夫人又不是外人。” 三人嬉戏了好一会儿,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令尹与刺史令求见。” 熊槐一怔,迟疑道:“令尹也来了?” 说着,立即整了整有些凌乱衣冠,吩咐道:“请令尹与刺史令去大殿稍后,寡人随后就到。另,犀首到了后,不必禀报寡人,直接请犀首也去大殿!” “唯!” 接着,熊槐有对身侧的二人笑道:“夫人、美人,寡人这就去处理国事,稍后,等晚膳时分,你们再来陪寡人用膳!” 秦夫人与韩美人闻言,立即正了正脸色,应道:“是,大王!” 殿中。 熊槐开口问道:“令尹,不知来找寡人有何事?” 景鲤摸着自己修长的胡须笑道:“大王,臣并非有事求见大王,只是听说刺史令有要事求见大王,臣心忧国事,故特来旁听。” 熊槐与陈轸同时一怔。 景鲤接着看向陈轸道:“刺史令,方才在宫外,你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大王吗?现在见到大王,可以说了。” “这···”陈轸闻言顿时哑然,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方才他与景鲤在宫外不期相遇,明显都是要进宫求见楚王。结果,现在见到楚王,景鲤却没有他事,而是说专门为他而来,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 陈轸此时反应过来,或许景鲤早就在宫外等着他了,不然不会这么巧。 至于景鲤的目的? 应该就是他要向楚王禀报的事情。 想着,陈轸不由迟疑起来,今天他要禀报的乃是和太子有关的事情,不方便让其他人知晓。 景鲤一见陈轸吞吞吐吐不愿开口,顿时大怒道:“刺史令,难道楚国有什么大事,还是我这个令尹不能知道的吗? 还是说,这次刺史令求见大王,乃是为了进谗言,不能让他人知道吗?” 景鲤的话很重,陈轸一听,冷汗都冒出来了。 此时,熊槐笑了笑道:“令尹言重了,我楚国之事,还有什么是令尹不能知道的呢!只是昨日寡人让刺史令去查一查,关于国中这场声势浩大的伐宋之议,是否有敌国插手其中吧了。寡人担心,我楚国的这场争论,是否与数月前的宋国一般,有敌国暗中推动! 只是为了避免消息走漏,这才特意吩咐刺史令注意保密而已!”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两种可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 震怒 景鲤摇头道:“大王,臣无法猜测齐魏两国是怎么想的,但是臣知道,这几年来,我楚国屡屡伐齐,与齐国的仇恨极深。故,臣以为不能冒险。” 公孙衍应道:“大王,现在的局势并不明显,或许此刻齐魏两国也在犹豫。但是,臣以为用兵之道,就在要做对方不愿我们去做的,而不做对方希望我们去做的。故,臣以为我们不能出兵!” “大王,令尹和犀首言之有理。”陈轸说着,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大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臣担心的是,齐魏两国为了推动我楚国伐宋,而会采用之前我们扰乱宋国的办法,通过群臣逼迫我们出兵伐宋。” 此言一出,景鲤与公孙衍全都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低着头,将目光瞥向楚王,闭口不言。 熊槐见陈轸话音落下后,他们三人全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略一思索,就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 想着,便微微颔首,同时,脸上浮现出十分沉重之色。 目前,陈轸所说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如今大战不过半年,已经有越来越的大臣在战事的压力下,出于病急乱投医的心理,而走上投机冒险的道路。 并且,熊槐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大臣会支持伐宋,以解决这场战事。 若是他这个楚王一味的阻拦,与群臣背道而驰。 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会被群臣抛弃。 此时,熊槐突然想起从寿县返回郢都之时,齐国所施行的乱心之策,其目标也是直指他这个楚王。 如果说之前的乱心计策还只是处在于谣言的层面,那么伐宋这一场辩论,就给了乱心之策施展的空间。 若是伐宋之议,与之前的乱心之策真的搅和到一起。 熊槐毫不迟疑,他肯定会众叛亲离,若是这种情况下,楚国爆发一场内乱,那么··· 楚国完了! 而且··· 熊槐想起昨日太子一党的议论,毫无疑问,此事已经将太子扯了进来。 想想宋国,宋国群臣已经楚国的支持下,准备推太子上位了。 或许不久的将来,楚国也一样,诸多大臣在各国的支持下,也准备让太子取代他这个楚王。 而要要想阻止乱心与伐宋合流,那么就只能让群臣相互争辩,难分胜负。 他这个楚王万万不能直接下场。 否则,那就只能学宋王了。 想着,熊槐轻咳了两声,郑重的问道:“三位贤卿,不知你们能不能顶得住群臣的压力?” 话音一落,公孙衍与陈轸立即看向景鲤。 若是仅凭他们二人,早就被群臣淹没了,楚王真正问的是,其实是令尹景鲤能不能压制住群臣,不让楚王直接下场。 此时,景鲤想起昨日太子一党加入辩论之后,群臣顿时激奋不已,瞬间就有超过一半的大臣支持伐宋。 想着,不由脸色难看的道:“大王,若是仅凭臣出面,恐怕只能压制群臣一月,若是能请柱国司马上书议事,那么应该能压制群臣二三月。” “二三月?”熊槐不禁摇了摇头。 然后熊槐沉吟了一下,看了看景鲤,又看了看陈轸,再次沉吟良久,才开口道:“陈卿,可知昨日,为何州侯等人突然参与伐宋之议?”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滞。景鲤立即抬头看了看楚王,然后又看向陈轸,他今日入宫,就是为此而来,提防陈轸在楚王面前进太子的谗言。 陈轸在熊槐三人的注视下,斟酌着道:“大王,臣听说不久前析君尹,还有阴君盛君等人的令尹,去拜访了州侯与潘君。” “嗯?”熊槐一怔,迟疑的问道:“如今叶公他们还在与秦韩联军对持,丹淅防线并无战事,他们为何主动参与此事?” “这···”陈轸听到熊槐的询问,低着头,没有回答。 另一边,景鲤似乎以及知道州侯昨日突然参与此事的原因了。 只是景鲤见陈轸没有把太子牵扯出来,于是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而公孙衍则是直接闭上了嘴巴。 熊槐见无人回应,顿时知道这事牵扯太子,他们不愿参与进去。 于是,熊槐冷哼一声,以表达不满,然后便自己思考了起来。 很快,熊槐便将丹淅之地的封君推动伐宋之战的目的理清了。 显而易见,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也与郢都群臣一样,都想早点结束这场战场。 只要楚国伐宋,无非胜败两种结果。 楚国大胜,让齐魏两个震动,进而领兵回援,那么这场战事自然就结束了。 若是楚国大败,那么留给楚国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从撤军割地赔款。 如此,这场战争同样也结束了。 而他们,只需坚守丹淅防线,就有功无过。至于战败的罪责,则是全力推动此事的左尹昭常以及上官大夫的,乃至其他参与此事的朝中大臣的,完全与他们无关。 如果说,昭常等人是私心极重,并且病急乱投医,那么析君他们,更多的则是牺牲大局,顾全小我。 只是··· 这并非普通的战事,而是楚国与各国的决战! 想到这,熊槐不由猛地大拍桌子,大怒道:“混账东西,其心可诛!” 景鲤三人一见楚王震怒,顿时心中一颤,同时拜道:“大王息怒!” 熊槐对三人的劝解不为所动,接着怒极反笑,冷冷笑道:“这群混蛋,莫非以为寡人遭到各国围攻,需要他们全力镇守防线,暂时有求于他们,就没有办法处置他们了吗?” 景鲤唯恐楚王暴怒之下的做出傻事,立即开口道:“大王,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伐宋之事,以及如何应对各国,其他事情全都可以放在一侧。” “大王,令尹所言极是,只要朝中能压制住伐宋的声音,其他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在三人的反复劝解下,熊槐狠狠的吸了两口气,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开口问道:“不知三位贤卿可有平息伐宋之声的策略!”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诏令 “这···”景鲤三人听到楚王的询问,全都摇了摇头。 熊槐见状,不由同样也摇了摇头,而后思绪许久,冷笑道:“既然寡人还没有开口询问,他们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那么也就别遮遮掩掩的,干脆摆在明面上好了!” 说着,熊槐开口道:“传诏:今日朝中群臣争议伐宋利弊,群臣各持己见,各有利弊,寡人难以决断。寡人尝闻,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且伐宋一事,关乎我楚国大局,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寡人不愿轻下决断。故,特将争辩一事通报各处,请父老兄弟建言献策,以为寡人分忧!” 说完,熊槐便对景鲤道:“令尹,将寡人诏令传到各地封君的手中。告诉他们,无论赞同与否,还是跟寡人一样难以分辨,都必须要上书议事。 以两月为期,封君的上书必须传到郢都,否则以渎职无能之罪论处。 两月之后,寡人将会专门召开朝议,让群臣一同讨论伐宋之事是否可行。” 景鲤闻言,想起淮水一带的封君,顿时了然,知道楚王要引江淮的封君对抗江汉封君的压力,于是,拱手应道:“大王英明!” 接着,熊槐又想起太子横来,心中一阵头疼。 虽然昨日太子没有发声,但是州侯等人的议论,明显是向楚国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是太子的第一次发声,在这个国家内部即将动乱的前奏,熊槐不想亲自出面打击太子,因为让群臣百姓以为楚国君臣父子不和,导致国内进一步动荡,更导致事态进一步复杂化。 但是,太子因为封君的鼓动,无视出兵的凶险,而交好地方封君,这种行为,熊槐更加不能忍。 想着,熊槐迟疑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令尹,请卿去一趟太子府,传寡人诏令。就说伐宋一事,寡人难分利弊,故欲听听柱国本人的意思。斯事重大,不可不慎,故,寡人欲让太子代表寡人,亲自前往寿县询问柱国,不知柱国有何高见?” 景鲤一听楚王没有处罚太子,并且还打算让太子跳出郢都这个漩涡,让柱国景翠亲自向太子说明,便松了一口。接着又想起景阳与太子的亲密关系,顿时便知楚王的用意所在,于是应道:“大王英明!” ···· 楚国内部的争论本来就瞒不住各国,此时,楚王的诏令一下,很快,变为各国所知。 宋国。 宋王听说楚国的事情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而后又不屑道:“楚王大张旗鼓的议论伐宋,这是想恐吓寡人吗?寡人是可以被吓住的吗?” “传诏,让前线的将士们不必迟疑,以楚国的现状,楚国根本不敢出兵!” ··· 齐国。 齐王将楚国的情报放下,然后向储子问道:“不知楚国之事,相国以为如何?” 储子笑道:“大王,看来楚王是不准备出兵伐宋,故而才会下诏全国议论,以拖延时间。” 齐王点了点头,沉吟道:“值此大战之时,战机转瞬即逝,岂能大张旗鼓的举国议论,花费数月时间让人议论。看了楚国还是能人辈出,竟然能用这种办法破解困局!” 储子不以为然的道:“大王,楚国出此下策,证明我们的计策已经成功,若非楚王已经顶不住压力,也不会下诏地方。现在楚王的做法,不过是将出兵伐宋的时间暂时延后罢了,根本无关大局。 而且,从宋国出兵那一刻开始,楚宋两国就已经入局。接下来,只要我们继续推动此事,楚宋两国一战,在所难免,因为这是楚王唯一的机会,楚王根本无从选择。” 齐王大喜道:“相国所言甚是。看来寡人也该开始针对楚国布局了,上一次楚国一口气吃掉寡人十万大军,这一次,寡人一定要吃掉二十万楚军,否则难消寡人心头之恨。” 说着,齐王想起一直按兵不动的燕国来,心中隐隐闪过一丝忧虑。 接着,问道:“相国,推动燕国北伐的事情如何了?虽然有我六国的压力,但是严峻一日不动,寡人就担心一旦齐国大军尽出,燕国会在寡人与楚国决战之际,出兵偷袭齐国,以进行报复。 须知,不仅利令智昏,而且仇恨同样也会蒙蔽人的双眼!” 储子应道:“大王放心,经过近一年的布局,燕国北伐的呼声已经越来越大,据燕国的内应来报,燕国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只等时机成熟,燕王就会出兵北伐。” 齐王闻言长长一叹,想起北面那个复国的燕国,给齐国造成了无穷的后患,想着,不由感到心中一顿气闷:“希望如此吧!” 顿了顿,齐王开口道:“相国,秦韩两国在丹淅之间已经与楚国对持半年之久,也该给他们施加压力了。” “大王的意思是?”储子迟疑的问道。 齐王笑道:“寡人欲再次会盟五国之君,重申六国盟约,并给楚国施加更大的压力,逼迫楚国走投无路之下,尽快孤注一掷起兵伐宋。” “大王英明!” 九月。 六国之君再次在洛邑会盟。 六人寒暄过后,齐王脸色冷若冰霜的道:“秦王,韩王,上次各国商议伐楚之事,是你们二人力主攻打江汉,以逼迫楚国从越国退兵的。 但是,现在伐楚之战已经过去七个多月了,我齐魏赵三国已经强攻陈城七月,损失惨重,同时宋国已经攻取楚地五百里。而你们秦韩联军却依旧在丹淅之间按兵不动,坐观我四国与楚国厮杀。 难道让我四国与楚国两败俱伤,这就是你们力主攻打汉北的用意吗?” 齐王话音一落,魏王等三人立即与齐王站在一起,脸色不善的道:“齐王所言不错,我等也想问问,秦王与韩王,你们两国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秦王荡脸色有些难看的张了张嘴。 此时,韩王见秦王为难,立即开口道:“诸位,非是我两国不愿出兵,实则是淅水太凶险,而且楚国在丹淅之间经营多年,箭阵投石俱全,石如雨降,箭云遮日,我秦韩联军曾试探渡河,结果大军连一个楚军士卒都没碰到,就全军覆没。是故···”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再次会盟 韩王的话还未说完,魏王便阴沉的打断道:“淅水凶险,难道陈城便不危险了?我三国围攻陈城七月,大军死伤超十万,若是我们三国见陈城危险,便也拥兵不前,那么六国伐楚,这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韩王一听,立即后退半步,站在秦王荡的身侧,然后看向秦王。 秦王荡还未开口,齐王便笑道:“秦王,韩王,既然淅水凶险,秦韩联军难以渡过,那么依寡人之见,不如秦韩两国从丹淅之地退兵,然后率军前来陈地。我们五国大军聚集百万大军围攻陈地,不出两月,陈地必然为我联军所取。” 秦王荡闻言立即摇了摇头。 陈城之地远离秦国,若是联军全都去攻打陈地,就算能够成功攻下陈蔡,那对秦国又有什么好处? 况且齐国帮助魏国攻打陈地,那是因为秦国割让了少梁韩城给魏国,而魏国让出了薛地给齐国。 若是攻打陈地,那秦国就亏大了。 想着,秦王荡立即开口道:“齐王此言差矣,如今各国已经将楚国逼到极处,若是秦韩联军此时撤走,无疑是告诉楚人,我联军已经坚持不住,只能无奈撤退。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楚国士气大增,人心振奋吗?” 齐王嘲笑道:“那秦王意思是,秦韩继续与楚军对持,然后坐观我们四国与楚国两败俱伤?” 秦王荡陪笑道:“齐王放心,我秦国既然力主攻打江汉,自然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我秦国大军这数月来,一直都在强攻楚国汉中巫郡,用不了数月,就能攻下获取战果。那时,我秦军便可打通汉水江水,绕道丹淅之地的后方,让楚国苦心打造的丹淅防线毫无作用。故,请诸位不要怀疑我秦国破楚的决心。” 齐王摇着头冷笑道:“敢问秦王,这数月是多久,是一个月还是十一个月?难道等我三国联军攻破陈蔡两地,大军杀到叶地,秦国才能在联军的接应下攻破楚军的防线吗?若是真到了那时候,我联军要秦韩联军何用!” “这···”秦王荡顿时一滞,然后看着齐王道:“巫郡险阻,汉中有长城之固,都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攻下的,寡人无法保证多久能攻破楚军防线,但是···” 说着,秦王荡一字一顿的道:“但是,寡人可以再次派出援军,以表明寡人的伐楚决心。” “好!”齐王立即大声应道:“如此,寡人就相信秦国是真的要伐楚,而不只是想要让我们与楚国两败俱伤。” 说完,齐王立即露出一丝笑意。 如今,经过这一轮交锋,秦国已经全面落入下风,他已经取得联盟的主导权。现在,可以正式商议伐楚的事情了。 想到这,齐王立即开口道:“诸位,寡人这次请诸位前来会盟,其主要目的,乃是商议如何尽快打破目前的僵局,如何尽快打败楚国。” 早就与齐王通过气的魏王,一听齐王开口,立即开口道:“我等六国与楚国作战大半年,一直相持不下,不仅士卒损失惨重,而且百万大军的粮食消耗,也不再少数。 寡人听说,楚国为了这一战,准备数年之久,粮食物资囤积如山。若是继续与楚国消耗下去,寡人担心我们六国加一起,都耗不过楚国。 故,寡人也觉得我们六国应该想出办法,尽早结束此战才是。” 说着,魏王扫了一眼各国之君,然后看着齐王道:“不知齐王可有对策?” 众人看了一眼一唱一和的齐王魏王,哪能不知道齐王已经有了主意,于是,众人全都将目光看向齐王。 此时,齐王轻咳了两声,开口道:“诸位,上一次会盟之时,寡人与赵王魏王宋王商议后,定下了以宋国为饵,诱歼楚军主力的计划。如今计划初见成效,在宋国受辱的楚国重臣,返回楚国后,已经在全力推动伐宋了。” 说着,齐王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并不知晓内情的秦韩两国之君,见他们露出震惊之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接着道:“想必诸位已经得知楚王已经在下诏,让各地封君上书议论的事情了吧!” 众人全都点了点头。 各国正在与楚国大战,基本上有一半的心思都在关注着楚国,楚国郢都的那些破事,根本就瞒不住他们。 只是之前楚宋两国所发生的一切,他们还以为宋王已经老糊涂了,不仅羞辱楚国重臣,鲸吞楚国土地,还弄得国内众叛亲离,国中一片大乱。 当时秦王与韩王还担心宋国会出事,不是说楚国伐宋,而是担心宋王摆不平国内的群臣,在楚国伐宋之前,就引发群臣反叛,提前让太子即位。 如此,宋国则会因为内乱而与楚国讲和。 现在看来,宋国的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目的,就是为了给楚国足够的借口伐宋! 想到这,秦王与韩王对视了一眼,突然隐隐有种被孤立的感觉。接着,秦王荡开口道:“楚国的事情,寡人也有所耳闻,不知齐王有何需要秦国效力的吗?” 齐王笑道:“诸位,如今楚王下诏,让群臣议论伐宋之事,这就足以证明楚王已经难以抵挡群臣的压力,想要通过询问各地来拖延时间。所以,寡人希望,诸位能全力发动本国在楚国的势力,尽可能的联系更多的楚国大臣贵戚,推动楚国出兵伐宋。” 说到这,齐王正色道:“只要楚国之内,十之七八的大臣要求出兵伐宋,那么楚王就没有选择的于地。” 此时,秦王荡开口道:“齐王,如今楚王向各地询问,就已经表明楚王并不想出兵伐宋,若是楚王一直不愿出兵,难道我们各国就跟楚国耗着?” 齐王冷笑道:“那也无妨,若是楚王真的一直按兵不动,与群臣相左,那么我们之前在楚国散步的谣言就有了用武之地,正好可以用外部的压力,诱发楚国的内乱。” 说到这,齐王意味深长的道:“寡人听说这一次楚国伐宋的争论,楚太子已经表态,支持伐宋。若是这个楚王不愿伐宋,那么我们就换一个楚王,让楚太子提前即位好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图穷匕见 众人闻言,顿时大吸一口冷气,为齐王的破楚计划暗暗心惊,这简直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接着,众人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楚国之前几年对齐国的大举征伐,看来齐王已经将之前的遭遇的屈辱全都算在了楚国头上。 现在,齐王又不遗余力的谋算楚国,想必··· 接下来的几十年,齐楚两国没法和解了。 这对其他国家来说,是好事! 就在众人为齐王的计划震惊间。 此时,一直处于半隐身状态的赵王突然哈哈大笑,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齐王听到赵王大笑,不由向赵王看去,疑惑的问道:“不知赵王何故发笑?可是寡人的计策有何不妥?” 赵王摇了摇头,笑道:“齐王的另立楚王计策很好,寡人深以为然。只是,寡人听齐王要立楚太子为楚王,寡人觉得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齐王闻言一怔,然后迟疑的问道:“不知赵王说的是那一位?” 赵王笑道:“依寡人之见,与其立楚太子横,还不如立楚公子子兰?” “楚王次子,公子子兰?”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不错,正是楚王次子。”赵王点头道:“楚太子横在尚在楚国之中,被楚王所控制,这一次楚太子一发表声音,就被楚王赶出郢都,发配到寿县。这便证明,楚太子的实力太弱,难以反抗楚王。 而且,楚王不愿伐宋,很可能就是因为已经看出了伐宋的极大弊端。同理,楚太子也未必看不出来,若是楚太子在最后一刻与楚王站在一起,一同反对伐楚,那么我们引导的楚国内乱的计划,则是事倍功半,更有可能劳而无功。 但是,如果是立公子子兰为楚王则完全不同。” 说话间,赵王便从众人的边缘处,慢慢的走到齐王身侧,然后与齐王并立道:“如今公子子兰正在韩国做人质,我们完全可以左右公子子兰的想法,并且还可以让公子子兰立即前来洛邑,在周天子的册封下,在我们各国之君的见证下,正式即位为楚王。 接着,我们便可以送楚王回国为目的,让我们的楚王联系楚国群臣,驱逐郢都的楚王,让楚国群臣主动迎接楚王回国主政。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将这次战争的打击目标集中在楚王一人身上,而不再牵涉整个楚国。” 说着,赵王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尤其是楚国的那些封君,只要我们不再针对整个楚国,承诺楚王即位之后,只割让丹水以西的土地给秦国,割上蔡给韩国,割陈地给魏国,给淮北给齐宋两国,让越国在越地复国。 如此一来,楚国群臣为了避免楚国被各国严重削弱,必然会有所心动,而不会坚定的进行抵抗。 而楚王乃至楚太子,为了避免遭到群臣驱逐,让我们的楚王正式成为楚王,必然会主动加快伐宋破局的步伐。 所以,不知诸位以为立楚太子横与立公子子兰,哪个更有利?” 在赵王的叙说下,众人的思绪纷纷发散开来。 秦王荡一想到楚国丹淅防线的封君可能会主动放开防御,让秦韩联军护送楚王子兰回国,然后秦军便可顺手牵羊,不仅可以获得淅水以东的土地,还能偷袭上庸,一举获取汉中上庸两地! 丹阳汉中上庸三地,即可解除楚国对秦国巴蜀关中的威胁,又可对楚国形成战略优势,这可是先王都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方··· 故,秦王荡听到赵王最后的询问,立即应道:“当然是立公子子兰更有利!” 赵王笑了笑,然后看着韩王道:“不知韩王以为如何?” 韩王闻言呵呵一笑,此时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原本韩国还担心这次伐楚之后,等楚国元气恢复,可能会大举报复。为此,韩国提前向秦国靠拢,希望能用秦国的力量来抵抗楚国的压力。 但是,一旦公子子兰即位为楚王,这情况就完全不同。 韩王想起在新郑呆了数年之久的公子子兰,韩国因为楚国的强大,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如此,公子子兰在韩赵两国的支持下即位为楚王,他岂能不对韩国感恩戴德!更重要的是,子兰要想在楚国稳住脚步,做一个真正的楚王,那就离不开韩国的支持。 所以说,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楚国不仅不再是韩国的威胁,而且将成为韩国的助力。 如此··· 韩王瞥了一眼秦王,在秦王差异的目光中,身体不自觉的向赵王靠拢,笑容满面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连忙应道:“寡人也以为立公子子兰为楚王,甚好!” 韩王话音一落,宋王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齐王魏王,然后不待赵王开口询问,便主动开口道:“赵王之策甚佳,寡人以为可行!” 此时,魏王见身边的秦韩宋三国,不,若是此策成功,还得加上一个楚国,现在魏国周围的四国全都同意了赵王的建议! 想到这,魏王不由向齐王看去,恰巧此时齐王也向他看了过来,魏王见齐王眼中露出期待的目光,而且还在微微摇头。 见此,魏王沉吟了一下,而后,在齐王的期待中,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寡人也同意立公子子兰为楚王!” 此言一出,忧心忡忡的齐王以及方才还欣喜不已的秦王,顿时全都脸色大变。 此时,赵王见在场的四国全都同意了之后,嘴角微微一抽,然后语气平淡的向齐王问道:“不知齐王意下如何?” 齐王闻言目不转睛的盯着赵王,接着脑海中浮现起上次秦魏赵三国会盟之时,赵王提出孤立楚王,动摇楚国人心的计策。 原本,齐王与储子二人都以为这只是赵国一个寻常的散步谣言的计划,为此,储子还冥思苦想,将赵国的谣言与齐国谋算宋国的计划联系在一起,使得赵国的提议变得极具杀伤力。 现在,赵王一祭出公子子兰这一大杀器,齐王才反应过来,原来赵国早就算计好了,此刻后手一出,一举将天下各国全都算计了一遍。 亏得齐国上下为了赵国的计划,君臣上下穷尽心思,呕心沥血,耗费巨大的代价,结果全都给赵国做了嫁衣。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破心 齐王一想起燕王职乃是赵王所立,燕赵韩三国关系极为亲密。现在赵韩两国又将再立楚王,如此,不久后,燕赵韩魏楚宋六国将会组建起一国强大的联盟。而赵国,则将成为这次伐楚之战最大的赢家。 其代价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并且仅仅只是动用了五万赵军。 而齐国辛苦一年多,花费了无数财力物力人力乃至心力,背负了楚国的所有怨恨,结果外交局势却没有任何变化,好处全被赵国捞走了。 一想到这,齐王顿觉心力交瘁,隐隐有种要吐血的冲动。 此时,赵王见齐王脸上青白黑红之色相映交辉,眼中神色不断变幻,于是,再开口问道:“齐王,不知齐国是否同意立公子子兰为楚王的计划?” 齐王闻言,定了定神,然后看向周围的众人,之见魏王脸上露出淡淡的无奈,秦王脸上铁青而神色紧张,而且其他人却如同赵王一般,露出淡淡的笑容。 看罢,齐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来:大势已成,无力回天。 想着,便将目光转向赵王,然后死死的盯着赵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好,寡人同意了!” 话一出口,齐王犹如失神一般,身体顿时一晃。 就在刚刚,齐王不仅同意了赵王的计划,同时也承认了赵王在联盟中的主导地位。 接着,齐王在暗恨大意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天下又出现一个能算计天下的人,这人不是赵王,也不是已知的赵国群臣,那么这人是谁? 郢都。 自从熊槐下诏让封君上书议事之后,整个郢都因为都在等待各地封君的上书,而陷入短暂的平静中。 而熊槐也在这段时间中,享受着这难得的短暂平静,然后准备迎接国外的狂风骤雨,应对国中的暗流涌动。 此刻,正当熊槐拿着楚国的史书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李秋来到熊槐身侧,行礼道:“大王,刺史令求见!” “陈轸?”熊槐一怔,眼睛没有离开竹简,神色不变的道:“请陈卿进来。” “诺!” 不多时,陈轸匆匆走进来,见楚王正拿着一册《梼杌》入神,并没有发现自己进来,立即开口提醒:“臣陈轸拜见大王” 熊槐闻言,回过神来,见陈轸已经站在殿中,立即开口道:“陈卿来了,方才寡人有些入神,却是失礼了!” 说话间,熊槐发现陈轸脸色带着一丝急促,而且眼中还带着一丝慌乱,不由笑道:“陈卿,寡人与先生相交多年,从未见先生露出乱色,不知这次先生带来了什么消息,竟以致让先生如此?” 陈轸看了看殿中侍者,然后应道:“大王,洛邑有消息传来!” 熊槐见状微微一愣,然后一摆手,让周围侍者退下。 而后,一面自己卷起案上展开的竹简,一面开口问道:“北面的六国又想干什么?难道这次会盟,他们决定增兵了?” 陈轸低着头,应道:“大王,据各国内应来报,洛邑会盟之后,秦国决定增兵汉中,加强对汉中的攻势。此外,齐秦等六国决定立公子子兰为楚王,决定不再针对整个楚国,而是···” 熊槐顿时一滞,剩下的话陈轸没有说,但是熊槐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六国想什么! 想着,熊槐顿时停止了卷起竹简的动作,脸色阴沉的问道:“子兰是如何应对的?是否在护卫的帮助下,逃出韩国的掌控?” 陈轸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道:“回大王,据探子来报,公子已经在韩国的护送下,前去洛邑了。” 熊槐一听陈轸丝毫没有提到子兰的反抗之举,顿时浑身一僵,随后大怒道:“这个逆子!” 说着,右手握紧拳头,而后猛然一锤桌案,“砰”的一声发出一声巨响。同时,案上的竹简受到冲击,顿时散落一地。其中一片竹简掉在陈轸脚边,陈轸瞥了一眼,只见竹简上写着令尹子西向楚昭王奏对的事情。 仅仅只是瞄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视若罔闻的样子。 此时,熊槐看了看地上的竹简,然后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陈轸,接着深吸一口气,道:“有劳贤卿去将令尹与犀首请来!” “唯”陈轸应了一声,然后快速转身离去。 熊槐看着陈轸离去的背影,然后起身亲自去捡起地上的竹简··· 不久后,依旧在这座大殿中。 当陈轸将消息告诉景鲤与公孙衍之后,熊槐开口问道:“诸卿,若是子兰在洛邑即位为王,对我楚国而言,后果不堪设想。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景鲤三人听到楚王的询问,顿时面面相觑。 可此公子子兰已经前往洛邑,身处各国的护卫之中,如何阻止公子子兰即位,除非公子子兰在即位之前自我了断,否则,楚国能有什么办法! 想着,便同时摇了摇头。 熊槐见三人摇头,又问道:“若是那逆子即位为王,然后下诏让前线的军队放各国军队进入楚国,你们说,前线的将领,会不会听那逆子的诏令?” “大王请放心!”景鲤立即应道:“大王乃是名正言顺的大楚之君,公子子兰乃是伪王,无论是柱国司马,还是将军景缺或是叶公,都不会认可公子子兰。” 熊槐点了点头,问道:“那么那些正在与各国作战的普通将士们呢?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呢?若是他们心乱了?且如何是好?” “这···”景鲤顿时心中一沉。 这不仅是楚王所担心,也是他所担心的地方,尤其是楚王未曾提到的,那些本来就已经萌生厌战情绪的江汉封君。 普通百姓的心中出现混乱的思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甚至军中的士卒出现不解,只要将领还能控制的住士卒,他们同样也不会倒戈一击,最多就是士气大跌罢了。 可是,若是有封君趁机投机,那才是要命的。 如今的楚国中,内有谣言四起,外有各国来袭,苦战大半年,却迟迟看到战胜的希望。这种情况下,景鲤很担心会有封君主动投靠公子子兰。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鬼神 想着,景鲤开口道:“大王,此时为了防止人心离散,理应树立群臣百姓的必胜信心,故,臣以为只有能让大家看到希望,才不会被动摇。” “那么希望在哪?”熊槐迟疑的问道。 接着,熊槐又在景鲤开口之前,摇头拒绝道:“若是令尹也主站伐宋破局,那么就不要开口了,寡人宁可传位给太子,以**各国的乱心之策,也不愿意拿我楚国的希望以及未来去赌。” “大王···”景鲤一听楚王宁愿主动放弃王位,也不愿意用将士的性命去博一博微乎其微的希望,一种感动顿时从心中升起,神情激动的道:“大王仁义,臣感同身受。不过臣要说的并非是伐宋破局,而是神器五色石。” “五色石?”熊槐皱起眉头。 “正是如此!”景鲤郑重的点了点头,解释道:“大王,目前的状况很明显,我楚国准备已久,各国百万大军,在我坚固的防御工事下,已经碰的头破血流,这才想出这等离心之计。 而我楚国为了破除齐国的离心计,早在大战开始之初,便已以谣言对谣言,在宋国散步出大王乃是天命所归的消息。而经过宋王灭神之事后,大王天命所归的消息,已经跟着搭着宋王的东风,传遍天下各国。如今,只是因为没有神迹,故而各国乃至我楚国群臣百姓皆不以为然。 故,臣以为,在这楚国的生死关头,正是动用五色石的时候。唯有祭出五色石这一神器,才能化虚为实,迅速凝聚人心,破除各国的乱心离心之计。 那时,别说各国只是立了一个楚王,哪怕六国各自立一个楚王,对我楚国来说,都毫无意义。我楚国的楚王,那就只有大王而已。” 景鲤话音一落,公孙衍与陈轸全都拱手道:“大王,令尹所言不错,此时正是祭出五色石这一神器之时。” 熊槐闻言顿时一怔,思绪许久后,缓缓摇了摇头:“不妥,五色石乃是重器,如今尚未到生死关头,不能轻易动用。况且,五色石这等神器,各国未必会承认!” 景鲤迟疑的看向熊槐,劝道:“大王,五色石只要能凝聚我楚国君臣百姓之心便可,各国是否承认,对我楚国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孙衍接着道:“大王,只要此时祭出五色石,足以让我楚国在各国的围攻下坚持半年以上,有了这一段时间,足以让我楚国瓦解各国的联盟。” 熊槐闻言一摆手,制止了景鲤等人的劝说,然后开口道:“寡人心意已定,诸卿不必再劝。” 说着,熊槐笑了笑道:“不过三位贤卿所言有理,既然此时寡人与诸卿已经无计可施,国人已经日渐陷入绝望,那就只能向鬼神求助了!” 对于鬼神的强大作用,熊槐毫不迟疑。且不是史书上记载的事例,就说隔壁那个无法无天的宋王,就是一个明证。正是依靠鬼神之力,让弱小的宋国有了直面周围所有大国的勇气。 现在,正是让鬼神给楚国群臣百姓信心的时候了。 不管熊槐信不信,只要群臣百姓们信了,那就足够了。 想着,熊槐向陈轸问道:“陈卿,不知子兰即位的消息,会在什么时候传到楚国各处。” 陈轸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应道:“大王,公子子兰此时依旧还未抵达洛邑,故,臣以为各国虽然会主动在我楚国散布此事,但依旧需要数日时间,才会传播此事,而后必将在短时间内闹得人尽皆知。”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正色道:“传寡人诏令,大战近年,寡人心中忧乱,故欲明日前往宗庙祭祀,卜问战果! 另,三位贤卿离去后,立即准备人手,将寡人明日占卜的结果传播出去,寡人要让所有的楚国百姓都知道这次占卜的结果!” “唯!” “令尹,稍后请太卜秘密来见寡人!” ··· 次日,九月二十六日。 楚王突然要提前去宗庙祭祀占卜,以问战事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郢都。 群臣百姓在六国围攻下,已经压抑了许久,此刻,一听楚王要进行占卜,顿时万众瞩目,群臣百姓全都见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场祭祀中。 或许对许多人来说,这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所在。 宗庙。 待熊槐献上祭祀用的牺牲之后,在群臣期待紧张的目光中,占卜活动正式开始了。 之见太卜向前走了散步,来到楚国地位最高贵的巫,楚王面前,问道:“不知大王欲问何事?” 熊槐沉吟道:“大战近八月,而战况依旧不明显,故,寡人心中烦乱,欲问战果如何!” 太卜点了点头,然后在群臣的注视下,将一块龟甲投入火堆中。 一连串的仪式之后,火堆燃尽,太卜取出龟甲,对着龟甲凝视许久,然后想起昨日他在宫中与楚王的密谈来··· 想毕,太卜立即露出笑意,转身向楚王恭贺道:“大王,占卜结果已出,大吉。此战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楚国!” 太卜的声音不太,但是在寂静无声的场景下,传的很远,大部分的大臣都听得真切,然后紧张的情绪缓缓消散,脸上不复紧张之意。 熊槐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口问道:“太卜,战事款日持久,寡人欲问,不知我楚国何时才能战胜各国?” 此言一出,立即勾住了群臣的好奇心。 对许多人而言,战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结束,这看不到尽头的煎熬,才是最可怕的。 故,群臣一听楚王开口,便再次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卜。 他们也想从太卜口中得知,这场大战究竟会什么时候。 只要太卜一开口,那么便大局一定。 要么楚国真的在这段时间中真的大胜六国,要么希望转为失望,楚军为六国所败。 此时,太卜露出迟疑之色,摇了摇头,应道:“大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如今,神灵已经有所提示,此战必胜。故,请大王勉力为之,沉着应对,积极作战,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楚国,请大王勿疑。”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八月之期 群臣听得此言,顿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以前卜筮的时候,得到的卦辞都是模糊不清的,即便是卜问战果,在胜与不胜这二者之间,也有不准的时候,哪能算到战事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呢! 想着,不少大臣露出自责之色,方才一听楚王询问,心就乱了,竟然会与大王一样期待神灵会做出这种提示。 在一些大臣摇头的时候,熊槐笑了笑,开口道:“太卜何不一试,早在数十年前,天下就有谶语,说能结束这乱世的,不是秦国便是楚国。如今我楚国已经强盛三代,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劫难,若是天命落在楚国,上天神灵岂会吝啬提示。” “这···”太卜面露为难之色。 此时,群臣前列的景鲤开口道:“太卜,对于战事何事才能结束,不仅大王心中有疑虑,在下心中,乃至百姓心中,都有所疑虑。故请太卜一试,以解父老兄弟心中之忧。” 景鲤开口后,心中同样忧心忡忡的大臣纷纷开口道:“请太卜一试。” “这···”太卜为难的点了点头。 不久后,在肃然的殿中,在一片沉长的呼吸声中,太卜再次从火堆中拿出龟甲,观看了一下后,向楚王拱手道:“大王,神灵示意,战事或有波折,但是未来四到八月内,就将出现转机,那就是我楚国战胜六国联军之时。” “而且!”太卜带着一丝振奋道:“大王,上天示警,不久的将来,上天将派出大神助大王一臂之力。” “···”群臣还未从八月的期限中反应过来,接着又听到大神的消息,顿时陷入惊咦错愕中。 此时,熊槐欣喜若狂地问道:“当真?” 太卜点头道:“上天示警,臣不敢虚言。” 熊槐闻言立即回过头,唯恐群臣没有听见,大喜着高声宣布道:“诸卿听到了吗?不久后,将有大神降临楚国···” 熊槐在前面激动不已的说着,下方的群臣则是一脸懵逼。 神迹的事情大家早有耳闻,但是大神下凡,这还是亘古未有之事,大家全都闻所未闻(九天玄女的事迹还未编出来)。 只是将信将疑的群臣看着前方激动难耐的楚王,只能拱手拜道:“天佑大楚,大王乃天命所归···” 离开宗庙后,在回楚宫的路上,熊槐将陈轸召入马车中,开口问道: “陈卿,此刻大臣们的情绪如何?” 陈轸应道:“大王,群臣的心情已经不似前来宗庙祭祀之时的那么沉重,对我楚国在八月之内战胜六国已经有了一些信心。只是···对于大神降临之说,只有一小部分大臣对此期待不已,另有一部分没有相信,剩下的大臣则是将信将疑。” “无妨,等寡人拿出五色石,就由不得他们不相信。”熊槐信心爆满。 陈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当他第一次见到楚王珍藏起来的那一块美轮美奂的五色石时,原本还在对楚国广为流传的女娲不怎么相信,但,其后,哪怕他知道那块五色石是楚国的工匠制作的,他也成为了女娲信众的一员。 想到这,陈轸立即应道:“大王,经过数年的宣传,女娲大神的传说,已经从楚国各地传遍天下各国,女娲补天的传说更是人尽皆知。只要我们拿出补天用的五色石,天下各国都会相信大王乃是天命所归的。” “好!”熊槐笑了笑,然后问道:“陈卿,昨日寡人让你们散步谣言的探子是否已经准备好?” 陈轸应道:“大王,臣早就准备好了!” 熊槐点了点头,郑重的道:“陈卿,除了今日的卜筮,寡人还想让卿散步一条谣言。” “请大王示下!” “就说楚国之所以战事不顺,那是因为有人霍乱国家、私通敌国、出卖楚国,只要我楚国除掉这些人,那么就可以扭转颓势!” “这···”陈轸露出迟疑之色。 这一句谣言不仅针对各地的封君,同样也将即位为王的公子子兰纳入打击范围,这一条谣言散布出去以后,公子子兰就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子兰即位那一刻起,就已经回不来了。这一条消息由他陈轸传播出去,离间父子君臣这种事情,终究不妥。 想着,陈轸便劝道:“大王,公子子兰只是被各国所挟持···” “陈卿!”熊槐脸色一冷,声音冰冷的打断了陈轸的话,似乎是对公子子兰十分不满。 顿了顿,熊槐又语气稍稍平缓,但是声音依旧冰冷的道:“从他打算借六国之力即位为王,意图削弱楚国,分裂楚国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寡人的儿子,更不是我楚国的公子,而仅仅只是一个贼子。” ··· 十月初一,楚国新年。整个郢都乃是楚国都陷入喜庆之中,加上数日前楚王卜筮传来的好消息,一直压抑在楚国上空的沉重气氛,似乎也被一扫而空。 但这喜庆之下,股股暗流正不断涌现。 清晨。 熊槐接受群臣朝拜,听取了各地传来的好消息后,便下令退朝。接着,便返回后宫,与妃嫔子女共庆新年。 不久后,正轮到奶气未脱的公子彘向熊槐与南后行礼祝贺时,李秋在熊槐耳边轻声道:“大王,令尹景鲤有要事求见。” 熊槐点了点头,面上脸色不变,没有任何回应。 待公子彘行礼完毕后,一个侍者快步走到李秋身侧,然后对着李秋耳语一番,接着李秋再次在熊槐耳边轻声道:“大王,左尹以及其他重臣全都在大殿中求见大王,似有急事求见。” 熊槐皱着眉,微微颔首,接着,歉意地对南后一笑,然后在众人失落的目光中,消失在殿外。 大殿中。 景鲤一见楚王到来,立即迎上去,开口道:“大王,今日城中各处都在谣传:大王灭越,天怒人怨,公子子兰,众望所归,已经在周天子的册封下,即位为王的消息。” 熊槐闻言点了点,一面向大殿中走去,一面轻声喃喃道:“恶心,这几个家伙在新年的第一天就闹这一出,这是诚心不想让寡人过一个好年呐!”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在陈 熊槐在王位上坐下后,向殿中的群臣开口问道:“诸卿都是为寡人那逆子来的吧!” 群臣听楚王一开口就直呼公子子兰为逆子,心下便知,郢都中谣传的消息,不是谣言而是真的,不然不会如此。 只是一想到楚国突然冒出一个楚王,群臣全都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等了一会儿。 昭常见景鲤呆在原地沉默不语,便出列道:“大王,臣等方才刚从宫中离去,就得知郢都中到处都在谣传公子子兰在洛邑即位为王的消息,故才紧急入宫求见大王。” 众人闻言,皆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熊槐见大家全是为此事而来,点了点头,向陈轸问道:“陈卿,说说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唯!”陈轸一拱手,接着开口道:“大王,洛邑那边传来的消息,数日前公子子兰在周天子的册封下,在六国之君的见证下,已经宣布正式即楚王位。接着,六国之君打着护送楚王回国的旗号,从两周调出两万周军护送公子子兰前往陈地。” “陈地?”熊槐一怔,心中大感惊讶,不由再次问道:“陈卿,消息可曾确认,那逆子真的是去了陈地吗?” 子兰从何处回国的消息,对楚国来说,非常重要。 熊槐最担心的就是各国让秦韩联军护送子兰回国,因为此刻正与秦韩联军对持的封君们,厌战之心已经很强烈。 若是子兰在丹淅之间与那些封君联络,熊槐猜测,恐怕不出半月,丹淅防线就将被秦韩联军突破。 可若是子兰在陈地,面对昭雎率领的江淮封君,要想让他们出卖陈城,引联军入楚,恐怕只能徒费口舌,劳而无功。 熊槐不仅对昭雎的忠诚有信心,更对江淮封君的抵抗之心毫不迟疑。 所以,对楚国来说,子兰去丹淅防线是最危险的,稍微好一点的便是去淮北,最好的情况便是去陈地。 而在熊槐开口的同时,殿中的群臣也全都难以置信的向陈轸看了过去。 陈轸在众人的环视中应道:“回大王,臣已经再三确认,公子子兰的确正在前往陈地的路上。虽然秦国力主让秦韩联军护送公子回国,但是却被齐赵魏三国拒绝,在三国的力主下,公子子兰才前往陈地。” 群臣闻言,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要公子子兰不出现在丹淅,那么他对楚国的威胁则将微乎其微。 熊槐先是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各国让子兰去陈地,显然不是因为各国太蠢,而是因为各国太精明。想着,便“哈哈”大笑道:“寡人早就知道他们六国乃是一盘散沙,矛盾重重,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一步上好的棋,竟然放置在最坏的地方,看来寡人其无忧矣。” 熊槐话音一落,景鲤立即出言道:“这正是说明大王天命所归,自有神灵庇护,故而六国才会让公子子兰去陈地。” 熊槐闻言哈哈大笑。 群臣见此,立即跟着道:“大王天命所归···” 顿了顿,群臣的恭维声落下后,熊槐脸上笑意隐去,露出一丝冷意:“传寡人诏令,公子子兰不思为父解忧,不思为国尽忠,反而在我楚国危难关头,投靠各国。此等不忠不孝之举,寡人深恨之。 故,寡人决定剥夺公子子兰的公子之位,勾去宗族名号,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群臣闻言俱是一惊。 贬为庶人,这不仅是仅次于直接赐死的惩罚,而且还表明楚王与公子子兰正式断绝关系。 一些大臣本想劝劝楚王,毕竟公子子兰一直都在各国控制中,除了自杀,并没有反抗的于地。 只是一见楚王冷若冰霜的臭脸,顿时无人敢触楚王的霉头。 熊槐说完,见群臣脸色一变,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继续道:“此时此刻,子兰已是我楚国叛逆,若是还有人私通子兰,那就以叛国罪论处。” 说着,熊槐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灭族!” 群臣离去安抚各地封君后,熊槐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上,看向丹淅防线所在,露出一脸杀气,恶狠狠低声骂道:“希望有了子兰这个榜样,你们能暂时消停一会儿,否则,寡人连儿子都认了,还会在乎你们!” 接着,又沉默良久,脸上的杀意才渐渐退去。 不多时,李秋进来禀报道:“大王,王后与韩美人在外求见?” “王后,韩美人!”熊槐一怔,随后便知她们为何而来。 想着,熊槐便吩咐道:“让王后回去吧,就说寡人心情烦乱,想要独自一人静静。另外,让韩美人也回去,告诉她,子兰的事情与公子虮虱无关,寡人不会迁怒到她的弟弟,寡人依旧还会为给予公子虮虱楚国公子的待遇,让韩美人勿忧。” “唯!” 另一边。 原本已经在景翠的劝说,已经打消推动出兵伐宋念头的太子横,在景翠的劝说下,以新年将至为由,开始代替楚王巡视淮水防线,以避免返回郢都哪一个大漩涡,更是为了避免他突然反口,对丹淅防线的封君不好交代。 太子横从寿县开始,沿着淮水,一面巡视南岸各地,一面以楚王的名义进行劳军。 太子横每到一地,全都受到了楚国将士的热烈欢迎。 而与此同时,江淮的封君们为了讨好太子,更是为了让太子出面反对出兵宋国,纷纷献上大量礼物。 当然,太子横为了拉拢江淮的封君,自然也来者不拒,将所有的礼物全都收下,以宽众人之心,表示自己不再推动伐宋一事。 淮阴城。 太子横将前来拜会的诸将送走后,看着仅剩的景阳,想起昔日二人一同与其他贵戚打架斗殴,一同外出游猎,一同强抢民女,一同彻夜欢饮的场景,不由感慨万千,叹道:“景阳啊,时至今日,孤方知治国之难。想起昔日年少的欢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啊!” 景阳劝道:“太子何出此言,如今大王尚在,太子只需紧跟大王的脚步,又有何为难之处。”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太子 太子横闻言,想起他行冠礼之后,楚王再也不复往日慈爱模样,转而严厉异常。虽然母亲南后以及身边的其他人,全都说楚王这样做是为了他好,全都劝他按照楚王的要求去做,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难受的厉害。 这种感觉自从楚国灭越之后,更为明显。楚王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来。旁人只知楚王贤名,称赞楚王发展并扩大了宣威两代楚王的霸业,却不知他这个太子压力山大。 此时,他深深的感受到,继承楚国容易,但继承楚国的霸业太难,更别提超过前面的楚王。 曾祖宣王,祖父威王,再加上父王,太子横心中很迷茫,他不知道能不能挑起这个楚国。 尤其是这一次,他在江汉封君的忽悠下,让人出面支持伐宋后,肩膀上的压力更加大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压垮一般。 想着,太子横摇了摇头:“孤之难,非你所知也!” 景阳闻言呵呵一笑:“太子之难,或许臣无从知晓,但是,太子之乐,臣却略知一二!” 太子横奇怪的问道:“景阳,孤何乐之有?” 景阳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双手一拍,发出一声大响。 接着,便在太子横惊讶之际,两位丽人从后室走出,来到太子横身前,盈盈一拜:“拜见太子。” “这···”太子横迟疑的看着景阳。 景阳笑道:“太子,左面的这一位乃是孟尝君之女,昔日臣随大王伐薛,蒙大王厚爱,赐其为臣之妾。右面的这位,乃是越王无疆之女!” 太子横一怔,急道道:“景阳,父王有诏,越王无疆以及公子玉的家小,一律以礼相待,原地安置,不得欺凌,这···” 景阳摇头道:“太子放心,大王说的是越王以及公子玉还未出嫁的女儿,这一位已经出嫁,夫家举族为公子玉所杀,已是寡居,故而才成为臣之姬妾。” 太子横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面前的二位佳人,怦然心动,笑道:“景阳,你果真知孤之乐!” 次日上午。 太子横压力大减,神清气爽的从房中出来,洗漱之后,正在用早膳间,景阳一脸沉重的走了过来。 太子横一听景阳带来的消息,得知弟弟子兰已经在各国的支持下即位为王,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顿时大惊失色的从席上跳了起来,惊恐道:“这怎么可能?” 接着,又在原地转了数圈,喃喃道:“子兰即位为王,这该如何是好?” 景阳赶紧道:“太子勿忧,柱国传来的消息说,公子子兰此刻正在陈地,司马肯定不会投靠子兰,故,柱国请太子暂且留在淮阴,以待变局,切勿返回郢都。 而且,依臣之见,大王英明神武,必然能妥善处理此事,故请太子勿忧,暂且呆在淮阴,静观其变。” 太子横闻言定了定神,先是点了点头,正欲应承下来,突然想起丹淅之间的封君,想起他们忽悠他支持伐宋一事,顿时面无血色。 若是他此时此刻继续留在淮阴,无疑是背弃不久前的承诺,置丹淅之间的封君于不顾。万一丹淅的封君恼怒他这个太子,或者怀疑太子已经明悟,故而呆在淮阴,以示太子与他们没有关系。如此,他们为求自保而转投子兰,放开道路,引秦韩联军入楚,那么大事皆休。 所以··· 太子横心中一定:看来必须要让丹淅的封君们牢牢的站在他这一边才行。 就算不让它们站在他这边,那也不能让他们投靠子兰。 想着,太子横打了一个激灵,义正言辞的道:“柱国的好意孤心领了,但是如今楚国有难,孤岂能独留父王一人在郢都应对危难。所以,孤打算立即放回郢都···” 郢都。 公子子兰即位为王的消息,虽然一度让郢都出现短暂的人心浮动,但是好在楚国控制得力,再加上公子子兰尚在千里之外,影响力难以波及郢都,故而公子子兰的消息,很快就从郢都揭过。 但是,受此影响,再加上各地封君议论伐宋的上书,陆续传到郢都。 此时,整个郢都在这两件事的推波助澜之下,一时间风起云涌。 十月十五日。 楚国大朝。 整个朝议围绕伐宋展开,令尹景鲤与左尹昭常等人针锋相对,江汉封君的代表与江淮封君的代表相互攻讦,整个大殿吵成一团,一直从清晨吵到夜间,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这才暂时停止争论。 散朝后。 熊槐从大殿中出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一天可把他憋坏了,整整一天,都在听群臣的争论,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耳中一直嗡嗡作响,吵个不停。 熊槐晃了晃脑袋,然后露出一丝笑意。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江汉封君有了江淮封君的牵制,楚国群臣想要争个高低,分出胜负,短时间内就别想了。 伐宋? 熊槐摇了摇头,然后露出嘲讽之色。 宋国这么好的盾牌,他怎么可能会亲手破坏呢! 回到后宫中,熊槐用膳之时,突然发现这一段时间来,因为公子虮虱的缘故,而极力讨好他的韩美人突然不在身旁伺候,不由奇怪的问道:“司宫,韩美人哪去了?” 李秋笑着应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秦夫人与韩美人今日同时查出有孕,故而韩美人已被王后送回她的宫中。” “嗯!”熊槐一怔,随后露出大喜之色。 李秋接着问道:“大王,是否请韩美人来伺候大王?” 熊槐摇了摇头:“不必了,稍后寡人亲自去看望夫人与美人。” 说着,熊槐看着案上摆满的饭菜,顿觉胃口大开,好像心中的烦乱都消散了一般。 次日。 熊槐在韩美人的伺候下,美滋滋的用完早膳,还未从韩美人殿中离去,就见李秋来报:“大王,太子回都,正在宫中求见大王!” “嗯?太子怎么回来了?”熊槐一怔,笑脸顿时凝固,应道:“让他来见寡人!” “唯!”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劝说 殿中。 父子君臣相对。 熊槐看着风尘仆仆的太子横,语气平淡的问道:“已经见过你母后了?” 太子横屏住呼吸,低声应道:“回父王,儿臣已经见过母后了。不想,一月未见母后,竟发现母后突然消瘦了许多。” “是啊!”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叹道:“你们母后这段时间可是为你兄弟二人操碎了心,而寡人忧心国事,无暇照顾王后,以致王后日渐憔悴,寡人心忧不已。正好太子你返回郢都,这段时间就多陪陪你母后,让她稍稍宽心!” “这···”太子横顿时一滞。 他千里迢迢赶回郢都,可是为了替父王分忧的!是为丹淅的封君而来! 结果,父王却让他去陪母后。 大丈夫岂能儿女情长? 虽然心中不痛快,但是父王开口,太子横不敢反抗,只得应着:“是,父王!” 熊槐有叮嘱道:“还有,不要跟你那个不孝的弟弟一样,惹你母后生气。” 太子横委屈的应道:“是,父王!” 熊槐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摆了摆手:“去吧,多陪陪你母后。” “唯!”太子横应着,但是身体却没有动,依旧跪坐在熊槐面前。 熊槐眼睛一缩,立即沉声问道:“太子还不快去?” 太子横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父王,儿臣听说在伐宋一事,群臣···” 话未说完,熊槐便开口打断道:“太子,伐宋一事,寡人自会处理,关于此事,太子不必插手了。” “这···”太子横一听熊槐开口拒绝,顿时脑子一乱。 接着,熊槐脸色一沉,板着脸道:“太子还是先去陪着王后吧,此事对太子,对寡人来说,都比伐宋一事重要的多!” 太子横见熊槐已经生气了,立即低头应道:“唯!” 熊槐看着太子横离去的背影,沉吟许久,然后开口道:“请太傅与令尹前来,寡人有要事相托。” 话一出口,熊槐立即阻止前去传令的李秋道:“等等!” 熊槐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太傅年事已高,不必请太傅了!” “唯!” ··· 太子府。 太子横回到府中,正沐浴之时,一个使者在外禀报到:“太子,令尹在府外求见。” “令尹?”太子横一怔,立即应道:“请令尹稍后,孤随后就到。” “诺。” 不久后,太子横来到大厅,见景鲤正在客座上闭目安坐,立即笑着上前。 “令尹!” “太子!” 礼毕。 景鲤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敢问太子,匆匆而归,可是为公子子兰而回?” 太子横点头道:“正是如此,子兰做出这等糊涂事,横忧心父王母后,故,特从淮阴赶回郢都,以略尽孝心。” 景鲤点头道:“太子孝心可嘉,大王与王后必定会感受到的。” 太子横闻言,想起楚王与王后截然相反的态度,顿时默然。 景鲤见状,开口道:“臣不久前求见大王,却发现大王对太子归来并未感到欢喜,不知太子以为何故?” “这···”太子横脸色一僵,无以应。 见此,景鲤沉吟道:“太子,臣出宫后,左思右想,略有所得,故特意前来求见太子。” 太子横立即长拜:“请令尹指点!” 景鲤点了点头,开口道:“太子,自从大王得知公子子兰的事情后,这十几日来,每次与群臣议事,眼中忧色不断。然太子今日归来,臣求见大王之时,却发现大王眼中已经恢复平静。 是以,臣暗想,大王对太子归来,还是十分欣喜的,但是却因为他事,而心有顾虑。” 太子横精神一振,顿了顿,问道:“不知令尹以为父王在为何事担忧?” “是为太子!” “我?” 景鲤点了点头:“如今大王所忧心的地方,不在于楚国之外的各国,而在于楚国之内。为了应对各国伐楚一战,大王已经准备数年之久,粮草器械充裕,各国大军为我楚军所阻,劳而无功,这便是明证。 大王之所以担忧楚国之内,那是因为国内的情况,出乎大王以及臣等的预料。按照之前的预计,我楚国百万雄师防御险要之地,有足够的物资支撑,便可与各国百万大军相持两到三年。 不想,仅仅只是交战半年,国中的厌战情绪就高涨,群臣百姓要求速战速决的呼声日益高昂,以致每次群臣议事,都分成两派,相互争执不下。” 景鲤将太子横若有所思,便停顿了片刻,然后接着道:“太子,群臣相互争持,大王并不担忧,大王唯一担心的,那就是群臣将太子牵扯进来。 为君之道,在于不偏不倚,如此才能团结大部分的臣子,只要内部不乱,国外的敌国,就不能把我楚国怎么样,是以伐宋之议在楚国争论半年,但是大王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这不仅是因为大王心有疑虑,更是因为,值此关键时刻,大王需要团结所有的大臣。 大王尚且如此,太子身为储君,更需如此。” 说着,景鲤意味深长的道:“太子,你乃国之储君,如今群臣分成两派,不知太子打算站在那边。” 太子横默然,他知道景鲤说的不是朝中的大臣,而是江汉与江淮封君的分歧。 伐宋的争论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在争论伐宋利弊,而且还夹杂着东西两帮人的利益。 如果他是公子,那么只需站在其中一边便可,但他是太子,是储君,他要的不是一半,而是全部,是没有封君反对。 若是他即位之前就得罪一半封君,那么他即位之后,要想重新拉拢那些不听使唤的封君,树立楚王的威严,恐怕的付出很长的时间还有代价。 所以说,无论他站那边,都是错。 原本他已经跳出了这个漩涡,但是子兰称王后,他又回来了,再次陷入这个漩涡中。 想到这,太子横又摇了摇头。 不,不是他再次陷入其中,而是接受丹淅封君的贿赂后,在子兰称王后,他就没有选择了。或者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跳出这个漩涡。 接着,太子横又想起不久前为了安抚江淮封君,而接受他们的重礼。 结果,前脚收礼,后脚子兰称王。 这···真是命运弄人。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伐宋 “不知令尹有何高见?”太子横问道。 景鲤应道:“太子,老子有云: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和怨尚且如此,更何况亲自参与其中。故,太子参与其中,实为大不妥。为太子计,不如以静制动,无为而胜有为。 自从公子子兰称王之后,王后担忧过度,终日以泪洗面,此时太子难道不应该入宫以尽孝心吗?” 太子横闻言一滞。 原来令尹景鲤是奉命来劝他的。 景鲤离去后不久,就在太子横唉声叹气之际,又有侍者来报:“太子,上官大夫求见!” 太子横精神一振,立即应着:“快请大夫进来。” “诺。” 楚宫中。 熊槐正与前来复命的景鲤说着太子的事情时,李秋快步走了进来,接着禀报道:“大王,臣已奉命将大王赏赐的物品送到太子府上。”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司宫,现在太子在府中干什么?” 李秋迟疑了一下,然后拱手应道:“回大王,臣去太子府上的时候,太子正在府中接见大臣!” 熊槐与景鲤闻言全都脸色一沉。 此时,熊槐心中闪过一丝冷笑,暗道:看来,寡人得给太子好好的上一课了,教教他什么事权谋,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想着,熊槐摆了摆手道:“有劳司宫了!” “不敢!”李秋应了一声,然后退下。 接着,熊槐对景鲤道:“令尹,卿也退下吧!” 景鲤闻言,心中叹恨太子不识时务,此时不仅没有闭门谢客,反而还大张旗鼓的接见大臣。 想着,便在心中长长一叹,应道:“唯!” 另一边,太子府热闹了近大半个时辰后,随着太傅环渊以讲学为名赶来,太子府这才安静下来··· 接下来十余日,太子横每日一大早便入宫陪着南后,直到黄昏时分才返回府邸。 而太傅环渊以太子月余未听讲学为由,每日黄昏时分赶到太子府,为太子补上着月余的缺失。 虽然郢都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随着太子的归来,郢都已经波涛汹涌,一股滔天巨浪,正在来袭。 这次风暴焦点,不是旁人,正是太子。 十一月初一。 楚国大朝。 熊槐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群臣一如既往的争吵对骂。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的争吵,大家全都没有用上全力,反而留有一分心思关注着太子。 而太子横此刻听着群臣的议论,低着头,闭上眼睛,一如既往的沉默。 下午时分。 就在群臣吵红了眼睛,连声音都一些嘶哑时,太子横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起身,向大殿之中走去。 太子的行动一下子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正在争论中的群臣,几乎就在太子起身的一瞬间,便沉默了下去,然后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太子身上。 有的露出期待的之色,有的一脸紧张,有的充满着不解,还有的露出遗憾之色。 而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面无表情,心中冷冷一笑。 太子横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来到大殿中间,在全场死寂中,缓缓开口道:“父王,儿臣不久前巡视淮水归来,儿臣在淮水所见,十五万宋军,已经分散在我淮北各地,尚且聚在一起的宋军,已经不足七万,而柱国手中的兵力,依然有超过二十万的大军。 故,儿臣以为,此时只需让柱国大军北上,便可一举击破宋军,收回失地,提振我楚国士气。” 太子横的话犹如一个信号一边,话音还未落下,州侯立即跟上:“大王···” 很快,殿中的群臣中,就有不少原本反对伐宋的大臣倒戈,接着一大半的人出言赞同讨伐宋国。 而反对伐宋的大臣,在太子第一次发言后,顿时全都哑口。 一时间,整个大殿全都是要求讨伐宋国的呼声。 好似整个楚国的大臣全都达成一致意见一般。 接着,熊槐在群情激昂的呼声中,瞥见景鲤冲他微微颔首。 见此,熊槐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了群臣的议论后,笑了笑,缓缓开口道:“诸卿的意思,寡人已经明白了。讨伐宋国一事,寡人···” 话未说完,便被殿外传来的一声急促的禀报声打断。 “报···大王,司马昭雎有紧急军情!” 殿中众人闻言,立即向殿外看去,却见一个偏将正从远处跑来。 很快,偏将急跑入殿中,喘着气禀报道:“大王,陈城危急,司马向大王求援,请大王派兵救援陈城!” 说着,双手捧着一封帛书,向熊槐一拜。 熊槐看罢帛书,顿时脸色一变,然后立即将帛书传示群臣,接着开口道:“诸卿,司马来报,在各国的强攻下,陈城的大军伤亡惨重,如今陈城兵力有所不足,一度被敌军杀入城中,幸得城中将士百姓拼死阻敌,这才让陈城幸免于难。 司马担心陈城不守,而退路被宋国所阻,故请求寡人派兵打同寿县到陈城的道路,以免陈地将士全军覆没。 不知诸卿以为,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熊槐话音一落,群臣全都一滞。尤其是太子横,顿时脸色僵直。 楚王一开口,形势立即发生转变,变化之快,快到让他反应不过来。 方才还是讨论怎么伐宋,一转眼,就变成了如何保卫寿县,以及如何救援司马昭雎。 昭氏一脉乃是楚国朝中最强大的势力,而寿县则是楚国江淮最重要的地方,江淮的封君们同样也不弱。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他这个太子也不敢开口伐宋。 群臣沉默了一阵,接着,昭氏一脉的大夫昭盖看了看太子,沉吟了一下,率先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时应该立即下令柱国出兵伐宋,讨伐盘踞在颖水的三万宋军,以打通陈地与寿县的道路。” 景鲤闻言立即行礼道:“大王,昭大夫所言甚是,臣附议。” 群臣附议之后,熊槐当即下令道:“传寡人诏令,让柱国立即派出五万大军,前往讨伐在颖水的宋军,打通寿县与陈地的道路。 另,为了避免齐国水师杀入淮水,传令柱国,让他小心戒备!”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福祸相依 随着楚王正式下令柱国景翠出兵收复颖水后,郢都关于讨伐的宋国的争论得以暂时平息。 十一月初八,楚王的诏令传到寿县,三日后,景翠以将军昭应为将,率一万水师,四万步卒,水陆并进沿颖水北上,兵锋直指盘踞颖水的宋军。 接下来的两次大朝,皆因颖水的战果还未传来,故,楚国群臣全都在观望。 自六国伐楚以来,难得的出现楚国的朝会在一个时辰内便结束了。 十二月初二。 昭应杀退颖水宋军的消息传会郢都。 熊槐为之一愣,看着前来禀报战果的公孙衍迟疑问道:“犀首,这宋军占据颖水半年有余,修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为何会败退的如此之快?” 公孙衍摇头道:“大王,据将军昭应的消息,宋军水师自持占据上游有利位置,强自出兵与我军水师先锋交战。结果,初一接战,宋军水师便全面落入下风,大战一个时辰,宋军水师败逃水寨,结果被我军顺势杀入,一举夺取,宋国船只全部被我军所夺。 其后,宋军见失去了颖水的控制权,又坚守营寨三日,见我军攻势强烈,便趁着夜色,主动退走。” 熊槐沉吟道:“也就是说,这一次宋军的损失并没有多少了。” 公孙衍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因柱国出兵之前,曾严令将军昭应只得在颖水两岸行动,故而我军未曾追杀宋军。是故,据将军昭应来报,这一战宋军伤亡不超过五千人,大部从容撤走。” 熊槐脸色一沉,冷笑道:“宋国肩负阻断陈地楚军退路的重任,结果却轻易从颖水撤走,寡人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公孙衍脸色沉重的道:“大王,宋军的行动是否正常还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在我楚国。如今我军大胜宋军的消息已经在郢都传开,群臣百姓都为之振奋。故,臣担心,下一次朝议,会有许多大臣会建议大王乘胜追击,大举进攻在淮北的宋军。” “不错,昭应快速击退宋军,这对楚国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心中暗道:看来寡人也要加快行动了。 不久后。 熊槐独自召见了陈轸。 大殿中,熊槐沉默许久,然后用略微低沉的声音问道:“陈卿,寡人让贤卿关注叶公的一举一动,不知最近叶公那边可用动静传来。” 陈轸应道:“回大王,叶公那边并无特别消息传来。这几个月来,叶公每日都会巡视淅水防线两次次,剩下的时间都在察看麾下将领训练士卒。关于伐宋之事,臣曾反复查探,叶公并未参与其中。” “这个老滑头!”熊槐想起叶公之前的上书,通篇都是他老糊涂的言辞,全凭楚王与群臣决断,他都坚决拥护云云,想着不由摇了遥头。 接着,熊槐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陈卿,不知现在叶公的身体状况如何?” 陈轸应道:“回大王,据探子来报,叶公这半年来,除了身体略微消瘦了一点,倒也没有其他异样。相反,据探子来报,自从叶公担任主将后,反而更加有精神了,连饭量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熊槐瞳孔一缩,然后缓缓地道:“继续监视叶公,收买他的门客奴仆,寡人要知道叶公的一举一动。” “唯” 与此同时。 太子府中。 太子横听着上官大夫的禀报,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上官大夫见状,开口道:“太子,如今将军昭应已经斩断宋军一臂,我军士气大振,值此大胜之际,臣以为我楚军应该趁宋军士气低落之际,趁胜追击,一举将宋军赶出淮北。” 太子横闻言,想起上次朝议之时的遭遇,脸色一黯。 上一次他被楚王深深的打击到了,若非楚王顾及父子之情,顾及他这个太子的颜面,才顺势用伐宋的名义解救司马昭雎,勉强保住了他的面子。但是,这种事情很难说还会不会有下一次,若是屡屡与楚王背道而驰,这父子的情分也会淡的。 尤其是这父子之情还夹杂着君臣之义,若是情分淡去只剩下恩义,那他这个太子就危险了。 想起公子子青日渐年长,在郢都中名声鹊起,已有博学聪慧之名。又想起公子旺财与公子彘,乃至尚未出生的子嗣,太子横不禁迟疑道:“上大夫,如今陈地难以坚守,随时都有失守的可能。若是柱国大军在外,齐魏赵三国联军顺着颖水杀到寿县,这岂不是因小而失大吗? 兵法上说,可胜在敌,不可胜在我,以我之不可败,以待敌之可胜。此时难道不应该让柱国坚守寿县吗?” “太子,且听臣一说。”上官大夫摇头道:“三国联军攻破陈城之后,接下来的前进方向,无法是向南进攻上蔡或者顺颖水南下寿县两条路而已。其中陈蔡两地相邻,前后不过百余里。而陈城与寿县之间,相聚数百里,中间还有数座城池。 故,臣以为无论柱国的大军是否在寿县,三国的联军都不会攻打寿县,而会去上蔡。联军攻破上蔡之后,便会继续向南,继而攻打我楚国的叶地北部的方城县城。上蔡,方城,乃至叶城,全都是易守难攻之地。故,只要联军去了上蔡,那寿县自然可保无虞。 如此,柱国手中的二十几万大军,难道就一直这么空闲着? 所以说,只要柱国能如将军昭应一样,能大破宋军,必能威震各国,扭转我楚国的局势。” “这···”太子横心中一动,接着微微摇了摇头,问道:“大夫,此乃想当然耳。若是柱国大军不在,三国见寿县空虚,直扑寿县,则如何?” 上官大夫笑道:“太子,即便三国真的前来攻打寿县,那也无妨。寿县乃我楚国腹地,距离各国有千里之遥,若是三国真的杀到寿县,那么只需柱国从宋国回师,扼守颖水,截断联军的粮道,那么无需交战,各国便会自溃。” 太子横顿时眼前一亮。 接着,上官大夫拱手行礼道:“太子,不久前太卜占卜所说的转机,肯定就是指柱国大破宋国,除此以外,臣想不出我楚国还有什么别的转机!故,太子出面支持柱国伐宋,这正是感应到了天命啊!”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祸不单行 “天命!”太子横一听,顿时怦然心动。若是他也能在天命上分一杯羹,那么无论是子兰还是··· 无论是谁,都将无法动摇他在楚国的地位。 上官大夫见太子心动,继续道:“太子,江汉封君与江淮封君的矛盾看似不可调和,其实也有共性所在。江淮封君之所以拒绝出兵伐宋,那是担心一旦战败,淮南则不可守。故而他们才会宁可放弃这个战胜各国的机会,也要让柱国的大军为他们守卫淮水。 可是,只要柱国大胜而归,那么江淮封君的所有不满都将消散。而力主柱国伐宋的太子您,则将声望大增,则将受到他们的百般讨好。这才是太子不受各地封君限制,同时聚拢所有封君的办法啊!” 太子横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昭应击败宋军,打通陈地与寿县的消息在郢都广为传播,人心振奋的同时,让柱国景翠出兵伐宋的呼声再度高涨。 十二月十五日。 楚国大朝。 群臣行礼之后,左尹昭常率先开口道:“大王,如今将军昭应已经攻破颖水的宋军,颖水已经回到我楚军手中,司马的退路已经打通,而宋军新败,士气正低落。故,臣以为当此之时,应该乘胜追击,一举击破在淮北的宋军,然后大军直扑宋国,扶持宋太子即位,让宋国再次倒向我们!” 昭常开口之后,上官大夫等人立即跟进,纷纷向熊槐拜道:“大王,请下令,出兵伐宋。” 正在景鲤打算出言驳斥之时,太子横率先出言道:“父王,宋军新败,我军士气正盛,儿臣以为我楚军应该趁宋军尚未聚集之时,即刻出兵,一举破敌,请父王明察。” 随着太子横的开口,整个朝臣顿时有一大半的朝臣纷纷请求伐宋。连一些原本还在迟疑的大臣,在这次大胜宋军的激励下,也转为支持伐宋。 见此,熊槐的目光在群臣身上看了一眼,见此时除了景鲤等反对出兵的人以外,只剩下寥寥数人未曾开口。 接着,熊槐将目光投向依旧保持中立的重臣范环身上,见他对大殿中的请命声不为所动,于是摇了摇头,又看向的反对出兵的景鲤公孙衍等人。 只是见他们脸色沉重,欲言又止,却迟迟不肯出声,心中便知他们还是对太子心有顾忌。 想了想,熊槐便开口道:“寡人一向信奉兼听则明,关于伐宋一事,寡人依旧心有疑虑,令尹乃是百官之首,不知贤卿是何意思?” 景鲤一听楚王点名,只能无奈的站了出来,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时还不是大举伐宋之时···” 景鲤出言反对后,公孙衍等人立即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开口反对。 当夜。 昭常府中。 “可恶,今日若非景鲤这个老匹夫开口,并以令尹之尊强行压下此事,伐宋一事已成矣!”昭常一想起今日朝议中,景鲤等人被群臣喷的理屈词穷,最后在楚王的旁观中,竟然凭借地位强硬的阻拦伐宋之事,想着,满腔的怒火的喷涌而出,愤恨不已的骂道。 此时,坐在昭常一侧的上官大夫,则一脸阴沉的道:“既然令尹不按规矩来,那我们也不必拘泥于规矩了!” “上大夫的意思是?” “左尹,景鲤担任令尹近十年,却没有功勋,这简直就是尸位素餐。故,在下以为,应该让景鲤效仿司空昭鱼,主动让出令尹之位。只要景鲤不在担任令尹,那么下一次朝议,伐宋之事便势在必行!” 昭常心中一动,闪过一丝期待,然后又摇了摇头,问道:“景鲤之后,谁可继承令尹之位?” 上官大夫一怔,沉默许久,然后开口道:“柱国景翠有破越之功,这等功勋比之令尹昭阳还要更胜一筹,不知左尹以为如何?” 昭常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数日后。 景鲤看着离去的说客,勃然大怒道:“竖子,岂有此理,竟然要我主动让贤,辞去令尹之位。我倒要看看,若是我坚决不退,难道下一次朝议,你们还能逼大王罢免我吗?” 说着,又再次破口大骂··· 就在大骂之际,景鲤门客丁况请来禀报道:“君上,有贵客来访···” 景鲤一怔。 楚宫中。 熊槐看着被景鲤带来的公子安,好奇的问道:“不知公子此来何为?” “这···”公子安面带愧色,似有难言之隐,斟酌了片刻,然后叹道:“大王,此事虽然难以启齿,但是臣还是不得不向大王分说。 这一年来,各国伐楚,寡君不自度才量力,欲助大王一臂之力,只可惜燕国距离楚国太远,敝国上下皆望而生叹,心有余而力不足。” 熊槐笑了笑:“燕王有心了,寡人必铭记在心。” 公子安拱手一礼,接着道:“大王,自从六国有意围攻楚国后,得知楚燕两国关系亲密,是以频频对敝国施加压力,连力主寡君即位的赵王韩王,也对敝国施加压力。在各国的强大压力下,寡君迫于无奈,只得将南部的兵力撤回蓟都,无法再为大王牵制齐国的兵力。” 熊槐深以为然道:“六国的压力,寡人知之甚详,对此,理解燕王的无奈。” “谢大王理解!”公子安应了一句,然后接着道:“大王,两月前,东胡人在燕赵北地蠢蠢欲动,给我燕赵两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故,赵王传讯寡君,想要让敝国出兵北伐,以缓解东胡人的压力。 昔日赵王对寡君有大恩,这一次赵王亲笔书求助寡君,寡君无法拒绝,故而只能满足赵王的要求,准备在一月底或二月初,天气稍稍回暖后,便以举国之力北伐东胡。 然,寡君担心燕国大军北伐后,齐国再无顾忌,会将所有的兵力都调往南部,威胁楚国。故,寡君特派臣来知会大王,请楚国做好准备。 令,为了表示燕国对楚国的歉意,在各国封锁了前往楚国的道路的情况下,寡君特派臣从海路前来楚国,愿奉上牛羊马皮共三万张,胫角三船,箭矢百万支,以为大王寿。”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凛冬将至 公子安离去后,熊槐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思索中,与此同时,而将公子安带到大殿的景鲤,此时也同样看着公子安离去的背影,与熊槐不同是,景鲤的脸色极为难看。 原本楚国上下将大部分的希望全都放在燕国身上,希望燕国能在六国无暇顾及之时,能出兵捅齐国一刀。为此,楚国还让鄂君滞留蓟都,前后耗费近五千金,用来行贿燕国君臣。 结果,燕国不仅没有出兵伐齐,反而在楚国最艰难的时候,出兵北伐。 这无异于捅了楚国一刀。 想着,景鲤露出一脸颓废之色,心中暗暗怀疑:难道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令尹? 就在君臣二人全都神游物外之时,陈轸匆匆赶到殿中。 “大王!” “令尹!” 陈轸见楚王景鲤全都陷入沉思,便开口提醒道。 熊槐见陈轸到来,立即开口问道:“陈卿,燕国的情况如何?” 陈轸应道:“大王,从各国决定伐楚开始,同时还在逼迫燕国,是以燕国受到逼迫后,便在各国催促下准备北伐。时至今日,燕国的北伐战事已经准备十月之久,可谓准备充足。 同时,燕国的行动引起东胡人的警惕,是以三月前,大量东胡人聚集在燕赵北部观望。其后,听赵国传来的消息,似乎东胡人见楼烦林胡两部实力大减,故而出兵劫掠。然后赵王在东胡人的压力下,便亲自开口请燕王出兵北伐。燕王得到赵王的信函后,当即回复,同意出兵北伐。” 说着,陈轸停顿了一下,然后咽了咽口水,接着道:“据鄂君传来的最新消息,十一月底,北地突降大雪,东胡燕赵等地全都始料未及,因准备不足而出现大量牲畜死亡,损失惨重,其中,以东胡的损失最为严重。 故,燕国上下见有机可乘,立即动员全国,意图以举国之力,大举北伐,以解除北面的威胁。” 熊槐闻言心中一喜,立即轻声喃喃道:“也就是说,这次燕国北伐大胜而归的几率很高!” 一旁的景鲤闻言,露出绝望之色:“大王,燕国正式北伐,而且还是举国之力,无论是否成功,这对我楚国而言,都是是一件天大大祸事。燕国出兵之后,齐国失去燕国的震慑,必然会毫无顾忌的大举出兵攻打我楚国。” “哈哈哈···” 景鲤话音还未落下,熊槐摇着头便发出一连串的笑声,而后在景鲤与陈轸诧异的目光,缓缓开口道:“令尹,老子云: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燕国大举北伐,这对我楚国而言,未必就不是好事。” “大王,燕国是出兵北伐,而不是出兵伐齐!”景鲤以为楚王被吓住了,不由开口提醒道。 “寡人当然知道燕国是北伐了!虽然短时间看,这对我楚国不利,但是,只要燕国胜了,长远来看这却是对我楚国大为有利。”说着,熊槐自信满满的看了二人一眼,然后直接吩咐道:“令尹,你们将燕国受到六国逼迫,即将出兵北伐的消息传到各地,就说不久后,齐军便会大举伐楚。寡人要用这个消息平复郢都中日益高涨的伐宋之声。” “大王,请三思!”景鲤一惊,劝道:“不久前将军昭应退宋,才令我楚国的士气稍稍恢复,会是此时将燕国北伐的消息散布出去,臣担心会引起群臣百姓的恐慌,此举弊大于利。 故,依臣之见,不如静观其变。我们先用柱国的书信拖上一月,然后等燕国出兵之后,再将消息告诉群臣百姓。如此,我们楚国才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变。” 熊槐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令尹,此事寡人自有主张,卿等按寡人的意思去办便可。寡人得到消息,我楚国的转机即将就会到来,故而只要用燕国的消息拖上一二月,六国同盟就会瓦解!” 景鲤陈轸闻言同时惊疑地向对方望去,结果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疑惑。 对方并不知道楚国的转机在哪! 那么楚王的消息从何而来? 难道楚王还有其他的消息来源? 只是··· 二人见楚王信心满满,不似有假,于是,便将心中的疑惑埋在心底,然后拱手应道:“唯!” 景鲤二人离去后,就在熊槐独自一人在殿中思索间,一个侍者在殿外禀报道:“大王,犀首求见!” “犀首?”熊槐一怔,然后一面整理衣冠,一面应道:“请犀首进来!” “唯!” 不多时,熊槐便见公孙衍手持一卷木简进来,来到近前后行礼道:“拜见大王!” “犀首免礼!”熊槐奇怪的问道:“不知犀首所来何事?” 公孙衍应道:“大王,将军昭鼠上书,故,臣特将木简上呈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 这是他在离开郇阳时特意吩咐的,只要将军昭鼠上书,那么谁也不能擅自察看,只能直接转交于他,由他亲自查看。 这近一年来,昭鼠所有的战报,都是由熊槐亲自查看的,朝中的大臣已经习以为然。 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 想着,熊槐便应道:“好,有劳犀首了。” 公孙衍离去后,在大殿中再次只剩下熊槐一人后,熊槐将昭鼠的送来的木简缓缓打开。 木简上内容与以前相比,除了大略的介绍了战况,还增加了一件事··· 那就是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一些! 看罢。 熊槐沉默良久,然后看着北面,缓缓开口道:“凛冬已至,待寒潮降临,寡人倒要看看,究竟谁的血是凉的,谁的血是热的!” 说着,熊槐大声向外吩咐道:“请刺史令来见寡人!” 燕国即将北伐的消息在郢都突然传开,与此同时,齐国将会增兵攻打楚国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楚国上下得知这个消息,一股悲观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一月初一。 大朝议。 熊槐刚在王位上做好,上官大夫见昭常一脸迟疑,没有发言,立即向他使了两个眼色。只是见昭常毫无反应,只能亲自从群臣走出道:“大王,燕国出兵在即,失去了燕国的威慑,以我齐楚两国近十年的仇恨,可以预料,齐国必将增兵伐楚。 故,臣以为,此时应该立即出兵伐宋,以争取在齐国正式出兵之前,先解决掉宋国,一则缓解淮北的压力,二则提升我楚军士气。”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了无音讯 上官大夫开口之后,接着,立即就有一大帮大臣出言符合。 景鲤等人还未开口,一直在朝中保持中立的咸尹范环立即出言训斥道:“上大夫,此时此刻,在齐国再度出兵之际,为何还要出此不智的误国之言?” 咸尹范环乃是掌管着楚国谏议事物,手下有一大帮专门议论的郎官,而楚国郎官大多是郢都的大小贵族。平时他们的影响力不高,但是在所有人的议论中,那些人数众多的郎官,就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虽然他们地位不高,但是他们人多,而且都是贵族。 先前范环未开口,手下的郎官除了个别人与范环保持一致外,大部都赞成伐宋。 故,范环一开口,群臣顿时全都向他看去,因为他代表不是一个人。 此时,上官大夫大怒道:“咸尹,出兵伐宋如何是误国之言,难道咸尹畏敌如虎,认为柱国不能打赢宋军吗?” “柱国自然能打赢宋军。”范环理所当然的应着,然后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上官大夫道:“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打宋国?” 接着,范环不等上官大夫开口,立即拱手道:“大王,宋国弱小,而齐国强大。此时柱国驱逐淮北宋军,引齐军来援,臣以为不可。宋国弱小,即便吞下淮北,十年内依旧还只是一个弱国,我楚军还可以轻易收回,这就是我楚国暂时将淮北放在宋国哪里,请宋国代为保管罢了。 而齐国则不然,一旦齐国吞下我楚淮北,那么我楚国再想收回淮北就难了。而且齐国吞下淮北后,国土瞬间扩张千里,如此,一个国土超两千里的齐国,实在是太强大了,臣深为忧之。 更重要的是,只要淮北在宋国手中,那么齐国想要出兵攻打我楚国,那就只有两条路,其一是渡河攻打我重镇淮阴城,其二是越国宋国,千里迢迢攻打淮南寿县等地。” 说着,范环拱手行礼道:“是以,臣以为,此时我楚国不仅不应该攻打宋国,还需主动与宋国交好。齐魏宋三国矛盾重重,只要齐国见我楚国无机可乘,那么就会将目光放在他出,这就是我楚国用五百里土地贿赂宋国,请宋国为我楚国抵挡齐国的办法。 只需十年,待我楚国彻底获取越国的人力财力,等我楚国腾出手来,那么便可拿回淮北,逼迫宋国与我楚国结盟,到时伐齐伐魏,将由大王自取。” 范环说完,立即向熊槐长长一拜。 熊槐见此,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范环,最终没有任何表示。 此时,上官大夫一听范环提出交好宋国的建议,立即怒道:“各国伐楚,咸尹身为楚国重臣,不思报国杀敌,却想着割地投诚,这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吗?” 范环怒目而向:“上官大夫,淮北已失,在下何来割地投诚一说?” ··· 不管范环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随着他的开口,立即吸引了一大批看不到希望,或者说逐渐陷入绝望的朝臣。 接着许多支持伐宋以及反对伐宋的朝臣纷纷加入其中,迅速成为第三方势力。 结果,三方大臣相互攻讦,大殿中一片大乱,整整一整天,朝议就在对骂中渡过。 正月十五。 随着燕国北伐的日期越来越近,以范环左成为首的交好宋国的势力,一跃成为郢都人数最多的势力。 正月底。 汉中长城。 秦楚两军结束这一天的激战后,消瘦异常的将军昭鼠,看着退去的秦军士卒,露出一脸阴沉,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在原地呆了许久,这才带着长子昭炎缓缓地从长城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回到营帐中,昭鼠坐好后,轻声对昭炎吩咐道:“放下帐帘,不要大声说话!” 昭炎奇怪的看了昭鼠一眼,然后轻声应道:“是,将军。” 正在昭炎准备放下帐帘时,突然听到昭鼠发出剧烈而轻微的咳嗽声。昭炎一听,立即加快了动作,放下帐帘,接着一回头,就见昭鼠正用一面白绢堵着嘴角咳嗽。 昭鼠咳嗽的声音很小,但是那一团被鲜血然后的白绢,却显示出昭鼠此刻的现状极不正常。 “父亲!”昭炎大恐,三步并两步,急跑到昭鼠身边,问道:“父亲,你怎么样了?” 昭鼠好不容易才停下咳嗽,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接着虚弱的问道:“大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昭炎摇了摇头:“父亲,不仅大王没有消息传来,而且这一个月来,连郢都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昭鼠露出绝望之色:“距离我第一次上书大王,请求大王派出援军以及接替我的将领,这都过去快两月了,大王为何没有任何回应?会不会是信使半路出来意外?没有将我的上书传到郢都?” 昭炎看着面色死白的昭鼠,泪流满面道:“父亲,我们这两个月来,已经先后派出几十位信使了,其中还有不少是我们的亲卫门客,他们不可能会出意外的。” “那这是为什么呢?如果大王接到了我的上书,大王为什么不给我回应?就算没有援军,也应该有回话才是啊?”昭鼠双目暗淡无光,脸色僵硬的喃喃道。 “这···”昭炎无以应。 昭鼠沉默了一阵后,突然眼中散发出夺目的光彩,然后坐直身体,开口道:“我要再次上书大王,请求大王派出援军以及将领来主持汉中防御,这一次你亲自去郢都求援。” 说罢,直接展开手中被鲜血侵染的白绢,然后在红绢上书写起来··· 一月末,在北地接连放晴十日的情况下,早已准备就绪的燕国,正式出兵北伐。 燕国出兵之后,随着齐王的一声令下,很快,齐国周围的鲁卫藤等小国全都行动了起来。 很快,超过十万大军云集清河城,虎视隔江相望的淮阴城。 一时间,淮水之上,战云密布。 郢都,楚宫中,十几个重臣聚集大殿中。 陈轸脸色沉重的道:“大王,探子来报,燕国出兵之后,齐国北部的兵力大量南移,同时,齐国水师也在已经在淮水北部聚集。再加上鲁滕卫越等小国的兵力,如今齐国在清河城已经聚集十五万联军。 而且,此时北方各国的军队还在聚集之中,臣预计,不久后,清河城将会聚集二十万以上的各国联军。” “超过二十万大军!”熊槐听着陈轸的禀报,脸上不仅没有一丝紧张,反而还隐隐有一丝轻松的笑道:“这么多军队,齐军必然是主力,也就是说,现在齐国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急转直下 熊槐说着,突然笑了笑,问道:“诸卿,你们说若是这个时候齐国后院起火,会发生什么事?” 昭常闻言,遗憾的道:“大王,若是之前,柱国手中的大军还未被牵制之时,我们还有余力突袭齐国,但是现在,各国联军汇聚清河城,我楚国也已经力尽,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景鲤摇头道:“柱国的大军还能动用之时,齐国同样也还有余力,就算让柱国突袭齐国,作用不大。” “这···”昭常轻轻一叹。 此时,左成开口道:“大王,我们在邗沟以东以及吴越依然还有十万大军,若是从这里调走五万大军,走海路前往齐国,必能威逼齐军撤军。” “大王,不可。”公孙衍立即出言道:“大王,虽然有诸多吴越贵族已向我楚国臣服,但是他们并不值得信任,越人是如此,吴人同样也是如此,一旦我楚国在吴越之地出现兵力不足的情况,那么吴人与越人必反。那时,臣担心,整个江东都将不复我楚国所有。” 熊槐点了点头道:“犀首所言不错,六国伐楚的目的就是为了复立越国,若是我楚军从江东调走,这正合齐国心意。故,调兵一事,不可取。” 群臣见楚王定调后,便不再提从江东调兵一事。 见状,熊槐再次开口道:“传寡人诏令,让柱国小心戒备各国联军,一定要守住淮阴寿县两地。只要这两地还在我楚国手中,那么局势还不会出现大败坏。” 说着,熊槐看着殿中的群臣,继续安抚道:“诸卿,如今···” 话刚刚说出口,熊槐便听到殿外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不由皱了皱眉,然后对站在身侧的李秋使了一个眼色。 李秋见状,点了点头,然后向外走去。 此时,殿中群臣也纷纷将余光瞥向殿外,不知殿外出了什么状况。 不多时,李秋便带着一个狼狈不堪,神态疲惫的人走入殿中。 那人一进殿中,立即连滚带爬的来到熊槐不远处,然后紧张不已的拜了拜,声音打着颤道:“大王,大事不好,数日前将军昭鼠在军营中突然猝死,随后长城的楚军大乱,被甘茂趁势所破,如今汉中已落入秦军手中。 此时甘茂正率领数万大军前往上庸,而上庸之地的精兵已在汉中全军覆没,故上庸郡守特派臣来向大王求援。请大王速派援军驰援上庸,否则,上庸必将不保!” 此人话音一落,殿中便传出数声惊呼: “怎会如此?” “汉中失守?” “上庸不保?” 这个消息如此的突如其来,群臣闻言,顿时一片大乱,惊慌失措之间,景鲤紧张立即问道:“你是何人,此言是否确实?” 那人立即看了看景鲤,似乎也不知道景鲤是谁,于是应道:“臣乃是上庸郡丞范壹,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王与诸公。” “这怎么可能?”景鲤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道:“这一年来,汉中一直都没有不利的消息传来,将军昭鼠怎么会猝死呢?” 范壶摇头道:“臣不知将军昭鼠为何会突然猝死,但是汉中已为秦军所取,此时千真万确,臣离开上庸之前,已有溃军退到上庸,而且,秦军已经在围攻郇阳城,此事断然不假!” “这···”景鲤闻言脑子一乱,顿了顿,然后突然看向公孙衍道:“犀首,如今我楚国兵事全都是由你负责,上一次将军昭鼠的上书,可曾有异?” “这···”公孙衍听到景鲤的责问,立即低下头,不敢看向别处,更不敢看向楚王,底气不足的应道:“令尹,这几日在下一直都在关注齐国的事情,汉中的事情关切不足,是以···” 说着,公孙衍立即向楚王拜道:“大王,臣有罪,请大王降罪!” 景鲤闻言大怒道:“岂有此理,楚国遭逢大难,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出失误,满盘皆输,这等大事,你竟然···” 话未说完,熊槐一脸紧张与担忧的出言打断道:“令尹,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解救吧。” 说着,熊槐对下方长拜不起的公孙衍道:“犀首,你立即以寡人名义下令,向郢都中所有的百姓,每户征召壮丁一人。三日之内,再次征召三万士卒,寡人要用这些勇士支援上庸。” “唯!” 接着,熊槐又对陈轸道:“陈卿,有劳贤卿立即去打探上庸汉中的消息,寡人要知道秦军的所有情况!” “唯!” 而后,熊槐在群臣的惊愕中,一手捂额,一手轻轻挥动,哀叹道:“诸卿,将军昭鼠猝死,汉中失守,此事甚大,如今寡人方寸已乱,头痛欲裂,诸卿且先退去,细细思量破敌之策,此事待明日再议。” 景鲤闻言大声喝道:“大王,汉中长城已失,此时军情十万火急,怎可明日再议!?” 熊槐听着景鲤的话,没有任何回应,直接从王位上起身,然后一边哀叹,一边摇着苦恼痛苦的脸,径直向殿外走去。 “大王···”景鲤再三呼唤,却见楚王闻而不听,迅速从殿外消失。 见此,景鲤气的直跺脚。 诸人见状,面面相觑,而后昭常问道:“令尹,大王心已乱,无法理事,现在我等如何是好?” 景鲤闻言想了想,然后眼中突然冒出一缕亮光,开口道:“上庸十万火急,此时能救援上庸的大概也只有驻扎在宛城的将军庄蹻了。稍后我立即传讯给将军庄蹻,让他即刻出兵救援上庸。此外,我等还得仔细想想,是否还有其他办法救援上庸。 只要上庸能坚守半月,能坚持到援军抵达,那么局势还不会大坏。否则···” 剩下的话景鲤没有说,但是昭常依然还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若是上庸也失守,那么秦军就睡顺着汉水杀到邓地,甚至秦军也无需攻破邓地,直接大军逆丹水而上,杀到防守丹口的阴君身后,则楚军苦心经营的丹淅防线将不攻自破。 丹淅防线一破,不仅邓宛叶将会暴露在秦军眼鼻子低下,连楚国方城山,也将腹背受敌。 局势的败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想着,昭常等人点了点头,然后从大殿中离去。 就在景鲤迈步离去之际,经过依然还在地上拜着的公孙衍的身侧时,顿时停下脚步,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去。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襄阳宛城 熊槐离开议事的大殿后,脸色瞬间恢复平静,而后一脸冷色的走入旁边的侧殿,向跟在身后的李秋道:“请工尹来见寡人。” “唯!” 不久后,熊槐见工尹已齿到来,待殿中只剩下二人后,立即开口问道:“工尹,不知寡人之前让贤卿制作的风筝,可曾准备好。” 问完,熊槐立即紧张的看着已齿。 风筝这东西,乃是之前群臣商议为五色石造势时,熊槐特意交给已齿的任务,目的是用来装神弄鬼,吓唬群臣百姓的。 此时,熊槐一问,已齿立即点头应道:“回大王,臣早已准备就绪。而且经过臣等试验,只要所有的火凤皆纹上五彩,只要不在近处旁观,远远望去,犹如活的火凤在空中盘旋一样,难辨真假。” “好!”熊槐点了点头,接着想了一下,开口道:“工尹,郢都附近人迹稀少,但又格外引人注目的地方,无疑便是我楚国宗庙所在。而且即便是令尹,没有得到寡人的准许,也不能进入宗庙中。 故,稍后贤卿可带着风筝与五色石前往宗庙,寡人会让太卜为贤卿提供帮助。然后从后日开始,贤卿在宗庙放飞风筝,寡人要让天下人知道,上天降神迹于郢都。” “是,大王!”已齿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贤卿速去准备!” “唯!” 已齿离去后,熊槐看着虚空喃喃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凤鸣岐山,这些可都是大家口口相传的神话,若是神话成为现实,寡人倒相看看,谁还会不承认寡人乃是天命所归,谁还会不承认,天命没有落在楚国!” 说着,熊槐又拿出丝绢,随后写下三份诏令,郑重的盖上楚王的印章后,将诏令分别放入木盒中。接着,在一个木盒上写上襄阳守屈原,在另一个木盒上写上将军庄蹻,又在最后的木盒上写下方城守景缺。 写罢,熊槐便拿着木盒走到殿外,接着亲手将木盒交给李秋,吩咐道:“司宫,速速命人将寡人的诏令传给屈原、庄蹻、景缺三人,让他们听命行事,除了寡人的诏令,不准接受其他任何人的命令或者请求,若如违者! 灭族。” 李秋听着楚王杀气腾腾的话,当即郑重的应道:“唯!” 等李秋接过木盒之后,熊槐又开口道:“还有,从明日起,寡人要沐浴斋戒三日,以祈求上天的庇护! 在此期间,寡人不见任何人。” “唯。” ··· 宛城。 庄辛接到上庸郡守的求援后,第一时间请来了将军庄蹻。 待庄蹻到来后,庄辛将上庸守的求援文书递给庄蹻,然后开口道:“贤弟,上庸危急,特来求援,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庄蹻闻言接过庄辛递来的帛书,而后展开看了一遍,接着闭目沉思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又将帛书交还给庄辛。 庄辛见状,眉目间闪过一丝忧色,问道:“贤弟不愿出兵上庸?如今上庸危在旦夕,举目之间,只有贤弟驻扎在宛城的大军尚有余力,即便郢都能派出援军,恐怕也来不及了。 若是贤弟不出兵,那么上庸必然失守。上庸不守,则丹淅也不能守,如此,宛城也将陷入危险之中,这就是所谓的唇亡齿寒啊!” 庄蹻摇头道:“兄长,非是我不愿出兵,而是已经来不及了。上庸的精锐士卒早就被调往汉中长城,如今长城一败,大军溃散,秦军一路疾行杀向上庸,算算时间,恐怕秦军将会在今明两日之间就会兵围上庸城。 上庸城小民少兵疲,以上庸之弱面对秦国虎狼之师,恐怕用不了一两日,就会为秦军所克。而宛城距离上庸太远,就算我即刻出发,昼夜兼程,最快也要八到十日。那时,我赶到上庸,只不过是为甘茂增加功勋罢了。 所以说,救援上庸,已经来不及了。” 庄辛摇头道:“贤弟,你率军来宛城之时,大王让你随时支援各地,若是上庸求救的公文来此,而你却按兵不动,为兄担心···” 庄蹻摇头道:“非也,大王只让我支援方城与丹淅,可从未让我前去支援汉中上庸。而且···” 庄蹻看了一眼庄辛道:“比起上庸,小弟我更担心宛城!上庸不守已成定局,丹淅不守也是必然,秦韩联军杀溃叶公所部之后,恐怕会兵围宛城,以逼大王就范!” 庄辛一怔,随后露出大恐之色,急忙对外大声吩咐道:“传令,立即派人去西面,准备接应溃军。令,传令下去,征召百姓,准备坚守宛城···” 襄阳。 屈原得知汉中上庸的事情后,立即召来邓陵光,脸色沉重的道:“邓陵将军,汉中的事情,不知将军可曾知晓。” 邓陵光点了点头,应道:“光已经有所耳闻,据说上将军突然猝死于军营之中,随后汉中失守。” 屈原微微颔首,然后面色沉重的道:“将军,汉中上庸事关我楚国大局,不容有失。而触目所及,只有我襄阳离上庸最近,若是逆流而上,快则三五日便可抵达上庸。而且,此时我襄阳尚有精兵七万。 是以,平欲请邓陵将军立即率领大王的亲卫军将士,先行赶往上庸固守,只要能坚守一二日,平便会亲率七万大军前去为上庸解围。” 邓陵光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大王有命,只让光在襄阳训练士卒以及驻守襄阳城,而未曾让光防守他地,光身为亲卫军统率,不敢擅自行动。” 屈原奇怪的看了邓陵光一眼,很难相信这种迂腐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 想着,屈原痛心疾首的劝道:“邓陵将军,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今军情紧急,岂可不知变通。如今大厦将倾,将军却谨守一年前,战事未爆发时大王所交托的命令,而不做丝毫改变。难道这就是墨者的信义之道,难道这就是墨者的智慧,难道邓陵先生就是如此教授弟子的吗?” 屈原一连发出三个疑问,顿时令邓陵光哑然。 屈原见邓陵光沉默了下去,于是,再开口道:“将军,墨者善守,天下皆知,大王亲卫,一日可疾行两百余里。此时上庸继续援军以提振士气,若是将军日夜兼程,能在后日日出之前,趁秦军未包围上庸之前,赶到城中守卫上庸。 则不仅上庸转危为安,连我楚国也将转危为安,只要上庸不失,丹淅、方城、邓宛等地,也将因为将军而免去刀兵之祸。 诚如是,则将军之义,不下于昔日墨子为宋说楚之状举,这才是墨家的大义啊!” 屈原深情款款的说完,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邓陵光。 只是,邓陵光沉默良久,最后,看着屈原,依旧摇了摇头。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国家乱有忠臣 屈原见状,注视邓陵光许久,见其始终面不改色,最后,叹道:“既如此,那就请将军守卫襄阳吧,平自己率军去救援上庸!” 说罢,屈原便直接向外走去。 走了三四步,突然听到邓陵光的声音。 “先生且慢!” 屈原一听,立即惊喜的回过头,看着邓陵光道:“将军改注意了!” 邓陵光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先生博闻强识,是楚国首屈一指的名士,昔日大王心中有一个疑惑,故请光询问先生。” 屈原一怔,诧异的看着邓陵光问道:“不知大王有何事详询?” “大王有一问,昔日楚国为吴国所灭,不知昭王何以能快速复兴楚国?” 屈原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昭王贤明,以及令尹子···子···” 说话间,屈原突然一怔,随后神色大变,令尹子西的名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想明白楚王的意思之后,屈原面色苍白,眼中充满着悲伤,一边失神落魄的向内室走去,一边低声喃喃自语:“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郢都楚宫外。 在得知汉中事的第二日,群臣再度聚集于此,结果却被李秋拦住,告知楚王沐浴斋戒,希求上天的庇护,不见任何人。 “沐浴斋戒?!!!” 群臣从李秋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全都一阵错愕。 咸尹范环一脸悲愤,痛心疾首的大声疾呼:“大难临头,楚王不思群策效力,以商议出解决秦军的办法,反而在这个时候想上天鬼神求助。 这···” 说着,范环脸色一正,向拦在前面李秋喝道:“在下不才,被大王选为咸尹,身负谏议之重托,为大王查漏补缺。此刻,正是在下向大王尽忠之时,我要当履行咸尹之职,当面向大王进谏。” 说罢,范环便直往宫中闯。 李秋见状,立即对身侧的宫卫道:“左右拦住咸尹,不能让咸尹打扰大王,惊扰上天!” 周围的宫卫一听,立即分出三人,一把将范环保住。 群臣见范环被宫卫围住动弹不得,就在惊愕见,立即就有人大喊道: “国难当头,正是以死相谏之时,诸位,我等一起求见大王!” 话音一落,便有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不错,上庸一失,郢都也将直面秦韩联军的兵锋,无论是战是和,今日都得说个清楚,议个明白,岂能坐等时机流逝,等待大祸降临!” 这两人的话顿时说到群臣心坎里去了。 大祸临头,楚王这才想起去乞求上天的庇护,这也不嫌太晚了吗? 况且,此时此刻,无论是发动举国之力坚决抵抗,还是立即向各国割地求和,都比祈求上天要好得多。 想到这,一时间群情激愤,当即就有二十多个大臣一同上前,准备冲击宫卫组成的防线,意图强闯入宫。 李秋见状,大惊失色,立即对宫卫大喊:“速关宫门!不可让大臣惊扰上天。” 喊罢,又对群臣呵斥道:“尔等无视大王诏令,意图阻拦大王祭天,如此无法无天的行径,难道就是臣子所为,难道就不怕上天怪罪吗?” 说完,见群臣没有反应,不为所动,而且众宫卫在群臣的冲击下隐隐有拦不住的迹象。 李秋顿时大急,转头四顾之间,见到在一旁冷眼观看的景鲤,立即大喊道:“令尹,国家危难之际,朝中不能有此大乱,否则万事皆休矣!” 景鲤一怔,立即向前三步,大喝道:“好了,尔等强闯宫门,难道是想反了不成。知道的认为你们是忠君报国,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这要是谋害大王。” 正在冲击宫门的群臣闻言,顿时一僵。 接着,景鲤又开口道:“还有,大王昨日不是已经有吩咐了吗?征召百姓以备不测,如今尔等不去动员百姓,不去号召族人解救国难,却在此冲击宫门,这像什么话! 都散了吧!有事的立即回去处理公务,闲的没事的,立即去动员百姓。至于大王哪里,我亲自去求见大王!” 群臣一听,愣了愣,接着见景鲤向宫门走去,顿时向后退了数步,让出一片空地。 原本听景鲤开口,李秋还觉得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等景鲤一脸冷色的站在他面前,顿时哭丧着道:“令尹,大王有命,请令尹不要与小臣为难。” “司宫!”景鲤看着李秋,直接将佩剑拔出,冷冷的道:“怎么,本令尹要见大王,你还敢阻拦不成?” “这···”李秋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剑尖,脸上冷汗直冒。 令尹不比他人,权势极重,他根本拦不住。若是景鲤一剑砍死他,那他肯定白死了。 景鲤见李秋不敢说话,冷哼一声,便径直向宫门处走去。 众宫卫看了看景鲤,又看了看李秋,终究不敢阻拦,让出了一条道路。 楚王寝宫中。 熊槐坐在席上,听着侍者的禀报,得知咸尹范环等人大声疾呼,正强闯楚宫,要请楚王出面理事,顿时泪流满面的感叹道:“虽然不礼,但确是一片忠心。传令司宫,不得伤及大臣,只需紧关宫门便可!” “唯!” 侍者刚转身,有一个侍者来报:“大王,令尹强闯入宫,司宫拦不住,令尹进宫了!” “嗯?”熊槐一怔,叹道:“既如此,那就请令尹来见寡人吧!” 使者还未来得及回应,熊槐便听到景鲤的声音:“不必了,大王,臣已经来了!” 熊槐一惊,抬头一看,却见景鲤推开两个殿外的侍者,已经一脸冷色的走了进来。 见此,熊槐立即恢复一脸忧色,摆了摆手道:“尔等退下,寡人与令尹由要事要谈。” “唯!” 一众侍者离去后,景鲤看着熊槐泪痕未干的脸,开口问道:“大王在此落泪,是为何事而悲伤,是为楚国的不幸,还是为那些为国战死的勇士?” 熊槐叹道:“不仅是这些,方才寡人一听群臣为国事而冲击宫门,顿时激动难耐,他们都是寡人的忠臣呐! 老子云: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此言诚不我欺!国难当头,忠臣涌现,寡人这是高兴啊!” 景鲤闻言冷冷的道:“老子这话还有半句,怎么大王不一并说出来?若是大王忘记了,幸好臣还记得,老子剩下的半句话,那就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智慧出有大伪 熊槐一怔,脸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去,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景鲤道:“令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鲤冲熊槐一拱手:“大王,这话不应该问臣,而应该让老臣问大王才对,不知大王是何意思?” “寡人不知道令尹在说什么?” 景鲤惨然一笑:“大王竟然会不知道臣在说什么?那么臣给大王一个提示,老臣说的是上将军昭鼠的事情。” “上将军突然猝死的事情,寡人心中甚是难过···” 景鲤一见楚王脸上露出悲色,立即出言打断道:“大王,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两人!” 熊槐闻言再次将脸上的悲色隐去,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景鲤。 景鲤见状,脸色露出痛惜之色:“臣昨日已经去司马府查过了,上将军昭鼠这三个月来,前两月共向大王上书二十一封。但是这些上书却全都不见了,据说是送到大王这里来了。而这一个月来,没有一封上书送达司马府。 只是昭鼠的上书虽然没人送到司马府,却并非代表昭鼠没有上书,或者说汉中无事,而是昭鼠的上书半路被人截了!截杀信使的地方,就在郢都外,臣昨日已经去过了,顺便还找到了数十具尸首!” 熊槐面无表情,无以应。 景鲤见状,嘲笑道:“大王,这么重要的消息,难道大王就露出一点震惊之色吗?” 熊槐看着景鲤,缓缓开口道:“令尹,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 景鲤顿时一滞。 君臣二人相对沉默许久,景鲤问道:“大王,为什么?” 熊槐面无表情的道:“为什么?世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令尹,难道你做了寡人近十年的令尹,连糊涂这两个字也忘了吗?” “糊涂!”景鲤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笑道:“大王,做人活着的时候,自然要糊涂一些,如此才能活得轻松。但是人死的时候,却要死的清楚明白!不然,会死不瞑目!” 熊槐一怔,盯着景鲤看了许久,然后心中一叹,缓缓开口道:“寡人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瓦解六国联盟。 各国为何群情激愤的要进行伐楚,为何在内部矛盾重重的情况下联合伐楚,其根本原因不是楚国灭越,而是楚国的强大。 面对各国群起围攻,要想瓦解各国联盟,楚国有两条路。其一针锋相对,一举将各国全部打垮。 这第二条路,便是随各国的意,让楚国衰弱下去。如此,各国不再以楚国为忧,就给了楚国合纵联盟的机会,重新拆散各国连横。 前者寡人试过了,太难,各地日渐离心之下,所以寡人放弃了,转而选择了第二条路。既然要自我削弱,在各国来袭之际,不能引发楚国内乱,那寡人只要主动选择舍弃其中一部分,以保留楚国的大部分的实力。 毕竟,各国可不在乎楚国损失究竟是什么,只要楚国被削弱就行。” 说着,熊槐笑了笑,然后风轻云淡的道:“汉中上庸,这两块地方,以及丹淅的那些封君,还有陈地的士卒乃至陈城,便是寡人舍弃的棋子。” “大王!”景鲤悲戚的道:“我楚国所舍弃的,恐怕还不仅仅只是这些吧,还有我楚国重地邓宛叶,更有我楚国方城,这些地方难道大王忘了吗?” “寡人没忘!”熊槐大声反驳道:“所以寡人一开始就让将军庄蹻率领五万精锐士卒驻守宛城,此外,方城景缺手中,还有数万士卒,有这些军队在,方城以及邓宛叶诸地,仅凭秦韩两国,他们抢不走。” “那大王就不担心秦韩两国长驱直入,杀到郢都强行立子兰为王,然后割取方城以及邓宛叶吗?”景鲤看着熊槐摇头叹道。 “令尹放心!”熊槐嘴角一抽,笑道:“寡人早就让屈原在襄阳城准备了十五万大军,秦韩联军过不来的。” “襄阳?”景鲤一怔,随后大惊道:“大王让屈原去襄阳筑城,难道不是发配屈原,而是为了阻拦秦韩联军,莫非大王早在数年前开始,就已经准备舍弃汉中上庸了?” “不!”景鲤一想起屈原,思维迅速发散开来,然后立即对楚王的说法起了疑心,难以置信看着熊槐道:“大王,恐怕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走第一条路,你至始至终的目的都是楚国的封君,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准备对江汉的封君下手了!” 说着,景鲤又想起楚王这些年的举动,以及伐越举措,顿时惊愕的道:“大王刻意抽调江淮的封君去攻打魏国,而让柱国与左司马率领国中精锐攻打越国,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将立功的机会让给朝中诸将,更重要的目的,恐怕还是算计江淮的那些封君。” “令尹要这么想,寡人也无话可说!”熊槐看着景鲤,无所谓的应道。 景鲤无神的看着熊槐,而后突然一怔,指着熊槐大惊道:“难道昭鼠之死,是大王你派人刺杀的?” 熊槐闻言突然想起叶公来,然后晃了晃脑袋,接着脸色一正,义正言辞道:“寡人一向仁义,视百姓如子弟,视群臣如手足,怎么会做出刺杀大臣这种事情呢!” “那昭鼠为何在这个时候会猝死?大王也不嫌昭鼠死的太是时候了吗?”景鲤全然不信大声质问道。 熊槐摇了摇头:“谁说昭鼠是猝死的,早在两个月前,北方刮起那阵寒风的时候,昭鼠就病重了。” 说着,熊槐难过的感叹道:“上将军昭鼠,以重病之躯,坚守汉中长城两月,以致劳累过度,耗尽心力而死,可悲可叹,乃是寡人的忠臣呐!” “恶心,令人作呕!”景鲤心中难受的大喊道:“大王,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 熊槐闻言一滞,然后脸色再度恢复平静。 此时,景鲤脑袋一片大乱,看着熊槐,心中异常难受的问道:“大王如此做为,若是消息走漏,大王如何自处。还有,各地封君遭到大王如此对待,那么未来,他们如何还能相信楚王!” 熊槐笑道:“什么消息走漏,寡人可是什么也没有做,昭鼠乃是自己病死的,各地封君为国而战,乃是为国事而死,与寡人有什么干系?而且,不久的将来,他们不仅不会痛恨寡人,而且还会为感激寡人。” 接着,熊槐在景鲤不信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令尹放心,各地封君乃是寡人兄弟手足,寡人怎么会苛责他们呢!只要他们能尽心为国而战,哪怕他们战败而死,哪怕他们封地被秦韩两国所夺,寡人也不会怪罪他们。 寡人不仅不会怪罪,而且还会将他们全都转为食邑封君,让他们与国同休,从此再也不必为封地忧心。 如此,令尹你说,那些战败而归的封君,那些失去封地的封君,会不会对寡人感恩戴德呢!” 景鲤看着熊槐那张眉目慈祥的脸,从来没有这一刻,会感到如此的面目可憎,让人心寒。 接着,景鲤又想起那个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庄王来,或许这便是楚王吧。真正的楚王,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哪怕是朝夕相处数十年! 景鲤走了,熊槐看着景鲤失神落魄的离去,沉吟许久,才感叹道:“寡人本来还在想,究竟谁才是寡人的子西,不想,令尹才是寡人的子西啊!”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五凤汇聚 楚王沐浴斋戒的第二天。 楚国宗庙所在,一大早便出现五只颜色各不相同,但与凤凰极其相似的大鸟在宗庙上空盘旋,久久不去。与此同时,更有群鸟汇聚五凤周围远处,并且不时落入宗庙的院落之中。 太卜见状,立即将消息传给三闾大夫屈署,在楚王斋戒不出的情况下,屈署只好将这事禀报给太子以及令尹景鲤。 随后,一只楚军便将楚国宗庙团团围住,严禁他人靠近宗庙。 紧接着,郢都全城都在谣传,在楚王斋戒期间,凤凰汇聚楚国宗庙,并且百鸟朝凤的消息。 日中。 郢都附近中的百姓蜂拥而至,远远的站在宗庙一两里外,遥望宗庙上空。 当百姓见到活生生的凤凰在宗庙上空盘旋,又见凤凰周围到处乱飞的群鸟,顿时全都震惊万分,目瞪口呆。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大家全都亲眼目睹祥瑞凤凰之后,所有人都对上古传说的事迹不再迟疑。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有天下六百年。凤鸣岐山,周有天下近八百年了,还没有人能取代周天子。 如今凤聚宗庙,这不就是说明天命落在楚国身上吗! 许多人已经在想,楚国会有多少年天命呢? 一时间,整个郢都为之轰动。 次日。 郢都周围城池的人同样赶到宗庙外,意欲目睹这一神迹。 第三日清晨。 熊槐斋戒三日后,正式从寝宫中出来,一出门,就见一脸激动的南后带着喜笑颜开地太子横、神色异常的令尹景鲤、以及兴奋不已的三闾大夫屈署在殿外等候。 “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应着,然后不等众人开口,主动向屈署询问道:“屈卿乃是三闾大夫,负责我楚国的宗庙祭祀,与太卜多有接触,精通卜筮。昨夜,寡人梦中见一神女从天而降,然后从空中扔下一物,说是女娲大神赐给寡人的礼物,让寡人接住。 只是寡人一接住那物,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便惊醒过来。不知三闾大夫以为寡人的这个梦,预示着什么?” 屈署一怔,然后附近众人的震惊中,激动的大拜道:“大王乃是天命所归,女娲大神所赐,不是其他,正是天下啊,大王接住所赐,正是接住了天下的重担啊!” 熊槐露出震惊之色,诧异问道:“此言当真!” 屈署应道:“大王,若是只有大王的梦境,臣还不敢确认。但是自从大王沐浴斋戒的第二天起,宗庙上空便有群凤汇聚,百鸟朝凤的奇景。是以,臣肯定,女娲大神所赐,正是天下这一重器、神器。” 熊槐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的道:“真有群凤汇聚,百鸟朝凤?” 屈署还未说话,太子横便抢先开口道:“父王,此事千真万确,之前两日,儿臣都在宗庙外观看,真有五只颜色各异的凤凰在宗庙上空盘旋。” 说着,太子横叹恨道:“只可惜太卜以不能惊扰群凤为由,封闭了宗庙,不许任何人入内一观。否则,若是能近距离一观,那就能了却一大愿了。” “大王,此事不假。” “大王,是真的!” 熊槐一听众人全都开口,立即吩咐道:“传诏,去宗庙。” “唯!” 等熊槐赶到宗庙所在,首先见人山人海却异常安静的百姓将宗庙团团围住。 士卒开道后,当王车从百姓中穿过,熊槐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看见百姓全都敬畏低下头,不敢直视王车,似乎在窃窃私语。 见此,熊槐露出一股笑意,心中暗暗得意:大事成矣! 宗庙外。 当熊槐带着南后从马车中出来,抬头一看,正见五只凤凰在空中飘着。 此时,南后低声惊道:“大王你看,真有五只凤凰!” 熊槐震惊的点了点头,还未说话,接着,周围又传来一片惊呼。 “快看,凤凰向宗庙降落了!” “真的降落了!”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中,五色凤凰缓缓落入宗庙之中,消失在众人眼中。 就在大家大惊失色之际,宗庙里的太卜快步疾跑到王车前,气喘吁吁的大喊道:“大王,方才有五只凤凰从天而降,落入宗庙中,化做一块五色石。” 而后,立即就有数个士卒抬着一个木案走出宗庙,木案上正放置着一面美轮美奂的五色石。 众人见此,全都陷入错愕中。 此时,屈署大喊道:“大王,昨夜大王从梦见女娲大神赐物,莫非这补天所用的五色石便是大神所赠?” 就在众人脑袋短路,一片空白之时,太卜与屈署立即拜道:“大王天命所归,这五色石,便是明证。” 话音一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公孙衍又大喊道:“天命在楚,楚国必胜···” 公孙衍连喊三声之后,众人反应过来,立即激动跟着大喊道:“天命在楚,楚国必胜···” 接着,群臣的呼喊声迅速波及周围士卒,而后又影响到外围的百姓。 一时间,整个宗庙方圆十里,全都是震天动地的呼喊声··· 下午,熊槐带着群臣从宗庙返回。 大殿中。 熊槐信心满满的对面前的重臣道:“承蒙上天赐物,如今寡人面对各国的围攻,已经有了必胜的信心。” 群臣皆拜道:“天命在楚,楚国必胜。”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群臣问道:“如今秦国甘茂正在围攻上庸,上庸危在旦夕,故,当务之急乃是立即出兵救援上庸。” 说着,熊槐向公孙衍问道:“犀首,如今三日一国,不知可曾征召到三万士卒。” 公孙衍下拜请罪道:“回大王,因凤凰在宗庙聚集的缘故,城中百姓一片大乱,纷纷前往宗庙观看神迹,故,目前只聚得一万五千余士卒。” “一万五千余···”群臣全都大吃一惊。 随后想起宗庙外人山人海的百姓,顿时了然。 百姓全都不在城中,征召士卒的事情,自然就耽搁了。 熊槐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救急如救火,虽然没有足够的士卒,但是也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说着,熊槐看着群臣问道:“不知哪位贤卿愿率军前往救援?”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丹淅之败 “这···”信心暴涨的群臣,一听带着万余临时征召的士卒,去与甘茂率领的数万秦军拼杀,顿时全都一滞。 天命在楚没错,群臣此刻也相信楚国一定能获取最后的胜利,但是谁也没有把握打赢这场战争。 昔日周室号称也获得了天命,周文王刚出生,就被祖父确认为继承人,号称是振兴周室的人。可是周文王的父亲与长子全都被商王干掉了,甚至周文王自己至死也没有完成取代商朝的任务。 所以说,谁知道楚国获得天命之后,这天命究竟会落在那个楚王身上。 而且这一战,敌我差距太大,简直就是去送死。 想着,群臣相互观望,全都沉默不语。 熊槐见没有人主动请命,再次问道:“不知哪位贤卿愿领军前去击退甘茂率领的秦军,以及丹淅的秦韩联军,寡人愿意将鄢城以及鄢城以北方城以南的所有大军全都托付于他,以破秦军。” 话音落下不久,就在群臣面面相觑之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大喊声。 “报···析邑紧急军情。” 声音落下,一个偏将快速跑到殿中,大声禀报道:“报···大王!臣奉阴君之命特来禀报大王。三日前,秦韩联军急攻析邑,正当叶公率军与敌军激战之际,召陵君盛君弋阳君三人率众反叛,以迎接叛逆子兰的名义,接应秦韩联军过河。 随后,淅水防线被破,叶公析君等七位将领战死,据说詹阳君等十余位将领已被秦军所俘,析邑三万楚军已经全军覆没。 其后,金君率领援军与南下的秦韩联军遭遇,金君溃败,士卒死伤惨重,向宛城败走,此外,金君本人生死不明。 阴君得知消息后,见事不可为,已经从丹口退走,准备退守鄢城。因擅自退军之故,阴君特派臣来向大王请罪,另请大王速派大军驰援鄢城,否则鄢城也将不保。” 殿中群臣闻言,顿时一阵慌乱。 “大王,秦韩联军杀到鄢城,威胁郢都,请大王速派援军前往支援鄢城。” “大王,事不可为,不如求和吧!” “不可,有叛逆子兰在,求和一事行不通。大王,不如我们迁都吧!” “···” 熊槐见殿中群臣瞬间乱成一团,吵吵闹闹,说什么的都有,已经进入胡言乱语的状态。 见此,熊槐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在群臣安静下来后,破口怒骂道:“慌乱什么,秦韩联军还没有杀到郢都,天还没踏下来,你们就慌乱了吗?就算天塌下来,寡人有天命在身,也能用五色石补天。现在不过是我楚军小败一阵,你们就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群臣见楚王大怒,立即惶恐的拜道:“臣等无状,死罪,死罪。” 见此,熊槐慢慢收敛怒色,然后整了整衣冠,用异常平静的语气开口道:“虽然丹淅防线已破,但是阴君还保留了三万大军,另外,宛城方城还有我楚国十余万大军在,局势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我楚国此刻依然还有一战之力。 故,向秦韩两国割地求和一事,请诸卿勿提。另外,就算秦韩联军杀到郢都,寡人宁可与郢都共存亡,也不会从郢都退走,所以,迁都一事也请诸卿勿提。” 群臣闻言,见楚王异常平静,似乎丹淅溃败的事情,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楚王。 见此,群臣心神稍稍稳定下来。 接着,熊槐继续开口道:“三日前五凤聚宗庙,今日五凤化为五色石,如是总总,无不说明天命在寡人,就算有些许波折,不过是上天对寡人的考验罢了。寡人有信心斩破波折,击退秦韩联军,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楚国。” 说着,熊槐问道:“不知诸卿是否与寡人一样,有信心击退秦韩联军?” 众人想起那一面五色石来,顿时心中一定,立即应道:“天命在楚,楚国必胜” “好!”熊槐笑了笑,问道:“那么哪位贤卿愿率军去鄢城主持战局,为寡人击退秦韩联军!” “···” 群臣闻言,全都哑然。 方才还好,但是现在形势更加严峻,秦韩联军加上甘茂率领的秦军,已经超过三十万大军。而楚军满打满算不到十五万,尤其是即将被围的鄢城,恐怕只有阴君的三万大军以及郢都这刚刚征召一万五千士卒,要想守住鄢城,太难了。 熊槐见群臣再次沉默,等候了片刻,见依旧无人请命,顿时脸色铁青地大怒道:“怎么,你们这些平时自诩是楚国的忠臣贤良,在这关键时刻,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寡人分忧的吗?” 群臣闻言深深的低下头,不敢直面楚王。 熊槐见此,猛地起身,然后双手用力,推翻了身前的王案,恨道:“殿中群贤汇聚,竟无一人愿为寡人分忧,难道这是要寡人亲自率军去鄢城么?” 群臣闻言,露出羞愧之色。 此时,公孙衍见群臣始终无人请命,全都深深的低下头颅。 于是,直起身体,向楚王拱手行礼道:“大王,臣久受大王之恩,至今无有报答,如今楚国正值危难之际,正是臣报答大王之时。臣请命,愿率军去鄢城主持北方军事。若是不能击退秦韩联军,夺回丹淅防线,则不用大王降罪,臣自己取下项上人头,以向大王请罪。” 说着,立即长拜在地。 “这···”熊槐看着群臣,脸色露出一丝冷笑,然后立即开口道:“好,犀首乃是天下名士,国士无双,而且久经战阵,与各国征战多年。若是犀首愿往,寡人自然的是放心的。” 说着,熊槐取下腰间佩剑,递给身侧的李秋道:“犀首,这太阿剑自从入楚之后,便一直都是楚王佩剑,上次左司马伐越,寡人曾将此剑交给唐昧,让他全权处理伐越一事,如有不服者,可先斩后奏。 今日,寡人也将此剑交给犀首,鄢城以北,方城以南,郡守县公以及将军校尉,如是谁人抗抗命不尊,犀首可先斩后奏,寡人绝不干预。 寡人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击退秦韩联军,夺取丹淅防线。” 公孙衍激动的应道:“臣领命!” 正文 番外 汉水之抉择 从昭鼠哪里离去后,重新回到汉水之上。 进入船舱之后,熊槐驱散众人,然后独自呆在船舱中。 此时,熊槐看着眼前的地图,心中陷入迟疑之中。 昭鼠的身体状况,给熊槐谋划多年的行动,带来了新的变化。 原本,熊槐打算刺杀叶公,然后将罪名推给秦国,以激起国人对秦国的仇恨。 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熊槐以灭越为借口,调用整个楚国的实力,以提升他的个人威望,扩张楚国的实力。 前期的目标已经实现,现在,该进行下一步动作。 各国为何群情激愤的要进行伐楚,为何在内部矛盾重重的情况下联合伐楚,其根本原因不是楚国灭越,而是楚国的强大。 而且熊槐估计,就算楚国没有灭亡越国,各国联合弱楚的那一天也不远了。所以,与其等各国解决了内部矛盾,准备就绪之后才联合弱楚,还不如在自己准备好,而各国还未准备好时,逼迫各国联合伐楚。这样,战争的主动权,还牢牢的掌握在楚国手中。 而面对各国群起围攻,要想瓦解各国联盟,楚国有两条路,其一是一直强下去,直到扑灭所有的不服,团灭各国。否则,只要楚国还强大着,各国就会不断的联合针对楚国,这就是统一天下的必由之路。 这第二条路,便是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暂时衰弱下去,如此,楚国既有自保之力,又不会对各国造成强烈的威胁。如此,各国不再以楚国为忧,就给了楚国合纵联盟的机会,重新拆散各国连横。 这两条路各有利弊,前者,只要楚国一直保持不败,楚国的各地始终牢牢的团结在他这个楚王的身边,熊槐有信心应对任何挑战。就如这一次的天下联合来伐,熊槐就胸有成竹。 只是··· 这一条路的最大弊端,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在于楚国大大小小为数众多的离心力极强的封君。 现在熊槐这个楚王即位近二十年,又有破秦败魏弱齐灭越的功勋,各地封君不敢敷衍他这个楚王。 但是下一任楚王呢? 楚王威望不足,朝中的大臣就会肆意妄为,地方的封君就会敷衍了事,这一直都是楚国的衰弱的根源。 即便下一任楚王威望足够,能够压制群臣,熊槐同样也怕。 楚国历经宣威两代,再加上他自己,接连取得对外作战的胜利,分封了上百位的封君,再加上以前楚国遗留的封君,这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要想干趴下所有的国家,非得再次大战数十年,乃至上百年。这么长的时间,楚国不能出现一个弱势的楚王。否则,一旦压制不住各地封君,他们就不会出力为国而战,如此,疲弱的楚国迟早会战败。 只要楚国一战败,这十有八九便是楚国大衰弱的开始。 因为在封君不出力之时战败,这损失的就全是楚王所控制的军队,楚王实力一弱,更难压制封君,封君更加不会听从楚王的调令,如此楚国就会更加虚弱。 一个虚弱的楚国,面对激烈的战争,再次战败的可能性会更加高。 如此,楚国就会陷入一个连战连败的怪圈。 至于如何走出这一个怪圈··· 想到这,熊槐将目光看向船舱的一侧,哪里是他放置随身携带的典籍的地方,大部分都是楚国的史书。 史书上已经给出了两种方法。 其一是变法,削禄夺爵加强中央集权。昔日楚悼王就是这么干的,历时近十年,一举扭转了楚国的颓势,使楚国重新饮马河水,连霸主魏国都害怕楚国的强大。 但是,变法的悼王与吴起全都死了。 想着熊槐打了一个寒颤! 而第二种办法,那就是直接干掉各地封君,楚肃王就是这么干的,然后楚国实现了宣威之盛,横行各国。 如果不想学楚肃王,史书上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借助外力。 昔日昭惠之治,便是因为吴国灭楚,楚国实力大减,同样,依附楚国的各地封君同样也死伤惨重。 而后当时霍乱国家的令尹子常自杀,子西担任令尹之后,继续征召大军与吴国作战,结果潘君率领的水师再次大败于吴,潘君本人连同诸多将领,全都被俘,战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其后,子西听说与吴国作战的陆师也遭遇惨败,大部分贵族都没有逃出来之后,这才喜极而泣,高兴的对楚昭王说:现在国家可以治理了。 令尹子西说完这句话后,刚刚复国不久的楚国便在子西的治理下,耗费十年,重新使得楚国强大起来。 除了这三个粗暴的办法以外,至于用其他办法,慢慢收回封君权力,用数十年乃是上百年的时间来削弱各地封君。时间太久,风险太大,熊槐不敢赌。 想到这,熊槐便站了起来,走到一个书架边,从中取出一卷竹简,然后打开一看,再次默默的体会了一下楚昭王的血泪复兴过程,顿时大有感悟。 接着,熊槐再次回到座位上坐下,然后又将楚昭王的历史观看三遍,心中感慨非常。 楚国统一天下最大的障碍,不在于各国,而在于内部的封君,不在于封君,而在于封君制,在于封君掌握了封地内的所有大权,连楚王的触手都伸不进去。 熊槐猜测,若是现在不能解决掉这种封君制,即便楚国屡出英主,一统天下,那也只能走上周室分封建国的老路。接着,用不了久,或许也就是三五十年,天下就会重新陷入纷争不断的局面。 周室能分封诸侯,维持天下稳定数百年,而现在却不行,那是因为现在的天下,已经与周室建国时完全不同。 周室初立,一个农夫耕种不过十亩,且粮食常量低下,这就严重制约了人口的增长,各国实力增长缓慢,难以支撑各国的野心,也就不用急着扩张。 但是现在,自春秋以来,大战不断,结果天下各国的人口总和,却从数百万增长到二千万乃至三千万。 铁器以及其他工具的发明,已经令天下的局势出现根本性的变化,再走分封建国的老路,无疑是速祸,这是自寻死路。 对于各国之君的野心,熊槐没有丝毫怀疑,除了那些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国君,剩下的人,只要稍稍有点志向,在有钱有人有军队的情况下,会毫无犹豫的走向扩展的道路。 更何况,只要国家陷入人多地少的境地,那就只要两条路,要么自相残杀,要么将矛盾转移到外部。 各国之君面对这种情况,已经别无选择。 而一旦各国打算转移矛盾,他们会怎么做? 或许··· 熊槐暗暗猜测,或许他们会跟汉初、晋初一样,会联合起来先把楚王干掉··· 想到这,熊槐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至于学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再废分封行郡县! 熊槐摇了摇头,没有提前解决封君,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后世的项羽,年轻的时候曾见过秦始皇,深为之向往。结果灭秦之后,却分封天下,自己只做霸主。 难道项羽不想做皇帝吗? 熊槐猛然摇了摇头,显然不是,皇帝与霸主的地位一目了然,项羽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放着皇帝不做,而去做霸主呢?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他没有实力做皇帝,当时各国的实力都不弱,只是暂时依附他而已。 而刘邦则不然,即皇帝位以前,刘邦与韩信两人已经将天下各国全都扫荡了一遍,剩下的大鱼小虾,已经无足轻重。 所以··· 熊槐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双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木简,然后将目光放在楚国的丹淅防线上。 良久,而后放下木简,伸出双手,暗道:寡人的手,不能沾满我楚国臣子的血,既然做不了肃王,那就效法令尹子西吧!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前睹后追 群臣在公孙衍接过楚王佩剑后,心中突然若有所失。 自吴起被杀之后,近两百年来,楚国又一次出现外国人做楚国军队主将了。 这一状况的出现,令殿中群臣心里很不好受。 令群臣更不好受的是,此刻,他们无法出言阻止。 另一边,熊槐在公孙衍退回后,再次开口道:“秦韩两国来势汹汹,我楚国在汉水、陈地、淮水三地同时与联军交战,压力太大。是以寡人决定与齐魏赵宋四国讲和。” 众人闻言同时松了一口气,楚国已经败了一路,若是继续与四国打下去,再败一路,尤其是岌岌可危的陈地,若是陈地失守,五国联军汇成一股,那楚国真的没救了。 在还未战败的情况下,付出一些代价,向四国求和,然后集中力量对付秦韩联军,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见群臣意动,熊槐继续道:“四国之中,齐魏两国是主力,是以要想说服四国,齐魏两国便是重中之重。 故,寡人愿以陈城为代价,请求楚魏两国讲和。以一月为期,若是魏国不愿,那就让魏国继续打,寡人奉陪到底。 不知哪位贤卿愿去魏国?” 此时,左尹昭常主动应道:“大王,臣愿往魏国一行。” “好,那就有劳左尹了。” 说着,熊槐看了太子横一眼,然后开口道:“齐国那边,寡人愿向齐王臣,愿请齐王退兵。寡人的条件就是释放齐将田甲,以及之前被俘的两万齐军。若是齐王不许,寡人的底线,是以太子为质,换取齐王的信任。 不知谁愿去齐国走一遭?” 群臣还未回应,太子横急忙开口道:“父王···” 熊槐闻言,看着太子横道:“太子你乃楚国储君,如今楚国危难之际,该是你为国效力的时候了!” 此时,对公孙衍能否守住鄢城,信心严重不足的昭常,立即开口道:“太子,大王言之有理,此时,太子应该去齐国。” 上官大夫亦连连给太子横使眼色,劝他答应下来。 此时楚国为难,子兰已有秦韩两国的支持,太子与其留在郢都,还不如去齐国。最起码,事有不协,太子若是有齐国的支持,那么还有重新即位的机会。 想着,便开口道:“大王英明。” 接着,群臣纷纷开口道:“大王英明!” 太子横见此,只能低头应道:“愿凭父王做主。” 陈轸见太子答应之后,立即开口道:“大王,臣愿去齐国劝说齐王。” “好!” “至于宋国,那就以现在的占领地区为分界线,寡人承认宋国对淮北的占有,请求楚宋两国讲和。不知谁愿去说服宋王?” 虽然楚宋两国已经事实上停战休兵了,但是若是能正式讲和,这对瓦解各国,甚至是说服齐魏两国,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此时,左成应道:“大王,臣请去说服宋王。”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寡人愿拿出三千金,谁愿去贿赂赵国,让赵国从楚国退兵?” 上官大夫立即应道:“臣愿去说服赵王退兵。”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不知诸卿可有其他对策,若有,立即道来一议,若是没有,那边退朝吧!” 说完,熊槐等了一会儿,而后就见令尹景鲤走到大殿中间,放下手中的玉圭,脱去头冠,开口道:“大王,盛君等人投靠叛逆子兰,以致有丹淅之败,臣身为令尹,总领百官,其罪在我。故,臣请大王降罪!” 熊槐看着景鲤,缓缓开口道:“上将军病死,这是天意,盛君等人投靠子兰,这是寡人教子无方,其罪在寡人,而不在令尹。” 景鲤摇头道:“大王,出此惨祸,皆是臣无能之故,就算大王不怪罪,臣也于心难安。故,臣请大王罢免臣,免去臣之令尹一职。” 熊槐沉吟许久,然后在群臣的注视中,缓缓点了点头。 不久。 就在熊槐处理公务期间,李秋仓惶来到熊槐身侧,急忙禀报道:“大王,令尹景鲤方才在自己府中自刎了。” 熊槐一滞,沉默良久,叹道:“升令尹景鲤为麦侯,以诸侯之礼,厚葬之。以景鲤长子为麦君,其余四子,皆赐爵,享禄三百户。 传诏太子,让太子代寡人送麦侯!” “唯!” 同样是这一天,丹水的东岸上,阴君率领麾下三万楚军快速向南赶去。 自从三天前阴君得知析邑惨败,接着金君所部再次溃散之后,立即焚烧了本军的粮食营寨以及所有辎重,然后连夜撤向鄢城。 进过一夜一日的急行军,此刻阴君终于从丹口赶到丹汉交汇处。 见汉水之上并无秦军阻截后,阴君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甘茂已经攻破上庸,并且在汉水堵截他,还好,这种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想着,阴君快速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向左右问道:“樗里疾的追兵到哪了?” 随行的黄君立即应道:“将军,斥候来报,樗里疾率领的五万秦军已经杀到我们身后三十里外。” “好快!樗里疾这条疯狗,竟然紧咬着不放,难道他还能追上我军不成?”阴君大骂了一句,然后立即催促大军道:“传令,加快行军速度,只要我们过了邓地,那就安全了。” “诺!” 在楚军将领的再三催促,很快,楚军再次加快了速度。 接着,大军过了两河交汇处的宽阔地形,沿着汉水向南疾行十余里,在道路渐渐变窄之时。 突然,一个斥候急跑到阴君身侧,禀报道:“报将军,不好了,前方斥候来报,十里外发现秦军。秦军有两万之众,已经摆开阵势,为首者正是秦国左丞相甘茂”。 “什么!?”阴君闻言大惊失色。 “甘茂为何会在此处埋伏?难道上庸城连一天都没有守住?可恶!” 咒骂之后,阴君迅速估算了一下形势。 楚军狂奔一日一夜,士卒已经有所疲惫,而秦军在此摆开阵势,显然是以逸待劳。楚军毫无准备,而秦军准备良久,胜算并不大。自己虽在楚国之内,但却没有援军,秦军虽然深入楚国之中,但是自己身后还有樗里疾的五万秦军。 此时,向前向后,皆会落入秦军的算计中,若是向东,穿过东面的山林,退走宛城?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三十步外 远处传来的战鼓声,顿时令已经崩溃的楚军士气迅速回升,而后,在能看见生路的情况下,很快便再次向甘茂所部发起决死冲锋。 与此同时,秦军听到身后的战鼓声响起,顿时陷入慌乱之中。 秦军远在楚国境内,这时候身旁出现一支来路不明的楚军,用脚想也不会认为这是秦国的援军。 甘茂一听到战鼓声,顿时回头一看,立见一只数量不明楚军出现在数里外。 看罢,甘茂顿时一惊,暗暗纳闷:如今楚国已经精锐尽出,为何还有楚军杀来? 想着,甘茂立即开口道:“这支楚军一定是楚国邓地临时征召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如今丞相樗里疾已经率军杀到,等我们解决被包围的楚军,这支楚军不过是来增加我们的功勋而已。 传令,抽调三千士卒在后军布防,先行绞杀楚军,再解决身后之敌。” “诺。” 传令之后,一个斥候才跑到甘茂身侧禀报道:“将军,探子来报,有五千武卒打扮的楚军突然出现在七里外。” 甘茂闻言嘴角一抽,他都传令布防了,结果斥候才来禀报。若是斥候都是这样探查敌情,他还怎么打战。 接着,又见周围的人一听杀来的五千楚军全是武卒,顿时露出一阵慌乱。传言武卒个个都能以一当十,正面厮杀所向无敌,即便以秦军之凶悍,正面对决也很少获胜,如今武卒突然杀到身后进行偷袭,这战还怎么打? 见此,甘茂看着斥候大怒道:“为何敌军杀到七里之外,已经对我军发起冲锋了才来禀报?贻误战机,更谎报军情,该杀。” 说着,立即吩咐道:“来人,将这个斥候拉出去斩首示众,传令,将斥候营校尉也一并斩了。” 斥候闻言,大惊道:“将军,冤枉啊!,非是我等探查不力,而是楚军太过精锐,沿路清理斥候,并突进速度太快,这才···”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侧的甘茂亲卫一剑砍死。 甘茂见状,立即安抚众人道:“魏国乃是我秦国盟友,还在陈地与楚军厮杀,此时在楚国境内,哪来的武卒!谎报军情,死有余辜!”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心安。 甘茂见此,点了点头。只是,甘茂虽然口上说的轻松,但是接下来立即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身后。 下面的普通士卒不清楚,可是甘茂自己知道,楚国与齐越两国交战,已经暴露楚国拥有武卒的事实。 不多时,秦军后阵刚刚摆出防御阵型时,那边楚军已经杀到。 此时,邓陵光见甘茂只派出了三千秦军阻拦他,立即大喜道:“天助我也,甘茂小看于我,抱有侥幸之心,意图先破阴君再来收拾我。看来他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说着,邓陵光拔出剑来,对着甘茂的军旗一指,大喝道:“保持方阵,冲锋!” 接着,楚军杀到秦军射程之内,见对面只是射来千余支箭矢,顿时心中一松。 在楚军盾牌重甲的防御下,几乎无损杀到秦军阵前,然后狠狠的撞上秦军阵线。 初接战,楚军在武器防具战斗素养乃至体力士气人数全都占据优势的情况,迅速占据上风,随后杀入秦军阵中。 接着,方阵迅速向前突破,很快,三千秦军的阵线便被破了一半,而且楚军的前进速度并没有慢多少,依旧快速的向前突破。 秦军阵中,甘茂见楚军攻势如此凶猛,顿时变了颜色。 “将军,楚军攻势太强,后阵已经顶不住了。” 甘茂闻言脸色一沉,接着又见楚军即将打穿后阵阵线,而且目标直指他的将旗,当即下令到:“将旗北移,以避楚军锋芒。传令各部,原地驻守,以待丞相援军。传令伏兵所部,立即派人来增援。” “唯!” 另一边,邓陵光凿穿秦军防线,却见甘茂的将旗缓缓地向北而走,立即大笑道:“秦军已败退,甘茂想跑!传令,调转方向,追杀甘茂。” 接着,邓陵光周围的士卒立即默契的大喊:“秦军已败,不要跑了甘茂!” 而后大军立即改道,再次向甘茂杀去。 此时,周围的秦军一听,立即向甘茂的将旗看去,果然,甘茂的将旗已经不再原地,而且还在向北退走。 见此,顿时士气一降。 另一边,甘茂一定楚军的呼喊声,顿时暗道不好,接着发现秦军状况不对,似乎在楚军两面夹击下,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于是,一咬牙,立即吩咐道:“传令,原地驻守,以待援军。” “传令,请丞相加快进军,我部被楚军两面夹击,已经顶不住了。” “诺!” 邓陵光一见甘茂的将旗在远处停止移动,立即大喜道:“传令,突袭甘茂。” 与此同时,阴君率领的大军在秦军士气大降后,很快便杀破秦军阵线,与邓陵光率领的楚军汇合。 阴君一见来援的楚军全是武卒打扮,顿时喜极而泣:“是大王的近卫军,是大王派来的援军,大王来救我们了!” 说话间,一个近卫军斥候快速来到阴君身侧,开口道:“将军,在下奉近卫军统领邓陵将军之命,特请将军率军继续冲击秦军,彻底击溃纠缠的秦军,截杀甘茂,再行退走。” 阴君一听要截杀甘茂,想起甘茂方才差点逼死他,脸上露出一丝恨意,接着又见秦军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立即爽快的应道:“请邓陵将军放心,本将这就率军截杀甘茂。” 说着,阴君下令道:“传令,立即向北进攻,截杀甘茂。” 此时,邓陵光已经杀到甘茂百步之外,已经可以看见被秦军团团护卫住甘茂。 对面,甘茂见楚军的武卒在极短的时间里杀到近前,又见被围的阴君已经突围而出,正向北杀来,见此,不由叹道:“事不可为,退。” 甘茂一退,接着摇摇欲坠的秦军阵线顿时崩溃,接着,从容退走的甘茂,在溃军的推挤下,很快便有撤退变成溃败。 邓陵光见状,立即快步来到军前,大喝道:“秦军已崩,大军突击,杀甘茂。” 而后,近卫军立即以邓陵光为剑锋,快速突进,很快突进到甘茂三十步之外。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成败 另一边,阴君正指挥大军追杀秦军之时,一个斥候突然来到身侧禀报到:“将军不好了。樗里疾已经击溃后军,杀到我们身后。” “什么?”阴君一怔,向后一望,见秦军铺天盖地的杀来,心中闪过一丝惊惧。 若是被秦军围住,恐怕他们这些跑来一天一夜,有大战一个多时辰的疲惫之师必将凶多吉少。 此时,阴君身侧的黄君开口道:“将军,秦军人多势众,近卫军人数太少,若是被樗里疾纠缠上,恐我军难以脱身。 故,依末将之见,左右已经击溃甘茂所部,挫败秦军锐气,不如见好就收,先退往鄢城,整军再战。” 阴君本来也有退意,闻言立即点头道:“不错,黄君言之有理。” 说着,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停止追击秦军,继续向鄢城前进。 传令,通知邓陵将军,就说秦军援兵已至,让他立即撤退!” 另一边,邓陵光已经追到甘茂二十步外,已经斩杀了大量拼死阻截的甘茂亲卫,眼看亲卫崩溃在即,此时阴君的撤退的消息传来。 接着,随着楚军大量撤走,战场的形式再次为之一变。 又追杀了数十步,邓陵光见始终无法缩短与甘茂之间的距离,又见秦军在没有阴君的牵制下,已经渐渐稳住阵脚,然后又抬头一看,见秦国援军已至,只得恨道:“可恶,若是阴君再坚持半刻时间,我必能斩获甘茂而归,如此,秦军必然士气大跌,而我楚国各地必将士气大振。 杀掉一个甘茂,即便是这三万楚军全都战殁,那也值得的。可惜!可惜!可惜了!” 邓陵光一连说出三个可惜后,遗憾的看了前方已被汗水打湿衣衫的甘茂一眼,下令道:“传令,撤军!” 次日。 汉水之上,樗里疾与甘茂一同站在船首,遥遥看着襄阳城,樗里疾皱着眉,问道:“左丞相,不久前突然杀到你部之后,击溃你部,并救出楚将阴君的楚军,就是这座城池中的楚军?” 甘茂一听樗里疾再次提起他昨日战败之事,心中冒出一股怒气,应道:“不错,探子来报,那支全武卒打扮的楚军,正是进入了这座城池。只是,在下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齐国的情报,楚国的确在公孙衍的帮助下,训练了一支三千人的武卒。 这支武卒曾在薛地惊鸿一瞥,其后在楚越两国决战之时,更是大放异彩,以三千之众,杀败十倍越军。但是各国攻楚这一年来,这支楚军一直没有出现,不想,如今却出现在这里,而且人数也由不足三千增加到五千。 故,在下怀疑,这支武卒一直呆在这里,连楚国上将军病死也没有去汉中救援。这其中是否有诈? 若是楚国打算先破我秦韩联军,再与齐魏赵三国决战,那么在下担心,汉中之败,就是楚国在故意引诱我等深入楚地,然后断我后路,一举歼灭我们。” 樗里疾闻言,脸上露出沉重之色,沉吟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说着,樗里疾指着襄阳城道:“这座城池坐落于汉水之南,北部便是邓县以及淯水醴水与汉水的交汇处。若是我们不管这座城池,直接南下鄢城,一旦这座城池出兵封锁汉水,那么我们恐怕真的危险了。 只是···” 樗里疾疑惑的道:“若是楚国真有这种打算,那么就应该将武卒藏好,而不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才是啊!” “这···”甘茂猜测道:“或许是盛君等人的背叛,打乱了楚军的布局。如今天下伐楚,楚国兵力也被各国牵制。如果丹淅的楚军,是这一个布局的重要力量,不容有失。如此,武卒出手,也就不难理解了。” 樗里疾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明悟,看来甘茂打算要先破此城,以报仇雪恨了。 虽然对甘茂的打算不屑,但是樗里疾同样也觉得这座城池是一个大威胁,尤其是这座城中还有五千武卒。 此时,一个士卒禀报道:“将军,楚国盛君求见。” “来的正好!”樗里疾笑道:“让他来见本将。” “诺!” 不久,盛君坐着小船来到樗里疾身侧。 “在下见过两位将军。”说着,盛君请罪道:“在下有负使命,劝降邓县县公失败,特来请罪。” “无妨!”樗里疾毫不在意道:“既然邓县不愿降,那稍后本将自己去取便是,左右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盛君闻言一滞。 此时,甘茂冲盛君一笑,然后指着襄阳城问道:“敢问盛君,不知南面的城池是何地,为何不见地图上有标注,也没有听盛君你们提其过?” 盛君一怔,然后拱手应道:“回将军话,这里本是北津戍,只有三千楚军驻扎,数年前,楚王槐将屈原发配到这里,给了屈原五万人,让他在此筑城。数年之后,这里便兴起了一座襄阳城。” “至于为何没在地图上标注!”盛君想起屈原的所作所为,勋贵全都避之不及,像躲瘟疫一样躲他,主动将他遗忘,又怎么会在地图上标出襄阳位置呢? 想着,盛君低声道:“襄阳新筑,故而地图上没有,而在下也一时遗忘了。” “五万人筑城!” 樗里疾与甘茂对视一眼,瞬间想起远在淮南,那座常年驻军五万的广陵城,然后两人脸上全都闪过一丝凝重。 如果襄阳城中真有五万楚军,那么就无法忽视这里。 此时,樗里疾猛然想起昨日败走的楚军,立即开口问道:“左丞相,本将记得昨日阴君没有退往邓城或者襄阳城,而是继续往南去了吧!” 甘茂点了点头,随后脸色一变。 阴君去鄢城,这无疑是表明,要么楚军已经放弃了邓地以及襄阳,要么就是这襄阳无需这支士气低落的溃军。 此时,樗里疾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欲进攻鄢城,必先取邓以及襄阳两城,否则必有后顾之忧。” 甘茂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 樗里疾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传令,明日大军围攻邓县,击破邓城后,再取襄阳。 传令,立即派人打探襄阳的消息,本将要知道襄阳的所有情况!” “诺。”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转机出现 赵国。 “大王,南边传来的消息,秦韩联军已破楚国重镇邓地,韩军势如破竹,已攻取汉北近半土地,而秦军正在围攻襄阳,只要秦军攻克襄阳,那么秦韩联军便可长驱直入,南下楚国都城郢都。 此外,在韩国的要求下,楚王子兰已经绕道韩国,前往秦韩联军。” 赵王听着楼缓的禀报,瞳孔微微一缩:“秦韩联军的战果比我们预料中的还要大,而且一旦楚王子兰赶到楚国被占领的地区,恐怕这一次楚国的实力将会遭到严重削弱。” 肥义一脸沉重的应道:“大王所言不错,如今宋国已攻取楚国淮北五百余里,秦韩联军也已经夺取楚国大部分的领土,稍后魏国再取陈蔡之地。如此,楚国的损失已经远远超过了不久前从越国获得的收益。” “不仅如此!”赵成接着开口道:“若是楚王子兰正式成为楚王,那么为了压服楚国内部的反对者,为了获取秦韩两国的支持,恐怕还会将楚国还未失守宛城方城两地全都割让秦韩两国,如此,楚国的损失就更大了。” 赵王闻言眼睛微闭,然后一面扯着自己的胡须,一面陷入思索中。 良久,赵王猛然睁大了眼睛,然后一脸坚定的开口道:“一个太过强大的楚国不符合我们赵国的利益,同样,一个被严重削弱的楚国也不符合我赵国的利益。寡人需要在南方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楚国来牵制秦齐魏三国,否则,这三个国家的强大,将会成为赵国的忧患,尤其是虎狼秦国。” 赵文一脸沉重的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必须拆散六国联盟,瓦解六国围攻楚国的大局,给楚国以喘息之机。”赵王毫不犹豫的道。 赵文拱手道:“大王,若是我们赵国背叛各国,无疑会遭到各国敌视,这对赵国接下来的行动不利。” “谁说瓦解各国联盟就需要赵国主动背叛了!”赵王笑道:“寡人听说燕国应寡人之遥出兵北伐之后,中山国蠢蠢欲动,燕国与中山国边境频频出现矛盾。故,为了解除燕国的后顾之忧,寡人打算正式出兵教训中山国。” 说着,赵王向赵成问道:“大将军,邯郸的兵力是否已经准备就绪?” 赵成兴奋的应道:“回大王,十万大军早已准备就绪。” “好!”赵王笑道:“传寡人诏令,三日后,寡人将率十万大军亲征中山国。 传令给上将军牛翦,让人立即率领代地之兵,以及楼烦林胡两部骑卒,从北面进攻中山国。” 诏令下达,赵王一脸坚定的道:“这一次,齐魏燕三国主力皆被牵制,无暇顾及中山,如此大好机会,且寡人又准备了一年多,不灭中山国,誓不罢休。” 此时,赵成一听赵王要亲征中山国,而不是让他率军出征,顿时脸色僵硬的道:“大王,兵战凶危,大王乃万金之躯,攻打中山国这种事情,还请交给臣吧。” 赵王摇头拒绝道:“此战事关赵国国运,需要我赵国全力以赴,故,寡人必亲往才能放心。至于大将军你,还是为寡人镇守邯郸吧!邯郸离魏国太近,必有大将军亲自镇守,寡人才能一心攻打中山国。” 赵成还未开口,对面,担心赵成立下大功,会取代自己相位的赵文,抢先开口道:“大王既欲亲征中山,那么还请将太子从代地接回,以定人心。” 另一边,赵成见赵文直接确认了赵王亲征的事实,顿时大怒,还未开口,又听到赵王道: “不必了,这次攻打中山国,乃是一场国战,太子身为寡人的儿子,并且身为赵国储君,岂能不参与其中。所以,这一次,就让太子随上将军出征中山国,以为历练。”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惊疑不定的看向赵王,不知道赵王在想什么。 赵文立即开口道:“大王,此事不妥,兵战凶危,而且,太子才十六岁,尚未行冠礼,怎能出征?” “是啊,请大王三思!” 群臣的劝诫并没有动摇赵王的决心,赵王意志异常坚定道:“诸卿不必再劝,寻常百姓十四岁就会被征召作战,寡人的儿子已经十六,为何不能出征作战。况且寡人年方十五便做了赵王,太子十六,领军出征有何不可。” 说着,赵王毋庸置疑的道:“寡人出征后,请相国、大将军、先生一同处理国事。” 赵文赵成肥义三人见赵王心意已定,接着想起邯郸中还有赵王的儿子,只能无奈应道:“唯!” 赵王点了点头,接着道:“传寡人诏令,派出使者去宋国,告诉仇液,宋国应该与楚国讲和了。 另,派出使者去义渠国,如今秦军大军尽在楚地,短时间内难以返回,若是义渠王想要报复秦国,收回失地,此时正当其时···” 齐国。 储子一脸惊喜的向齐王禀报道:“大王,赵国传来的消息,不久前,赵国兵分两路,已经对中山国下手了。” 齐王闻言一怔,接着猛地用力一拍桌案,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声。 笑毕,齐王大喜过望的叹道:“寡人早就知道赵国别有所图,不枉放弃诱歼楚军主力的机会,主动将北方防备赵燕两国的大军调往南部,并主动进攻淮阴城。现在,赵王终于暴露野心,出兵攻打中山国了。” 储子同样松了一口气,应道:“大王,赵国在魏国即将攻下陈城的时候,悍然出兵我齐国盟友中山国,这种行径无疑是对齐国的背叛,是对各国联盟的背叛。” 齐王点头道:“不错,寡人这就派出使者前去秦韩魏宋四国,要求各国共同谴责赵国。” 说着,齐王又迟疑道:“相国,我们现在是否从淮阴撤军,以救援中山。” “不可!”储子应道:“大王,如今赵国刚刚进攻中山国,还有未战果传来,此时阻止赵国,还不如让他们两国进行决战,等他们两败俱伤,赵国夺取中山国一部分土地之后,再出兵干预。 如此,若是魏国在楚国劳而无功,而赵国却趁机获取了大量土地,臣想,发生这种事情,魏国一定会怨恨赵王。”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子兰 齐王露出一抹笑容:“不错,只有这样,才能削弱魏国,并让魏国彻底站在寡人这边。” 说着,齐王下令道:“传令,让陈地的声子见机行事,阻碍魏国攻取陈城的进度,逼走陈地的赵军。另,传令给章子,暂停攻打淮阴,以保存实力。 此外,召见陈轸,寡人决定对楚国松口。但是,仅仅只是放回田甲以及被俘的齐军,这还远远不够,楚国还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大王英明!” 楚国邓县。 子兰志得意满的站在邓县县衙大厅中,而他身前,盛君弋阳君正一脸讨好的看着他。 此时,盛君正大喜的禀报道:“大王,召陵君传来战报,他已率秦韩联军攻破叶邑。此刻,整个汉北,除了宛城以及方城两地,其他地方已经尽数为大王所有。” 子兰闻言,顿时发出一串“哈哈”大笑声。 笑毕,子兰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叶公一脉,可曾有人投效寡人。” 盛君闻言脸色僵硬的摇了摇头:“大王,叶公之子叶毗率族中子弟死守叶城,楚韩联军攻城三日,城破后,他们尽数战死,无人投降。” “宁死不降?”子兰一怔,随即脸色冒出一丝戾色,怒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叶公,既然他们要一心效忠父王,那寡人就随了他们意。 传诏召陵君,寡人要灭叶公全族!” “唯!”盛君打了一个冷颤,快速应着。 “寡人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会跟叶公一脉一样,会对父王忠心耿耿。”说着,子兰下令道:“传诏,将那些被俘的将领带上来。” 不多时。 二十多个被被绑着的封君被带入大厅中,诸人看了看厅中正座上的子兰,只见其面目有些眼熟,还未想起他是谁,接着又见下首站立的盛君弋阳君二人,立即破口大骂道:“盛君,弋阳君,你们这叛逆···” 子兰见封君们一进来,不仅直接无视他,还开口闭口全是叛逆之言,立时勃然大怒:“混账东西,岂敢在寡人面前放肆!” 弋阳君正羞愧之际,听到子兰大怒,立即大喝道:“诸位,在下何曾背叛楚国?” 詹阳君闻言,怒火冲天道:“引秦韩联军过河,临阵倒戈,难道这还不是背叛吗?” 弋阳君冷笑道:“在下为接应送大王回国的盟军过河,弃暗投明,攻击效忠天怒人怨的暴君的暴兵,这怎能算背叛楚国?” 说着,弋阳君对子兰行礼道:“大王,臣对楚国可是一片忠心啊!” “大王?”诸人一怔,随后迟疑看着上方一脸冷意的子兰:“你是公子子兰?” 盛君立即大喝道:“大胆,大王乃是天子亲封,诸侯认可的楚王,岂可直呼大王名讳。” 子兰摆了摆手:“无妨,不知者无罪,寡人岂会在意区区虚礼。” 盛君立即拱手道:“大王仁义。” 子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殿中惊疑不定的封君笑道:“诸君,父王灭越,惹得天怒人怨,各国来伐,寡人不愿见到楚国的父老兄弟因父王之故,而遭受战乱之苦。故,不自量力,奔走各国,取得各国谅解,并与秦韩等国结成联盟。 只要父王退位,寡人正式拜祭宗庙神灵,各国便退兵。如今天下大战年许,百姓疲惫不堪,难以继续坚持下去。 故,寡人想请诸位为楚国计,为国中父老兄弟计,与寡人一道,平息这场战争。 若是愿意投靠寡人,寡人必不吝赏赐。 若是冥顽不灵,那么就跟叶公一脉一样,提前下去,举族为先王效忠!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诸人一听叶公举族被灭了,俱是一愣,然后向盛君弋阳君看去,见二人面无异色,便知此事不假。 楚国汉北最大的封君叶侯,不仅叶公本人战死了,连带叶公一脉也被灭族。 这······ 众人心中暗暗惊疑,投降秦韩两国,这根本不可能,但是投靠子兰··· 就在诸人迟疑之际,阳君勃然大怒道:“子兰你这无君无父之小人,大王乃是你亲父,削秦破魏,弱齐灭越,名震天下。即便面对六国围攻,也不曾屈服。不想,你竟为一己之私,投靠各国,背叛大王。 倘若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大王,有何面目去见楚国的列祖列宗?” “如何去见列祖列宗,这是寡人的事。”子兰说着,然后看着众人冷笑道:“但是,如今汉北之地,寡人已尽有之,是效仿叶公,还是投靠寡人,这才是你们所面对的事情。” “这···”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尤其是封地在汉北的封君,更是冷汗直冒。 此时阳君大怒道:“叶公尚且不惜叶地,在下这个区区阳君,怎会舍不得阳地,要杀要刮,即便你要灭我全族,也悉听尊便。” “好!”子兰恼羞成怒道:“寡人就成全你,传诏,将阳君拉下去斩了,另,派人去阳地,灭阳君全族。” 盛君闻言,立即应道:“是,大王!” 不久,一个士卒带着血淋林的阳君人头回到厅中,大声禀报道:“大王,阳君已死,请大王过目。” “好!”子兰脸色稍缓,看着诸人冷冷道:“还有谁!” 众人看着阳君的人头,面色惨白,不敢直视子兰。 良久。 江君受不了这压力,率先下拜道:“大王,臣愿降!” 接着,大厅死寂了一瞬间,詹阳君接着拜道:“大王,臣愿降!” 很快,殿中就跪了七人。 子兰大喜,接着又向殿中还站着的十余个封君看去,这些人大部都是汉南的封君。 当然,也有邸阳君等三位汉北封君呆在原地未动。 此时,子兰笑着向邸阳君问道:“邸阳君,不知你是何意思?” 邸阳君闻言,不屑的看了向子兰臣服的众人一眼,然后直视子兰,无所畏惧的道:“愿与阳君作伴!” 子兰一怔,冷笑着点头道:“好,寡人成全你。” 话音还未落下,另外两位汉北封君同时开口道:“在下亦愿与阳君作伴。” “好!” 邸阳君三人被带下后,子兰看着汉南的封君道:“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消息 众封君见子兰开口向他们询问,顿时相互观望,良久,邾侯开口道:“大王,在下封地在江北,若是大王能说服大王退位,即位为王,臣愿立即奉大王为主!” 接着,其他人跟着道:“大王,我等也是如此,只要大王大军一到,在下愿立即率封地请降。” 子兰闻言大喜道:“好,诸位封地在汉南,寡人也不勉强你们,免得你们暗骂寡人强人所难。” 众人:“···” 汉南封君离去后,子兰笑着对已经投效他的众人道:“诸位,如今寡人已有汉北,此外,三十五万秦韩联军正在围攻襄阳,只要襄阳一破,大军便可长驱直入郢都,那时,寡人便是真正楚王。而你们,则是寡人的心腹重臣。 为了能尽快赶到郢都,寡人决定征召大军,望诸位助寡人一臂之力。” “唯!” “另外,还请诸位立即联系其他封君县公,让他们投效寡人。待寡人抵达郢都,让他们立即派军来援!” “唯!” 郢都。 “大王,北面传来的消息,叛逆子兰抵达邓地,在秦韩联军强大的威势下,汉北诸地,除了宛城以及方城防线,其他各县,皆已背叛投靠子兰。而且,在子兰的劝说下汉北之地,共有十一位封君倒戈相向。另有叶公等七位封君因不愿投靠子兰,结果封地被攻破后,惨遭子兰斩首,而且所有被俘族人全都遭到屠戮。” 此时,大夫昭盖看着楚王越发难看的脸色,声音渐渐压低道:“而且,子兰在邓地任命盛君为令尹,以弋阳君为司马,征召了五万大军,正协助秦军围攻襄阳。并且,伪王子兰还下诏,命令襄阳以南的各地投靠他,扬言若有不从,等他攻破郢都,叶公、阳君等人便是榜样。” “这个逆子!”熊槐嘴里迸出四个字来。 此时,屈署看楚王脸色异常难看,便拱手道:“大王,詹阳君等人的封地皆在汉北,且如今已被秦韩联军攻破。是以,臣以为他们只是被逼无奈,暂时投靠子兰,只要犀首能驱逐秦韩联军,他们必然会向大王请罪。” “被逼无奈?难道阳君等人就没有遭到那逆子的逼迫吗?为何邸阳君能舍生取义,而他们就不行?”熊槐愤恨的道。 说着,熊槐抬手制止了同样想要劝说的昭盖,然后下令道:“屈卿,传寡人诏令,凡是投靠逆子的人,全都剥夺爵位,革除公室,收回封地,贬为庶人。” 范环闻言一惊,劝道:“大王,此诏一下,那些暂时委身子兰,随时打算南归的勋贵,恐怕就只有彻底投靠子兰了。不仅如此,他们为了保住封地,必然会全力帮助子兰攻打襄阳,以让子兰正式成为楚王。 故,臣以为此诏不能下。” 熊槐摇头道:“不然,在他们组建大军围攻襄阳那一刻起,他们就无法回头了。如今汉北的秦韩两军超过三十万人,实力强大,襄阳以南的各地,已经陷入观望中。若是此时不强硬打击那些投靠逆子的人,寡人担心襄阳未破,秦韩联军还未杀来,而汉南各地封君就会主动投靠子兰。 那时,才真的是大势已去!” “这···”范环闻言长叹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不在说话。 接着,熊槐又问道:“咸尹,不知齐赵魏宋四国可曾有回应?” 范环应道:“回大王,左尹昭常回报,魏国那边,魏王一口回绝我们的请求,放言说,若是想让魏国撤军,仅仅只是陈地还不够,还要加上平舆上蔡等大小四十八城。” “呵呵!”熊槐冷笑道:“魏王这胃口真大!” 范环接着道:“不过,赵国大举出兵攻打中山国的消息传来,魏王的语气已经有所松动,目前左尹还在大梁与魏国谈判。” 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传令给左尹,再给他半月时间,若是魏国不愿接受寡人的条件,那就让魏国自己来取。” “是,大王!”范环应着,顿了顿,继续道:“此外,上官大夫抵达赵国后,重金贿赂的赵相赵文、大将军赵成,以及肥义等其他大臣,他们全都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只是因为赵王已亲自率军出征,故而赵国大臣已经传讯赵王,请求赵王下诏,让陈地的赵俊率军返回赵国。” 熊槐闻言笑道:“这是即赵国出兵之后,再次传来的好消息。” “不仅如此!”范环接着道:“大王,宋王虽然还未同意正式与我楚国讲和,但是已经有所松动,淮北的宋军已经向后退却数十里。 而齐国那边,淮北的齐军已经停止攻打淮阴。另外,刺史令陈轸回报,齐王对我们提出的条件似乎不满意,齐王说不要太子做人质,也不要楚国从江东退军,更不要大王称臣。只要我们让出不久前夺取的越国淮南地,便可让齐楚两国再度交好,而且,若是大王有意,两国还可结盟。” “淮南,结盟?”熊槐先是一怔,将淮南淮北的形势默默思索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嘲笑道:“齐王什么时候也爱惜起名气来了。越国淮南地,大都是沼泽湖泊,只要淮阴广陵两城在寡人手上,失去江东本土的越国,能守得住淮南?” 范环应道:“大王英明,臣也认为,这肯定是齐王对越国的淮北之地起了贪婪之心,不愿背负灭掉属国的恶名,这才打算在淮南重建越国,然后齐国吞掉淮北,让我楚国杀掉越王臼,然后两国隔水相望,互不侵扰。” 熊槐点了点头,范环的所言与他不谋而合。 如今越国的大权基本上都被齐国所控制,新组建的越军被匡章所控,而淮北的粮食更是由齐国一力承担。 而此时,匡章率领的大军,向西是魏宋赵三国的国土,向南是淮水南岸的楚国,在齐国实力还未恢复这种情况下,恐怕是想将嘴里的肥肉咽下去,而不是吐出来的。 想着,熊槐摇头道:“告诉陈轸,淮南之地寡人是断然不会让出的,寡人还是原来的条件,让齐王自己再考虑考虑。若是齐王真有意让齐楚两国再度结盟,以对抗秦国三晋的压力,那就不要只盯着已经灭亡的越国,寡人没兴趣再灭越国第二次。但是,除此以外,我们还有其他地方有共同利益的!” 范环若有所思的应道:“是,大王。”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以退为进 说完各国动静之后后,熊槐眼睛微微一缩。 这场战争之所以大战一年多也没有结束,那是因为他在打算这一战解决封君的问题。如今战争进行到这一步,是时候解决第一批封君了。 想着,熊槐向屈署问道:“屈卿,不知江汉之间幸存的封君是否已经全部抵达郢都?” 屈署应道:“回大王,该来的都来了,至于来不了的封君,他们的世子也都来了。而汉北那些惨遭子兰杀戮的封君,臣也找到了他们子嗣。但···” 屈署迟疑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大王,阳君他们还好,即便没有嫡子,也有一些庶子逃到郢都,但是叶公的封地距离郢都实在太远,而且南部全是秦韩联军的控制中,所以,叶公一脉,臣只找到了一些滞留郢都的旁支,而没有找到叶公的子嗣。”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叶公的所作所为,堪称封君典范,这种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若是就此绝嗣,这简直对他这个楚王的讽刺,这简直是天理难容。 想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叶地距离方城不远,或许,叶公的一些子嗣可能逃亡方城,然后会绕道上蔡汝水以返回郢都。故,三闾大夫,你立即派人去这些地方寻找叶公的子嗣,寡人不会让叶公白白为国牺牲的。” “唯!”屈署应着,然后迟疑道:“大王,若是万一···” 熊槐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若是叶公一脉真的绝嗣,那就从之前两代的叶公后裔中,挑选十名十岁左右的叶公旁支,然后请名师进行培养,待他们行冠礼之后,寡人会进行测试,择其优者过继给叶公,以继承叶公的爵位。” “大王仁义,想必叶公九泉之下也能死而无憾了。”屈署感动的行礼道。 昭盖范环亦拜道:“大王仁义!” 熊槐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吩咐道:“既然大家都到郢都了,那么通知他们,三日后的楚国朝议,让他们都参加吧!” “唯!” “另,让汉北那些因战败逃到郢都的封君,以及阳君等人的子嗣来见寡人。此外,让襄成君也一并进宫来见寡人。但是,那些不战而逃,弃守封地的封君,继续软禁在宾馆之中,就不必让他们来见寡人了。” “唯!” 不久后。 在阴君等数位封君的带领下,一大群面色极为沮丧悲痛的人走了进来。 阴君一见楚王,顿时虎目含泪,颓然长拜:“大王,臣···臣···” 阴君心中本有千言万语,更有万般委屈,打算向楚王述说。但是此时一见楚王,竟哽咽难言。而后,说不出话来的阴君顿时便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不仅是为封地失守而哭,也是为阴君一脉的未来而哭,更是为了楚国的现状与未来而哭。 阴君这一哭,殿中的人全都是封地失守的,更有族人惨遭子兰杀戮几近灭族的,众人想到悲痛处,不由一边哭泣,一边在口中悲唤: “大王···” 熊槐见众人在殿下嚎啕大哭,其哭泣声是如此的情真意切,是如此的感人肺腑,以至于连心中感触不深的他,也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水。 众人见楚王落泪,哭泣声更加大了。 顿了顿,熊槐从王位起身,然后缓缓地走到阴君身前,用力的将他扶起,看着泪流满面的阴君,无比难过的道:“阴君,寡人···” 阴君被楚王扶起,见楚王同样哽咽,脸上满是悲痛之色,立即再拜道:“大王,臣有罪,丹淅之败,汉北倾覆,以致国势维艰,让大王心伤,臣死罪。” 熊槐双手握住阴君手腕,一用力,强行将阴君扶起,摇头感慨道:“阴君,丹淅之败,国势以至于此,其罪不在于卿,而在于寡人。 若非寡人援兵太慢,若非寡人生出那个逆子,国势何以至此。” 说着,熊槐又一脸痛心的看着其他人道:“更连累叶公阳君被那逆子灭族,尤其是一心为国的叶公,直至今日,寡人连他的子嗣也没有找到。” 众人一闻此言,原本渐渐停息的哭声,顿时变得比刚才更大了。 熊槐见此,立即再将阴君身侧的一人扶起,然后向众人道:“诸卿快快请起,先前寡人让诸位为楚国流尽鲜血,此刻,寡人再度让诸位流尽泪水,这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事情,岂不是寡人无德,寡人之罪!” 片刻之后,待众人坐下,情绪稍稍缓解,熊槐沉吟道:“诸卿在汉北与秦韩联军血战,虽然楚国遭逢大败,连诸位的封地也全都被秦韩联军所攻取。但是,寡人心中清楚,此战之败,罪不在卿等,而在寡人。 故,寡人这一个多月来,日夜苦思,想着如何给诸位补偿!” 众人一听,立即暂时忘却了悲伤,然后紧张的向楚王看去。 按照以前的惯例,发生封地被他国夺取的事情,即便是楚王决策失误,事后,楚王必然也要进行清算。若是封君抵抗得力,则保留封号,若是封君抵抗不积极,则削爵,若是贪生怕死不战而逃,则贬为庶人。 尤其是阴君,他身为丹口三万楚军主将,在析邑被破之后,便立即不战而逃。这种行为的功过是非,全在楚王的一念之间。 若是楚王不认可,这就是畏战而逃,这是死罪。若是楚王认可,则是保留有生力量,以保留实力坚守鄢城或者郢都,这便是大功。当然,这大功是建立在撤军露出没有遭到惨败,全军而退的结果上。 阴君一想起汉阳之败,在楚王亲卫军的接应下,三万楚军也只逃回不到两万楚军。接着,又想起方才楚王的安慰,不由忐忑不安的看向楚王。 熊槐环视诸人,见他们都紧张的看了过来,便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正是诸卿对秦韩联军的抵抗,这才滞缓了联军的行动,让襄阳城能征召足够的百姓进行守城,更让犀首能在鄢城从容布防,以抗秦韩联军。 是以,寡人决定赦免诸位封地失守的罪责,只要我楚国能夺回汉北诸地,那么就会将封地还给诸卿。” 众人闻言,张了张口,并未露出多少喜色。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抉择 此刻秦国近二十万大军,再加上子兰手中的五万叛军,正在在围攻襄阳。现在,谁也不知道襄阳能坚守多少时间,一旦襄阳失守,子兰在秦韩联军的护送下,一路杀到郢都,那么大事皆休。 就算楚军能守住襄阳或者鄢城,那么能夺回失地吗? 即便赵国已经出兵中山,面对数十万秦韩联军,众人心中都没底。 即便不久后赵国出面调停,但是对于各国所立的子兰,恐怕不仅不会让楚王收回汉北,反而还会分裂楚国,让子兰在邓宛叶另立楚国。 所以,交还封地的事情,众人没有多少期待。 见众人没有回应,熊槐接着开口道:“寡人也知道,秦韩联军实力强大,短时间内难以收复失地。而且,即便寡人派出重臣去求和,不惜送出太子,齐魏两国也迟迟不愿接受寡人的求和,收回失地一事,困难重重。 故,寡人打算给诸位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效法乔君。将封地转为食邑俸禄,以诸君之前平年上交的供奉为标准,每年从太府中领取等额的俸禄。” 说着,熊槐看向众人问道:“不知诸卿打算如何选择?” 说完,熊槐便不再言语,静静的等着众人回复。 此时此刻,熊槐虽然给了封君们两个选择,但是,他们的选择余地很少。 目前的局势来看,收回汉北几乎已经不可能,封君是否愿意放弃到手的俸禄,而去搏一搏十年、二十年、乃是数十年后的未知结果? 或许,有理智的人,不贪心的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就算真有人选择要封地,熊槐对此毫不在意,毕竟作为战争的战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哪怕是出现无人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另一边,殿中阴君想起汉北传来的消息,秦韩联军攻破阴地,封地百姓已经离散,整个封地都已经残破不堪。若是他今日选择继续保留封地,这消息传到子兰耳中,以子兰的残暴短视,肯定会在封地大肆报复。 如此一来,即便将来能重新获取封地,若是封地没人,那又有什么用呢! 对封君来说,封地与百姓之间,还是百姓更加重要一些。楚王分封贵族,从来都是封的百姓户数,用百姓的供奉来代替国家的俸禄,而封地地不过是依附百姓而存在的罢了。 虽然食邑封君无法役使百姓,但若是封地之中百姓不存,那这样的封地要之何用? 还不如直接要俸禄呢! 况且··· 阴君看了看王位上的楚王,楚王与他的年纪都不小了。 而楚国遭逢此败,能否夺回汉北,阴君自己也看不清楚,弄不明白。 一旦楚王与他致死都未能夺回汉北,那么下一任楚王会履行今天的承诺吗? 想着,阴君暗暗一叹:可惜了封地中那些投靠他的仆从,以及他们开垦出来的良田,这些,往年可从来没有向楚王上交供奉。如此,未来的每年的俸禄要少近一半。 阴君又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太贪心了,楚王能赦免他的罪责,并继续发放俸禄,这已经是格外开恩,再多··· 不能再多了! 想着,阴君脸上露出一丝坚定,接着,见其他人全都向他看过来,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于是,率先行礼道:“大王仁义,不以臣无能而治臣的罪责,臣心中甚是感激。臣虽有心继续为大王镇守地方,但是经此一败,臣心中羞愧,无颜继续享受阴地百姓的供奉。 故,臣愿转为食邑封君!” 阴君说完,便长拜在地。 其他人见连阴君都选择了俸禄,于是,纷纷应道:“大王,臣愿为示意封君。” 熊槐闻言,心中顿时惊喜交加。 这里的十几个封君全部转为食邑封君,然后再加上投靠子兰的十四个封君,三天后再收拾掉几个封君。那么,汉北收回之后,整个汉北,将再无封君。 想着,熊槐再次郑重的问道:“诸卿可曾考虑清楚了?” 众人闻言,再拜道:“大王,愿为食邑封君。” “好,准卿等所请!”熊槐看着殿中的封君,点了点头,接着心中暗道:寡人可是给过你们选择的。 三日后,朝议。 大殿中,众多封君齐聚一堂,虽然楚王还没有来,同样也没有令尹在,但是殿中群臣却无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当熊槐走入殿中之时,气氛更加沉重了。 三天前,楚王召见了汉北封君,对为国牺牲的封君多有赏赐,但是却遗漏了几个弃地而逃的封君。 连这次朝议,也不见他们前来参加! 此刻,群臣全都知道,今日的朝议,楚王恐怕会杀鸡儆猴,用那几个封君的人头,来恐吓其他三心二意的封君。 熊槐在王位做好后,锐利的目光扫视群臣,但凡目光所及之处,群臣纷纷低下头。 见此,熊槐点了点头,然后轻咳一声,吸引了群臣的注意力后,用略带怒火的语气大声道:“众卿,一个多月前,上将军突然在军中猝死,以致汉中为秦军所夺。令寡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召陵君盛君弋阳君三人竟然临阵倒戈,以致有丹淅之败。接着,叛逆子兰入楚,导致一月之内,汉北之地尽数为秦韩联军所夺。” 说到这,熊槐语气变得略微轻松:“虽然楚国出了子兰这样叛逆,但是,在叶公阴君阳君等人的拼死阻截之下,严重阻碍了秦韩联军的行动,让郢都的援军得以在赶到鄢城固守,从而避免局势大坏。 虽然叶公他们全都战败了,但是他们的功勋寡人不会忘记。虽然他们的封地全都被秦韩联军夺走了,但是寡人是不会让我楚国的功臣,为楚国流完鲜血之后,再次为楚国流泪。 故,寡人决定每年从太府直接为叶公等人发放俸禄,所有的俸禄,都以之前封地平年收获相当。” 虽然这一消息三天前就传遍了郢都,但是当此刻楚王在朝议中,当着群臣的面,亲口确认此事,还是令群臣感动不已。 熊槐话音一落,群臣立即拜道:“大王仁义,臣等感激肺腑!”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脸色一沉,语气冰冷的道:“寡人一向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只要能积极为国尽忠,抵抗他国入侵,哪怕举族战死,寡人也不会亏待他。 但是,国难当头,不思为国效力,不尽忠职守,面对入侵,不战而逃。这种人,无论是谁,寡人都会以正国法。” 群臣闻言,心中一冷,暗道:来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连环 果然,接着又听到楚王开口道:“将彭君卢君等人带上殿来。” 话音一落,立即就有四位憔悴不堪的封君被宫卫压上殿来。 而后,熊槐看着殿中跪下的四人,大怒道:“彭君,尔等可知罪?” 彭君四人闻言,顿时连连拜道:“大王,臣知罪,愿以爵位抵罪,请大王从轻发落。” “爵位抵罪!”熊槐冷笑一声,然后开口道:“彭君,汉中失守,秦军正在杀向上庸,结果你不仅没有带着封地子弟前往房县坚守,反而弃城而逃,导致房县士气大跌,一个时辰便被秦军攻破,而后秦军杀向上庸。结果上庸措手不及,半日不到便被攻破。 若非寡人的近卫军及时赶到,恐怕阴君黄君还有我楚国三万勇士,全都要在汉阳饮恨。请彭君自己说说看,这种罪行你用什么爵位来抵罪。” 熊槐话音一落,群臣全都冷眼看着彭君。 这种罪责落在他头上,彭君彻底没救了,想不死都难。 “这···这···”彭君顿时哑口无言,汗水瞬间打湿了衣衫。 房县城小,百姓不多,士卒已经全在汉中倾覆,即便加上他的奴仆子弟,面对甘茂率领的数万秦军,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原本彭君是不打算带着族人在房县受死,意图回郢都运作,以逃过一死。 不想,丹淅防线在叛徒的倒戈下,随后也被攻破,接着整个汉北也落入秦韩联军之手。 这种灭国的危机下,彭君的逃亡行为,就格外显眼了。 此时,阴君一想起他差点就在甘茂的埋伏下,被打得差点自杀,顿时心中冒出一股怒火,于是,向楚王拜了拜道:“大王,封君弃地逃亡,按律除封,身为一地之长,私自逃亡,以致封地失守,按律当斩。按律,应剥夺彭君封号,收回封地,处死彭君,全族贬为庶人。” 彭君闻言,顿时瘫了。 熊槐见状,目无表情的看着廷理孙皋问道:“廷理,依楚国律,阴君所说是否属实?” 孙皋应道:“回大王,正如阴君所言。” 熊槐点了点头,语气冰冷的道:“传诏,剥夺彭君封号,收回封地,将彭君及其世子,一并处死,另,彭君全族,皆贬为庶人。” 说着,又看向同样封地失守的山都君,继续道:“山都君面对秦军来袭,同样弃地逃亡,依彭君例,杀!” 说完,熊槐一挥手,宫卫立即便拖着彭君二人离去。 而后,熊槐便将目光看向在下方不停颤抖的卢君以及罗君二人。 这两个家伙的封地在襄阳以南不远,他们同样也是见大事不妙,立即走人了。 但是因为襄阳未失守的缘故,所以,现在他们的封地还在。 此时,熊槐冷冷一笑,然后开口道:“卢君、罗君,在敌军大军压境之下,私自返回郢都,按律,除封。 传寡人诏令,剥夺卢君罗君封号,削去两族所有爵位,收回领地,全族发配洞庭,以儆效尤。” 卢君二人一听,楚王饶了二人一命,顿时激动的连连跪拜,同时,语无伦次道:“谢大王不杀之恩···” 卢君二人被带走后,熊槐看着殿中的群臣道:“诸卿,有过则罚,有功则赏,这是寡人的准则。还望诸卿以彭君等人为戒,与寡人一道,共赴国难。只要你们能为国效力,寡人必不相负。” 群臣闻言,一同拜道:“愿为大王效命!” 熊槐一听,脸色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开口道:“诸卿,秦韩联军实力强大,但是此时齐魏两国迟迟不愿答应寡人的求和,以致我柱国司马的大军不能回援。值此危难之际,寡人决定不在等候齐魏两国的消息,再次征召国中勇士,以备不测。”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然后环视群臣,接着道:“虽然襄阳守屈原传讯寡人,说他已经率领二十多万襄阳百姓,愿死守襄阳,与襄阳城共存亡。但是,襄阳城此刻已经被秦韩联军团团围住,援军难以入城,而新征召的大军,难以在野外与秦军对决。 故,为了以防万一,寡人决定,各地征召的大军全部向郢都聚集,待寡人亲自训练一阵之后,再前往鄢城据守。 不知诸卿可有异议?” 众臣闻言,纵使有人心中有千般不愿,也不敢开口反对。 于是,群臣异口同声的拜道:“大王英明!” 见无人反对,熊槐再次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好,既如此,那就退朝吧!” 群臣离去后,熊槐坐在王位,看着群臣离去的方向,暗道: 眼看秦韩联军杀至,而各地男丁却被寡人调来郢都,封地无法据守。 不知这种情况下,你们会如何选择呢? 接着,熊槐又想起这段时间,投靠子兰的封君频频派人拜访汉南的封君,相互之间进行串联。 想着,熊槐嘴角一勾,脸色浮现出一抹寒意。 汉北封君已除,接下来,轮到汉南了··· 郢都宾馆中。 十余个汉南江北的封君或其世子齐聚一堂,年仅花甲的羕陵君率先开口道:“诸君,不知今日朝议,大家怎么看?” 众人闻言,全都面色沉重。 此时,喜君脸色难看道:“彭君等人全是罪有应得,但是,处置彭君他们,大王自可责罚,完全不必让我等前来郢都。现在大王不仅没有处罚阴君,反而重赏了他们,同时重罚彭君四人。” 说着,喜君看了看众人,然后一脸沉重道:“在下想来,恐怕是大王知道盛君等人的门客南下游说,担心我等会投靠子兰,而特意恩威并施,以让我等在秦韩联军杀来之时,能进行抵抗。”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正如之前他们所认为的一样,楚王这次召见封君的目的,就是为了警告他们。 羕陵君摇头道:“诸君,老朽关注的地方不是大王如何处置彭君,而是大王将各地的男丁调来郢都,而不是前去防守鄢城。不知对于此事,诸位如何看?” 众人一怔,略一思索,顿时脸色大变。 此时南君惊慌道:“羕陵君,莫非你是说,大王当心襄阳不保,另外,对鄢城同样也信心不足,故而打算死守郢都?”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兵不厌诈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脸色都变得铁青,尤其是封地在郢都之北的封君,更是整张脸都臭了。 若是襄阳失守,鄢城弃守,而他们的百姓大部被调来防守郢都,若是秦韩联军直扑郢都还好,但如果杀到他们的封地,他们如何能守住封地? “这···这···” 此时,竟陵君嘟囔着,然后一屁股坐在脚上,接着,像是自我询问,又像是询问众人,低声道:“若是襄阳失守,我等且为之奈何?” 在寂静的房间中,竟陵君的话顿时被所有人听在耳中,然后众人扪心自问,自我询问。 很快,房中诸人的神态便出现分化,一些人如羕陵君等人,面色如常,似乎襄阳失守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一些人如喜君,面色扭曲,似乎内心正在做剧烈的挣扎;另一些人如鄢陵君,则是面如死灰。 只是,虽然他们神情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房间中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良久,羕陵君大破房中的死寂,开口问道:“诸位,不知你们对屈原所在的襄阳了解多少,屈原能坚守多长时间?” “这···”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襄阳被楚国勋贵刻意遗忘,他们怎么可能会主动打探襄阳的消息呢。 此时,喜君开口道:“我等上一次关注襄阳,还是屈原筑城成功后,解散壮丁,分地立户,以吸引周围百姓之时。至于襄阳的状况,此刻消息甚少。 不过依在下想来,襄阳原本的五万户百姓,再加上於中万户百姓,以及各地迁往襄阳的百姓,恐怕整个襄阳的百姓也就二十万左右。 这些人坚守城池······” 剩下的话喜君没说,但是众人都心领神会。 那就是对襄阳之地不看好。 此时,竟陵君突然恨道:“可恶,大王让屈原筑城,不想屈原罔顾君命,化军为民。若是襄阳筑城成功后,屈原如唐昧一样,将筑城的五万壮丁训练成五万大军,那么襄阳必可坚守数月之久。” 鄢陵君摇头道:“襄阳百姓不少,单是那五万壮丁,便可坚守一到两月。只是,如果秦军继续围攻襄阳一两月,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说着,鄢陵君又道:“而且,大王的近卫军在秦军攻城之前,就已经退到鄢城了···” 众人闻言,脸色再次一沉。 羕陵君见众人对襄阳知之甚少,笑了笑道:“老朽从来都没有想到,竟然也会有希望屈原能为国立功的一天···”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不久后,众人离去后,羕陵君对自己的令尹司马吩咐道:“司马,你立即回去征召领地内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征召完成后,按照大王之命,率足额男丁前来郢都。至于剩下的人,立即交付司败训练,稍后,本君准备坚守羕陵,以为大王尽忠。” “是,君上。” 接着,羕陵君在司马离去后,向令尹吩咐道:“令尹,安排子奇去邓县吧!现在这形势,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为了延续羕陵君的家族,还得两头下注。 这鸡蛋,总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鸡飞蛋打,那就完了!” “诺。” 与此同时,做着与羕陵君同样决断的人,不在少数。 另一边,阴君等人离开郢都后,一路疾行赶往鄢城。 回到鄢城后,阴君立即找到了军营中的公孙衍,然后然后递上一个木盒道:“将军,大王传来诏令!” 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打开木盒,拿出其中的两块木简看了一眼,接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而后,公孙衍将楚王给自己的诏令收入怀中之后,接着又将另一块木简递给阴君,笑着道:“阴君,大王有令,让老夫即刻率领近卫军返回郢都训练军队。故,特将鄢城守军全部交给阴君统领,希望阴君不负大王之望,能坚守鄢城。” 阴君一怔,随后大惊失色道:“犀首,若是你回郢都训练军队,那么谁来统帅江汉大军,主持大局,以击退秦韩联军。” 公孙衍笑了笑道:“阴君请放心,自然还是本将主持整个江汉的战局。本将既然立下誓言,肯定不会就如此作废。只是如今鄢城兵力不足,还不以击溃秦韩联军,故,本将还需另外训练一只大军,以夺回丹淅防线。” 阴君本以为公孙衍会拒绝楚王让他回都的诏令,但一听公孙衍真的打算回返回郢都,顿时傻眼了。 这公孙衍打算跑路了! 阴君怔了怔后,再次开口道:“犀首,既然你要返回郢都,何不将大王近卫军留下。如今秦韩联军围攻襄阳正急,襄阳危在旦夕,襄阳一破,联军便会杀到鄢城。而鄢城中,只有在下带回的一万七千溃军,再加上犀首从郢都新征召的新军。 此刻城中士气低落,军队战力不足,故请犀首让邓陵将军带着近卫军留下,以卫鄢城。” 公孙衍一怔,没想要阴君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想了想,摇头道:“阴君,不是本将不近人情,实则是近卫军乃是大王直属军,只听从大王的调遣,本将不敢私自答应。 故,若是阴君有意,可上书请求大王,只要大王同样,近卫军必定会留守鄢城。” 阴君:“···” 当日,公孙衍未做片刻停留,直接带着所有的近卫军将士离开鄢城,然后一路南下,直往郢都。 而在公孙衍身后,则是一片大乱的鄢城。 与此同时,公孙衍连同楚王近卫军一同返回郢都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另一边,公孙衍没有理会这些消息,而是带着近卫军疾行军,第二日下午便赶回郢都。 公孙衍率军回都后,一面下令军队在郢都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一面亲自前往宫中求见楚王。 “大王!” 熊槐见到公孙衍归来,立即笑道:“犀首回来的好快啊!” 公孙衍同样应道:“大王有召,臣不敢不快。” 熊槐笑道:“天下人见犀首回来的如此之快,恐怕不会以为犀首这是急寡人之所急,而是以为犀首你怯战逃亡。” 公孙衍跟着笑道:“大王,其他怎么想,臣无所谓。但,若是樗里疾与公仲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 熊槐闻言哈哈大笑。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襄阳之外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然后,熊槐继续道:“犀首,如今各地的援军已经向郢都赶来,寡人的诏令,会让各地在一个半月之内,将援军全部带到郢都。而寡人会在郢都北部建立一个大军营,用以安放各地援军,届时会严禁任何人离开军营,以确保消息走漏。 同时,寡人已经派人传令方城守景缺,宛城将军庄蹻,襄阳守屈原,让他们都听犀首号令。另,犀首带着兵符以及寡人佩剑前往,故,请犀首不必担心他们不从号令。” “谢大王!”公孙衍拱手一礼,接着,再问道:“大王,不知魏国那边如何!” 熊槐笑道:“请犀首放心,寡人已派人让左尹正式向魏王绝交,以麻痹秦韩两国。” 说着,熊槐郑重的看着公孙衍,然后拱手行礼道:“故,如今寡人已经将所有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寡人便将决定楚国命运的一战,全部交付给犀首你了。” 公孙衍见状,立即郑重的下拜道:“请大王放心,臣此去汉北,必大胜而归,如若不然,臣必以死谢罪!” ··· 另一边。 汉南各地,封君以及各地县尹见公孙衍带着楚王的近卫军放回郢都,然后亲自指挥士卒在郢都北部修建军营。 再三确认消息确实后,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这个时候,大家脑海中只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齐魏两国迟迟不愿接受楚国的求和,导致楚王对战事信心不足,故打算放弃北面的领土,意图死守郢都。 想到这,许多人开始另谋出路。 而后,汉南各地群魔乱舞,打算投靠子兰者有之,意图脚踏两只船者有之,下定决心以死报国者亦有之。 襄阳城外。 再次激战一日,秦军再次无功而返后,樗里疾站在襄阳城外,目视襄阳,不由皱起眉头。直到天色昏暗,襄阳城中竖起了火把,并在城外不远处设置了火堆,这才脸色难看的收回目光。 回到军营,樗里疾听取了甘茂统计出来的战果后,顿时长叹一声:“左丞相,你我指挥秦楚联军围攻襄阳一月有余,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激战一月后,敌我全都伤亡不少,但襄阳城中士卒丝毫不见减少。 故,本将很怀疑,这襄阳城中真的只有少量士卒,其他的都是普通壮丁百姓吗?还是说屈原将所有的楚国贵族都欺骗了,他根本就没有解散丁壮,分田为民,而是让襄阳的五万壮丁进行屯田,农时种田,闲时训练。 所以,我们攻打襄阳,面对是五万训练数年之久的精锐之师。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襄阳城中所发生的一切。以我秦军的凶悍,围攻壮丁守城的城池,接连强攻一月余,丝毫占不到便宜,连城墙的一角都没有占据住,这实在不合常理。” 甘茂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丞相,以在下观之,襄阳守城得法,城中必有精通守城的墨者。而屈原此人,臣有过了解,他之所以能在十几年前崭露头角,就是因为在秦楚交恶时,曾以一介白衣,鼓动了大量的丁壮守城,并在秦军的围攻下一直坚守到楚军来援。 而屈原主政襄阳数年,一直轻徭薄赋,深得民心。故,以屈原的能耐,必然能让城中百姓乐为效死。 此外,在我等围攻襄阳前,各国围攻楚国的战事已经爆发一年多,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屈原不可能不会训练丁壮。所以,我们围攻襄阳,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樗里疾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楚军南部重镇鄢城,以及郢都,顿时一滞,接着开口问道:“左丞相,大王那边是否有消息传来,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围攻襄阳? 此时,楚国汉中上庸汉北皆已落入我秦韩两国之手,杀到郢都的事情,让楚王子兰割汉北之地的事情,暂时根本行不通。所以,此时,我等应该见好就收,立即率军前往宛城,拔掉楚国在汉北的最后两颗钉子,以尽可能的削弱楚国,将楚国的势力压制在汉水以南。” 甘茂应道:“丞相,大王那边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想来,北方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义渠的事情,并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退兵的事情,暂时还不急。” 樗里疾叹道:“希望义渠王快点动手吧,不要这么拖拖拉拉的。” 正说这,一个士卒在帐外禀报道:“将军,楚王的王车已到军营外,正欲求见将军。” “楚王?”樗里疾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这楚王是邓县的楚王子兰。 想着,樗里疾立即应道:“好,请楚王稍后,本将这就前去迎接。” 不多时,樗里疾与甘茂亲自引着喜形于色的子兰来到帐中。 接着,三人留下诸位,子兰坐在首位,盛君陪侍,而樗里疾甘茂坐在子兰对面。 坐毕。 樗里疾疑惑的问道:“臣见大王笑意不断,而且此时来见臣,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臣吗?” “寡人早就听闻将军在秦国被人称为智囊,今日一见,果然见微知著。”子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不错,寡人正是有一个大好的消息要告诉两位将军。” 樗里疾一怔,对楚王子兰来说,所谓的大好消息,无疑就是南面出现重大问题,想着,立即问道:“大王,不知是何消息?” 子兰笑道:“两位将军,不久前寡人的父王杀掉了彭君等人,重赏了阴君,以逼迫各地阻拦寡人回都。” 樗里疾一怔,然后与甘茂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再次看向子兰,开口道:“大王,楚王恩威并施,这对大王来说,恐怕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吧!” 子兰点了点头,接着笑道:“虽然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是,父王因为担心各地背叛,随后强令各地派兵前往郢都,并且将公孙衍也调回郢都练兵,这就是一个大好消息。” “难道···”甘茂立即就从子兰的只字片语中,想到了一系列的可能。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方城之内 果然,又听到楚王子兰继续道: “这事发生后,郢都北部的封君县尹,见已经无力抵抗寡人,故而已经派人前来投靠寡人。而剩下的人中,也有一大半的人上书向寡人投诚。只要寡人的大军一到,便可立即开门相迎。” 樗里疾一怔:“大王此言当真?” 子兰得意的笑道:“不假!” 樗里疾与甘茂对视了一眼,眼中再度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连在郢都的那个楚王也觉得襄阳不可守? ··· 大梁。 昭常拿着楚王给他的诏令,露出一丝疑惑的目光。 郢都那边的消息,楚王已经决定死守郢都了。可是,眼看魏国态度越加松动,楚王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回去,放弃与魏国讲和。 昭常心中闪过一股疑惑,看了看郢都的方向,又看了看魏宫的方向,然后暗道:或许我还得尽最后一次努力。 想着,整了整衣服,向魏宫而去。 魏宫中。 魏王看着眼前的昭常,想起从楚国传来的消息,原本因赵国大举进攻中山国,并从陈地撤军而郁闷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原本因为赵国之事,魏王已经打算在陈蔡二十七城的范围上,继续让步,只取陈蔡两地十六城。 但现在,魏王看着昭常自嘲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不知先生这次来找寡人所为何事?” “大王,臣还是为楚魏两国交好而来。”昭常拱手应着,然后抬起头来,直视魏王道:“大王,对魏国来说,威胁最大的不是楚国,而是秦国,若是···” 昭常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魏王讥笑一声,然后打断道: “先生,寡人的魏国如何,自有寡人以及魏国大臣处理,不劳先生费心。”说着,魏王脸色一冷,然后语气强硬的道:“此刻,寡人想知道的是,贵国是否答应寡人之前的条件,同意割让陈蔡等地二十七城。” 说完,魏王目光中露出一股贪婪与渴望,紧紧的盯着昭常的双眼。 昭常受不了魏王的目光,眼光瞬间游离,然后应道:“大王强攻陈城一年有余,而陈城未下,此时敝国愿以陈城及陈城附属的六城以和,可谓诚意满满。况且,寡君已经放弃陈城以北二十二城。故,只要大王同意,便可轻而易举的获取包括陈城在内的二十九城。 如此,大王何必又得寸进尺,还想要我上蔡之地呢!” 魏王冷笑道:“陈城以北的二十二城,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寡人所取,哪里用得着楚王相让?寡人出兵二十五万大军,必取陈蔡两地而归,否则誓不罢休。” 昭常见魏王态度再次坚定起来,不复数日前的松动,顿时魏王已经得知楚国之事,并且打算趁火打劫,欲割楚国陈蔡两地。 在这种情况下,似乎说服利欲熏心的魏王已经不可能! 想起楚王刚刚传到的诏书,昭常面色一正,态度同样变得强硬起来:“大王,寡君之意就是让出陈地,若是大王同意,则从此以后楚魏两国交好,陈地及以北之地尽归魏国所有,敝国不在与贵国相争。 若是大王必得陈蔡两地,那就请大王自取,我楚国愿随时奉陪。 如何抉择,全在大王一念之间,请大王自决!” 魏王一怔,对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的昭常大感疑惑,不明白此时此刻,楚国的底气何在。 “先生,如今秦韩联军即将杀到郢都,子兰不久后就会正式成为真正的楚王。难道楚王真的要为了区区上蔡之地,而不愿与寡人讲和。” 昭常紧紧的盯着魏国,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丝毫不为所动。 见此,魏王冷笑道:“先生,如今寡人只要陈蔡两地二十七城,若是等秦韩联军杀到鄢城,那时候,楚国再来求和,寡人就不是这个价了! 故,还请先生仔细考虑。” 昭常闻言,脸色僵冷的道:“既然大王执意要陈蔡之地,那就请大王派人来取。” 说着,昭常拱手道:“臣多谢这近两月来大王的款待,如今楚国大战在即,臣正欲回国为寡君效死。故,臣特向大王请辞,告辞!” 说完,昭常也不等魏王回应,然后直接一转身,扬长而去。 魏王见状,大怒道:“好好好,寡人倒要看看,楚国此时此刻究竟有什么底气敢跟寡人谈条件。” 说着,大声道:“传寡人诏令,命犀武将军加强对陈城的攻势,寡人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一月之内攻下陈城!” 另一边。 公孙衍回到郢都半月之后,郢都附近的援军陆续已有一小半在期限之前赶到郢都。 见此,公孙衍以练兵为由进入楚宫,然后得到楚王的准许后,关闭的援军大营,所有人全都许进不许出。 而就在援军大营紧闭的第二天夜里,公孙衍率领五千近卫军悄然离去,一路向南,直奔江水,哪里楚王早就准备好了船只。 十七日后的深夜,公孙衍率军来到楚国方城长城东端的方城县城,这里,方城守景缺早已等候多时。 近卫军在景缺的帮助下安顿下来后,公孙衍来到军中大帐后,立即开口问道:“景缺将军,不知现在宛城襄阳战况如何!” 自从秦韩联军杀到方城防线南部,截断方城退路后,景缺一直都在密切关注南部的战事。尤其是得到江汉主将公孙衍要来方城的消息后,对南部的关注更是丝毫不敢懈怠。 此时一听公孙衍询问,立即应道:“犀首请放心,今日探子来报,公仲还在率领韩军强攻宛城,而宛城有将军庄蹻率领的五万精锐,再加上宛城百姓众多,韩军攻城两月,伤亡不轻,但丝毫也奈何不了宛城。 至于襄阳,自从魏国与我们谈崩,左尹返回楚国后,秦国便加强了对襄阳的攻势,但是襄阳在城守屈原的率领下,丝毫不乱,襄阳依旧稳如磐石。” “好,如此本将就放心。”公孙衍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问道:“不知方城的守军情况如何?” 景缺应道:“将军,在下已经在半月前,将五万守军全部调往鲁阳,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可沿淯水南下,直扑宛城之外韩军。” “好,如此甚好!”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宛城 顿了顿,公孙衍下令道:“好,景缺将军,明日夜间,请将军引本将前往鲁阳。然后我大军就直扑宛城之外的韩军。” “是,将军!”说着,景缺看着公孙衍眼中露出疲惫之色,又看了看公孙衍满头白发,不禁迟疑道:“将军,近卫军远道而来,是否先做歇息,休整两日,再与韩军决战。” 公孙衍不假思索的摇头拒绝道:“不,兵贵神速,本将岂能在此延误战机。而且召陵君的领地距离方城太近,若是本将秘密赶到方城的消息走漏,秦韩联军汇聚一块,恐怕大事皆休。” 说着,公孙衍露出一股笑意:“况且,近卫军能日行两百里,从郢都来此,不过是昼伏夜出,每日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根本没有丝毫疲惫。故,请将军放心,以我精锐之师,突袭韩军疲惫之师,此战我军必胜。” 景缺见公孙衍态度坚定,又想起韩军已然在宛城攻城两月之久,锐气已失,士卒已然疲惫,于是点了点头。 次夜。 景缺带着方城县城中的所有守军,引导着公孙衍沿着长城向鲁阳而去。 第三日夜间,公孙衍与景缺赶到鲁阳关。 进入鲁阳之后,公孙衍明显松一口气。 到了现在,这一次迂回千里的行动,算是基本成功了。 次日清晨,只睡了半宿的公孙衍便迫不及待的率领五万五千楚军开始沿淯水南下,目标直指宛城。 另一边,宛城。 韩军结束一天的攻城之后,公仲侈回到军营,不久,就有一个偏将来报:“将军,楚国令尹盛君来访。” “楚令尹盛君?”公仲侈一怔,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盛君来找他何事,于是,迟疑着应道:“请盛君进来。” “诺。” 韩营外。 “令尹,我家将军有请!” 盛君听韩营中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接着又见军营大门洞开,一个偏将模样的韩将在军营内侧等候。 盛君左顾右盼,不见公仲的身影,清了清喉咙,矜持的开口道:“不知公仲将军何在?” 韩将应道:“将军公务繁忙,故,特派在下请令尹去营帐一会。” 盛君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怒火。 他可是堂堂楚国令尹,而公仲侈连韩相都不是,楚国大韩国小,现在他来韩军大营拜访,结果公仲侈竟然不亲自前来迎接,而只是派了一位偏将,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想到这,盛君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看来,待楚国安定下来,必须的得给韩国一个教训,以雪今日之耻。 想着,盛君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然后冷着脸道:“带路!” 大营中。 公仲侈见盛君冷脸进来,微微一愣,然后平静的问道:“不知令尹所来何事。” 盛君得意的笑道:“在为宛城而来!” “宛城?”公仲侈一愣,迟疑的问道:“不知令尹的意思是?” 盛君微微一笑,开口道:“半月前,义渠国见秦国主力远在襄阳,故悍然出兵偷袭秦国北部。不想,秦王早有准备,早就将镇守巴蜀的司马错调回,在北地设伏。结果,义渠王中伏,再次被击败,狼狈逃回北方。” 说着,盛君看着公仲侈露出大惊之色,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如今楚王槐最后的依仗已失,而且与魏国的和谈也已经失败,放眼望去,楚国已经没有救兵,败局已定。故,在下奉大王与秦相之命,特来宛城方城招降。” 公仲侈闻言脸色一变,心中不以为喜反以为忧,忧虑的不是现在,而是不久的将来,是为担忧秦国。 秦国大破义渠,声威大振。义渠接连惨败,恐怕十余年内难以威胁秦国,如此秦国已无后忧。再加上秦国这一次夺取了楚国大片土地,实力增长极大。 若是秦国犹不满足,打算继续出兵东向,那么会打哪里? 魏国实力不弱,且有齐国为援,秦国要想攻打魏国,还得拉上楚韩两国,如此,韩国还能得以暂保。 若是秦国不伐魏,那么剩下的楚韩两国··· 公仲侈看着眼前盛君,心中立即盘算开来。 若是真让盛君成功招降了宛城方城的楚军,楚国的实力必然还能够得以自保。 如此一来,秦国东面的三个国家,韩国实力最弱,而且还是秦国的盟友,外援已断,这不就是最佳的出兵方向吗? 想着,公仲侈立即摇了摇头。 不行,必须将秦国的注意立即转到楚国身上或者魏国那里,否则,韩国未来堪忧。 魏国暂且不提,至于如何将秦国的注意力转到楚国身上? 无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楚国毫无还手之力,也就是消灭宛城以及方城的守军? 如此,秦国就会继续攻略楚国,韩国也会保住刚刚获取的宛城等地,并可趁机与各国联合弱秦。 如此甚好! 公仲侈思绪一转,看着盛君,眼中浮现出一抹杀机,而后立即隐去。 暗道:或许得让盛君死在宛城中,如此,才能让秦楚两国派兵前来围攻宛城。 想着,公仲侈立即大笑道:“秦国大破义渠,这实在是一件大好事,若是宛城的守将得知此事,必然人心震动,士气大跌。若是此时去招降,极有可能会在绝望之下向我三国投降。” “不错!”盛君一听公仲侈也认为宛城的楚军会在震动之下投降,立即点了点头道:“不错,寡君与秦相也是如此认为,故派在下前来招降。请将军明日暂缓攻城,在下必能说得宛城归降。” 公仲侈笑道:“暂缓攻城的事情好说,不过,令尹,昔日楚王曾与寡君有约在先,若是楚王能回国即位,必以宛城叶地方城山相谢。 故,劝降一事,我韩国必须参与其中,得有一人作为令尹副使,见证宛城的投降。” 盛君一听公仲侈同意明日暂缓攻城,便应道:“将军放心,寡君答应的事情,必然言出必行···” 翌日。 宛城中。 庄蹻与庄辛站在西侧城墙上,远远望见韩军在数里摆开进攻的阵势,却没有前来攻城,不由大为疑惑。 见此,庄辛皱着眉,轻声询问道:“贤弟,韩军这是何故,莫非是犀首已经杀到宛城,韩军这是防备犀首吗?” 庄蹻摇了摇头:“不知,情况不明。不过,这半个月来,我一直保留着两万五千精锐未用,只要犀首大军一到,小弟便可立即出城夹击韩军。” 说着,庄蹻看着远处的韩国大军道:“无论如何,这一次韩国都跑不了!” 正在观望之际,二人就见有数人迅速靠近,然后一人走到城墙近处,高喊道: “吾乃楚国令尹盛君,今欲入城与城中主事者一会,还望城中速速开门!”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攻城 “盛君?”庄蹻发出一声惊呼,怔了怔,随后大喜道:“盛君乃是丹淅之败的罪魁祸首之一,更被叛逆子兰立为令尹,大王恨之深矣。不想,今日他竟自投罗网,合该你我立此大功。” 说着,不等庄辛回话,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将金汁换成清水,稍后本将要烹了盛君,以解心头之恨。 传令,放下吊篮,让盛君入城。” 庄辛见状,立即劝道:“贤弟,这次盛君乃是作为使者而来,如此烹杀使者,是否不妥?” “兄长,我就是要杀使者,以激怒城外的韩军。如今犀首的大军不知何时到来,但只要犀首大军一到,见韩军正展开激烈的攻城,这就是一个破敌之机。”庄蹻微微一笑:“所以,现在韩军围而不攻,对我楚国而言,不是好事!” 说着,庄蹻看着城外原地未动的韩国大军,眼中冒出一阵寒光:“现在,必杀使者,以激怒韩军攻城。” 庄辛闻言,点了点头,不在相劝。 城下。 盛君见宛城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打开城门,而后从城墙上吊下数个吊篮,见此,昨夜在韩军大营受辱的怒气立即涌了上来。 韩国羞辱他也就罢了,不想,现在连区区的宛城令以及一个区区的楚国将军竟然也敢羞辱与他。 耻辱······ 而后,盛君立即深呼吸三口气,这才压住怒火,愤恨道:“入城!” 城墙上,庄蹻见使者从吊篮上下来,立即向为首的盛君问道:“阁下真是伪楚令尹盛君。” 盛君怒道:“楚王子兰乃是天下承认的楚王,暴君熊槐已为天下唾弃,朝不保夕,谁是伪楚?我乃大楚令尹盛君!” “是叛逆盛君就行!”庄蹻见盛君承认,立即吩咐道:“左右将这个叛徒拿下,投入鼎中烹了,以解我等心头之恨。其余随从全部杀掉,将人头还给韩军。” 上到城墙上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周围的楚人一拥而上,就地扑杀当场。 城外。 公仲侈一见城墙上出现乱象,立即大喜道:“事成矣!我韩国勇士肯定得手了。就算没有得手,也无关大局了!” 说着,公仲侈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立即攻城。”.. “诺。” 战鼓声响起后,公仲侈又吩咐道:“来人,传出消息给秦军主将樗里疾,就说宛城得知义渠失败后,依然拒绝投降,意欲死扛到底。 传令,派人去通知邓县的楚王,就说宛城丧心病狂之下,已经斩杀令尹盛君,意欲与宛城共存亡。” 说到这,公仲侈笑了笑道:“告诉楚王子兰,就说对于楚国令尹盛君之死,本将甚是遗憾,但为了替盛君报仇,本将决意强攻宛城。同时,为了快速攻克宛城,请楚王将襄阳城外的楚军调来助我一臂之力!” “诺。” 信使离去后,公仲侈看着前方的宛城,不由微微一笑。 城中。 盛君还未被投入鼎中,城外便响起了震天的鼓声,随后,韩军士卒的喊杀声也传来过来。 城墙上的庄辛庄蹻一听,立快步走到城墙边向外一看,见韩军已经发起冲锋,顿时相互一望,然后极有默契的点了点头,接着,庄辛便立即向城中走去,以调度百姓帮助守城。 另一边,庄蹻看了看盛君,又看了看城外的韩军,随即下令道:“传令,准备守城。” “诺!” 接着,庄蹻退回盛君身侧,好奇的看着慌乱不已的盛君,笑着问道:“盛君,你这次入城来,是特意前来送死么,怎么刚刚一入城,韩军就迫不及待的攻城了呢?” “这···这···” 此时盛君脑袋已经炸开,乱成一团浆糊。楚人欲杀他而后快,他还能理解。但是韩军在他刚刚入城还没死的情况,就立即发起进攻,无论怎么看,都是欲至他于死地。 想着,盛君立即大怒道:“公仲侈你这个阴险小人,本君与你势不两立!” 庄蹻闻言,嘲弄的摇了摇头,现在韩军已然攻城,烹杀盛君已无必要。 想着,便吩咐左右道:“将盛君关押起来,日后交由大王亲自处置。一个活得盛君,可比一个死人价值高多了。” 盛君一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顿时又担心宛城被破,他会遭到韩军谋杀。于是,连忙开口劝道:“庄蹻将军,如今秦将司马错已经大破义渠,楚王槐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此时左右主动让位与楚王子兰一条路。是以,将军此时再次死守,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取死路。 为将军计,如何与我一般投靠大王。大王新立,身边亲信不足,此时正是将军的机会,只要将军愿率宛城相投,本令尹愿保举将军为左司马。” 庄蹻一怔:“秦国大破义渠?” 盛君见庄蹻一惊,立即应道:“正是如此,如今暴君熊槐已经是死路一条,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庄蹻随后摇了摇头:“若是秦军在两个月前大破义渠,或许还能从容退走,但是现在,大局已定!” 说着,庄蹻一挥手,立即让士卒将惊疑不定的盛君押走。 不多时,韩军杀到宛城城下,接着立即对宛城南北西三面展开围攻。 双方激战到正午时分,攻城正激烈之时,一个斥候快步跑到公仲侈身侧不远处禀报道:“将军,一支楚军先锋突然出现在宛城北面二十五里处,此刻正向我军杀来。另楚军主力已到北面三十五里之外,楚军先锋与楚军主力相距超过十里,请将军速做打算。” 公仲侈脸色一沉,立即问道:“楚军有多少军队,是谁统领的大军。” 斥候应道:“回将军,楚军先锋五千人,主将不明,中军约五万人,中军主将乃是楚国方城守将景缺。” “楚军先锋主力相距十里,距离如此之远,必然首尾难顾。”公仲侈闻言面上平静,毫无惧色,接着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后,冷冷一笑:“早就知道景缺不会坐以待毙,既然方城守军已离开长城,那就这一战一并解决了。 传令,让后军三万人立即前往北部迎敌,先吃掉楚军先锋,再与楚军决战。传令,攻城的大军立即暂缓攻城,在城门处设防,堵住宛城城门,严防宛城楚军出城。 传令,让城西城北攻城的大军立即整顿大军,留下守城门的士卒后,其余军队作为我军侧翼,一同围剿楚军。 传令,让城南的大军立即迂回北面,包抄楚军后阵。 传令,立即派人去襄阳求援,就是方城楚军已出,请秦国立即派人来援,与我韩军一道,先围歼景缺,再取宛城。” “诺。” 军令一下,韩军立即行动起来。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大战 另一边,公孙衍率领大军在快速前进中,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我军也被韩军发觉,韩军主将公仲侈正率军向我部杀过来。” 公孙衍闻言笑了笑道“本将与公仲相交多年,其人长于谋算,短于军争。只是,不想这么多年过去,公仲见小利而忘大害的毛病还是没改。既然公仲自持韩军之强,想要先吞下本将,那就随他的意好了。传令,继续加快速度,急行军,突击韩军。” “诺!” 接着,公孙衍继续下令道“传令,告诉将军景缺,就说本将已经向韩军发起冲锋,决战已经爆发,让他立即摆出攻击阵型,向韩军冲锋。” “诺。” “传令,让将军庄蹻立即率军出城,与本将夹击韩军。” “诺。” 军令下达之后,近卫军立即打出公孙衍的将旗,然后行军速度再度加快了三分,向二十里外的宛城杀去。 此时,公仲侈亲自指挥着后军向楚军先锋杀去,大军刚走两三里,就有斥候来报“报···将军,楚军先锋速度突然加快,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军杀来。” 公仲侈一怔“这楚军先锋是想急着送死吗?此时此刻不原地防守待援,竟然还敢主动杀过来!传令,大军继续向前,围杀楚军先锋,再与景缺决战。” “诺。” 接着,韩军再次向前走了两里,又一个探子来报“将军,楚军先锋已经距离我军不足十里!” 公仲侈一怔,韩军才前行不足五里,而楚军已经突进接近十里,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想着,猛然抬头一望,见不远处半空中弥漫的烟尘,大惊道“这怎么可能,虽然楚军一向以行军速度快闻名天下,号称其飘如风,但行军速度如此之快,简直闻所未闻。” 说着,公仲侈猛然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没有前例,魏国的武卒便可以如此快速行军。” 说到这,公仲侈想起那只一直呆在郢都的武卒,顿时脸色大变“不好,中计了,楚军先锋是公孙衍亲自训练的武卒,说不定公孙衍亲自来了。” 说完,公仲侈急忙下令到“传令,立即原地驻守,以待援军。” “传令,让两翼速速来援。” “传令,攻打南门的大军立即停止迂回,让他们前来护卫我军后阵,提防宛城突袭。” “诺。” 与此同时。 公孙衍远远的望见韩军停止前进,似乎是在原地驻守的样子。 见此,公孙衍不禁摇了摇头“现在才发觉不对,已经太晚了。不过,就算一开始便原地驻守,也不过是多费一番力气罢了。在韩军今日攻城那一刻,就已经败局已定!” 说着,公孙衍下令道“传令,打出本将将旗,突击韩军军阵。” 公孙衍声音一落,身旁负责掌旗的士卒便立即迫不及待竖起公孙衍的将旗。 十里之遥,在近卫军的快速冲锋下,很快便杀到韩军阵前。 此时,韩军匆忙变阵之下,甚至还有一部分军队阵形也没整理好。 阵中的公仲侈一见楚军杀到,又见楚军之中果然打出了公孙衍的旗号,顿时大恨道“可恶,早知公孙衍今日会杀至,本将就应该暂且饶盛君一命,趁他游说宛城之际,暂且休整一二。否则,现金怎会如此被动。” 且不必公仲侈心中如何悔恨。 此时,公孙衍已经正式向韩军军阵发起冲锋。 两军仓促相遇,韩军闻名天下的强弩并未携带多少,五千楚军以极轻的代价便杀到韩军近前。 接着,两军短兵相接,就在交战的一瞬间,楚军便如一支利箭一般,迅速撕开了韩军两条防线,突入韩军阵中。 楚军阵中的公孙衍立即察觉到韩军军阵的不稳,当即下令道“传令,大军立即扰乱韩军军阵,驱赶韩军士卒。” “诺!” 随着公孙衍一声令下,原本快速突进的近卫军,立即转变方略,密集的方阵迅速两侧扩散开来,并挟持一部韩军败军向其他韩军军阵冲击。 很快,原本韩军最前方被撕裂的两条防线就在楚军的冲击下乱成一团,接着,楚军立即驱赶着前方韩军士卒继续向前冲击其他韩军防线。 等公仲侈反应过来,前方的防线短时间内就乱了一半。 公仲侈见状,立即传令道“擂鼓,楚军人少,让将士们全力阻拦楚军,告诉将士们,援军很快便到,稳住阵型。 传我将令,督战队上前,但有后退者,斩。” 军令下达不久,斥候来报“将军,攻打宛城西北两面的四万大军已到,请将军下令。” 公仲侈精神一振,接着抬头一望,见楚国的援军也已经到了不远处,当即下令道“好,传令,让他们立即向前,对楚国援军发起冲锋,务必要将敌方援军拦截住,不能让他杀到我军阵中。” “诺。” 接着,韩军左右两翼立即向前,向景缺率领的楚军冲去。而后双方相遇,很快便杀成一团。 公孙衍听见后方的厮杀声,回头一看,见景缺已被韩军拦住,又看了看被近卫军打成一团遭的韩军,不由摇头长叹“可惜,若是景缺早到半刻钟,则我军已胜矣。” 说着,公孙衍便望向南面的宛城,一听南方同样传来一片由远及近的厮杀声,不由笑道“此战,我军已胜。” 另一边,公仲侈听着身后的厮杀声传来,不由脸色一变,立即询问道“攻打南门的大军现在到哪里了?” “回将军话,方才南面主将来报,他此时正在向北面赶了。” 公仲侈闻言一滞,还未说话,就有斥候来报“报将军,宛城楚军出城,正在冲击我留守北门的军阵。楚军人数众多,我军人少,难以阻拦。此时,已有一万楚军绕过我军防线,正向将军杀来,请将军早做准备。” 公仲侈闻言,顿时全身发寒,无力的哀叹道“完了,看来宛城早有准备,公孙衍秘密从郢都前来,并非救援宛城而来,而是专门针对我韩国大军而来。” 。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败退 公仲侈一见宛城出兵速度如此快捷,能立即与城外的楚军相互呼应,便明悟楚军这一战早有准备。 防御过来后,公仲侈回头看了看身后宛城的楚军,见楚军距离此处已经不远,顿时皱了皱眉。 此时城南的援军还未见踪迹,而楚国的援军已经杀到,而且,宛城方向的远处,还有一大股被阻截楚军正杀过来,形势很不利。 接着,公仲侈又看了看被团团围住的公孙衍所部,只见自己所部的前军已经彻底乱了,而公孙衍率领的楚军,虽然被韩军团团围住,但是在前军乱卒的牵制下,却是稳如磐石。 此刻,自己这边大量军队被牵制,一旦楚国援军杀到··· 则必败无疑! 想着,公仲侈便决定退走。 只是退往何出? 向南还是向西? 公仲侈心中迟疑不定。 若是向南,有秦军相助,自然可以轻易脱险。 但是然后呢? 秦韩联军一起呆在襄阳,一旦汉北各地反复,尤其是丹淅之地再次被楚国控制,秦韩联军后路断绝,则这里的近十万韩军则极有可能将会沦为秦军的炮灰,十有**全军覆没。 若是向西,则楚军有极小的几率会向南去解襄阳之围,如此则韩军将会全身而退。若是公孙衍向西追杀,最多也只会追到淅水,然后大军在丹淅设防,围堵襄阳的秦军。如此,这就是用秦军来掩护韩军,韩军大部能保全! 想着,公仲侈露出坚定之色,下令道:“传令各部,立即向西方退走,稍后,本将将亲自率军断后。 传令,派人通知秦军,我军败了!” 说着,公仲侈立即指挥军队脱离战场,然后向西部退去。 另一边,韩军一动,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的公孙衍立时便知。 “想跑?”公孙衍大喜道:“传令,令将士们一起大喊,韩军已败,不要走了公仲。” 周围的将士一听,立即一同大喊。 很快,韩军已败,公仲逃跑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战场。 本来就已经陷入混乱中的韩军前军,一见公仲侈的将旗在快速向西而去,顿时大崩,然后不再与楚军厮杀,纷纷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正与景缺厮杀的四万韩军,也开始向西方败退。 不久,近卫军杀散周围的韩军,再度聚集在一起,邓陵光来到公孙衍身侧问道:“将军,如今韩军正向西部退走,我军接下来如何行动?” 公孙衍想也不想,立即开口道:“传我将令,立即通知襄阳的屈原以及襄阳附近的阴君,告诉他们我军已经击败韩军,正在阻断秦军的退路以及粮道,让他们立即出兵牵制秦军,滞缓秦军的行动,本将要将秦军围堵在汉水之侧。 还有告诉襄阳手屈原,大王有诏,那些投靠叛逆子兰的人,若是能立即倒戈,则免除灭族的罪责;若是能全力攻击秦军,戴罪立功,则免除全族被贬为庶人的罪责;若是能获得盛君召陵君弋阳君三人之一,无论生死,全都算是有功。 同理,若是能获得秦将,也算功劳。” “诺。”一个传讯兵立即领命而去。 接着,公孙衍在开口道:“传令给宛城令庄辛,让他立即派出使者,前往汉北各地招降。” “诺。” 而后,公孙衍目光转向西方,看着不断向西部撤退的韩军道:“传令给景缺以及庄蹻,立即率领本部大军追杀韩军,这一次,本将要收回丹淅防线。” “诺。” 襄阳城外,秦军大营。 子兰得到公仲侈传来盛君被宛城楚军所杀的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宛城斩杀他的令尹,这无疑是在这个刚刚即位的楚王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若是不能给宛城守将一个教训,那么他这个楚王岂能服众,如何统御群臣。 故,子兰得到消息后,便特意从邓县赶到秦营,打算将楚军调走,以围攻宛城,为盛君报仇。 甘茂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楚王子兰,一听他要调走襄阳城外的楚军,立即摇头道:“大王,此事不妥!在下以为万万不可!” 子兰一听甘茂反对,顿时一怔,随即大怒道:“先生,为何不可?” 甘茂解释道:“敢问大王,对大王来说,此刻最重要是为盛君报仇,还是攻破襄阳,前往郢都即位?” 子兰一怔,怒火稍稍平息,身体僵硬道:“当然是尽快前往郢都了。” 甘茂点了点头,平淡的道:“那么现在大王还想调走楚军吗?” 子兰闻言一甩衣袖,接着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坐了下去。 甘茂见状,拱手笑道:“大王,只要在郢都即位,那时,若是想为盛君报仇,哪里还用得着如此麻烦。到时,只需一道诏书,便可将宛城令以及宛城守将全部处死。” “这···”子兰一听,强压这怒气道:“也罢,寡人暂且让庄氏兄弟多嚣张两日,待···” 话未说完,帐外传来一个大喊声: “报···” 子兰话音被打断,顿时大怒,然后脸色不善的看着帐外。 很快,一个信使一边急跑进来,一边大喊道:“将军,在下奉韩军主将公仲侈来报,楚方城守将景缺率军救援宛城,请将军立即派出援军,围剿景缺。” 甘茂一听,随后露出大喜之色。 用秦国的实力去替韩国攻打宛城,这个秦国没兴趣。但是,若是围剿方城的楚国守军,进一步削弱楚国的实力,这个秦国倒是很感兴趣。 想着,甘茂立即吩咐道:“好,本将已经知晓,立即派人告诉公仲,就说本将稍后便会率领五万秦军前去围剿景缺。” 子兰一怔,方才甘茂还反对去宛城呢,怎么一下就变脸了呢? 想着,不由大惊道:“丞相,难道秦军打算放弃攻打襄阳,而先破宛城吗?” 甘茂一见子兰脸色大变,立即拱手道:“大王放心,我秦军攻打襄阳的决心是不会动摇的。 只是此时景缺驰援宛城,楚韩两军实力相当,故臣担心韩军会被击败,从而影响我军士气罢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形势 说着,甘茂笑了笑道:“但是,此时只要我秦军一到,先击败景缺,然后携大胜之势攻破宛城,到时,襄阳城中必然士气大跌。如此,我等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破襄阳城。” 子兰闻言张了张嘴,虽然很想说: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但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子兰离去后,就在甘茂抽调兵力之际,又一个信使飞快的跑来禀报道:“将军,在下奉公仲将军特来相报,昨日宛城一战,公孙衍率领的近卫军突然出现在方城守军中,楚军攻势异常凶猛,我军不敌,大败而退,请秦军小心。” 甘茂一怔,这一个信使与方才那个信使前后相距不过半个时辰,就这么一点时间,韩军就败退了。如此短暂的时间,楚军就能击败韩军,楚军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若是楚军追杀,韩军必然会出现溃败。 想到这,甘茂突然想起一事,然后心中一突,目不转睛的看着信使问道:“使者,公仲将军向何处败退,是否需要我秦军支援?” 信使应道:“多谢将军好意,不过我军已向西方撤退,故而无需秦军救援了。” 说完,信使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甘茂,脖子微微一缩,然后一拱手,转身便走。 见此,甘茂脸色顿时一白。 韩军向西撤退,这一退,秦国就危险了。 若是公孙衍一路追到丹淅之间,然后堵住丹水这一秦国的粮道,那么襄阳城外的二十万秦军,则必将陷入死地。 想着,甘茂心中一急,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鸣金收兵,速速请丞相回营。传令,让营中留守的守军立即收拾东西,准备撤退!” 襄阳城。 正当攻城正激烈的时候,秦军之后传出一阵鸣金之声。清脆的声音顿时传遍整个战场,让正在交战三方同时大吃一惊。 城墙上,屈原在激烈的防御战中,猛然一听秦军的鸣金之声,顿时心中一动,然后抬头向北方眺望,暗喜道:“莫非犀首已经在宛城大破韩军?” 想着,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城墙上的士卒下去休息,让城中的妇孺准备食物。告诉她们,今日大开粮仓,不再控制口粮,所有百姓赏肉一块,所有士卒赏肉三块。 另,告诉将士们,这一战,我们胜利了。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整,随时准备出城与秦军一战。” “诺!” 城外。 召陵君看着秦军快速撤退的身影,心中闪过阵阵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军竟然在攻城正急之时突然退兵。 只是秦军退走,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一面让人去打探消息,一面让楚军撤退。 秦营中。 回到大营的樗里疾一见甘茂,立即问道:“左丞相,何故鸣金?” 甘茂摇了摇头,挥退众人后,然后才敢告知宛城之事。 樗里疾听到一半,就变了颜色,等甘茂说完,顿时头上冷汗直冒。 “我军危矣!” 甘茂点了点头,应道:“丞相,宛城之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若是公孙衍杀向丹淅,恐怕最迟明日就会抵达析邑,断绝我军退路。故,在下方才鸣金收兵,就是打算立即退兵,否则,等公孙衍杀到丹汉交汇处,恐怕我们连上庸的通道也会阻断。” 樗里疾点了点头:“左丞相言之有理,眼下必须立即退兵。” 正说着,一个士卒在帐外禀报道:“将军,楚王来访。” “楚王子兰!”樗里疾一怔。 此时,甘茂露出一丝喜色:“楚王来的正是时候,传令请楚王进来。” “诺!” 甘茂吩咐之后,见樗里疾疑惑的看过来,立即开口解释道:“丞相,眼下我秦军陷入危难,那些被楚王子兰强行压服的楚国贵族,得知消息后,必然会立即反叛,极有可能会反戈一击。故,此时楚军已经对我秦军没有价值,相反,此时他们已经成为我们的敌人。 但是楚王子兰却不一样,一个楚王在我秦国手中,无论是杀是放,都是一个重要的筹码。故,在下以为楚王子兰必然要带到秦国。” 樗里疾略一沉吟,便明白甘茂的意思。 虽然眼下秦军身侧的五万楚军已经是敌非友,但是未来就说不定了。 投靠子兰的楚国勋贵,已经打上了子兰的烙印,即便倒戈相向,戴罪立功,回到楚国之后,恐怕也会遭到楚王的打击。如此,这些在楚国拥有极强人脉的勋贵,必然会对楚国心怀怨气,若是无事也就罢了,一旦有事,只要秦国动用子兰这颗棋子,必然能能对楚国造成极大的麻烦。 而且,楚国新君即位后,就算楚国无事,也可废物利用,用子兰从楚国哪里换取许多东西,相信楚国新君肯定会愿意付出代价的。 想着,樗里疾点了点头道:“有劳左丞相接待楚王子兰,本将这就去整顿军队,今夜我们连夜退走,争取在公孙衍杀到汉水前,全军进入上庸。” “诺。” 另一边。 襄阳城中,屈原接到公孙衍的军令,顿时露出大喜之色,长叹道:“大战经年,终究还是我楚国胜了!” 感叹了一阵之后,屈原便吩咐道:“传令,立即派人去打探阴君的军队到哪里了,让他快速前来与我汇合。 另,派人去城外楚营劝降!” 当夜,城外楚营。 詹阳君看着对面的应君问道:“应君,不知此时到访有何贵干?” 应君摇了摇头,让亲卫在外警戒后,低声:“本君得到消息,昨日公孙衍在宛城大破韩军,韩军溃败,正在逃亡淅水以西。” 詹阳君一怔,顿时脑子一片大乱,这才投靠秦韩两国扶持的楚王子兰一个多月,韩国怎么可能说败就败了呢! 良久,詹阳君稍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应君道:“应君,如今你我身在大王帐下用事,岂能诅咒盟友,这种玩笑开不得!” 应君摇了摇头,郑重的道:“詹阳君,本君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你难道忘了今日大王为何来襄阳,难道忘了今日秦军为何突然鸣金收兵,种种迹象表明,这事千真万确,韩军真的败了,而且极有可能会直接退回韩国。” 说着,应君看着詹阳君,伸出食指,指着脚下的土地道:“而眼下,这里,秦国的大军已然成为一支孤军!”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请降 詹阳君闻言面色一白。 自从楚王宣布他们这些投靠子兰的人为叛逆后,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联军战败,他们这些被楚王抛弃的人,所有的一切全都完了,十有八九会被楚王灭族的。 想着,詹阳君心中不愿相信,看着应君,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颤颤发抖的道:“应君,这应该是你在跟在下戏言吧?” 应君看着詹阳君,面色平淡,没有回话。 良久,詹阳君见应君面无惧色,定了定神,然后迟疑的问道:“应君,我等被迫投靠公子子兰,已经被大王宣布为叛逆,若是联军战败,我等如何是好?” 应君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在这里等候许久,为的就是詹阳君这一句话。 “詹阳君勿忧!”应君笑了笑道:“丹淅之败与我等无关,投靠公子子兰更非我等之愿,大王之前下诏要诛灭我等全族,无非是因为战事不利,故而气急败坏之下才说出的气话。” “应君,在下也相信那是大王的气话,以大王数十年来的仁义,应该做不出这种残暴之举,只是···”詹阳君看着应君,面色纠结道:“只是大王的话已经说出口,一言九鼎,岂会收回。” “詹阳君为何如此糊涂!”应君笑了笑,而后摇头叹道:“自从各国伐楚以来,我楚国先后失去汉中上庸汉北诸地,上将军昭鼠,叶公金君等人先后战死,士卒更是死伤超十万余。 还有,在陈地,陈城以北之地,已经尽数为魏国所取,司马昭雎率领十五万大军,连同城中百姓,死伤已经超十五万。 经此一役,我楚国可谓元气大伤矣!” 詹阳君闻言心中露出一阵窃喜,楚国虽然损失惨重,他们这些封君虽然同样损失惨重,但是,无论如何,在襄阳之外,他们手中的兵力加起来,依然还有四万有余,这便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想着,詹阳君喜行于外:“应君是说大王会因为此战损失惨重,而打算招降我等。” 应君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詹阳君一怔,急忙开口问道:“应君这是何意。” 应君沉吟了一下,看着詹阳君许久,这才面色沉重道:“大王不是要招降我等,而是打算让我等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詹阳君一愣,应君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与郢都的楚王牵上线了。但是此刻,詹阳君没有关注这点,而是惊疑地问道:“如何算戴罪立功?” 应君将楚王的诏令一一说出,然后看着神色不断变换的詹阳君沉默不语。 此时,詹阳君同样也陷入沉默之中。 这又是一次艰难的抉择。 上一次子兰举起屠刀,众人被逼无奈只好投靠子兰,那是没得选。 这一次,虽然貌似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如何选择,比上次还难。 眼下虽然詹阳君已经相信韩军战败的事情,但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楚军还未完全占据优势。 只要韩军不退回韩国,而是继续留在淅水西岸,那么秦军的后路粮道就还没有断绝。如此一来,没有后顾之忧的秦军,其实力依然比汉北的楚军强大。若是在韩军情况不明之时,贸然背叛,一旦遭到秦军的雷霆一击,那么就凭襄阳城外的这些楚军,肯定拦不住。 而且襄阳城中的屈原,也未必会冒险来救他们,更不要放他们进城,如此一来,他们就危险了。失去军队的他们,也就没有了价值,如此,他们就只能放弃楚国的一切,远走他国。 可若是秦军不信任韩国,决意从襄阳退走,而他们却迟疑不定,坐失立功的机会,那么他们这支军队对楚国而言,他们同样也将毫无意义。 真到了那时,恐怕他们会遭到公孙衍屈原以及阴君等人的围剿,如此,等待他们就是灭族。 想着,詹阳君头上汗如雨下,心中陷入剧烈的挣扎。 现在,他正在进行一场豪赌,压上了身家性命的豪赌,压错注则必然一无所有。而且,此时他还不能不赌,若是不赌,同样也将一无所有。 良久,詹阳君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应君道:“应君,大王的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应君闻言笑道:“詹阳君,你是知道的,应地在叶地的北面,在下与叶公是邻居。 数月前,叶公之子率领族中十四岁以上的子弟死守叶地,但是不幸,这些人全部死在叶城。不仅如此,子兰得知叶公一脉宁死不降后,更是下令灭叶公满门。 虽然叶公子嗣大部分都被召陵君处死了,但是叶公的一个门客却带着叶公一个年仅三岁的重孙逃到北方,被犬子所救。犬子知道在下一向仰慕叶公,故而将其隐匿起来。一个月前,犬子将他送到了郢都。” 詹阳君看着应君道:“也就是说,让我们戴罪立功的事情,是大王亲口所说了。” 应君点了点头。 接着,詹阳君也点了点头。 见此,应君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詹阳君这个在子兰的逼迫下,率先投靠的封君再次站在郢都这边,那么其他被强迫的封君,也将再无顾虑。 次日清晨。 屈原站在襄阳城墙上,一言不发地向城外的秦军大营方向眺望。 良久。 一个斥候快步跑到屈原身侧:“将军,探子来报,秦军已经连夜退走,此刻秦军大营已空。” “好!”屈原点了点头,然后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北面的另一个方向,哪里是伪楚大营的位置。此刻,他正在等候应君的消息。 虽然现在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秦军的实力依然比襄阳城要雄厚的多。 若是城外楚军不倒戈,屈原根本不敢出城追杀秦军。 只是,屈原见楚营方向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不由有些不满。 “传令,派出三千楚军去秦军大营,烧掉秦军大营。”屈原目不转睛的看着楚军大营道。 “诺!” 不久,屈原便在城墙上看到秦军大营的位置燃起了这一阵火光,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探子来报,楚军大营有异,似乎他们正在内讧!” 屈原闻言,脸上露出一阵笑容。 不久。 詹阳君快马赶到襄阳,进入城中,来到屈原面前,奉上两个木盒后,百味陈杂的拱手道:“屈将军,在下奉应君之命,特来献上召陵君以及弋阳君的守首级,向将军请降。”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闻战则喜 屈原见到木盒中的召陵君以及弋阳君二人的首级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看着在面前俯首的詹阳君问道:“公子子兰何在?” 詹阳君立即应道:“回将军话,公子子兰昨日前去秦营询问秦军为何突然收兵,结果,彻夜未归。想来,此时公子子兰已经随秦军退走了。” 屈原微微皱了皱眉,暗道:看来秦国还是没有死心啊! 接着,又看了看詹阳君,然后看着木盒中的首级,心中却是起了一丝疑虑。 如今子兰深陷险境,也不能排除这是子兰孤注一掷,用召陵君以及弋阳君二人的性命来换取襄阳的可能。 想着,屈原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詹阳君,召陵君二人的首级,已经表明了你们的诚意,但是,这两个人头,只能算是两个人的功劳。诸位若想立下大功,免去罪责,还得用秦军将领的人头来换。” 詹阳君闻言,立即拱手道:“愿听将军号令。” “好!”屈原点头道:“如今秦军已退,但是大王不愿就这么放秦军从容离去。犀首两天前就从宛城出发,迂回析邑,沿着丹水,顺流而下,提前在前面等着秦军。 故,请詹阳君立即回营,告诉应君,立即率军追杀秦军,滞缓秦军的行动,给犀首争取时间。本将随后便会率领襄阳守军为后援,你我两军共同追杀秦军。” “诺。” 日中。 前后延绵近十里地二十万秦军,狂奔大半日后,甘茂来到樗里疾身侧,脸色沉重的道:“丞相,方才探子来报,先前投靠我等的楚军已经背叛,并且在应君的率领下,已经追到后军的十里外? 而且,应君之后,还有六万楚军,跟在他们身后十余里外。” “这···”樗里疾对楚军的背叛早就有所预料,但依然没有想到召陵君二人会失败的如此之快,竟然让应君率先追了上来。 而应君身后的六万楚军,更是将他吓了一跳,不由急忙问道:“是襄阳的守军,还是楚国各地的援军?” 甘茂脸色沉重的道:“仅仅只是襄阳守军,探子并未在这支楚军中发现鄢城守将阴君的旗号。” 樗里疾顿时脸色一黑:“襄阳城中竟然还有六万楚军,难怪我等强攻两月,襄阳城都纹丝不动,看来上庸之败,是楚国早有预谋的,目的就是引诱我等深入楚国。若非丹淅防线的召陵君等人突然反叛,恐怕我们这次就亏大了。” 甘茂点了点头,若不是斥候反复查体过楚军的人数,他也不会相信,襄阳的楚军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到了这一刻,楚国汉中诈败之事,已经显露无疑。 现在,甘茂担心的是,秦国能否在公孙衍之前,提前赶到上庸。 另一边,樗里疾略一沉吟,便对甘茂道:“左丞相,楚军来得太快,必须留下一只断后之军,以拖住楚军,免得我大军被楚军滞缓速度。” 甘茂应道:“好,在下愿率领五千士卒断后,为大军争取半日时间。” 樗里疾摇头道:“左丞相,五千士卒太少,还是带上一万精锐士卒吧。入夜之后,左丞相便可率军放回。” “诺。” 樗里疾在甘茂快速向大军前方而去后,立即向左右下令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 “诺!” 很快,秦军士卒便在将领的吹促下,稍稍加快了行军速度,但,不久,已经狂奔大半日,身心俱疲的秦军,速度有再次慢了下来。 楚军中。 就在应君不断催促大军加快速度之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前方八里处,出现一支万人左右的秦军。他们已经摆开阵势,似乎要阻截我等。” “万人左右的大军!”应君闻言露出一丝喜色,随后又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秦军的断后之师太少,万人之军不过十个二五百主,三个副将,一个主将,还不够分!” 应君身侧将领闻言,无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楚王的诏令,此时打败秦军已经不算他们这些投靠公子子兰的人的功劳,必得以秦将,才能将功折罪。 除去召陵君与弋阳君,当初投靠子兰的共有十一位封君,现在,还有九人仅仅只是免去了灭族的罪责,剩下的罪责,还得看接下来的表现。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贬为庶人,众人顿时急红了眼。 九里君率先请命道:“将军,虽然对面才四个将领,但是好歹也有四个,请将军下令,在下愿为先锋,必斩将而回。” 其他人一听,急得纷纷请战。 应君还未开口,一个斥候来报:“将军,前军的勷君来报,他已经率领先锋以及前军扑向秦军,请将军立即前去支援。” “什么?”众人闻言全都大惊,勷君未得将令,便抢先下手了。 应君见状,立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向前,攻破秦军,不要走了秦将。” 应君话音一落,其他人纷纷应道:“不要走了秦将···” 另一边。 勷君带着杀到秦军阵前,抬头一看,瞬间便找到了秦军前军主将的将旗所在。 见此,勷君立即露出大喜之色,直接指着将旗位置,大吼道:“诸位,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只要杀了秦将,我等便可免去罪责。否则,我等家小,必然会被贬为庶人。 杀敌,立功,免罪!” 勷君说着,便直接率领亲卫,直扑将旗所在。 接着,勷君的门客以及族人,全都跟着大喊“杀敌立功免罪”的口号,跟着勷君杀向秦军。 在勷君亲自冲锋的激励下,在将领的驱使下,在全家被贬为庶人的鞭策下,万余楚军红着眼,一往无前的杀向秦军。 勷君冲过数波箭矢之后,带着亲卫杀到秦军阵前,而后,勷君直接以自己以及亲卫为箭头,杀向秦军军阵。 初接战,勷君依仗自己有重甲相护,面对秦军士卒刺来的长戟,避开要害部位后,便迎着其他长戟快速突入。然后在对面秦军士卒诧异的目光中,以轻伤为代价,杀到他们近前,然后面色狰狞的挥出手中的长剑,一剑将一个士卒枭首。 与此同时,勷君前进的步伐却没有停止,接着,又向前两步,再此斩杀一个士卒。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斩将 另一边,面对勷君等人的快速突击,秦军士卒也纷纷向他刺出手中的武器,意图将楚军赶出去阵线。 结果,勷君的亲卫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勷君自己则再次以轻伤为代价斩杀一个秦军士卒。 此时,血染战袍的勷君微微一顿,接着身后的亲卫立即向前突击,然后取代了勷君最前方的位置,与前方的秦军厮杀起来。 勷君停顿一个呼吸之后,一咬牙,口中大呼着“杀敌立功”再次向前杀去。 秦军见楚将再次冲锋,不避锋矢,悍不畏死,顿时心中大骇。 不多时,一阵血战下来,勷君便以自己身受十余创,亲卫死守大半为代价,攻破了秦军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勷君一抬头,目光中充斥着浓郁的凶光,恶狠狠地看向秦军阵中第三道防线前方,正在指挥秦军的将领。 此刻,二者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步。 另一边,秦军前军将领符栗见楚军如此之快便攻破了第一道防线,不由紧张而阴沉向向缺口所在看去。接着,便立即与楚军最前方的楚将发生一个对视。只是一见楚将面目狰狞,目光极为凶残,身体不由微微一缩,目光迅速瞥向他出,不敢直视楚将。 勷君见秦将目光闪烁,不由狠狠一笑,剑锋向秦将一指,大喊道:“秦将就在眼前,诸君随我斩将杀敌。” 说着,再次率先杀向秦军的第二道防线。 符栗闻言,见楚将已经向第二道防线发起猛烈的攻势,不由心中一沉。 接着,向战场一看,只见楚军正源源不断向缺口涌来,当即下令道:“传令,立即向将军禀报,就说楚军攻势强大,请将军自决。 传令,让将士们稳住阵线,后退者斩,本将会亲自阵线。” 说完,符栗大声喝道:“亲卫何在,随本将前去督战。” 说着,符栗立即向右侧而走,打算避开楚将的锋芒。 另一边,勷君见秦将避走,不由急道:“杀,不要放走秦将!” 说着,立即转换方向,向秦将退走的方向杀去。 符栗听到楚人的大喊声,回头一看,却见楚将没有继续向前厮杀,而是调转方向,再次向他杀来,不由微微一愣。 接着,仔细看了看楚将的脸,确认自己与楚将素不相识后,不由心中大骂:无冤无仇,楚将为何紧盯着自己不放?难道这家伙是一个疯子? 眼下这局势,身为将领,难道不应该继续向前,尽快攻破秦军防线吗?为何舍本逐末,只盯着自己? 想着,不由加快了步伐,远离楚将所在。 与此同时,应君等人率领三万主力杀到,见勷君已经杀入秦军阵中后,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此时,战场的北面是汉水,南面是高山,数万人在这不宽同样也不窄的河岸上厮杀。 应君见无法迂回,便下令道:“诸君,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秦军就在前方,要想获取秦将首级,随诸君自取。” 话音一落,众人一听应君让大家随意,立即大喜的高喊道:“诺。” 说着,数个封君便带着本部军队冲向秦军,紧接着,秦军的第一道防线就在楚军的疯狂冲击下,被攻破数个缺口。 随着楚军主力杀到,位于秦军最前列的勷君,很快便感到身边压力大减。 此时,勷君向三十步外,秦军第三道防线后侧的秦将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大喝道:“不用管其他人,让我们的士卒全都向本君靠拢,不杀秦将誓不罢休。” “诺!” 说着,勷君率领为数不多的亲卫,再次向秦将发起冲锋。 此时,符栗见自己的前军已经在楚军的冲击下呈现支离破碎之象,只剩下第三道防线暂时完整,而他已经退无可退。又见楚将只盯着他穷追不舍,无论他走到哪,楚将都跟在后方,怎么也甩不掉。 见此,符栗顿时一股血气从胸口涌向四肢,指着眼前的楚将下令道:“众亲卫,随本将来,杀掉楚将,以振军心。 杀!” 符栗亲卫闻言,立即跟着大喊道:“杀!” 对面,勷君见秦军杀过来,顿时露出大喜之色,然后立即带着十几个亲卫以及众多普通士卒扑向秦将。 初一接战,以逸待劳的秦军,犹如虎入羊群,便连杀十余楚人。 另一边,勷君一直顶在最前方,不多时,便身受重伤,而身边的亲卫也不断倒下,很快,就只剩下四人护在身边。但,好在身后的楚国士卒源源不断,倒下一个立即就有两个士卒补上,尽管秦军攻势很强,但也奈何不了勷君。 随着双方士卒的不断消耗,一刻半钟后,秦将被无数楚国士卒围在中间,身边的亲卫也死伤殆尽。 此时,符栗露出绝望之色,然后看着数步之外的勷君,大声问道:“楚将,你我是否有仇怨,为何非杀我不可!” “素未谋面,没有仇怨!”勷君闻言摇了摇头。 见此,符栗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即扔掉武器,跪地喊道:“某愿降!” 勷君面色惨白,再次摇了摇头,然后在符栗不解的目光中,下令道:“杀了他,不要俘虏。” 众人闻言,立即向秦将刺出手中的武器。 此时,勷君的一个亲卫一剑斩杀符栗的首级,然后将首级别在一柄长戟上,大声高喊道:“勷君斩获秦将首级一个。” 接着,勷君所部士卒全都跟着大喊:“勷君斩获秦将首级一个!” 就在楚军士卒的高喊中,勷君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然后眼前一黑,倒在战场上。 不管勷君此时如何,战场上的其他人一听秦将已死,靠近秦将的几个封君顿时露出叹恨之色。接着,立即抬头以观望,然后就在万军之中发现了甘茂的将旗。 见此,众人不约而同地大喊:“杀甘茂,不要走了甘茂。” 说话间,众人便带着亲卫向甘茂杀去。 一个时辰后。 甘茂心有余悸地看着四周那犹如潮水一边,源源不断,一波又一波向他发起冲锋的楚人。 半个时辰前,甘茂还在中军,但是,在楚人不管战场局势如何,只管向他发起决死冲锋下。于是,他的将旗便从秦军中部退到后侧。 而此时,甘茂见周围有五个楚国封君正指挥着士卒向他冲过来,最近的楚人已经距离他只剩下不到三十步。 见此,甘茂心中惊疑不定,已经搞不清楚虎狼之师这个名号,究竟是用来形容楚人还是用来形容秦人的。 想着,不由大恨道:“襄阳之时,楚军还只是一群士气低落的乌合之众,为何一夜过去,就变得如此凶猛,悍不畏死?” 说着,甘茂只能长叹一声,下令道:“传令,退兵!”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丹水夜语 丹水之畔。 公孙衍率领七万楚军一路疾行,然后在日落时分,便下令大军原地休息。 不久,公孙衍用过晚膳之后,邓陵光来到公孙衍身侧,迟疑的开口道:“将军,庄蹻将军求见。” 公孙衍闻言笑了笑:“本将本以为他会在前日便会前来,不想他竟然能忍到现在,看来他比本将预料的还要沉稳。” 说着,便应道:“让他去丹水岸边见本将。” “诺。” 不多时,公孙衍便亲自拿着一个火把,悠悠哉来到丹水岸边,这里,庄蹻早已等候多时。 庄蹻见公孙衍独自到来,立即拱手行礼道:“将军。” “嗯!”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庄蹻身侧,借着火把昏暗的光芒,看着飞逝而去的丹水,久久不语。 庄蹻见状,皱了皱眉,然后将目光投向漆黑的远方,静静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良久。 公孙衍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然后发出一声长叹:“唉,人老了不服老也不行,想当初,本将像庄将军这般年轻的时候,老朽我能在原地站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丝毫疲惫。现在,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体就坚持不住了。” 庄蹻闻言开口道:“犀首老当益壮···” 公孙衍不等庄蹻说完便打断道:“老朽的身体,老朽知道的很清楚,或许有生之年,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战了。” 庄蹻闻言紧紧的闭上了嘴吧。 接着,公孙衍有笑了笑,开口问道:“庄将军求见本将,可有何事。” 庄蹻闻言,想起公孙衍方才的话,摇了摇头:“将军,蹻方才站立许久,身体有些疲惫,是以不小心忘了!” “忘了?”公孙衍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没忘,如果本将所料不差,将军是来责问本将,为何这几日来,每天都在日落时分停兵不前,每天天色大亮之后才开始行军的吧!” 庄蹻方才本来听到公孙衍年老体弱之言,便不打算提及此事,但现在公孙衍主动提及··· 于是,庄蹻立即脸色一正,应道:“将军目光如炬,在下今夜正是为此事而来。” 说着,庄蹻拱手道:“将军,如今秦军正在向上庸撤退,并且南部的楚军正在滞缓秦军的行动。当此之时,我军立即昼夜疾行,提前赶到汉水堵截秦军才是,为何将军却一点也不急,一日行军才不过五十里,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在下担心,等我军赶到汉水,恐怕秦军已经抵达上庸,如此,秦军岂不全军而退?如此,将军与大王苦心策划的这一战,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是以,在下特来向犀首请教!” 公孙衍哈哈大笑:“将军即知诱敌深入的计划,是大王与本将一手策划的,那么将军为何不以为,现在,本将行动滞缓,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庄蹻一怔,心中惊疑不定,思考良久,弯腰拱手问道:“请将军赐教。” 公孙衍闻言一叹:“将军之所以对此不解,那是因为将军只是关注与战场之上,而没有看到战场之外,这普通名将与谋国强国之名将的区别,就在于此。” 说着,公孙衍看着庄蹻,语气深长道:“以将军之才,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楚国名将,但是想要做谋国之名将,将军还差不少。” 庄蹻一听公孙衍有意指点,立即拜道:“请将军赐教!” 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若是本将真想在汉水截住秦军,那么本将就会在淅水之时,发动析邑百姓以及全军将士打造木筏,两天的功夫,就足够获取七万大军所用的木筏了。然后大军顺流而下,一日功夫,便可赶到汉水阻截秦军。 但是,本将采取这种省时省力的方法,而是率领大军沿丹水而下,你可知这是为了什么?” 庄蹻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此时此刻,我楚国还没有与秦国决战的必要,或者说楚国还没有做好与秦国的准备。” 庄蹻闻言斟酌着道:“可是犀首,此时我楚国也无需与秦国决战,只需截断秦军的退路,前后夹击,便可大破秦军,极大的削弱秦国的实力。如此,我楚国便将十几年内,没有秦国之忧。” “你说的不错。”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问道:“但然后呢?” “然后?”庄蹻迟疑的看着公孙衍,这结果不是很明显吗?为何还要询问? 公孙衍摇头道:“若是困住秦军,那秦军必然会采取困兽之斗,然后秦楚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惨烈的大战,诚然这一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者,将会是我们楚国。但是,其结果也必然是惨胜,是两败俱伤。 而且,因秦军在上庸留有兵力,以我军目前的实力,很难重新夺回上庸汉中。劳而无功,这是兵家大忌。” 说着,公孙衍笑了笑道:“这也是韩国所希望的,公仲侈带着那些残兵败将向西而走,并且一路直奔韩国,而不是在淅水牵制于我,为秦国争取时间。其目的,无非是希望秦楚两国两败俱伤罢了。 这一年多来,丹淅之败,我楚国损失近十万精锐,陈城防守战,精锐士卒死伤同样超过十万。若是我等再在这里与秦军两败俱伤,那么即便以楚国之强,也难以承受。” 说到这,公孙衍顿时停了下来,而后在心中默默的道:这里大军,不久后楚王还有大用,不可浪费在这里。 此时,庄蹻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敢问犀首,若是我们放这支秦军回去,结果又将如何?” “那么我楚国将会多出秦国韩国这两个盟友。”公孙衍笑解释道:“这此公仲侈同时出卖樗里疾与甘茂,必然会遭到秦国的忌恨。秦韩反目,韩国必然会倒向我楚国。同时,秦国为了快速返回上庸,必然要舍弃一条大尾巴,以断尾求生。秦国实力受损,必然会向我楚国求和。 另外,只要我楚国谨守丹淅襄阳两地,那么秦国便无机可乘,如此,秦国对三晋而言,便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严重牵制三晋的实力。 一个衰弱的秦国,这不符合我们楚国目前的利益。 这就是我楚国与秦国不盟而盟的办法。” 公孙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道:“只要我楚国这次没有与秦国两败俱伤,实力犹存。那么齐魏两国得知这一消息后,必然也会立即退兵,然后派出使者主动与我楚国讲和。 所以说,这就是放秦军主力归去,只取秦军尾巴的原因所在···” 不久后,公孙衍站在岸边,看着庄蹻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可惜,今晚来的不是景缺!”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投降 丹水之畔。 公孙衍率领七万楚军一路疾行,然后在日落时分,便下令大军原地休息。 不久,公孙衍用过晚膳之后,邓陵光来到公孙衍身侧,迟疑的开口道:“将军,庄蹻将军求见。” 公孙衍闻言笑了笑:“本将本以为他会在前日便会前来,不想他竟然能忍到现在,看来他比本将预料的还要沉稳。” 说着,便应道:“让他去丹水岸边见本将。” “诺。” 不多时,公孙衍便亲自拿着一个火把,悠悠哉来到丹水岸边,这里,庄蹻早已等候多时。 庄蹻见公孙衍独自到来,立即拱手行礼道:“将军。” “嗯!”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庄蹻身侧,借着火把昏暗的光芒,看着飞逝而去的丹水,久久不语。 庄蹻见状,皱了皱眉,然后将目光投向漆黑的远方,静静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良久。 公孙衍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然后发出一声长叹:“唉,人老了不服老也不行,想当初,本将像庄将军这般年轻的时候,老朽我能在原地站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丝毫疲惫。现在,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体就坚持不住了。” 庄蹻闻言开口道:“犀首老当益壮” 公孙衍不等庄蹻说完便打断道:“老朽的身体,老朽知道的很清楚,或许有生之年,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战了。” 庄蹻闻言紧紧的闭上了嘴吧。 接着,公孙衍有笑了笑,开口问道:“庄将军求见本将,可有何事。” 庄蹻闻言,想起公孙衍方才的话,摇了摇头:“将军,蹻方才站立许久,身体有些疲惫,是以不小心忘了!” “忘了?”公孙衍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没忘,如果本将所料不差,将军是来责问本将,为何这几日来,每天都在日落时分停兵不前,每天天色大亮之后才开始行军的吧!” 庄蹻方才本来听到公孙衍年老体弱之言,便不打算提及此事,但现在公孙衍主动提及 于是,庄蹻立即脸色一正,应道:“将军目光如炬,在下今夜正是为此事而来。” 说着,庄蹻拱手道:“将军,如今秦军正在向上庸撤退,并且南部的楚军正在滞缓秦军的行动。当此之时,我军立即昼夜疾行,提前赶到汉水堵截秦军才是,为何将军却一点也不急,一日行军才不过五十里,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在下担心,等我军赶到汉水,恐怕秦军已经抵达上庸,如此,秦军岂不全军而退?如此,将军与大王苦心策划的这一战,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是以,在下特来向犀首请教!” 公孙衍哈哈大笑:“将军即知诱敌深入的计划,是大王与本将一手策划的,那么将军为何不以为,现在,本将行动滞缓,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庄蹻一怔,心中惊疑不定,思考良久,弯腰拱手问道:“请将军赐教。” 公孙衍闻言一叹:“将军之所以对此不解,那是因为将军只是关注与战场之上,而没有看到战场之外,这普通名将与谋国强国之名将的区别,就在于此。” 说着,公孙衍看着庄蹻,语气深长道:“以将军之才,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楚国名将,但是想要做谋国之名将,将军还差不少。” 庄蹻一听公孙衍有意指点,立即拜道:“请将军赐教!” 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若是本将真想在汉水截住秦军,那么本将就会在淅水之时,发动析邑百姓以及全军将士打造木筏,两天的功夫,就足够获取七万大军所用的木筏了。然后大军顺流而下,一日功夫,便可赶到汉水阻截秦军。 但是,本将采取这种省时省力的方法,而是率领大军沿丹水而下,你可知这是为了什么?” 庄蹻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此时此刻,我楚国还没有与秦国决战的必要,或者说楚国还没有做好与秦国的准备。” 庄蹻闻言斟酌着道:“可是犀首,此时我楚国也无需与秦国决战,只需截断秦军的退路,前后夹击,便可大破秦军,极大的削弱秦国的实力。如此,我楚国便将十几年内,没有秦国之忧。” “你说的不错。”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又问道:“但然后呢?” “然后?”庄蹻迟疑的看着公孙衍,这结果不是很明显吗?为何还要询问? 公孙衍摇头道:“若是困住秦军,那秦军必然会采取困兽之斗,然后秦楚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惨烈的大战,诚然这一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者,将会是我们楚国。但是,其结果也必然是惨胜,是两败俱伤。 而且,因秦军在上庸留有兵力,以我军目前的实力,很难重新夺回上庸汉中。劳而无功,这是兵家大忌。” 说着,公孙衍笑了笑道:“这也是韩国所希望的,公仲侈带着那些残兵败将向西而走,并且一路直奔韩国,而不是在淅水牵制于我,为秦国争取时间。其目的,无非是希望秦楚两国两败俱伤罢了。 这一年多来,丹淅之败,我楚国损失近十万精锐,陈城防守战,精锐士卒死伤同样超过十万。若是我等再在这里与秦军两败俱伤,那么即便以楚国之强,也难以承受。” 说到这,公孙衍顿时停了下来,而后在心中默默的道:这里大军,不久后楚王还有大用,不可浪费在这里。 此时,庄蹻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敢问犀首,若是我们放这支秦军回去,结果又将如何?” “那么我楚国将会多出秦国韩国这两个盟友。”公孙衍笑解释道:“这此公仲侈同时出卖樗里疾与甘茂,必然会遭到秦国的忌恨。秦韩反目,韩国必然会倒向我楚国。同时,秦国为了快速返回上庸,必然要舍弃一条大尾巴,以断尾求生。秦国实力受损,必然会向我楚国求和。 另外,只要我楚国谨守丹淅襄阳两地,那么秦国便无机可乘,如此,秦国对三晋而言,便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严重牵制三晋的实力。 一个衰弱的秦国,这不符合我们楚国目前的利益。 这就是我楚国与秦国不盟而盟的办法。” 公孙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道:“只要我楚国这次没有与秦国两败俱伤,实力犹存。那么齐魏两国得知这一消息后,必然也会立即退兵,然后派出使者主动与我楚国讲和。 所以说,这就是放秦军主力归去,只取秦军尾巴的原因所在” 不久后,公孙衍站在岸边,看着庄蹻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可惜,今晚来的不是景缺!”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石磨 丹水汉水交汇处以南二十里处,樗里疾与甘茂正不断的士卒疾行,同时,秦军将士见丹口已然不远,同样拿出全部的力气急赶。 正在此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探子来报,丹口之处空无一人,并未见到楚军踪迹。” 甘茂心中一松,接着又急忙开口问道:“周围地区可曾查探清楚,是否有楚军的埋伏?” 斥候应道:“回将军话,探子已经前去查探了,另有探子正在向丹水查探楚军踪迹。” “好!”樗里疾大喜,急忙下令道:“传令,大军加快前行!” “诺。” 复行十里,又一个探子来报:“报···将军,丹口北面丹水十五里处,发现大量楚军,他们正在向丹口急行。” 樗里疾与甘茂一听发现楚军的踪迹,心中的石头顿时落地,同时大松一口气。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樗里疾下令道:“楚军在汉水之北,难以威胁在汉水之南的我们,传令下去,不必理会楚军,继续前行,直奔上庸。” “诺。” 不多时,秦军大部走过丹口之时,樗里疾见对岸出现的公孙衍的将旗,不由发生一声哀叹:“可惜我三万秦国勇士,就此葬身楚国。可惜门客李通,本将原打算这战之后将他举荐给大王,不想,让他深陷楚国,恐怕再无相见之日矣!” 与此同时,公孙衍在北岸看着南岸迅速西去的秦军,久久不语。 直到秦军全都通过丹口,公孙衍身侧的景缺这才叹恨道:“将军,若是我军昼夜前行,哪怕是每日早晚多走半个时辰,则秦军必然会为我所擒!” 说着,景缺摇头道:“可叹,可惜,可恨!” 一说完,景缺脸上遗憾无比的拱手行礼道:“将军,在下身体不适,请求攻打武当县城以休整。” 楚国上庸郡治下有六县,其中五县在上庸险关郧关以西,只有丹口附近的武当县在郧关以东。如今秦军已退往上庸,武当县唾手可得。 只是,公孙衍听到景缺的请求,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景缺许久,见其始终面不改色,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既然将军主动请命,那本将就准将军所请,请将军率领本部大军攻打武当,然后驻守武当,防备秦国,并随时听候大王的诏令。” “诺!”景缺拱手一礼,然后转身退走。 此时,庄蹻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将军,景缺将军只是···” 话未说完,便被公孙衍抬手打断。 “庄蹻将军不必为景缺将军解释,本将自然是知道的!” 庄蹻张了张口,还未说话,一个斥候快步跑到公孙衍身侧禀报道:“将军,汉水南部二十里处发现阴君与应君率领的六万大军,他们正在向这里赶来。” 公孙衍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传令给他们,就说秦军已退,本将未能及时截住,故让他们不必继续前行,立即率军南下,准备清理汉北所有的秦国残兵。” “诺!” 接着,一个信使来到近前,禀报:“将军,在下奉襄阳守之命特来禀报,襄阳的六万大军已围住三万秦国断后之军,请将军示下。” 公孙衍闻言露出一股喜色,笑道:“告诉襄阳守,秦军退路已断,让他立即招降秦军。” “诺。” 顿了顿,公孙衍抬起头来远眺东方,而后长长的叹道:“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另一边。 阴君与应君得到公孙衍的命令后,顿时一怔,而后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应君面色呆滞,确实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阴君一听不用追杀秦军了,神色为之一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追杀秦军的事情,从他接到军令后就很不情愿,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手中的军队战力严重不足。他手中的三万大军,一半是从丹淅防线退回来的溃军,另外一半是郢都第二次征召的乌合之众,然后又经历了楚王放弃郢都之北打算死守郢都的谣言。 当时军中人心惶惶,将无战心,士无战意,阴君虽极力安抚,但也勉强维持住大军没有发生大规模逃亡而已。 在他接到公孙衍让他北上追杀秦军的时候,鄢城的守军差点就直接崩溃了。 若不是还没有走到襄阳,就发生秦军果然退走的事情,阴君还担心,三万大军走到襄阳,恐怕士卒会出现大量逃亡。 正想着,阴君此时突然耳中传来一阵恐惧的惊呼。 接着转头一看,却见九里君等人面无血色,正发出的阵阵悲鸣。 “犀首竟然没有截住秦军,竟然没有截住秦军,秦军退走了,这该如何是好?” 阴君听着九里君等人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语,不由皱了皱眉,难道秦军退走上庸,两军不必交战,这不是更好吗? 想着,阴君便向身侧的应君问道:“应君,九里君他们这是何故,即便是想要找秦军报仇,也不必如此吧!” 应君闻言微微摇头,然后长叹着将楚王的要求道出。 阴君一听九里君他们极有可能会因为没有与秦军爆发决战,而被大王认为作战不力,全族将被贬为庶人,便怜悯的看着九里君他们。 他们彻底完了,即便大王仁慈,认为没有尽力作战的责任不在他们身上,但他们没有夺取秦将的人头,恐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成为普通的国人罢了。 如此··· 阴君想着,不由在心中庆幸不已。 还好当初跑的快,否则,阴君一脉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应君见九里君等人露出绝望之色,突然想起还在南面被围的三万秦军来,不由开口道:“九里君,事情还有转机,南面还有三万秦军,十几个秦将被屈原所围,若是将这些人全部斩杀,则秦将人头还有余!” 九里君等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汉水秦营。 李通打发了屈原劝降的使者,将所有的将领召集过来,开口道:“诸位,方才楚人前来劝降,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然后一人迟疑道:“丞相让我等断后,结果我等不战而降,不妥。” “不对,算算时间,丞相此时已经回到上庸,我等断后的职责已经完成。” “若是丞相被公孙衍所阻,那么我等投降,岂不是置丞相与死地?” 众人在营中争论许久,突然,一个斥候跑进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之前在北岸往上游去的楚军回来了。” 众人一怔,楚军南归,这说明秦楚之战结束了,同时也说明他们断后的任务完成了。 接着,众人来到岸边,果见一大股楚军正从北岸杀回来。 与此同时,北岸密密麻麻的木筏,显示楚军似乎并没有多少耐心等他们投降,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强攻。 见此,诸人沉默许久,突然,一人开口道:“将军,不如···” 李通一怔,思考了片刻,见北岸已经有楚军士卒登上木筏之后,缓缓点了点头:“传令吧,我等降了!”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石磨 秦军投降的那一刹那,正准备渡河袭击秦营的九里君等人,差点昏死过去。 然后,看着不断楚营请降的秦军喃喃道:“竟然投降···” 三天之后。 韩国都城新郑。 刚刚返回都城的公仲侈得知汉水的消息后,顿时变了颜色,然后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估算时间,公孙衍抵达析邑之时,秦军应该才撤军。算算距离,析邑距离丹口更近一些,顺流而下,更是方便快捷。 以公孙衍对秦国的仇恨,就算距离更远,也会催促士卒加快行军,力争在秦军之前赶到丹口才是。为何楚军没有赶上?难道是公孙衍控制不住楚将,从而导致将帅不和,发生内讧?” 就在迟疑不解中,侍者禀报道:“君上,大王使者韩珉来了!” 公仲侈一怔,随后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不好,秦楚两国未能在汉水爆发决战,从而两败俱伤。如今秦国两国全都实力犹存,而樗里疾与甘茂回到秦国,必然会怂恿秦王出兵伐韩,以报心头之恨。如此,大王与公叔为了讨好秦国,必然会杀我以让樗里疾与甘茂解恨。 且为之奈何?且为之奈何?死期将至矣!” 想着,公仲侈顿时冷汗直冒。 接着,公仲侈突然想起他两个月前攻取宛地时,从楚国废弃粮仓缴获的那件神器。本来他是打算私藏神器发财的,但现在看来,得用神器保命了。 想着,公仲心中微微一松:“看来我还是命不该绝啊!” 而后,公仲侈一面在心中暗暗感叹着,一面好整以暇地迈步前去迎接韩珉。 韩宫中。 公仲侈一进入大殿中,就见韩王与相国公叔全都一脸冰霜,在殿中默然无语,隐隐有种风雨欲来之象。 见此,公仲侈立即取下头上的头冠,然后披头散发的长拜于地,连连顿首,同时用悲泣的声音道:“大王,臣有罪。不久前宛城之败,臣见秦国势大,不久的将来,十有八九就要出兵攻打我韩国。故,臣本想借楚国削弱秦国,不想楚军行动迟缓,以致功亏一篑。 此举,不仅没有削弱秦国,让秦楚两国两败俱伤,反而让秦韩两国交恶。臣谋划不利,其罪万死,请大王赐死,以解秦国心头只恨!” 韩王一听公仲哀泣的声音,又见公仲披头散发好不凄惨的模样,想起公仲本是一心为国,奈何却棋差一招。 想着,不由对公仲的不满消失大半,原本在公叔的劝说下,已经狠下的心肠,也不由为之一软。 另一边,公叔一见公仲如此姿态,意图以情动人,卖惨求生,而韩王脸色稍缓,似乎已被打动的样子。 见此,公叔简直不能忍,立即开口道:“大王,楚韩两国本来是盟友,结果我们韩国背叛了他们,韩国出兵伐楚,令楚王暴怒,即便如此,楚王也没有改变对公主的宠爱,也没有苛刻对待在楚国做人质的公子。楚王如此行为,可谓是对韩国仁至义尽了。 可是,其后,我韩国听从赵王的建议,立下公子子兰为楚王。结果导致楚国丹淅惨败,汉北诸地全部倾覆,叶公等七位楚王心腹贵戚被灭族。楚王大恨之下,更是自己灭了四家逃亡的封君。如今,楚王连自己人都灭族了,更何况是罪魁祸首韩国呢!楚王对韩国之恨,恐怕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消恨了。” 说着,公叔叹了一口气,大恨道:“大王,楚国对我韩国的恨意未消之时,我们理应紧密交好秦国,但,公仲却不仅没有交好秦国,反而暗中算计盟友秦国,同时谋害秦国两位丞相,一旦秦楚两国讲和,同时报复我韩国,那么我们如何同时抵挡秦楚两国?又向何处求援?” 韩王一听,心中大恐。如今赵国与中山国的战事正如火如荼,根本顾不上韩国,若是秦楚两国联合来攻,那么魏国能救援韩国么? 想着,韩王脸色顿时一冷。 公仲侈一看韩王在公叔的谗言下,再次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心中不由一沉。 于是,赶紧再拜道:“大王,臣自知死罪难逃,也不敢向大王求情。但臣临死之前,尚有一件神器欲献给大王,并请大王将此神器秘密送给秦赵魏燕四国,以交好三国并缓和秦韩两国的关系。” “神器?”韩王与公叔同时一怔。 不久后,韩王与公叔来到一间工坊之中,看着石磨上源源不断产出的面粉,震惊的道:“神器,这石磨果然是神器啊!只要有了这等神器,那国中那些大部分用来喂养牲畜的麦米,将会成为国人最重要的口粮。” 公仲立即开口道:“大王,据臣闻之,楚国之所以能调用百万之众,抵抗六国一年多,依然还有余力,正是因为这件神器的缘故。” 韩王突然想起这几年来,楚国从韩国手中收购了大量麦米,顿时叹恨不已,大骂道:“该死,上当了,难怪这些年来楚国一直维持麦米与粟米等价,原来是这种缘故。可恶,楚人太奸诈了。” 此时,公叔皱眉道:“不对,除了楚国的麦米粟米等价,还有齐国,齐国肯定在数年前便发现了这件神器。。” 说着,公叔想起数年前齐国数百万石粮食被焚毁,然后爆发的那场粮食战争,并直接导致齐楚两国爆发大战,然后两国各展神通,将魏越两国卷了进去,并最终导致这场牵连所有国家,并将各国全都削弱的大战争。 想着,公叔不由怔怔地道:“莫非这一件神器,才是各国大战数年的原因所在?” 韩王公仲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难道大战数年,知道现在战事告一段落,他们韩国才搞清楚究竟是为何而战? 不仅是韩国,还有秦赵魏宋四国,恐怕他们现在连战争爆发的原因也没有搞清楚。 片刻之后,公仲这才在韩王震惊中,无语的道:“可能这几年接连不断的大战,真是因为这件神器。若非楚国得到这件神器,以楚国之力,恐怕也难以有恃无恐灭亡霸主遗业越国,并且面对六国围攻也丝毫不退缩。”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撤军求和 韩王听到公仲的话,顿时想起宋国小鸟生大鸟的事情来,想着,不由恨道:“难怪这些年总是有谣言说楚王是天命所归,天命在楚。看来必然是楚王得到这件神器之后,内心极度骄傲自大了,这才出此狂言,并灭了越国,以证天命。” 此时,公仲见韩王与公叔都还未彻底从被石磨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于是,立即拜在韩王面前深情款款的道:“大王,臣之所以不敢死在楚国,之所以兵败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回韩国,就是为了带回这件神器,以献大王。只是,却万万没想到,秦楚两国竟然未爆发决战。是以,为了弥补臣的过错,臣请大王用臣的首级以消樗里疾与甘茂的怨恨,并用神器交好秦王。 并愿交出大王先王以及大王赏赐给臣的所有赏赐,以讨好楚国,只要秦楚两国中有一国愿与我韩国交好,则我韩国必能免去此难。” 韩王闻言注视公仲许久,然后摇头叹道:“公仲起身吧,算计秦楚两国,这是一心为国,寡人岂能以此怪罪于你。” 公叔闻言,张了张口,然后看在石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顿了顿,韩王向公叔道:“公叔,稍后让韩珉秘密送石磨去秦国,就说这就是公仲直奔韩国的原因,寡人不愿私吞,愿与秦王共享神器。另,同时派人秘密去赵魏齐宋四国,向他们表明寡人的心意,告诉他们石磨的制作之法,以交好各国。” “唯!”公叔应着。 接着,韩王沉默了一下,想起公孙衍所部楚军来。若是围攻齐魏两国退兵之后,楚王会不会趁机大举攻伐韩国,而秦国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想着,便咬牙道:“稍后请公叔亲自去一趟郢都,献上鲁阳以北十城,为楚王寿,就说寡人愿与楚国讲和。另,请公叔探望公主,若是公主产子,则寡人再拿出三城,作为楚王之子的食邑。” 公叔迟疑了一下,然后拱手应道:“唯!” 大梁。 魏王脸色苍白的坐在王位上,脸上满是不甘之色,沉默许久,再次向殿中田文与楼庳问道:“两位贤卿,楚国大破秦韩联军的事情是真的吗?” 田文点了点头道:“大王,此事千真万确,韩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公仲已经回到新郑了。” 接着,楼庳沉着脸道:“大王,楚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秦军已退,断后的三万秦军已经全部投降。目前,犀首正率领楚军前往陈城。” 罗比一说完,田文接着道:“大王,犀武将军传回的消息,楚军大胜秦韩联军的传出后,齐魏联军士气大跌,已经无力攻城了。目前犀武与声子已经率领联军退到陈城以北三十里外,请大王下令。” “这···这···”魏王喃喃许久,然后一脸灰败,失力的坐在自己脚上,依然难以置信的道:“怎会如此,不久前楚王还打算割让陈地二十余城给寡人,一副楚国难以坚持的模样。眼看楚国大败在即,眼看寡人就要攻下陈城,怎么突然之间秦韩联军就败了呢?” 魏王的话充斥着无尽恨意,更有无穷的悔恨,早知如此,当日就应该答应楚国的求和。 田文楼庳闻言,全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当初楚国来求和,魏国上下一致认为,在秦韩两国的强大压力下,楚国因为会任魏国宰割,应该对楚国狮子大开口,应该狠狠的从楚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结果··· 形势变化的真快! 此时,魏王一想起原本即将到手的陈城,甚至已经到手的陈城以北二十余城,马上就要被楚国夺回。 想着,顿时一口气堵在胸膛中,上不来下不去,堵的异常难受。 接着,魏王又见田文与楼庳全都低头不语,心中更加难受了。 顿了顿,魏王才无力的开口道:“相国,传诏给犀武将军,让他退兵吧,放弃此前夺取的陈城周围的十余城,坚守襄城。若是楚军意图围城,则放弃这次夺取的所有城池,退回魏境。” “唯。” 接着,魏王为了避免率先遭到楚国的报复,又开口道:“楼卿,有劳贤卿去一趟楚王,就说寡人愿意与楚国讲和!” “唯!” 齐国。 齐王向储子感叹道:“相国,寡人尝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先前赵王要立子兰为王,寡人心中还不情愿。现在想来,若是没有立公子子兰,而是立太子横。恐怕楚国就会极少的代价,就能完成诱敌深入,分化秦韩联军,然后各个击破。 如此一来,楚国岂有丹淅之败?” 说着,齐王有赞道:“楚国能有这般强势,从上将军昭鼠以死诈败之中,就可见一般。有此忠臣,国家怎能不强大呢!” 储子闻言沉吟了许久,然后皱了皱眉,然后摇头道:“大王,这段时间以来,臣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哦!”齐王笑了笑道:“相国有何疑问?” 储子问道:“大王,如果楚国没有丹淅惨败,那么秦韩联军会分兵吗?” 齐王一怔,然后迟疑的道:“丹淅之间有十万楚军,若是这些精锐全部退往有五万精兵防守的楚国重镇宛城!那么,秦韩两国在十五万大军的强大压力下,肯定不敢分兵,而是集中主力围住宛城,然后联络楚国各地驱逐郢都的楚王槐,让楚人迎接子兰回都。 在秦国已经暗中谋算义渠国的情况,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对楚国不利。如此,便是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说着,齐王惊疑不定道:“相国是说丹淅之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也对,寡人听说丹淅主将叶公,已经快年近花甲了,这么大的年纪,突然猝死再正常不过了。如此,只要叶公一死,楚国也可以对秦韩两国诈败,然后大军溃走宛城鄢城,秦韩见此,极有可能也会分兵,最终的结果还是被楚国各个击败。” 说着,齐王想起楚国景鲤之死,不由感叹道:“楚王仁慈之名在楚国广为流传,大概也只有这等仁义之君,才能让臣子能心甘情愿的以死报国吧!” 储子虽然心中疑惑楚国忠臣何其多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以楚王的仁义,这种事情的发生,是极有可能的。 想着,便长叹着点了点头。 此时,齐王脸色一沉,皱着眉道:“相国,以楚王之仁,能让其百官之首的令尹景鲤主动赴死以平息国中不满,又有上将军昭鼠,或许还有叶公这等臣子主动以死用诈。 这样的国家,君臣上下相合,国内智者层出不穷,百姓乐为效死。故,寡人深为之忧,恐难以力敌,不知相国可有计策?” 储子闻言皱了皱眉,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两个机会 储子沉吟许久,然后开口道:“大王,眼下这一场战争已经结束,各国虽然合力削弱了楚国,但以楚国之大,这点损失,并没有伤筋动骨。而且,这一战还以楚国成功击退各国而结束,令楚国威望大增。故臣以为,短时间内楚国并不可图。” 说到这,储子露出一脸沉重之色,拱手道:“大王,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之前十余年,我齐国与各国大战不断,损失惨重,百姓益贫,国家益弱。 我齐国衰弱的同时,南方的楚国吞并了越国,西方的魏国借机修养数年,武卒再次扩大到三万,西北方的赵国在压服楼烦林胡之后,还在不断攻略中山国,北面的燕国也在不断向北扩张土地。 当此之时,臣以为对齐国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将精力以及剩下的实力继续与强楚消耗,而是趁机与楚国讲和,修养生息,避免继续与楚国作战。并且应该主动将楚国的目光转移到他处。” 听着储子的话,齐王脸色同样变得沉重起来。 自从齐国灭燕失败之后,国力大损,驺然虚弱,结果被各国当成软弱可欺,接连不断的遭到各国围攻。 即便他与齐国群臣勉力维持,耗尽心力,这才扭转外加不利的局面。可是,面对楚国的接连不断的入侵,齐国还是不可避免的日渐衰弱。 而齐国衰弱的同时,周围的各国却在不断强大。 想到这,齐王突然发现齐国的周边的局势,似乎已经不容乐观。 接着,齐王不由长长一叹,感叹良久,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储子,拱手长拜道:“请相国教我,此时此刻,寡人应该如何做?” “不敢!”储子立即向齐王一拱手一拜,直起身体后,这才开口道:“大王,依臣之见,眼下对内应该休养生息,之前季子提出奢靡之策,理应立即停下来,大力提倡节俭。 虽然奢靡之策能让富贵者拿出府库中的钱粮用于满足个人所需,百姓也因此暂时得利。但是,富贵者的钱粮也不是用之不尽的,奢靡数年,如今权贵富人家中的积蓄已经有所不足。这一两年来,他们为了满足个人所需,纷纷加重了对普通百姓的盘剥。 更加可怕的是,百姓之间同样攀比成风,铺张浪费情况严重,我齐国大量的财富就此白白流失。 与此同时,国家战事不断,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如今,齐国百姓已然贫苦疲惫,不堪重负,民间咒怨四起,戾气横生,长此以往,必有大患。 是以,臣以为,大王理应立即暂停奢靡,而向群臣百姓号召节俭,让百姓得以歇息,并积蓄国力。” 齐王闻言立即应道:“好,稍后寡人便召见季子,商议暂停奢靡,以及如何推行节俭之事。” 储子见齐王满口应承,一直担心的齐王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的问题,似乎并不是什么问题。 接着,储子想起齐王的王后,顿时放下心来。齐王都能直面王后,难道还无法克制奢侈之心吗? 想着,便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 齐王摇了摇头,然后又问道:“相国,寡人在国内号召节俭容易,但是国外呢。楚赵燕这三个国家强大起来,寡人深为之忧虑,且为之奈何?” 储子应道:“大王,燕国其实不难对付。燕国虽大,但是人口不足,即便燕国能在北方扩地千里,也没有足够的人口来转化为国力。而且,燕国不断向北扩张,不久后就将增加匈奴朝鲜这两个敌人。尤其是朝鲜,乃是箕子所立,源远流长,国力并不弱。 东胡与朝鲜,乃是唇亡齿寒,东胡战败必请朝鲜,朝鲜见燕国势大,为求自保,必然会与燕国。故,只需我们联系朝鲜,给朝鲜以支持,让朝鲜国与东胡人不断的在后面骚扰燕国,那么燕国就会在北面战事不断。如此,燕国将在数十年内无法对我齐国造成威胁。 等这个对我齐国充满仇恨的燕王一死,燕国的继任者,未必会延续燕国对我齐国的仇恨。” 说着,储子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至于赵国,位于天下之中,与秦魏韩燕齐五国接壤,只需我齐国交好秦国,并且紧密与魏国保持同盟,只要三晋不团结在一起,那么赵国就不足为虑,即便赵国吞并了中山国。”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储子,急忙问道:“相国,那么楚国呢?” “楚国!”储子笑了笑:“大王,臣闻老子有云: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以,臣以为,既然楚国暂时不可与之为敌,那就交好楚国,示之以弱,以向天下各国展示楚国的强大。 各国围攻楚国的目的是削弱楚国,这次战争的失败,虽然会让各国暂时与楚国讲和,但是这却不会改变各国对楚国的恐惧与敌视。只要一有机会,那么各国就会再次联合起来削弱楚国。” “那么下一次的机会在哪?”齐王迟疑的问道。这一次各国借楚国灭越的机会联合起来,结果却被楚国击退,同时,联盟内部矛盾浮现,六国联盟四分五裂,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次联合在一起。 “大王。”储子伸出右手,竖起食指与中指,笑着道:“不久的将来,就两次联合伐楚的机会。” “两次?”齐王一怔。 储子点头道:“大王,这第一次便是宋国,这一战宋国鲸吞楚国淮北地五百余里,以宋王的贪婪,肯定是不愿意将土地全部归还楚国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联合魏国交好宋国,给宋国足够的底气,占据更多的土地。如此,楚宋两国间的矛盾就无法和解。 然后,我们继续推动灭宋一事,扰乱宋国内部,只要宋国一乱,那么以楚宋两国间的仇恨,楚国必定会出兵伐宋,以收回失地。而我们齐国便伙同魏国响应楚王的号召,三国一同瓜分宋国。宋国一灭,到时我齐国便可再次联络各国,联合弱楚。 这就是用楚国灭宋,然后我齐国获得宋国的方法。就如同这次楚国灭越,齐国与楚国瓜分了越国,齐国获得了越国淮水以北所有的土地,却没有那个国家认为我齐国贪婪,残暴,强大。” 齐王闻言哈哈大笑,然后大喜道:“寡人听说楚国一直都在联络宋国大臣,意图立宋太子为王。既如此,那么我们就帮楚国一把。相国,发动我们的人,一同拥立宋国太子,给宋国那个老家伙找点麻烦。” “唯。” 顿了顿,齐王又开口问道:“相国,那么第二个机会是什么?”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战争结束 “第二个机会!”储子拱手应道:“大王,楚王年纪已经大了。但是臣却听说楚太子刚愎自用,性格暴虐,目光短浅,见小利而忘大义。楚太子与楚王相比,差距实在太远。一旦楚王故去,太子即位,只要我们稍加算计,新楚王必定就会跳入陷阱,这就是第二个机会。” 齐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楚太子的事情,寡人也有所耳闻。” 说着,齐王又长长一叹。 储子一听,立即问道:“大王何故叹气,莫非是臣思虑不周?” 齐王摇了摇头,叹息道:“非是相国思虑不周,而是寡人一听楚王年老,就想起寡人比楚王年轻不了几岁。若是楚王在宋国一事上不中计,寡人担心就看不到楚国的衰败了啊!” “”储子闻言无以应。 过了一会儿,齐王定了定神,然后笑道:“不过还好,虽然寡人可能看不到楚国的衰败,但是寡人的太子远比楚太子聪慧,颇有寡人之风范,待寡人与楚王故去。下一代的齐楚之争,寡人有信心!” 说着,齐王哈哈大笑,一时间,整个殿中到处都回荡着齐王的欢快的笑声。 笑声还未落下,殿外便传来一个声音:“大王,北方急报。” 接着,在齐王的惊疑见,陈贾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大王,不久前,燕国找到东胡人主力,双方爆发决战,燕国大胜,东胡王败走。接着,就在燕军追杀之际,朝鲜大军驰援东胡,三方大战,燕军不利,燕国已经撤退回国。 同时,因东胡人损失不轻,故而东胡王已经放弃了靠近燕国的数百里草场,将民众往北迁移了。” 齐王闻言一怔,随后露出慎重的神色。 此时,储子突然笑着向齐王拱手道:“大王,机会来了,我们获取越淮北地,趁机与楚国交好的机会来了。” 齐王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燕国大破东胡,这虽是对齐国不利,但也是齐国的借口。 想着,便笑着吩咐:“相国,传诏给章子,杀掉越王臼,尽取越地。然后将越王臼的人头送给楚王,向楚国请和,以表达寡人的畏惧之意。” “唯。” 郢都。 从大梁回到郢都的昭常,在令尹空缺,朝中重臣全都不在的情况下,奉命主持郢都的事物。 此时,昭常大喜的向熊槐禀报道:“大王,大喜啊!刺史令从齐国传回的消息,即魏韩宋三国派出使者求和之后,齐国那边也派出了使者,意图向我楚国求和,此刻,齐国使者正与刺史令一同赶来郢都。” 熊槐闻言露出喜色,齐国也来求和,这无疑是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是一件重大的利好,能极大提高他的威望。 接着,咸尹范环禀报道:“大王,将军景阳传回消息,不久前在清河城的匡章,突然以越国没有提供粮食为由,将越王臼处死。随后,齐国吞并越国,派出使者与淮阴城的景阳讲和,并留下一万军队留守清河城后,匡章率领各国联合撤退了。” 熊槐一怔。 匡章杀越王臼,吞并越淮北,这就是说越国彻底完了! 更关键的是,杀掉越国最后一个国君的,还不是楚国,而是齐国。 这一件事,对楚国通知越地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利好。 同时,这也表明,随着越王臼被齐国所杀,楚国灭越一事,就此揭过,齐国已经放弃复立越国了。 想着,熊槐不由浑身一轻,而后轻松的笑道:“大战一年有余,现在,战争终于结束了。” 说着,熊槐便吩咐道:“左尹,传寡人诏令,以景阳为将,率领三万大军镇守淮水,以防御各国。以昭应为将,率领一万楚军镇守陈城。以邓陵光为将,率五千士卒镇守析邑。传令给将军景缺,让他立即率军返回方城。 另,传令给柱国司马以及犀首阴君等人,让他们解散大部分的军队,只带部分精锐士卒,凑足十万郢都守军,返回郢都。 还有,传诏给襄阳守屈原,让他留下一部精锐大军镇守襄阳,然后让他安排好襄阳事物后,也返回郢都。” “屈原!”昭常一听楚王要召回屈原,顿时一怔。 屈原要回来了! 而且还是带着率领襄阳百姓,在秦军的围攻下,坚守襄阳近两月,为犀首争取破敌之机的大功返回。 看来,郢都从此又将多事矣! 想着,昭常顿时心中一片大乱。 另一边,熊槐说完,却见昭常没有回应,不由微微一皱眉,抬高了声音问道:“左尹,难道寡人的诏令有不妥之处吗?” 昭常闻言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拱手应道:“大王,方才臣只是在想,如今各国之军才刚刚撤走,此时就撤军,是否太早了一些,而且宋国那边夺取了我楚国大量的土地,我们是否应该让柱国出兵,击退宋军,收回失地。” 熊槐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宋国那边寡人自有谋算,现在还不是收回失地的时候。” 昭常闻言拱手应道:“唯!” 接着,熊槐又吩咐道:“传诏,这次楚国能大破各国,全赖群臣协力抵抗六国。故,寡人决定提前召见全国的勋贵,一个半月之后,在郢都召开大朝议,宴请群臣。” “唯。”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国使者陆续抵达郢都,其中韩国使者公叔最先到达。 楚宫中。 熊槐看着公叔冷着脸道:“公叔,你我相识数十年,也算是老交情了,寡人为了帮助你击败公仲,为了让你担任韩相,可是下了不少本钱,出力甚多。 可是,寡人万万没想到,在公叔你还担任韩相之时,韩国竟然会伙同各国出兵攻打寡人,其中公仲更是一度围攻寡人重镇宛城,难道公叔你就是这样回报寡人的吗?” 公叔闻言冷汗直冒,唯恐楚王会在大怒之下,因他只顾迁怒韩国,如此他就完了。 于是,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急忙长拜道:“大王,臣羞,有愧于大王,只是韩国小,各国相约伐楚,韩国也不敢不从。公仲在秦国的支持下,力主伐楚,臣也势单力薄,也无从阻拦” 公叔还未说完,熊槐便摆了摆手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寡人现在想知道的事情是,这次公叔你为何而来。” 公叔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公仲回国之后,寡君在臣的劝说下,已经罢免了公仲,并剥夺了公仲的封号封地,以惩罚公仲,并断绝与秦国的关系。不仅如此,寡君为了向大王表示歉意,为了重新是楚韩两国交好,寡君决定割让鲁阳以北的十城给楚国,愿为大王寿。” 熊槐顿时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案,大怒道:“公叔,难道寡人在韩国君臣的眼中,就是一个见利忘义,贪图土地的人吗?难道楚韩两国的友谊,在韩国君臣眼中,就是区区十城就可以衡量的吗?”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楚韩结盟 公叔一听楚王拒绝了韩国的割地求和,心中一沉,然后迟疑的向楚王看去。 楚王这是认为韩国的代价不够?还是不愿与韩国讲和,趁机对韩国展开攻势? 无论是何原因,公叔都决定加大筹码。 于是,公叔再拜道:“大王,楚韩两国的友谊自然不是区区十座城池就可以衡量的,但是敝国的心意,却需要通过城池来让大王知晓。故,敝国愿奉上十三,不,是十五城,请为大王寿。” 熊槐闻言看着公叔摇头叹气道:“寡人尝闻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寡人又闻倾盖如故,白头如新。寡人与公叔相识数十年,却不想,公叔竟然如此看待寡人,以为寡人会贪图盟友的土地。” 公叔听着楚王的叹息,心中却是暗道:自己跟楚王打交道也有几十年来,本以为楚王只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仁义之君,结果却不想,楚王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将盟友越国给灭了。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楚王吗?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相交数十年,公叔却发现自己从未看清楚王。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不外如是。 想着,公叔便低下了头,不敢看楚王。 熊槐见公叔在下方默然无语,便叹道:“也罢,寡人知道韩王与公叔都担心寡人会报复韩国,即便寡人起誓不会攻打韩国,想必公叔你也不会相信的。” 公叔闻言立即拜道:“不敢。” “唉!”熊槐长叹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公叔提出的十五座城池寡人收下了,之前韩国攻打楚国的事情,从此一笔勾销。另外,寡人不仅愿与韩国讲和,还愿与韩国再次结盟。” “结盟?”公叔一怔。 熊槐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结盟,为表明楚国的结盟之意,寡人打算封公子虮虱为新城君,将韩国割让的十五城中,拿出十城作为公子虮虱的封地。” “什么?”公叔大惊。 公子虮虱是韩王次子,昔日楚韩两国交还人质之时,被送到楚国做人质。 现在楚王拿出十城作为公子虮虱的封地,这就是说明楚王只要了韩国五座城池,而归还了十座城池。 用区区五座城池,就换取楚韩两国再次结盟。 无论从哪里看,楚王都是诚意满满,可谓大度矣。 不过,以楚王的贪婪,会如此轻易便放过韩国,并于韩国交好结盟? 公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大王,不知敝国需要付出些什么?” 熊槐笑了笑道:“两国结盟,贵在交心,寡人岂会让韩王为难?” 公叔迟疑的看着楚王。 熊槐顿了顿,又为难的道:“不过有一件事寡人很为难。” 果然,公叔心中暗暗喷了一句,然后拱手问道:“不知敝国可否为大王解忧。” 熊槐笑道:“公叔,寡人对公子虮虱可谓仁善矣,如今公子虮虱即将行冠礼,寡人欲为其寻找一位大贤为师,可是楚国大贤稀缺,竟无人可用,寡人深为之忧。不过,寡人问韩国的公仲乃是韩国首屈一指的大贤,韩国之中少有人能及。 故,寡人打算请公仲来楚国教导公子虮虱,不知公叔以为如何。” 公叔张了张口,心中又惊又喜。即惊于楚王的狠辣,不动声色的就要断韩王一臂,并斩断秦国伸向韩国触手。同时,也为自己将会独揽韩国大权而暗暗心喜。 不过,公仲乃是韩王左膀右臂,公仲也不敢贸然答应楚王的要求,将公仲送到楚国做人质。 熊槐见公叔犹豫不决,再次开口道:“公叔,公子虮虱短时间内不能离开郢都,故新城君的十座城池,寡人打算向韩国提出要求,打算请公叔你来管理那十座城池,不知公叔意下如何。” 公叔一惊,虽然心中清楚,楚国这是将韩国的城池,卖给韩国两次,但是,却也忍不住心中窃喜。 十座城池,即便是代为管理,这也是一块大肥肉。 更何况还能解决公仲! 熊槐见公仲已经有所意动,再次开口道:“公叔,想必卿也知道,韩美人有孕在身,已经快接近临产了。寡人对韩美人喜爱有加,故,打算在韩美人产子之后,若是生下公子,则将鲁阳以北剩下的五城全都封给他,若是生下公主,则将那五城作为公主的食邑。” 公仲咽了咽口水,惊疑地看着楚王问道:“大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寡人一言九鼎。”熊槐郑重的点头道。 公叔见楚王话说到这个份上,立即决定将公仲卖了,反正公仲已经得罪秦国,在韩国彻底失势了。 想着,便拜道:“大王,待臣回到新郑,一定会说服寡君重新与贵国结盟,并将公仲送到郢都来。” “好!”熊槐大笑道:“如此,那就拜托公叔了。” “不敢,不敢。”公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连应承。 “既然楚韩两国即将结盟了”说着熊槐看着公叔笑道:“那么,寡人现在面临一桩难事,还请公叔为寡人参谋一二。” 公叔一怔,难道楚王还有条件? 此时,熊槐笑道:“公叔,不久前寡人俘虏的三万秦军,这事公叔知道吧!” 公叔点了点头,三万断后秦军向楚国投降一事,此时已经传便天下,他岂能不知。 但是,公叔不知道的是,这三万秦军与韩国有什么关系。 “不知大王为何而忧?” 熊槐叹气道:“寡人招降了这三万秦军后,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楚国经过这一次长达一年半的大战后,粮食消耗无数,国中粮食已经有所不足,难以养活这些秦军。” 公叔心中松了一口气,楚王原来是想要购买粮食,如此 那就打个折扣,半价卖一批粮食好了。 熊槐见公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不过还好,寡人从秦国那边得到消息,听说秦国已经派来使者,打算用淅水以西包括於中在内的三百里地,来交换被俘三万秦军,不知公叔以为寡人是否应该答应秦国的交还条件?” 公叔闻言立即摇了摇。 若是楚韩结盟,韩国自然是希望秦国越弱越好,更希望秦楚两国的关系越差越好,这个时候,岂能放秦军回国,增强秦国的实力。 想着,公叔立即拱手应道:“大王,於中之地直面秦国武关,一旦有事,秦军出武关,则楚国必定不能拥有於中。至于淅水西部的土地,秦军难以坚守。用这两块地方换被俘的秦军,这就是用秦国所不要东西,以增强秦国的实力,臣以为其不可取,望大王三思。” 熊槐点了点头道:“寡人也以为这个交易做不的,只是楚国缺粮,养不起这些俘虏,这该如何是好。” 既然养不起,那就全都杀掉好了! 这话在公叔脑海中反复回荡,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虽然公叔很想让楚王杀掉那三万秦军,但是这话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否则,这就是给韩国吸引仇恨。 沉吟了一阵,公叔见楚王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建议。 良久,公叔这才开口道:“大王,既然楚国缺粮,不如从敝国购买一批粮食,臣愿半价卖给大王。” 熊槐摇头道:“大战一起,日费千金,这场持续年许的大战,已经让楚国耗尽钱粮,寡人已经无钱购买粮食。” 公叔怔怔地看着楚王,无钱无粮,不杀不放,难道楚王打算让韩国出这一笔粮食吗? 就在公叔疑惑之际,熊槐笑道:“公叔,寡人的意思是,请韩国借一批粮食给寡人周转,待来年,楚国秋收之后,寡人再归还粮食。” 公叔露出震惊之色,不由迟疑的看着楚王。 原来楚韩两国结盟,韩国需要付出的代价在这里。 楚王借粮是假,让秦韩两国彻底绝交才是真。 一旦秦国知道被俘的秦军所用的粮食全都是韩国提供,秦国会怎么想?一旦秦国知道亲秦的公仲被当做人质前往楚国,秦国会怎么想? 如是总总,楚国一定会添油加醋的主动将这些消息透露给秦国,而后所有的一切全都推给韩国,到时,秦国必定会恨死韩国。 如此一来,他公叔乃至整个韩国就彻底绑上了楚国的战车,从此与秦国决裂。 一旦楚国要暗算韩国,那韩国就完了。 如何抉择,公叔心中拿捏不定,急切间,汗水直冒,不多时,便湿透了衣裳,如同刚从水里出来一般。 熊槐见公叔沉默不语,顿时脸色一沉,大怒道:“公叔,在韩国背叛的情况下,楚韩两国再次结盟,寡人已让出十座城池,难道韩国却不愿借一点粮食给寡人?” 公叔见楚王大怒,在秦楚两国之间,很快便决定倒向楚国。 毕竟,他公叔可跟秦国的关系不怎么好。 想着,便急忙应道:“大王息怒,臣之所以迟疑,不过是在思考借多少粮食给大王罢了。” 熊槐心中冷冷一笑。 若非寡人接下来要将精力放在国内,根本就用不着韩国如何想,直接挥师北上,强立公子虮虱为韩国太子便可,那用得着在这里废话。 想着,熊槐便沉吟道:“公叔也不必多想了,三万大军一年之用为九十万石粮食,身为俘虏,也用不着吃饱,如此,那就请贵国借四十万石粮食吧。” 公叔见楚王脸色不善,立即应道:“愿听大王吩咐。”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为人软弱公子稷 公叔抵达郢都的数日后,秦国使者公子稷以及副使向寿也赶到郢都。 公子稷乃楚王女婿,楚王长公主之夫,他的到来,受到楚国的极高礼遇。与让左尹昭常接待公叔不同,这一次,熊槐则是让太子横为主,左尹昭常为副,二人一同接待公子稷。 楚宫中。 熊槐看着太子横问道:“太子,公子稷等人是否已经安顿妥当。” “回父王,儿臣已经将公子稷安置在最好的宾馆之中,下令侍者以楚国公子之礼相待,还请父王放心。” “如此就好。”说着,熊槐顿了顿后,开口道:“太子,左尹,今日你们去迎接公子稷,不知公子稷其人如何?可堪重用?” “这···” 太子横与昭常对视了一眼,然后太子横向昭常示意,昭常便点了点头。 接着,昭常拱手问道:“大王的意思,是否是打算在秦国支持公子稷掌权?” 熊槐点了点头:“不错,寡人得到消息说,秦王与公子稷二人关系亲密,而秦王与樗里疾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矛盾。另外,秦王所亲近的向寿,以及最近提拔的魏冉等人,全都是公子稷之母芈氏的亲族。 是以,寡人打算在秦国扶持公子稷,让公子稷取代樗里疾,以实现秦楚两国交好。寡人唯一的顾虑,那就是公子稷是否可堪一用。” “大王,公子稷温文儒雅,待人亲善。只是···”昭常说到这,摇了摇头道:“只是以臣观之,公子稷为人有些怯弱,决断不足,恐怕难当大用。” 熊槐闻言不由迟疑的看着昭常。 昭常见状,再次点头,以示所言非虚。 见此,熊槐皱了皱眉。若是公子稷真的决断不足,恐怕即便有楚国的支持,也难以在秦国掌权。樗里疾与甘茂二人,全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甘茂,不仅深得秦王信任,而且更是长袖善舞,滑不溜手。 若是公子稷能力不足,楚国贸然支持他,只会让甘茂恨上楚国。 为了一个未来的丞相,而得罪现在的丞相,这就得不偿失了。 想着,熊槐点了点头道:“好,此事寡人已经知晓。” 说着,熊槐对太子横道:“太子,稍后你去见公子稷,就说寡人会在明日召见他,让他准备好。” “是,父王。”.. 接着,熊槐向昭常问道:“左尹,魏宋两国使者出发的时间比秦使早,但是现在秦使已经到了郢都,为何两位使者直到今日依旧未到。” 昭常应道:“大王,秦使未倒之前,臣已经问过此事了。并非两国使者出现意外,而是两国使者并未急着赶路,一路都是正常行走,日行不过五十里。而秦使顺汉水而下,日夜急行,故而秦使后发先至。” 熊槐闻言不由一怔,心中闪过几缕疑惑。 难道魏宋两国就不担心楚国的报复吗?为何他们都不急呢? 尤其是宋国,现在还占着淮北之地四百里呢! 难道宋国就不担心楚国对宋国开战吗? ··· 翌日。 熊槐在书房中见到了他素未谋面的女婿。 身在王室,熊槐感觉这一点很不好,一旦女儿外嫁,不仅女儿在成婚前见不到夫婿,连他这个楚王也不知女婿长啥样。 不过还好,身为公子,对方肯定不会面目可憎,不忍直视。 礼毕。 熊槐看着公子稷,感慨良多,接着,率先开口道:“子稷,你与公主成婚快三年了吧!” 公子稷闻言脸色露出一股笑容,想起他娶了楚公主后,顿时便得到秦王的重用,舅舅表兄等人全都聚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这数年来,可谓风光无限,比他做公子王弟的日子精彩多了。 当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位公主夫人带来的,不,是楚国的强大影响力带来的。 想着,公子稷连眼神中都露出喜色,拱手应道:“大王,还有一个多月,便是臣与公主完婚三年的日子。” 熊槐看着公子稷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好,难的你还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不错,很不错。” 公子稷见楚王露出笑容,心中顿时一松。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接着,熊槐又急忙问道:“子稷,寡人听说一年前公主产下一子,不知公主是否安好?” “大王请放心,公主母子平安!” “好好好,如此就好,这女人生孩子,尤其是第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熊槐松了一口,接着又急切的道:“子稷,不知公主在秦国是否吃的惯秦国的食物?每日所食比以前是多了还是少了?是胖了还是瘦了···” ······ 小半个时辰后。 公子稷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看着王位上意犹未尽,满脸慈祥,哈哈大笑的楚王,不由在心中暗暗纳闷:大家都说楚王外仁义而内奸诈,笑里藏刀,卑鄙无耻。今日一见,却如同一个寻常老妇人一般,召见使者不问国事,却一直在拉家常。 想着,公子稷眼中不由露出一丝不耐,只是这次来楚国乃是有求而来,不得不耐住心中,继续跟楚王拉家常。 又小半个时辰后,熊槐见公子稷不耐之色已经流露于表,不由在心中微微摇头。 这公子稷的修养倒是足够了,只是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想着,熊槐立即打住,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自责道:“哎呀,寡人光顾着向子稷询问公主,竟一时忘了正事,看来寡人真是老了,竟然也会儿女情长而忘记国事的一天啊。” 说着,熊槐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问道:“子稷,不知这次来访楚国,所为何事?” 公子稷一听,早就忍耐不住的话,立即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 “秦王打算用於中以及丹阳换取投降的三万秦军?这···”熊槐露出为难之色,看着公子稷叹道:“子稷,你初次来访楚国,提出这种两利的条件,寡人本不应该拒绝,但是可惜你来晚了。” 公子稷闻言大惊失色。 来晚了? 难道那三万秦军全都··· 想到这,公子稷立即惊恐的看着楚王,脱口而出道:“大王,那三万秦军难道被大王···大王···” 屠杀两个字到了喉咙处,但是公子稷看着重新变得威严起来的楚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随即临时改口:“被大王卖给他国了?”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骑虎难下宋王偃 熊槐脸色一沉,训斥道“子稷,寡人一向以仁待人,怎会做出买卖奴隶这种事情呢?” 说着,熊槐摇头解释道“三天前,韩相公叔来访,楚韩两国重新结盟。适时寡人正为缺粮而无粮供应俘虏的忧虑,公叔得知此事后,主动借了四十万石粮食给寡人养活俘虏。寡人当时见盛情难却,而且寡人是真的缺粮,故而便答应了下来。” 顿了顿,熊槐看着公子稷露出无奈之色道“子稷,楚韩两国刚刚结盟,韩国又借了一大批粮食给寡人。若是这时寡人将俘虏交还给秦国,无疑是在欺骗韩王,让楚韩两国重新绝交。 故而,交还俘虏的事情,还是子稷休提,免得寡人为难。” 公子稷见楚王最后一句话说的毫不迟疑,语气不容置疑,立即便知换回俘虏的任务落空了。 更令公子稷震惊的是,楚韩两国这么快结盟了,而且韩国还出粮让楚国养秦国的俘虏,韩国竟然敢这么做,即便是楚国逼迫,韩国也应该拒绝才是,但是韩国答应了。 无论如何,这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韩国彻底倒向楚国了。 想着,公子稷定了定神,见楚王一脸疏远之意,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大王,既如此,那秦国俘虏之事就日后再议,这一次,臣来楚国,乃是带着和平而来,寡君希望能秦楚两国再度交好。为此,敝国愿献上丹阳地以和。” 对秦国的讲和,熊槐立即答应下来“秦楚两国重归于好,这也是寡人所希望的。” 不久后,熊槐看着公子稷离去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这公子稷果如昭常所说,没有强硬的魄力。须知秦国不是韩国这个陷入窘迫中的小国,乃是大国,是有实力与楚国谈条件的,即便他这个楚王最后是否会答应,公子稷都应该提出条件才是。 但是公子稷一见他脸色不对,便立即怂了,这就极为不妥。 这样的性格,恐怕难以在秦国与甘茂等人争锋。 想着,熊槐便将扶持公子稷的打算深深的埋入心底。 另一边。 公子稷刚刚回到宾馆,副使向寿便向急忙向公子稷问道“公子,不知楚王是否答应我们的请求?” 公子稷摇了摇头,然后将宫中所发生的事情道出。 向寿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公子,关于此事,寿在不久前也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公子稷奇怪的问道。 “寿听说,原本楚王因为楚国缺粮,而打算将我秦国的俘虏全部斩杀,公叔知道这个消息后,便主动借粮,打消了楚王这个念头。” 公子稷想起滞留郢都未走的公叔,这么隐秘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公叔自己才知道。 想着,便嘲讽道“兄长这消息是从公叔哪里听到的吧!” 向寿想起方才公叔送来的重礼,不由尴尬的点了点头。 见此,公子稷摇了摇头,虽然楚王与公叔的口径并不相同,但是,这两人的话都一个共同的意思,那就是韩国出粮让楚国扣押秦国的三万大军,只此一点,便足够了。 于是,公子稷冷笑道“首鼠两端,朝秦暮楚,说的就是韩国这样的国家!既然已经打算投靠楚国了,既然已经与楚国结盟了,那就不要想着同时与秦楚两国交好。秦国与楚国之间,韩国只能选择一个。” 说着,公子稷冷哼一声,然后撇下向寿,独自向房间中走去。 数日后。 在同一天里,齐魏宋三国使者先后抵达郢都。 得到这个消息后,熊槐大大的差异一下,然后看着面前与齐使苏代一同抵达郢都的陈轸问道“陈卿,三国使者同日赶到郢都,不知贤卿以为如何?” 陈轸应道“大王,臣听说魏国使者最先出发,宋国其次,齐国再次,魏国近而齐国远,但是现在,距离近且最先出发的魏使与齐使同一天抵达郢都···” 说着,陈轸拱手道“大王,臣以为齐魏宋三国已经达成协议,最起码,三国已经有了共识。” 熊槐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这三国不是来与寡人讲和的,而是来向寡人示威来了。” 与此同时,楚国宾馆中。 齐使苏代,魏使楼庳,宋使仇液,三人齐聚一堂。 此时,最先抵达郢都的楼庳,脸色颇为沉重的看着苏代与仇液道“两位,在下从韩国那边得到消息,楚韩两国结盟了。而且,秦王还以公子稷为使,前来与楚国讲和,在下得到的消息,楚王已经答应与秦国讲和了。” 仇液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这对宋国来说是一个极坏的消息。 原本宋国以为这次楚国能击退各国,最多也就是能与各国讲和罢了。要想重新结盟,还得等一段时间,最起码也得出动大军,用武力逼迫他国才能再度结盟。 但是,现在,这楚韩两国结盟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六国之中宋韩两国实力最弱,更重要是,宋国占据楚国淮北之地五百里,现在休战退兵之后,依然还占据着接近四百里的土地,无论怎么看,宋国都显得异常突出。如今楚韩两国结盟,那么接下来楚国的最佳目标无疑便是宋国了。 想着,仇液不由向苏代与楼庳看了一眼,若非齐魏两国鼓动宋王,现在宋王应该早就从淮北退兵,将淮北的土地全部归还给宋王了。 不过··· 仇液想起宋王的处境,又不由摇了摇头。 即便没有齐魏两国鼓动,现在宋王也是骑虎难下。自从伐楚以来,虽然宋军攻占楚国五百里地,而且秦韩联军大破楚军的消息,令宋王的威望涨到极高的地步。但是随着楚国大破韩军,击退秦军的消息传来,顿时令宋王的威望大跌。 与此同时,宋太子的威望却在宋国日益增高,已经快接近宋王了。 若是这次宋国从淮北退兵,不仅劳而无功,而且还狠狠的得罪了强大的楚国,如此,宋王的威望必然会进一步下跌,恐怕会难以压制太子。 这就是退兵对宋国有利而对宋王不利,可是强硬占据淮北,虽然对宋国不利,但却对宋王有利。 想着,仇液不禁头大,而后不由在心中一叹,现在宋王无法退兵回国,而楚韩两国结盟,楚国剑锋直指宋国。此时此刻,或许也只能答应齐魏两国的条件了。 。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越王臼的首级 此时,楼庳迟疑看着仇液道:“先生,如今楚韩两国结盟,楚国接下来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宋国,以夺回淮北之地。不知宋国是何谋算。” 仇液还未开口,苏代立即开口道:“先生,在下来楚之前,寡君也曾交代,让在下详加考虑宋王的意思。我齐国虽然不比楚国,但是也不惧怕楚国,若是宋王打算割地自保,那齐国自然不会多事。 但是,若是宋王决意不对楚国妥协,无惧楚国的恐吓,那么,我齐国必然会履行盟友的职责,绝不会放任盟友被人肆意欺凌。” 苏代话音一落,楼庳立即跟着拍胸口保证道:“不仅是齐国,还有我魏国,若是楚国伐楚,敝国一定鼎力相助。”.. 仇液心中对齐魏两国的保证极其不以为然。 若非宋王现在需要时间稳定国内,哪里需要与低声下气的向齐魏两国求援,以借齐魏两国之力,来平衡楚国的压力。 当年齐国与赵韩两国结盟,也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出兵救援,结果,赵国邯郸被攻克,韩国主力全军覆没,齐国的援兵还是没有到。 对齐魏两国的话,无论是仇液亦或者说是宋王,都没有完全相信,齐魏两国现在不过是希望楚宋两国两败俱伤罢了。一旦楚国真的出兵伐宋,恐怕齐魏两国的援军不会很快抵达的。 不过,无论齐魏两国的目的何在,此刻,宋国都需要两国的态度,以震慑楚国,为宋王争取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想着,仇液立即拱手道:“那在下就提前多谢两国的援助之恩了。请两位放心,寡君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对楚国妥协。” “好!”苏代见仇液表态,立即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既如此,那么我等三人便一同前去拜见楚王,请楚王与三国讲和。” 仇液应道:“好。” 三人议定之后,然后便各怀鬼胎的散去。 次日。 熊槐在大殿中正式接见了三国使者。 “三位使者联袂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听到楚王的询问,苏代立即应道:“大王,战争是令人厌恶的,和平是令人的向往的,之前因为越国的缘故,而让齐魏宋三国与楚国爆发一场持续一年半的大战,让你我四国全都损失惨重。 对此,寡君深为忧虑,故而痛定思痛,决定结束这场战争,让齐魏宋楚四国休战,再度归好。故特派臣等三人前来与楚国讲和。为表明诚意,寡君已将引发这场大战的罪魁祸首越王臼斩首,并特命臣将越王臼的首级献给大王,请大王接受齐魏宋三国的和平之意。” 苏代说完便让人奉上一个木盒。 木盒递上后,苏代便将目光投向楚王,在楚国被围攻一年多的情况,在丹淅陈城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楚王应该不会拒绝齐国的好意。 唯一的问题是,楚王会如何处置越王臼的人头。 是泄愤还是厚葬。 若是泄愤,自然没啥好说的,立即去越地点火便是,至于大火能否烧起来,齐国不在乎。 若是厚葬,齐国依然可以在越地煽风点火,无非是多费一些功夫罢了。 木盒被送到近前,熊槐看着看过来的苏代,然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暗道:莫非齐王以为楚国被围攻一年多,寡人会以为越王臼是罪魁祸首吗?寡人会与赵襄子一样,会将越王臼的头骨漆起来作为酒器? 想着,不禁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齐国杀掉越王臼是真心想要与楚国讲和,想在看来,还是想算计楚国。 越国故地在南方,被楚国所占据,越人的势力大多是在南部,所以,即便齐国杀掉越王臼,占据越淮北,越国也无法对齐国造成威胁。 相反,若是楚国接受了齐国送来的人头,那么必将楚越两国的血海深仇上再加上一笔,这对楚国统治越人极为不利。 楚国已经逼死一个越王,另外俘虏一个越王,现在越王臼的人头进入楚国,无疑会让越人以为齐楚两国合谋杀害了越王,齐国远而楚国近,如此,越人岂能不恨楚国! 即便是厚葬越王臼,对楚国依旧也有许多不利。 只要那些越人一想起越国最后的越王被厚葬在楚国,必然会心生怜悯,怜悯与仇恨在很大程度上却是相通的。 如此,这越王臼的人头,对楚国来说,无疑有些烫手。 不过,当熊槐想起那些还未接受楚国好意的越国贵族时,脸上不由露出一阵笑意。 越王臼的人头,或许来的正是时候,寡人正好还没有理由收拾掉他们,现在,理由来了! 想着,熊槐露出怜悯之色:“唉,寡人与越王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当初越王臼从越地出海,楚国并未下令追击,就是为了要给越国留下一脉以祭祀越国先祖。不想,天命无常,越国即便躲过了楚国,也依旧没有改变宗庙断绝,血食不存的命运。 看来大禹的恩泽传了近两千年后,终究还是断了。” 说着,熊槐没有打开木盒,直接吩咐道:“传诏,以诸侯之礼厚葬越王臼。” “诺。” 殿中,苏代目视木盒离去,心中暗暗叹道:无论如何,对齐国来说,只要楚王接受了越王臼的人头,那就足够了。 想着,苏代再次行礼道:“大王,既然贵国接受了三国的和平之意,想来也是希望与三国讲和的。”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殿中三人,问道:“不知齐国打算如何与寡人讲和。” 苏代一听楚王单独提及齐国,将齐国与魏宋两国分离开来,立即拱手道:“大王,敝国,以及魏宋两国,齐魏宋三国一致认为眼下不应再生战端,理应以四国目前的控制范围为边界,互不侵犯,以实现四国间的和平。” 苏代话音一落,楼庳与仇液立即跟着道:“不错,齐国的意思,也是我魏宋两国的意思。” 熊槐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齐魏两国还好,齐国在这一战中获取的土地大都是越国的土地,还有楚国以前从齐国身上夺取的土地,这一部分土地对楚国而言无足轻重,可有可无,楚国并没有放在心上。 同理,魏国占据的襄城等十余城,楚国同样也损失不大。 但是宋国则不然,可是占据了楚国四百多里土地。 若是楚国在这一战中败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这一战楚国并未失败,结果宋国却不愿归还,还伙同齐魏两国前来给楚国施加压力,态度极其强硬。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伐宋之疑 宋国弱小,楚国强大,若是他这个楚王就这么同意了三国的条件,那他颜面何存? 想着,熊槐目光转向仇液,声音低沉的问道:“宋使,莫非宋王真的打算以目前两国控制范围为边界吗?” 仇液闻言一滞,接着想起楚韩两国结盟的事情来,楚韩结盟对宋国大为不利,宋国若是不答应齐魏两国,彻底倒向齐魏两国,这才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想着,仇液在苏代楼庳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大王,这也是寡君的意思。” 熊槐闻言顿时大怒,虽然宋国占据的四百里土地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夺回,他楚王可以送,可以给,可以让,但是,弱小的宋国,是不能强取,不能主动要。 否则,这是对他这个楚王的威望的重大打击。 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宋国是他用来牵制齐国的重要棋子,淮北的土地本来就是他抛给宋国的诱饵,却不能让齐国用楚国的土地来收买宋国。 若是就这么答应齐魏宋三国的讲和,那楚国就亏大了,淮北之地白白损失不说,还无法拉拢宋国。 想着,熊槐便决定拖延时间,另想办法瓦解三国的同盟,并将宋国拉到楚国的阵营里来。 “三位使者,此事事关重大,寡人还需与国中大臣商议一番,三日之后在给三位答复。” 苏代闻言,心中知道楚王这是想拖延时间,但是他也毫不在意。 别说三天,就是三月时间,只要楚宋两国在淮北的矛盾不解决,那么楚国的拖延,将没有任何意义。 想着,便立即拱手道:“愿听大王吩咐!” 楼庳仇液见苏代应承下来,跟着道:“愿听大王吩咐。” 不久后,熊槐将在郢都的重臣全都召集过来,然后将刚刚召见三国使者的一说,接着问道:“诸位贤卿,齐魏两国打算将我楚国的淮北地卖给宋国,以此让楚宋两国决裂,并收买宋国。对此,寡人深为忧虑,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昭常闻言立即开口道:“大王,当初六国围攻楚国,我楚国力有不逮,这才让宋国一口气夺走淮北五百里地。现在各国已经退兵,赵国正与中山国厮杀,我楚国已经与韩国结盟,而且还有秦国三万人质在手,此时此刻,就凭齐魏宋三国,我楚国何惧只有。 故,依臣之见,不如拒绝三国的和谈,待我楚国休整数月,然后大举对宋国用兵。到时!” 昭常冷笑道:“大王,到时我们不仅可以将失去的土地全部夺回,而且还可以从宋国身上夺取土地。” 说完,昭常立即伏地一拜:“请大王详加考虑!” 此时,咸尹范环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此时伐宋万万不可。齐魏宋三国主动与我楚国讲和,并非是我楚国击败了三国,而是因为秦韩两国败退,三国这才主动退兵。是以,三国元气未损,实力犹存,依然有一战之力。 若是此时主动伐宋,无疑是放弃淮水之地利,然后前往宋国与齐魏宋三国决战。” 说到这,范环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不担心楚国会在齐魏宋三国大战中失利,却担心秦国见此机会联合尚在摇摆中的韩国出兵伐楚,或者伐韩以逼韩倒戈。如此,楚国我楚国则将再次陷入孤立。 故,臣以为三国之事理应搁置,待赵国大败中山,待燕国回师国中,待我楚国彻底稳住秦韩两国。那时,才可从容与宋国交涉。此时,理应以修养为主,不宜动兵。” “大王!”昭常立即反驳道:“秦韩两国之所以主动与我楚国讲和,那是因为我楚国还有一战之力,若是我楚国面对三国的威胁而无动于衷,这不是向各国显示我楚国的虚弱吗?各国见此,必然会轻视楚国,轻视大王,到时,我楚国又如何威压各国,又如何稳住秦韩两国?更别说远在北方的赵燕两国!” ······ 一个时辰,伐宋之事再次在群臣的争议中无疾而终。 驱散群臣离去后,熊槐独自留下陈轸,然后开口问道:“贤卿,不知现在宋国的情况如何,难道宋王真的打算做齐魏两国诱饵,引诱我楚国大举进攻吗?这对宋国有什么好处?” 此时熊槐心中充满着疑惑,以他对宋王的了解,宋王应该不是这种舍己为人的人才是。 听到楚王的询问,陈轸立即应道:“大王,方才察看过宋国的消息。据宋国内应来报,宋国内部因我楚国未曾战败的缘故,再度陷入严重的分歧之中。最近,宋国之中支持太子的大臣越来越多,并纷纷指责宋王贸然大举伐楚,使宋国陷入孤立无援之中。 所以,宋王为了震住国内群臣,这才强顶着不退兵。” 熊槐一怔,迟疑的看着陈轸问道:“消息属实吗?” 陈轸用力的点了点头:“除了宋国内应,之前在宋国游说的上大夫左成也传回了同样的消息。宋国内部大乱,宋太子在群臣的支持下,已经有了对抗宋王的资本,现在他们父子俩正驱使效忠自己的大臣,在国中明争暗斗,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就差父子公开翻脸了。” “不对!”熊槐摇头道:“既然宋国内部大乱,那么宋王更不应该得罪我楚国才是,难道宋王就真的如此相信齐魏两国。” “大王。”陈轸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左大夫传回的最新消息,数天前宋王任命齐国宗室田不礼为卿,似乎宋国已经全面倒向齐国了。” 熊槐不由皱了皱眉。 齐国宗室田文在魏国任相,田不礼在宋国为卿,如此形势,齐魏宋三国已然结为一体。 这三个国家搅在一块,对他接下来的行动很不利。 楚国一旦发生内忧,齐魏宋三国联军必然会联合来犯,如此一来,整个淮水流域都在三国的打击范围之中。若是内忧与外患相勾结,到时,楚国的局势必然会糜烂。 难道真要对宋用兵,以战促和,逼迫宋国与楚国结盟,然后以韩宋两国为屏障,给楚国一个稳定的外部条件? 这··· 熊槐陷入迟疑之中。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联姻 熊槐沉吟许久,缓缓摇了摇头,之前击退秦韩两国的战争,已经向各国展示了实力,现在继续出兵,不仅是穷兵黩武,而且频频用兵还会引起各国恐慌,这不可取。 而后,熊槐看着一直在下方沉默的陈轸问道“不知贤卿可有办法为寡人拉拢宋国?” 陈轸皱着眉道“大王,宋国与齐魏两国矛盾重重,此时宋国之所以与两国结盟,无非是因为害怕我楚国。所以,拉拢宋国是可行的,但是眼下的局势,在淮北的矛盾下,仅凭我们楚国之力拉拢宋国很困难。而且,即便是成功拉拢宋国,也未必能让齐宋两国绝交。” 熊槐一听陈轸有办法,顿时精神一振,立即开口道“无妨,寡人还可以等等,也无需齐宋两国绝交,只要宋国能在齐楚两国之间保持中立便可。不知贤卿有何妙计?” 陈轸拱手道“大王,田不礼成为宋王的卿,这无疑是表明齐宋两国已经交好。齐宋联盟不仅对我楚国不利,同样也对另一个人极为不利。” 说着,陈轸露出一丝笑容“大王,而这人正是来访楚国的宋相仇液。” “宋相仇液?”熊槐脑中灵光一闪,然后看着陈轸笑道“贤卿的意思是?” 陈轸笑着解释道“大王,田不礼乃是齐国宗室,而仇液出生胡人,身份地位仇液远不如田不礼,而齐国的实力依然还在赵国之上,齐宋两国紧密联合,不仅让仇液的宋相地位不保,同样也是对赵宋两国的关系进行极大的冲击。 尤其是赵国正在与中山国大战的情况下,齐魏宋三国结盟,这对赵国也是大大的不利。是以,齐宋两国联合,除了我楚国不愿意看到的以外,赵国甚至燕国都不愿意看到。” 熊槐立即明悟过来,笑道“贤卿的意思联合赵国共同对抗齐魏宋三国,并以楚赵两国之力,以仇液为突破口,争取让宋国在齐楚两国间保持中立。” “大王英明!”陈轸拱手道“不过,因眼下赵国与中山国的战事尚未有结果,故,拉拢宋国,并让宋国保持中立的时机并未成熟。若是赵国被中山国击败,则此事胎死腹中,若是赵国大胜中山国,则我楚国便可借赵国的威势,推动赵宋结盟,然后让宋国在齐楚两国中保持中立。” “只是!”接着,陈轸有迟疑道“大王,这个计策的不利之处,便是北方的战事结果难以预料,赵国虽强,但是中山国也不弱。” “无妨!”熊槐笑道“这次赵国倾国之力,赵王与赵太子章各率一部主力,两面夹击中山国,大破中山国乃是十有**之事,寡人以为赵国必胜。即便赵国不胜,楚赵两国结盟,也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说着,熊槐在心中将楚赵两国结盟的事情反复思索一遍,确认此事对楚国利远大于弊,于是,心中便不再迟疑。 想着,熊槐便吩咐道“陈卿,将方才殿中大臣关于伐宋的争论透露出去,寡人想借此对宋国施加压力。另外,还是试试宋国的态度是否真的如此坚定,真的无惧我楚国的战争威胁。” 陈轸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楚王为何明知昭常范环等大臣对宋国的态度迥异,还将他们同时召过来商议宋国之事,原来目的在此。 想着,陈轸立即笑着应道“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顿了顿,然后开口吩咐道“传诏,请左尹昭常、大夫昭盖、三闾大夫屈署来见寡人。” “唯。” 不多时,昭常一脸兴奋的再次进入楚宫,他才从宫中离去不久,楚王便再次召见了他,难道楚王真的有意伐宋! 想着,昭常不由激动不已。 待三人来到大殿后,熊槐率先开口道“三位贤卿,齐魏宋三国结盟,对我楚国极为不利,寡人深为之虑。故,寡人思虑许久,决定与赵国结盟以对抗三国。” 昭常闻言微微一滞。 此时,熊槐看向屈署问道“屈卿,寡人闻赵太子章已经十七岁,尚未婚配,故而打算与赵国联姻。只是寡人无适龄王女,只能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位公族嫡女,以为赵太子夫人。贤卿掌管楚国公室,不知目前我公室之中,可有尚未婚配的适龄嫡女?” 屈署想了想,沉吟了一下,便决定将与赵国联姻的机会把握在屈氏之中。而后想起当年屈原离开郢都之时,将三闾大夫的位置让给了他。 于是,便拱手应道“大王,襄阳守屈原之女芈氏,年方十二,三年后赵太子行冠礼之时,芈氏正好及笄,可谓赵太子良配。”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此时,昭常见屈署只提屈原之女,对昭氏景氏两脉的嫡女丝毫不提,顿时双眼冷漠的向屈署看去。 接着,屈署见昭常与昭盖全都瞪着他,想了想,又无奈的道“大王,将军昭滑之女,前令尹景鲤之孙,现麦君之女,也可为赵太子良配。” 熊槐闻言露出一丝笑意,然后看着昭常道“左尹,寡人打算让贤卿去一趟邯郸,待赵王从中山国归来,说以联姻之事,以争取让赵国与楚国联盟。无论赵王是否答应楚赵联盟,左尹也得争取楚赵联姻,让太子章迎娶我楚国公室之女。 另,公子子青业已年满十六,故寡人打算向赵王求取王女为妇。如此,楚赵两国嫁女迎妇,岂不美哉!” 昭常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楚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那宋国之事?” 熊槐摆了摆手道“宋国之事寡人自有决断,左尹不必多虑,待寡人备下礼物,三日后,贤卿只管去与赵国联盟便可。” 昭常闻言心知楚王还是不愿伐宋,想着,不由在心中微微一叹,而后立即应道“唯!” 说完楚赵联姻之事后,熊槐将目光看向昭盖“贤卿,寡人欲让卿亲自走一趟越地,去找左司马唐昧,告诉他,寡人打算要一份,越地中对楚国充满敌意的越人名单。三月之后,贤卿带着名单回郢都,寡人有大用。” 此时,昭常闻言顿时一皱眉,眼看昭雎景翠等人即将率军放回郢都,眼看楚王即将决定下任令尹的人选,结果此时楚王却将郢都中地位最高的两个昭氏大臣调走。 这··· 。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外援 另一边,昭盖没有多想,而是拱手问道“大王,不知大王要多少越人?” 熊槐想了想,然后开口道“就选出三万越人吧!寡人打算趁厚葬越王臼之机,将那些对我楚国不满的越人全部迁出越地,让他们为越王臼守坟。是故,其中人选必得再三排查。免得有极度仇视我楚国的越人继续留在越地,时刻煽风点火,打算复立越国。” 昭盖闻言立即明悟。 按照楚国数百年来的穿透,一直都是灭亡他国之后,将被灭之国的勋贵迁往他出安置,以稳定地方。 因为越国实力强大,贸然迁移越国贵族,楚国担心越国的贵族会乘机煽动越人反抗,到时对楚国稳定越国,以及队抵抗各国围攻的战事不利,故而没有采取行动。 现在,齐王将越王臼的人头送来,这个机会来了。 越国对楚国不满的贵族被迁走,如此,他们即便要反抗楚国,也没有大量的越人作为根基,仅仅只是三万人反抗,楚国随便派出一支军队便可剿灭他们。 同时,越地中没有这人煽动百姓,剩下的越人就好统治了。 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后,昭盖立即应道“大王,臣已明白,稍后臣立即出发前往越地。”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向屈署道“屈卿,稍后你去寻找工尹,然后卿等二人在为越王臼选出一块上好坟地,卿负责建坟墓,让工尹派人在越王臼的坟墓周围新筑一城,用以安置迁移的越人。” “唯!” 当日下午,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楚国关于伐宋的争论很快便在郢都传播开来。 当日夜间,仇液再三确认此事无误后,便忧心忡忡的将苏代与楼庳邀请到自己的房间来。 待二人到来后,仇液在晦涩的烛光中,略带紧张的开口道“两位先生,在下得到消息,楚王在我等离开楚宫后,立即召集群臣议事,商议伐宋与否。不知二位先生可曾得到消息?” 苏代与楼庳对视了一眼,然后楼庳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也有所耳闻,似乎楚国左尹与咸尹在是否讨伐宋国的事情上,再次发生争执。” 苏代跟着道“在下对此事也略有耳闻。” 仇液叹道“两位先生,之前大战中,楚国在伐宋的问题上,就发生过即位激烈的争吵,但因为西部战败而不了了之。现在,秦韩两国已经与楚国讲和,此时楚国西部已无忧患,楚王再次向群臣提出伐宋,在下担心楚国会无视齐魏两国脸面,而悍然出兵伐宋。 而且,在下听说,楚王在伐宋争议结束后不久,又再次召见了支持伐宋的左尹昭常。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楚王已经倾向于讨伐宋国。” 说着,仇液拱手道“两位,为了能顺利让我们三国与楚国讲和,在下希望我等三人,能在明日再次面见楚王,说以和平之愿,并希望齐魏两国能对楚国发出警告,以震慑楚国。” “这···”苏代沉吟了一下。 齐国目前的打算,就是为了避免齐国再次与楚国发生正面冲突,这才鼓动宋国与楚国对上,让楚宋两国相争,以消耗两国的实力。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为了宋国而去威胁楚王,万一楚王脑子一热,打算先联合燕赵两国教训齐国,再回头收拾宋国,这不就是把自己搭上去了吗? 齐国虽然不怕,但是也没有必要啊。 而且,苏代想起宋王现在的处境,顿时在心中冷笑不已。楚强宋弱,而宋国却占据楚国土地,这便是问题的根源所在。只要宋国不愿归还土地,那宋国就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宋国别无选择。 既然宋国已经没有选择,那么齐国又何必急人所急呢! 想着,苏代顿时摇了摇头。 接着,苏代又见楼庳在一旁沉默不语,一副以齐国马首是瞻的模样,于是,开口道“先生不必如此,这次我等三国是来与楚国讲和的,大战年许,各国全都损失惨重,楚国更是遭到六国围攻,损失极大,这种情况下,楚国要伐宋,恐怕也力有不逮。 是故,在下以为,楚国商议伐宋,不过是恐吓之举,在齐魏宋三国联盟的情况下,楚王肯定是不会出兵伐宋的。 故,请先生沉住气,这个时候就看谁能稳的住,只要我们三国心平气和,楚国见无法恐吓我等,自然就会答应我们的条件的。” 苏代话音一落,方才一直神游物外的楼庳,立即回过神来,开口道“不错,在下以为苏子言之有理。” 拒绝了··· 齐魏两国竟然同时拒绝了! 仇液听得二人的话,顿时心中一凉。 刚刚他就是让齐魏两国给楚国一个警告,既不是对楚国发出战争警告,也不是让齐魏两国对楚国宣战。即便如此,两国也拒绝了。 若是楚国真的出兵伐宋,那么齐魏两国会出兵救宋吗? 仇液晃了晃脑袋,这答案不言而喻。 齐魏两国不是在楚国大败宋国之后,出来收拾残局··· 那便是趁火打劫胁迫宋国割地之后,再出兵救宋。 想着,仇液的心中更加冰冷。 不行! 此时,仇液看着苏代与楼庳,顿时心中一动。 这齐魏两国靠不住,想要震慑楚国,还得依靠其他国家。 想着,仇液便没有心思继续与二人交谈下去。 三人再次在你欢我笑的氛围中交谈了一阵,而后苏代与楼庳便告辞离去。 二人离去后,仇液定了定神,然后立即拿出一张帛布与一支笔,奋笔疾书起来。 写罢,仇液便召来门客道“明日一早立即出城,然后将此信传给赵国的邯郸的大臣肥义。” “诺!” 门客离去后,仇液整了整衣冠,接着也出门而去。 不久。 宾馆中秦国使者的房间中,公子稷看着面前的仇液,用力的睁开眼睛,忍住哈欠,强行打起精神,迟疑的问道“先生深夜来访,不知有什么指教吗?” 仇液笑着拱手道“在下为秦国而来,同样也是为公子而来!” 。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结盟 公子稷一怔,然后疑惑的问道:“不知先生何意?” 仇液笑道:“公子,楚国关于伐宋的争论,不知公子是否有所耳闻!” 公子稷笑了笑,原来宋国这是怕了,故而深夜前来求援来了。 想着,便矜持的点头道:“在下略有耳闻,伐宋的争论在楚国已经持续一年多,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这才暂停下来。听说使者今日与楚王有些不愉快,故而楚王再次向群臣咨询此事,其后,这个消息便在郢都传开了,楚国上下到处都在争论是否伐宋呢!” 仇液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公子,关于此事,难道公子不觉得这是秦国的机会,这是公子的机会吗?” 公子稷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一旦楚国大举进攻宋国,然后与齐魏宋三国大战,这不正是秦国的机会吗? 这次伐楚之战虽然失败了,但是楚国也并非没有损失,相反,楚国的损失还不小。只要楚国主力在东部开战,那么必然无暇西故。 或许秦国伐楚未必会占到便宜,但是,如果秦国大举伐韩,那就可以一战而逼迫韩国与秦国结盟。 这便是秦国的机会。 只是··· 公子稷露出迟疑之色,这是秦国的机会没错,但是与他关系不大。 且不说他这次出使楚国的任务失败,就说秦国出兵伐韩,他也捞不到好处,秦国咸阳尚有叔叔樗里疾在,更有秦王最信任的甘茂在,还有伐蜀名将司马错也在。跟这三个人一比,他就只能打个酱油,去战场也是混混资历,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 想着,公子稷看了看一脸笑意的仇液,然后拱手行礼道:“请先生指点!” 仇液见状,立即还礼,然后轻咳一声,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公子,目前的局势,楚韩两国结为同盟,燕赵两国同盟,齐魏宋三国联盟,而秦国独自孤悬于关中,难道公子不觉得秦国太过孤单了吗?” 公子稷闻言长叹一声,秦国缺少盟友,这是自古以来的遗憾。昔日孝公决意变法,不就是关东各国看不起秦国,不与秦国结交吗?尤其是秦楚两国交恶,连世代联姻的楚国也不在与秦国相交后,秦国便时常陷入孤立之中。 与他国结盟,全都是靠大军威逼,这才得以成功。一旦秦国兵败势弱,各国立即反叛,这一直都是秦国历代国君的遗憾。 仇液见公子稷黯然神伤,立即开口道:“公子,宋国地处淮泗流域,东连齐、南临楚、西接魏,地处交通要道,国力强大,乃是齐楚两国争夺的焦点。宋国倒向齐国,则齐强楚弱,宋国投靠楚国,则楚强齐弱。 如今宋国夹在齐楚之间,左右为难,进退维艰,这不正是公子的机会吗?” 说着,仇液拱手道:“公子,只要秦宋两国结盟,那么秦国极难插手关东各国十五的局面将会得到根本上的改善。正如现在一般,天下有事,则秦国可通过宋国撬动关东最强大的齐楚两国。齐楚两国无论想做什么,都无法绕开秦国,如此,齐楚两国必争相结交秦国。” 公子稷听到这,顿时怦然心动。 一旦秦宋结盟,则齐楚两国再也无法无视秦国。若是齐国想要对楚国动兵,则必然要考虑秦国的态度,否则,秦国便可攻击魏国。同理,在楚国这边,秦国不仅可以攻击楚国的盟友韩国,还能攻击楚国本土。 如此,秦国必然地位超然,重于天下。 更重要的是,只要有了宋国的支持,楚国等国再想封锁秦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另一边,仇液见公子稷有所意动,再接再厉道:“公子,寡君仰慕秦国久矣,曾多次派人去秦国拜会秦王,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秦宋两国之间迟迟不能相交。若是这次公子能成功促成秦宋联盟,则敝国必有重谢。 公子眼下深得秦王信任,又有楚国的人脉,若是再加上宋国的支持。那么秦相樗里疾之后,下一任的秦相人选,舍公子其谁?” 公子稷一听宋国打算支持他做秦相,立即打了一个哈哈,接着,看着仇液问道:“先生,在下听说,齐宋两国交好,齐魏宋三国联盟共抗楚国,如何先生还向促成秦宋结盟呢?” 仇液摇头叹道:“公子,群虎环伺,宋国弱小,怎能不紧张呢?” 公子稷恍然大悟,原来齐宋两国··· 想着,便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仇液道:“先生,在下虽有意答应下来,但此时还得寡君点头。不过,在秦宋联盟一事上,在下愿全力促成此事。”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说这,仇液顿了顿,然后又笑着向公子稷行礼道:“而且在下仰慕公子久矣,希望能与公子相交,若公子愿屈尊下交,则幸甚幸甚!” 公子稷闻言,看着拱手行礼的仇液,心中立即闪过一丝明悟。 仇液此举,不是指秦宋结盟,而是他与仇液两人的结盟。 他是秦国公子,身份虽然尊贵,但却只是秦王之弟。而仇液虽然出身胡人,但是却在赵宋两国有极深的背景,权势比起他这个无实权的公子,不知高了多少,可谓地位极重。 想到这,公子稷顿时心中一阵火热,急忙还礼道:“先生过虑了,能与先生相交,这是稷的荣幸。” 接着,二人抬起头来,相互一看,同时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声。 次日一大早。 仇液才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便被门客唤醒。 “楚国左尹昭常来访。”仇液在床上一听门客禀报,立即定了定神,然后疑惑的问道:“可知昭常所谓何事?” “不知!昭常并未提及,只是说要见君上。” 仇液皱了皱眉,然后应道:“好,请左尹稍后,我稍后就去见他。” “诺。” 不久。 稍作洗漱的仇液一来到大厅,见昭常正在一旁安坐,立即笑着拱手:“左尹来访,不知有何吩咐。” 昭常闻言立即应道:“寡君有请,请先生入宫一叙。” “楚王召见?”仇液一怔,暗道:难道楚国对三国的事情已经有了决断? 想着,便开口道:“左尹,大王此时召见三国使者,可是对昨日的提议已经决断?” 昭常摇了摇头:“大王此次请先生入宫一叙,并非为昨日之事,而是由一件私事要向先生相询,故单独请先生一叙。” “私事?”仇液一愣,然后迟疑的看着昭常。 难道楚王见三国势大,故而打算单独对付宋国,以恐吓与我? 不过,我出使各国,还从来没有被谁吓到过,楚王也不例外! 想着,仇液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请!”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公子子青 楚宫中一间侧殿。 熊槐静静的坐在一个王位上,沉默不语。 殿中摆放着四个坐席,一群侍者正在案上放置酒肉果脯。 不多时,一个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十分稳重的青少年走了进来,见熊槐正在上方安坐,立即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熊槐看了一眼来人,正是三子公子子青,脸上立即浮现出一股笑容:“寡人的子青来了!” 说着,熊槐指着左手首位的位置道:“坐下说话。” “谢父王!”子青看了看周围的四个座位,心中顿时闪过一丝疑惑。 原本,他一大早就得到父王召见,还以为父王是要找他说话。但现在,父王不仅仅只是召见了他一个人。 只是这里有四个座位,他也想不通父王找他有何事。 熊槐见子青坐下后,笑道:“子青,你今年也年满十六了吧!” 子青闻言立即应道:“是的,父王。” “年纪不小了。”熊槐微微颔首,顿了顿,开口道:“寡人今日召见你,乃是有三件事情要对你说。” “请父王吩咐!”子青闻言立即拱手行礼道。 熊槐看着子青清秀的面庞,不由想起他的母亲来,想着,叹了一口气道:“这第一件事,寡人打算封你为淮阴君,封地为淮阴城以及南面的白马湖。” 子青一听,顿时一愣。 此时他还未行冠礼,按规矩,在父王尚在的情况下,理应成年以后才会分封。只有父王不在,兄长即位,为显示新王仁义,才会封未成年的兄弟为君。 此时熊槐的决定,不合常理。 而且,一旦分封,封君就不能无故留在都城。 父王这是要赶我走? 想到这,子青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是王后?或者说太子? 想着,子青立即面带悲色,急忙长拜道:“父王,儿臣年纪还小,还想在父王面前侍奉父王,请父王暂缓分封。” 熊槐摇了摇头,正色道:“子青,这次封你为淮阴君,并非寡人宠爱你,提前进行分封,而是你为国分忧的时候到了。” 子青一怔,疑惑的看着熊槐,行礼道:“不知父王的意思是?” 熊槐解释道:“想必齐魏宋三国昨日威胁寡人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子青点了点头,接着想起昨日就传的整个郢都都沸沸扬扬的伐宋争议,脸色顿时一变,然后急忙开口道:“父王可是要对宋国用兵,故而让儿臣去镇守淮阴,以防备齐国?” 说着,子青迟疑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行礼道:“父王,儿臣有一言,请父王一听。” 熊槐见子青突然露出坚定之色,并摆出一副大无畏的神情,微微一愣之后,正色道:“但讲无妨!” 子青立即拜道:“父王,儿臣闻老子云: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之前一战,我楚国为对抗六国的攻势,调用了百万大军,将士死伤数十万,钱粮耗费无数,国家百姓已经力竭。故而,当此之时,儿臣以为不宜对宋用兵。” 熊槐微微一愣,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想要从他眼中看出,这究竟是真的为国家考虑,还是因为心中害怕,不敢去淮阴就封。 三个呼吸之后,熊槐见子青在他的注视下面无异色,便笑道:“那依你之见,我楚国应该如何?” 子青应道:“父王,宋国不过是一区区小国,地不足千里,人口不足三百万,这次贸然吞下我楚国淮北之地四百余里,这就是以小吞大,以弱搏强。以宋国的实力,想要获取淮北的地力人力物力,非数十年不可。 是故,儿臣以为此时还不是对宋国用兵的时候,只要稍等数年,待我楚国实力恢复,那时,再攻打宋国,收回淮北,则易如反掌。” 说罢,子青立即拱手道:“请父王三思!” 熊槐闻言好奇的看着子青,他方才所言虽然与自己的所谋相距甚远,但是以目前的形式来看,确是十分稳重。 想着,熊槐笑了笑,问道:“子青,方才所言,是你自己所想吗?” 子青点头道:“不敢欺瞒父王,儿臣方才所说,正是这些时候听大臣议论时,自己捉摸所得。但有不当之处,请父王赎罪。” 熊槐微微颔首,心中并没有对子青所说有所怀疑。 因为他此刻还未行冠礼,并没有参政的资格,若不是熊槐临时召见,他的声音也不会传到自己耳中来。所以,也不会有人刻意教他说这些。 此时,熊槐看着子青暗暗感叹了一句:这子青自幼失去母亲,母子不相见,却是少年老成,比起急功近利的太子来,更要稳重一些。 顿了顿,熊槐开口道:“不错,子青,你方才所言正合寡人心意,寡人今日召见你来的第二件事,便是打算稳住宋国,让宋国保持中立。” 子青微微一怔,便不由大恐的看着熊槐,暗道:难道父王要将我送到宋国做人质,淮阴白马两地是补偿? 只是,去宋国做人质,这可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一旦楚宋两国在未来某个时间交战,那么身为人质并且只是楚王寻常公子的他,则极有可能会被宋国杀掉泄愤。 想着,子青脸色变换之后,然后眼中露出坚定之色。 此时,熊槐看这子青脸色变换,直到他眼中露出决然之色,便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 果然,熊槐没等多长时间,子青便长拜道:“父王,为了稳定宋国,儿臣愿前往宋国为质!” 见此,熊槐点了点,再次在心中微微称赞一句。 子青年纪虽小,但是在国难面前却不推脱,能挺身而出,主动提出为质,这比当年同样大小的子兰有担当的多了。 想着,熊槐感叹了一句,然后笑这摇头道:“楚宋两国因为淮北的缘故,短时间矛盾无法调和。故,若要拉拢宋国,表明楚国的诚意,还得需要另一个国家居中调和。而这个国家便是赵国。 这第二件事便是楚赵联姻,寡人欲为你向赵王求取王女为夫人,并与赵国互换人质。” “赵国?不是宋国?”子青一愣,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赵国!”熊槐笑着点头道:“以区区宋国,还没有与寡人交换人质的资格。” 此时,子青微微松了一口气,楚赵两国没有利害关系,去赵国可远比宋国安全的多。 想着,立即行礼道:“儿臣愿尊父王之令。”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嘱托道:“这次去赵国,除了做人质以外,寡人还特意为你找了一位大贤作为老师,希望你在赵国,不要自甘堕落,荒废了学业。待日后回国,再为为父分忧!” 子青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期待的问道:“父王,不知是哪位大贤?” 熊槐笑道:“乃我楚国名士鹖冠子。” “鹖冠子?”子青一怔,这个人他没听说过。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鹖冠子 子青疑惑的问道:“父王,不知这鹖冠子乃是何人,为何儿臣从未听说过?” “你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熊槐听见子青询问,便开口解释道:“据寡人所知,这鹖冠子在多年前就离开楚国,前往各国游历,算算时间,已经接近二十年,故而在楚国名声不传。” 说到这,熊槐不禁摇头叹气。 这鹖冠子的名气不是不在楚国流传,而是没有在楚国贵族圈里流传,在楚国的各大学派中,还是有不小的名气的。 最起码,在之前商议天命的时候,熊槐自己就听唐昧提过这人,在听说鹖冠子曾与唐昧议论天象。 而唐昧则是现在这个年代,天下最出名的天文大家之一。 接着,熊槐见子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引起重视,便继续道:“子青,这鹖冠子虽然在楚国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在齐赵两国名气极大,乃是两国公认的大贤。其在齐国稷下学宫游历时,已经被齐王给予诸子待遇。 而且,一年前抵达赵国,与赵王会面之后,更是被赵王以师礼相待,在赵国地位极高。” 子青一听,露出大惊之色。 这赵王的名气他也听说过,尊贤重能,周围各国的贤才纷纷前往赵国,大都也被赵王任用。只是,这些人全都被赵王当作臣子,却没有人被赵王当作老师的。 以前在赵国能被赵王以师礼相待的人,也就只有赵肃候留给赵王的辅政大臣肥义一人。 这鹖冠子能有如此境遇,定然非同凡人。 想着,子青脸色一正,心中不由对鹖冠子重视起来。 熊槐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子青啊,正是因为鹖冠子在赵国地位极重,故而父王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收你做学生。” 子青一怔,顿时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熊槐,喃喃道:“父王,这···这···” 熊槐笑道:“不过请子青放心,虽然寡人没有这个面子让他直接收下你,但是有两个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昔日鹖冠子游历宋国时,曾向庄子求教。而后,前往齐国时,受到当时尚在齐国的太傅环渊的礼遇,并被太傅亲自举荐给齐王。所以,稍后子青可前去太傅府上,请太傅助你一臂之力。 然后,等你前往淮阴就封后,去赵国之际,可去宋国拜访庄子。先王曾两次派人去请庄子回国用事,虽然都被庄子拒绝了,但是这份情谊还在。故而你去请庄子相助,他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顿了顿,熊槐迟疑了一下,才郑重的道:“到了赵国,无论鹖冠子是否愿意收你为学生,都要以礼相待,不可怠慢于他。” “是父王,儿臣明白!”子青同样郑重的拜道。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心中百味陈杂的道:“子青,这三件事,乃是跟你母亲有关。等你离都就封之时,寡人会赐给你宫中婢女十人。到时,你将你母亲也带走,带到淮阴城去。然后···然后···” 说着,熊槐想起往日种种,停顿许久,然后摇头长叹道:“然后告诉你母亲,就说寡人对不起她,让她以后呆在淮阴,不要回郢都了。” 此时,子青听得此言,立即回想起母亲郑袖,昔日从高高在上的夫人,一朝被贬为庶人,从此穿着布衣,吃着普通人的食物,日夜辛劳,干着婢女所要干的活。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知道母亲在哪,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不能前去相认,只能远远看一眼,然后默默离去。 若如不然,虽然宫中的规矩无法处罚公子,但是处置一个区区婢女,却是轻而易举。 因为在许多人心中,楚国的公子的母亲,不能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人。 一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子青顿时情不自禁泪水长流,然后大喜的向熊槐连拜道:“谢父王开恩,谢···” 熊槐见子青连连长拜,不由感叹道:“好了,快起来吧。” 就在父子二人说话间,三闾大夫屈署在前,昭常紧跟其后,二人共同引导着仇液走了进来。 仇液进入殿中,见楚王已经在殿中高坐,殿中有四个坐席,左手首席已经坐着一个少年,眉目之间,与楚王有三分相似。此外,席案已经摆满酒肉果脯,完全是一副宴请的模样。 见此,仇液不禁心中浮现起一丝疑惑。 难道楚王真是有私事要说? 想着,又摇了摇头,他与苏代楼庳二人不同,这两人与楚王或多或少都有些私交,而他仇液,则与楚国群臣的私交甚少,更别说楚王了。 在赵国负责联系楚国的是大臣王贲,而在宋国,则是宋王心腹重臣惠盎。他与楚王之间,实在也是没有什么私话可说。 此时,仇液心中已然明白,所谓的私话,可能是楚国打算私下收买宋国,或者说是收买他这个宋相仇液。 想着,仇液便向楚王看去,心中骄傲的冷笑一声:难道我是可以收买的吗? 想罢,便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先生来了!快免礼!”熊槐笑了笑,然后指着右手首席道:“先生请坐。” “谢大王!”仇液再拱手,在席位上坐下后,看着楚王开口问道:“不知今日大王召见于臣,可有何吩咐。” 熊槐见仇液坐下后,杯酒未喝,便开口询问,知道他心中对楚国有极深的戒备。 想着,熊槐收回伸向案上酒杯的手,然后笑了笑,主动拱手行礼道:“先生,寡人今日请你来,却是有一件私事相询,还请先生为寡人解惑。” 仇液急忙一拜回礼,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还请大王吩咐,臣愿为大王效劳。” 熊槐见此,也不以为意,反而期待的看着仇液道:“先生能答应下来,那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熊槐拿起酒杯,对仇液一示意,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待仇液同样喝完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后,才开口问道:“寡人听说先生在赵国呆了多年,故而特意请先生来一询,不知赵国太子章其人如何?”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倒戈 仇液一怔,然后迟疑的看着楚王,见楚王一脸期待,心中顿时充满着疑惑。 楚王突然向他询问太子章这是何故? 难道··· 想着,仇液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太子章自幼聪慧,勤敏好学,深得赵王喜爱。而且太子章在代地数年,向赵上将军牛翦请教兵事。据说上将军牛翦曾多次称赞太子章贤能,想来太子章在兵事已经有一定火候,这才让赵王放心,这次让他跟随牛翦出兵攻打中山国。” 说着,仇液拱手问道:“不知大王何故向臣询问太子章?” 熊槐一听仇液询问,便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道:“无他,乃是寡人闻太子章贤能,且尚未有婚约,故而打算将公室良女相嫁。” 仇液闻言顿时脑袋一懵,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楚王打算联姻赵国,楚赵两国将要结盟。 想到这,仇液顿时脸色大变,不多时,便一阵青一阵白。原本眼中的矜持已经无影无踪,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恐慌。 楚赵结盟对此刻他的处境而言,实则是天大的祸事。 他之所以能在宋国为相,不是他自己有多贤能,虽然他自以为自己才能不下于人,但是在宋王心中却未必,恐怕无论是才能还是信任,在宋王心中他都比不上惠盎。 但结果宋王却以他为宋相,而不是惠盎。 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背后有赵国的支持。 若是没有赵国,那么他在宋王心中,则将一无是处。 而此刻··· 仇液看着台上依旧笑容满面,平易近人的楚王,心中却是充满着恐惧。 楚王打算挖断他的根基。 想着,仇液冷汗直冒。 一旦楚赵两国联姻并结盟,那么他仇液应该何去何从? 若是楚王不喜,让赵王另外派一个大臣去宋国任职,那他就彻底完了。 此时,仇液突然想起来,齐魏宋三国联盟,不仅对楚国大不利,同样也对正在攻略中山国的赵国也是大不利。 虽然宋国无法威胁赵国,但是,宋国与齐魏两国结盟后,极大的缓解了齐魏两国南部的压力,不仅是宋国本身,而且还为齐魏两国牵制了楚国。 如此,一旦齐魏两国对赵国攻打中山国不满,继而出兵干预。 这··· 赵王一定会以为他仇液背叛了赵国。 这··· 想到这,仇液咽了咽口水,然后却发现嘴里异常干枯,没有一点口水。而后,顿感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于是,仇液立即拿起案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仇液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接着,一旁的侍女将酒水满上后,仇液心中的干渴之意依旧浓烈,于是,再次拿起酒杯,牛饮一杯。 另一边,熊槐见仇液瞬间失态,一连喝下三杯酒,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立知仇液已经已经被他吓住了。 这赵国,不仅是仇液的底气所在,同样也是他的死穴。 他虽是宋相,但是首先考虑的却是赵国的得失,然后才是宋国。 这便是仇液最大的缺陷。 想着,熊槐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 心中暗暗嘲笑道:区区宋国,区区宋相,寡人难道还吓不住么! 这时,公子子青在一旁静观楚王与仇液说话,只见自己父王就说了一句话,就将仇液吓得满头大汗,竟然就此失态,君前失仪。 见此,不由崇拜的看着台上的父王,一股骄傲之气在心中油然而生。 而后,又将二人的对话在心中默默体会数遍,欲以一探其中微妙。 而昭常屈署二人,看着失态的仇液,相互一看,然后同时拿起酒杯,相互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杯酒下肚,一股舒畅感顿生。 尤其是昭常,不由发出一声轻吟。 这一杯酒,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喝的最美妙的酒了。 此时,熊槐见仇液又伸手去拿酒杯,担心他就此喝醉,今天请他来的目的就泡汤了。 于是,立即轻咳两声,以提醒仇液。 仇液听到动静,顿时回过神来,然后见殿中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失态了。 接着,看着已经拿起酒杯,停留在半空中的右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一时间,好生窘迫尴尬! 迟疑了一下,仇液将酒杯送到嘴边,一口牛饮之后,不好意思的向楚王赔礼道:“大王,郢都天气炎热,臣初来南方,一时难以适应,失礼了!” 熊槐闻言笑了笑,毕竟还未打算攻打宋国,而是要拉拢宋国,于是直接略过此节,举杯示意以后,再次开口道:“听先生一言,寡人就放心了,这赵太子章,果然是良配啊。” 说着,熊槐收起笑容,然后露出一脸肃然,在仇液的惊疑中,正色道:“先生,寡人这次找你来,还有一事相询。” 仇液一见楚王如此郑重,比之方才询问太子章还要正式数分,立即这件事的严重性比方才那件事更甚,心中微微一沉,然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拱手应道:“请大王吩咐!” 熊槐点了点头,指着子青道:“先生,这是寡人三子,公子子青。” 仇液闻言不由向公子子青看去,然后拱手道:“原来是公子,失敬失敬!” 子青回礼道:“先生,子青有礼了。” 待二人打过招呼之后,熊槐目不转睛的盯着仇液问道:“先生,如今子青已经年满十六,寡人欲向赵王求取王女为夫人,不知先生以为,哪位王女可为良配?” 仇液闻言一愣。 楚王向赵王求取王女,哪里用得着向他询问意见。 如此作为··· 这哪里是问题那个王女是良配,分明是让他站队,究竟是亲楚还是仇楚。 联想楚王之前的一个问题,仇液已经明白,这此楚王请他来的目的,就是为让他投靠楚国!或者说,是让他在这次楚宋两国的外交中,偏向于楚国。 此时,若是他此时开口提出一个人选,那便是促成楚赵联姻的大功臣。若是闭口不言,那自然不用多说,楚王立即便会翻脸。 接着,仇液闭目沉吟了一下,发现若是楚国真的去与赵国结盟,以楚赵两国的关系与现状,结盟之事十有八九会成功,而他根本阻止不了。 想着,仇液便有了决断,然后睁开眼睛,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听说赵王次女年十岁,但是贤良淑德,想来一定是公子的良配。” 熊槐闻言,心中大喜,这仇液服软了。 想着,立即拱手道:“多谢先生良言,若是楚赵两国能联姻结盟,这一定是先生之力!” 仇液闻言一僵,随后全身松弛下来,哈哈一笑:“那里!那里!这是臣的荣幸”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条件 搞定仇液后,熊槐长叹一声,对仇液道:“先生,如今寡人心中有一个忧虑,不知先生可否为寡人分忧?” 仇液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知道现在就是他为楚王效力的时候到了。 于是,立即拱手道:“不知大王为何事而忧?” 熊槐摇头长叹道:“上次六国伐楚,宋王趁寡人无暇顾及淮北的情况下,出兵攻取我淮北地五百里。等寡人击退秦韩联军,宋王又向楚国归还一百里,如今还占据四百里。” 说着,熊槐看着仇液道:“楚国群臣曾多次劝寡人出兵伐宋,但是寡人念及楚宋两国十余年的交情,念及宋王多次出兵协助寡人攻打齐国,心中却始终不忍楚宋两国彻底反目。是以寡人犹豫不决,既不想丢失大半淮北之地,又不想让楚宋两国反目成仇。 故,寡人闻先生贤,不知何意教我。” 来了。 仇液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声,然后心中却是一阵无奈。 虽然他刚刚应承之时,便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当楚王真的开口,他还是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得的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对于归还淮北之事,不仅是他仇液,连远在宋国的宋王,心中都已做好了归还的准备。毕竟,眼下的局势与之前所预料的完全不同,楚国虽然损失不轻,但是实力犹存,淮北之地四百里这么大的地盘,宋国还吃不下。 现在之所以不归还,不是因为宋国有齐魏两国作为依靠,故而想要强行占据,而是宋王本人不能此时归还。 再等一段时间,时机便成熟了。 良久,仇液便决定卖了齐魏两国,下定决心后,立即应道:“大王,寡君也不愿楚宋两国兵戎相见,故而派臣前来向楚国求和。虽然寡君有些归还淮北之地,但是齐魏两国派出使者逼迫寡君,是以寡君才在齐魏两国的压力下,不敢归还楚国淮北地。” 说着,仇液想起宋王所嘱托的要拖延时间,为宋王争取时间以稳定国内的言语,又开口道:“大王,若是让臣回国劝说寡君,臣愿与大王立下盟誓,必能在半年之内,劝说寡君归还淮北之地。” 熊槐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仇液,暗道:看来半年之内,宋王必有所行动,不,或许两三月之内,宋王便可平定宋国内乱。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先生,寡人自然是相信先生的,只是连鬼神也只能知道一年内的事情,跟何况寡人只是区区常人。故,半年时间太久,期间的事情就算鬼神也难以全部预料,更何况寡人乎! 故,寡人希望能在一月之内解决楚宋两国的纠纷。” “一个月?”仇液大恐,急忙应道:“大王,这时间太短,臣恐怕以说服寡君。” “足够了!”熊槐笑道:“从郢都到商丘,顺江而下,一路沿水路而行,不过七八日便可抵达,若是昼夜急行,半月就可走一个来回。 难道寡人给宋王半个月的时间,宋王还不能考虑清楚吗?” “这···”仇液面有难色。 虽然他已经打算卖齐魏两国,如果价钱合适,甚至还打算把宋国也给卖了。但是,楚王的时间实在太紧,就算他想卖,宋王也不愿啊。 宋王不点头,那他便是言而无信,同时欺骗楚王宋王,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 熊槐见仇液迟迟没有答应下来,便知这个条件还不足以让仇液为楚国说话,或者说这个条件还不足以让宋王心中。 于是,熊槐接着道:“先生,淮北之地四百里寡人必定要取回,若是宋国不愿主动归还,那么寡人也就只好自己去取。” 仇液闻言一沉,若是楚赵结盟后,楚国真的出兵伐宋,那么他必然会被楚赵宋三国遗弃,这种情况简直不能忍。 此时,熊槐见仇液两腮鼓起,似乎已经咬紧牙根,双目微微泛红,情绪好像已经激动,便知战争也是宋国所不愿见到的。 但是,比起一月之内让宋王做出抉择,宋国更愿与楚国一战。 熊槐心中很清楚,宋王需要时间稳定国内,但是,战争也是团结国人的重要手段,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想着,熊槐点了点头,现在是他主动退让的时候了。 于是,熊槐长叹一声:“不过,方才先生为楚赵联盟立下大功,寡人也不会让先生太过为难。” 仇液闻言长长的突出一口气,然后拱手道:“请大王赐教!” 熊槐点了点头,开口道:“寡人听说去年六国会盟,各国逼迫宋国割让薛地给齐国,让宋王受辱,寡人深为同情。那薛地乃是寡人为答谢宋王出兵助寡人伐齐,而特意送给宋王的谢礼,以见证楚宋两国的感情。宋王得而复失,寡人深以为憾。 故为了表达楚宋两国的深厚友谊,寡人愿从淮北之地拿出一百里,再次送给宋王,以结楚宋之好。” 仇液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以楚国的强大,再加上楚赵韩三国的联盟,弱小的宋国占据强楚的土地,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楚宋两国再次交好,并楚国再次赠送宋国百里之地,如此,宋王也就能对群臣父老有个交代了。也就不用担心国中父老埋怨宋王穷兵黩武,与周围所有的强国为敌。如此,宋王在国中的压力必然大减。 而且,宋王本来就没有打算一直占据楚国的淮北地,若是他仇液能让楚宋两国讲和,并且能从楚国这里获得百里之地。 这就是他仇液的重大功劳,凭借这个功劳,他将在宋相的位置上站稳脚跟。 此时,熊槐见仇液脸色的紧张之意尽去,并且隐隐透露出一丝喜意,笑了笑,再次开口道:“不过,寡人表明的楚国的诚意之后,不知宋王如何向寡人表明宋国的诚意呢?” 仇液顿时心中一紧,宋国的筹码太少,也不知道楚王看上了什么,想着,便迟疑的看着楚王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笑道:“寡人听说宋太子贞有佳女,年近十五,国色天香,寡人仰慕久矣!故,寡人愿以淮北之地百里为聘,请太子满足寡人所求,则寡人感激不尽!”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强取强送 仇液一怔,楚王的条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心中略一思索之后,便已经明白其中的险恶用心。 之前楚国霍乱宋国,也仅仅只是在暗中推波助澜,而不敢在明面上支持太子。现在,一旦太子贞让女儿前来侍奉楚王,那楚王便有了直接支持太子的理由,太子有了楚国作为依靠,如此,恐怕宋王也难以对太子下手。 更重要的是,一百里地的聘礼,对宋王来说,不仅不是礼物,反而还是灾难。 其一,若是太子用一个女儿换回百里之地,那么其声望必然大涨,这对宋国接下来对付太子的行动极为不利。 其二,危害在将来,楚国用一百里地支持宋太子,将来太子即位,为了报答楚王的支持。恐怕此刻从楚国身上获得的两百里地,将要全部归还给楚国。不仅是这两百里地,太子为了稳定国内,恐怕还会从宋国本土拿出数十里,乃至百里之地,以交好楚国。 这一百里地有毒! 仇液心中默默叹了一声,若是他真的接受了这一百里地,恐怕宋国从此多灾多难了。 想着,仇液立即陪笑道:“大王,寡君之孙能前来楚宫侍奉大王,这是她的莫大福分,敝国岂能要大王的聘礼。故,请大王收回百里聘礼,不久后,寡君必然会将王女送至楚宫,而且,到时必有厚礼奉上。” 熊槐见仇液将糖衣炮弹退了回来,脸色顿时一沉,语气极为阴沉的道:“先生,寡人这人一向都是讲究公平,万万见不得好友吃亏。宋王能忍痛割爱,寡人岂能没有补偿? 若是天下得知这件事,这不就是宋王无能,只能送女子来换取和平,而寡人则是贪图美色,才与宋国讲和。这种让寡人与宋王全都大伤名誉的事情,寡人是不会去做的。” 说着,熊槐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所以,为了楚宋两国能长久交好,为了避免楚宋两国再次陷入战争,这一百里地,宋王必须得要。” 接着,不等仇液回复,又开口道:“若是宋王不要,那寡人为了补偿太子贞,只好直接将土地送给太子了。” 仇液闻言脸色一变。 楚王为了送出土地,竟不惜以战争威胁,更打算强行送地给太子。 这··· 仇液脸色不断变换,沉默良久,眼睛突然一亮,随即脸色恢复正常,露出一丝笑意,毕恭毕敬的拜道:“既然大王如此喜爱王孙,这是敝国的福分,如此,那敝国就却之不恭了,只能厚颜接受大王的美意了。” “好!”熊槐大喜,然后看着仇液问道:“先生,如此,一月之内,让楚宋两国再度交好,是否可行?” 仇液笑着应道:“请大王放心,今日臣便星夜赶回宋国,必能在一月之内,说服寡君同意与大王交好,让楚宋之间再无战事之险。” “好!”熊槐闻言立即举起酒杯,然后向仇液示意道:“如此,请先生满饮此杯,寡人在郢都静候先生的好消息。” “大王,请!”仇液连忙举起酒杯回礼,而后一口将杯中之酒全部吞下。 见此,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吩咐道:“传令,起乐,开宴。” 随着熊槐一声令下,大殿中立即响起丝竹钟鸣之声,接着,便有舞女数人走进殿中··· 另一边。 苏代与楼庳自从仇液被楚王召进宫中,便已经得到消息,而后两人便聚在一起,一同等候仇液归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连许久,都不见仇液从楚宫中返回。 此时,楼庳不禁皱眉道:“苏子,这仇液已经入宫一个多时辰,却依旧未归,莫非宋国打算撇下齐魏两国,单独与楚国讲和?” 苏代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会的,宋国占据楚国土地,这对刚刚灭亡越国,又击退六国联军的楚王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只要宋国不愿归还土地,那么楚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宋国那边,在齐魏两国的推波助澜之下,宋王现在是万万不能归还土地的,否则,宋王王位不稳。所以,在下以为仇液是不会答应单独与楚国讲和的。” 楼庳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接着,楼庳的一个随从匆匆走了过来,禀报道:“君上,不好了,刚刚从楚宫中传来消息,楚王正在宴请宋相,双方相谈甚欢。” 楼庳一惊:“不好,难道仇液在楚国的逼迫下已经卖了我们齐魏两国?” 苏代脸色一沉,想了想,迟疑的问道:“楚王宴请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方才?” “刚刚?”苏代脸色一缓,然后自信的道:“这是楚王的阴谋,主动散步消息,目的是制造错觉,让我们误以为宋国出卖齐魏两国,然后离间三国!” “果真?”楼庳迟疑的问道。 苏代点头道:“请先生相信我。” 时间在二人的忐忑不安中缓缓流逝。 日中。 苏代与楼庳的随从同时走近禀报道:“君上,不好了,方才宋相仇液离开楚宫,然后没有返回宾馆,而是径直出城了。而且,宾馆中的宋相随从,也全都离开宾客,出城了。” 楼庳看着苏代,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有说。 “···”苏代脸色为之一僵。 三国使者来到郢都的第四日。 苏代与楼庳得到楚王答应讲和的请求后,他们便离去了。 而最早赶到郢都的公叔与公子稷,却依旧未曾离开。 因为,秦夫人与韩美人产期已近。 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封君赶到郢都,而公孙衍三人率领的大军,也距离郢都越来越近。 就在苏代楼庳离去的第二日,昭常带着楚国的重礼,离开郢都前往邯郸游说赵王,意欲达成楚赵联盟。 翌日。 熊槐则以太牢祭宗庙,并正式册封公子子青为淮阴君,同时,任命大夫靳尚为淮阴君令尹,总领淮阴政务。至于淮阴君司马一职,因淮阴乃是楚国郑重,景阳已经率领大军镇守淮阴,故而收回了淮阴君的兵权。 又次日,年仅十六岁的淮阴君,便在受封的第二天离开郢都,前往淮阴就封。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人质 楚宫中。 熊槐看着从大殿外走进来的屈署,语气较为低落的问道:“屈卿,子青已经走了吗?” 屈署点头道:“回大王,臣已经亲自将公子送上船,估计六七日后,公子便会抵达淮阴。”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次子青去淮阴就封,是否太过冷清?” “这···”屈署闻言一滞。 一般来说,公子就封,群臣以及好友相贺,应该异常热闹才是。 只是,这一次,因为朝中重臣大多不在,再加上公子子青尚未行冠礼,且就封之日很仓促,导致这次就封异常冷清。 熊槐见屈署没有回应,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襄成君与新城君(韩国人质公子虮虱)跟着子青去淮阴了?” 屈署点了点头,接着迟疑道:“大王,襄成君还好说,那新城君乃是韩国人质,楚韩两国关系不稳,放新城君离都,万一···” 熊槐抬手打断道:“无妨,虮虱在楚国呆了近十年,寡人了解他,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况且,他的新城君乃是寡人所封,在韩国没有底气与寡人翻脸之前,他还能回到哪去?” “况且!”熊槐叹气道:“若是左尹能说服赵王与寡人联盟,那么子青就会前往赵国做人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襄成君与新城君乃是子青自幼相伴的好友,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聚一聚吧,等子青离开淮阴,再让他们回郢都!” “唯!”屈署闻言低下头,不在相劝。 接着,熊槐顿了顿,问道:“屈卿,不知各地的封君来了多少了?” 屈署应着:“回大王,江汉之地的封君,以及洞庭一带的封君,除了在军中用事的封君,其他封君已经全部抵达郢都,至于江淮的封君,靠西部的封君已经到了,东面的封君还在路上。预计用不了几日,各地封君就会全部抵达郢都。” “好!”熊槐露出一股笑容。 与此同时,郢都城中宾馆。 汉水南部的三位封君齐聚在一起,三人的脸色全都没有一丝喜色,显得略微阴沉,沉重。 此时,喜君急躁不已的向羕陵君问道:“羕陵君,不知你将我等找来有何贵干?” 喜君话音一落,厅中的其他人全都看向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生的羕陵君。 “诸位!”羕陵君睁开眼睛,然后叹气道:“老朽刚刚得到消息,公孙衍率领的大军已经从方城回到邓地,再有不到十日的功夫,就将返回郢都。” “这···怎么会这么快?”一旁的竟陵君脸色为之一变。 喜君迟疑的道:“阴君与应君他们不是说在拖延犀首回师的速度吗?难道他们失败了?” 羕陵君点了点头:“犀首他们走到宛城时,犀首将阴君应君他们手中的军队解散了大部分。因为阴君已经是食邑封君,没有自己的军队,故而只能眼睁睁的军队被公孙衍解散,而无能为力。至于应君他们二人,也是待罪之身,更加没有能力反抗。” “这···唉···”竟陵君闻言长长一叹。 接着,羕陵君叹气道:“刚刚应君他们传讯给我,让我们加快行动,贿赂朝中诸公,帮助他们脱罪,否则,鱼死网破,拉我们下水。 此外,我们送给阴君的礼物,因阴君无法滞缓公孙衍的速度,故而已经被阴君如数退回。” 喜君一滞,迟疑的看着羕陵君道:“羕陵君,那些礼物你应该没有接受吧!” 羕陵君眼睛一瞪,右手用力的扯着自己雪白的胡续怒道:“喜君放心,老朽虽老,但还没有老糊涂,送出去的礼物,自然没有在收回来的道理。” 喜君闻言松了一口气,接着,想起自己那个被应君他们扣留,被当作人质的庶长子,顿时又皱起了眉。 几个月前,他们这些人见楚王意图死守郢都,好像大势已去的样子,为了避免遭到子兰得势后的打击,故而纷纷派人或写信给在邓县的子兰,向他宣誓效忠。 结果,万万没想到,楚王死守郢都的姿态,只是麻痹秦韩两国的计策,并将他们也蒙在鼓里。 然后两月没到,突然之间,秦韩联军便被公孙衍击退了。 前后不过数日之间,快到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战争便结束了。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派去向子兰效忠的子弟,因为子兰手中人才不足,故而一半被派到军中领军作战,一半被子兰带在身边任用。 结果,秦军退走,应君等人投降,这些人全都成为应君手中要挟他们的人质,要求他们全力助应君等人脱罪。 否则,这些人就将送到楚王面前。 一想到这,喜君顿时心浮气躁,而后大恨道:“他们让我等联系朝中诸公为他们脱罪,可是,现在朝中根本就没有多少重臣。 令尹景鲤已经为承担丹淅之败而自杀谢罪,朝中根本就没有令尹。柱国景翠司马昭雎左司马唐昧等人,全都在外领军未归,左尹昭常昨日便已经离开郢都前往赵国联姻,大夫昭盖早就被大王派往江东,连大夫靳尚也被大王派出淮阴担任淮阴令尹。 屈署那个家伙自从屈匄在丹阳被围,屈氏一脉元气大伤后,就恬不知耻的投靠了被大王信任的屈原,跟我们就不再一条线上。 剩下的范环左成等人,影响力太小,根本就难以左右大王的态度,这叫我们怎么帮他们脱罪?” 竟陵君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错,他们所犯的罪行乃是叛国之罪,依楚国之律,应灭杀满门。这么大的罪行,大王不杀他们,已经是仁慈了,我们如何能帮他们脱罪?” 说着,竟陵君摇头道:“而且,大王已经把屈原从襄阳召回,屈原用事,一向呆板苛刻,大王又一向偏信屈原,这叫我等如何为他们脱罪?” 喜君闻言,摇了摇牙,大恨道:“若是把我等逼急了,大不了主动向大王请罪,断绝与那逆子的关系,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给逆子,然后派人向南后求情,说不定大王会看着南后的份上,对我等从轻处罚。 若是屈原不依不饶,我等也可割地抵罪,总比他们九里君八个家伙,将要满门贬为庶人强!” 一直在默默听喜君二人宣泄怒火的羕陵君,听到此言后轻咳了两声,见喜君二人看了过来,便摇头道:“二位,事情还没有到这一步。” 喜君一怔,迟疑的看着羕陵君道:“难道羕陵君有办法为九里君他们脱罪?” 羕陵君摇头道:“脱罪是不可能的,但是却又办法为他们减罪?” “是何妙计?”竟陵君难以置信的问道。 “将水搅浑了,然后浑水摸鱼!”羕陵君淡淡的道。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喜君与竟陵君闻言面面相觑,然后迟疑的看向羕陵君,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随着公孙衍的归来,应君与九里君等人也将返回郢都,等群臣全部到齐,楚王召开大朝议。到时,便是赏赐与处罚之日,应君与九里君他们的罪行一目了然,如何浑水摸鱼。 羕陵君见二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便开口解释道:“老朽不久前拜访景氏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喜君急忙问道。 羕陵君笑道:“景氏那边有消息说,公孙衍围堵秦军之时,本应日夜加快行军,以提前赶到汉水设伏。结果,公孙衍每日行军不过五十里,最终与秦军擦肩而过,导致大王精心布下的局,最后功亏一篑。 故而,景氏那边打算联合群臣弹劾公孙衍,治他一个贻误战机之罪。” 竟陵君一怔,随后大喜的问道:“这消息可曾确认?” 羕陵君点了点头道:“确认无误,这是方城守景缺亲自传回的消息。” “景缺?”喜君愣了愣后,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难怪,之前我就听说景氏在联络群臣,意图将景缺调回郢都,并有意将他推上司马之位,原来却是有这等内情。” 竟陵君闻言这才反应过来。 之前他也听到这个风声,本以为这是景氏打算付出代价,强推景缺上位。原来,景缺还有这个功劳,难怪他在群臣的呼声日渐高涨。 若是能就此将公孙衍拉下马,拔掉在楚国掌军的外人,这对所有的公室之人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此时,羕陵君点头道:“不错,老朽的意思,就是借助群臣弹劾公孙衍一事,推波助澜···” 话未说完,竟陵君便大喜的道:“坐实公孙衍的贻误战机之罪,然后将公孙衍赶出楚国,结交朝中诸公,以联合群臣求情,请大王减轻九里君等人的罪责,从轻发落。” 羕陵君一怔,然后摇了摇头:“不妥,朝中诸公的胃口太大,更重要的是,虽然我们的子弟没有落在公孙衍手中,被直接送到大王哪里。但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王明察秋毫,此时应该已经听到了风声。若是我们联合威逼大王,只会适得其反。” 喜君二人闻言,顿时想起刺史令陈轸来。 这么多年过去,楚王让陈轸组建的知北涯这个秘密组织,早已不在是秘密,已经广为人知。 想起楚王遍布在各地的探子,三人同时变了颜色。 这事瞒不住楚王,想来这个时候,楚王应该已经知道了。 接着,羕陵君脸色沉重的道:“所以,老朽的意思,待公孙衍罪名定下之时。我们联合上奏,借楚国大胜六国之际,借天降祥瑞之际,请大王大赦天下,一来可以赦免公孙衍,二来也可以赦免九里君他们,这第三,就算有人告发我等,也可免除我等的罪责。” “大赦天下?” 喜君一怔,然后大喜道:“高,实在是高,若是大王大赦天下,九里君等人自然就免去流放之罪,免去贬为庶人的责罚,我们也算对九里君他们有所交代了。而我等的事情,就算大王有所耳闻,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大王也会放过此事。” 接着,竟陵君也附和道:“羕陵君果然高明···” 羕陵君听着二人的吹捧,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开口道:“明日老朽会亲自前去拜访太卜以及詹尹,请他们一同向大王进言。到时,请两位联系其他封君,以及朝中的大臣。待朝议之时,请大王大赦天下。 另外,通知应君九里君他们,让他们稍安勿躁,我们会在朝议中请求大王大赦天下的” “善!”二人同时点头应道。 次日。 熊槐看着眼前的太卜,露出一股笑意:“羕陵君让贤卿前来游说寡人大赦天下?” “正是如此!”太卜观游拘谨的点了点头,没有半分欺瞒的意思。接着,见楚王陷入沉思中,不敢直视楚王,便低下头,心中感叹不已。 楚国一向都是极其重视鬼神的国度(当然,在这个年代,其他各国也差不到哪去),顺带的,侍奉并且能与鬼神相通的巫,在楚国的地位也是极高的。 尤其是楚灵王在位时,这种风气更是达到了鼎盛,连宫中也有许多祭祀鬼神的场所,楚灵王自己就是楚国地位最高的大巫。 到了楚昭王时,哪怕楚昭王对鬼神之事信而远之,但是面对大巫还是很尊敬的,心中一有不决,便向他的先祖观谢父请教。 谁知到了现在这位大王··· 观游偷偷瞄了一眼前方沉思的楚王,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眼前的楚王可不是常人,太卜想起楚王让他干的事,这个楚王表面上敬事鬼神,但是他干的事,已经与宋国那个疯狂的宋王想比,也差不到哪去。 宋王最初不也是小鸟生大鸟,然后用鬼神慑服他人吗? 楚王也不差,竟用风筝冒充凤鸟,抬高女娲大神的地位,用祭祀四方上帝的规格祭祀女娲,如是种种,这比当年的宋王利害多了。 通过楚王之前的种种行为,太卜心中已经明白,这楚王与宋王一样,骨子里压根就不惧鬼神。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太卜已经没有直面楚王的勇气,楚王连鬼神都不怕,难道还会在乎他这个能通鬼神的人? 故而他一听羕陵君要用鬼神游说楚王,就立即前来向楚王禀报。 为了避免受到牵连,被楚王送去见鬼神,他连羕陵君送了多少礼物,也据实以告。 免得接下来羕陵君用鬼神说事之时,会让楚王以为是他在背后谋划。 另一边,熊槐没有在意面前的太卜是怎么想的,而是在心中将大赦天下的利弊仔细考虑一番后,微微颔首,然后开口道: “太卜,国家历经危难,国中父老兄弟与寡人共赴国难,此时的确需要大赦天下,以宽百姓之心。故,贤卿与詹尹等人,可与国中大巫联系,让他们在国中鼓吹天人之事,为大赦天下提前造势,并在国中百姓之中,宣传寡人的仁德。” “唯!”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军归来 接着,熊槐又笑道:“太卜忠心耿耿,寡人也不能让太卜吃亏。这样吧,羕陵君送与贤卿的礼物,太卜大可全部收下。另外,不久后,其他大臣送给太卜的礼物,太卜也可一并收下,不必向寡人禀报了。” “这···大王,这不妥。”观游一怔,一股喜意从心中冒出来,但是面上却敢立即接受。 熊槐笑了笑道:“寡人所赐,太卜收下便是。若是太卜嫌少,稍后,寡人让工尹送给太卜一块四色石,以彰显太卜之功。” “四色石?”观游一怔。 这四色石他自然知道是什么,这是炼制五色石的残次品,虽然不比补天神器五色石,但是也不是常物。 四色石··· 想起自己家族的身份来,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观游感动万分的泣拜道:“谢大王赐!” 不久,熊槐看着被一块四色石收买的太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顿了顿,便吩咐道:“传诏,让三闾大夫前来见寡人。” 数日后,公孙衍率领两万大军返回郢都。 楚宫中。 熊槐看着正在向自己复命的公孙衍,看着他满头白发,不由长长一叹:数月不见,犀首越发苍老了。 待公孙衍将之前一战的战况全部禀报完,熊槐立即拱手谢道:“有劳犀首了。” 听到楚王的谢意,公孙衍顿时长长吐出一口气。 自他从魏到楚十年,便深受楚王宠信,虽然以前楚王并未让他领军作战,但是楚王每次出征,都带上了他,让他率领近卫军护卫左右,并向他咨询战事,可以说,楚王给予了他极大的信任。 原本,他以为以楚国的状况,他是没有办法报答楚王的赏识了。但是,不想,在半只脚踏入棺材中时,还能率领楚军,一举扭转楚国的不利战局。 如此,也算是报答楚王了。 唯一可惜的,那就是让秦军主力跑了,未能重创秦国。 不过,公孙衍在心中默默一叹,秦王驷与张仪全都死了,他对秦国的仇恨,其实也淡了。否则,他就算抗命,也要率领楚军与秦军决一死战,而不是放跑秦军。 虽然脑海中各种思绪浮现,但是公孙衍却在楚王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立即应着:“能为大王效力,这是臣的荣幸。” 君臣再次交谈了一阵,临到结束,公孙衍迟疑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大王,臣率军收复邓县之时,曾从邓县府库中找到一些东西,还请大王过目。” 熊槐一怔,疑惑的问道:“是何物?难道邓县还有什么稀世珍宝吗?” 公孙衍面色古怪的道:“大王一看便知!” 不久,熊槐看着公孙衍送上的两大筐竹简帛书,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接着,熊槐来到竹筐前,随意抽出一卷竹简,打开一看。 果然,这是南君写给子兰的效忠信。 看罢,熊槐冷笑着将这卷竹简仍在一边,然后再次拿出一份帛书。 预料之中。 这是许阳君讨好子兰的谄媚之文。 一连看了五份信函,全都是各地封君县尹向子兰的效忠信。 而后,熊槐将所有的信函全都放入木框之中,深呼吸两次,脸色恢复平静,然后淡淡的开口道:“现在连物证都有了,稍后寡人再拿到人证,寡人倒想看看,这些家伙如何向寡人交代。” 此时,公孙衍只是紧紧的低下头,这次,他与那些楚国贵族算是不死不休了。 若是楚王失败,他公孙衍大概就是费仲、尤浑这等小人。 至于吴起··· 这种好名声他是挨不到边了。 接着,熊槐看了看公孙衍,然后开口道:“有劳犀首,请犀首先回府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寡人自会安排。” “唯!” 公孙衍离去后,熊槐让人将木框收起,接着便召见了阴君,安抚一番后,便让阴君回府。 接着,熊槐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整了整衣冠,便在王位上闭目养神起来。 另一边。 应君等人一直在殿外等候,之前见公孙衍离去后,楚王便立即召见了阴君。而后,阴君离去,楚王却迟迟没有召见他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应君等人迟迟没有等来楚王的召见,没有见楚王从殿中出了,于是,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去,直到沉到谷底,然后汗水便不断的冒了出来。 难道··· 一时间,各种不好的念头便从心中冒了出来。 尤其是九里君等八人,在之前的一战中,没有获得秦将的人头,此刻正惊恐不已,面如苍白,汗如雨下。 很快,就有人摇摇晃晃,似有虚脱之感。 两刻钟后,大殿之中的熊槐猛然睁开眼睛,接着脸色一沉,语气阴沉的道:“让应君他们进来见寡人。” “唯。” 得到楚王召见后,应君等人对视一眼,俱是面有苦色,然后长长一叹,便带着满头大汗向大殿中走去。 一进殿中,应君等人就见楚王端坐在王位上,脸色极为阴沉,眼神极为冰冷。 见此,应君等人心中大急,接着,便有人似乎受不得殿中沉重的压力,又或者方才在殿外站得太久,此时,突然重重的跪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接着,便声泪俱下的大呼道:“大王,臣有罪!” 众人在见到楚王的一瞬间,驺然听得此话,于是,来不及多想,膝盖一软,立即重重的跪在地上,连连以头抢地,凄凉的哭喊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见应君等人一进殿便全都拜道,哭喊声夹杂着脑袋用力撞地的撞击声,不断的从大殿门口传来。 见此,熊槐愣了愣,方才营造的紧张情绪,被这些封君一打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熊槐,酝酿了一下一下情绪,然后声音中夹杂着怒火,大声道:“近前说话!” 众人一听楚王发话,动作立即一滞,而后才发现自己等人还在大殿门口,还未走到楚王近前。 ··· 停顿了一个呼吸之后,众人立即一面膝行向前,一面哭喊着自己有罪。 王位上,熊槐在应君等人来到近前后,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请罪声。接着,用带着怒火的眼神,冰冷的在应君十人身上缓缓扫过(勷君已死,十一人剩下十人)。 然后,语气同样冰冷的道:“尔等可知罪?”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分化瓦解 应君等人闻言,立即长拜在地:“臣等知罪,还望大王赐罪。” 熊槐勃然大怒道:“赐罪,尔等可知所犯何罪?国难当头,尔等身为楚国封君,为一地之主,本应与国共存亡,结果···” 说着,熊槐声音变得极为冰冷的道:“结果你等倒好,不仅没有死战杀敌,不仅没有在战败后自杀殉国,反而在战败后向秦韩两国投降,反而还恬不知耻的组建联军帮助秦国攻打襄阳城。” 此时,熊槐心中的愤慨已经流露于表,大恨道:“你们自己说说,这是什么罪行!” 应君等人心中大恐,尤其是九里君等八人,因为未曾获得秦将人头的缘故,此时心中更是大乱,只得连连顿首:“死罪···死罪···” 待应君等人泣拜了一阵,熊槐脸色稍稍和缓,这才开口道:“好在尔等还有羞耻之心,能在最后关头幡然醒悟,没有跟着逆子一错再错,否则,寡人必灭尔等全族,以儆效尤。” 应君等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楚王不会对之前许下的承偌反悔,会履行免除灭族的罪行。 于是,十人齐拜道:“谢大王不杀之恩。” 熊槐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寡人有言在先,立即弃暗投明,免死,全力与秦军作战,则免去被贬为庶人的惩罚。而尔等···” 九里君等人顿时一滞,他们倒是想为国死战,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只是秦楚两国的决战,根本就打起来,他们率领的四万楚军,只与甘茂的断后之军打了一场遭遇战,杀敌数千,自身伤亡近万,然后大战就结束了。 决战没打起来,与秦军全力作战一事,自然也就无从所起。 总不能说四万人强攻一万秦军一个多时辰,就算全力以赴了吧。 这话要说出来··· 说不定楚王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他们。 无耻也要有限度,对外可以,对内就不行了。 想到这,九里君等人顿时面如死灰,被贬为庶人的责罚,是在所难免了。 不过,他们一想起从羕陵君哪里得到的消息,心中又冒出一股希望。 说话间,熊槐再次从众人身上扫过,只是他们全都伏在地上,看不出什么脸色来。 见此,熊槐摇了摇头,接着又长叹道:“只是,尔等都是寡人的兄弟手足,尔等祖上甚至连尔等本人,也都有功于国。若是将尔等全族全都贬为庶人,并发配偏远之地充当苦役,日夜劳作,然后劳累而死,寡人实在于心不忍。 但,国法难违,寡人身为一国之君,更不可罔顾国法。是以寡人心中犹豫不决,不知尔等何以教寡人?” “大王,臣等···”九里君等人闻言,似乎感受到楚王的无奈,又似乎为自己的凄惨未来而悲伤,封地乃至封号,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想到悲伤处,而后,顿时在殿中嚎啕大哭。 接着,熊槐抬起手来,制止了众人的痛哭后,在众人泪眼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而且,此事寡人也有过错的地方。寡人本以为秦军得到消息后,会前去与那逆子联系,然后让逆子断后,然后你们便可以友军的身份,趁机杀入秦军之中,然后便可大破秦军。 不料,秦军竟然走的如此坚决,半夜便撤走,更是没有与尔等进行一丝交流,便直接撤走,导致尔等根本就没有与秦军交战的机会。”.. 说着,熊槐看着众人长长一叹,然后又道: “是以寡人得知此事后,思虑许久,终于在一个多月前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虽然国法不可违,但是免去尔等的庶人身份,却也并非没有办法,那就是大赦天下。 太卜在数月前,在天降祥瑞之时就曾向寡人提及此事,奈何但是正在大战期间,故而并非大赦天下的良机。如今六国退去,我楚国大获全胜,群臣百姓为支持战事,多有贫困,故而寡人决定在不久后,宣布大赦天下,以宽百姓群臣之心。 尔等暂且宽心,此事寡人半月前就已经开始让太卜去准备,尔等到时不必离开郢都,便可拜托庶人身份。” 此时,应君等人听到楚王的话,不仅没有送一口气,反而全都脸色一变。 他们没有怀疑楚王对他们说谎,因为以他们的罪行,楚王根本就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而且,大王此时将此事告知,明显就是在安抚他们。 如果大王没说慌,那么··· 羕陵君等人在欺骗他们! 而后,太卜数月以前就进言大赦天下,楚王一个月前便决定大赦天下的事情,瞬间充斥整个脑海。 大王早就打算放他们一马了,但是提前得知此事的羕陵君等人,却没有告诉他们,更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反而趁他们不知此事,竟然用游说群臣的名义,逼他们交出家财以及私田,以行贿群臣。 结果,他们将家财交出后,却被大王告知,大赦天下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根本用不着他们多事。 也就是说,他们的那些苦心经营的财富,全都被羕陵君他们以及朝中群臣吞了。私田还好说,失去封君封号之后,他们肯定守不住。 但是,他们数代人,乃至十几代人经营的财富,已经转移隐藏大半的财富,准备恢复平民身份后东山再起的财富,竟然因为羕陵君等人的欺骗,而交出了一大半,以换取全族的平民身份。 而这些,原本都是不用交出来的。 想到这,众人顿时面目扭曲,对向他们索要家财的羕陵君等人,恨得咬牙切齿。 落井下石,抽丝剥茧,刮地三尺,敲骨吸髓··· 就在众人心中痛骂羕陵君等人之时,惊慌恐惧悲愤痛恨等种种情绪充斥于脑的九里君,脑袋一热,突然,痛哭道: “大王仁慈,臣感激万分,万死难以报答。臣有一事,不吐不快。臣虽然被逼无奈,在全族的威胁下,不得已而暂时与秦韩联军虚与委蛇。但是,臣的心中,确是一直都在大王这边的,在襄阳城外,日夜所思,只有一事,那就是寻找机会,向大王尽忠。 可是,有些人,虽然身在郢都,但是内心却早已飘到邓县,已经向伪王子兰效忠。不仅写下令人作呕的阿谀奉承之词,更是派出族中子弟向伪王效忠。”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冲动是魔鬼 此言一出,大殿中顿时一滞,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私通伪王子兰,这个罪名楚王早就已经在今年新年朝议之时,就向群臣宣布,但有私通子兰着,叛国,灭族。 九里君这话一出,不仅将那些权贵逼到极处,同样也将自己逼到极处,更将楚王甚至楚国逼到了极处。 若是楚王不信此事,则在场的十人全都要死。 若是楚王信了,那么楚王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信,是否抓捕羕陵君他们,以正国法? 可若是抓捕··· 他们的人数可比在场的十人多多了,几乎遍及整个汉南洞庭区域的封君,若是他们为了自保,以进行殊死一搏! 在楚国才经历一场大战,历尽艰辛,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击退六国的情况下。一旦楚国内部烽烟四起,那刚刚才退兵向楚国讲和的各国,必然再次反叛楚国,十有**会趁机再次伐楚。 要知道,当年楚肃王剿灭国中七十余家贵族后,楚国可是由拳打霸主魏国的鼎盛时期,骤然变得极为虚弱,连巴国来袭,也无力出兵回击,只能坚守城池,任由巴国攻城略地。 此时的楚国,已经陷入虚弱,连宋国占据淮北之地,都没有出兵伐宋,根本经不起折腾了。 诚然楚王还有实力平定各地的叛乱,但是,国外呢? 可若是楚王知道封君私通子兰而不闻不问,这是要是传出去,必然会对楚王的威信造成极大的打击。 此刻,心思机敏的人,已经在心中大恐。 现在楚王最好的做法,那就是不信,然后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将在场的十人全部斩杀,然后灭族! 与心中大恐的众人不同,熊槐看着九里君确实默然无语。 冲动是魔鬼。 他本来就是向恐吓众人一番,然后离间应君等人与羕陵君等人的关系,然后秘密派人从他们手中获得人质。 不想,这九里君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将此事捅了出来。 若是这事走漏风声,那他这段时间的布局,那就全都白费了。 若是不能在之后的大朝议中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而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进行烈士断腕,那么如何将封君们手中的权力收回? 想着,熊槐顿时默然无语。 此时,九里君开口之后,见楚王迟迟没有回应,以为楚王不信,顿时大急道“大王,臣死不足惜,但是臣却万万见不得有人欺瞒大王,表明迎合,背地却行大逆不道之事。大王,臣等不仅在邓县见到了诸多贵族子弟,而且在秦军退走后,还抓获一批贵族子弟,此事千真万确,请大王明察。” 九里君说的情真意切,但是熊槐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九里君。 见此,熊槐暗暗感叹道世人爱情使人盲目,其实利益更使人盲目,而仇恨也会遮蔽人的双眼。 想着,熊槐又摇了摇头。 不,这些都不对,其实是情绪的波动,会影响人的判断,而意动,则会降低所有人的智商。那些能影响他人情绪的人,则是人间大盗。 难怪各大学派的大贤们都说,定能生静,静能生慧,智慧唯有清净中才能获得啊! 想到这,熊槐再次摇了摇头,走神了。 定了定神,熊槐脸色沉了下来,此时此刻,只有封锁消息了,好在因为分开接见大臣的缘故,此刻殿中并无他人。 想着,便将目光投向应君道“应君,九里君所言属实吗?” 应君闻言,心中恨不得一刀砍死九里君,不仅暴露了他们的底牌,而且还让他们十人直面汉南封君与楚王的压力,一瞬间,就让它们举目皆敌。 九里君几个是破罐子破摔,但是他与詹阳君二人不同,两人又大功在身,或许封地不保,但是最起码还有封号啊! 若是大王开恩,九里君等人的族人可以拍屁股走人,从此流亡国外,还可做一个富家翁。 但是他与詹阳君呢?还能跑到哪去。 想到这,应君不由羡慕起那个死去的勷君来,那才是死得其所,死的好,死的妙,应君恨不得当初死在战场上就是他自己,或者是九里君。 只是,现在事已至此,九里君已经捅破天,面对楚王的询问,他也只有捏鼻子认了。 “大王,臣正要禀报此事,臣等率军投降之时,曾抓获二十几个不愿归降,打算跟随伪王子兰逃亡各国的贵族子弟。” “此事当真?”熊槐又向其他人问道。 詹阳君等人大恐的应道“大王,此事千真万确,臣等万万不敢在大王面前口出狂言。” 熊槐点了点头,略一沉思,心中便有了决定。 接着,目光从众人面前收回,然后冷冷一笑“好,好,好,好得很,果然是一群忠君为国的忠臣。” 说着,熊槐怒火冲天的道“诸位贤卿,稍后寡人会派人去接收这群叛国之辈,寡人倒要看看,那些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忠臣,又有何面目再见寡人。” “唯!”应君闻言立即应着。 接着,应君本想劝楚王三思而行,不要冲动。 只是,想了想自己此时的身份以及处境,又将话咽了下去。 此刻他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开口为他人求情! 此时,熊槐沉默不语,而殿中众人全都惊恐的不敢开口,一瞬间,殿中再次沉寂下来,压抑异常。 良久,熊槐脸色和缓下来,然后长长一叹“尔等也退下吧,稍后寡人会派一些宫中侍卫护送尔等回军营,尔等回到军营后,不要见任何人,待寡人召开朝议,尔等再与犀首一起来宫中。” “唯!” 接着,熊槐摆了摆手,便让众人退去。 众人见此,长长一拜,然后起身,低头弯腰,面对楚王,倒退而走。 走了四五步,殿中再次传来楚王的声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背叛国家的人,一定要死。但是,寡人也并非是桀纣之君,更不想楚国再次发生悼王肃王那样的惨祸,所以,祸不及家人,刑不上大夫。” 正在后腿的众人,顿时全身一僵,待理解楚王之意后,便松了一口气,接着,一同行礼道“谢大王仁慈!” 。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大朝议 公孙衍率军回到郢都后,接着,昭雎与景翠也相继率军归来。 一时间,郢都城外,便聚集了十万楚军。 同时,因为令尹空缺的缘故,昭雎与景翠顿时成为了郢都中的两个风暴眼。 而后,随着屈原归来,随着整个汉北的封君为之一空,郢都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随着各地封君全部抵达郢都,距离楚国大朝议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秋季,不仅是收获之季,同样也是杀戮之季。掌管秋季的白帝,不仅是收获之神,同样也是杀伐之主。 七月十五,秋祭之日,这是每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日之一,丰收、祭祖都在这一天举行祭祀。同时,作为充满肃杀之气的秋季,秋后处斩,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一直持续到冬季来临(除了秦国一年四季随时都可处死犯人,其他各国一般都是秋季杀人,这也是秦国被称作野蛮国度,与天下各国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 同样是这一天,也是楚国召开大朝议的日子。 这一天,群臣进入大殿后,顿时将整个大殿全都挤满。但是,塞满了人的大殿,却是鸦雀无声,整个大殿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气氛异常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熊槐走进大殿之中时,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气氛,脸色一正,然后快步走到王位上坐下。 楚王一坐好,群臣立即齐声大呼:“拜见大王!” “免礼!” 礼毕。 熊槐锐利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然后收回目光,面色沉重,缓缓张开嘴巴,用低沉的声音道:“诸卿,之前我楚国经历一场殊死之战,这一战,我楚国付出了即位沉重的代价,令尹景鲤悲愤辞世,上将军昭鼠战死,叶公金君等人也都殒命战场。 不仅如此,我楚国更是损失了汉中上庸於中襄城淮北等一大片土地,这一场大战,是我楚国数十年来,前所未有的惨败,寡人深以为耻。” 群臣闻言,立即拜道:“臣等有负大王所托,死罪,死罪!” 熊槐顿了顿,露出一丝笑意,接着道:“幸赖群臣效力,将士用命,我楚国君臣百姓同心协力,这才能击退六国联军,保我楚国无恙,这都是诸卿之功。” “臣等惶恐。”群臣再拜。 “可是!”熊槐脸色再变,然后勃然大怒道:“寡人万万没有想到,我楚国除了有叶公金君这种敢于死战的忠臣,有阳君这种在全族的威胁下宁死不降的忠臣以外,还有盛君这种主动叛国投敌的叛臣,更有九里君这种见风使舵屈服他国的小人。 传诏,将他们带上殿来。” “唯!” 群臣听到楚王的话,顿时为九里君默默哀悼。 之前九里君等人被押解在军中,无人能去探视,大家就已经发觉不妙,现在九里君又被楚王点名,并与盛君并列,这下,他死定了,就算楚王不杀他,但被点名之后,他难道还有颜面继续苟活下去? 只是,众人不知道的是,这次究竟要死多少人! 不多时,一脸憔悴,面如死灰,骨瘦如柴的盛君率先被宫中侍卫压入殿中。接着,面无血色的应君等十人,也在两个侍卫的看守下,缓缓步入殿中。 待他们跪下之后,熊槐看着昭雎问道:“司马,临阵倒戈,致使战事惨败,国家丧土亡师,该当何罪?” 昭雎瞥了盛君一眼,应道:“回大王,其罪理应灭族,至于临阵倒戈的盛君,理应车裂,以示惩戒。”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看着群臣,语气冰冷的道:“盛君、弋阳君,召陵君三人投靠他国,临阵倒戈,致使丹淅惨败,叶公等人战死,理应灭族。 不知诸卿可有异议?” 群臣闻言,心中一冷,对盛君三人的行为,同样也恨得咬牙切齿,自然不会为盛君等人求情。 于是,纷纷开口道: “大王英明。” “盛君等人万死难辞其咎。” “大王,弋阳君召陵君死的太便宜了,依臣之见,理应挖出尸骨,鞭打一百,然后五马分尸,暴尸荒野,以示惩戒。” ······ 在群臣的议论中,熊槐一抬手,制止了群臣的议论之后,开口道:“既然群臣都无异议,那么···” 说着,熊槐看着廷理孙皓开口道:“廷理,传寡人诏令,诛灭盛君三人全族,即刻行刑。另,将盛君带下去,车裂。” “唯!” 群臣看着被拖走的盛君,见其到了此时此刻,全然没有半分反应,便知道,盛君早已心死麻木。 接着,群臣又看向殿中的应君等十人,接下来便轮到他们了。 此时,殿中的群臣中,已经有不少人心中升起阵阵忧虑。阴君他们因为封地失守的缘故,已经被楚王转为食邑封君。现在,楚王再次处置了应君他们,从此以后,楚国汉北将再无封君。 而且,这一次与上次楚肃王之时完全不同,楚肃王之时,虽然王室的直属领地也出现过暴涨,但是,那一次,一些大贵族的实力也得到了加强。这一次,经过长达一年半的大战,贵族实力大为削弱,王室力量虽然同样也出现削弱,但是王室直属领地却得到极大的扩张。 若是楚王再次打算启用屈原变法,那么贵族还有实力限制楚王吗? 想着,不少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到一旁的屈原的身上。 处置完盛君三人后,熊槐不管群臣此刻心中是何想法,立即决定开始进入下一步议题。 接着,再次向昭雎问道:“司马,应君等人战败被俘后投敌,按律应如何处置?” 昭雎面无表情的应道:“大王,应君等人跟随叶公在丹淅为秦韩联军所败,按律,主将叶公当死,他们身为军中将领,同样难辞其咎,理应降爵。其后,被俘后投靠秦韩联军,并组建军队围攻我重镇襄阳,其罪叛国,理应灭族。 但,念在他们能迷途知返,再次倒戈,可免去灭族之罪,全族贬为庶人。因应君詹阳君勷君三人戴罪立功,获取秦韩联军大将首级。故,仅可保留封号,三人的封地与爵位,理应尽数收回。 此外,九里君江君等八人,因无功而返,理应全族贬为庶人,流放充边。”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向应君等人问道:“应君,对司马之言可有异议,尔等有什么话说?” 应君等人闻言,脸色灰败,全都摇了摇头,应道:“大王仁慈,臣等并无异议。”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群起围攻 公孙衍率军回到郢都后,接着,昭雎与景翠也相继率军归来。 一时间,郢都城外,便聚集了十万楚军。 同时,因为令尹空缺的缘故,昭雎与景翠顿时成为了郢都中的两个风暴眼。 而后,随着屈原归来,随着整个汉北的封君为之一空,郢都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随着各地封君全部抵达郢都,距离楚国大朝议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秋季,不仅是收获之季,同样也是杀戮之季。掌管秋季的白帝,不仅是收获之神,同样也是杀伐之主。 七月十五,秋祭之日,这是每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日之一,丰收、祭祖都在这一天举行祭祀。同时,作为充满肃杀之气的秋季,秋后处斩,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一直持续到冬季来临(除了秦国一年四季随时都可处死犯人,其他各国一般都是秋季杀人,这也是秦国被称作野蛮国度,与天下各国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 同样是这一天,也是楚国召开大朝议的日子。 这一天,群臣进入大殿后,顿时将整个大殿全都挤满。但是,塞满了人的大殿,却是鸦雀无声,整个大殿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气氛异常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熊槐走进大殿之中时,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气氛,脸色一正,然后快步走到王位上坐下。 楚王一坐好,群臣立即齐声大呼:“拜见大王!” “免礼!” 礼毕。 熊槐锐利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然后收回目光,面色沉重,缓缓张开嘴巴,用低沉的声音道:“诸卿,之前我楚国经历一场殊死之战,这一战,我楚国付出了即位沉重的代价,令尹景鲤悲愤辞世,上将军昭鼠战死,叶公金君等人也都殒命战场。 不仅如此,我楚国更是损失了汉中上庸於中襄城淮北等一大片土地,这一场大战,是我楚国数十年来,前所未有的惨败,寡人深以为耻。” 群臣闻言,立即拜道:“臣等有负大王所托,死罪,死罪!” 熊槐顿了顿,露出一丝笑意,接着道:“幸赖群臣效力,将士用命,我楚国君臣百姓同心协力,这才能击退六国联军,保我楚国无恙,这都是诸卿之功。” “臣等惶恐。”群臣再拜。 “可是!”熊槐脸色再变,然后勃然大怒道:“寡人万万没有想到,我楚国除了有叶公金君这种敢于死战的忠臣,有阳君这种在全族的威胁下宁死不降的忠臣以外,还有盛君这种主动叛国投敌的叛臣,更有九里君这种见风使舵屈服他国的小人。 传诏,将他们带上殿来。” “唯!” 群臣听到楚王的话,顿时为九里君默默哀悼。 之前九里君等人被押解在军中,无人能去探视,大家就已经发觉不妙,现在九里君又被楚王点名,并与盛君并列,这下,他死定了,就算楚王不杀他,但被点名之后,他难道还有颜面继续苟活下去? 只是,众人不知道的是,这次究竟要死多少人! 不多时,一脸憔悴,面如死灰,骨瘦如柴的盛君率先被宫中侍卫压入殿中。接着,面无血色的应君等十人,也在两个侍卫的看守下,缓缓步入殿中。 待他们跪下之后,熊槐看着昭雎问道:“司马,临阵倒戈,致使战事惨败,国家丧土亡师,该当何罪?” 昭雎瞥了盛君一眼,应道:“回大王,其罪理应灭族,至于临阵倒戈的盛君,理应车裂,以示惩戒。”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看着群臣,语气冰冷的道:“盛君、弋阳君,召陵君三人投靠他国,临阵倒戈,致使丹淅惨败,叶公等人战死,理应灭族。 不知诸卿可有异议?” 群臣闻言,心中一冷,对盛君三人的行为,同样也恨得咬牙切齿,自然不会为盛君等人求情。 于是,纷纷开口道: “大王英明。” “盛君等人万死难辞其咎。” “大王,弋阳君召陵君死的太便宜了,依臣之见,理应挖出尸骨,鞭打一百,然后五马分尸,暴尸荒野,以示惩戒。” ······.. 在群臣的议论中,熊槐一抬手,制止了群臣的议论之后,开口道:“既然群臣都无异议,那么···” 说着,熊槐看着廷理孙皓开口道:“廷理,传寡人诏令,诛灭盛君三人全族,即刻行刑。另,将盛君带下去,车裂。” “唯!” 群臣看着被拖走的盛君,见其到了此时此刻,全然没有半分反应,便知道,盛君早已心死麻木。 接着,群臣又看向殿中的应君等十人,接下来便轮到他们了。 此时,殿中的群臣中,已经有不少人心中升起阵阵忧虑。阴君他们因为封地失守的缘故,已经被楚王转为食邑封君。现在,楚王再次处置了应君他们,从此以后,楚国汉北将再无封君。 而且,这一次与上次楚肃王之时完全不同,楚肃王之时,虽然王室的直属领地也出现过暴涨,但是,那一次,一些大贵族的实力也得到了加强。这一次,经过长达一年半的大战,贵族实力大为削弱,王室力量虽然同样也出现削弱,但是王室直属领地却得到极大的扩张。 若是楚王再次打算启用屈原变法,那么贵族还有实力限制楚王吗? 想着,不少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到一旁的屈原的身上。 处置完盛君三人后,熊槐不管群臣此刻心中是何想法,立即决定开始进入下一步议题。 接着,再次向昭雎问道:“司马,应君等人战败被俘后投敌,按律应如何处置?” 昭雎面无表情的应道:“大王,应君等人跟随叶公在丹淅为秦韩联军所败,按律,主将叶公当死,他们身为军中将领,同样难辞其咎,理应降爵。其后,被俘后投靠秦韩联军,并组建军队围攻我重镇襄阳,其罪叛国,理应灭族。 但,念在他们能迷途知返,再次倒戈,可免去灭族之罪,全族贬为庶人。因应君詹阳君勷君三人戴罪立功,获取秦韩联军大将首级。故,仅可保留封号,三人的封地与爵位,理应尽数收回。 此外,九里君江君等八人,因无功而返,理应全族贬为庶人,流放充边。”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向应君等人问道:“应君,对司马之言可有异议,尔等有什么话说?” 应君等人闻言,脸色灰败,全都摇了摇头,应道:“大王仁慈,臣等并无异议。”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不舍 楚王一开口,群臣顿时一滞。 原本以为大局已定的景邵,顿时惊疑不定的看着楚王,然后又立即看向另一边余怒未消的公孙衍。 楚王竟然亲自下场为公孙衍解围,这怎么可能? 以楚王对屈原的信任以及喜爱,昔日群臣围攻屈原,楚王都未曾主动为屈原说话。 现在,楚王为了公孙衍,竟然主动开口? 这··· 此时景邵脑子顿时一乱。 另一边,羕陵君等人同样也大惊的看着楚王,不知道楚王此举的意义何在。 原本,他们见钟离君说话,还以为大局已定,楚王会在群臣的强大压力下,顺着钟离君的意思,下诏彻查此事。 然后,不管有没有真凭实据,都会在大赦天下之时,下诏还公孙衍以清白。 羕陵君可是很清楚,太卜在接受他的礼物之后,可是雷厉风行的向楚王游说大赦一事,并且楚王也已经有所意动。 待大赦之后,那时,公孙衍怎样,究竟有没有接受贿赂,也没人会在乎了。 因为大局已定,所有人都拿到想要的东西了。 但是,现在楚王竟一反常态,主动为公孙衍开脱。 这与他预计的情况的完全不同,这跟他印象中的楚王也完全不同。 想着,羕陵君不禁皱了皱眉,然后在群臣的震惊间,率先出列,拱手行礼道“大王,老臣不明白,为何大王会如此吩咐犀首。这可是大破秦军的大好机会啊! 自从那秦国商鞅,背弃秦楚两国十几代的交好,悍然出兵偷袭我楚国时起,我楚国就屡受秦国刁难。并且,秦国占据汉中上庸,以及巴蜀商於,对我楚国极具威胁,为何大王会让犀首放秦军从容归去。” 说着,羕陵君长拜道“大王,老臣百思不得其解,愿大王明示,以解臣之困惑。” 羕陵君话音一落,此时心中各有算计的群臣,立即顺着羕陵君的意思,不约而同地拜道“臣愚钝,请大王明示。” 熊槐见这一瞬间,殿中就有一大半的大臣跪了下去,顿时整张脸都沉了下去。 身为楚王,亲自开口为公孙衍辩解,群臣不仅没有就此罢手,反而一起向他这个楚王施加压力。 熊槐看着殿中拜倒一片的大臣,眼中露出一阵慎重,暗道看来汉北封君的事情,虽然自己的处置并没有问题,但是,贵族势力衰弱,还是引起了这群贵族的警惕。 不过··· 熊槐心中冷冷一笑,自从丹淅之战楚国惨败后,大势就已经被他所控制,此时群臣即便联合起来,即便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奋起反抗,同样也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现在,谁也无法阻止我了! 熊槐心中一定,然后缓缓开口道“唉,诸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国与楚国的关系,不仅你们知道,寡人也知道,若是寡人有全歼秦军主力的机会,又怎会放弃呢? 实则是有心无力,这才让犀首放缓脚步,主动放秦军离去。” “有心无力?”景邵脸色一变,张了张嘴,然后一咬牙,行礼道“大王,当时我楚军有二十几万大军,为何会有心无力?” 熊槐闻言脸色一冷,然后凛然道“二十几万大军,难道你真以为我楚国有如此多的军队?难道犀首回都之时,阴君与鄢陵君上书说鄢城守军以及百姓出现逃亡,并请求援军的事情,你们都忘了不成。” 说着,熊槐目光看向阴君,冷冷的道“阴君,你给群臣说说鄢城守军的情况。” 阴君一怔,然后见楚王与群臣都看着自己,立即拱手道“回大王,鄢城守军有一大半是从丹淅防线后退的溃军,幸得大王让邓陵将军率领近卫军及时增援,这才免除全军覆没的风险。 当大军逃到鄢城之时,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而犀首为了误导秦韩联军,率近卫军从鄢城撤走之时,士气还未恢复的守军,再次遭到致命一击,以至于出现大量士卒逃亡的情况。是以臣才向大王求援,让大王重新派出近卫军前去守鄢城。” 阴君将当初鄢城的情况再次解释了一遍,而后,想起自己封地已失,未来想要保住权势,只能依靠楚王。 于是,顿了顿,又开口道“大王,臣治军无能,以致鄢城守军将无战心,士无战意,无力与秦军一战,请大王降罪。” 熊槐脸色一缓“将军能从丹淅防线带回大军防守鄢城,这就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熊槐话音一落,屈原立即开口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闻言微微一笑,接着诧异的问道“贤卿何罪之有,卿率领襄阳百姓,在数十万秦军的围攻下,坚守襄阳数月,成功的阻止了秦军继续向南向郢都进攻的步伐。此战,贤卿有功无过。” “大王,臣有罪。”屈原再拜道“大王让臣在襄阳筑城,但臣却因为襄阳缺粮,而将筑城的壮丁全部解散为民。结果,秦韩联军攻打楚国,襄阳却无兵可用,只能调用百姓守城。故臣请大王降罪。” 屈原说完,殿中众臣瞬间变了脸色。 现在阴君屈原一开口,公孙衍手中的二十多万大军,立即少了一大半。此刻,公孙衍行动滞缓的事情,也有了解释了。 接着,熊槐安抚了屈原之后,这才看着群臣道“诸卿,寡人为何舍近求远,不让犀首率军攻打襄阳之外的秦军,而去攻打对我楚国威胁较少的韩军,这便是原因所在。不是寡人看不到秦军的威胁,而是兵力有所不足。 适时犀首虽然已经击退韩军,但是秦齐魏等国的大军仍在,犀首率军从方城杀到宛城,再从宛城杀到汉水,转战千里,已是疲惫之师,如何还能与秦军作战? 故,寡人这才下令,让犀首急攻韩军,却缓攻秦军,让秦军不战自退。” 景邵见楚王亲自为公孙衍作保,推景缺上位的事情已经不可继续,只能遗憾无比的拜道“大王,臣不知内情,却是误会犀首了,请大王降罪。” 接着,众人见景邵退缩,一同行礼道“大王,臣等愚钝。” 熊槐看着殿中再次拜倒一片,沉吟了一下,向屈原看了一眼,在屈原点头后,立即开口道“罢了,卿等也是急于国事,何罪之有。” 说着,在群臣直起身体后,这才满怀歉意地向公孙衍道“只是委屈犀首了。” 公孙衍闻言立即拜道“大王信任臣,臣感激不尽!” 众人一听公孙衍没有反戈一击,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出到一半,大殿的最后方,再次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大王,虽然犀首没有出卖楚国利益,但是,据臣所知,确有人隐藏在忠良之中,明面上对大王忠心耿耿,暗中却与秦韩联军私通。” 。 正文 第七百章 风波再起 这个声音一传出,群臣顿时一怔,然后纷纷回头一看,却是另一个谒者屈春。 见此,群臣一惊。 屈氏自从屈匄死后,因朝中大臣只剩下屈原一个,因而有不少屈氏族人投靠屈原,比如接替三闾大夫的屈署。 这个屈春,正是被屈署举荐给楚王,成为楚王的谒者的。 换句话说,这人是屈原的人,不是他们的人。 想着,群臣心中一冷,屈原要搞事。 尤其是羕陵君等人,心中顿时一沉,突生不妙之感。 在群臣沉默的一瞬间,熊槐面无表情的看着屈春道“这次我楚国能击退六国联军,皆懒将士用命,群臣效力,寡人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若是跟犀首一样,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还请阁下勿提。” 屈春一脸坚定的拜道“大王,臣冒死以闻。伪王在邓之时,国中皆传有大量贵族子弟在邓县为伪王效力,此事在国中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故,为了避免谣言重伤大臣,为了安抚百姓,为了避免百姓胡乱猜测,臣请大王彻查此事,以定人心。 而且,当日被伪王胁迫应君等人,此刻就在殿中,大王何不一问?” 说完,屈春立即拜伏于地。 此时,群臣顿时变了颜色。 当日为了保住权势,许多人两头下注,与子兰暗中联系。虽然屈春是说有人为伪王效力,这与他们无关,但是,这种事惊天大案,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一查,那么大火迟早会烧到他们身上。 而与此事直接相关的羕陵君等人,则更不用说,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屈原与屈春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此时,咸尹范环看了看身侧不远处的羕陵君等人,见他们脸色苍白,头上汉水直冒,哪能不知这事的真假。 只是,令范环大恨的是,这些封君为免也太多了一些,几乎整个汉南以及洞庭的封君,全都在瑟瑟发抖。只有少数几个封君在一旁拍着胸口长吁短叹,一副心有余悸地模样。 若是楚王真的查下去,楚国必然会出现极大的动荡,虽然眼下封君实力大为削弱,难以掀起大浪来。 若是十年前,就跟上次楚王让屈原变法一样,他也不会反对。 但是,现在,楚王已经年过五十,而太子横··· 想着,范环一脸决绝的走出来行礼道“大王,当时秦军正在猛攻襄阳而不下,郢都之中百姓不稳,群臣心乱,是以才刻意散步的谣言,以动摇我楚**心士气,扰乱我楚国内部,以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是以,臣以为,此事定然是秦国的计策,根本不足为凭。故,臣以为,此事完全不必查问。” 说着,范环立即拜倒“臣请大王三思。” 范环话音一落,立即就有十余位朝中大臣长拜道 “大王,咸尹言之有理,请大王三思。” “大王,这仅仅只是谣言,请大王三思。” 熊槐面无表情的看着范环等人,然后眼睛余光瞥向面色苍白羕陵君等人,然后心中长长一叹。 范环这人他知道,朝中议事一向都是为国家考虑,故而能以不是公室的身份,而担任咸尹重任。 他此刻的发言,也未必不是为国家考虑,只是··· 熊槐看着群臣心中冷冷一笑,近十年的布局,不就是为了今天么。箭已离弦,岂能再收回来! 想着,熊槐缓缓开口道“咸尹请放心,寡人一向宽以待人,若是没有证据,寡人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说着,熊槐目光转向应君等人“应君,你们说说吧,当时传遍郢都的谣言,是否属实。” 此时,楚王话音一落,应君等人顿时成为殿中的焦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大家全都看过来,应君心中一阵发苦,若是九里君几天前在楚王面前将此事揭破,若是他们全族都捏在楚王手中,应君真想立即去死。 但是,此时他还不能死,于是,便无视了群臣期待的目光,向楚王行礼道“回大王,此事属实,臣等倒戈之时,还抓获了二十几个意图跟随伪王逃亡的叛逆。为了防止他们中途逃亡,臣等已经将这些叛逆秘密送来郢都,请大王明察。” 此言一出,殿中立即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 羕陵君等人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应君,他们费心费力的为救助应君等人的奔波劳累,现在,事情已成。结果应君等人竟然过河拆桥,直接在大朝议中将他们卖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羕陵君心中对应君的恨意瞬间超过了屈原,若是可以,恨不得直接活剥了应君。 另一边,熊槐得到应君的肯定答复后,立即勃然大怒道“应君,你所说是否属实,若是欺瞒寡人,诬陷大臣,这可是死罪!” 应君用颤抖声音应道“大王,臣所说句句属实,若有虚假,臣请以全族性命抵罪。” 熊槐闻言冷哼一声,然后语气极为冰冷的道“好,犀首,你立即派人将那些叛逆带上殿来,寡人要亲自审问。” “唯。” 公孙衍离去之后,殿中的大臣这才反应过来,这把大火已经从公孙衍身上烧到群臣身上,且为之奈何? 只是,即便有万千办法,在群臣全都在大殿中,行动不便的情况下,也只能干瞪眼。 此时,殿中的封君们,已经在考虑如何自救了。 不多时。 公孙衍便带着一群侍卫,押解着二十多人走进殿中。 此时,殿中更加拥挤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被压进殿中后,立即就从群臣中找到了自己的祖父,父亲,或者是兄弟,见他们全都面露恐惧之色,顿时面无血色。接着,众人再看了看殿中脸上寒意四溢的楚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熊槐见人被公孙衍带来后,正欲开口问话,却被一声暴喝打断。 “子奇你这孽障,想我羕陵君一脉世代饱受楚王恩宠,如今国难当头,你不思为国尽忠,却投靠敌国。你这不忠不孝之人,实在气煞我也!” 羕陵君说话间,满脸羞愧之色,胸膛急剧起伏,似是羞愤异常的模样。 接着,就在众人的诧异中,突然再次发出一声大吼“气煞我也!” 说着,一口鲜血喷出,直接倒在大殿中。 。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毫无退让 “羕陵君···” “传太医。” “子奇你这不忠不孝之徒,竟连累羕陵君至此,你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你这逆子,竟然瞒着为父私通敌国!” 羕陵君一倒,殿中之人立即发出各种惊呼,接着,不少人离开自己的位置,迅速向羕陵君围过去。 更有不少人趁乱冲进被抓的人群,对着自己的子嗣兄弟拳打脚踢。 一时间,殿中一片大乱。 熊槐见此,顿时勃然大怒,立即将腰间佩剑抽出,一剑斩去桌案一角,一面大喝道“混账东西,大殿之上,尔等乱成一团,是否将寡人放在眼里。” 群臣一听楚王暴喝,又见楚王手持太阿,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全身一僵,随后全都下拜道“臣等死罪。” 熊槐双目怒视群臣,见所有人都低下头,没有人敢抬头,这才将收回佩剑,大声吩咐道“如今事情还未有定论,寡人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故而,寡人会将此事查个清楚,查个明白。”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开口道“传诏,将羕陵君安置在侧殿,请太医前来为羕陵君救治。另外,朝议继续,寡人今日便在殿中亲自审问,让应君与这些人对质。” 熊槐话音一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羕陵君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熊槐见状,心中一冷。 冷笑道想要弃车保帅,断尾求生,寡人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接着,待羕陵君被侍卫抬走后,熊槐向那个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被称做子奇的人问道“你是何人,与羕陵君是何关系?” 子奇大恐,接着定了定神,泣拜道“臣乃羕陵君之孙奇!” “羕陵君之孙?”熊槐眼中凶光一闪而殁,然后再问道“应君等人说尔等投靠秦国,意图叛国,可有此事。” 子奇一滞,眼睛余光见殿中众人全都紧盯着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应道“回大王,绝无此事!臣只是一时糊涂,这才投靠公子子兰,臣绝无投靠秦国之意,更无背叛楚国之意。” 殿中群臣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投靠子兰与投靠秦国这完全是两码事,最起码并未直接背叛楚国,就算楚王治罪,也不会连累全族。 毕竟,楚王自己的儿子就背叛了楚国,现在还在秦国呆着呢! “狡辩!”熊槐一听,顿时大怒道“那逆子早就被寡人宣布为叛逆,与其私通者,皆以叛国罪论处,尔等不仅与其私通,更是为其效力,率军围攻襄阳,这不是叛国,这是什么?” 子奇一听,面无血色。 接着,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殿中群臣全都用一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目光冰冷而冷漠。 见此,子奇全身一软。 顿了顿,向楚王泣拜道“大王,臣死罪,不久前公子子兰在邓县写信给臣,邀臣为其效力。罪臣一时糊涂,以为公子子兰是可以拯救楚国的明君,这才私自前往邓县,为公子效力。臣罪当死,请大王赐死。” 说着,拜了拜之后,又开口道“大王,臣死不足惜,但有一言,请大王一听。” 熊槐一怔,看着子奇良久,然后问道“何事?” 子奇拜道“大王,之前六国围攻楚国,楚国危在旦夕,举国上下全都不知出路何在。而后秦军破汉中,杀上将军,接着,秦韩联军大破丹淅楚军,然后长驱直入,杀到距离鄢城百里之外的襄阳,眼看秦军就要杀到郢都,适时楚国覆亡在即,而群臣却束手无策。 当此之时,是公子子兰在各国奔走,力劝各国从楚国退兵,意图用小代价,以保全楚国,以保全大王。这是公子无奈之下的无奈之举,是公子对楚国的一片忠心,是公子对大王的一片孝心。 只是公子却不知道大王智能通神,慧如渊海,竟能凭借楚国一国之力,击败六国联军。公子得知此事后,曾悔恨不已。 臣别无所求,只求能在大王面前说出公子的心声,希望大王能原谅公子,如此,臣死而无憾了。” 熊槐看着子奇一愣,不想他在这种关头,依然能巧舌如簧,竟然打算以情动人,意图将他们投靠子兰的罪名限定在最小范围之内。 这家伙,绝对是羕陵君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此时,喜君见楚王怔怔地看着子奇,没有说话,以为楚王被子奇激出舔犊之情。 于是,立即露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泪流满面的开口道“大王,公子子兰虽然其行为很不妥,但是,他还是对大王有一片孝心的。” “哈哈哈···”熊槐闻言立即大笑,笑声不断,散落在大殿之中,久久不散。 殿中群臣听到楚王肆无忌惮的笑声,顿时压制住呼吸,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刚刚发言的喜君,更是吓得直接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熊槐笑了一阵之后,突然瞪圆了眼睛,大怒道“可笑,实在是可笑。若是一国公子,面对各国的围攻,可以堂而皇之的将卖国之事解说成曲线救国。那么,下一次,面对国难,谁能抵抗到底呢? 昔日吴国攻破我楚国都城,那时,国家已经被吴国灭亡,昭王以及平王的诸多公子,也也不曾向吴国投诚,曲线救国,而是死战到底。更何况是这一次,我楚国不过是小败一阵。” 说到这,熊槐锐利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道“无论是何缘由,叛国都是底线,谁要是叛国,无论是任何身份,任何缘由,都必须要死。 哪怕他是寡人的嫡子,也是一样。” 说着,熊槐在群臣身上看了一圈,然后向范环吩咐道“咸尹,寡人让你明日立即带上重礼前去秦国,找秦王要回子兰,就说寡人愿意用丹阳一半,以换回子兰,哪怕只是一具尸首,也要将他带回来。” 范环闻言没敢吱声,现在楚王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应。 之前楚王一直都无视公子子兰,现在群臣拿公子子兰说事,以逃避罪名,楚王只是暂时被激怒,这才说出要逼死子兰的话。 若他应承下来,这种事情无论成败就是罪。 另一边,熊槐见范环没有搭话,顿时大怒道“怎么,难道寡人的话已经没有用了,还是贤卿要寡人说第二次。” 范环一听,立即惊恐的下拜道“唯!” 见此,熊槐这才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殿中群臣却是听得冷汗直冒。 现在楚王连自己的嫡次子都不放过,不,应该是子奇逼死了子兰。 那么,接下来,楚王还会放过其他人吗? 。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信函 而后,熊槐便在群臣的惊恐中,一一询问这些投靠子兰的人,让他们与应君等人对质。 每问及一人,相关的封君便立即长拜请罪。 直到所有人全都认罪,熊槐这才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殿中拜道的封君,然后突然双手用力一扫,将身木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散落一地。 然后勃然大怒,大骂道“都是寡人的忠臣,你们自己看看,这些投靠秦国的贵族子弟,遍及整个江汉洞庭地区的封君,是不是你们都以为,寡人一定会在这场战争中失败,都抢着讨好新楚王。” 面对楚王的质问,在地上拜倒的封君,乃至殿中群臣,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口,免得遭到楚王的雷霆之怒。 熊槐又痛骂了一阵,见无人搭话,便向孙皓问道“廷理,卿掌管我楚国刑罚,私通敌国,出卖国家,该当何罪。” 孙皓闻言,看了看殿中拜倒的那一片封君,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应道“回大王,应该灭族。” 此言一出,殿中空气顿时为之凝固,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熊槐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下去,并没有立即搭话。 此时,上官大夫见此,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背叛楚国的人,一定要死,但是,这些人只是私自行动,并不意味这羕陵君等人全都背叛了大王。相反,丹淅之败后,羕陵君他们全都尽起封地百姓,派他们前来郢都守城,与秦军决一死战,可见羕陵君等人对大王的一片忠心。” 说着,上官大夫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王,见楚王面色稍缓,立即接着道“故臣以为,此事与羕陵君等人无关,灭族一事,刑罚过重。” 喜君等人一听上官大夫求情,绷紧的神经顿时微微一松。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送一口气,大殿中又响起屈原的声音。 “上官大夫此言差矣,平以为,这些人投靠子兰,不仅跟羕陵君他们有关,更是被羕陵君他们派去的,羕陵君他们才是主谋。” 屈原话音一落,原本因为上官大夫的话,而气氛微微一松的大殿,再次凝固起来。 此时,上官大夫犹如被踩到尾巴一样,顿时大怒道“屈原,无凭无据,你不要血口喷人。羕陵君他们派出大军前来救援郢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如何会投靠公子子兰。” “无凭无据!”屈原冷冷一笑“在下自然是有证据的。” “证据何在?”上官大夫怒道。 此时,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地方封君,都在上官大夫与屈原的一问一答中,突然想起来,襄阳不仅是被秦军以及伪军围攻的主战场,同时也是距离邓县的城池。 若是屈原有证据,那么··· 不久。 群臣看着殿中的两大筐竹简帛书,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接着,熊槐便在群臣的恐惧间,从王位上走下来,走到台下的木框便,随意抽出一卷竹简,大略一观,然后露出一股冷笑。 随后在群臣中找到竟陵君的所在,接着用力的将竹简甩出,直接甩在竟陵君的脸上。 竟陵君被甩一脸,顿时头破血流,但是,却只能咬紧牙根,不仅不敢痛呼,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以头抢地道“臣死罪···” “死罪?”熊槐闻言冷笑不已,看着竟陵君勃然大怒道“还算有自知之明,你自己看看,你写的究竟是什么,恶心。” 竟陵君闻言,并没有真的捡起竹简观看,而是不停的磕头,发出“咚咚”大响,没几下,便磕破头皮,鲜血直流。 一时间,大殿中除了楚王的翻看竹简的声音,便是竟陵君磕头的声音。 几个呼吸之后,熊槐猛然将手上的竹简合上,大怒道“司败,传寡人诏令,立即抓捕邔县县尹,寡人倒要问问这箪食壶浆迎王师,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眼中还有没有寡人这个楚王。” “唯!”司败罗异一听楚王将这个苦差交给他,有气无力的应着。 群臣一听,顿时为之一滞,现在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了。 这邔县乃是鄢城附近的县,县尹是朝中大臣外派,跟朝中的群臣,或多或少都沾亲带故。 更重要是,现在还只是冒出一个县尹,江汉之间的县公可不少,若是他们见秦韩联军势大,全都写信给子兰。 这··· 在场的大臣,恐怕谁也逃不了干系。 与此同时,殿中的封君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原本以为这一次是屈原在向贵族打击报复,但是,现在连地方县尹都没有犯过。 这··· 屈原肯定疯了,在疯狂乱咬,他在针对所有人。 此时,不管群臣心中是如何想,熊槐都没有理会,只是查看框中的竹简。 一连看了十几封信函后,熊槐猛然一脚将木框踹倒,怒火冲天的道“好好好,果然都是寡人的忠臣,果然都是对寡人忠心耿耿啊!简直难堪入目,不忍直视。” 说着,熊槐看着屈原大声吩咐道“屈卿,你立即连同司败廷理,彻查国中大臣私通敌国之事,寡人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是寡人的忠臣,又有多少人是外忠实奸的小人。” 说完,熊槐不等众人回应,便怒气冲冲的离开大殿。 群臣见楚王大怒离殿而去,良久,在殿中依然也都不敢动,尤其是写过信的人,更是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熊槐回到后宫后不久,南后得到楚王要杀子兰的消息,便冲冲赶来了过来。 “大王,王后求见。”李秋禀报道。 此时,熊槐脸上犹有怒色“不见,让王后回去。” 李秋迟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应道“唯!” 接着,李秋去而复返,轻声道“大王,王后不愿回去,此时正在殿外长跪请罪,请大王赐见。” 熊槐一怔,随后大怒道“那就让她在殿外跪着吧,尔等退下,无诏不得入内。” “唯!” 身边侍者全都离去后,熊槐脸上的怒色瞬间消散,再度恢复冷清。 接着,熊槐来到王位上坐好,然后看着大殿的方向道“寡人已经出招,现在,寡人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接招。 若有不长眼的,铤而走险,那也别怪寡人心狠!” 。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朝后 另一边。 楚王离开一刻钟后,群臣依然保持楚王离去时的场景,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地方封君,无论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无论是忐忑不安的,还是问心无愧地,全都不敢离去。 在朝中没有令尹的情况下,群臣犹如没有主心骨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全都不知所措。 此时,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景翠,突然睁开眼睛,施施然地活动了一下胫骨,长叹道“人老了,这才稍微站得久一点,就扛不住了。” 其他人闻言,以为景翠要挑起大梁,安抚群臣,沟通大王。 结果,景翠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景翠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景翠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自顾自地走了,好像今天朝议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接着,昭雎长叹一声,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转身就向外走。 正当群臣以为昭雎也和景翠一样时,走到大殿门口的昭雎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开口道“廷理,司败,襄阳守,既然大王吩咐尔等彻查此事,还不快去查,呆在这里不动,像什么话。” 说完,昭雎再次向外走去,走了三步,一只脚踏出殿外后,又停了下来,再次开口道“国事艰难,大王让三位查案,还请三位慎重。” 说着,昭雎再次迈出步伐,消失在殿外。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不久,便做鸟兽散。 楚国宾馆中。 江汉一带的封君将羕陵君带回宾馆后,便没有离去,而是全部聚集在羕陵君的房间中。 不多时,羕陵君从昏迷中醒来,见一群人呆在他的周围,不由轻轻咳嗽两声。 众人听到动静,立即围了上来。 “羕陵君,你终于醒过来了。” “太好了,羕陵君你醒了。” 羕陵君一听房间中众语纷纷,立即开口问道“诸位,今日殿中是何情况?” 众人闻言,立即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羕陵君离开后的情况一一道出。 末了,喜君问道“羕陵君,眼下情况我等如何是好?羕陵君德高望重,我等想听听羕陵君的见解。” “如何?”羕陵君一听屈原将他们的信函当着群臣的面,在大朝议中公布出来,这比他们的子弟前去为子兰效力还要严重的多。 想着,羕陵君看了看周围惊慌失措的封君,以手抚额,悲哀一叹“还能如何,大王早就有言在先,私通子兰着,以叛国罪论处。如今证据确凿,我等身犯灭族大罪,老朽还能如何? 只希望大王能看在我等曾经为国效力的份上,能为我等留下一条血脉吧!” 说着,羕陵君瞬间老泪横流,难以自制,然后躺回床上,闭目不言。 “灭族?”竟陵君一听,顿时方寸大乱,接着,灵光一闪,喜道“不对,我们还没有落到这种地步,太卜已经游说大王大赦天下,只要缓缓,只要大王下诏大赦天下,我等就没事了。” 竟陵君话音一落,不少人精神一振,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他们多方奔走,不就是在游说大王大赦天下吗? 此时,喜君闻言,看着自娱自乐的竟陵君,没好气道“眼下这情况,难道大王还会大赦天下吗?” “这···”竟陵君一听,顿时傻眼了。 在群臣皆叛的情况下,楚王怎么还会有这心情大赦天下? 房间中沉静了数个呼吸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难道我等就在此等死不成。” “不行,我先祖可是为楚国送了性命的,我也为大王效过力,流过血,现在大王仅凭一封信函,就要灭我全族,我不服!” “我也不服,我等写信给子兰,还不是因为大王与那公孙衍隐瞒战略意图,这才让我等判断失误。这事说起来,大王也有责任。” “不错,我等之所以写信给公子子兰,还不是因为子兰乃是大王的嫡子,也是楚国的继承人,我等写信给子兰,这算什么大罪?” “好,不如我等一同入宫,再次向大王求情,请求大王宽恕我等?” 此时,南君突然冷笑道“大王可是才刚刚下令抓捕公子子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王连自己的嫡子都不放过,难道还会宽恕我等?” “这···” 众人刚刚被激起的决心,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尤其是喜君,今日大殿中,正是他开口之后,楚王才下诏抓捕子兰。 想到这,喜君顿时冷汗直冒。 接着,喜君又向羕陵君看去,若不是羕陵君的孙子,他也不会那子兰说事。 只是,这一看之下,喜君顿时大失所望。 此刻,罪魁祸首羕陵君竟然在此酣睡,见此喜君心中大恨。 不过,虽然心中恨不得羕陵君去死,但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此时,羕陵君的一个门客突然走了进来,急道“诸君,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南后为公子子兰前去向大王求情。” “情况如何?”竟陵君立即期待的问道。 若是公子子兰无事,那么他们也就有救了。 结果,那门客摇了摇头“大王余怒未消,并未见南后,现在南后已经在大王殿外跪了半个多时辰,依旧未曾见到大王。” 众人闻言,呼吸顿时一停。 此时,那门客继续道“诸君,还有一个消息,方才应君他们离开王宫后,在郢都城门处全都自刎了。” “什么?” 应君等人的自刎,瞬间让这里的人闻到了一股血腥死亡的气息。 这或许就是兔死狐悲吧! 良久,喜君脸上变得狰狞,突然开口道“死了,死了,全都死了。而且现在大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更何况我等。大王连南后的求情都愿意听,难道还会接受我等的求情。 事急矣,当此之时,我等应该自救。” 众人一怔,呼吸再度停滞。 接着,南君恐惧的问道“如何自救?” 众人闻言,无人回答。 良久。 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间中响起“郢都这里人太多,人一多,就让人喘不过气来,在下出去喘口气。” “同去,同去!” 不多时,房间顿时人去楼空。 待房间中彻底安静下来后,一直在床上酣睡的羕陵君突然睁开眼睛,自己爬起来,端坐床头,然后看着远方,长长一叹“虽说此事牵连太广,波及整个江汉的大臣,大王肯定不会大开杀戒。但是,事已至此,总得死上一些人,才能平息大王的怒火啊!” 。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动作 不久后,知北涯。 “刺史令,方才探子来报,喜君中君等七位封君离开郢都,往封地去了。” 陈轸闻言不由微微一愣。 这些封君在身犯通敌大罪的情况下,不仅没有留在郢都解释,反而在趁楚王没有限制他们的人生自由之时,擅自离开郢都,返回封地。 他们这种行径,比写信给子兰还要严重,简直就是在公然反叛,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不过,陈轸想起楚王的吩咐,微微摇了摇头,应道:“好,知道了,严密监视各地封君与大臣,我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无论他们在哪!” “诺。” 接着,陈轸再次对手下的人吩咐道:“传令,让我们安插在喜君他们身边的人,立即在他们的封地内召集人手,等候我的密令,做好最坏的打算。” “诺。” 另一边。 因为群臣通敌叛国的事情,在大朝议中被公之于众,人多口杂之下,此事很快便传播开来,在整个郢都都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郢都全城都在关注负责查办此案的屈原三人。 下层百姓全都同仇敌忾,恨不得将那些叛国的人,全都抓起来,抄家灭族。 中层士大夫,则心有戚戚焉,唯恐被此事牵连。 上层更是忧心忡忡,担心此事扩大,给楚国再次带来动荡,内忧可比外患严重的多。 不提郢都的楚人如何关注此事,其他人同样也给予密切关注。 滞留郢都的公子稷,得到今日楚国大朝议中所发生的事情后,顿时愣住了。 上次大战期间,秦韩联军大破楚军后,楚国众多封君县尹纷纷写信给公子子兰,并且还给公子子兰派出子弟的事情,秦国也知道的很清楚。 虽然楚王早就有言在先,私通子兰的人等同叛国。但是,秦国并没有将此事暴露给楚国,因为秦国上下很清楚,楚王并不是莽夫,不会在惨胜之下,再次对国中的群臣下手。从而引发楚国的内乱,进行自我削弱。 若是秦国真的这么干了,楚王只会把这些事情当作秦国使出的离间计,不仅不会惩罚那些私通子兰的人,而且还会加以安抚,以稳定人心。 而曝出此事的秦国,不仅会恶了楚国,而且还会将公子子兰这张底牌白白浪费了。 所以,这次公子稷来楚国,除了交好楚国以外,还有一个任务便是交好楚国的那些封君县尹,在适当的时机,给他们带去来自秦国来自公子子兰的友好问候。 尤其是那几个跟随子兰一同前往秦营,然后又一同被樗里疾带去秦国的楚国贵族后裔。 本来,公子稷是打算在他姐姐,楚王的秦夫人产子之后,借着这个喜庆的日子,跟楚国的贵族联络感情。 但,现在··· “唉!”公子稷长叹着摇了摇头。 屈原将这事在大朝议中公布出来,整个郢都全都一片哗然,现在,秦国手中的一张王牌,就此作废。 只是,公子稷想不通的是,一向以过人才华闻名,一向以博闻强识闻名的屈原,为什么会主动将这事给暴露出来? 难道他不知道此举会造成楚国严重的动荡吗? 难道是报复群臣在楚王面前进谗言,将他从郢都驱逐数年? 想到这,公子稷又摇了摇头。 屈原他不久前还见过,温文儒雅,气度非凡,不像这种睚眦必报的人。 公子稷想起屈原被驱逐的原因来,喃喃自语道:“难道楚国要再次出现大变故了?” 想着,公子稷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一丝冷意。 一个动荡的楚国,一个陷入内乱的楚国,这才符合秦国的利益。 而要让楚国出现动荡,那么无疑要激怒楚王,令楚王大开杀戒。 如何激怒楚王? 恐怕是时候让自己的小舅子公子子兰去死了。 想到这,公子稷笑了笑,然后坐在桌案上,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与此同时,宾馆中的另一个使者,公叔听到楚国朝会中的消息后,却是笑得何不拢嘴。 楚国朝议中出现这种大量大臣叛国的事情,无论楚王最后如何处置,无疑都会造成楚国数年内的动荡。 而这,对夹在秦楚两国之中的韩国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哪怕楚国是韩国的盟友。 此时,公叔想起数百年前压得晋国喘不过气的秦穆公,不由长叹道:“若是楚王跟秦穆公一样,一口气杀掉自己百多个大臣,并将自己国中大贤也都干掉,那就完美了。” 想到这,公叔突然有些迟疑起来,韩国是不是在这件事中推一把呢? 思绪许久,难下决心。 ··· 太阳下山时分。 就在所有人都在关注屈原三人的时候,屈原三人也已经将两大筐信函检查完毕。 三人将从子兰哪里的信函分成三堆,几封朝中大臣的信,另外两堆数量差不多,分别是地方的封君以及县尹。 三人看着这些信函,顿时沉默了下去。 此时,廷理孙皓与司败罗异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孙皓向屈原拱手道:“襄阳守,眼下信函清点完毕,不知接下来如何处理。” 屈原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向大王复命了。” 罗异迟疑道:“襄阳守,如今楚国刚刚经历大战,急需修养,国家可经不起折腾了。” 屈原看了二人一眼,自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不过,此事他早已经跟楚王商量清楚,而且连黑锅都已经背上了,岂能就此罢手。 “国事艰难,难道还能比得上之前我楚国被六国围攻之时。这些人既然在楚国最危难的时候,与他国私通,难道就不要付出代价?” 说到这,屈原顿了顿,又道:“两位,现在不仅国中百姓都知道此事,正在等我们的消息,连大王也还在宫中等候我等的消息呢!” 孙皓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既如此,那么我们就一同入宫面见大王,请大王亲自做主。” “善!” “善!” 不久。 熊槐看着手里的统计名录,沉默许久,然后看了看面前的三人,叹了口气道:“今日天色已晚,寡人心中一乱,明日再给卿等答复。” 三人闻言,俱是一愣。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黄泉路上等着 很快,屈原三人将私通敌国的大臣名单上报楚王,结果楚王却没有立即回复的消息便在郢都中传播开来。 对于这种情况,郢都中的楚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此事也出乎大王的预料,大王并没有清洗国中贵族的意思,完全是屈原擅自捅破此事,才让所有人为难。否则,大王不仅不会不限制封君的行动,而且还会在此事上拖拖拉拉,犹豫不决。” 羕陵君得知此事后,独自在房间中长吁短叹。 “接下来,只要公子子兰被秦国保护起来,或者逃亡他国,没有被咸尹带回郢都,那么大王心中便不会扎下一根刺,时常难受。不久的将来,这件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感叹着,羕陵君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冷意。 “屈原以及屈氏,这件事过后,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在楚国立足,老夫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次日一大早,羕陵君天还未亮,便稍稍洗漱了一番,然后早膳也未吃,便离开宾馆,前往楚宫。 到了楚宫外,正直宫门大开。 羕陵君见此,没有进入宫中,而是直接在宫门外长拜,然后对守门的侍卫道:“劳烦禀报大王,就说臣羕陵君前来请罪,请大王赐罪。” 说完,便深伏于地,一副长跪不起的模样。 宫中。 熊槐得到消息后,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司宫,让羕陵君先回去吧,寡人心烦意乱,想独自一人静静。 另外,吩咐下去,今日寡人不见任何人。襄阳守廷理司败三人入宫后,让他们也回去吧,寡人今日不见他人。 告诉司败,让所有写信给子兰的县尹,全都回郢都来,寡人要亲自审问。” “唯!” 李秋离开后,熊槐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羕陵君这个老滑头,若是寡人这个时候见了你,那寡人是放了你们呢,还是不放呢。 想要见寡人,等着吧!” 不多时,李秋去而复返:“大王,臣已经将大王的意思告诉了羕陵君,但是羕陵君不愿离去,只求大王能见他一面,让他当面向大王请罪。” “知道了。”熊槐闻言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此时,李秋接着道:“大王,方才南君与竟陵君也到了宫门外,正与羕陵君跪在一起,一同求见大王。” 熊槐闻言,语气不善的道:“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去,若是不愿走,那就随他们的便,让他们跪着好了。” 李秋迟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不敢看楚王,压低了声音道:“大王,王后在殿外求见。” 熊槐一怔,然后转身挥了挥衣袖,冷漠道:“你们都退下吧,寡人想一个人静一静。” 宫外。 当太阳高升的时候,宫门外已经跪下了一片人,大多数都是地方封君,凡是写过信并且还滞留郢都的,全都跪在这里了。 当然,那几个朝中大臣,也不例外,正夹杂在封君之中。 接着,过往的人群,很快便发现了这千古难遇的奇景。 平常高高在上的贵族,此刻竟在宫门外跪了一大片。 只是看热闹归看热闹,此刻也无一人敢在宫门外停留。 阴历七月,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随着太阳的逐渐升起,火热的阳光洒向大地。 辰时(早上七到九点)还未过去,宫门外长跪不起的勋贵,便已汗流浃背,酷热难耐。 就在大家见楚王毫无反应,心里已经凉透之际,一辆马车从南面疾驰而来,然后在楚宫数百步外停下,然后中君从马车上下来。 中君看着宫外跪倒的人群,眼神冰冷刺骨,脸色极为冷漠,全身更是散发出阵阵寒意。 昨日他们散朝归来,本已达成默契,各自返回封地,坚守封地,并且联络朝中大臣,以向楚王施加压力。 但是,万万没想到,昨日离开郢都的只是少数几个人。 若是不是他在南面久等南君不得,突然惊醒过来,并连夜返回郢都。 就凭眼前的一幕,他全族都被坑死了。 想到这,中君看了楚宫一眼,庆幸不已,还好他赶回及时,大王还没有接受群臣的请罪,不然,他就完了。 想着,中君便带着无穷的恨意,然后默不作声地来到群臣最后面,最后悄无声息的跪了下去。 中君的到来,并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接着,又一个封君迷途知返,同样也没有人关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到了日中。接着,日月运行不止,很快,太阳便过来正南,开始渐渐西移。.. 直到太阳落山,群臣也没有等到楚王召见。 入夜,宵禁之后,群臣这才返回住所。 当然,不少人是被抬回去的。 第三日一大早。 宫门再次打开后,门外已经跪满了大臣。 对于群臣的动静,熊槐没有任何理会。 若是叛国之罪,就是跪上一天,便可以原谅的,那也太便宜了。 就在熊槐用过早膳后没多久,李秋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急道:“大王,不好了,羕陵君方才在宫外猝死了。” “羕陵君死了?”熊槐一怔,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羕陵君不是在宫外跪着吗,怎么会突然猝死呢?” 李秋应道:“大王,据说,前日羕陵君因子奇之事,羞愤交加,吐出一口心血,而元气大伤。接着,昨日在宫外跪了一日,已经热毒入体,被人抬了回去。今日再次在宫外跪了一个多时辰,结果就突然猝死了。” “唉!”熊槐闻言沉默良久,然后长叹道:“罢了,虽然他们私通敌国,其罪当诛,但自有国法处置。现在,让他们在酷暑之中跪在宫外,倒是显得寡人刻薄寡恩了。 传诏,寡人欲再次召开朝议,请群臣前来议事。” “唯!” 半个时辰后,群臣再次聚集宫中。 大殿中。 熊槐看着群臣,语气冰冷的道:“刚刚羕陵君猝死了,他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是死在自己的家中,而是死在寡人的宫外。” 说着,熊槐勃然大怒,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吼道:“就死在寡人的宫外,还有那些跟羕陵君一起跪在宫外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先前私通敌国,是为不忠,现在以死相逼,陷寡人于不仁。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你们就是这样做寡人的臣子的吗?”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怅然泪下 群臣听到楚王愤怒的大吼声,立即全都拜道“臣等死罪!” 顿了顿,熊槐缓过劲来,这才开口道“既然尔等口口声声说要向寡人请罪,那好,今日那就群臣一起商议罪行,以及如何惩罚。” 说着,熊槐目光看向孙皓,问道“廷理,不知私通敌国,依楚国律法,应该如何处置。” 身为廷理,主管楚国的刑法之事,孙皓从前日事发起,就一直在思考如何为那些贵戚定罪。如何既能让大王满意,又能让群臣满意。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封君们全都有封地的所有大权情况下。 一个不小心,若是逼反了所有人,那么,他这个廷理,恐怕会成为替罪羊,而会被灭族。 好在有了两日的空余,他已经有了头绪。 此刻,楚王话音一落,孙皓立即拱手应道“大王,在国战期间,与敌国私通,形同叛国,这是灭族之罪。但,同时,大臣们召集族中子弟,带领军队守卫都城,这正是忠君报国之功。 臣以为攻是功,过是过,不能因功忘过,更不能因过忘功。犯事的大臣在效忠的大王的同时,私通伪王子兰,因伪王子兰乃是楚国公子,众人并未直接与敌国私通。 所以,臣以为众人不忠属实,却没有叛国之意。” 说着,孙皓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王,见楚王没有丝毫表情,并未因为提及公子子兰而勃然大怒,顿时松了一口气。 于是,便战战兢兢的接着道“大王,臣以为,众人之罪,乃是死罪,理应处死。但念及他们的功勋,理应从族中贤名子弟中,另选一人继承爵位封号。 同时,为了以儆效尤,理应降爵,并削去四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一的封地。” 说完,孙皓立即长长的出了一口,然后拜道在地,等候楚王决断。 熊槐听到孙皓的话,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此时,犯事的封君,听到廷理所言,顿时松了一口。 在前日屈原将他们的信件公之于众后,他们就已经有了明悟。 在楚王有言在先的情况下,他们私通子兰,恐怕有三四成的几率会被处死了。但,楚王下令处死子兰后,他们被楚王处死,给公子子兰陪葬的几率,顿时便提高到了八成。 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可怕是楚王会在屈原的鼓动下进行削封。 依照楚国最初的制度,封君的封地只能享有两代人,其后楚王便可收回封地以及爵位。 但实际上,自从一百七十年前设立封君开始,掌握封地所有权力的封君,早就变成了世袭制。别说两代人,长的已经超过五代甚至七代人了。 别的不说,楚国名相孙叔敖,这个楚庄王时代的食邑封君,就没有遵守所谓的两代人便收回食邑的限制,孙叔敖的食邑一直传了九代人,都没有断过。 连孙叔敖这种食邑封君都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们这些有地有人有钱有粮的真正封君。一代人便可以建立统治次序,两代人足以建立稳固的统治。 到了第三代,哪怕是楚王想收回封地,也难了。 所以说,封地这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自己的性命,这是他们家族赖以发展的根基所在。 若是仅仅只是削去一部分封地,比起灭族的祸患来,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想到这,众人顿时对屈原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屈原惹事,他们何必走到这个程度。 并非所有人都能直视死亡。 只是,就在众人趴在地上愤恨不已之时,等待良久,却没有听到楚王回应。 难道楚王对这个惩罚依然不满?难道让他们为公子子兰陪葬还不够吗? 众人顿时大恐。 就在此时,熊槐长叹一声,然后缓缓开口道“廷理之言,稍有瑕疵。只是写信的人,直接处死,惩处重了些,派出子弟的,这惩处适度,而那些言及要箪食壶浆迎接王师的,则这个处罚轻了些。 故而,寡人以为在廷理的惩处上,分成三类,以示惩处。” 说完,熊槐便看着殿中请罪的人群道“不知尔等以为如何,对此可有异议,是否心服。” 众人听楚王开口后,不少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更有不少人脸色大变。 接着,众人一观望,见楚王以及其他朝中大臣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脸色俱是一脸冷意。 见此,即便这个处罚并非令所有人满意,即便有许多人自以为罪不至死,不应该受到这么重的处罚。 但是,一看到其他人面露侥幸之色,又想起郢都城外的十万大军,顿时一脸死灰。 认命之后,众人只得拜道“谢大王开恩!”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另外,所有投靠伪王的人,全部斩首示众。” 孙皓闻言立即应道“唯。” 投靠子兰与写信谄媚子兰的事情解决之后,殿中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虽然接下来不少人会被赐死,但是,对楚国而言,对群臣而言,这事便过去了。 此时,熊槐看着殿中群臣变得轻松的脸,心中暗道这事过去了,不,现在才刚刚开始。 想着,熊槐便长叹一声,然后满怀忧虑的看着群臣,难过道“诸卿,寡人这两日来,日夜忧思,寝食难安,心中所思所想,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为何在国家面对王国的危机的时候,竟然会出现如此多私通敌国,乃至投靠敌国的事情。 昔日吴国灭亡楚国之时,昭王亲政未久,德行威严全都未立,因平王与其母之事,国中多有怨言,甚至连昭王自己都萌生了让位于其他兄长的想法。 适时,吴国攻破都城,但是国中群臣,却无人背叛,全都死战到底。” 说着,熊槐情不自禁的怅然泪下“如今寡人即位二十多年矣,伐齐弱秦削魏灭越,论功勋,自以为九泉之下可以无愧先祖了。 只是,楚国一时受难,竟出现如此多的叛国之人,有盛君等人直接在战场倒戈的,也有应君等人被俘投降的,还有坐等王师的。 如是种种,简直触目惊心。 为何会有如此情况,不知众卿何以教我!” 。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图穷匕见 群臣闻言,自然不能说吴国攻打楚国的时候,与现在完全不同。 上次是复仇,针对的是整个楚国。 吴楚两国的仇恨,可谓仇深似海,吴王阖闾的亲父被楚人所杀,他篡位后的堂兄弟叛逃楚国,在楚国的支持下意图复国,伍子胥更是与楚王有灭族之仇。 更何况,除了仇恨,吴国本身的国力也比不上楚国。 而这一次,各国一开始就是以楚王为目标的。 所以说,这两者的情况截然不同。 只是,群臣虽然都知道,当时他们是出于什么,才会做出那种事情。但是,无论哪种理由,全都说不出口。 于是,群臣只得长拜请罪道“臣等死罪!” 殿中稍稍轻松的气氛,随着楚王的声泪俱下,再次凝固起来。 熊槐见状,自顾自道“这两日来,寡人时刻都在反思,楚国出现这种情况,莫非是寡人德行不够,故而群臣这才弃寡人而去。莫非寡人真是如同各国所说,是残暴不仁的暴君,故而群臣这才不愿与寡人共患难。 不知诸卿以为寡人哪里做的不对,竟以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群臣闻言顿时一滞。 此时,上官大夫拱手拜道“大王英明神武,所做的决定自然是对的。而且,大王多次免除各地税负,并且推广麦米,增加百姓财富。对国人来说,可谓仁矣,孰能说大王不仁呢! 故,臣以为,残暴不仁之事,纯属他国污蔑,请大王不必在意。国中群臣百姓皆知大王之仁,愿为大王死战到底,故而才能在坚守一年有余的情况下,愤而反击,一举击退六国。 这就说明,大王不仅不是暴君,而且还是商汤周武一般的仁义之君,故而才能万众一心。” 熊槐闻言脸色稍稍缓和,悲伤之意稍解。 左成见上官大夫已经说动楚王,立即附和道“大王,上古大贤制定肉刑以惩戒百姓,自上古以降,三千年有余矣。 这三千年来,纵使出现了商汤周武这样的仁义之君,也不曾改变这一刑罚。现在,大王推己及人,一举废除了这种暴行,以给百姓改过之机。 依臣之见,即便商汤周武比之大王也稍有不如,大王之仁,足以与上古的羲皇地皇比肩,当今千年以降,无有与大王并论者。” 说着,左成感动的泪流满面“臣能做大王的臣民,臣深感幸焉!死而无憾矣!” 群臣看着左成,顿时目瞪口呆,心中暗骂阿谀谄媚的无耻小人。 愣了愣,这才异口同声的道“能做大王之臣,臣等荣幸之至!” 熊槐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群臣不必安慰寡人,寡人自知比之羲皇地皇还要有所不如。但是,寡人自以为治理楚国二十多年,可谓尽心尽力矣。 可是,如果这个问题不是出在寡人身上,那么众多大臣私通敌国的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群臣闻言,顿时一滞,然后眼睛余光若有若无的瞥向竟陵君他们。 这个问题还得问他们! 竟陵君等人见状顿时大恐。 不对啊! 刚刚不是已经对他们进行处罚了吗? 怎么大王又提起这件事? 难道方才的惩罚还不够,难道楚王还要进行在同一件罪行上,进行第二次惩处。 难道这还没完没了了吗? 想着,竟陵君等人立即再拜道“臣等死罪!” 熊槐见状,面无表情的道“尔等自然有罪,但是刑不再罚,既然方才已经对你们进行惩处,那么寡人就不会在进行第二次治罪。” 说完,熊槐眼中露出疑惑“寡人想要知道的是,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如何才能避免下一次楚国面对危机的时候,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为之一静,一时间,无人敢贸然答话。 因为楚王的这个问题,所涉及的地方太多太大。 不仅关乎地方的权力核心,同时也关乎人心。 封君,县尹,这些掌握地方所有军政财权的一地之长,他们控制不了。而人心上,他们更加控制不了。 熊槐见无人应答,并没有意外,这种事情,他本来也没有之望封君乃至朝中的那些大臣能回答。 这个答案,他知道会有人回答。 果然,大殿中沉默了一阵后,屈原从群臣中出列,拱手应道 “大王,臣以为之所以会出现外敌入侵,各地见大势不妙,便纷纷左右摇摆,首鼠两端。全是因为封君以及县尹掌握着使所有的地方权力,权势太重。 各县的大小官吏,全都是由县尹任命,由县尹的宾客门人充当,这些人本来就全都以县尹马首是瞻,无法违背县尹的意志。而各地封君更是如此,地方官吏全都由门客子弟充当。 故而,一旦县尹与封君有不当之处,导致无人能对他们进行劝谏。” 说着,屈原顿了顿,一字一顿的道“大王,要想防止再次发生上次的事情,那就要限制地方封君与县尹的权力,派出大臣辅佐他们,在关键时候,能劝谏他们,能阻止他们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屈原一说完,群臣顿时全都为之色变。 这屈原怎么敢说,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 若是楚王真的被屈原所蛊惑,那楚国必然陷入大乱之中。 封君本来势力就很大,地方所有的权力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而县尹则是一个缩小版的封君,除了没有继承权,并且是被楚王任命的以外,他们的权力也不比封君小。尤其是那些边疆的大县尹或者郡守,一旦立下大功,还可以直接升任司马乃至令尹。 封君、县尹,这两股力量混在一起,一个不好,足以颠覆整个楚国。 此时,上官大夫看着殿中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屈原,心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收回地方权力,是那么好收的吗? 各县的权力也就罢了,虽然困难,但是多换几任县尹,权力就收回来了。 而封君哪里··· 屈原如此大胆,连县尹都不放过,这次更是与全国勋贵为敌,他绝对死定了。 。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明升暗降 想着,上官大夫立即走到屈原身侧,脸上露出一股焦虑,急道“大王,请不要听屈原的祸国殃民之言。 昔我武王设县之后,我楚国正是依靠申息之师,这种各县县尹训练出来的强兵,这才与各国争锋,庄王更是借此称霸天下。 直到今日,我楚国应对各国,都是依靠各地的强兵。若是贸然改变此法,必然会让百姓陷入疑惑之中。” 说着,上官大夫再次行礼道“大王,臣听说二政,这是乱国之本,不仅在朝中是这样,在地方同样也是如此。 若是大王为县尹与封君设置辅佐之人,那么这人到了地方之后,必然要与县尹封君分庭抗礼,相互争权。如此,一旦大王下诏,二人就会陷入推诿之中,将实事推给对方,而争着享受好处。 这便是乱国自弱之法,故,臣以为其万万不可。” 屈原闻言立即反驳道“···” 就在屈原与上官大夫的争论中。 熊槐心中默默长叹。 若不是时间不够,他也不想一口气同时针对县尹与封君,而是一步一步来。 只是,随着老一辈的人,如昭鱼昭鼠等人相继死去,他越发感到年华易逝,时不我待。 虽然他自己还觉身体还很好,拉自己常用的弓箭,依然还没有丝毫感到吃力,依旧与年轻时一样。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一旦开始变革,非十年乃至二十年不可,如此长的时间,太容易出变故。 如同昭鱼一般,昨天还好好的,还能出面处理国事,但是,一觉过后,却再也没有醒来。 突然就这么死了,上哪说理去? 对此,熊槐心中也充满着恐惧。 虽然楚惠王在位近六十年,活了七十多岁,爷爷楚宣王同样也年近七十,但是,楚国还有好多楚王四五十岁就死了。 熊槐唯恐自己成为悼王第二,中道崩殂。 所以,这一次才会显得这么突然。 但是,数年布局,到了现在! 熊槐想起那些两天前被下诏回都问话的县尹,原本他还打算等附近的县尹回都以后,才正式开始。但,随着羕陵君的猝死,才不得不提前一两日。 不过,如今大势已成,纵使提前,纵有波折,也无关大局。 现在,屈原在这里揭破此事,正是要放出风声,以让群臣做好变革的准备! 否则,变法这种要求地方交出权力利益的事情,根本没有与群臣商议的必要。 变法所依靠的,从来都是强权,是坚定不移的推动,而不是所谓的妥协。 其实真正的变革,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在今天,只是正式揭开大幕而已。 想着,熊槐目光看向虚空,回忆起记忆深处的歌词,不由深有感触地长叹一声若是可以,寡人也想向天借五百年! 良久,熊槐收回思绪,见只是走神了一会儿功夫后,已经有几个大臣在围攻屈原了。 见此,熊槐便知道,是时候进行变法前的最后一步了。 想着,不由轻咳两声,打断争论后,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见他们全都低下头颅,不敢与自己对视后,这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众位贤卿,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日后再议吧。” 群臣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大王没有听从屈原的蛊惑。 否则,楚国从此多事矣。 此时,熊槐再次开口道“诸卿,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令尹作为寡人左膀右臂,同样不可或缺。三日前的朝议,寡人本来要选出一位令尹来,但是因为他事所搁置。” 说着,熊槐目光在景翠与昭雎二人身上流转,见景翠一脸平静,而昭雎却露出一丝热切更有三分忧虑,不由笑了笑“正巧今日群臣都在这,那么,寡人便决定公布令尹的人选。” 群臣闻言,瞬间便舍弃了方才的争论,然后屏住呼吸,然后等待楚王揭开谜底。 与之前的争论相比,这才是重中之重,毕竟,此刻,屈原可没有担任令尹的资格。 屈原想要收权,没有令尹的支持,根本不可能。 一旦确认令尹人选,那么这个令尹,才是他们接下来巴结的对象,只要令尹不同意,即便楚王想收权,也很难。 自楚王即位以来,前后三任令尹,除了昭鱼主动让贤的以外,昭阳景鲤二人,全都担任令尹近十年,并且死在令尹任上。 有着这样的优良传统,群臣都很期待。 就在群臣紧张的等待之时,熊槐目光凝视昭雎两个呼吸,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知臣莫若君,在熊槐心中,昭雎的能力比景翠出众不少,尤其内政方面,更是远远的撇开了景翠。 只是,昭雎的缺陷也很明显,那就年纪比景翠小一轮,比熊槐还要小几岁。 现在就让昭雎担任令尹,十几年后,恐怕楚国群臣,无人能压制昭雎了。 更重要的是,熊槐知道,昭雎对变法的态度并不明朗,担心随着变法的深入,昭雎会成为变法的阻碍。 想着,熊槐便将目光转向景翠。 这景翠,身份地位功勋全都足够,而他最大的缺点,同样也是最大的优点,便是不甚精通内政,这正是接下来令尹的不二人选。 想着,熊槐便笑道“柱国功勋卓著,自十多年前担任柱国以来,与各国相争,无一败绩。更是在淮北一战中,全歼越国主力,这是灭越首功。故,寡人决定拜柱国为令尹,不知柱国是否愿意助寡人一臂之力。” 景翠闻言,立即出列拜道“臣愿为大王分忧。” “好!那今后就有劳贤卿了。”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再看向昭雎“司马,自贤卿担任司马以来,为寡人调度兵马,无一差错。且率军作战,同样无一败绩,陈地一战,在三国的强攻下,坚守年余,可谓劳苦功高,故寡人欲拜你为柱国,为楚国诸将之首,不知卿可愿为寡人与各国争锋?” 昭雎因失去令尹之位,本来还有淡淡的失落,但此刻,失落之意立解。 柱国本来就是令尹的最有力的竞争者,昭阳景翠,都是由柱国升任令尹。 况且,景翠年纪也大了。 想着,昭雎立即应道“臣愿为大王效死。” 熊槐闻言微微一笑。 随着景翠昭雎二人的升迁,郢都城外的十万楚军,则正式掌握在他这个楚王的手中。 想着,熊槐顿时挺直了腰杆。 。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揭开序幕 顿了顿,熊槐的目光再次落在屈原身上,开口道:“屈卿,这次贤卿率领襄阳百姓坚守襄阳,实乃大功一件。故,寡人欲请贤卿再次担任左徒一职,以为寡人分忧。” 左徒并不是屈原第一次担任了,十几年前,屈原就担任过左徒。 当时,屈原与楚王一同商议国事,起草法令,对内展开变法。而对外,则是全力促成齐楚联盟。 十几年来,一切好像有回到了原点,但是,屈原很清楚,这一次,与十几年前完全不同。 他已经快四十岁了,而楚王也没有时间再等十几年。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与上次楚王心血来潮,与他仓促上阵不同,这一次他已经准备了近十年。 不成则死! 想着,屈原一脸庄重而决然的拜道:“唯!” 此时,群臣看着跪拜的屈原顿时大恐。 屈原再次担任左徒! 这对他们来说,决定不是一个好消息。 熊槐可没管群臣此刻心中是何心思,而是立即接着道:“司马升任柱国,如今司马一职已经空缺。左司马唐昧,率军攻克越国,功勋卓著。故,寡人欲以升左司马唐昧为司马。因司马唐昧不在都城,故,寡人打算让左司马代司马调度全**队。” 说着,熊槐不等群臣反应过来,更没有询问群臣,立即看向公孙衍道:“犀首,自贤卿代司马调度军队以来,无有差错,并且击退秦韩两国,一举扭转楚国败局,可谓战功赫赫。故,寡人欲请犀首担任左司马一职,处理国中兵事。” 公孙衍立即拜道:“谢大王!” 熊槐闻言一笑,心中微微一松:至此,改革的大局,已经全部部署完成。 令尹景翠不精通内政,必须需要一个得力助手,而左徒屈原极为精通内政以及外交,以屈原之能,有了他这个楚王的支持,若是景翠全力反对变法,那么,架空景翠,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同时,公孙衍这个魏国人掌握楚国的军队调度权,尤其是城外的十万精锐。 可以说,此刻,楚国的军政大权全都掌握在自己这个楚王的手中。 接下来的变法,谁还能阻止? 想着,熊槐看着群臣,再次笑道:“诸卿,数月前,在楚国最危急之时,天降神迹于宗庙,五凤化作五色石,昭示天命在楚,天命在寡人。 其后,果不其然,我楚国竟能反败为胜,这正是上天的庇护啊!是以,寡人决定在十几天后,也就是八月初一,率领群臣以五色石祭祀女娲大神。” 说着,熊槐看着群臣笑了笑:“这次祭祀乃是特别祭祀,故,本次祭祀的祭品五色石,全都由寡人承担,诸卿便不必供奉了。” 群臣一听祭品是神器五色石,顿时愣了愣,然后一脸茫然的拜道:“唯。” 熊槐点了点头,笑道:“好,退朝!” 说完,熊槐率先离殿而去。 不久后,宾馆中。 就在封君们回到宾馆不久,左徒屈原、廷理孙皓、司败罗异,三人带着一支军队包围宾馆。 接着,三人各自带着士卒分开,不一会儿,屈原便来到竟陵君的住所。.. “左徒,不知你带着士卒来此有何贵干?”竟陵君见屈原浑身带着杀气的找到他,顿时大怒道。 屈原面无表情的道:“奉大王之命,赐剑!请竟陵君自处。” “赐剑?”竟陵君一惊,惶恐看着一个士卒递来的剑,浑身颤抖的道:“这是何意?” 屈原应道:“大王的意思,方才在殿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请竟陵君不要让在下为难,让这些士卒送你一程。竟陵君,你是个体面人,不要失了体面。” 竟陵君一怔,然后浑身汗水直冒,缓缓从士卒手中接过利剑,拔出剑来,看着冒着寒光的利剑,迟疑了一下,看着屈原希翼的道:“左徒,可否给本君一点时间,让本君安排完后事?” 屈原脸色一冷,摇了摇头。 “竟陵君,稍后在下还要去南君哪里走一遭,还请不要让在下为难!” 竟陵君闻言喃喃道:“大王为何如此急促,连安排后事的时间也不给臣留下?” 说着,带着惊恐,带着忧虑,带着不舍,缓缓地将剑放在脖子上,然后用力一拉,顿时血溅五步。 屈原在竟陵君咽气后,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吩咐道:“传令,去南君哪里。” 只是,屈原才刚刚走出竟陵君住所,就见廷理孙皓匆匆快步小跑过来。 孙皓还未走到屈原身边,距离尚有十余步时,便急道:“左徒,不好了,在下方才给喜君送剑时才发现,喜君已经失踪,如今下落不明。” “嗯?”屈原一愣,虽然脸色一沉:“廷理,喜君是还未归来,还是···” 孙皓摇了摇头,沉重的道:“据宾馆的下人说,喜君昨夜便彻夜未归,直到现在,一直不见踪影。” 屈原大惊道:“难道喜君敢畏罪潜逃。” 孙皓急道:“若是畏罪潜逃还好,在下担心···” 屈原脸色一变,随即急忙吩咐道:“廷理,你立即在宾馆清查各地封君的人数,在下这就去禀报大王。” 孙皓一见屈原主动去见大王,立即点头道:“善!” 楚宫。 熊槐听着屈原的禀报,心中并没有意外,这事他昨天便知道了。 方才朝议中之所以没有提出来,那是因为为了避免引起群臣的惊慌,是为了暂时稳住那些还留在郢都的封君。 现在,那些郢都的封君已经被赐死,时机便成熟了。 是时候杀鸡儆猴了,免得那些封君抱有侥幸之心。 想着,熊槐便一脸寒意的吩咐道:“此事寡人已经知道了。传寡人诏令,让令尹、柱国、左司马前来见寡人。” “唯!” 不久后。 得知消息的景翠等人来到殿中,正见楚王一脸冰霜的坐在大殿之上,而屈原正在一旁陪侍。 “拜见大王!” “免礼!” 待景翠等人坐好后,熊槐冷冷的开口道:“令尹来的正好,方才左徒来报,喜君等五位封君,已畏罪潜逃,不知令尹以为,应该如何处理。”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 地方权力 景翠在来的路上,已经将此事考虑清楚了,区区五个封君,根本不是事。 此刻,听到楚王一问,立即便应道“大王,喜君等五人,本来就是待罪之身,身为封君,未得大王诏令,擅自返回封地,形同谋反,理应灭族!” “好,令尹之言深得寡人之心。”说着,熊槐看着景翠三人问道“只是,寡人担心喜君等人会负隅顽抗,不知哪位贤卿愿去将他们抓捕?” 景翠三人见楚王看过来,立即拱手请命道“臣愿往。” 熊槐见状,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令尹身为百官之首,不能轻易离都。而宋国那边,事情还定论,寡人担心东方再起波澜,还需柱国在国中坐镇。” 说着,熊槐看向公孙衍道“故,这事便请犀首走一趟,带兵剿灭喜君等五家,抓捕他们全族回郢都受刑。” “唯。” 接着,熊槐脸色一正,肃然道“令尹,喜君等人私通敌国在先,而后畏罪潜逃在后,实在是欺寡人太盛。左徒说,地方大臣权势太重,以致群臣桀骜不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寡人深以为然。故,寡人打算采纳左徒的建议,限制地方大臣的权力。” 说着,熊槐看着三人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景翠与昭雎闻言,心中俱是一沉。 不久前上朝时,他们才得知此时,现在,时间才没过多久,楚王再次正式提出此事,他们完全没有准备好。 此时,昭雎眼睛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屈原,心中已经闻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上次屈原主持变法,在群臣的反对下,最终功亏一篑。 时隔十几年,这次屈原再次担任左徒,难道是打算再次在楚国掀起一场变法吗? 或许这次削弱地方大臣的权力,仅仅只是开始,一旦地方权力被收回,那时,若是楚王全力支持,恐怕屈原会强行推动变法。 只是··· 昭雎心中疑惑的是,这次变法成功的可能性,究竟有多高? 是不是与上次一样,准备不足,贸然行动,最后遭到群起围攻而失败。 最重要的是! 昭雎眨了眨眼睛,看了楚王一眼,楚王的决心有多大? 若是大王跟上次一样,在群臣的压力下,调走唐昧,疏远屈原,不了了之,那就坑了。 此时,熊槐见景翠三人全都沉默不言,便点名道“令尹,这事卿怎么看?” 景翠沉吟道“大王,楚国行县制,已经有三四百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县尹主事,贸然改变此法,臣以为会造成国中混乱,群臣疑虑,故,此事有些不妥,还需慎重考虑。” 屈原闻言立即开口道“令尹此言差矣!我楚国立国七百余年,之前一直都是随周制,分封大夫治理地方。直到三百多年前,文王一改前法,在申息两地设县,以县尹制之,至今三百年有余矣。 昔日文王改周制,虽然国中短时间内出现了一些混乱,但是,数年后,申息等地稳定下来,申息之地却为我楚国提供了大量精锐之师,庄王正是在各县的强兵支持下,称霸天下,问鼎于周。” 说着,屈原向楚王拱手道“大王,由此可见,县尹之法并非我楚国自古之法,只是文王之法。 如今三百年过去,原本处在边境的各县,如申息两地(申地在宛城附近,息地在蔡地南),已从边境重地,变成我心腹之地。县尹没有外敌的威胁,掌握县内的所有大权,对之内百姓予取予求,对大王则阳奉阴违。 这次各县面对秦韩联军来袭,一面向大王表忠心,一面同秦国私通,这便是明证。继续让县尹掌管县中所有大事,已经不合时宜。况且,人力有时穷,并非所有人都能同时精通军政之事。 并且,昔日一县之地,百姓多聚于城中,县中百姓稀少,县尹一人便可以处理全县之事。但如今则不然,一县之民,较之文王之时,百姓数量增长十倍不止,仅凭县尹一人,已难以处理全县之事。 故,臣以为县尹制,已经到了要变革之时。” 说着,屈原拜道“请大王在各县增设县丞县尉以及各部佐吏,以县尹为长,以其他人为辅,共同治理一县。” 此刻,景翠看着滔滔不绝的屈原,顿时一阵哑然。 他从早年跟随先王时起,便一直在军中领兵,从在威王以及昭阳帐下作战,到自己独自领兵作战,不是在攻打其他国家,就是在被其他国家打。这几十年来,都是在领兵打仗,对于地方政务乃至朝中事务,一直插手甚少,同样也知之甚少。 或许年少时,学过如何治理地方,但是,几十年过去,教他的老师早就化成灰了,现在他哪知道治理地方。 结果,现在,他才说了一两句,结果引来屈原的长篇大论。 更揪心的是,他竟然无法反驳。 此时,景翠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熊槐见屈原拜倒后,景翠却没有说话,便点了点头,不管景翠十倍说服了,还是理屈词穷,反正令尹已经不反对了。 况且,熊槐对屈原所说的事情,更是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县尹,的确已经无法独自一人处理全县事务了。 虽然楚国各县还没有县丞县尉这一正式职位,但是各县之中,已经有了类似的职则划分,专人负责专事。而这些人,大都是由县尹的门客担任。县尹上任前,就将属吏全都准备好,一上任,便让这些人接手全县事务。等离任时,再将所有门客全都带走。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严重的弊端,那就是每次新县尹上任,都因为事务的不熟悉,而导致县中暂时出现一阵混乱。 直到县尹以及门客熟悉县中事务后,这才稳定下来。 而在北方的各国,尤其是秦国,早在商鞅变法之时,就确立了属吏之法。其中,最重要的县令县丞县尉这三个职位,都是由国君亲自任命。 想着,熊槐便转头向昭雎问道“柱国,不知卿意下如何?” 。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 推举与考核 昭雎闻言一脸的慎重,屈原所说的事情,他同样也了解内情。 但是县尹一职,不是王族成员担任,就是国中的大贵族担任,他们的能量也很大。更合况,这次屈原不仅想要收回县尹的权利,更要从封君手中争权。 这事的难度极高,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 昭雎再次看了看楚王与屈原,若是大王真的决定在国中进行变法,那么他出言反对,同样也会惹得楚王不喜,更站在了楚王以及变法的对立面。 这同样也很危险。 昭雎想起几十年前秦国的那场变法,在国中贵族势力已经被极为虚弱的情况下,依旧遭到极为激烈的反对。 为此,商鞅大行杀伐,渭水两度为之赤。先说变法不好的人被杀了一批,后来说变法好的人同样也被杀了一批,整个秦国都为之侧目。 想起这两日来,血染郢都的情况! 现在,楚国还没有正式开始变法,已经有一大批县尹封君为之流血了。 但,昭雎心中十分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不久的将来,或者是三年,或者是五年,又或者是十年,还是要流血的,而且可能不仅仅只是流一次血。 未来哪一方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昭雎心中没底。 一旦站错队,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而且还会赔上身家性命。 此时,熊槐见昭雎久久没有回应,又见昭雎头上冒出的汗水,似乎心中正在激烈的思考。 等了一段时间后,才笑着道:“柱国,今日贤卿与往日相比,可是大为不同啊!,往日贤卿才思敏捷,对答入流,怎么今日如此纠结,迟迟未能决断呢?” 昭雎闻言,立知楚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而且必须要他表态。 要坚定不移的跟楚王站在一起,要么旗帜鲜明的反对此事。 以他现在的地位,以及与楚王的关系,根本无法保持中立。 想着,昭雎立即应道:“大王,此事乃是我楚国近百年来的以此大变局,关乎我楚国接下来数百年的国运,臣不敢轻易回答,以免误国误己。” 熊槐一听误国误己之言,便知道昭雎的嗅觉的确非同一般,已经从这两天的事情中,闻到了大变局的气息。 对于昭雎的试探,熊槐直接给出了肯定答复。 于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错,此事的确需要慎重考虑!” 说着,熊槐便不再催促。 昭雎闻言,心中有了底,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年,楚王的心思越发深沉,令人难以捉摸。 先前为灭亡越国,隐忍十余年,也准备了十余年,然后一击必中,越国一战而亡。 显然,这次楚王真的决定再次开变法,肯定也是准备许久了,现在,已经箭在弦上,或者箭已离弦,贸然站在楚王的对面,极为不智。 当然,这次楚王针对地方,与他们这些在朝的大臣关系并不大。 而且,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对他们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若站在楚王这边,那么剩下的,那就是楚王准备的如何了。 想着,昭雎立即开口问道:“大王,若是在各地设立县尹的属吏,那么必然需要大量的人员,不知这些人,从何而来?” 熊槐看了昭雎一眼,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楚国贵族虽多,但是,一下子增加数倍的官吏,还是有所不足。 不过,这个问题他早就有了解决变法。于是,缓缓开口道:“关于官吏的问题,这很好办,可在朝中选拔一些人才外任,另,还可让各地县尹郡守封君推荐贤才。寡人会下诏,诏令各地,今年各地必须推荐一人来郢都,然后寡人会亲自出题对这些人进行考核,择其优着而用之。” “而且!”熊槐顿了顿,又道:“若是官员依旧有所不足,那么寡人会在太学中对众学子进行出题考核。无论是各地举荐的贤才,还是太学学子,只要通过考核,但凡才华出众,寡人绝不吝啬爵位官职,哪怕是一县之长,也不是不可的。” 众人听楚王说完,全都点了点头,并没有出乎意料。 举荐或者推举,在各国甚至楚国,都是很流行的,而且在齐国,早在管仲之时,就已经开始举荐考核制度。齐国的淳于髡与邹忌,便是以举贤而闻名于外。 现在秦国的甘茂便是被张仪所举荐,楚国的陈轸,也是被昭阳推荐给楚王的。 这事虽然正常,但这种各地长官都必须推荐一人的事情,各国都还未发生过。 此时,唯有景翠脸色有些不正常。 毕竟,举贤用能是令尹的职责,现在却要楚王下诏各地长官都为国举贤,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他这个令尹的失职。不过令尹是举荐国之大贤,这地方属吏的事情,景翠即没那么多人,也拉不下这种脸。 总不能对某某某说,本令尹看你才能不错,决定举荐你做某某某县县尹的属吏。 这不仅是羞辱他人,而且也在羞辱景翠自己。 此时,昭雎见景翠没有开口,立即应道:“大王英明,若是依靠此法,的确能快速解决官吏不足的问题。” 说着,昭雎又慎重问道:“大王,不知各地封君哪里,大王准备如何处理。” 熊槐闻言露出沉重之色。 封君不比县尹,县尹就算无罪,身为楚王,也可以直接将县尹调走。 但是封君不行,就像这次,就算封君触犯死罪,楚王可以处死他,也难以插手封君封地之事。 此时,屈原见楚王没有说话,跟楚王已经进行过沟通的他,立即开口道:“大王,这次出现大量封君私通伪王,全都是因为封君与大王疏远的缘故。故,臣以为,为了加强大王与各地封君的关系,理应派出大贤前去担任令尹,以协助各地封君,让各地百姓也能沐浴大王的恩泽。” “令尹!”昭雎喃喃了一声,心中一松的同时,也心中一紧。 好在楚王还保留着理智,并没有对各县一样,对封地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否则,必然会激起各地封君的激烈抵触。 但是,令尹一职,不仅可以处理政务,必要时,还有统兵之权,可以说最重要的官职。 原本,昭雎还以为楚王会安排一个太傅之类的职位,不想却是令尹。 若是封君们不愿呢? 想着,昭雎便问道:“大王,此事是否需要与封君们商议?”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三道诏令 熊槐闻言笑了笑,然后微微仰起头,霸气四溢的道:“柱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寡人任命地方封君的令尹,还要取得封君的同意吗?若是寡人任命之后,难道谁还敢反对不成?” 昭雎闻言顿时一滞,看来楚王打算强行在各地封君哪里派出令尹了。 虽然有些激进,但也表达了楚王对此事的决心。 昭雎脑海里思绪一转,突然发现,在此时此刻,正是强行派驻令尹的最佳时机。 而这样的时机,不是天命在楚王身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么就是刻意布局的结果。 想起瞬间崩塌的越国。 昭雎心中顿时一寒,原来箭已离弦,此刻他的意见已经不重要,楚王现在要的,仅仅只是他的支持,不,或者说不反对。 想到这,昭雎不敢看楚王,瞬间有了决断,拱手道:“大王英明。” 此时,景翠顿时变了脸色。 原本,他自认在嘴巴上,远远不是以擅长辞令的屈原的对手。他还想着让昭雎反驳屈原呢! 结果,楚王一句话,昭雎就立即怂了。 见此,景翠心中又惊又怒,若是这种情况下,他这个令尹不出面劝阻楚王,谁还能阻止楚王。 一旦楚王用强,则楚国必然会陷入内乱之中,到时各地即便不敢反叛,也会与郢都离心离德。 如此,要是各国趁机来袭,则如何是好? 想着,景翠立即一脸决绝的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派出令尹的事情,十分不妥···” 景翠还未说完,熊槐便勃然大怒道:“令尹,这有何不妥,各地封君都可以出卖寡人,私通敌国,难道寡人还不可以派出令尹前去辅助他们吗? 他们之所以肆无忌惮的背叛寡人,不久是因为他们以为即便暗中叛国,也没有知道吗?这种事情,寡人可以忍受一次,却绝不能忍受第二次。” 说着,熊槐一摆手,冷冷的道:“故,请令尹勿复再言,寡人心意已定,令尹必将派出!” 景翠一听楚王如此强硬,愣了愣,然后才备受打击的应道:“唯!” 接着,熊槐见压制住景翠后,便开口道: “传诏,喜君等人通敌叛国在先,畏罪潜逃在后,其罪大焉!着令左司马公孙衍,即刻率人将喜君五人抓回郢都,听候寡人审判!” “唯!”公孙衍立即拱手应道。 “传诏,羕陵君等人私通敌国,其罪当诛。而羕陵君等人的世子,面对君父的不臣之举,一没有进行劝谏,二没有向寡人举报,以致君父大错铸成,身死抵罪。是故,诸世子乃有不忠不孝之罪,不可继承爵位封地。” 接着,熊槐在景翠的惊恐中,看着屈原道:“左徒!” “臣在!” “贤卿立即联合三闾大夫、廷理、司败,对私通敌国的封君世子进行定罪,并派人将他们抓回郢都受审。同时,让这些封君的嫡次子前来郢都受封,若是除世子外,无有嫡子,则让庶长子前来受封。若是无子,则从旁支中选出一贤者来郢都受封!” “唯!” 此时,昭雎在心中默默一叹,先杀封君,在除掉封君的世子,让封君的其他子嗣继承爵位与封地,如此,汉水以南的封君则再无抵抗之力,只能接受楚王派出令尹。 而江淮的那些封君,在西面封君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独力难支,恐怕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这事,果然不是巧合。 昭雎心中还在感叹着,另一边,熊槐则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向景翠吩咐道:“令尹,传寡人诏令,让各地之长,举荐贤才一人,在三月内,送来郢都参与考核。凡是被寡人任用的,则计攻一次。若有大贤,算大功一件。” “唯。” 将事情全都吩咐下去后,熊槐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唯!” 景翠等人离去后,熊槐脸上露出坚定之色,这次变法,势在必行,谁也无法阻止,无论是谁想阻止他,都要死。 熊槐想起这些年他在宫中查阅的卷宗,对于那些封君们,眼中露出两丝恐惧以及三分愤恨更有五分无奈。 他为什么身为楚王,却用如此阴险的手段算计自己封君,这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正常的手段,已经根本行不通。 封君们逼的他不得不如此,这是他做了二十多年楚王的亲身经历,是他接连碰壁之后的惊恐于怨恨。 当年昭阳大败齐魏两国,接连用兵近一年后,因为战争耗费巨大,楚国一度出现财政危机,而百姓也因为此战而破产逃亡。 接着,越国见楚国疲惫,趁机来伐,那时,诺大的楚国,一时间,竟然会出现兵役赋税不足,面对越国的进攻,竟然不断退缩,连已经被楚国控制的邗沟都丢了一大半。 当时前任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楚国大败齐魏两国,损失并不严重,为何大胜的楚国,会比齐魏两国还惨。 前任本以为是那些刁民为了逃避税负而逃亡。 为此,便让令尹昭阳一面抓捕盗贼,一面在全国开展大规模的清查户口行动。 结果,耗时半年有余,抓捕的盗贼很少,而清查户口的结果,同样也没有结果,百姓就那么多。 对此,前任难以置信,诺大的楚国,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点人?连徭役兵役都出现不足? 其后,前任在暴怒之下,罢免了数个县尹后,接着,在次年,再次让令尹昭阳清查全国户口。这一次的结果,跟上次一样,楚国的百姓越来越少了。 当前任从昭阳哪里拿到结果后,顿时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诺大的楚国,百姓竟然会如此之少。 被现实严重打击前任,再次面对战事,不由慎重了许多,不敢轻易进行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其后果,便是土地人口全都不如楚国的秦国,可以连年对外用兵,还显得犹有余力。而楚国,却需要不断的慎重考虑,唯恐再次出现百姓逃亡,在各国之中,显得极为疲软。 这并非没有原因的。 包括熊槐自己,同样也慎重无比。为了阻止百姓逃亡,或者为了阻止百姓破产,不得不在战争后进行大规模的免税。 其后,若不是大量采用石磨,并大力推广麦米,且用麦米抵税来增加百姓财富,以阻止百姓破产逃亡,恐怕楚国这些年也无法接连对外用兵。 即便如是,熊槐也不敢连续从一个地方征召军队,而是轮流从各地征兵,以让百姓得以修养。 为了攻打越国,更是准备了近十年,才发动一场国战。 只要不改变楚国现在的封君制度,不改变私田不交税的现状,那么楚国就无法改变疲弱的现实。 而要改变这种现状,除了在中央强行推动以外,还必须要有一个执行力强大的地方。 否则,即便中央有再好的政策,若是各地阳奉阴违,或者干脆不执行,那就是灾难。 不仅是对百姓来说,还包括他这个楚王! 变法,还得从吏治开始。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 子牛子鼠 楚国宾馆。 自从昨日竟陵君等人被赐死后,随着他们的门客随从离散,宾馆顿时空旷了许多。 此时,江淮的钟离君与项君相对而坐,想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脸上同时露出落寞之色。 “项君,在下听说,大王已经下诏,抓捕羕陵君他们的世子了。” “在下也听说,是左徒屈原在主持此事,大王打算让诸君的嫡次子或庶长子继承爵位封地。” 说着,项君长长一叹:“不想羕陵君等人一时行差踏错,竟落得如此境地。好在大王仁慈,念在他们还有功劳,并没有收回他们的封地以及爵位。不像九里君他们,全族被贬为庶人。 更惨的还是勋君,他被喜君说动,一同返回封地自守。结果,引得大王震怒,已经让公孙衍率军去抓捕了,即便大王仁慈,恐怕爵位与封地也保不住了。” 此时,钟离君呵呵冷笑:“大王仁慈,依在下之见,恐怕未必吧!” 说着,钟离君言语之中带着愤恨道:“之前六国来攻,我等奉大王之命,全力与六国作战。结果,战争结束后,大王不论功行赏也就罢了,竟然还对浴血奋战的封君下手。 羕陵君等人除了写信给子兰,并派出子弟去想子兰效忠以外,可曾对不起大王。他们当初一听楚王要坚守郢都,可是拼尽全力,尽起领地勇士,前来为大王守城。结果,他们的一片忠心,却因为只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因为这样的人之常情,而遭到大王的屠戮。 如是总总,他岂能算是仁慈。从此以后,在下倒要看看,这次各地寒心之后,下次与各国作战,又有多少人会为他效忠。” 项君闻言,心中一颤,连忙开口劝道:“钟离君,慎言!” “怎么?”钟离君不屑的道:“既然他都做的,难道我还说不的?” 项君:“···” 与此同时,同样的谈话还发生其他地方,封君哪里有之,朝中大臣中亦有之,外国使者那里同样也有之。 这些人,或愤怒,或担忧,或惊惧,或暗暗欣喜,各不相同。 楚宫中。 熊槐看着陈轸问道:“陈卿,不知这两日,郢都之中群臣可有什么动静?” 陈轸应道:“大王,这两日来大事应接不暇,群臣全都战战兢兢,在家中闭门不出,故而并未有大的动静。” 熊槐点了点头,现在也只是杀了一批封君,还没有对那些县尹下手,群臣恐惧,唯恐受到牵连,遭到自己杀戮,故而在府中避祸观望,这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那些封君,兔死狐悲,他们的心情,熊槐即便不问,也能揣测一二。 只是现在他们是怎样想的,熊槐并不在意。 因为不久的将来,那些封君就将不在是他这个楚王的对手,熊槐已经为他们找好了对手,就等封君与自己的令尹相爱相杀。 所以,他们想要跟自己这个楚王下棋,还是先摆平自己的令尹再说吧。 想着,熊槐便露出一丝冷意。 顿了顿,陈轸又道:“不过,大王抓捕诸君世子,并改立诸君其他子嗣的消息传出后,诸君的门客纷纷四散。这些人身无所依,走投无门,故而到处在散步大王残暴不仁的消息。” 熊槐闻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主君身死,世子被抓,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说还不知道下一个主君是谁。这种情况下,那些封君的门客,自然要改换门庭另谋出路了。 自己这算是砸了一群人的饭碗,他们心有怨言,在所难免。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算了,由他们去吧,寡人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陈轸应道:“大王仁慈。” 熊槐微微一叹,然后开口道:“陈卿,这次寡人找你来,乃是为了犀首出兵一事。喜君等人都已经在封君经营三代以上,根深蒂固,人心归附。寡人担心犀首难以但时间内攻破城池,一旦攻城旷日持久,恐怕国中有人会心存侥幸,故请卿派人助犀首一臂之力。” 陈轸想起不久前安排的忍受,立即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喜君他们坚守不了两三日。” 熊槐微微颔首:“好,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陈轸离去后,就在熊槐默默思索之际,李秋的身影出现在殿外,接着快步走了进来,大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后方才派人来报,秦夫人产下一子。” 熊槐一怔,随后露出大喜之色。 这几日一直都忙着朝中之事,竟忘了日子,算算时间,这几日也到了秦夫人与韩美人生产之日了。 想着,熊槐便快速起身,一面向外走去,一面吩咐道:“去秦夫人宫中。” “唯。” 后宫中。 熊槐抱着新得之子,脸上连连露出大喜之色。 此时,站在熊槐身侧的南后,见楚王脸上露出笑意,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来,她虽然多次求见楚王而不得,但是楚王那边的消息,她也知道,这段时间,楚王可是一直都是恼怒交加,没有丝毫笑意。 为此,整个宫中都显得人心惶惶。 现在,秦夫人产子,让楚王开怀大笑,这··· 想着,南后便来到熊槐身侧,笑道:“大王再得子嗣,这是喜事一件,但是公子已生,还得尽快为公子起名才是。” 熊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见他十分硕壮,比起他哥哥旺财刚刚出生时,要大上两圈,想了想,便开口道:“寡人见他强健硕大,那就叫他子牛吧!” 就在说话间,一个侍者快步走来,大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方才韩美人产下一个公子!” 熊槐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好好好,今日寡人喜得两子,真是双喜临门啊!” 大笑着,熊槐眼睛眯成一条线,喜道:“传诏,寡人喜获两公子,心中甚喜,故,今日宫中所有人全都赐月俸一月,以让众人与寡人同喜。” 此时,南后见熊槐乐开了怀,立即开口道:“大王,妾尝闻推己及人,可谓贤矣,值此大喜之际,何不让郢都百姓与大王同喜呢!” 熊槐一怔,想起这段时间郢都中的气氛,以及国中大战之后,民生凋敝,立即点头:“王后所言极是。” 说着,熊槐便吩咐道:“传诏,让令尹、柱国、太府尹以及左徒等四人来见寡人。” 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 汉北 楚宫中。 君臣相见,景翠等人见楚王一改今日之态,笑容满面,相互一望,立即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笑呵呵的应道:“诸卿免礼。” 待四人坐好后,熊槐笑道:“诸卿,寡人今日喜获两子,本欲打算在宫中庆贺一番,但是王后劝寡人与国中百姓同喜,寡人深以为然。 而且,这一年来,百姓为支持国战,实在付出巨大。故,寡人决定,借此机会,施惠于民,在国中赐税一年,今年秋收,以及明年麦米收获,免去全国百姓田赋,并且,今年冬天,免去国中百姓徭役。” 斗由一听,急忙劝阻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经过之前一年的大战,太府钱粮耗费无数,若是全国免税一年,一旦有事,臣恐大王无钱粮可用。” 景翠亦道:“大王,臣以为太府尹所言甚是,如今天下征战不断,全国免税,臣以为不妥。若是大王一定要免税,何不免去今年秋收的田赋。” 此时,屈原看着楚王,不由露出沉重之色。 与斗由景翠为防备各国不同,屈原却想着如何防备各地贵族在国中煽动百姓,这才是未来几年里,楚国最有可能出现危机的地方。 而想要预防此时,只要百姓心中有楚王,而不是各地封君贵戚,如此,国中勋贵即便对大王不满,也掀不起大浪来。 争取民心,这才是当务之急。 想着,屈原便在景翠话音落下后,立即开口道:“大王,老子云:大兵之后,必有灾年。臣以为此言甚是。 之前我楚国为了应对各国,调用近百万大军,尤其是为了防备郢都,更是将江汉丁壮征召已空,为此,许多地方都耽搁了春耕,只靠壮妇老弱在家中耕作。而在汉北诸地,更是沦为战场,百姓遭到秦韩两国掠夺,不仅春耕耽搁了,连往年的积蓄也被夺去。”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对屈原的话极为赞同。 公孙衍在击退秦韩两国时,从敌军中缉获大量钱粮,这些钱粮从哪里来的? 如果说粮食秦韩两国还会自带,那么那些钱财,无疑便是从楚国百姓身上获得的。 而这些,便足以说明汉北百姓的苦难,若是不进行免税,恐怕这个冬天,耽搁春耕后的百姓,会出现大量破产逃亡,然后依托贵族的情况。 此时屈原见楚王点头,立即接着道:“故,臣以为免税之举,势在必行,因为春耕之故,仅仅免去今年秋收的田赋,恐怕难以让百姓缓过劲来,必须还得免去春夏之际的麦米之税。 不仅如此,臣以为汉北诸地,遭到秦韩两国蹂躏,仅仅只是免税一年,恐怕百姓依然贫困难定。故,为了让百姓满怀希望的留在汉北,臣请大王特在汉北免税两年。” 斗由一听,屈原要在土地肥沃的汉北诸地免税两年,顿时怒气冲冲的道:“左徒,你可别得寸进尺,免税一年,太府压力本来就大,若是汉北免税两年,一旦有事,粮食从哪里来?” “大王!”景翠跟着道:“屈原阿谀大王,讨好百姓,邀名取望,臣请治屈原一个不忠之罪。” 熊槐闻言,好奇的向屈原看去,屈原在他的提议上,更进一步,要在汉北免税两年,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屈原见楚王看过来,立即坚定的拱手道:“大王,臣对大王一片赤胆忠心,请大王明鉴。” 说着,屈原长拜道:“大王,臣请在汉北之地免税两年,全是出于为国为民,请大王三思。” 熊槐一听,想了想,虽然还没有想明白屈原在特意在汉北免税两年的用意所在,但是既然屈原已经两度想请,出于对屈原的信任,还是点头道:“好,准左徒所请,在汉北免税两年。” 屈原闻言,心中一热,再拜道:“大王英明。” 景翠斗由闻言,急道:“大王···” 话未说出,却被熊槐打断。 “此事寡人心意已定,令尹太府尹不必再劝。况且,之前楚国在越国所获良多,以越国千余年的积蓄,我楚国短时间内岂有钱财之虞。若是真的缺粮,到时用钱向各国买麦米便是。” 斗由见楚王打算再次动用越国的财富,顿时微微一叹。 只是一想起越国哪里的钱财还有不少,珍宝重器更多,足够楚国支用数年,想着,便不再劝了。 此时,景翠却在内心长长一叹。 遥想当年,昭阳景鲤担任令尹之时,那是何等风光。不想,等到他自己做令尹之时,却是如此憋屈。上任两日,君臣两度议事,结果,楚王就没有听他的任何建议。 “唉!”一声长叹,道出了内心的无尽无奈。 此时,熊槐没有在关注景翠斗由两人,转而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昭雎看去,问道:“柱国,不知卿意下如何。” 昭雎闻言,眼睛余光看了看屈原,虽然没有相通屈原特意在汉北免税两年的用意所在,但是对于楚王收买人心的举动却不会返回。 “大王英明!” “好。”熊槐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八月初一,祭祀完成后,就请令尹开口吧。” “唯!”众人一起应道。 众人离去后不久,屈原再度回到大殿中。 “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看着屈原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方才在殿中议事,贤卿两度请求在汉北免税两年,这是何故?” 屈原闻言,立即应道:“大王,臣请在汉北免税两年,正是为接下的变法做准备。” “嗯!”熊槐若有所思的看着屈原。 “大王,这次变法的目的就是为了富国强兵,扩大国家的税收来援,增加国家户籍上的百姓。而要想实现这些目标,就要与勋贵争夺人口。”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楚国从来都不缺地,缺少的只是人口。 同样,熊槐也知道,楚国人口并不少,只是国家控制的人口少。 百姓之所以少,乃是因为耕种王田的税赋太重,一旦出现意外,则难以承受,不得不托身与贵族,以逃避税赋。 只是,现在天下的情况,各国的重心全都在战事上,而战争尤其是围城战,极耗钱粮,一旦国家贫弱,就会遭到其他的国家打击,轻则兵败地削,重则亡国。 这种情况下,所有国家都加重了对百姓的盘剥,以获取钱粮,免得在征战中出现钱粮不足的情况。 免税偶尔为之尚可,若是用免税来争夺人口,这在兼并战争如此激烈的现在,根本行不通。 想到这,熊槐看着屈原问道:“请贤卿细说一二,如何与勋贵争夺人口!”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垦荒招安 听到楚王询问,屈原立即应道:“大王,要想与勋贵争夺人口,首先就要破除私田不交税的现状。百姓之所以纷纷投靠勋贵,就是因为私田无需交税,贵戚上交给国家的供奉,远远少于正常田地的税收,故而勋贵便可以在私田中,以比国家税收低出许多的田租来吸引百姓投靠他们。 所以,私田不交税,这才是贵戚与国家争夺人口的根基所在。 一旦国中所有私田,无分贵贱,全都需要交税,那么贵戚与国家争夺人口的优势,则会因为百姓除了正常向国家交税意外,还需向贵戚再交一次税,两次税后,贵戚的优势,则会变成劣势。 所以说,私田交税,这才是获取百姓的方法。”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如今天下各国的税赋本来就重,楚国更是公认的税赋极重的国家,若是楚国的百姓除了交税以外,还需供养贵族。 如此,用不了几年,那些托身于贵戚的百姓,则难以承受沉重的税负,而纷纷逃亡。 屈原见楚王点头,再度开口道:“大王,天下各国,无论是我们楚国,还是其他国家,之所以只有破产逃亡的百姓才会投靠勋贵。那是因为投靠贵戚之后,他们便已经不再是国家的百姓,而是贵戚的私产,生死富贵全在贵戚一念之间,国家的法律同样也无法保护他们。遇到仁义之主还好,遇到残暴之主,则还不如逃亡成为盗贼。 所以说,投靠勋贵,这并非出于百姓的自愿,而是失去未来的无奈之举。” 说着,屈原拱手道:“大王,如今汉北诸地已经没有封君的封地,封君的权势,也已经无法影响地方,借此机会,大王可以派人清查土地人口,然后趁机在汉北率先对私田征税。” 熊槐点了点头,这本是应有之意,否则,他之前也不会费心费力的将汉北的封君全都转化为食邑封君。 之前那些勋贵的私田之所以不用交税,那是因为早在分封之初,封君对国家的供奉,就已经按照封地的当时的状况而相互约定好。 只是没想到,铁器的大量使用,让开垦便的容易,封君会为了在封地内开辟私田,而向国家的百姓伸出爪子,致使国家人口大量流失,以致国家越发虚弱。 现在,封君们失去了封地,那么他们开垦出来的私田,也再次变成王田。如此一来,国家向这些田地进行征税,也就是理所当然。 同样也是因为私田的财富巨大,封君们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能放弃这笔天大的财富,这才让熊槐下定决心,不惜自斩一刀,借秦韩两国之力,逼汉北的封君们交出封地。 此时,屈原拜道:“大王,正是因为汉北受到秦韩两国肆虐,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并已经成封君的真空之地,臣这才请求大王在汉北免税两年。其目的所在,便是在汉北率先实行,与封君争夺人口的两个关键所在:垦荒与招安。” 熊槐闻言,精神为之一振,看着屈原期待的问道:“贤卿的意思说是!” 屈原笑道:“大王,顾名思义,这垦荒与招安,便是招募百姓垦荒,招安便是招募盗贼。 如今我楚国之内,除了国家的王田,便是贵族的私田,因为国家并不承认土地私有,故而百姓私自开垦土地,视为盗窃国家财富的盗贼。 故而,臣请大王下诏,承认土地私有,允许百姓开垦荒地,开垦出来的田地,为百姓自有,但需要向国家交纳税赋,私田的所有税赋,全都与王田等同。同时,为了鼓励百姓垦荒,可以在开垦田地的头两年免除税负。 而招募盗贼,正是向国中各地宣布,不再抓捕盗贼,而是转为招募盗贼垦荒。只要盗贼愿意改过自新,自动向地方各县投诚,只要盗贼在国家这里没有案底,各地就应该本着人之父母之心,主动安置盗贼。 至于如何安置盗贼,则可参照垦荒令,让盗贼去垦荒。若是盗贼贫困,一无所有,各地还需无偿借给农具,只需五年内归还购买农具的钱便可。 如此一来,那些因为破产逃亡,流落各地的盗贼,便有了重新成为国家百姓的机会。两年后,国家不仅再次有了兵役徭役税收的来援,而且还会多出十几亩乃至上百亩田地,此外,大王还会收获仁义之名。这正是一举数得的方法。” 熊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而且,除了屈原刚刚所说的好处外,更大的好处,还是之前所说的与封君争夺人口。 百姓之所以逃亡,除了因为税负太重外,更多的则是因为天灾人祸。一旦百姓破产,就只能逃亡。 但是,垦荒与招安一出,则百姓将没有逃亡的必有了。 若是遇到灾难,一时难以承受税负,便可迅速开垦一些田地,进行补种,数月之后便会有获得收成,关键是这些还无需交税,这一笔收入,足以解一时之急。 若是彻底破产,还可效仿盗贼,去其他地方开垦土地,两年不交税,足以让一个家庭缓过劲来。 至于土地的问题,熊槐丝毫不担心,楚国地方五千里,典型的地多人少,无论百姓怎么开垦,百年甚至两百年内,地都多的用不完。 毕竟,在后世,江南的开发,可是整整持续了近千年,从汉代一直持续到唐宋。现在,连洞庭都是楚国流放百姓的地方,更别说其他了。 至于百姓为了躲避税负,不断换地的问题,熊槐同样也不担心。 因为现在不是数百年的刀耕火种,以前开垦一块土地后,地力数年内就会枯竭,只得另寻他处。但是随着耕种技术的进步,土地开垦出来后,随着耕种的不断持续,地力只会越来越肥,收成也比开垦之初还要多,而不会出现收成越来越少的情况。 这不仅让国人形成了故土难离的思想,也让百姓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土地。 所以,这两道政令一旦实施,百姓也就无需因为破产,而卖身贵族。如此,便堵住了百姓流向贵族的通道。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 实验基地 同时,这两道政令作用,还不仅如此简单。 更重要的目的,还是可以从封君哪里吸收人口,将哪里的百姓,由贵族的私产,变成国家的平民。 只要百姓从贵族哪里逃亡,然后一盗贼的身份向各县投诚,接着开垦一片田地,两年后便可成为国家的良民,受国家法律的保护,不再任由贵族予杀予夺。 熊槐相信,若是这两道法令在楚国公布出来,应该有许多百姓背弃贵族,然后再次投靠国家。 毕竟,没有任何出路,类似于奴隶的附庸,远远比不上拥有种种权力的平民。 垦荒与招安,二者相辅相成,即可以阻止百姓继续流向封君哪里,成为封君的私产。又可以从封君哪里吸收百姓。 这一增一减,可以预见,这两道法令实施之后,国家的实力会越来越强,而封君的实力则会越来越弱。 再加上派驻令尹的法令,相互配合之下,用不了多少年,封君手中的权力将会转移到令尹手中。 那时,封君对国家的危害,则大为减少。 想着,熊槐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又想起封君们也不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权力一天一天的萎缩。 或许,一旦这两道法令正式颁布之后,封君中的有识之士,便会串联众人,然后群起反抗。 想着,便迟疑道:“贤卿,这两道法令虽好,但是,目前各地封君的实力依旧强大,而且各县的权力依旧还掌握在县尹手中,此时公布这两道法令,寡人担心政令还未出郢都,就已经成为了一纸空文。” 屈原点头道:“大王,臣正是也有此疑虑,故而才请大王在在汉北免税两年,明面上是心念百姓,不忍百姓流离失所,而安置百姓,然实则却是在汉北诸地推行垦荒与招安两法。” 说到这,屈原拱手道:“大王,如今汉北诸君的封地已经全都收回国有,此时便可在汉北设县立郡,将汉北诸地全都收回国有。三月之后,各地推荐的人才抵达郢都。到时,便可择其优着安排在汉北,未来两年内,便可在汉北验证垦荒招安两法,以除弊兴利。 待汉北之法成熟后,三年,或者五年后,汉北的官吏已经通晓变法之事,可以排外他处主持变法。而且,那时,各县属吏深入地方。并且各地封君的令尹,肯定已经在封君的封地内站稳脚跟,其中,各地令尹已经或多或少从封君哪里获取一部分权力,封君的实力已经被削弱,被令尹所制衡。 那时,便可在全国推广汉北之法,并正式在全国公布垦荒招安之法,在全国范围内与封君争夺人口。” 接着,屈原笑了笑,眼睛露出期待之色:“如此,十几年后,待封君实力削弱道一定程度,便可以正式承认私有土地,化王田为私田,并对全国所有的田地征税,无论贵贱。 如此,二十年后,国家必然殷富,再也无需为钱粮之事担忧。” “十几年,二十年!”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 二十年太长,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二十年。 只是,熊槐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毕竟无论是魏国,还是秦国,从变法开始,到变法成果展现,全都用了数十年的时间。 变法,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耐心。 而且··· 熊槐看了看眼前的屈原,虽然他自己年龄不小了,但是屈原的年纪并不大,眼下才三十多岁,不到四十。 就算自己看不到那一天,但屈原他肯定还可以。 想着,熊槐笑了笑:“好,就按贤卿所说的去做,寡人会全力支持贤卿。” 说着,熊槐皱了皱眉:“只是,贤卿,在汉北先行此法,需要一个精通变法的大贤坐镇汉北才是!” 说到这,熊槐看着屈原道:“贤卿离都数年,好不容易才再次返回郢都,岂能再次离去。而且,变法一事繁杂,朝中更需要贤卿主持大局。 故,不知贤卿以为,何人可在汉北主持大局?” 屈原对此早有准备,立即应道:“大王,臣在襄阳之时,曾遇到一位大贤,臣见其博学多才,便拜其为师,向他日夜请教,所获良多。这数年来,襄阳城从无到有,先生全都参与其中,对垦荒招安之事,可谓十分精通。而臣离开襄阳之时,更是将襄阳大小之事全都托付于先生。 故,臣深感其贤,特向大王推荐。” “哦!”熊槐一听,立即来了兴趣,连忙问道:“不知贤卿的所说的大贤乃是何人?” 屈原拜道:“大王,先生乃是齐国大贤接子。” “齐国接子!”熊槐微微一愣,然后脑海中冒出一个人来:“可是昔日齐国稷下学宫的稷下先生接子?” “正是先生!”屈原点头应道。 “接子不是数年前离开稷下学宫后,便失踪了吗?接子什么时候到楚国来了。”熊槐奇怪问道。 对于接子其人,熊槐早就有所耳闻。 接子乃是之前在齐国推行奢靡之法的季子的好友,季子向齐王献奢靡之策,并得到齐王重要后,接子便失踪了。 不想,接子竟然不声不响的跑到楚国来了。 屈原应道:“大王,当年接子离开齐国后,便前来楚国游历,臣在襄阳筑城不久,偶然在襄阳巧遇接子,臣与先生相谈甚欢,故而将先生留在襄阳,以致今日。” 熊槐了然,之前楚国朝中排外情绪很重,公孙衍这等天下闻名许久的国士,也被楚王闲置,充当幕僚,或许那时候屈原也曾打算举荐过接子,却被接子拒绝了吧。 至于现在的情况! 熊槐看着屈原问道:“贤卿能否请接子前来郢都,寡人必在宫外相迎。” 屈原闻言,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拜道:“愿为大王效劳。” “好!”熊槐喜道:“告诉接子,寡人在郢都翘首以待矣!” ······ 其后数日。 之前写信给子兰的县尹,陆续被押到郢都。 简单审问后,便被熊槐交付廷理处理。 结果,这些人轻则罢黜永不录用,重则赐死夺爵。 他们的血,再次让郢都群臣心中一凛,心中越发的对楚王恐惧起来。 与此同时,心中对屈原的愤恨也越加深了。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 楚宋讲和 另一边,秦国使者公子稷与韩国使者公叔,在目睹了郢都的好戏后,也在公子子牛与公子子鼠出生后不久,便离开郢都回国。 随着时间渐渐接近八月。 七月二十八日,宋相仇液去而复返,带着宋王的消息再次来到郢都。 楚宫中。 熊槐看着仇液,笑道:“先生此番回转郢都,不知是否给寡人带来了好消息?” 仇液闻言,回想起这一路上听到的楚国的消息,心中又惊又喜。 惊讶是,楚国的气氛与宋国一般,全都是一副内忧重重的景象。 当仇液回到宋都的时候,整个宋都都充斥着杀机,令人很不舒服。结果,到了楚都,却发现郢都的血迹还没干。 国中风雨飘摇的宋国,已经陷入内忧外患的宋王,还没有对国中大臣下手,结果,大胜各国的楚王,却抢先对国中大臣下手了。 在来郢都的路上,就在昨日,仇液听到楚王已经杀掉了数十个地方官员,顿时为之哑然。 原本宋王与他还担心,楚宋交好后,楚国会不会因为宋国内乱,因为宋王在国中大肆罢黜大臣,而突然撕破脸,趁机攻打宋国。 现在,宋国完全不用担心了。 这对宋国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以楚国的现状,估计还得乱上好几年,这段时间,恐怕楚国无暇他顾了。 想着,仇液心情大好,看着楚王,笑道:“大王,经过臣反复劝说寡君,寡君已经同意大王的条件。无条件归还所有占据楚国的土地。并且,为了以示交好之意,愿献上王女,以侍奉大王。 只是王女柔弱,路上辛苦,难以日夜急赶,故而寡君下令将军臧信,一路护送,此刻正在前来郢都的路上。” 熊槐一听,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宋王果然够意思。” 笑着,熊槐不等仇液询问,便主动开口道:“既然宋王已经太子贞之女送来,那么寡人也决不食言,必以两百里地相娉。” 说着,熊槐便吩咐道:“司宫,速将淮北之地的舆图拿来。” “唯。” 不久,熊槐将到手的地图展开,然后指着泗水西部,靠近宋国的土地道:“先生,从这里到这里,共两百里土地,今后便是宋国的土地了。” 仇液一看楚王所指画的地方,顿时皱了皱眉。 楚王所给的地方,全在彭城以南,泗水以西,淮北以北,这块地方南北狭长,东西较窄,面积倒也足够两百里之数。 但是这块地方东面是齐国,西面南面是楚国,过于狭长不利防守,一旦楚国与宋国翻脸,这地方很容易被楚军截断,不利于防守。 此时,仇液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然后迟疑的看着楚王,楚国将这块土地让给宋国,难道是打算数年后再夺回来么? 一想到这,仇液心中的顾虑便更加重了。 想着,仇液立即拱手道:“大王,淮水北部的这一百里地,东与齐国重镇清河城相邻,敝国为了防备齐国,必然要在清河城西面驻扎大军。可是,这里与贵国重镇淮阴城太近(淮阴清河两城隔河相望),敝国在此驻军,容易引起误会,不利于贵我两国交好。 故,依在下之见,大王将此地作为聘礼,多有不便。”说着,仇液看着楚王,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大王,不如将淮水北部的这一百里地,换成颖水北部的一百里地,如此,敝国与贵国之间,便不必驻扎重兵相守,两国之间互通往来,无刀兵之虞,且不美哉!” 熊槐看着仇液,心中冷冷一笑。 你这是想的美! 若不是楚国需要宋国来做齐楚两国的缓冲之地,让宋国顶住齐国的压力,寡人何必用两百里地换取区区一女子。 难道寡人真是贪恋美色的昏庸之君不成? 仇液见楚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心下便知楚王对他的提议不满。 只是,身为宋相,更何况这些土地现在还控制在宋国手中,该争取的地方,必然要争取,否则,这就是他对宋王不忠了。 想着,仇液再度开口道:“大王,不知意下如何。” “呵呵。”熊槐见仇液如此没有自知之明,顿时呵呵冷笑。 “先生,这些土地可是寡人送给宋国的聘礼,两百里地没有少宋国分毫,至于具体是哪里的土地,还请宋王收下便是。” “这···”仇液闻言不由迟疑不已。 见状,熊槐脸色一冷:“怎么,难道先生对这块地有所不满吗?” 接着,熊槐不带仇液回话,立即用带着丝丝怒火的语气道:“先生,寡人只听说给聘礼的,还从未听说主动索要聘礼的,如此失礼之举,莫非宋国欲欺寡人柔弱,打算与寡人兵戎相见吗?” 仇液一听楚王出言威胁,心中顿时一僵。 接着,沉吟许久,想起宋王接下来的动作,顿时长长一叹。 宋王所需要的不是土地,而是名望,只要楚宋交好,无论是哪里的土地,对宋王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要这两百里地能暂时证明宋王之前出兵伐楚的决策没有错,那就行了。 而且,宋国毕竟是小国,还没有与楚国正面对话的实力。 想着,仇液便落寞的拱手道:“既如此,那臣就敬遵大王之意。” 熊槐闻言,顿时大喜。 以宋国内部的情况,这次楚国搞定宋国,就在很大的程度上搞定了齐国。 未来,齐国要想趁楚国内部纷争,而出兵伐楚,那么同样内乱的宋国,将是齐国一个绕不去的坎。 想着,熊槐大笑道:“先生,为了楚宋两国的交好,寡人欲宴请先生,还请先生稍后多喝一杯。” 仇液闻言,立即陪笑道:“这是臣的荣幸!” 仇液在郢都只呆了一天,便匆匆的走了,正如他匆匆的来。 不过仇液来楚所造成的影响,却并未因为他的来去匆匆,而毫无影响力。 相反,楚王在楚国难以出兵的情况下,兵不血刃从宋国哪里拿回两百里地,并且逼迫宋王献女以和的事情,给了楚国群臣极大的震撼力。 此时,楚王的威严,在群臣心中更加重了。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广告与封神 八月初一,祭祀女娲大神的日子。 熊槐宴请仇液后,一连沐浴斋戒三日。 这一日,熊槐戴着祭祀时所用的精制王冠,穿着庄重的王袍,接着,挂上佩剑,然后特意舍弃了身上的所有美玉,转而佩戴着特意挑选出来的,两块精制五色石。 待打扮清楚之后,这才去出门而去。 楚宫外,群臣一大早便赶到宫外,因为今日要举行祭祀的缘故,故而群臣全都在宫外等候。 待楚王车架到来,群臣便在令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前往郢都不远处的江水之畔。 江畔祭坛处。 太卜立于祭坛之下,群臣分列祭坛两侧。 待一切准备就绪,熊槐这才在一个大巫的指引下,一步一步的向祭坛走去。 此时,群臣见到庄重非常的楚王,心中顿时一惊。 虽然楚王的衣着与往常祭祀东皇太一时一样,都是重冠厚袍,再加上腰间太阿宝剑,一切如常,比起常日更显威严。 但是,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楚王腰间的五色石所吸引。 只见五色石通体五色,白青黑红黄,象征着五德,可与五德凤凰化做五色石相互印证,不用其他人提示,只需一看便知晓,此物正是补天神器五色石。同时五色石上界限分明,而彼此衔接间,天一无缝,全然看不到雕琢的样子,好似宛若一体。 五色石在太阳的照射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显得格外耀眼,不,是有些刺眼。 同时,随着楚王的走动,两块五色石相互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声音平缓而有序,显示其主人走动间不急不缓。 此刻,群臣全然没有注意到楚王,反而一门心思的看着楚王腰间的五色石,脑中一片大乱。 传说中的补天神器五色石,竟然被楚王戴在腰间,难道楚王就不怕女娲大神怪罪吗? 还有,传说中,楚王之得到了一块五色石,怎么楚王腰间挂着两块,并且祭坛上还摆着一块。 尤其是未曾在宗庙亲眼见证五凤化五色石的封君们,心中更是不断嘀咕。 难道传言有误,楚王得到的五色石不是一块? 这女娲大神待楚王也太厚了吧? 竟然不仅仅赐给楚王一块神器,而是一连赐下三块,以致楚王都奢侈的直接佩戴起五色神石。 难道? 难道天命真的在楚王身上? 想着,众封君再看楚王,顿觉楚王的身体上带着一股异样的色彩,此刻,楚王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高大伟岸起来。 就在众人疑神疑鬼间,熊槐已经登上祭坛,读完祭文,然后将祭文投入火盆中,焚告神灵。 待祭文燃烧殆尽,熊槐这才高声吩咐道:“太卜,上牺牲,祭女娲大神。” “唯!” 不多时,祭坛上便摆放起两头牛来。 此时,群臣见状,心中再次一惊。 楚王带着群臣举行国祭,在如此庄重的场合,竟然以两太牢祭祀女娲,这可是祭祀太一的重礼。 楚王用如此重礼? 莫非楚王真的得到了女娲大神的庇护?否则,楚王何以如此? 想着,众人顿觉楚王身上的神秘色彩更加厚重了。 接着,太卜完成牺牲祭神的仪式后,熊槐缓缓开口道:“六国伐我,值此危难之际,女娲大神显神迹与宗庙,赐五色石于寡人,以鼓舞寡人继续与六国作战。 幸赖神明赐福,祖先庇护,群臣将士效命,故而才一举击溃六国的进攻。”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道:“今六国败退,国家新安,寡人有感大神之赐,特意两太牢相祭,还望女娲大神不吝赐福。” 说完,熊槐转过身来,面对着群臣,对身侧的太卜道:“还请太卜占卜,以问神灵。” “唯!”太卜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下坛,开始进行占卜仪式。 不多时,太卜从火中取出龟甲,一看之下,随即露出大喜之色。 接着,快速来到楚王面前,高声大喊道:“大王,占卜结果,大吉。” 熊槐闻言,脸上露出笑意,然后大喜道:“好,幸得神灵庇护,我楚国今后必将国运昌隆。” 说着,熊槐再次看向太卜,声音十分洪亮的道:“太卜,寡人闻昔日共工怒触不周山,柱断而天破,天河之水坠于大地,以致天下洪水肆虐。幸得女娲大神炼石补天,这才堵住了天窟,阻止天水继续流入大地,从还天下以安宁。 且,寡人闻,人为女娲大神所造,女娲是为人之母。造人之功,德披天下,世人无不敬仰,无不感恩戴德。 故,寡人以为,女娲大神贵为人母,更有补天之大功德,有此两功,足以与四帝并论。 且寡人闻,天有五德,如今天下只有白、青、黄、赤四帝,独缺北方黑帝,是为五德不全矣。 黑帝善水,女娲大神补天治水,可谓水之神祇。常言道天南地北,女娲大神身为地祇,居于北方,正是北方之神。 不久前,寡人夜梦神女,自称奉北方之神符诏,前来为寡人赐福。 如今想来,天有五德,分有五帝,其缺一帝者,定为女娲大神也。”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太卜,一听楚王之言,立即惊叹的拜道:“大王英明,天下五德而四帝,臣早就觉得少了一帝,原来女娲大神便是传说中的黑帝。” 听到太卜的话,熊槐心中笑了笑,然后向祭坛内侧走了数步,来到祭坛靠近群臣的一侧,然后开口道:“寡人欲以女娲大神为黑帝,与其余四帝并为五帝,今日每年举行一次祭祀,不知诸卿以为何如。” 说着,熊槐便将全部心神放在群臣中的封君。 以女娲为黑帝,虽然与群臣关系不小,但,与封君们的关系却更加大。 因为增加一帝,地方封君就需要多出一份祭品,如此,封君们每年的供奉多了一分。 封君们会不会出这笔钱,这正是这次如此重礼祭祀女娲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神化自己,更是对封君的一个试探。 虽然封君们的实力已经大为削弱,但是,江淮一边的封君,依旧数量众多,他们团结起来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更何况,如今汉南的封君,依然也不稳定。 若是面对黑帝,群臣都直接认了,那么就是说对封君的打击,已经让他们恐惧,楚王的威严,已经得到树立。 接下来,便可直接派驻令尹。 若是封君们群起反对,那么给封君派驻令尹的事情,就必须慎重,或者还得缓缓,还得先解决江汉的封君,然后再集中力量对付江淮的封君。 想着,熊槐的目光便中群臣脸上扫过,暗暗问道: 那么,现在,你们会如何选择?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 量产神器 而此时,祭坛下方。 熊槐的声音很大,太卜的声音也不小,祭坛周围的大臣全都听在耳中。 此刻,群臣一听楚王与太卜一唱一和,就要将女娲认作黑帝,顿时全都一懵。 接着,就在楚王的注视中,群臣便情不自禁的相互议论,交头接耳。 “只听说过四时上帝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五方上帝。” “四帝变五帝,大王凭空增加一帝,以人力干预鬼神,这···” “五德传说源远流长,然则天下四帝独缺北方黑帝,这的确很不正常。” “不错,在下昔日听到四帝传闻,说东青帝、南赤帝、西白帝、中黄帝,唯独没有北方黑帝时,就已经有所怀疑,为什么会没有北方上帝呢?现在想来,肯定是数千年前,黑帝女娲炼石补天太过劳累,歇息了数千年,故而世间才没有黑帝传闻。” “黑帝赐五色石于大王,神使自称北方之神,想来,女娲大神必是北黑帝无疑了。” “东皇太一是为天帝,行无为之为,必以五方上帝镇守五方,运转天地。” “不然,东皇太一乃天地之主,有使物之功也,五方上帝必是奉命以守各方。” “非也,吾尝闻道无为而虚,故以承万物···” “荒谬,吾闻道易知、道易行,故道在万物,无不可使···” 熊槐听着群臣的议论声,不由微微颔首,虽然有人对此不满,但是,大多数的大臣,还是没有反对。 不提朝中大臣突然便从四帝五帝的争论,变成了大道虚无之辩。 而江淮的封君们,听着群臣的声音,一脸的沉重。 原本他们还想在群臣反对之时,再开口劝阻大王的。 结果,议论此事不妥的大臣,只是很少数。而且他们还说着说着便不知被那些赞同的大臣带到哪去了? 此时,钟离君轻声惊讶道:“我曾经听说,齐桓公贫,欲向国中增税,结果却被管子所阻,然后管子新封五神,以向鬼神增税,不出三年,齐国大富。 难道大王这是效仿管子,打算用鬼神向我等收税么?” 站在钟离君上首的曲阳君闻言,想了想,摇头道:“恐怕并非如此,管子封五神,乃是让群臣百姓常年祭祀,但是,黑帝贵为五帝,一年才祭祀一次,而且一般的大臣还有百姓,都没有祭祀的资格,无法大规模向百姓征税。 所以,依在下之见,恐怕大王的目的不是向百姓征税,而是得到女娲大神的神谕,故而尊女娲大神为黑帝。” 说着,曲阳君看着祭坛上的五色石,想起之前楚国赢得极为惊险的那一战,顿时心中一悸。 或许,大王真的得到了女娲大神的庇护! 想着,曲阳君的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五色石移开。而且,此时更在心中暗暗惊叹: 我尝闻,食气者神明而寿,五色石,补天神物,天者,气也,这五色石既能补天,想必定是炼气士口中的灵丹妙药啊! 若是能附庸一块五色石,会不会延年益寿? 曲阳君一想到自己去年渡过甲子之年,不由暗自蹉跎神伤起来。 此时,一旁的尚君点头道:“不错,女娲大神的传说,早就在天下流传,各地百姓常有祭祀,并非大王无中生有。若是大王真有意向鬼神收税,必然如管子一般,自己创造几个神灵。” 项君缓缓摇头道:“话虽如此不错,但是只要以后每年都对女娲大神举行祭祀,那么我等必然要多出一份祭品。而且,女娲大神造人补天,神力惊人,恐怕寻常祭品难以满足。” 众人闻言,全都皱了皱眉头。 当年管仲让周天子用齐国特产石头作为祭祀祭品的事情,可是狠狠的从各国哪里敲诈了一笔。 若是楚王进行效仿,用一种特殊的东西作为祭品,那么他们就亏大了。 想着,众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不怕人敲诈,就怕人欲壑难填,敲诈起来毫无底线。 只是,众封君虽然都一脸的凝重,但是,向前往观望了一阵之后,发现令尹景翠与柱国昭雎全都站在原地,一脸平静,没有只言片语。 见此,众封君心中一沉。 最应该开口的令尹与柱国都没有开口,更别说其他人了。 此时,封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有有几个人有心想开口反对此事,但是,一见曲阳君看着台上的五色石,露出一脸痴迷,眼中更有几分畏惧,全然没有没有半分反对之意。 见此,数人不由摇头直叹,进言的决心瞬间便少了一大半。 毕竟,涉及鬼神,女娲大神更是非同一般,还曾在之前的战争中展示神迹,坚定楚王乃至国人的必胜之心。 若是此时贸然开口,并且无人附和,极有可能会被楚王以对神不敬的罪名治罪。 更何况,这可是数百年来唯一显示过神迹的大神,万一开口得罪神灵,获罪于天,且为之奈何? 鬼神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此时,熊槐等待了一阵,见群臣无人反对,便宣布道:“既然诸卿都不反对,那么,今后我楚国便以女娲大神为黑帝,每年举行一次祭祀,并且每年以一块五色石作为祭品祭祀黑帝。” 群臣一听祭品是五色石,顿时全都一惊。 曲阳君更是不等群臣开口,急匆匆的出言道:“大王,五色石乃是国宝重器,得之一块,已是天幸,如何能每年献给黑帝一块?” 熊槐一听,心中大乐,本来他还想着怎么将楚国已经掌握五色石的炼制之法宣之于众,这曲阳君问的正好。 想着,熊槐便笑道:“曲阳君勿忧,寡人已经得到五色石的炼制之法。” 说着,熊槐便从腰间取下一块五色石,向群臣展示道:“诸卿请看,寡人佩戴的五色石,便是楚国大巫炼制出来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虽然大家早在看见楚王佩戴五色石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毕竟传闻中楚国只获得了一块五色石,但是现在,祭祀现场,就出现了三块。 原本,耳闻此事的人,以为传言有误,亲眼目睹此事的人,还以为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不想,却是楚国已经有了五色石的炼制之法。 我大楚国竟然有了制造神器五色石的秘方! 这···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鬼神之力 群臣闻言顿时骇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更不知这事对楚国来说,是好事还是祸事。 或许,在六国刚刚被击退的情况下,就算各国知道此事,恐怕也难以联合起来攻打楚国吧! 此时,熊槐见群臣大都被震住,心中顿时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非如此,如何让源源不断的向世人证明楚国已经获得女娲大神的眷顾?非如此,楚国研制数年才开发出来的五色石,如何能卖出去? 虽然五色石是补天神器,不能卖,但是,那些所谓的炼制五色石的残次品,四色石与三色石,还是可以卖的。 这次祭祀女娲的另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将五色石打造成战国版钻石,以此大肆敛财。 想到这,熊槐又皱了皱眉,在楚国官方的推动下,再加上楚越两地本来就对女娲多有祭祀,所以,在楚国境内建立对女娲大神的信仰容易。 但是,在其他国家那就难了,尤其秦国等国家,对女娲大神的信仰极少。 若是其他国家不信,楚国的黑帝眷顾的事情,那就只能在楚国自己国家自嗨,而无法让其他国家的百姓对楚国产生向往与恐惧。 如此,不仅楚国的五色石也难以在其他国家打开销路,而且更难以将黑帝眷顾楚国的事情,发挥出最大功效。 赚钱的事情还是小事,提升楚国在天下的地位,这才是五色石乃至黑帝最重要的任务。 试想,秦国百姓人人祭祀的女娲大神,眷顾的是楚国,一旦楚国与秦国交战,秦国将士会不会未战先却? 要知道,在现在,开战之前,先祈求鬼神的庇护,借鬼神之力提升士气,并且恐吓对付,那是家常便饭。 因为不祭祀鬼神,而发动战争,这可是名正言顺的接口,所以说,鬼神,还是现在的潮流,短时间内改不了的。 若是敌国与楚国交战,然后向眷顾楚国的黑帝,祈求黑帝保佑他们能战神楚国。 这种事情,谁会相信? 因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啊! 想着,熊槐瞥了一眼西北方向,哪里是天倾所在,同样也是秦国所在,或许,传播黑帝信仰,就应该从秦国开始。 想到这,熊槐不由摇头长叹:“诸卿,自古以来,先贤有言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这并非没有道理的,而是真的。自天柱倒塌以来,天便破了一个窟窿,虽有女娲大神补天,但是失去天柱之后,天便向西北倾斜。 是以,女娲大神便一直忙于补天之事,全力阻止天从西北方向塌下来。而寡人决定以五色石祭祀黑帝,正是向女娲大神进献补天之物,免得天坠于地。” 群臣闻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杞人忧天的典故。 只是,现在连补天的五色石都在人间显现,谁能说天不会塌下来。 此时,昭雎听到楚王突然提及西北以及天要塌下来,顿时心中一疑。 难道以楚王之明,也会有杞人忧天这么愚蠢的想法吗? 接着,心中略一思虑,便略有所得。 于是,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轻咳了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拱手道:“大王,世人皆知,天一直都在向西北方向倾斜,所以,就算天塌下来,最先遭殃的还是西北的秦国。况且,五色石乃是神器重宝,我们楚国在这里祭祀女娲大神,帮助女娲大神补天,受益的却是秦国。 故,臣以为,不能便宜了秦国,祭祀黑帝,炼制五色石补天,秦国也得出力才是。” 群臣闻言俱是一愣,以前周天子举行祭祀活动,各国都得交祭品,为祭祀出力。 但是,自从周天子衰弱之后,各国就再也没有为周天子的祭祀活动出力。 现在楚国举行祭祀,却让秦国出力,这不是在羞辱秦国,让秦国成为楚国附庸么? 这种事一提,极有可能会让秦楚两国反目成仇。 柱国昭雎一向精明,怎么会向楚王提出这种糊涂的建议。 在一些大臣准备劝谏楚王时,熊槐看着昭雎笑了笑,然后摇头道:“柱国此言差矣,上次天崩,天水坠地,天下各处皆受水患,岂特秦地焉。故而,天崩乃是天下人之事,哪里会分东南西北。 况且,寡人祭祀黑帝,乃是出于本心,是为天下出力,是为天下人分忧,又如何会因为秦国而改变初衷呢?” 昭雎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仁慈,心怀天下,臣佩服。” “不过···”熊槐又沉吟道。 众人听到楚王没有让秦国出力的意思,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但此刻楚王话音一转,群臣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熊槐顿了顿,看着紧张的群臣,缓缓开口道:“柱国说的也有道理,黑帝补天,首先受益的就是秦国。然则寡人闻,秦地百姓祭祀的神灵,以巫咸诸神居多,而祭祀女娲大神甚少,这就是秦国的不是了。” 说着,熊槐看向身侧的太卜道:“太卜,卿乃是我楚国首屈一指的大巫,能与鬼神相通。故,寡人欲让卿去一趟秦国,向秦王说以黑帝之事。 黑帝补天造人,功莫大焉,世人无不受黑帝恩泽,然秦国却只祭祀五帝中的四帝,唯独少了补天的黑帝,尤其是黑帝还在补西北之天,让秦国免受天塌之祸,秦国却不思感恩,这就是秦国的不是了。 故,请卿去秦国游说秦王,让秦国也对黑帝进行祭祀。” 太卜一听,脑海中一片茫然,大王竟然让我去游说秦王祭祀黑帝,这如何是好? 别说天下之前本来没有黑帝,就说黑帝眷顾楚国,赐下五色石一事,其他各国就不会承认黑帝,更别说祭祀黑帝了。 这个任务,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只是,太卜瞥了一眼楚王,见楚王不容置疑的看过来,心中一凛,立即应道:“臣领命!”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五色石交给太卜:“好,请太卜开始祭神吧。” “唯。” 而后,太卜举行仪式,将楚王的五色石作为祭品,投入江水以祈求黑帝赐福。 仪式结束后,熊槐便带着群臣返回宫中。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免税安民 待返回宫中,已是日中时分。 大殿中。 待群臣坐好后,熊槐在王位上正襟危坐,看了看殿中群臣,然后目光中群臣之首的景翠身上扫过,接着又扫过昭雎与屈原,然后再三人的注视中,微微颔首。 接着,熊槐笑了笑,然后开口道:“诸卿,今日朝议,寡人有三件事要宣布。 这第一件事,便是之前楚国受六国围攻,我楚国在诸卿以及将士百姓们的拼死效力下,幸得黑帝庇护,苦战一年多,才成功击退六国之兵。 是故,寡人要说的第一件事,便是赏赐。” 熊槐停顿了一下,然后再群臣的注视中,目光落在景翠身上,缓缓开口道:“令尹率领大军驻守淮水,力保我淮南无恙,大功,其赐四色石一块。”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侍者来到景翠身侧,奉上一块四色石。 此时,群臣见到四色石的模样,顿时心中发出阵阵惊叹声。楚王所赐的四色石,果然非同一般,美轮美奂。 更重要的是,这四色石,与他们之前在祭祀时,从楚王身上所见的五色石,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除了少了一种颜色,其他的都一样。 此时,熊槐在群臣的惊叹声中,笑道:“令尹,自半年多前,寡人得到五色石炼制之法以来,耗时半年有余,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才获得两块五色石。而这块四色石,乃是众大巫炼制五色石时,与寡人所佩戴的这块五色石同炉而出,只因运数不足,故而成就四德,五德不满。 然五色石本是国之神器,不可赐于人,但四色石不同,虽然不比五色石,但也是难得之物。半年来,我楚国一共炼制出两块五色石,同样,这四色石,也仅仅炼出六块。今日,寡人便将这六块中的一块,赐予令尹,还望令尹免之。” 景翠闻言,面带激动之色,俯首拜道:“谢大王赐。” 此时,群臣见到景翠手中的四色石,顿时露出羡慕之色。 这四色石与五色石如此相似,又是同炉而出,即便不如五色石,恐怕也不是凡物。 再说了,能与神器挨边的,能是寻常之物吗? 此时,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昭雎。 而后,昭雎、公孙衍、屈原三人,便在群臣的羡慕中,各自得到了一块四色石。 接着,熊槐看了看群臣,见不少人脸上露出期待之色,更多的大臣则是面带失望。 见此,熊槐笑道:“诸卿,虽然四色石稀少,但是,寡人还得了不少双色石以及三色石,稍后,但凡有功之臣,全都赐石一块。” 群臣闻言一怔,有的面带欣喜,有的流露遗憾,表情各有不同。 此时,熊槐轻咳了两声,再次开口道:“之前一战能大胜各国,乃是举国而为之,故而,寡人不仅要封赏众卿,还要将赏赐恩及全国百姓。 是以,寡人打算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在整个楚国范围之内,无论贵贱,全都免除税赋一年,以赐国中父老兄弟。另外,因汉北之地遭到秦韩两国肆虐,故而寡人决定,其赐税两年,以让百姓得以修养。” 群臣一听,全都心中大喜。 如果说之前赐石,还只是其他赏赐,那么免税一年,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接着,群臣皆心悦诚服的拜道:“大王仁慈,臣等谢大王赐。”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又笑道:“另,因百姓遭遇兵灾而无家可归,不得不逃入深山峡谷以避刀兵,或向其他地方逃亡。如今战事结束,然则百姓家园已毁,难以返回家乡,迫不得已而沦为盗贼。 寡人不忍百姓流离失所,故,寡人决定,接下来的两年,汉北之地以及周围诸地,严禁抓捕不在户籍名录中盗贼。并且,汉北诸地,还要主动接纳治地内的流民盗贼,为他们提供帮助,原地安置。” 熊槐话音还未落下,鄢陵君急忙起身,拱手行礼道:“大王仁义,心怀百姓,臣感同身受。但是,各地的盗贼,除了因为战事而背井离乡的百姓外,更有穷凶极恶的暴虐之徒。若是不加甄别,全都进行安置,这不就是让小人混入其中,败坏地方风气吗?” 鄢陵君话音一落,另一个大臣附和道:“大王,鄢陵君所言极是,不仅不加甄别的安置盗贼不妥。而且,两年期限也太长了,臣以为,一月时间,足以让那些流亡在外的百姓安顿下来。” “大王,臣附议,一月时间足以···” 就大臣议论之际,屈原站了出来,大声反驳道:“诸公此言差矣,百姓因躲避刀兵而逃亡,隐居于深山,消息传递困难,常年数月才会出来打探消息。一月时间,如何才能让逃亡的百姓从深山中出来。” 说着,屈原行礼道:“大王,依臣之见,要想取信于民,让百姓相信国家真的在安置民众,必得长时间施行此法才是。 否则,时间太短,等其他人得到消息,政令期限已过,这无疑是失信于民。” 此时,熊槐看着屈原与鄢陵君的争论,心中对二人的目的一清二楚。 屈原自不必多说,早已向他禀报清楚。 至于鄢陵君,乃至许多跟鄢陵君一样打算的人,则是打算大发战争横财。 所谓的抓捕盗贼,就是抓捕奴隶,奴隶比起附庸来,可是更加的低廉。这次因为战事而逃亡的百姓不在少数,这些人,恐怕早已成为勋贵眼中猎物,是他们抓捕的对象。 或许,鄢陵君的封君在鄢城附近,之前他曾跟随阴君镇守鄢城,而后北上追击秦军。或许,秦军撤退后,他的捕奴队就在深山峡谷中甚至南下的小道上抓捕奴隶了。 正是因为其中巨大的利益,所以,严禁抓捕盗贼的事情,才会遭到他们的抵制。 想着,熊槐摇头叹道:“不能保境安民,致使敌军杀到我腹心之地,百姓因为敌军杀至而被迫逃亡,这乃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寡人的失职,寡人岂能让百姓为寡人的失误而承受惨重的代价。 而且,就地安置逃亡盗贼,这在我楚国,数百年来尚属首次,百姓尚未相信,要想取信于民,让百姓放心从隐居之地出来,重新成为寡人的子民,非数年之功不可。 故诸卿不必再劝,这次寡人心意已决,还是以两年为期吧。”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大赦天下 “大王!”鄢陵君见楚王心意已定,两年内禁止在汉北抓捕盗贼的事情已成定局。 于是,又拱手道:“大王,臣有一个疑问,不知大王让地方如何分辨遭遇战乱的百姓与之前便存在的盗贼。这些盗贼成群结队,在各地流串作案,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若是这些人乘机混入百姓之中,不仅是鱼目混珠,更会躲避法律的惩罚,这置国法于何地! 臣请大王三思!” 羕陵君话音一落,屈原顿时脸色一变,心中暗暗焦急:分辨,如何分辨,只要百姓被贵族抓住,到时,谁能说得清他们是盗贼呢?还是难民? 更可怕的是,要是汉北各地按照百姓的消息传出,然后贵族的私兵在前往各地的路上埋伏,悄悄抓捕被安置政策吸引而来的百姓。 如此,百姓见前面的人一去不回,全都被贵族以盗贼的名义抓了起来,必然会以为这是楚国在以安置为饵,行抓捕之实。 如此,汉北各地不能取信于民,接下来汉北之地的变法又将如何展开? 想到这,屈原急忙行礼道:“大王···” 此时,熊槐也相通了所谓的分辨盗贼,这其中有极大的操作空间,贵族从中牟利可能性极大,而且这还是以损害国家的利益以自肥。 想到这,熊槐心中暗暗恼怒,心中略一思索,便想到了破解之法。 然后看了鄢陵君一眼,暗道:寡人本不想一下子就在全国动刀,现在,这是被逼的。 此时,熊槐见屈原开口,先打断了屈原的话,然后缓缓开口道:“鄢陵君大可不必担心此事,寡人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如何甄别流民与盗贼的问题!” 说着,熊槐笑了笑道:“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既然难以分辨难民与盗贼,那就不必分辨了。” “不必分辨?这···”鄢陵君闻言,顿时一愣。 原来他见屈原开口,还想着给其他人使眼色,一同围攻屈原,然后将流民与百姓分开,一边暗中获利。 不想,楚王竟然不打算分辨盗贼。 此时,熊槐在群臣疑惑的目光中,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不久前,太卜以祥瑞之事说以寡人大赦天下,寡人深以为然。故,寡人打算借今日祭神之际,正式宣布大赦天下,赦免楚国所有的盗贼与罪犯。如此一来,被迫成为盗贼的人,则将得到安置,而那些内心淫邪的人,也将失去羽翼,横行乡野的盗贼团伙势将被削弱。 未来国家再抓捕盗贼,岂不是更容易了吗?” 说到这,熊槐看向群臣问道:“如此一举数得的事情,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闻言,相互观望,一时间竟无人开口反对。 这大赦天下的事情,本来就是之前羕陵君等人上下活动的结果,目的是为了救援九里君他们,免得他们的族人真的被贬为庶人,而被流放到洞庭。 现在,虽然羕陵君等人已死,而且九里君等人族人,也已经被流放洞庭。但是,现在不仅是九里君他们的好友要为九里君的族人免除庶人身份,争取让他们成为一个平民。 此时,还有羕陵君他们的世子也要展开救援,算算时间,羕陵君等人的世子,不是已经逃亡,就是已经在被抓到郢都的路上。 此刻,楚王决定大赦天下,这正是他们的最好机会。 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开口反对大赦天下。 更何况,分别盗贼的事情,与大多数贵族无关,利益关系最大的,也就是距离汉北极近的鄢陵君等人,其他人连汤都喝不上。 此时,大夫左成长拜道:“大王仁义,给盗贼以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盗贼得知此事,必然会永感于心。” 左成开口后,其他大臣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奉承楚王的机会竟被人抢先了。 于是,只能齐声附和道:“大王仁慈!” 鄢陵君一听殿中传来阵阵恭维声,心中便知这个大肆抓捕奴隶的良机已失。 不过,好在他在来郢都之前,就让自己的司败去汉北抓捕奴隶了。现在,虽然时间才过去一月不到,但是,想来也有一些收获了吧。 想着,鄢陵君便遗憾的跟着众人拜伏在地,对着楚王大唱赞歌。 顿了顿,熊槐见殿中群臣全都赞同大赦天下后,点了点,开口道:“既然诸卿全都不反对,那么大赦天下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令尹!”熊槐目光投向景翠道:“稍后下诏全国,昭告各地,释放自寡人即位以来,所有的因罪被抓的人,恢复流放各地的庶人平民身份,并且让各地招安盗贼,所有被各地安置的盗贼,全都算作各地增加的人口,日后考核,记功。” 景翠闻言,立即应道:“臣领命!” 接着,熊槐又看向屈原道:“左徒,卿在襄阳多年,熟知汉北之事,故而如此安置百姓的事情,就有贤卿负责处理。” 屈原立即拱手道:“臣领命。” 待这两件事情安排妥当之后,熊槐再次看向群臣,笑了笑道:“诸卿,寡人要说的第三件事,那就是要兑现之前的诺言。先前,各国来袭在即,国家正处危难,故而灭越之后,太府之中,虽然有钱,但是寡人也只是归还了诸卿借给寡人的本金,而没有归还许诺的利息。 如今六国败退,纷纷与楚国讲和,国家趋于安定,短时间内没有刀兵之忧。是故,寡人觉得是时候实现诺言了。” 太府尹斗由一听,随即脸色一变。 楚王要归还利息,这事没有跟他商议过啊。 灭亡越国之后,从越国国库以及各地府库所得,虽有二十几万金,还有众多越国珍宝,但是,之前那一年,归还本金十万斤,再加上战争所需已经用了十几万金,再加上这次归还利息十万金,恐怕还得从楚国太府中调用金钱。 再加上来年的免税,太府只能从各地关邑收取关税,如此··· 楚王这是要把他往死了逼的节奏。 想着,斗由脸色惨白的急忙行礼道:“大王···” 话未开口,却被楚王制止。 此时,熊槐对斗由微微摇头,然后看着群臣道:“稍后,诸卿可取太府支取相应的利息,寡人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自肥。”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 利剑出鞘 群臣闻言,全都惊喜莫名。尤其是之前借钱给楚王的大臣,此刻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十年前,本来只是想向楚王表忠的投机之举,不想,十年后,不仅收回了本金,而且还收到了利息。 虽然这利息比放高利贷的利息低多了,但是,这可是数百金乃至千金之财,寻常买卖,往往数十年也未必能获得如此巨额利润。 更何况··· 此时,不少人想起尚在燕国,滞留未归的鄂君来,那个家伙可是一口气借了万金。十年过去,万金收益,除了攻城灭国,什么事情还能获得如此收益? 想着,不少人心中隐隐后悔,早知今日,上次就不会借的如此之少了。 更有人叹恨,当时只是下手慢了一下,结果,竟然就迟了。 就在群臣各有所思间,随着熊槐将这三件事全都公布下去,整个大殿中,一扫不久前的压抑之气,殿中的气氛似乎轻快了不少。 此刻,群臣纷纷再次大唱赞歌。 熊槐听着群臣的奉承之声,笑了笑,然后开口道:“三事已毕,诸卿可有要事要奏?” 屈原闻言,立即出来道:“大王,臣闻有过则赏,有过则罚,上次一战,群臣百姓全都奋勇作战,自当予以奖赏。但是,面对过错亦不可不引以为戒,比如一些县尹与封君从中投机取巧,这亦不可不防。 故,臣以为,为了避免各地再次出现同样的事情,理应对各地加强管制。” 说着,屈原俯首一拜,然后起身道:“是以,臣建议,在各县设置属吏,县中主官,县尹县丞县尉,全都由大王亲自任免,以辅助县尹治理地方。 另,向各地封君派遣令尹,一则辅助各地封君治理地方,加强各地百姓于大王的联系,让百姓也能沐浴大王的恩泽。二则也能教导封君,让各地封君走上正途,以免封君再次误入鄢陵君等人的歧途。” 屈原话音一落,殿中顿时传来一片吸气的声音,向各县派遣属吏也就罢了,还要向封君派出令尹。 这··· 此刻,尤其是那些封君们,看着屈原,眼中冒火,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十几年前,就是屈原蛊惑楚王,收回所有超过两代封君的封地,说是要执行国法,君子之泽,两世而斩。 好在当时国家一片沸腾,国中激愤难当,楚王这才不了了之。 现在,屈原在襄阳呆了几年,一回朝中,竟然又要多事! 偏偏这种冠冕堂皇的事情,他们身为被动承受着,还无法主动开口反对。 想着,眼中的怒火好似要喷出来一般,一面死死的盯着屈原,另一面,眼睛的余光则落在楚王身上,希望楚王能拒绝这个荒谬的提议。 此时,熊槐在群臣的震惊中,沉吟了一下,在大臣开口之前点头道:“不错,如今各地县尹上任之时,往往自己带着属吏前去上任。如此,各县每次换县尹,都会造成县中混乱。若是各县属吏,全都由国家所设,即便县尹换人,只要县中属吏尚在,便可避免因为换人而产生的混乱,此事寡人以为可行。” 说完,熊槐直接将目光投向景翠,开口道:“令尹,不久后,各地推荐到郢都的贤才抵达郢都,到时请令尹亲自主持考核,择其优着充任地方,还望令尹量才而用之,县尹县丞以及属吏,以能而任。” 景翠闻言立即应道:“唯!” 随着景翠的应答,一些还打算劝阻楚王的大臣,立即闭上了嘴巴。 原因是他们想起了十几天前,楚王要求各地举荐贤才的诏令。 当时,他们还以为楚王只是求贤若渴,这才强制要求各地举贤荐能。 现在想来,原来十几天前,楚王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各县设置属吏,或许是因为无人可用,这才让各地举荐贤良。 想到这,群臣便已经知道楚王决心已下,此时,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动摇楚王的决心,强行劝谏,无疑是触怒楚王。 此时,群臣似乎再次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气,顿时浑身一冷。 而各地封君,此时已经回想起,楚王下诏的那一日,似乎就是屈原向楚王禀报,喜君等人逃归之后,楚王召见令尹等人之后,才下达的诏令。 当时大家还以为楚王是在商议讨伐喜君等人。 现在看来,屈原当时不仅在楚王面前说了喜君等人的坏话,导致楚王让公孙衍出兵讨伐喜君五人。而且,恐怕当时还在楚王面前进了谗言,以致楚王迁怒各地县尹以及封君。 只是,当日面见大王的令尹与柱国等人,没有传出半点风声。一直此刻众人驺然听闻此事,竟然无法开口反驳。 想着,无论是江汉辛存的封君,还是江淮的封君,全都向景翠与昭雎看去,希望他们能阻止楚王。 结果,他们全都失望了。 此刻,无论是景翠还是昭雎,全都静静的跪坐席上,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反对的神色,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 见此,众人心中一寒。 此时,熊槐又开口道:“如今各地封君,若无诏令,几乎只在每年十月祭天祭祖之时,才会前来郢都,而且,若是封君年老,则会派出世子前来。如此,诸君一年到头才会见寡人一次,难免就有些疏远了。 而各地封君的世子,在诸君强壮之时,十有八九不会前来郢都,寡人欲见诸世子,或许也之后世子即位之时,如此,未免让世子与寡人情感淡薄。 故,为了加强寡人与诸君的关系,为了避免一些封君走上歧途,寡人决定···” 此时,熊槐看着众封君,一字一顿,不容置疑的道:“寡人决定,今后为诸卿安排贤能做令尹,还望诸君免之,与令尹一起,为国效力。” 众封君闻言,纷纷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楚王,久久不语。 楚王竟然没有在朝议中与群臣商议,不仅没有询问,而且没有给群臣反对的机会,就同意了。 楚王竟一反常态,如此独断专行。 此刻,从楚王的反常中,群臣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与恐惧。 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味同嚼蜡 下朝后,众封君全都浑身散发着寒意,带着一脸愠色回到宾馆中。 方才的朝议中,楚王根本就没有给其他大臣劝解的机会,就直接宣布要给封君派出令尹,直接以楚王之尊,强行推动此事。 当时众封君虽然没有开口,但并不意味这他们便同意此事。相反,此刻他们全都心生不满。 封君们本来在封地好好的,头上本来就有楚王,现在,楚王还要强行委派令尹,身边瞬间就多了一尊大神,对他们进行管制,这简直就是恶心。 钟离君回到房中,“哐”的一声猛然关上门,独自待在房中,心中的愤恨之气便再也忍不住,瞬间喷涌而出,破口大骂道:“可恶,我等为了抵抗六国的大军,尽起领地内的所有精锐之师,拼死抵抗,最终击退六国联军,可谓有功无过。结果,大王竟然听从屈原的谗言,削弱封君的权力,好像我等封君有何大罪一般。 还有屈原这奸虐小人,一直都以为我等封君乃是国家蛀虫,欲除之而后快。可是,他却不知,我等封君才是国家的柱石,大王哪次出征,我等封君不曾带兵附从?又有哪次对各国作战,没有借助各地之力? 还有,难道他们这些在朝的朝臣,就不是封君了吗?江君昭奚恤,渤海君昭阳,麦君景鲤,还有景翠昭雎,乃至屈氏自己,难道就不是封君?若是没有封地的支持,他们昭景屈三族,还能在朝中呼风唤雨吗?若是没有封君为国效力,楚国何以威压各国,称霸天下? 结果屈原却只见封君之弊,不见封君之利,认为封君是国家的祸害。而大王暴虐,对屈原宠爱有加,常常偏听偏信,简直可恨!” 说到这,钟离君猛然摇了摇头:“不行,若是让令尹进入封地,一旦令尹掌权,那么下次屈原向大王进谗言,再次要求贵戚两代而绝禄,要求收回封地,那时,我等岂不是只能束手就缚?” 说着,钟离君立即向外走去,但是走了两三步,到了房门近前,却恨恨的长叹一声,然后再度返回房中,接着来回走动,不断的兜起圈子来。 不久后,一个门客在外禀报道:“君上,大王使者到。” “终于来了!”钟离君心中一喜,立即出门而去。 接着,院子外,一个谒者向在地上跪拜的钟离君道:“奉大王诏,钟离君抵御六国有功,赐黑帝胙一块,赐三色石一块,请钟离君再勉之。” 说着,谒者身后的两个随从便各自捧着一个木盘来带钟离君身前。 此时,钟离君再拜道:“臣钟离君谢大王赐!” 接着,钟离君起身,亲手接过木盘,然后转交自己的门客。 待楚王使者离去后,钟离君拿起楚王赏赐的用来祭祀黑帝的福肉,咬下一块肉来,恨恨用力的咀嚼了数下,然后吞入肚中,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叹道:“好苦啊!” 说罢,便咬牙切齿的将胙肉全部吃下,然后直接用手一摸嘴唇,擦掉嘴角的油渍后,便出门而去。 曲阳君的院中,等钟离君赶到之时,尚君早已在此等候了,对此,钟离君并无意外之色。 此时,正细嚼慢咽享用胙肉的曲阳君,见钟离君到来,放下胙肉笑道:“钟离君也来了,且先在一旁稍后,待老朽享用完大王所赐的胙肉!” 说着,曲阳君不等钟离君回复,便自顾自的从胙肉上切下一小块肉来,接着放入嘴中,细细品尝起来。 见此,钟离君张了张口,而后什么也没有说,便走到尚君身侧,看了脸色有些不耐的尚君一眼,然后问道:“尚君,不知大王所赐胙肉,滋味如何,是否如以前一样美味?” 尚君看了钟离君一眼,见他嘴角还有一些没有擦去的油渍,没好气道:“钟离君不是已经吃过了吗?何必来问在下!” 钟离君瞄了一眼曲阳君,然后摇头道:“吃下胙肉之后,在下嘴里依然苦味未去,但在下看曲阳君这样子,似乎他手中的胙肉与在下不同,似乎美味非常啊! 是以,在下还以为这次的胙肉,与往常所赐不同,并不如以往的美味。” “这···”尚君看了看钟离君,然后又看了看曲阳君,对钟离君的意思心知肚明。 于是,便深为赞同的点头道:“味同嚼蜡,也不知道曲阳君为何还津津有味的品尝。” “或许是苦中作乐吧!”钟离君笑道。 尚君闻言嘴角一抽:“或许吧!” 就在钟离君与尚君说话间,江淮的封君陆续赶到曲阳君的院子中。 半刻钟后,房中聚集十几个江淮封君之后,曲阳君又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来,心下便知,该来的都来了,不想来的也不会来了。 想着,曲阳君便放下手中的刀,将吃了一大半的胙肉放在一边,喟然长叹道:“大王所赐的胙肉,果然美味非常,只是,老朽老矣,也不知道还能吃上几次!” 钟离君闻言叹道:“曲阳君,好歹我等还能吃上祭祀黑帝的福肉,不像羕陵君他们,不仅这次没能吃上胙肉,以后都吃不上了。” 此时,尚君脸色阴沉的接着道:“不仅是羕陵君他们,就是我等子嗣,恐怕未来都未必能享用大王到所赐的胙肉了。” 尚君话音一落,房中传出一片叹息声,接着,便沉默了下去。 此刻,在场的人都已经意识到,就凭楚王今日的作为,他们已经很危险了。若是他们没有反抗,恐怕子孙后代,就只能沦为寻常贵族。胙肉这种楚王以示亲近显贵之意的赏赐,恐怕就没有了。 随着房中空气逐渐凝固,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压抑之气,所有人的呼吸都渐渐沉重。而后,房中众人屏住呼吸,目光闪烁,不断向他人望去。 好一阵后,众人都从其他人的眼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房中压抑的迅速消失,诸人脸色露出一丝轻松之意。 “曲阳君,在座的以君最为年长,可谓德高望重。如今我等无罪,大王却打破数百年来的惯例,强行给我等派出令尹,意图插手我等封地内政。自上古以降,国君干预封地政事,在下从未闻之,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知曲阳君以为,此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嗯,此事···” 曲阳君正要说话,突然,房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大喊声:“君上,不好了,在下有急事禀报。” 曲阳君听到自己门客的呼喊声,微微一怔,然后见其他封君脸色多有不快之色,顿时脸色一沉,怒道:“何事禀报?” 接着,一个人推开房门,快步走到曲阳君面前,急道:“君上,方才从宫中传出的消息,公孙衍兵分五路,同时对喜君他们用兵。结果,喜君提前逃亡国外,大王的军队一到,喜地便出城迎降。 另外,勋君等人虽然并未逃亡,但是,在大王军队的围攻下,全都坚守不足一日,城池便在内应的策应下,被攻破了。” 说到这,这人快速喘了一口气,然后接着道:“大王刚刚已经下诏,勋君等人据城自守,形同谋反,不可依大赦之事赦免。故,大王下诏,灭勋君等四人全族,不必押到郢都审判,就地处决。” “什么···?” 众人闻言,全都一滞,接着,脸色一变,左顾右盼,看着身边的其他封君,仿佛洪水猛兽一般,令他们坐如针毡。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密谋 在场的众人此刻依然记忆犹新,上次屈原将江汉封君私通子兰的事情公布于众,惹的楚王直接大怒离去。上次下朝后,江汉的封君也聚集在一起,打算联合起来,一同对抗楚王。 结果,当日离开郢都的封君只有七位,而后,还留在郢都的人,在第二天全都跑到楚宫外请罪去了。而且,被喜君他们忽悠的中君,半路突然醒悟,然后突然返回。 不然,这次灭族的,恐怕就是七位封君了。 想到这,众人顿时冷汗直流。 这一次,会不会也如上次一样,大部分都只是来怂恿其他人对抗楚王,而自己却退缩的。 上次,众封君是用喜君他们的全族,来消除楚王心中的恨意。 而这次··· 会不会是用几个封君的全族,来激起全国贵族的仇恨,然后剩下的封君联合起来,以楚王残暴为名,强行扶太子即位? 想着,众人觉得,似乎在场的其他人,下一刻就会背叛一样,根本不值的信任。 毕竟,公然抗命,对抗楚王,这可是堵上全族性命的,死了那就全完了。 更重要的,原本众人以为,依靠城池之利,哪怕在楚王大军的进攻下,也能坚守一月两月,如此,楚王大军久攻不下,士气衰弱,并且远离郢都,自然就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只是现在··· 在公孙衍五万大军兵分五路的情况下,除了提前跑路的喜君,勋君他们全都没有坚守住一天。 此时,在封地内精锐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没人敢夸下海口,能坚守多久多久。 更何况,谁知道自己封地内就没有楚王的内应呢! 一想起楚王不知何时建立的知北涯组织,众人再度沉默起来。 此时,房中的空气再度凝固。 过了一会儿,逯君看了看众人,想起数年前因为卖粮之事,而被楚王责罚,自己元气未复,再加上这一战的损失,逯地元气大伤,根本无法与在场的众人想比。若是被楚王当作典型··· 想了想,逯君轻咳了两声,讪讪道:“曲阳君,还有诸位,在下早上吃错了东西,如今腹中绞痛难耐,先告辞了,恕罪恕罪!” 说着,逯君陪笑了一下,然后在众人的大惊,快步离去。 随着逯君离去,剩下的人顿时脸色一变,还未等其他反应过来,此时,六君向众人拱手道:“在下突然想起一件急事要处理,需要先行一步,诸位请了。” 不多时,房中的十几位封君,就走的只剩下七位。 房中的七人,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极其难看。 不久,曲阳君轻咳了两声,缓缓开口道:“不知诸君可还有要事要办的吗?” 六人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全都摇了摇头。 “好!”曲阳君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六人开口:“眼下的情况,不知诸位可有办法让大王收回诏令,取消派遣令尹之事?” 六人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若是刚才,大家都在此地之时,凭借众人之力,团结一心,然后拉拢朝中大臣,或许还能逼迫楚王收回诏令。 但现在,人心已散,就凭在场的七人,想要对抗楚王? 勋君他们就是榜样! 尚君开口:“曲阳君见多识广,不知此时此刻,我等应该如何应对?” 曲阳君想了想,摇头道:“难,大王是君,我等是臣,就如同大王想要给全国的县尹安排属吏一般,大王占有大义名分,我等根本无法违抗大王的诏令。否则,勋君他们就是前例。” “难道我等就眼睁睁的看着大王派出的令尹,在我等封地之中狐假虎威吗?”钟离君大恨道。 尚君闻言摇头笑道:“不然,虽然我等无法违抗大王的诏令,但是,这只是因为君臣之别。同样,令尹到了我等封地,与我等同样也有君臣之别,封地之中,还是我等说了算,即便他是大王派给我等的令尹,也无法越过我等,行使令尹之权。” 尚君话音一落,众人脸色微微一松。自己无法反抗大王,同样,自己的令尹也无法反抗自己。如此,事情也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大不了,花钱养大神罢了。 此时,曲阳君摇头道:“尚君,话虽如此,但是,你们都忘了秋君了吗?” “秋君?”尚君想起秋君来,微微一皱眉,不知道曲阳君怎么提起秋君来,接着,一想起还差两年才能行冠礼的秋君,顿时脸色大变。 “曲阳君的意思是说,一旦我等封君突然病逝,世子年幼,那时,令尹就有大王的支持,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封地大权?” 曲阳君点头道:“老朽也有此忧,正如孔子所云:国之大事,在祭在戎,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一旦名分已定,权力失去后,岂是还能夺回的,如此一来,我等衰亡,将是迟早的事。” “这···”众人一想到将来自己的令尹掌权,自己的子嗣毫无全力,如此,一旦某一任楚王打算收回封地,恐怕就自能束手就缚了。 想着,众人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此时,钟离君急道:“抵抗不成,不抵抗也不成,这···” 说着,钟离君看向曲阳君道:“曲阳君,既然你刻意提出此事,不知有何妙计?” “妙计没有!”曲阳君摇了摇头,然后又沉重的道:“不过,不是办法的办法倒有一个。” “是何办法?” “请曲阳君赐教。” 曲阳君慎重的道:“诸君是否还记得吴起之事乎?” “吴起?曲阳君是说!” 曲阳君应道:“老朽比大王年长数岁,今年已经六十有一,一旦大王不幸,太子即位,那时,我等就可效仿昔日吴起之事,尽废先王之法。” 钟离君脸色僵硬道:“这个办法好是好,也不用我等冒任何风险,只是,万一大王如惠王宣王,年过花甲,那么我等岂不是还要等二十年? 而且,依在下之见,如今大王年富力强,丝毫不见老态。若是大王与魏文侯、魏惠王一般,活到八十多,在位一甲子,那么大事皆休矣。”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以德治国 曲阳君听到钟离君的抱怨,唯恐楚王高寿,心中不由同样充满忧虑,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皱起眉来,讪讪的道:“如是如此,那就是天命了···” 众人一听到天命,瞬间想起楚王腰间的五色石,然后脸色全都一僵。 此时,寻君脸色僵硬而眼神略带不屑的道:“天命之说,纯属虚无缥缈,岂能当真。况且,诸君还真以为悼王是病死的不成,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吴起才带兵离开郢都,不出三月,悼王就突然间病死了!” 曲阳君脸色一变,立即呵斥道:“寻君,休得胡言,当时悼王年高体弱,恰逢吴起大破魏军的捷报传来,悼王是激动过度而死,这可是肃王亲自定论的,民间谣言,岂能当真。” 寻君闻言,撇了撇嘴,轻轻喃喃了一声,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见寻君缩回去后,尚君笑道:“诸君,虽然我等不知天命所在,但是,人力亦可为之。” 钟离君精神一振,立即开口道:“愿闻其详!” “大王要想控制地方,需要大量的人才充当地方属吏,故而才要我等举荐人才,以补足人才的不足。”说着,寻君笑了笑道:“虽然我等无法违背大王的诏令,不得不举荐一些人才,但是我等可以在人才上做出一些抉择。” 寻君惊喜道:“尚君的意思是说,我等可以举荐一些废物给大王,破坏大王的计划。” “不可,我等直接对抗大王,只会惹怒大王。”尚君摇头道:“但是,我听说,治理国家,太上以道,其次用德,其次以仁。如今大王仁义之名已传遍国中,但却是下等治国之法,依在下之见,大王还可以更进一步,以德治国,名传千古,岂不美哉!” “以德治国?”曲阳君沉吟了一下,随后大喜道:“善哉!善哉!以德治国好啊。依老朽之见,这以德治国的事情,还需通知各地封君以及县尹,让各地全都举荐一些德行高美的人给大王才是。” 被曲阳君一提醒,其他人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大喜道:“善哉!善哉!” 另一边,楚宫中,此时被委任前往秦国的太卜,在楚王处理完国事后,立即赶到宫中求见。 此时,熊槐看着太卜道:“太卜,卿可知这次寡人让你去秦国,其目的何在?” 太卜疑惑的看着楚王,不解的问道:“大王,难道不是让臣去秦国说服秦王祭祀黑帝吗?莫非还有其他事情?” 说着,太卜便拱手行礼道:“还请大王吩咐。” 熊槐点了点头,笑道:“这传播黑帝的威名,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上而下,比如我楚国现在做的,就是由寡人推动,让众大巫在民间传播黑帝威名,如此,黑帝之名,必然能在短时间内在国中获得认可。 而另一种方式,就是自下而上,先在各地百姓之间口耳相传,然后声名传到国君的耳中。最后,在百姓的不断传说下,即便国君不会亲自祭祀,也会深信不疑,不仅不会阻碍百姓进行祭祀,反而还会默许。如今各国有名的大贤,便是此类,虽然国君不会亲自祭祀,但是,每到祭祀之日,应有的祭品,还会让各地官吏奉上。” 太卜闻言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大王的意思是说,让臣去秦国的百姓间传播黑帝的神名。” 熊槐点了点头:“不错,秦国女娲大神的信奉者极少,更多的则是巫咸等神灵。况且黑帝赐予寡人神器的事情,从半年前开始,就已经从楚国传到各国。以各国的情况,想来一定会贬低女娲大神,以贬低寡人,肯定不会承认女娲大神黑帝之尊。 故而,要想在天下传播女娲大神的威名,还得从百姓入手。” 说到这,熊槐笑道:“好在女娲大神也是上古时期便已经流传的大神,造人补天两事天下皆知,而不是寡人凭空捏造的。所以,寡人想让太卜以及国中的大巫去北方各国传播黑帝信仰。寡人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女娲大神便是黑帝,黑帝已经眷顾寡人,赐予了寡人神器。” 太卜闻言,有些为难的道:“大王,黑帝事迹早有古籍记载,在百姓之中传播信仰,这并不困难。只是,其他国家还好,对百姓的控制并不严,唯独秦国,自商君以来,以民为什伍,管控极严。” 说着,太卜看着楚王,斟酌道:“大王,若是我等偷偷前去秦国传播黑帝事迹,恐怕立即就要被秦民举报,此事···” 熊槐笑道:“寡人正是有此一虑,故而才让太卜去一趟秦国。既然偷偷的传播不行,那么我们就光明正大的传播好了。” 说到这,熊槐以手扶须,笑了笑道:“太卜乃是我楚国重臣,太卜亲自去秦国,以秦国与楚国现在的关系,想来秦王也不会催促与为难楚国的太卜。到时,请太卜大张旗鼓,穿县过乡,一路缓行便可。 而且,寡人还会送给秦王一块五色石,请秦王以五色石祭女娲。太卜经过秦国各地时,将五色石放在显眼位置,让秦国百姓一观。等到了咸阳,必然整个秦国都知道了五色石一事,那时,无论秦王信不信,都不重要了。” 太卜闻言,楚王让他去秦国,并非真的是要说服秦王,顿时彻底放下心来,笑着拜道:“大王请放心,臣明白了。” 于是,次日。 熊槐再次带着群臣,亲自在宫外送太卜去秦国。 礼毕。 太卜穿着华丽的盛装,腰间戴着一块四色石,手中捧着一块五色石,坐在一个宽大的木舆上。 确保五色石放在显眼的位置,能让周围的人全都看清楚后,便对周围的人点了点头。 接着,八个身穿奇异服饰的壮丁抬起木舆,在一群大巫的敲锣打鼓中,缓缓离开楚宫,望西北而去。 接着,熊槐站在宫墙上,远远的看着太卜带着一大群人走远,不由轻轻一笑。 远去的人群,不仅有太卜手下的巫众,还有他派出的五百精锐护卫,更有成千上万的围观百姓。 此时,熊槐笑道对身侧的陈轸道:“陈卿,你说,连我楚国郢都这些亲眼见道五色石降世的百姓,都忍不住想要再次围观五色石,那么秦国的百姓,听说补天神器五色石抵达之后,会是如何反应?” 陈轸笑道:“大王,那肯定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一睹为快。” “哈哈哈···”熊槐闻言,哈哈大笑,一时间,宫墙上到处都是楚王爽朗的笑声。 ps:抱歉了,这个国庆有些嗨了,松懈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不定时加更还债!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各地贤才 待二人回到宫中,熊槐正了正脸色,然后问道:“陈卿,不知昨日下朝之后,各地封君有何反应?” 陈轸面无表情的应道:“大王,昨日下朝后,尚君等十余人,聚集于曲阳君哪里,商谈许久,因为探子无法靠近,故而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其后,当大王诛杀勋君他们全族的消息传到后,逯君他们便立即离去,而后曲阳君与尚君六人再次密谈了一会儿,这才散去。 其后,曲阳君举行饯行宴会,请所有封君前去相会。昨夜众封君在曲阳君那里宴饮到深夜,这才离去。 今日,一大早,城门大开后,大部分的封君就返回封地了。只有尚君、钟离君、六君三人滞留郢都。” 说着,陈轸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楚王道:“据说,他们三人酒醉未醒。” “尚君三人最后才结束与曲阳君的密谈,然后又深醉不醒!”熊槐说着轻笑了一下,知道这是他们滞留郢都的接口,十有**是想要在郢都中拜伏朝中大臣。 对此,熊槐也刻意放在心上,笑道:“陈卿,盯紧他们三人,寡人倒要看看,他们留在郢都,究竟想要干什么。另外,各地封君哪里,也盯紧了。寡人想要知道,在令尹即将抵达的情况下,他们会有什么动作。” “唯。” 接下来,尚君三人再次在郢都滞留两天,先拜伏了太子,而后拜访了郢都不少重臣,这才离开郢都返回封地。 随着所有的封君全都离开郢都,郢都紧张的气氛渐渐平缓下来,至少,表面上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转眼就来到了九月。 同时,郢都附近各地推举的人才,陆续开始赶到郢都。.. 楚宫中。 熊槐拿着第三个抵达郢都的人才,罗县县尹举荐而来的人才简介,不由皱起眉头。 “罗薪,罗县人士,罗县闻人,德高望重···” 熊槐只是大略一观,然后便落在罗薪地年龄上,这个罗薪今年已经八十有六··· 如此高龄,在这个年代,几乎都可以当作祥瑞供起来了,想不出名也不行。 想着,熊槐不由在心中暗骂:寡人让各地举荐人才,不想,他们竟敢给寡人举荐这种人。其他的鼓吹道德高尚,孝行过人也就罢了,最起码也只是三四十岁,就算什么才干都没有,也有一把力气。 而这个罗薪,已经八十六岁,半只脚踏进坟墓,走都走不动了,还能干什么? 难道要让寡人供养起来吗? 想到这里,熊槐心中便隐隐冒出一股火气。 “传诏,请刺史令来见寡人!” 不多时,陈轸到来,君臣相对。 熊槐皱眉道:“陈卿,今日罗县举荐的贤才抵达郢都,加上之前两日权地,那地举荐的人才,这三个人,全都被当地鼓吹为道德之人,故而举荐给寡人。 只是这三个人,寡人都有所疑虑,他们是否如各地所说,真的道德过人。” 陈轸一听楚王语气中带着一股怒气,立即拱手应道:“臣领命,罗地,权地,那地,都在郢都左近,来回只需一日,三日后,臣必查明实情。”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眉道:“还有一事,寡人觉得这气氛不对,郢都附近的地方,所举荐的人才,据他们自己描述,全都道德过人,而丝毫没有提及才干过人。更不要说,才来了三人,就有一个年过八十的老耄。 而寡人这次让各地举贤,乃是为了选拔人才,补足各地属吏,需要的是精明能干之辈。 若是才干不足,寡人担心会适得其反,误了寡人大事。” 说着,熊槐迟疑的看着陈轸道:“所以,寡人有些担心,这次各地举荐人才,会不会都如同这三地一般,举荐的都是一些品行过人之辈,却没有多少才干。贤卿去各地查一查,看看是否有人阳奉阴违,弄虚作假,随意敷衍寡人!” 陈轸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他心中很清楚,如今楚王最关注的事情,便是选拔人才,充斥地方,收回地方权力,加强中央集权,以为接下来的全面变法做准备。 若是这次各地举荐的人才全都不堪一用,那么,无疑会极大的拖延楚王的计划。 想着,陈轸郑重的应道:“唯,臣这就去查探此事!” ······ 一晃三日而过。 三日见,江汉之地举荐的人才陆续抵达郢都。 而熊槐虽然还没有召见这些人才,却从各地发来的举荐信中发现,这些人不出意外,全都是道德过人之辈,即便有个别人不是,也是年龄极高的德高望重之人。 见此,熊槐哪能不知道,自己下诏举荐贤才的事情,十有**黄了,不仅黄了,而且还会沦为各国笑柄。 就在熊槐怒火中烧之际,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刺史令求见。” 熊槐闻言,眼睛一亮,立即应道:“请刺史令进来。” “唯。” 不多时,陈轸快步走了进来。 礼毕。 熊槐不等陈轸开口,便主动问道:“陈卿,不知三日前寡人让贤卿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陈轸立即点头道:“回大王,臣已经派人去过三地了。权地举荐的贤才丁金,乃是权城城中商人,家中世代经营一家客舍,颇有余财。丁金此人在权城也是闻人,经营祖上所传的客舍,一向以诚待人,从不欺压外地客人,颇受各地往来商旅的称赞。 尤其是不久前,秦国围攻襄阳之时,北面各地百姓担心襄阳被破,家族遭到秦军劫掠,族人被捕为奴,故而有不少百姓向南逃亡。而丁金在此时,特意在权地外的道路上,设置粥铺,为南下逃亡的百姓提供帮助。 此举,受到诸多百姓称赞,故而权地县尹,以为其道德过人,将他举荐给大王。”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待人以诚,童叟无欺,这只是商人的本分,而设置粥铺,接济国人,这就是善意之举,可以嘉奖,以资鼓励。” “大王所言极是。”陈轸应着,顿了顿,喘了一口气,接着道:“至于那地的山,乃是居住在那地郊野的普通庶民,并无姓氏,其名为山,世代以耕种为生。三十五年前,其母在产下其弟时,难产而死,接着三十年前,其父上山砍柴,不慎跌落,断了一条腿。 是时,年仅十三的山,挑起家中重担,农时种田,闲时上山砍柴,偶尔也充当猎人。如此一面照顾伤父,一面抚育幼弟,过了十几年清贫日子,待幼弟长大,其家中这才结束拮据生活。”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德才不兼得 熊槐听到这,不由感叹道“穷人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突逢大难,不仅没被灾难打垮,还能直面以对,挑起家中重担,上孝伤父,下养幼弟,这的确算是德行过人。” 陈轸点了点头,继续道“大王,还不仅如此,又过来数年,待山家中有了些许积蓄,其父与其弟本想为他娶个妻子,但是,山却以年过三十为由拒绝了,然后为其弟娶了一位妻子。接着,其弟生下长子后,便将长子送给山,以为山之子嗣。” “兄友弟恭,可谓一时佳话。”熊槐点头赞道。 “正是如此。”陈轸应道“因为山的事迹在十里之地传播,人人皆称赞其贤,故而那地县尹将其举荐给大王。” 熊槐闻言微微颔首,这些县尹也算没有敷衍他,随便找些歪瓜裂枣滥竽充数。 顿了顿,熊槐又迟疑的问道“陈卿,不知这丁金与山可有什么才能。” 陈轸想了想,然后无奈的应道“大王,据臣派人查探所知,这丁金识得一些文字,但也不多,不过通晓计算。 至于那地的山,除了种田,还算半个猎人。不过,这二十几年,那地征召士卒,征召他家时,每次都是山应征上战场的,山二十余年来,前后被征召六次,每次都能全身而还,无功也无过。” “···”熊槐沉默好半响,这才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德行足以,但是才能不足,难堪一用,连县中小吏也难以胜任。” 陈轸尴尬的点了点头。 见状,熊槐顿时无语,良久,沉重的问道“陈卿,如今郢都附近举荐而来的十余人,全都标榜为道德楷模。寡人闻见微知著,由此可知,这次各地举荐的人才,恐怕都是一些无才之辈。” 说着,熊槐眼色微微一沉,问道“贤卿可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各地不约而同,全都举荐这些德行过人,而才能不足的人给寡人?” 陈轸闻言,顿了顿,低下头应道“大王,时间太短,具体是何人在背后唆使串联,臣还未查清。但是,臣这段时间在郢都附近各地查到了一些留言,有人说大王以仁治国,其法虽善,但不及以德治国。故而各地举荐道德过人之辈,便是在劝谏大王,让大王以德治国。” “以德治国?”熊槐一愣,随后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何谓劝谏寡人以德治国?这是说寡人德行不足,还是说寡人缺德?” “大王息怒···”陈轸连忙劝谏。 熊槐不为所动,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息怒,这叫寡人如何息怒,寡人不过是给地方派出属吏,还未罢免各地县尹。而封君哪里也仅仅只是派出令尹,没有收回他们的封地。仅仅如此,他们就敢联合起来,明里暗里说寡人缺德。 如果未来有一天,寡人继续收权,他们会不会说寡人德不配位,打算直接将寡人拉下马,另立新君?” 听着楚王的话,陈轸深深的低下头,仅仅的闭上了嘴巴,没有吐出半个字。 这种话题,谁也不敢随便接。 就在熊槐破口大骂之际,一个侍者惶恐的走了进来,然后再楚王的注视中,低声禀报道“大王,左徒求见。” “左徒?”熊槐闻言深呼吸一口气,压住怒火,开口道“请左徒进来。” “唯。” 接着,熊槐便见屈原走了进来。 “大王。”屈原拱手行礼道。 “免礼!”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贤卿此时来见寡人,有何要事?” 屈原笑这拱手道“大王,臣得到消息,接子已到郢都五十里外,明日便可抵达郢都。” 熊槐一怔,随后大喜道“好,好,好,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顿了顿,熊槐感到心中的怒火似乎被接子的消息冲淡了不少,于是,笑着对屈原开口道“贤卿,明日请卿亲自在城外相迎,并告诉接子,寡人将率领群臣在宫外相候。” “唯。”屈原应了一句,然后看了楚王一眼,迟疑的问道“大王,臣观大王面有忧色,不知臣可否为大王解忧。” 熊槐看了看屈原,接着再次皱起眉头,然后将让各地举荐贤才的消息告知。 “贤卿,如今寡人手中人才不足,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将各地的属吏补充完整,更别说为各地封君派出令尹了。如此一来,控制地方,并且加强对封君的掌控等事情,也将难以展开。不知对于此事,贤卿可有办法。” 屈原闻言同样也皱起眉头,虽然他早已料到勋贵会反对变法,并且变法的阻力极大。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办法的事情还没有展开,仅仅只是露出变法之意,收回地方一部分权力,还没有触及地方根本,就遭到如此激烈的抵触。以致各地全都串联起来,在背后扯后腿。 思索了片刻,屈原拱手道“大王,事到如今,各地的人才已经指望不上。但是,变法之事,势在必行。” 说着,屈原笑道“好在大王未雨绸缪,提前数年便扩建了太学,并让太傅居住在太学之中。虽然太学学子良莠不齐,但其中也不乏才能过人之辈,经过考核之后,这些人足以满足十余县所需。” 熊槐叹道“可是我楚国远远不止十余县,仅仅只是汉北之地,就有十余县。而且,汉北封君的封地全都收回后,扯封设县,如此,汉北之地便超过三十县。仅凭太学学子,人数还不够。” 说着,熊槐心中闪过一丝阴霾。太学学子,大多是贵族子弟,依靠这些人充当变法的重要力量,以分化瓦解贵族内部,这个可以有。但是变法全部依靠贵族子弟,让所有人都一心为国,舍弃既得利益,熊槐怎么也觉得不靠谱。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如此妖孽的程度。 而让各地举荐的目的,就是为了大规模吸收各地的新鲜血液,以平衡现在的贵族。 结果,被他们这么一弄,所有的计划都将波折横生。 想着,熊槐便看着屈原问道“贤卿,为今之计,卿有何高见?” 。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接子到郢 屈原听到楚王询问,心中也有一些为难,他知道楚王对太学的学子并不放心。在他们没有得到变法的红利之前,他们首先是贵族子弟,然后才是楚王的臣子。唯有他们在楚王这里得到巨大的利益,自立门户,成为新的贵族之后,他们才是楚王的臣子,才会坚定不移的支持新法。 在成为新贵族以前,在自立门户以前,他们与家族联系太深,极有可能受到来自家族的压力。若是变法主力全是贵族子弟,一旦他们从中作梗,胡乱解释新法,那么变法的事情,十有八九要崩。 所以,推行新法,必须要有一大批与贵族牵扯不深的人。 此时,屈原想起了西北方向的那个秦国,当初商鞅变法,同样也是举步维艰。在秦国变法进行了十年,接下来继续深入变法,已经难以为继的时候,正是商鞅亲自率军攻打魏国,并不惜名声,不惜背上骂名,以叙旧为名绑架了魏军主将,才大败魏军,造就了一大批军功新贵族,这才让新法得以存续。 就在商鞅大败魏军的第二年,在这一批新贵族站稳脚跟后,在他们的支持下,变法才正式在秦国全面展开。 屈原之前每每从史籍上读到此处,不由深深的意识到,秦国变法的成功,不仅是商鞅本人为成就千古大功而不拘小节,更重要的是,变法还得有一大批支持者,以及受益者,否则,变法岂能长久。 人亡政息,不外如是。 一想到这,屈原看了看楚王,这已经是楚王第二次将变法的事情托付于他了。 而现在,第二次变法才刚刚进行一步,就遭遇到这样的挫折,屈原心中不禁沉甸甸的。 不过,在已经变法失败一次的情况下,又被楚王放在襄阳十年,此时屈原虽然感到压力极大,但同样也毫无惧意。 接着,屈原沉吟许久,心中已经有所决断,拱手道:“大王,这次各地举荐贤才的事情,已经就此夭折,若想获得足够的人才,臣以为还需另想办法。” 熊槐点头道:“贤卿所言甚是,只是不知人才从何而来?” 屈原一脸肃然道:“大王,楚国的人才众多,公门不少,私门更多。我楚国学派众多,学问岂独在贵族高第与大学太学。且不提老子学说,在楚国源远流长,儒墨农三大学派,亦在楚国声名赫赫。 太傅乃是道家大贤,老子嫡传,门人弟子无数。楚墨首领已齿乃是我楚国工尹,这些年我楚国一直在扶持楚墨,现在,是楚墨回报楚国的时候了。农家之持牛耳者,许子正在主持修建江汉的水渠,其诸多门人弟子,正在为其效力,这其中,也不乏可造之材。 大王只需向三人开口,哪里还怕人才不够?” 此言一出,一直在屈原对面旁听的陈轸顿时脸色一变,急忙行礼道:“大王,此举还需慎重,宜缓不宜急。” 熊槐闻言,看了看陈轸,然后又看了看屈原,露出迟疑之色。 令熊槐迟疑的不是屈原的建议不对,而是此刻这么做,是否会得不偿失。 虽然屈原的建议的确可以解燃眉之急,但是,此时去这几大学派要人,却有一个严重的弊端,那就是动摇朝中政局。 如今楚国朝中的政局,一向是以公族为主,其他贵族为辅,再加上高高在上的楚王,三者共享权力。楚国虽然人才辈出,各大学派也都在楚国扎下了根。但是,这些人却无法大规模的参与到朝中来。 原因就是因为遭到公族与贵族的抵制。 熊槐也不愿意在这个收回地方权力的时候,打破郢都势力的平衡,导致地方与朝中同时出现动乱。 所以,之前之所以明知道各大学派有人,但熊槐却没有去要,就是对朝中的贵戚的妥协。免得既让地方离心,又跟朝中群臣闹翻,如此,那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更何况,这些来,楚国地方的势力虽然削弱了不少,但是,随着朝中权势的增强,无论是熊槐这个楚王,还是朝中大臣,权势都越发重了。 景翠昭雎等人,全都有了一块自己的封地,财力私兵都有所加强。 这种情况下,熊槐觉得自己去个各大学派要人,无疑是表明他这个楚王要借各大学派的实力,与群臣争权。 这个误会一旦形成,朝中群臣必然会出现恐慌,如此,郢都难以平静下来。 失去了实力强大的公族的支持,自己这个楚王与屈原等人,能否压服地方,让变法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熊槐心中没底··· 此时,屈原见楚王犹豫不决,自然清楚楚王的顾虑在什么地方,想了想,开口道:“大王可是担心引入各大学派的人之后,会造成朝中大臣的恐慌?” 熊槐点了点头。 屈原见此,笑着拱手道:“大王,请给臣三天时间,臣必说服令尹,让令尹亲自向大王请求,引进各大学派的人才,以充斥地方。” “哦!”熊槐一听不用自己主动开口,而是让景翠出面,顿时精神一振。接着,点了笑道:“好,三天时间,寡人还是等的起的。” ······ 翌日。 为迎接接子,熊槐一大早便带着群臣在宫外相候,并命人清扫从东门到楚宫的街道,以等候接子。 等候了大半个时辰后,熊槐远远的就望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到了近前,熊槐见是在城外相迎的屈原亲自驾车,顿知接子已到。 待马车停在不远处后,熊槐不等接子下车,便主动迈步向前。 此时,接子等马车停下,正欲下车,却听见屈原道:“先生,大王走过来了。” 接子闻言微微一愣,顿时想起昔日齐王的两件事迹来。 昔日王斗见齐王,齐王派人请王斗入宫一会,结果,王斗却说: 我去见大王是趋炎附势,而大王前来见我则是礼贤下士,与其让我背上趋炎附势的恶名,败坏齐王不爱大贤的名声,还不如让大王主动来见我,如此,还可成就齐王的美名,并成全了我。 齐王听到这话,立即主动前去迎接王斗。 另一件事,则是齐王见颜斶,齐王被颜斶狠狠的说了一顿,这才主动上前拜会。 此刻,接子一听自己还没有下车,楚王便主动前来相见,心中顿时一热。 这次楚王可是与之前齐王不同,齐王是被说服的,也是被逼的。但是,自己可是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还没有下马车。 而且,现在的楚王,可是名震天下的霸主,地位远不是刚刚即位的齐王所比。而楚王给他的礼遇,已经超过齐王给他的礼遇。 如此,足见楚王的诚意。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举荐何人? 接子心理清楚,这份礼遇已经超过了他的名气。虽然他在齐国很有名,但是,齐国稷下学宫与他名气不相上下的,还有十几二十人。 楚王上次如此重礼接待大贤,还是接见犀首公孙衍的时候。而公孙衍,此刻已经是楚国的司马。虽然还没有司马之名,但已经有司马之实。 给自己与犀首同样礼遇,接子虽然还没有见到楚王,还没有与楚王说话,但是已经感受到了楚王的诚意以及决心。 想着,接子立即快速下车,见楚王已到近前,立即正了正衣冠,让后快速向前走了数步,主动拱手行礼道:“在下见过大王,让大王在宫外亲迎,在下有罪。” “哈哈哈”熊槐大笑道:“先生不远千里,从齐国赶到楚国来见寡人,这是寡人的荣幸。从宫中走到宫外,区区数步之距,还请先生不要以为寡人怠慢了才是。” “岂敢!”接子笑道:“大王亲迎,臣心中感激不已。” ······ 宫中。 群臣散去,熊槐独留接子。 此时,二人相对而坐,熊槐看着接子道:“先生,寡人听左徒说,先生自离齐之后,便一直待在襄阳,与左徒一同建城,至今已有七年矣。” 说到这,熊槐拱手行礼道:“先生在楚多年,不知以为我楚国如何?” 接子闻言抚摸着夹杂着丝丝白线的胡续,目不转睛的看着熊槐,却没有说话。 沉吟了一段时间后,见楚王始终面不改色,才开口道:“楚国疆域辽阔,尤其是吞并越国之后,地宽七千里,足以与北方各国总和相当。此外,楚国带甲之士百万,粮食积聚如山,称霸天下,本是应有之事。” 说到这,接子话风一转,摇头道:“不过,如此强大的楚国,实力远超秦国的楚国,却一直到灭亡越国之后,才引起各国的恐慌,导致各国联合伐楚。而地处西陲的秦国,并未灭亡某个大国,却略略遭到各国联合针对。 不知大王以为这是何故?” 熊槐闻言自嘲的笑道:“大概天下人都以为,秦国才是威胁,而我楚国的威胁,则远不如秦国。” 接子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此时,熊槐拱手道:“先生,自我先王以来,楚国国土日益萎缩,大梁襄陵失守,国界线从河水之北退到淮水,甚至连陈蔡之地也多次落入敌手,寡人深以为优。不知先生以为,我楚国有何弊端,以致落入如此境地?” 接子笑道:“楚国之弊,前辈先人早有定论,大王知之甚详,何须在下开口!” 熊槐点了点头:“不错,早在百年前,吴子就已经点出楚国的弊端,朝中大臣权势太重,地方封君太多,这就是我楚国空有百万大军,却连国土也守不住的原因所在。虽然吴子在楚国进行了变法,先王肃王即位时,更是灭了勋贵七十余家。 但是,吴子死后,变法被废,百年后的今天,我楚国再次重蹈覆辙,如今,寡人面临的问题,比之先王悼王,还要严重的多。” 说着,熊槐叹了一口气:“寡人虽有心革除弊端,但是国中贵族权势太大,以致十余年前的变法才刚刚开始,便勋贵的反对中夭折。如今,寡人准备了十余年,再次开展变法,却依旧感到贤才不足。” 说着,熊槐看着接子笑道:“寡人听左徒说,先生有天下之才,故而寡人特请先生前来,希望先生不要以寡人愚钝,还请不吝赐教。” 接子闻言点了点头。 他在襄阳之时,屈原就多次打算将他举荐给楚王。但是,当时因为他对楚国的国情以及政局还有诸多疑虑,连墨子宋妍这等大贤,也都无功而返,故而他也不想自取其辱。 直到这次楚国进行变法的大势已成,屈原再次写信邀请,接子这才答应下来。 毕竟,屈原在襄阳的所作所为,接子全都看在眼里,襄阳的成功,其中也有一半,是他的心血。楚国的变法,其实他早已参与其中,此时,不过是从幕后走到台前,正式参与其中。 想着,接子便拜道:“臣愿为大王效力。” 熊槐闻言,大喜道:“能得先生相助,寡人的忧心,便消散了大半。” 接子闻言,想起来的路上,屈原向他介绍的目前的形式,此刻,见楚王眼中忧色始终没有消散,于是,便笑道:“大王,昔日齐王迎接王斗,王斗向齐王举荐五位大贤,由此,齐国大治,天下贤才大都归于齐国。” 说着,接子行礼道:“臣虽不才,不敢与王斗相比,但是,现在大王亲自在宫外相迎,臣虽不肖,也有一些人才,愿意举荐给大王,以解大王心中之忧。” 熊槐一怔,看着接子大喜道:“不知先生打算举荐何人?” 接子摇头道:“臣也不知他们是何人?” 熊槐闻言一愣,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原本他以为接子也会与王斗一般,举荐一些治国能臣,以解决变法人才不足的问题。结果,接子却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举荐的人是谁。 若不是眼前的人是天下闻名的大贤接子,熊槐差点就让人直接把他赶出宫外,流放地方了。 顿了顿,熊槐尴尬的笑了笑:“先生说笑了,先生要举荐贤才,岂能不知他们是何人?还请先生直言,只要有才,无论是何身份,寡人一定量才而用。” 接子笑道:“大王,楚国朝中大贤无数,若是大王真缺大贤,哪里还用着臣来举荐。臣知道,大王现在所急缺的,不是治理天下的大贤,而是治理一县的贤才。而臣所举荐的,正是这些一县之才,甚至一郡之才。” 熊槐闻言精神一振,看着接子露出期待之色,若接子举荐的人真是这样,那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不知先生所说的人才是?” 接子听到楚王再次询问,摇头笑道:“大王,虽然臣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但是臣却知道他们在哪!不仅知道他们在哪,还知道他们正在为大王治理地方?” 熊槐闻言,微微一愣,看着接子露出不解之色。 难道是寡人骑驴找驴,人才已在国中而不自知吗?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封君令尹 熊槐想了想,发现自己手中并无接子所说的人群,于是,便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接子笑道:“大王,臣所说的人,不是他人,正是现在担任各地封君的令尹。” “各地封君的令尹?”熊槐摇了摇头,有些疑惑道:“这些人能被各地封君任用,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不要说治理一县,就是治理一郡的才能,也有不少。” 说到这,熊槐又想起那些信奉各家学派学说,虽极力阻止各家大贤进入朝中,但是却求贤若渴一般邀请大贤为自己效力的封君,想着,又接了一句: “甚至,他们手中的大贤,也不乏天下之才的。” “不过!”熊槐又叹道:“可这些人全都是封君们自己的宾客,与封君的关系乃是亦师亦友亦臣,跟寡人可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封君不主动向寡人推荐,寡人也不能强行下诏,让封君们把人交出来。” 接子闻言笑道:“大王,若是寻常时候,封君们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腹重臣举荐给大王。但是,眼下,臣私下猜测,恐怕会有一大半的封君,会乐意将自己令尹举荐给大王的。 老子云: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现在,只需大王派人跟那些新即位的封君稍稍一说举荐令尹的好处,臣想,那些封君肯定恨不得将自己的令尹与司马全都举荐给大王。” “新即位的封君!”熊槐瞬间就抓住了重点,喃喃道:“先生的意思是说···” 接子点头道:“大王,臣听说不久前大王因为封君私通敌国一事,赐死了一大批封君,并且还将他们的世子罢免并抓捕,并且从他们的子嗣兄弟中,挑选出一人继承爵位封地。” 熊槐隐隐已经知道接子的意思了,便点头道:“不错,有这件事。” 接子有道:“臣还听说,大王不久前大赦天下,然后又将这些被抓到郢都的原世子给放了。” 熊槐点头道:“不错,寡人并非残暴之君,不会杀了他们的父亲后,还会刻意针对他们,抓着他们不放。” 接子闻言拱手道:“大王,臣听说,最近那些新即位的封君哪里,似乎并不平静,那些原本应该继承爵位封地的世子,回到封地后,好像与他们的兄弟闹矛盾了。” 熊槐闻言差点笑了出来。 当初熊槐打算改立其他人担任封君,本来就是担心那些世子因为父亲死在郢都,而暗恨于心,仇视他这个楚王。故而借故将所有的世子拿下,改立那些本来无法继位的人,以此拉拢新封君,让他们对自己心怀感激。 至于将原世子抓起来,然后又放掉,目的就是给那些刚刚即位,羽翼未满的封君找麻烦,逼他们向自己这个楚王靠拢,以为接下来的变法铺平道路,让各地的封君无法齐心。 而现在看来,当时的谋算,似乎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此时,那些封君立足未稳,原本掌握封地大权的令尹司马,全都是已故封君留下的,与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相反,这些令尹司马倒是与原本应该继承爵位的世子,关系更加亲密一些。.. 而此刻,封君新即位,即便熊槐借归还利息,给了部分封君一大笔财富。但是,这部分钱财,也只是加快了封君建立自己势力的速度,而无法让他们立即聚集一大批人才,然后将所有的全力掌握手中。 而这,就需要将原本的令尹司马全都罢免驱逐。 此时,他们正愁没有借口赶走令尹,现在看来,机会来了。 想着,熊槐哈哈一笑,点头道:“先生之意寡人知之矣,不久后,便是十月新年,到时,各地封君还会聚集郢都。待他们一来,寡人就会派人跟那些封君说道说道,让他们急寡人之所急。” 接子闻言,拱手道:“大王英明。” 此时,在接子的提醒下,瞬间就将人才不足的问题解决了大半,熊槐心中顿时舒畅不已。于是,又跟接子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看着接子道:“先生,寡人欲今日在宫中设宴,还请先生稍后开怀畅饮。” 接子拱手行礼道:“谢大王赐!” 就在熊槐与接子说话的时候,另一边,景翠返回家中不久,便有宾客前来禀报道:“君上,左徒屈原在外求见。” “屈原···”景翠闻言,不由冷哼一声。 之前,他还未做令尹的时候,对令尹之位倒是窥探不已。但是,现在他做了令尹,反而还觉得还不如做柱国的时候。 昔日做柱国之时,楚王遇事不决,每次向他询问兵事,对他的建议,每每都是言听计从。现在,等他做了令尹,大王不在问他擅长的兵事,反而向他咨询他并不擅长政事。结果,每次他的回答与屈原的回答一比,大王每次都听从了屈原的建议,然后将事情交给他来做。 好像屈原才是令尹,而他仅仅只是屈原的执行下属一般。 虽然他也知道,政事这一块,不是自己的特长,但是,大王每次都这么做,却令他心中觉得憋屈。 虽然他不敢对大王有所不满,但是,对屈原···可就没有好脸色看了。 故而景翠一听,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就说本君昨日操劳,回府后便休息了。若是左徒有事,请他明日再来。” “诺!” 府外。 屈原看着面前的景翠宾客,从他口中得知景翠不愿见他,顿时微微一滞。接着,心思一转,便知道景翠对他的不满所在。 或许是因为变法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朝议的事情,左右不出这两点。 想着,屈原也不以为意,无论是哪种原因,都是势在必行的。景翠这个令尹,要么顺从大王的意志,要么自己请辞,这个就是潮流,无可逆转。 想着,屈原笑了笑道:“还请先生再去禀报一声,就说平此次来见令尹,乃是为令尹分忧解祸而来,还请令尹不吝一见。否则,恐有祸事降临在令尹身上。”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自荐之策 府中。 景翠听宾客一说,一股怒火从心中涌上来,看着宾客冷冷的道:“屈平真这么说的。” 宾客点了点头。 见此,景翠怒极反笑:“好,好,好,请他进来,本君倒要看看,他屈平如何巧舌如簧,还有什么祸患会降临在我这个令尹身上。” “诺。”.. 不一会儿,景翠就见屈原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见过令尹。” 景翠拱手回礼道:“左徒,不知何事如此紧急,非要今日说,连明日都等不得?” 屈原拱手道:“令尹,在下匆匆而来,乃是为各地贤才一事。不知令尹这几日,可曾了解过各地送到郢都的贤才。” 景翠瞥了一眼屈原,心中顿时一阵气恼。 各地举荐贤才的事情,虽是屈原提出的,但是,这是大王当时就交给他来处理了。 不想,现在屈原还要插手此事。 想着,景翠便语气不善的应道:“此时就不劳左徒操心了,这几日在下一直都在关注此事,各地送来的贤才,全是品行过人的道德楷模。各地举荐这些人给大王,足以说明我楚国民风淳朴,人心向善。 现在,他们来到郢都,得到大王表彰,必能正人心,导人向善,若是人人效仿,不出数年,我楚国必然大治。 等各国听闻此事,见我楚国万众一心,必然心生畏惧,而不敢像上次一样侵犯我楚国。这就是不战而胜的方法,谓之战胜于朝。 这次各地举贤,可谓用心了啊!” 屈原闻言,诧异的看了景翠一眼,然后迟疑道:“令尹,这些话是有人跟你说的吧!” “···”景翠心中一滞,不满的看了屈原一眼,接着想起那个对他说这番话的人,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开口道:“不错,这话虽然是其他人对本令尹说的,但是,本令尹觉得很有道理,以德治国,正是强国的上上之策,总比随意折腾国家好多了。” 说到这,景翠用奇腔怪调的语气道:“怎么,难道左徒以为以德治国有何不妥吗?” 屈原没有在意景翠的语气,摇了摇头道:“令尹,以德治国,自然并无不妥之处。这次大王下诏各地举贤,结果楚国之中涌现如此多的道德高达之人,这正是国家之福,是大王之幸。” 景翠闻言点了点头:“不错,这正是国家之福,是大王之幸,身为大王令尹,在下心有荣焉!” “不过!”屈原看着景翠,摇了摇头道:“可是这次大王选才,不是为了表彰道德高达的君子,而为了选出一些人,以充实地方属吏。这些人,德行固然不可或缺,但是,才干更是重中之重。 为了避免各地举荐的人才鱼目混珠,大王还刻意让令尹亲自主持考核,一面让大王受到各地懵逼,而导致这些人到了地方后,才不堪用,霍乱地方。” 说着,屈原见景翠脸色一僵,便开口问道:“不知令尹是否已经准备好考核这些人的题目,以备大王选用。” 景翠听到这,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关于考核题目的事情,他早就给忘了,或者说不是忘了,而是听到这些道德达人基本上都是大字不识两个之后,就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所以,楚王一个月前让准备的考核一事,他还没有开始准备。 屈原见景翠没有说话,继续道:“这次大王让身为百官之首的令尹亲自主持举荐贤才,考核贤才,足以见大王对此事的重视。 但是,在下听说,这次各地举荐的贤才,全都有一个缺陷,似乎德行过人,但才能欠缺,大部分人都不曾读过先贤著作,这样的人,在下担心他们全都无法通过大王的考核。 若是待来年十月考核之时,却无一人通过考核。在下担心,天下人会说楚国无人矣!并且,下诏举贤的大王,也会沦为各国笑柄。” 景翠闻言,脸色逐渐变黑,而且黑的吓人。 此时,屈原叹道:“令尹,这还不是在下最担心的地方,在下最担心的还是令尹你啊!其他人仅仅只是笑话令尹也就罢了,在下更担心的是,会有人说,令尹嫉贤妒能。大王让令尹举贤,结果,令尹却找到一群种田劈材做工的小人,却无一个君子举荐给大王。 令尹乃我楚国柱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是令尹背上这等骂名,在下心中为令尹难过。” “···”景翠闻言猛然一惊,这样的骂名根本就不是他能承受。昔日楚庄王的令尹虞丘子,不就是因为没有举贤,而被人说不忠的吗? 若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恐怕虞丘子的旧事就要在他这里重演,而且还是背着骂名主动请辞。 虞丘子好歹也做了几年令尹,立下大功。而他景翠,三月令尹,什么功勋也没有,就请辞回家··· 一世英名尽毁矣! 想着,景翠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顿了顿,景翠缓了缓,发现屈原一直都恭敬的坐在一旁,想起屈原的求见之语,立即定了定心,求助道:“左徒,不瞒你说,在下这几日也在为此事苦恼,以致思虑成疾。只是,各地举荐之人,全都是品行过人之辈,只可奖赏,而不可贸然退回,要求各地另举贤良。 对于此事,不知左徒可有变法。” 屈原闻言,笑了笑道:“令尹,这段时间,在下听说各地都在谣传大王暴虐不仁的谣言,不知令尹可有听说。” 景翠闻言点了点头,这些谣言他自然知道,这次楚王杀了一批封君,另选他人即位,导致有一大批封君门客丢了依托之地。 于是,这些人便四处散播谣言,说楚王残暴不忍。 “左徒,不知此事与举贤有什么关系吗?” 屈原拱手道:“令尹,这些人之所以四处散播谣言,不就是无处容身吗?而他们被各地封君选用,本身就是由一定才能的人,只是未被新主接纳罢了。所以说,这些人中,肯定有不少一县之才的人。 若是令尹向大王进言,就说一地只举荐一人,肯定野有遗贤,为了避免此事,准许各地贤才前来郢都自荐,参与考核,如此不久解决问题了。” “这···”景翠闻言,犹豫不决。 见此,屈原接着道:“令尹,还在犹豫什么,若是不让这些人参与考核,令尹如何才能获取人才。 而且,此事不仅能解令尹的燃眉之急,还能消除各地关于大王的谣言。最后,这人若有所获,难道还不对令尹感恩戴德,到处散播令尹的举贤任能的贤名,让令尹的贤名传遍天下各国。 这种一举三的美事,令尹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景翠闻言,在没有想到其他变法的情况下,顿时便有些心动。 而且,这次举贤,只是充实地方,跟郢都朝中没有直接关系··· 想着,景翠便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 农家墨家 次日。 在令尹景翠的请求下,熊槐正式下诏,准许百姓自荐,前往楚国宾馆报名,以参与十一月初一的考核,但凡通过者,将则由选拔为楚国各县的属吏,若是特别优秀者,则可直接任命为县尹。 消息一经传出,郢都顿时一片沸腾。 虽然这只是在招募各县的属吏,但是,一句优秀者可担任县尹,便足以令人激动难耐。 虽然楚国现在已经在给各县安排属吏,县尹的权势将会被削弱,但是,这好歹也是一县之长。若是以前,县尹可自称为公,在一县之地为所欲为的时候,县尹县公之职,那可是非大贤贵戚不可担任,担任县尹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楚国公室之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楚国的县尹除了权势大意外,地位也是极高的。若是被楚王召回朝中用事,最起码都是一个下大夫的职位。若是任上优秀,被任命为卿甚至是令尹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都是有先例的。比如说孙叔敖与吴起,这两人就是直接从地方升任令尹的。 现在,楚王竟然下诏,可以准许人自荐,即便只有半成机会,那也是机会极大了。即便做不了令尹,那也还可以做属吏。 成为属吏,升任县尹,被楚王看中,任命为令尹··· 如此人生,简直完美,一些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走上孙叔敖的人生轨迹,在史书上留下千古美名,可以不朽矣。 于是乎,楚王下诏招贤的消息,犹如爆炸一般,迅速从郢都扩散开来,向各地传播。 此时。 景翠府中,得知景翠向大王进言下诏招贤后,大夫景邵立即赶了过来。 “令尹,如今大王听信屈原的谗言,改变我楚国维持了数百年的旧制,搅得整个楚国都人心惶惶,霍乱我楚国不浅矣。令尹无法劝阻大王也就罢了,为何还主动进言,请大王招贤以充实地方呢?” 景邵看着景翠,叹恨不已的继续道:“令尹如此,不就是在表明我景氏赞同屈原之言,打算改变各地旧制吗?如此一来,各地抵制令尹也站在大王屈原那边,岂不人心惶惶,可不终日矣。而且,还极大的助长了屈原的嚣张气焰,令屈原更加目中无人!” 景翠闻言,长叹道:“在下岂能不知,只是,各地举荐的人,实在难以入目,若是不如此,待考核之后,数百人竟无一人合格,且为之奈何。” 景邵摇头道:“如此,岂不是更好吗?大王见此,知道大势不可为,必然会如上次一般,驱逐屈原,以稳定人心。” “大王驱逐屈原,是一件大好事,怕就怕···”景翠看了景邵一眼,心中闪过一阵无奈,摇头道:“就怕到时大王驱逐的人,不仅仅只有屈原一人啊!” “除了屈原,还有谁?”景邵疑惑的问道。 “难道你忘了虞丘子之事了吗?” “虞丘子!”景邵闻言一愣,随后脸色一变,接着沉默了下去,不在言语。 现在他知道景翠为何向大王进言了,若是真的对各地举荐的那些贤才不闻不问,等到考核之日,虽然大王很有可能会知难而退。 但是,身为主持招贤的令尹景翠,遍访全国,却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那么天下人会怎么看。 到时,为了替大王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非得搭上主持此事的令尹不可。 而且,地方县尹虽然对景氏很重要,但是,景氏一族的根基,还是在朝中。就算用十个县尹换一个令尹,景氏都要亏得吐血。 想着,景邵吐出一口气,然后向景翠拱手道:“令尹请放心,在下已经明白了,稍后就去族中安抚族人。各地对大王的诏令阳奉阴违,实在是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景氏这一次一定会站在大王这边的。” “好,那就有劳了。”景翠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个宾客前来禀报道:“君上,上官大夫他们求见。” 景翠闻言与景邵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摇头道:“邵,群臣来访,必然是为了大王的诏令,本君不便与群臣相争,还请邵为本令尹安抚群臣。” 景邵沉重的点了点头,拱手道:“请令尹放心。” 说完,便向外走去。 就在景邵与前来拜访景翠的大臣说话的时候,另一边,道墨农儒四家领袖,也得到了一份楚王亲笔书信,邀请他们派出青年弟子前去参加十一月的考核,以为楚国各地属吏。 郢都城外,一间臭气冲天的工坊中,工尹已齿拿着楚王的书信,与一旁的左工许行对视了一眼,然后长长的一叹。 “许子,不知大王所请,你意下如何?” 许行闻言,毫不迟疑道:“既然大王有请,自然是听从大王的诏令了。在下的那些弟子们,一直跟从在下规划水渠,如今水渠的规划已经全部完成,并且今年大王会修养生息,不会征召百姓修建水渠。” 说着,许行笑了笑道:“在下的门人子弟不比墨家人才济济,故而,为了替大王分忧,在下打算将所有学有所成的弟子,全都派去参加考核。” 已齿闻言摇头笑道:“许子说哪里话,我墨家虽然人多,但是大都是一些游侠工匠,这些人,大都已经在大王效力,自然无法去参与考核了。而通晓治理地方熟悉地方事务的人,我墨家却也没有多少。” 许行闻言,笑道:“工尹说笑了,天下人都说,游仕之人,不是儒生便是墨者,儒墨并称当今两大显学,岂会无人。” 说着,许行沉吟了一下:“工尹,在下门人稀少,也就这几年,弟子才增加到百人,其中学有所成的,不超过二十人。能治理一地,恐怕不出一掌之数。” 此时,许行看着已齿,试探的问道:“不知墨家能拿出多少人?” 已齿想了想,才开口道:“十年前,我墨家为大王坚守丹水,八百墨者几乎全都死在战场上,幸得大王仁慈,拿出钱粮抚育战死勇士的妻儿,让他们的子嗣跟随我墨家学习。如今十年过去,我楚墨元气已然恢复,这次···大概能拿出一百多人吧!” 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张 探索发现 次日。 在令尹景翠的请求下,熊槐正式下诏,准许百姓自荐,前往楚国宾馆报名,以参与十一月初一的考核,但凡通过者,将则由选拔为楚国各县的属吏,若是特别优秀者,则可直接任命为县尹。 消息一经传出,郢都顿时一片沸腾。 虽然这只是在招募各县的属吏,但是,一句优秀者可担任县尹,便足以令人激动难耐。 虽然楚国现在已经在给各县安排属吏,县尹的权势将会被削弱,但是,这好歹也是一县之长。若是以前,县尹可自称为公,在一县之地为所欲为的时候,县尹县公之职,那可是非大贤贵戚不可担任,担任县尹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楚国公室之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楚国的县尹除了权势大意外,地位也是极高的。若是被楚王召回朝中用事,最起码都是一个下大夫的职位。若是任上优秀,被任命为卿甚至是令尹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都是有先例的。比如说孙叔敖与吴起,这两人就是直接从地方升任令尹的。 现在,楚王竟然下诏,可以准许人自荐,即便只有半成机会,那也是机会极大了。即便做不了令尹,那也还可以做属吏。 成为属吏,升任县尹,被楚王看中,任命为令尹··· 如此人生,简直完美,一些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走上孙叔敖的人生轨迹,在史书上留下千古美名,可以不朽矣。 于是乎,楚王下诏招贤的消息,犹如爆炸一般,迅速从郢都扩散开来,向各地传播。 此时。 景翠府中,得知景翠向大王进言下诏招贤后,大夫景邵立即赶了过来。 “令尹,如今大王听信屈原的谗言,改变我楚国维持了数百年的旧制,搅得整个楚国都人心惶惶,霍乱我楚国不浅矣。令尹无法劝阻大王也就罢了,为何还主动进言,请大王招贤以充实地方呢?” 景邵看着景翠,叹恨不已的继续道:“令尹如此,不就是在表明我景氏赞同屈原之言,打算改变各地旧制吗?如此一来,各地抵制令尹也站在大王屈原那边,岂不人心惶惶,可不终日矣。而且,还极大的助长了屈原的嚣张气焰,令屈原更加目中无人!” 景翠闻言,长叹道:“在下岂能不知,只是,各地举荐的人,实在难以入目,若是不如此,待考核之后,数百人竟无一人合格,且为之奈何。” 景邵摇头道:“如此,岂不是更好吗?大王见此,知道大势不可为,必然会如上次一般,驱逐屈原,以稳定人心。” “大王驱逐屈原,是一件大好事,怕就怕···”景翠看了景邵一眼,心中闪过一阵无奈,摇头道:“就怕到时大王驱逐的人,不仅仅只有屈原一人啊!” “除了屈原,还有谁?”景邵疑惑的问道。 “难道你忘了虞丘子之事了吗?” “虞丘子!”景邵闻言一愣,随后脸色一变,接着沉默了下去,不在言语。 现在他知道景翠为何向大王进言了,若是真的对各地举荐的那些贤才不闻不问,等到考核之日,虽然大王很有可能会知难而退。 但是,身为主持招贤的令尹景翠,遍访全国,却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那么天下人会怎么看。 到时,为了替大王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非得搭上主持此事的令尹不可。 而且,地方县尹虽然对景氏很重要,但是,景氏一族的根基,还是在朝中。就算用十个县尹换一个令尹,景氏都要亏得吐血。 想着,景邵吐出一口气,然后向景翠拱手道:“令尹请放心,在下已经明白了,稍后就去族中安抚族人。各地对大王的诏令阳奉阴违,实在是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景氏这一次一定会站在大王这边的。” “好,那就有劳了。”景翠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个宾客前来禀报道:“君上,上官大夫他们求见。” 景翠闻言与景邵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摇头道:“邵,群臣来访,必然是为了大王的诏令,本君不便与群臣相争,还请邵为本令尹安抚群臣。” 景邵沉重的点了点头,拱手道:“请令尹放心。” 说完,便向外走去。 就在景邵与前来拜访景翠的大臣说话的时候,另一边,道墨农儒四家领袖,也得到了一份楚王亲笔书信,邀请他们派出青年弟子前去参加十一月的考核,以为楚国各地属吏。 郢都城外,一间臭气冲天的工坊中,工尹已齿拿着楚王的书信,与一旁的左工许行对视了一眼,然后长长的一叹。 “许子,不知大王所请,你意下如何?” 许行闻言,毫不迟疑道:“既然大王有请,自然是听从大王的诏令了。在下的那些弟子们,一直跟从在下规划水渠,如今水渠的规划已经全部完成,并且今年大王会修养生息,不会征召百姓修建水渠。” 说着,许行笑了笑道:“在下的门人子弟不比墨家人才济济,故而,为了替大王分忧,在下打算将所有学有所成的弟子,全都派去参加考核。” 已齿闻言摇头笑道:“许子说哪里话,我墨家虽然人多,但是大都是一些游侠工匠,这些人,大都已经在大王效力,自然无法去参与考核了。而通晓治理地方熟悉地方事务的人,我墨家却也没有多少。” 许行闻言,笑道:“工尹说笑了,天下人都说,游仕之人,不是儒生便是墨者,儒墨并称当今两大显学,岂会无人。” 说着,许行沉吟了一下:“工尹,在下门人稀少,也就这几年,弟子才增加到百人,其中学有所成的,不超过二十人。能治理一地,恐怕不出一掌之数。” 此时,许行看着已齿,试探的问道:“不知墨家能拿出多少人?” 已齿想了想,才开口道:“十年前,我墨家为大王坚守丹水,八百墨者几乎全都死在战场上,幸得大王仁慈,拿出钱粮抚育战死勇士的妻儿,让他们的子嗣跟随我墨家学习。如今十年过去,我楚墨元气已然恢复,这次···大概能拿出一百多人吧!”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应变之策 等景翠回到府中,顿时陷入忧虑之中。 今日他看到宾馆那边传来的消息,便知道自己被屈原坑了,而且还陷入一个极大的麻烦中。 原本,按照屈原的说法,他向大王提出自荐的策略,试想招募散落各地的游仕者的,尤其是那些刚刚被遗弃的门客。 只是,万万没想到,大王的诏令才公布半日,就出现一股令他惊慌的势力,参与到考核中。 其中许行的那些弟子还好说,左右不过二十多人。但是,那些墨家弟子则不然。楚墨的首领本来就担任着楚国的工尹,这可是楚国的重要职位。 而且,工坊中,还充斥着许多墨家工匠,这些人许多人是墨家自己培养的,然后被工尹已齿投入工坊之中,还有一些原本是楚国的工匠,然后被墨家学说吸引,投入到墨家的怀抱。 可以说,墨家已经在楚国百工中站稳了脚跟。 而这次,若是在让墨家弟子派往各地任职,让他们前往各地发展墨家门徒··· 景翠虽然对政事不怎么敏感,但是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尤其是墨家的学说,本来对下层的百姓极具吸引力,而且对上层的吸引同样也不小。昔日鲁阳文君、阳城君等公室便是墨家学说的坚定支持者,朝中的楚惠王大臣穆贺等人,也是信奉墨家学说的,更有数位墨子的弟子在楚国任职。 是以,在这些人的支持下,楚国很快便成为墨家的活动基地,墨家的中心便从宋国转移到楚国,而墨家的第三代巨子孟胜,也一直活跃在楚国。直到吴起之乱,楚国的墨家弟子包括巨子孟胜在内,惨遭被楚肃王灭团于阳城。 即便如此,数十年前墨家巨子前去秦国,墨家出现分裂的时候,楚墨依旧可以与秦墨齐墨争夺墨家的正统地位。 这些情况,全都告诉景翠,楚墨的实力很强大。不提十年前为楚国赴死的八百墨者,就是楚王在郢都城外划给楚墨的那一块地盘,以及这一次参与考核的百余人,就足以说明楚墨的分量极重。 这一份强大,景翠觉得或许已经危及他们公室在楚国的地位了。 接着,景翠又想起秦墨以及齐墨,顿时打了一个寒碜。墨家虽然三分,但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而且,楚国还是联系各国墨者的重要纽带。 景翠可没有忘记,三十年前,秦惠文王车裂商鞅,秦楚两国关系缓和。恰逢墨家打算游说秦惠文王,当时,墨者田鸠无法见到秦王,就是从楚威王手中借了一块将军印,以楚使的名义入秦的。其后,才有墨家巨子入秦一事。 若是楚墨在楚国得到重用的消息,天下各国的墨者纷纷前来楚国。 景翠可以预见,楚墨的实力还将进一步增长,这对他们这些楚国公族来说,这并非好事。 更何况,除了楚墨意外,陈轸的农家昨日也加入了考核。 而楚国各大学派中,道家的实力还是最强的,更别说还有一个实力犹存的儒家。大儒陈良虽然死了,但是他的那些弟子们,还有不少人在。 若是各大学派全都参与进来··· 想着,景翠猛然身体一寒,接着直接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走动许久,突然大声吩咐道:“来人,请大夫景邵前来一会。” 不久,依旧是这间房中,景翠将昨日报名的名录递给景邵,等景邵看完后,开口问道:“事到如今,已经出乎翠的意料之外,但是,此事大王已经知晓,大局已定,且为之奈何?” 听到景翠的话,景邵不停的扯着自己的胡续,他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景翠无奈的自救之举,竟然演变成这样。 只是,现在的情况,招贤一事已经停不下来,一旦停下,则整个楚国都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而且还会得罪前来参与考核各大学派。 可是,若是坐视不理,一旦这些学派在楚国站稳脚跟,并向朝中发起冲击,这对公族的危害极大。 到时,公族再想保持在楚国的这种地位,那就难了。 想着,景邵一时头大,不禁对各地的县尹与封君充满着怨恨。 原本大王就是让他们举荐一个贤才,结果倒好,他们心有默契的举荐了一群废物,置大王与令尹的权威而不顾。 现在,令尹为了自保,不得不另寻他策。 本想趁时间短缺,从郢都的附近的游仕者中吸取一些人才,以保住楚国的颜面。却不想将楚国的学派牵扯进来,如此,事情瞬间变失去掌控。 那些学派的人,可没有一个好惹的,惹了他们,哪怕是当面喷一国之君,也是家常便饭,国君还得忍着,更何况是区区令尹! 只是,事已至此,该怎么办呢? 景邵皱起眉头,低头沉思苦想。 此时,景翠见景邵以手抚额,做出头痛状,不禁也将心给提了起来。 良久。 景邵才抬起头来,然后一脸慎重的看着景翠道:“令尹,唯今之计,我等已经无法阻止此次的招贤。故,既然无法阻止,那么我们就主动参与进去。” “参与进去。”景翠一怔,迟疑的看着景邵。 景邵解释道:“令尹,原本各大家族对大王要收回各地县尹的权力,设置属吏一事,并不支持。故而全都不支持,也不反对。” “只是!”景邵一脸无奈的道:“现在的情况,如果我们继续不支持,那么这次招贤就将撇开我们。如果十几年二十几年后,各县的县尹大都是各家弟子,这对我们公族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故,依在下之见,既然如此,不如我等也派出族中旁支中下等的子弟,参与这次的考核,与各家相互竞争。” “派出族中子弟···”景翠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景氏一脉是楚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是,景氏在楚国的资源依然是有限的,也无法将所有的子弟都安排在要害上,尤其是那些已经疏远的旁支,就更是如此了。 与其让他们自谋出路,倒不如让他们参与考核,如此,身为主持此事的令尹,还能照拂一二。 想着,景翠便应道:“好,此事可行,稍后我就传讯给族中各脉,让他们发动族中子弟参加这次的考核,还有,请邵前去拜访各大家族,让他们也发动族中子弟参与考核。 这一次,我要让大王知道,我楚国公族以及贵族人才辈出,完全不必向各大学派要人。” “诺!”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赵王回都 随着楚国招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在众人都等待着考核之日来临的时候,远在北方的赵国,赵王已经率兵从中山国撤军,继而回到邯郸。 赵宫中。 赵王一回到宫中,便将留守邯郸的重臣召来,看着他们不由叹恨道:“可惜,这次我们出兵太晚,而楚国那边胜的太快,而且还没有与齐魏两国交战,以致于齐魏两国从容退兵回国。 这一次,我们虽两路大军全都大胜中山国,但是,面对齐魏两国发出的威胁,还是不得不妥协,只能答应中山王的求和。” 说着,赵王脸上的遗憾溢于言表。 相国赵文立即劝道:“大王,虽然这次我们放了中山国一马,但是,不仅被我们占据了一大块土地,而且还割让了六座城给我们赵国。经此一战,中山国实力大损,待我们赵国休整一段时间,然后便可再次共伐。 那时,以中山国区区之力,岂能是我等对手!” 赵成闻言,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 这次赵国大举攻打中山,身为大将军的他,却没有领兵作战的机会。 此刻,他心中还有一些不满与怨恨。 此时,肥义开口道:“大王,昔日强大的魏国攻打中山国,依旧用了三年时间,才攻灭中山国。故而,臣以为攻打中山的事情,完全不必着急。毕竟,中山国已经大部在我赵国境内,齐魏两国离得太远,难以干涉。” 说着,肥义笑着拱手道:“而且,听说齐楚两国两国在宋国的问题上,出现了极大的分歧,宋国已经与楚国讲和,并且宋王还将太子贞之女送给了楚王,此举引得齐王十分不满。 臣还听说,楚王杀了一大批楚国的贵族后,似乎有意再次启用屈原变法,此举已经激起国中贵族的反对。 若是楚国因内部而衰弱,齐国见机伐楚,那时,便是我赵国再次出兵中山国的机会。” 赵王闻言点了点,如今南面的齐魏两国,国力不容小觑。不仅结为同盟,而且进退一致,赵国面对其中一个,也十分勉强,更别说两个国家联合起来。 可惜··· 赵王不禁摇了摇头,若不是上次楚国一战灭越,实力一下子变膨胀起来,令他慌了神,故而联合各国一同出兵伐楚。否则,若是赵国没有出兵伐楚,而是等各国伐楚之际,便出兵攻打中山国,如此一来,两年时间,说不定中山国已经被灭了。 就算没有被灭,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哪会如现在一般,还留有四分之三多的土地,在那里暗暗舔伤口,并且还伺机报复! 想着,赵王便对齐魏两生出阵阵不满,而后看着赵文道:“相国,寡人听说楚国左尹昭常已经到邯郸近两月,希望与我赵国结盟!” 赵文应道:“大王,正是如此。只是因为楚国还想与我赵国联姻,因涉及太子,故而臣等便将昭常留下,以待大王归来。” “太子!”赵王轻声喃喃了一阵,然后突然想起已经去世多年的王后来。 太子章早年丧母,而后因为变法之事又被自己送到代地,一晃近四年没有返回邯郸了。 想着,赵王心中生出怜悯之情,便点头道:“太子年龄也不小了,即将行冠礼,是时候为太子寻找一位夫人了。” 说着,赵王看向群臣问道:“楚国联姻之请,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赵文立即应道:“大王,楚赵两国一向交好,臣以为与楚国联姻之事可行。” 肥义跟着道:“相国所言甚是,况且,与我们赵国有冲突的是齐魏秦三国,而不是楚国,对于楚国这个南面的盟友,我们理应交好。” 接着,肥义拱手道:“大王,只要我们与楚国联姻,才能让宋国放心大胆的倒向楚国,以楚宋两国之力对抗齐魏联盟。无论是齐魏两国伐宋或伐楚,还是楚国伐魏或伐齐,都是我们赵国的机会,是我们再次收拾中山国的时机。” 赵王闻言微微颔首,接着便看向站在一旁没有发表看法的赵成。 赵成见赵王看了过来,不等赵王开口,便主动拱手行礼道:“大王,臣附议。” “善。”赵王口中应了一句,然后又迟疑道:“但是,楚王打算以亲子淮阴君为质于赵,而寡人之子,太子章肯定不能被送到楚国做人质,而次子公子何还未满五岁,三子公子胜年纪更小,不宜为质。不知诸卿以为何人可作为人质前往楚国。” 赵成闻言,脸色微微一沉,早在楚国昭常来的时候,放出联姻交换人质的风声时,他就隐隐有些不安。 赵王的儿子,长子是太子,肯定不会送到楚国去,其他儿子年纪幼小,也不适合作为人质。公室重臣,赵文是相国,做人质肯定也不会让相国去,赵国还丢不起这人。 剩下的,也就只有他这个位高权重的赵王叔叔,大将军赵成了。 更重要的是,赵王推行胡服之后,他与赵王的关系就一直不好,虽然赵王将诸将之首的大将军的位置给了他,但是这并不代表赵王倚重他。在胡服变法大致稳定后,赵成便感受到赵王处处对他的打压。 先是赵文为相,不仅让他失去了成为相国的野望,而且还失去了宗室之首的地位。而后,这次攻打中山国,赵王与太子章全都上了,就他这个大将军没上,灭国的功勋也没有份。 赵成心中揣测,若是可能,这次赵王一定会将他一脚踹到楚国去的。 果然,赵成见赵王开口之后,再次向他看了过来,而且连赵文也看着他,心中一沉。 而后,便主动向赵王拱手道:“大王,臣身为赵国宗室,理应为国分忧。只是,臣曾前去拜访楚使,希望前去楚国。但是,楚使却婉拒了臣,并且还告诉臣,楚国已经有了人选了。” “嗯?”赵王一怔,然后看着赵成问道:“大将军,不知楚国属意何人?” 赵成笑着拱手应道:“大王,楚国希望吴豹前去楚国做人质。” 吴豹不是旁人,就是赵王自己的小舅子,王后吴孟姚的弟弟。 “吴豹?”赵王看着赵成微微皱起眉。 赵王此时迟疑不定,不是不能将自己的小舅子送到楚国去,而是在纳闷,难道自己与王后的风流韵事已经传到楚王耳中了? 否则,楚国怎么会挑选吴豹做人质! 此刻,赵成看着赵王皱眉,心中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看来那笔钱没白花!留在邯郸,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观游到秦 韩国新郑。 韩王看着面前的公仲侈道:“公仲,寡人从赵国那边得到消息,楚国以将军昭滑之女许太子章,赵国以公主配楚王之子淮阴君。并且,赵王下诏,封吴豹为平阳君,赐姓赵,列为宗室,以前往楚国为质,而楚国以淮阴君为质于赵。” 说着,韩王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如今楚赵两国结为同盟,而我韩国跟楚赵两国都是盟友,故而,现在楚赵两国交好的情况下,我韩国不能恶了楚国,以免与赵国发生不快。” 公仲侈愣了愣,不由仰天长叹一声。 原本他得知公叔将他卖给楚国,还心生不快,希望韩王能帮助他,同时也希望天下有变,能让他不用去楚国做人质。 结果,他失望了,先是秦国用公子子兰的尸体交还楚国,以示臣服低头之意。 接着,宋国归还楚国土地,并送出王女侍奉楚王,而楚王则以两百里土地为礼,以让楚宋两国重归于好。 现在,楚赵两国联姻互换人质,韩王亲自开口,他还能指望谁?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滞留韩国? 想着,公仲侈便认命的点了点头,点头间,泪水便从双目中悄无声息的落下。 接着,公仲侈向韩王一拜,声音哽咽着道:“大王,臣此去楚国,归期未定,未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返回韩国。 此刻,臣心中悲痛莫名,不是悲伤自己远离故土,而是伤心自己不能继续侍奉大王。但是,为了韩国,为了大王,臣愿远离故土,前往楚国做人质。” 说着,公仲侈再拜了一拜,伏地道:“大王,臣此去楚国,希望大王能答应臣一件事。” 韩王闻言略带惆怅的问道:“公仲有何事?快快道来!” 公仲侈应道:“大王,臣唯一的请求,那就是:若是臣不幸终老于楚国,希望大王能派人去向楚王提出请求,让臣的骸骨能安葬在韩国。” 说着,公仲侈痛苦流涕道:“臣虽不能继续为大王效忠,虽不能为韩国效死,但,臣只愿归葬韩国,九泉之下继续为大王效力,为韩国尽忠。” 韩王闻言,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泪水再也忍不住,直坠于地。 顿了顿,像是安慰,有像发誓道:“公仲请放心,此去楚国,只需数年,寡人一定会让楚国放贤卿归来,到时,你我再续君臣之谊!” “谢大王!”公仲侈第三次拜了拜。 ······ 就在公仲侈前往楚国郢都的时候,秦国那边,楚太卜观游也率领队伍,大张旗鼓的来到咸阳。 城中百姓早就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楚国给秦国送来了五色石。 为了瞻仰五色石这一神器,不少城中百姓连夜出城,在南部的道路上等着楚国的使者队伍,以一睹为快。 结果,楚国使者队伍抵达咸阳之日,秦国百姓为迎接楚国使者,特意在襄阳城十里外,便开始夹道相迎,队伍一直延续到咸阳的宾馆才停止。 为此,秦国调用一万大军一路护送楚国使者前去秦国宾馆。 秦宫中。 秦王荡一脸铁青地坐在王位上,看着樗里疾与甘茂问道:“两位丞相,楚王欺寡人太甚,他在楚国弄出一个黑帝来,自娱自乐也就罢了。不想,楚王竟然还派人送来一块五色石,让寡人承认黑帝的地位。若是寡人认可了女娲大神的黑帝一说,今后秦国与楚国打交道,岂不矮人一等,未战先怯。” 接着,秦王荡再次诅咒了楚王数句,然后纠结了一会儿,想起女娲大神显化神迹的事情,心有余悸地问道:“两位贤卿,对于这五色石与黑帝,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甘茂闻言张了张口,但却欲言又止。 他本是楚国人,秦国很迷信,但楚国比秦国还要迷信。虽然秦国这边不信女娲,但是楚国很信啊。在楚国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女娲大神本来就将信将疑,现在又闹出五德凤凰化做五色石的事情,而且楚王得到五色石的制作之法后,还送了一块五色石到秦国来。 这事闹的··· 根据他的常识,应该劝秦王荡接受五色石。但是这就是对秦国不利,是对秦王不忠,这话他说不出口。 可是,要劝秦王荡拒绝五色石,话一到了嘴边,便想起天地神鬼的神威,他又缩了回去。 那女娲大神可是有神迹的,鬼神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 他自己遭天谴还没什么,万一祸及秦国,秦国出现水旱等天灾,这背锅的就是他。 或许还得把全族搭上。 话说秦国明年究竟有没有天灾? 想到这,甘茂摇了摇头,这事他哪知道··· 此时,樗里疾见秦王荡面色纠结,而甘茂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然后大声道:“大王,臣只听说过青白黄赤四帝的,从来没有听说过黑帝,只听说过我秦国祭祀巫咸大神,从来没有祭祀过女娲大神。贸然接受其他神明,难道我秦国的神明就会不发怒吗?” 樗里疾的声音很大,秦王荡听在耳里,顿时有种振聋发聩之意。 他本来就不想接受那个所谓的五色石,只是迫于女娲的神名,这才有些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受。 现在,既然樗里疾坚决反对,那就不怕了。 万一明年或者接下来几个月,秦国出现天灾人祸,那么就不会伤及他的威名,到时下诏训斥樗里疾几句便是。 想着,秦王荡便点了点头,开口道:“丞相之言正和寡人之意,那楚国的神,还管不到秦国来。” 说着,秦王荡便下诏道:“传诏,让奉常(秦国祭祀主官)准备一番,明日上朝,驳斥楚国太卜,我秦国自有神灵,不会接受楚国的神灵。” 另一边。 太卜观游在秦国宾馆安顿下来后,一本正经的坐在房中,疲惫的道:“从丹水到秦国咸阳,原本十天的路程,我走了近一个月,现在,总算赶到咸阳,已经完成了大王的任务。” 说着,观游看向秦宫放心,期待的道:“若是明日秦王能接受大王送给秦国的礼物,那就更好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客星来 次日。 秦宫中。 观游向秦王荡行礼道:“大王,数月前,女娲大神在我楚国显示神迹,赐下五色石制作之法。寡君以举国之力,制得五色石两块,其中一块沉于江水,以祭祀女娲大神。寡人本想将剩下的这一块自用,但是,思及秦楚两国十余代的联姻,两国一向交好。 而女娲大神补天之功,正在秦国所处的西北方,对秦国有极大的恩惠。且女娲大神贵为黑帝,造人补天,泽披天下,非楚国一国之神。 故,寡人不敢独自据有五色石,特命臣向大王送来楚国剩下的那一块五色石,以让秦国也能祭祀女娲大神。” 观游话音一落,秦国奉常王邑立即大声反对道:“大王,祭祀鬼神,不可不慎重。世人皆知,天有四季,四季流转不息,四帝分掌四时,享配于天。而女娲大神妄自称帝,与四帝并论,这极大的逾越,必遭天谴。” 说着,便极其激动的大声道:“楚国不顾自古以来的传承,擅自将四帝变成五帝,以祭祀天地的大礼祭祀女娲,实则获罪于天,得罪神灵,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故,臣请大王万万不可效仿楚王,对天地鬼神大不敬!” 说完,便长长一拜。 王邑的话音一落,秦国的其他大臣纷纷拜倒:“大王,奉承所言甚是,我秦国万万不可效仿楚国,对天地鬼神不敬。” 观游一听,秦国要污蔑楚国不敬天地,这可是一个极大的罪名,足以让各国再次围攻楚国的罪名。于是,立即开口道:“奉承此言差矣,五帝分明是五方上帝···” ··· 观游与王邑争论了一阵,秦王荡听着二人的辩论,突然瞥见群臣脸色不对劲,露出将信将疑之色。 见此,秦王荡心中微微一惊,随即皱起眉头。 鬼神的事谁也说不清,真要辩论,就是一连说上三月,恐怕也不能驳斥对方。 虽然秦王荡自己也很怀疑,四帝究竟是四方上帝,还是四时上帝,亦或者兼顾四方四时。但是,秦王荡心中很清楚,只要让这个楚国来的观游多在秦国呆一天,那么秦国百姓心中就会多一份混乱。 观游一路举着五色石前来咸阳,路上百姓纷纷前往瞻仰五色石的事情,秦王荡现在心中还极为不满,都余怒未消。 虽然理越辩越明,但是虚无飘渺的鬼神之事争论的多了,只会让人心更加混乱。 况且女娲大神造人补天的传说,早已传遍天下,人尽皆知。若是百姓们信了楚国的说辞,这就是秦国的灾难。 想着,秦王荡立即打断观游的话,开口道:“先生,楚王祭祀女娲大神之余,还念念不忘寡人,寡人甚是感激。但是,女娲乃是南方江水之畔的神,还无法管到我河水之旁的秦国。故而,请回去禀报楚王,就说寡人多谢楚王的好意,寡人愿以白璧一对,玉斗十双作为回礼。 但是,五色石这东西,乃是女娲大神之物,我秦国信奉巫咸大神,若是擅自留用,寡人担心会引起巫咸大神的不满。 故而请先生将五色石带回楚国吧!” “这···” 观游听到秦王话,顿时哑然。 五色石与九鼎相比,同样都是神器,结果,九鼎各国打破脑袋想据为己有,而五色石却连送都送不出去··· 不过,好在楚王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也不能强松,免得恶了秦王,让秦楚两国反目。 想着,观游叹了一声,拱手应道:“如此,臣便敬遵大王之命。” 秦王荡点了点头,接着,又担心观游一路缓行,并且招摇过市,引起秦国百姓围观。于是,继续开口道:“先生,五色石乃是女娲大神的神器,不宜久在楚国之外,故而,寡人明日便会派出一支军队护送先生离开咸阳,直到抵达武关外的丹水,送先生上船,请先生从水路返回楚国。” “···”观游惊讶的看了一眼秦王,然后立即低下头,应道:“谢大王!” 咸阳宾馆。 观游被一群秦军护送回到宾馆,进入宾馆大门后,见秦军并未离去,而是守在外面,不由一滞。 这秦王似乎铁了心要将他赶回楚国了,好像他就跟瘟神一般。 想到这,观游在心中冷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提楚国使者团如何收拾行李,准备起程返回楚国。 当夜。 就在观游熟睡之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太卜,大事不妙,快出来一观···” 观游被惊醒后,顿时一皱眉,接着,又听到整个宾馆都是大呼小叫的声音,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远处也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观游当下一惊,以为咸阳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瞬间穿上鞋披了一件衣服,便向外走去。 一开门,观游顿时惊呆了。 此时,宾馆外的灯笼中正发出阵阵晦涩的暗光,但是,整个宾馆,不,整个咸阳,不,似乎是整个秦国,已经是一片大亮,亮如白昼。 只是,观游抬头一看,天上闪烁的漫天星辰,明确的告诉他,此刻还是夜间。 一瞬间之后,观游便在天上找到了原因所在。 只见一颗拖着一条长长尾巴的星辰,突然出现在天空的上方,正是这颗星辰,照亮了整个咸阳···也有可能是整个秦国,亦或者是整个天下。 这种星辰,观游自然认得是彗星,只是,这么亮的彗星,还是头一次见。 不多时,等星辰消失后,周围再次变得昏暗,观游见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一丝震惊恐慌之色,想了想,一脸沉重的道:“彗星见,不吉,不利于君王!” 众人闻言,顿时更加惊慌了。 见此,观游再次开口道:“女娲大神贵为五帝,大王让在下送五色石给秦国,本是一番好意,不想,秦国上下却拒绝了。 秦国这不是在拒绝我们楚国,而是在拒绝黑帝的美意。今夜突然出现一颗彗星,这肯定是黑帝发怒了,以警示秦王。” 观游将众人说的一愣一愣的,然后又开口道:“在下要立即上书秦王,请秦王务必接受我楚国美意,以五色石祭祀黑帝,才能平息黑帝的怒火。 不然···”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新年至 那颗彗星消失后,咸阳城中的喧嚣才刚刚开始,并且越发的热闹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整个秦国都知道,今日白日楚国送来了一块五色石,而五色石的大名,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女娲大神补天的神器。 秦国这才刚刚拒绝楚国,拒绝五色石,夜间就出现这么亮的一颗彗星。 这种情况下,虽然许多人知道彗星并不是稀罕物,隔那么几年就会出现一颗。但是,这次来的时机也太巧了些,由不得人不生疑。 更何况,彗星一向都是以灾星的身份出现的。 所以说,那么,这颗彗星会不会就是黑帝的示警呢? 就在秦国人心惶惶的时候,秦宫中,秦王荡一脸焦虑之色的看着樗里疾:“丞相,今夜有彗星出,不知是否是上天预示着什么?” 樗里疾此时同样心中不安,但是见秦王忧色浮现于外,咽了咽口水后,宽慰道:“大王勿忧,左丞相已经去奉常哪里了,太卜此刻应该正在占卜,稍后就会有消息传来,请大王勿忧。” 秦王荡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拂去头上的汗水,顿了顿,再次开口道:“丞相,女娲大神补天造人,可有大神通的,今夜的彗星,会不会是···” 秦王荡话一出口,樗里疾便知秦王此时已经慌了神。 于是,立即沉着脸喝道:“大王说什么话,彗星出现,又不是只有我秦国才会看到,怎会与女娲大神有关呢!” 秦王荡闻言,立即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言了。 就在说话间,一个侍者前来禀报:“大王,楚国使者连夜送来一封上书?” 秦王荡还没有说话,樗里疾就大惊道:“不好,恐怕楚国要将这次彗星出现的事情栽在我们秦国头上。” 秦王荡一惊,接着定了定神,然后吩咐道:“将楚国使者的上书递上来。” “唯。” 不久,秦王荡一脸铁青地对樗里疾道:“丞相,不出你所料,楚国果然打算将彗星的事情推给我们秦国。” “卑鄙!”樗里疾大怒道:“彗星现,天下皆可见,谁知道这是上天在示警谁,说不定就是在示警楚王呢!” 正说这,甘茂与奉常王邑快步来到秦王面前,匆匆行了一礼后,便禀报道:“大王,刚刚天现彗星,太卜占卜,结果显示不利于南。” 秦王荡闻言微微一愣,然后迟疑的看着甘茂与王邑,面露怀疑之色。 占卜一事,不仅是一件技术活,还是一件时间事,龟甲可没有那么快就被烧裂。 想着,便诧异的问道:“太卜这么快就占卜出结果了?” 甘茂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此时,王邑开口道:“大王,太卜说:楚王擅自将女娲大神尊为黑帝,获罪于天,不久后,上天就会降灾祸于楚国。这次彗星出现,正是上天向楚国示警。” 甘茂接着开口道:“大王,上天示警,不可不慎,为了安全起见,理应立即将楚国使者以及楚国送来的五色石驱逐出境,以免楚国的祸事波及我们秦国。” 此时樗里疾已经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手持五色石的楚国使者,对秦国来说就是一个祸害,绝对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咸阳,免得百姓群臣议论纷纷。 想着,樗里疾立即应道:“大王,臣附议,理应立即驱逐楚国使者。” 秦王荡在樗里疾三人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将信将疑的点头道:“传诏,派出军队,立即将楚国使者驱逐出境。” “唯!” 观游:“···” 与此同时,天下各国的太卜、著名的观星者、大巫,都还在紧张的占卜中······ 不提大国在第二天如何忙着诅咒其他国家,而小国又是如何举行祭祀,打算将灾祸转移到自己的臣子身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十月初一,楚国新年。 一如既往的走完整个流程之后,君臣便各自散去。 而接下来的晚宴中,看似与往常的新年宴会一样热闹,但是气氛却有些紧张。 朝臣与各地封君间,东部江淮封君与西方江汉封君间,似乎都有了阵阵隔阂。 次日一大早,三闾大夫屈署便悄然来到新任羕陵君的院外。 “三闾大夫屈署?”新任羕陵君子孟闻言,虽然不知道屈署来找他有何事,但是他可是记得,以他中人之资,能从先羕陵君的子孙中脱颖而出,全靠这个主官楚国公室的三闾大夫屈署的赏识,这才击败二十几个叔伯兄弟,得以即位。 此刻一听屈署来访,羕陵君子孟立即快步向外走去,见到屈署后,急忙行礼道:“三闾大夫来访,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大夫恕罪。” 屈署见羕陵君姿态放得极低,笑了笑,回礼道:“有劳羕陵君亲自相迎,荣幸之至。” 说话间,二人来到房中坐下,待旁人退去,子孟向屈署拱手问道:“不知大夫来访,有何吩咐吗?” “羕陵君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吩咐羕陵君。”说着,屈署看着眼前这个三十不到的新任羕陵君,笑着道:“只是因为上次在下与羕陵君一见如故,在下知道羕陵君难得来一次郢都,才特意来拜访羕陵君,不知羕陵君即位后,感觉如何。” 子孟闻言,脸色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原本只是先羕陵君膝下并不起眼的一个孙子,在族中地位并不高,只是因为嫡子嫡孙全都因为私通子兰一事而被大王罢黜,故而才有机会一窥羕陵君之位。 最初,他被屈署看中,得以继承羕陵君之位的时候,还以为可以一展宏图,大展拳脚。结果,他失望了。 他父亲乃是羕陵君的庶出三子,早年领兵作战时战死沙场,身为先羕陵君的普通孙子,可想而知他在即位前是如何的势单力薄,即位后又是如何的无人可用,如何处处受制。 以致于族中的那二十几个叔伯兄弟全都不怎么鸟他,连令尹司马都对他阳奉阴违,尤其是他大伯,原羕陵君世子,叛逆子奇之父,在大赦天下后返回羕陵之后,令尹与司马连表面的应承都少了许多。 他这个羕陵君在羕陵的话,还不如他那个一身白衣的大伯有用。 这段时间,他在羕陵可是过的极为憋屈。 若不是他头上还有大王撑腰,其他人也不敢把他给废了。 否则,他可能连羕陵君的位置都保不住。 想着,子孟不由一脸苦涩的长长一叹。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游说 屈署见子孟脸色难看,不由迟疑的问道“羕陵君何故脸色如此难看?” 子孟一听屈署询问,本来家丑不可外扬的话,此刻再也忍不住,瞬间全都倒豆子一样全都倒了出来。 屈署听着子孟继承爵位后的种种不幸遭遇,大惊道“羕陵君,你身为羕陵之主,难道在封地内还不能一言九鼎,为所欲为么?” 子孟闻言,直对屈署翻白眼,屈署说的到轻巧,但是事实上,身为一地之主,又有谁能真的为所欲为呢? 子孟想起这次各地串联,集体给楚王举荐无才之辈,以抵制楚王的诏令。 心中暗暗叹道大王身为楚国之君,即位多年,做了十几年的霸主,还不也不能在楚国为所欲为,更何况他才即位两月不到,又有什么资格能在在羕陵为所欲为呢! 想着,子孟又是一叹“在下继承爵位后,才知治理一地的艰难,原来远不是想象中的简单。” 说到这,子孟看着眼前的屈署,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他自己威望不足,难以震慑族人,但是,面前的三闾大夫可以啊,若是能借助屈署的力量去震慑他人,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自己就是被屈署推荐给大王才得以即位的,已经在族中受尽他人白眼,认为自己重礼行贿屈署,才被屈署看中的。 既如此··· 既然你们都说我向屈署行贿了,那么现在我就行贿给你看。 想着,子孟不由冷冷一笑。 此时,屈署听完子孟的感慨,正欲安慰子孟,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到他的令尹身上去,却见子孟突然露出异样的笑容。 见此,屈署一愣。 接着,子孟看着屈署问道“大夫,在下听说这次朝中大臣纷纷派出族中子弟参与一月之后的考核,以为大王效力。不知大夫可派出子弟参与考核?” 屈署闻言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子孟,点头应道“屈氏一脉也是楚国大族,自然也派出了不少子弟参与考核。在下身为在朝的三闾大夫,自然也要以身做则,所以,在下已经让两位亲子参与考核了。” 子孟一脸佩服的拱手道“大夫一心为国,在下佩服佩服。” 屈署闻言笑了笑。 接着,子孟看着屈署沉吟道“大夫,不久后大王便会向各地封君派出令尹,君之子既然也在考核之中···如此,在下想请君子前去羕陵做在下的令尹,只需君之子在羕陵帮助在下五年,在下愿以良田千倾为报,不知大夫意下如何。” 屈署微微一惊,没想到这个羕陵君竟然会打这个主意。 这次派往各地令尹,地位虽然不比各地县尹,但是也仅仅只是差一点而已。各地令尹的地位比县丞县尉高出许多,否则难以与封君抗衡。 若是自己的儿子能担任羕陵君的令尹,等他卸任之时,稍稍运作一番,便可作为一地县尹。如此,用不了十年,将他调回郢都,便可获得一个大夫之位。 至于眼前的羕陵君,得到的就更多了。 只是··· 可惜,他这次去参与考核的儿子,全都行冠礼没几年的庶子,资历不足难以充当羕陵君令尹。而另外一个年长的嫡长子,早就举荐给楚王为郎,让他提前接近楚王,根本没必要拉低身份,参与到这种事情来。 而且,这次大王精心策划许久的行动,他也不敢从中破坏。 想着,屈署便摇了摇头。 子孟见状,惊讶的问道“大夫,这有何不妥吗?” “羕陵君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屈署笑着拱了拱手,然后摇头道“只是,这次在下参与考核的子嗣,年长者才二十有三,才学一般。而且这次各大学派的人都有参与考核,其中优秀弟子无数,以在下的不肖子,恐怕难以达到大王派给各地令尹的要求。” “这···”子孟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若是没有相熟的人做令尹,他很担心,要是新令尹强势,与他的族人爆发冲突,无论最后谁赢了,对他都没有好处。 他的那些族人若是能架空他一样架空令尹,那么失去了令尹这一个强力臂助后,他就更难以成为真正的羕陵君。日后,一旦他的那个大伯立下什么功勋,获得爵位,要求分裂羕陵自立,或者将羕陵所有的私田全都据为己有,那他这个羕陵君就完了。 若是新令尹击败自己的族人,能真正行使令尹的全力,他更担心大王会跟钟离君他们说的一样,会将爵位传承超过两代人或者三代人的,全都依法收回爵位与领地。 这样,比前者还惨。 此时,屈署笑道“羕陵君,虽然在下的那些不肖子帮不上忙,但是羕陵君的忧虑,却很容易就能解决。” 子孟一愣,迟疑的看着屈署,然后拱手道“还请大夫赐教。” “不敢。”屈署笑了笑,然后压低着声音道“羕陵君的忧虑,无非是无法实际控制羕陵而已。而控制羕陵的关键,就在于令尹与司马这两个职位。令尹之位暂且不提,以羕陵君在羕陵的地位,想要取得司马之位,以及其他职位,实在是易如反掌。” 子孟闻言,见屈署笑而不语,长拜行礼道“还请大夫教我,在下感激不尽。” 屈署点了点头,笑道“羕陵君,如今大王求贤若渴,羕陵君何不将自己的令尹与司马全都举荐给大王!” 子孟一怔,然后便恍然大悟。 原来还可这样做。 一旦将令尹与司马举荐给大王,那么他就可以让自己的人做司马了。 至于原来的令尹与司马,那就由不得他们不从。 若是他们不去,那就是对他这个羕陵君不忠,对大王不敬,如此小人,他羕陵君身为大王的忠臣,岂能容许他继续留在羕陵。 若是他们去了,并且考核通过,那他们便是大王的臣子了,需要对大王尽忠,如此,如何还能顾得上羕陵。 还有,若是他们参与考核却没有通过,这就是才能不足。他羕陵君岂会继续用这些无才之辈。 所以,只要他向大王举荐,那么他大伯的左膀右臂,那就废了。 至于大王派来的令尹,凭自己这个羕陵君再加上自己的司马,难道还架空不了他? 想着,子孟呵呵一笑。 。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荐贤 另一边,钟离君等人拜访朝中大臣无果后,便再次齐聚曲阳君的房中。 此刻,钟离君脸上带着不满,愤怒的囔囔道:“可恶,当日我等举荐品行过人之人,可是跟他们沟通过的,也取得他们的谅解的。结果,现在因为各大学派插手进来,导致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受到波及,他们就将责任全都推给我等。 不仅暂停来与我等的合作,还主动派出族中子弟参与考核,以帮助大王加强对各地的控制,这群家伙,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实在可恨。” 寻君此刻脸色同样也不好看,语气中带着一些埋怨道:“尚君,在下当初就说过,过犹不及,大家团结起来给大王还以颜色,这并没有问题。但是,大家全都举荐废物给大王,一定会引起大王的愤怒的。大王脸上不好看,令尹颜面尽失,对我等也没有好处。 现在好了,令尹一怒之下大肆举贤,各大学派纷纷参与其中,而且连超过贵族也加入进来。大王有了这些人才,便可从容给我等安排令尹。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如果是各大学派的精英弟子,他们可比我们自己举荐的人难对付的多。” 尚君一听寻君的抱怨,心中的烦躁立即转化为怒火,怒道:“寻君,这次各地举贤,我等若是不串联团结一致,如何能威胁大王,如何能像大王表达各地的不满? 而且,若是让一些向大王举荐真正的人才,到时大王采取分化之策,打击我们这些举荐不力的人,然后奖赏那些举贤的人。如此,我等岂不是很快就被大王分化了吗?到了那个地步,各地怎么才能团结起来。” “而且!”尚君咽了咽口水:“万一真有人趁机举荐大贤,将学派的人举荐给大王,意图扩大自己学派的影响力。一旦这人获得大王的认可,取得如墨家现在那样的地位,到时,朝中群臣见又有学派插手其中,威胁他们的地位,岂不怨恨我等。” 说着,尚君便叹了一口气。 之所以各大学派都能在楚国获得生存的地盘,楚国林林总总的封君可是功不可没。楚国大大小小超百位封君,个人喜好自然就有所不同。 而封君对封地内拥有绝对的权威,自然也就可以选择自己信奉的学说来治理封地。如此,诸子百家,就总能在楚国找到施展学问的空间。 而这其中,万一有那个封君从学说的使用者,变成了学说的信奉者,而且突发奇想地想要壮大自家学说,想要将领地的大贤推荐给大王。 这后果,对各地封君绝对是灾难性的。 君不见,连大王任用各家大贤,也要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便触及朝中公室的神经。 就好比为楚国慷慨赴死的楚墨,他们的首领,可是在昭鱼收下做了好几年的左工,直到昭鱼病死,才成为工尹的。 想着,尚君摇了摇头道:“现在还好,各大学派是被令尹主动引进来的,与我等没有关系,朝中诸公也只是恼怒我等,而不是怨恨。” 此时,钟离君开口道:“尚君,寻君,之前的事情就不必说。现在,郢都宾馆中人才济济,大王手中人才充裕,接下来我们如何应对。” “这···” 此言一出,房中的众人全都皱了皱眉。 曲阳君看了看众人,摇头道:“眼下的局势,我等封君还好说,毕竟封地还是以我等为主,即便大王派出令尹前来,令尹也只是臣子,而我等则是主君。令尹就算有大王的支持,只要我等不给他们多少权力,他们就是一个纸老虎,没有多少威胁。 在下真正担心的是各县哪里,这次大王有了如此多的人才,能够充实到各县去。恐怕用不了几年,我楚国的县公,就将成为秦国的那些县令,地位大减,权势不再。如此,等大王彻底控制各县后,再对封地下手,到时,没有县尹顶在前面,我等直面大王的压力,恐怕日子就艰难了。” “曲阳君所言甚是,在下也有此忧。”尚君点了点头,接着,面色难看道:“而且,这次参与考核的人,也有大量贵族子弟,有朝中诸公在背后推波助澜,各地县尹恐怕难以抵抗。 大王派出各县属吏,加强对各县的控制,恐怕已经成为定局。” 众人闻言,俱是长长一叹。 他们与各县县尹比,真正算起来,就是多了一个继承权而已,权势不比县尹大多少,若是县尹无法反抗大王,那么他们自己呢? 想着,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情便悠然而生。 就在众人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曲阳君的宾客突然在外急道:“君上,不久前宫中传来一个消息。” 曲阳君一怔,然后想起大王昨日下诏,将各地封君全都留下,等待考核结果出来后,与前去上任的令尹一同返回封地。 想起大王这个莫名其妙的诏令,曲阳君心中突然莫名出现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大王将他们留下来,是有其他针对他们的事情要公布吗? 想着,曲阳君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急道:“快进来说话!” “诺。” 接着,宾客进来后就急忙开口道:“君上,从宫中传来消息,不久前羕陵君入宫求见大王,以为国举贤为名,将羕陵的令尹与司马全都举荐给大王。 现在,大王已经下诏,正式征召羕陵令尹司马前来郢都参与考核,以酌才任用。” 寻君闻言惊讶的问道:“这羕陵君是何用意,他之前不是已经举荐过一人了吗,怎么还举荐人,不仅一次便举荐了两人,而且还是举荐自己的令尹与司马,他疯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间。 尚君沉吟了一会儿,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突然一变,然后一屁股坐在脚上,面无血色喃喃道:“好算计,当日大王下诏废世子,另选贤才继任各地封君的位置。当时我等还以为大王只是想借此机会,加强对江汉各地封君的控制,不想,大王竟然还想趁机将置身事外的我等也一网打尽。”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十一月十五 钟离君一愣,不解的问道:“尚君,此话何解?羕陵君举荐自己令尹司马,跟我等有何关系。” 尚君反问道:“钟离君以为,羕陵君为何要将自己的左膀右臂,将令尹与司马全都举荐给大王?” “这···”钟离君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 那边,坐在主位上的曲阳君,想起这段时间羕陵等地所发生的事情,便若有所思道: “尚君的意思是,大王之所以另立他人,目的不仅是为了立即江汉各地封君与令尹司马的关系,更是看中了各地的令尹,想要将各地的令尹用来当作我等的利器。” 尚君点了点头:“想来就是如此了。不然,今日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如此快就传到我等耳中。这个消息之所以传出,恐怕也是大王刻意传出,以让江汉的其他封君效仿羕陵君,将自己的令尹司马举荐给大王。 其后,这些精通封地事务,并且知晓封地种种的隐情的令尹司马,就将成为大王控制封地内的重要棋子。” 尚君话音一落,其他人便想到了此事的严重后果。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若是这些原本就在封地内担任令尹司马的人,跑到他们的封地中做令尹。 哪怕他们没有掌握封地内的权力,也能监督各地的封君,成为大王的眼睛。 未来,一旦出现紧急事情,各地封君在出人出钱出兵上刻意拖延。那么用不了多久,大王的桌案上,恐怕就会有一封弹劾公文。 一想到这,众人心里便觉得恶心无比。 此时,寻君脸色难看的道:“若是江汉那些刚刚即位的封君,纷纷效仿羕陵君,将自己的令尹举荐给大王,那我们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面有难色。 那些封君举荐自己的令尹,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内部纷争,这种事情,就算是大王插手,也要引起强烈的抵触,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人,更加不可能插手。 而且,为国举贤,占据大义,他们也没有名正言顺的接口阻止。 就在曲阳君等人为难的时候,宾馆的另一侧,中君的庭院中。 此刻,新即位的中君听说了羕陵君的事情后,不由大喜的囔囔道:“为国举贤,为大王分忧,不想,封地的事情还能如此简单的解决掉···” 次日一大早,楚宫中。 “贤卿,不知卿一大早求见寡人,有何要事。”熊槐看着中君,脸上露出笑意,心平气和的问道。 中君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不肖,承蒙大王错爱,举以为君,未尝不日夜思为大王效力,以报大王之恩也。臣尝闻,国君者必以人为本,而人者必以贤为本。故,臣窃以为,报答大王的恩情,没有什么比的上向大王举贤了。” 说着,中君俯首拜道:“大王,臣的领地中,虽无国士无双之大贤,但是,还是有不少能辅助县尹的小才。如今大王欲向各县安排县尹县尉,而国中人才欠缺,故,臣特来为大王分忧。” 熊槐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笑。 昨日羕陵君才开了一个头,不想,现在这中君便来效仿了。 想着,熊槐立即感叹道:“善哉,善哉,中君急寡人所急,可谓忠君报国矣。只是,不知中君所要举荐的是何人?” 中君闻言,心中浮现出阵阵冷意,再拜道:“大王,臣要举荐的不是旁人,正是我的令尹与司马,司败以及连敖。” 熊槐顿时点了点头,这中君果然够意思,不仅举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而且还将自己的左右腿也一并举荐了。 想着,熊槐露出感动之色道:“贤卿一心为国,将领地内的人才全都举荐给寡人,这是真的爱护寡人了啊!” 说到这,熊槐看着忐忑不安的中君点头道:“既如此,寡人也不能推却贤卿的拳拳之义,这四个人,寡人全都收下了。贤卿稍后便让他们来郢都报道,参与十一月的考核,只要考核通过,寡人看在贤卿的面子上,必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谢大王!”中君见楚王答应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中还闪过一阵莫名的遗憾。 若不是自己的那些兄弟跟自己没有直接的君臣关系,真想把他们也一并举荐给大王,来个一了百了。 而后,中君便带着遗憾走了,不多时,又有人带着希望来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江汉新即位的封君,十有八九都往楚宫中跑了一趟,纷纷向楚王举荐贤才。 这些人,少的仅仅只是举荐了自己的令尹司马,多的,将自己封地内的要害职位全都举荐了一遍,,仿佛被血洗了一遍整个封地的官吏都为之一空。 此种情景,顿时让郢都的群臣以及其他封君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而这,熊槐自然乐于如此。 这些被封君们举荐而来的臣子,即便再怎么无能,但是,他们治理地方的经验还是有的。而现在的楚国,就缺这种治理地方的低级人才。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的人才不断涌入郢都,很快便来到了十一月十五,这是正式举行考核的日子。 在这个年代,虽然诸多名士都是通过上书游仕得到国军的重用的,但是,这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国君的召见,故而,举荐并加以考核,依然是现在的主流。 而举荐并考核的方法,也已经施行数百年了,最早将这种方式确立为一项制度人,可以追溯到管仲。 不过管仲的方法是让国中官吏举荐,然后召集被举荐者加以培训,接着让这些人去齐国各部,在实践中成长,最后才对他任上的所作所为加以考核,并根据考核结果安排中下级职位。 受时代的限制,齐国乃至各国的举荐考核办法,全都是以贵族子弟为主。而数百年后的现在,虽然各国或多或少已经打破了世卿世禄的格局,但是,从管仲那里改良而来的举荐制,依然只是贵族统治的延续。 不过,能者上不肖者退,再加上说客策士被委以重用,使得各国的官场出现了流动。 流动顺畅的国家,则国力强盛,流动滞缓的国家,则国力衰退。 这是天下的主流。 而这一次,楚国的举荐考核则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不仅准许大家自荐,这打破了非贵族子弟无法被举荐的限制。而且还没有进行培训就直接考核并安排职位,这也使得许多还没有经验的人,生出不少的期待之心。 毕竟,按照原本的制度,在实践中培训,受限于职位的短缺,许多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在竞争中落入下风。 就比如一个闲散的职位,就算做的再好,考核之后依旧也只获得一个闲散职位。 而楚国的这次考核,显然跟他们以前的职位没有关系,只看这次考核的结果。 对此,许多人都冲满着希望。 与此同时,对今天的考核,熊槐同样也充满着希望。 为此,熊槐不仅将近卫军全都调去太学维持次序,而且还在考核开始后,亲自到了郢都太学的考场。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 考核 等熊槐赶到太学考场之时,此时的考核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 熊槐在考场大略的巡视了一番,见有的人正抓耳挠腮,有的人正冥思苦想,有的人正下笔如飞,有的人正挥汗如雨的挥舞着刻刀··· 见到种种形态的参考人士后,熊槐不由摇了摇头。 因为这次主要只是为各县挑选属吏的缘故,故而这次的考题即位简单,大都是算学、工事、兵事、以及楚国律法相关的常识性问题,这些问题并不难,只要有过大概的了解,很容易便能答出。 不过,因为这次还有众多公私学子参与,故为了避免有贤才遗漏,应熊槐要求,景翠等人还可以在后面加了一道策问:寡人闻聚敛者亡,富民者王,敢问何以富民。 熊槐很期待,能从众多的鱼目之中,选出一些真正的明珠。 那些手中刻刀如飞的人,明显就是在回答策问。 只是··· 熊槐只是看了那些人一眼,不由摇了摇头。 “在纸张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参与这种考核,一口气在竹简上刻上数百乃至数千字,这真是一件体力活,真正的体力活。若是后世哪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恐怕一道策问还没有答完,就已经虚脱了! 所以,那些身体虚弱,或者疏于刀笔的人,最多也就只能混个合格,想要回答策问,这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想到这,熊槐再次向那些用刀如神的人看了一眼。 此刻,熊槐虽然还没有看他们的答案,但是,就从他们此刻的转态,就可以看出,这些人不仅才思敏捷,而且身强力壮。 这些人做县尹或许还未可知,但是,县丞之流,应该十有八九了。 想着,熊槐便点了点头。 而后,熊槐再次在太学外巡视了一番,表达了自己对这次考核的重视后,便从考场离去。 这一次的考核,仅仅只是持续了一天便结束了。 但是,景翠等人查看完三大屋子的竹简,还是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 第四天一大早,楚宫中。 景翠禀报道:“大王,这次考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根据考核结果,合格者六百七十三人,余下三百多人,没有达到合格的要求。另,根据大王的要求,臣已经将这六百多人分成甲乙丙丁四等。并且已经将甲等的十人答卷带入宫中,以供大王亲阅。” 熊槐点了点头,笑道:“好,有劳令尹了。” 说话间,景翠便让人奉上了第一份答卷。 熊槐将竹简展开一看,见到竹简上名字的昭奇,心中一动,没有抬头,直接一边看着昭奇的答案,一边向台下的景翠问道:“令尹,这昭奇是何人,可是我公室中人。” 景鲤立即应道:“大王英明,这昭奇正是昭氏族人,原是太学学子,应诏参与考核。” 熊槐一边看着,一边点了点头,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昭奇的答案。 随着竹简一卷一卷的展开,在看到第三卷的时候,熊槐不禁皱了皱眉。 这昭奇的答案,从第二卷开始,便已经离题了。 熊槐自己问的是何以富民,但是,昭奇给出的答案却变成了富国。而且,昭奇文理间对百姓的强硬以及严酷,更让熊槐心中不喜。 楚国的问题,的确是百姓逃税避税,收不上税,但问题的根本,不是法律很松驰,或者执行不力,给了百姓可乘之机。 而是楚国的税负太重,不,也不是税负太重,而是太少的人承担了太重的税负,让百姓难以承担,不得不逃亡。 熊槐一边在心中评估,一边将昭奇的答问看完。 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这个满脑子都是贵族思想的昭奇,便有了去处。 想着,熊槐便将竹简收起,放在一旁后,笑了笑:“好,不错,虽然偏离了寡人的问题,但是治理国家的策问,也算是可造之材。” 下方的景翠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次公族中人,因为那些精英子弟不屑参与各县属吏的考核,故而没有参与其中。而这昭奇,因为是本身在太学中,又因为与人斗气,故而才参与考核。 虽然昭奇的策问严重跑题,但是昭氏中人,就他答得最好,故而才被景翠选上。 接着,熊槐再次观看了数人的策问,中规中矩,大而空泛,言之无物。 到了第六人,熊槐展开一看,依旧是寻寻常常的以国家大策入手,以道家无为为本,论述治国之策。 但是,当熊槐看到第二卷,策问突然笔锋一转,从土地水利气候粮食价格论述增加农民收入的变法,接着又从粮食的交易扩张到整个国家市场的规范交易(统一价格、统一度量衡,限制商业等等),以论述国中所有百姓各有所得的办法,最终让整个国家的重心全都转移到种田与打战上来。 看到这,熊槐眼前顿时一亮,这是他看到的第一篇具体论述增加百姓财富的策问。虽然其中有许多东西都略显激进,但是,这一篇策问无疑是言之有物的,并且还有具体的施行办法。 而后,又看到这人关于集权的论述,从五口之家的小家庭制,到国郡县乡村的层层控制之策,熊槐眼睛再次一亮。 直到八圈答卷全部看完,熊槐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然后立即找到这人的姓名,当看到是陈相时,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许行的弟子,难怪如此精通农事,商鞅在秦国确立的耕战体系,本来就带有极深的农家观点,农家的人对耕战体系了解的如此深入,这并没有出乎熊槐的意料之外。 而且,这陈相与昭奇等人不同,他身兼儒农两家之长,成名十余年,远不是那些还没有多少经历的学子可比。 想着,熊槐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拿出下一个人的答卷。 直到将这二十人的答卷全都看完,虽然其后又出现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对策,但是,令熊槐遗憾的是,这其中也没有出现比陈相的答案更好的了。 熊槐略一沉吟,便明白过来,为什么没有贤才前来。 可能这次从宣布到考核的时间太短,许多国外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边就考核结束了。 另外,这次选拔各县属吏的事情,早已传了出去,可能真正的大贤,也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属吏,而参与其中。 或许,还有一些人仍然在观望,对楚国的决心还在怀疑,故而还没有行动。 想着,熊槐便在心中长长一叹:任重道远啊!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汉北三分 想罢,熊槐便对一旁等候的景翠道:“令尹,寡人已经将这十人的答卷全部看完,都很不错。不过,这十人,也得有一个名次才行。故而寡人决定以许行弟子陈相也为首,公室子弟昭奇为次,太傅弟子叶巡为第三。其他人的名次,就由令尹排序。” “唯!” 景翠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一次他一口气获得六百多个合格的后备官吏,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但是这些人的水平同样也让他担心大王会不满意。 现在大王认可了这次的考核,那他就算完成了上任以来大王交代的第一件大事。 只是,接下来,各县可能都不用为无人可用而发愁了。 这究竟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景翠心中已经分不清了。 接着,熊槐又开口道:“有劳令尹在排序完成之后,就前去公布合格者的名单,并通知这些合格者在郢都宾客等候消息。另外,令尹可左徒二人统计各县所需的属吏,除了县丞与县尉外,其他的佐吏全都由县尹上书,然后朝中调拨。 还有,三日后,寡人将与诸卿共同商议县尹的人选。” “唯!” 景翠离去后不久,陈轸便走了近来。 “大王。” “免礼!”熊槐点了点头:“情况如何?” 陈轸拱手应道:“大王,根据令尹给出的名单,这次考核中,甲等公族两人,景氏昭氏各一人,太学的贵族子弟三人,道农儒三家各一人,另外两人则是之前封君举荐的令尹。” 熊槐不置可否,刚刚这十人的答卷,他都已经看过了,勉强过关吧。 至于墨家的人,没有一个进入甲等,熊槐也有心理准备,毕竟,楚墨的优秀弟子,不是被墨家藏起来继续培养,就是已经在为楚国效力了,剩下的那些人,还太过稚嫩,不足以独当一面。 景翠能从道农儒三家中各选一人,已经算是给他这个楚王面子了。 毕竟,他这个楚王也不可能亲自将这千余人的答卷全都一一查阅吧! 陈轸接着道:“而一等一百人,太学的公族贵族子弟占据三分之一,而道农儒墨四大学派则占据约一半,剩下的二十多人,全都是被封君举荐而来的令尹与司马。” 熊槐点了点头,虽然其中约有水分,但是不可否认,景翠平衡性做的很好,能让各方都满意。 最起码熊槐自己对这个结果便是认可的。 陈轸继续道:“至于丙等的两百多人,贵族子弟占据四分之一,而江汉那些封君们举荐的人,也大都在这一个等级中,占据的份额接近四分之一。而身下的一般,则由各大学派与自荐的那些人占据。 至于丁等的人,除了部分学派子弟与少量封君举荐外,大都是自荐者。” 说着,陈轸看着楚王的脸色,缓缓开口道:“而那些各地举荐的人,只有十三人考核合格,其他两百余人全都落选。” 熊槐闻言,脸上略微一惊,没想到各地举荐的人,竟然也有十余人考核合格,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他还以为没有人合格才是。 想着,熊槐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接着开口道:“对于令尹选取的人才,寡人很满意,就这样吧!” 陈轸立即应道:“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再次吩咐道:“请接子与左徒来见寡人。” “唯!” 不久,接子与屈原便一同来到大殿上。 而后,熊槐将陈轸已经标注好背景的名录传给二人,缓缓开口道:“两位贤卿,这次考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合格者有六百余人。” 屈原二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六百余人,别说满足汉北诸地,就是满足楚国各县的空缺也足够了,如今,人才不足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接着,熊槐继续道:“汉北诸地不仅是这次变法的实验基地,同时也是未来变法的人才来援,故而为了更大限度的排除来自各方的阻力,寡人打算在汉北设郡,以增强汉北的地位。” 屈原迟疑道:“大王,汉北之地原本就有近二十县,在加上封君的封地被收回后,最近新设立的县,如此,汉北之地就有近三十县,地近千百里,人口百万有余。若是贸然设郡,臣担心朝中诸公会担心汉北郡权势过大,而进行反对。” 熊槐点了点头:“贤卿所言正是寡人的忧虑所在,故而寡人打算将襄阳,以及襄阳附近的罗、卢等县一并划入汉北,然后将汉北三分,分别以叶、宛、襄阳为核心设立三郡。” 说着,熊槐便看向接子道:“先生,寡人打算请先生去我楚国汉北的核心之地宛城,担任汉北郡守。从淅水以东,方城长城以南,叶县以西,邓县以北,共十七个县,还望先生为寡人分忧。” 接子闻言心脏顿时出现一阵短暂的暂停。 十七个县,还要加上宛城,这绝对是一个重担。昔日名满天下的吴起初到楚国,所担任的职务不过就是一个宛城令而已。 汉北郡守的位置,绝对算是楚王对他的重视了。 想着,接子立即拱手应道:“愿为大王效力。” 熊槐右手虚扶笑道:“好,那寡人就将汉北郡托付于先生了。” “唯!” 接着,熊槐有沉吟道:“至于以叶县为核心的叶郡,管辖方城长城以北的八县,而叶郡守的位置,寡人打算以现宛城令庄辛担任。” 说着,熊槐看着屈原道:“贤卿,庄辛虽然是公室中人,但是庄氏一脉日渐衰弱,这个庄辛乃是寡人一手提拔上来的。虽然此刻还不能确认他对变法的态度,但是寡人却不怀疑他的能力,以及他对寡人的忠诚。 故,只需贤卿在朝中总览汉北诸事,让庄辛直接听命于你,那么他的才能,就将为变法所用。” 屈原应道:“大王请放心。” 熊槐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南部襄阳郡的七县,因为襄阳已经有贤卿二人打下的基础,只需以襄阳为核心,将政策推广到包括邓县在内的六县便可。至于襄阳郡守,寡人这里有一个名额,不知二位贤卿以为如何。” 说话间,熊槐便将陈相的答卷递给二人,等二人看完后,问道:“如何,是否可以担任襄阳郡守的位置。”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开始 屈原略一沉吟,便开口道:“陈相这人的大名,臣早已有所耳闻。十余年前,大儒陈良病死,陈相带着兄弟陈辛一起投奔了许行,然后便跟随许行一同前去滕国。抵达滕国后,正是陈相前去说服滕君,而后滕君便在以儒家为本的基础上,又大量采用了农家的治国方略。 滕国由此富强,而陈相的美名也由此广为传播。以陈相的名望,就算没有参加这次考核,担任一郡之守也足够了,更何况还在这次的考核中脱颖而出呢。” 只是··· 话虽这么说,但是屈原心中依然还有所迟疑了一下,不是质疑陈相的能力,而是在质疑农家的学说。 农家对商人的控制欲极强,主张限制商人乃至打击商人,控制市场并操纵价格。如是总总,都是对商业的遏制。 而楚国一向都是推崇商业,大商人在楚国的地位极高,且襄阳尤其是邓县,乃是汉水的重要渡口,若是陈相在襄阳推行农家的学说,限制商人以及商业。 偏激极端并非全是坏事,昔日商鞅变法的过程中,就显得极为极端。但是,楚国与秦国的情况完全不同,即便之前各地封君的实力遭到极为严重的削弱,此刻他们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若是再将那些大商人也推到对立面,屈原担心不久的将来,他会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来自朝中的源源不断的攻击。 不过,既然大王有意让陈相担任郡守,这事他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下,待陈相赴任之时提醒对方,并随时准备好来自群臣的攻击。 这是他在朝的责任,不仅需要居中统筹,还得顶住各方面的压力。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接着,熊槐再次开口道:“既然郡守的人选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便是县尹县丞的人选。” 顿了顿,熊槐笑道:“两位贤卿,这次考核合格的人员名单寡人已经给了你们,寡人在给你们两日时间,从中挑出合适的人选以充实汉北三郡。除了众封君的令尹司马,寡人还有用处意外,其他人任两位贤卿自选,寡人将全力支持。” 屈原与接子对视一眼,然后一同行礼道:“谢大王。” 三日后。 熊槐与群臣正式开始了对各县权力的瓜分。 为了将汉北诸县牢牢的控制在手中,熊槐不得已让出了不少其他地方的县尹县丞。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君臣各有所得。 另一边,随着这次考核的尘埃落定,随着楚国正式宣布任用结果,整个郢都都沸腾了。 本次考核结果,一下子变出现了一个郡守,汉北七个县尹,汉南五个县尹,原越国淮南以及吴越之地十三个县尹,这一个郡守二十五个县尹,顿时激发众人极大的热情。 这相当于一个卿,二十五个大夫,仅仅只是参与一次考核,便获得了令人遵崇的地位,这由不得人不羡慕。 而这个消息传开后,更使得那些观望的人,或者不屑参与考核的人,纷纷叹恨不已。 不要说郡守,那陈相本来就已经声名在外,这是他们不能比的。 但是那二十五个县尹,可全都是一般人,许多人自负,他们的才华比起这二十五人来,不仅分毫不差,而且还略有胜出。 只可惜仅仅只是矜持了一下,结果县尹的位置就这么没了。 那可是县尹啊! 未来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一时间,许多人在心中火热的同时,不由暗自悔恨。 更恨不得时光倒流,给自己一个后悔的机会。 并且,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播,楚国的这次考核,狠狠的在天下人的心中震动了一把。各国得知此事,也纷纷为之侧目,这次的楚国,貌似很不寻常。 当然,随着各处官职的公布,与其他高兴眼热的人想必,郢都中还有一群人,则是很不痛快。 因为就在今天,楚王正式公布了各地封君令尹的人选。 没错,是公布,完全没有跟群臣商议,就直接公布了令尹的人选。 不仅如此,公布的同时,楚王还下令,让诸封君三日内,带着自己的令尹返回封地。 封君得知此事,不管是江汉的还是江淮的,全都跟吃了苍蝇一样! 恶心! 尤其是江淮的二十多个封君,得知自己的令尹就是之前羕陵君等人举荐的自家令尹后,更是恶心非常,不仅是吃了苍蝇,而且那苍蝇身上还带着新鲜的翔··· 熊槐可没有管那些封君是怎么想的,反正事已成定局,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无法反抗自己的意志。 将陈相等人全都送走了以后,就在熊槐等着各县县尹前来索要属吏的时候,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顿时吸引了熊槐的所有注意力。 “大王,蜀地急报,蜀侯辉反了。” 熊槐大惊,看着喘着气的陈轸愣了愣,然后才皱起眉头确认道:“陈卿,消息可曾确认,果真如此吗?” 陈轸点了点头:“大王,经过臣的再三查验,事情确认无误。 十天前,蜀侯辉联合蜀相,杀掉了蜀地原本属于司马错的部下,控制军队并征召百姓入伍,然后下令阻塞南郑前往蜀地的道路,正式起兵称王了。”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感慨万千道:“当年秦国偷袭寡人,寡人接连派人前去游说蜀王之子蜀侯通,企图让蜀侯反叛秦国,结果都被蜀侯拒绝了。而后,秦国查知此事,将蜀侯赐死,并立自己的儿子公子辉为蜀侯,以稳定蜀地。 寡人得知此事,一直引以为憾,以为失去了一颗牵制巴蜀的重要棋子。不想,十年后,寡人并已经放弃打巴蜀的注意,结果,这个时候,蜀侯竟然反了!” 说着,熊槐莞尔一笑:“秦王荡与蜀侯辉本是兄弟,秦王驷这才去世多长时间,惠后还依然在世,这种情况,蜀侯竟然就反了。” 说到这,熊槐想起楚国的情况,想起那些关系已经极为疏远的公室贵族,更加坚定了收权的决心。 “人心难测,亲情在利益面前竟如此脆弱,连自己兄弟都靠不住,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陈轸闻言,立即微微低着头,虚闭眼睛,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此时,熊槐看了一眼陈轸,然后下令道:“传诏,请群臣前来议事。”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援军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又有人来报:“将军,一支齐军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截断我们退路,现在齐军已经完成对我军的合围,我们被包围了。” “知道了。”唐昧不为所动,依旧目视前方,下令道:“传令,继续向前进攻。” 此时,楚军虽然已经被十余万齐军团团围住,但同时也攻破了齐军方阵近一半的防线。 田甲站在方阵中间的战车上,看到楚军攻破了一个又一个小方阵,脸色变得很难看,对楚军的战力感到诧异。接着,见楚军的攻势越来越乏力,而且齐军已经将楚军团团围住,心中的疑惑更加凝重。 如此精锐的楚军,难道就让唐昧白白糟蹋在这里了? 想着,田甲再次下令道:“传令,让两翼以及后军加强对楚军的攻势,本将要吃下这只楚军。” “诺。” 就在齐军不断的绞杀楚军时。 就在楚军已经突破齐军方阵三分之二的阵线,即将突围而出时。 一个斥候来到田甲身侧,禀报道:“将军,不好了,东北方向杀来一直万人左右的楚军,打着楚国项君的旗号,现在距离我们不到十五里。” “什么?”田甲一惊,还没有来的急下令应对,又跑来三个斥候。 “将军,楚国长沙公率领一万楚军出现在西南面十五里的地方,正在向我们杀过来。” “报将军,宋将臧信率领一万五余宋军出现在战场西面十里外···” “报将军,宋将苏贺率领一万五余宋军在战场西面十里外现身···” 一连得知五万大军杀过来,虽然楚宋联军的数量还是没有齐军多,但是田甲见团团围住唐昧的齐军,已经铺的太广,几乎陷入各自为战,而且还有被内外夹击的风险。 若是被楚军分割,战败的风险很高。 到了现在,田甲那能不知道他已经遭到唐昧算计了。 之前唐昧的不断冲锋,根本就是蓄意的,这是以自身为饵,引诱齐军将他团团围住,然后分散齐军的兵力,为接下来的援军突袭创造条件。 将唐昧的打算想清楚后,田甲脑海中急速转动,思考对策。 田甲第一个念头就是派人截住项君与长沙公的援军,然后先吃掉被围困的唐昧。但是,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如今齐军太散,一旦西面钟离君的残军与宋国援军杀到,齐军根本拦不住,还会被楚宋联军各个击破。 如果不派人拦截楚国援军,那么就只能退守楚营了。 唐昧率领的楚军还有两万出头,钟离君率领的溃军在一万到两万之间,加上五万援军,再加上楚营两侧山上的三万楚军,总数不过十万出头。而齐军的数量依旧比楚宋联军多,而且齐军还占据了两座完好的大营。 所以,虽然眼下形势堪忧,但是齐军依旧占据优势。只要这里的十余万齐军主力不损,那么他田甲明日还可以卷土重来。 想毕,田甲立即下令道:“传令给纪僚、章丁、李复三位将军,就说本将亲自为他们断后,让他们立即向楚营方向撤退,但不可进入楚营。让他们在楚营前方整顿军队,然后率军接应本将,本将打算依托楚军大营防守。” “诺。”斥候得到命令,立即飞奔而去。 接着,为了以防万一,田甲又下令道:“传令给楚营中的田达,让务必守住楚营。另外,让田达做好弃营打算,一旦本将下令撤离,准备好放火焚烧楚营阻敌。” “诺。” “传令,让围山的四万齐军各留下一万五千人堵住山道,阻拦楚军下山,然后各调五千人立即前往楚营防守。” “诺。” “传令给堤坝的齐军,让···”田甲本想让堤坝的齐军开始蓄水,然后用河水为齐军断后,但话到了嘴边,想起匡章离开时的嘱托,立即改口道:“派人前去查探堤坝,看堤坝是否还在齐军的手里。” “若是还在,坚守堤坝,继续对河水进行改道,不能让堤坝绪水。若是堤坝已经落入楚军之手,立即回报。” “诺。” 与此同时,钟离君聚集的溃兵,已经整顿好万余人,还有两三千左右的士卒,依旧处在找不着将领的状态中。 只是,钟离君得知援军已至后,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即大吼道:“传令,援军已至,擂鼓,进攻,反攻齐军。” 随着战鼓声响起,钟离君便率领着不到一万五千人的楚军,向唐昧的方向杀去。 不多时,钟离君率领的楚军便杀到齐军之后。 而这时候,齐军迂回到前面的后军,已经接到田甲的命令,正准备撤退。 主将李复见钟离君杀到,立即下令道:“留五千人断后,其他人撤。” 与此同时,齐军的左右两翼也开始脱离战斗,迅速向后撤退。 “将军,钟离君率军来援。” “将军,正在攻打我们后阵的的齐军,留下五千人断后,已经撤退。” “将军,正在攻打我们左右两翼的齐军已经撤离。” 先是身后的齐军撤走,接着左右两侧的齐军也撤走,一连得到三个好消息,正在指挥楚军正面突破齐军方阵的唐昧立即明悟,发生这种情况,肯定是项君他们的援军到了。 想着,唐昧下令道:“传令各部,不必理会撤走的齐军,全军向前,先从正面打垮田甲率领的齐军。” “诺。” 另一边,田甲见其他三部齐军已经撤退,又见楚军对撤离的齐军不闻不问,当即下令道:“传令,让诸将维持阵形,且战且退,退往楚军大营,依托大营防守。” “诺。” 齐军一撤,正在强攻齐军的楚军,突然发现齐军抵抗力变弱,一观望,立即发现齐军正在撤退。 原本因为陷入包围而士气有所下降的楚军,顿时士气再度高涨。 同时,阵中的唐昧发现前进的速度变快,一抬头观望,见齐军的将旗纷纷后撤,不用前方的斥候禀报,也知道齐军正在撤退。 于是,立即大喊:“齐军败了,齐军败走,传令,追杀齐军。” “诺。”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宣战魏国 接着,惠盎又摇了摇头道:“宋国攻打滕国,齐楚两国全都同意,并且从始至终都不曾加以干涉。而齐国夺取我宋国的滕地则不然,眼下我三十万楚宋联军前来滕城,这便是明证。” 惠盎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干脆,掷地有声。 翟强闻言勃然大怒。 既然惠盎用军队威胁,那么他也不客气了。 想着,翟强便厉声道:“这天下公道自在人心,岂是你惠盎就能颠倒黑白的,即便你会惠盎能口若悬河,但也改变不了宋国窃取滕国的事实。楚宋联军虽强,但是也拦不住天下的义士。 现在,滕城中有二十万齐国勇士为保卫滕国而战,而我魏国之中,同样也有数十万义士不会畏惧楚宋两国强权。” 说着,翟强直接越过惠盎,对熊槐拱手道:“大王,楚宋联军围攻薛城数月之久,然后才在内应的支援下攻破滕国。现在楚宋联军已成疲惫之师,大王不顾将士的疲劳,再次劳师征伐滕国,面对城中的二十万齐军,又岂能成功呢。 故,为大王计,不如与齐魏两国讲和,就此从滕国退去。免得时间一久,各国听闻大王听信宋国的一面之词,是非不分的帮助残暴的宋国,继而引发各国对楚国不满。 若是各国大军驰援滕国,万一有个不幸,让大王在滕国颜面尽失就不好了。” 熊槐见翟强将战火烧到楚国这边来,不由冷笑道:“寡人帮助盟友宋国,这正是义之所在,寡人的其他盟友感动都来不及,又怎会对寡人不满。” 说着,熊槐又大有深意的看着翟强道:“莫非魏国对寡人有所不满,想要强行出头帮助齐国么。” 看着楚王脸上的冷意,翟强笑道:“魏国弱小,不敢对楚国表示不满,但是,魏国虽小,面对公道所在,依旧毫不迟疑。” 熊槐“哈哈”笑道:“怎么,先生来寡人这,就是来向寡人宣战的吗?” 翟强拱手道:“不敢,只是提醒大王,楚国攻打滕国的行动,实在是一件十分错误的事情,所以,若是大王知错不改,那么魏国始终站在公道这边。一旦楚魏两国战场相遇,这将是两国的遗憾。” “呵呵,寡人从来都不接受任何威胁。既然魏国想要对楚国开战,那就战吧。”说着,熊槐对一旁招了招手道:“赵使,想必你也听到了,寡人不曾对魏国有半分威胁,但魏王竟然敢对寡人发出战争威胁,那寡人只好奉陪到底了。” 话音落下,在翟强诧异的目光中,王贲慢吞吞的从帐中一旁走出来,行礼道:“楚王,宋王。” 接着,又对翟强道:“滕相。” 翟强大惊道:“先生为何在此?” 王贲应道:“在下奉赵王之命,出使楚宋两国。” 熊槐开口打断二人的叙旧:“赵使,楚国正在与齐国交战之际,魏国欲趁楚国疲惫,向楚国开战。寡人虽不愿与魏国翻脸,但是也不得不战,不知赵国会站在楚国这边,还是站在魏国那边。” 王贲正欲说话,熊槐摆了摆手,直接将赵国的退路堵死,冷脸威胁道:“赵使,寡人想提前说明,若是赵国站在魏国那边,寡人只能将上郡的联军中的楚军撤退,若是赵国站在寡人这边,那么就要与楚国一起,驱逐联军中的魏军,从此,魏国将不再是我们联盟中的一员,而是敌国。” 此言一出,翟强脸色一变。虽然翟强并不知道赵王使者已经暗中表示支持魏国,但是翟强心中清楚眼下的局势,赵国会如何选择。 如今各国对抗楚国的联盟还没有正式会盟,楚国还是最强大的国家,而且赵国还需要抵抗秦国,如此,赵国的选择无疑会站在楚国这边。 果然,王贲愣了愣后,拱手行礼道:“大王,三晋虽是兄弟之国,但是魏国并不能代表三晋的意思,楚赵两国亲近,赵国自然愿意继续与楚国结盟。” 熊槐见王贲并未提及赵魏两国如何,于是,接着道:“魏国的背叛,令寡人痛心疾首,所以,寡人打算教训魏国,请赵国出兵攻打魏国,何如?” 王贲沉默了一下,答道:“大王,此事事关重大,臣奉命出使楚宋两国,仅仅只是为了重申楚赵宋三国的友好关系,与魏国绝交并出兵魏国的事情,臣不敢擅专。” 熊槐笑了笑:“也是,既如此,那么寡人也就不在强人所难,只好派人去邯郸亲自与赵王说。” 说着,熊槐阴沉的看着翟强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魏国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现在就请先生回去,告诉魏王,寡人在这里等候魏国大军到来。” 翟强不仅没有听他的劝说,反而直接与魏国宣战,并且直接出言赶人。 于是大怒道:“既然大王不愿听从魏国的调解,那么魏国也就只好兴兵除暴了。” 说完,立即拂袖而去。 熊槐见翟强离去后,当着王贲的面,怒气冲冲的对陈轸道:“陈卿,魏国贪图齐国的城池,竟然不惜以战争威胁寡人,如此行径,寡人万万不能忍。所以,寡人决定对魏国开战,但以楚国之力,打败魏国不难,但想要令魏国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则有些难度。 故,寡人想请你去一趟赵韩两国,向赵王以及韩王陈述寡人请求,请赵王韩王一同出兵攻打魏国。” 陈轸一脸愤慨的应道:“君辱臣死,魏国辱及君王,臣自当愿为大王效死。” “好。”熊槐点了点头,对景翠道:“柱国,传寡人之令,让滞留陈地的司马昭雎立即征召所有的陈蔡之兵,准备向北攻略魏国。” “唯。”景翠拱手应道。 熊槐说完,宋王接着开口道:“楚宋两国乃是一体,魏国的羞辱,寡人无法接受。” 说着,宋王对臧信道:“传寡人之命,在国中重新征召军队,准备响应楚国对魏国的攻击。” 臧信应道:“唯。” 宋王说完,熊槐脸色带有余怒的对王贲笑道:“使者前来拜访寡人与宋王,寡人心中甚是高兴,欲在军中宴请先生。希望先生不要以军中简陋,认为寡人有意怠慢。” 王贲虽然急着回去,将楚魏决裂的消息告诉赵王,但此刻楚王相邀,只好拱手行礼道:“大王之赐,这是臣的荣幸,岂敢不从。”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前夜 另一边,越王知道归路被堵,而且楚军还在修建防御工事,似乎打算阻止他返回淮南的消息后,立即下令各军,加快了行军速度。 而于此同时,楚越两国的动静终于传到莒城之中。 此时,储子正脸色复杂的向齐王禀报道:“大王,南面传来的消息,数天前,楚国的军队突然启程向东南方而去,去了越国控制淮北地,但是却并没有攻城,而是绕城而走,如今下落不明。” 齐王一怔,难道是越国自知理亏,请楚国去做靠山的? 否则,楚王为何不攻城,而是越过城池? 只是,算算时间,貌似楚国行动的时间,几乎与越国同时,这时间上对不上。 想着,齐王便不明所以的看着储子道:“相国,楚王到越国境内干什么?” 储子摇头道:“回大王,臣也不知道。不过,据淮北的一些人送来的情报,好像越国留守吴城的公子玉自立为王了。” 齐王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震惊的问道:“相国这个消息确认吗?难道越王突然背弃盟约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储子摇了摇头:“大王,吴城所在的江东,对我齐国来说,实在是太过偏远了,加上这些年齐越两国敌对,我们齐国的商人,最多就是抵达淮南,也无法过江前往江东。所以,这消息臣也暂时无法确认真假。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越国内乱的事情应该是真的,而且,楚国很有可能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顿了顿,储子又皱着眉道:“同时,也不能排除这是楚越两国计策的可能,目的就在于将我齐军引诱出城,然后楚越两国聚集大军,围而歼之。” 齐王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相国,虽然月楚越使计的可能性,但是,若是越国内部真的发生内乱,那么这一次也是难得的好机会。 所以,寡人打算让章子率军南下观望,以观楚越之变。若是越国真的发生内乱,那么未来的几年里,越国都不足为惧。” 说着,齐王冷冷的道:“若是楚王打算帮助越王平叛,那就罢了,若是楚王与越王闹翻,那就让章子助越王一臂之力,攻击楚军。” 说完,齐王眼中露出一股仇恨的光芒,显示着齐王对楚国的真实的想法。 “大王英明。”储子应道。 次日中午。 楚军营中,接到探子的消息后,景阳立即向楚王禀报道:“大王,越王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我军北面五十里的地方,并且还在继续向我们这里赶来。按照越军的速度,明日越军就会抵达我们这里。” “好。”熊槐大喜道:“越王终于来了,寡人已经等他很久了。” 说着,熊槐便向景翠看去,问道:“柱国,准备的如何?” 景翠轻轻的一笑,胜券在握的拱手应道:“大王请放心,此战必胜。而且,这一次,为了打掉越人的抵抗之心,让越人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不敢反抗楚军,臣已经准备好,堂堂正正的摆开军队,与越军主力进行正面决战 臣会通过这一战,向越人表明,即便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越人也不是楚军的对手。以此杀掉越人的心气,免得越人不服气,时刻想着反叛我楚国。” “好!”熊槐笑道:“如此,那么明日一战,寡人全部交给柱国指挥,寡人绝不干涉。” “谢大王!”景翠立即行礼谢道。 景翠的身边不远处的景阳,露出一丝迟疑,问道:“大王,柱国,如今我楚国二十多万大军驻扎在越王南返的必经之路上,而越王手中的军队只有十五万。越王见实力不足,会不会心生迟疑,然后停兵不前,或者退回鄣城请齐军相助。” 熊槐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景翠却是冷冷一笑,答道:“放心好了,现在越王只有向前这一条路,已经别无选择了。公子玉已经在吴城自立,而他这个越王在外时间越长,公子玉对越国的掌控就越得力,所以越王只能尽快返回国中。 况且,公子玉为了算计越王,先后两次再淮北焚粮,越王手中粮草不济,他拖不起。” 顿了顿,接着又笑道:“至于让越王向齐国求援,且不说越王愿不愿意,就说这些年楚越两国对齐国的攻击,夺取了齐国一大片领土,令齐国损失惨重。只要齐王得知楚越两国反目,即将展开大战,那么齐王就会立即站在一旁观望,等我们双方筋疲力尽之时,才会正式插手。” 公孙衍接着道:“柱国所言甚是,如今齐国的兵力分散在郯城以及琅琊,就算齐王有心帮助越王,但要想重新调兵集结在一起,举兵干涉楚越两国的战事,这就需要五六日的时间。若是越王明日不来进攻,等上七八天的时间,等我们这里的防御工事修建完成,那么越王一两月之内,休想攻破我楚军大营,打开返回南返的通道。 所以说,越王只有趁我楚军立足不稳,强行杀出一条通道这一条路。拖得越久,对越王越不利” 说着,公孙衍与景翠对视一眼,同时呵呵一笑。 景阳闻言若有所悟。 次日上午。 楚军大营中。 熊槐与诸将全都静静坐在大帐中,没有任何人说话,但此时的帐中,却并不显得寂静,相反,帐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倒是让帐内的气氛显得格外火热。 不久,一个偏将来报: “大王,越军昨夜在我军三十里外休整一夜后,现在已经在越王的率领下出发了,此刻正在向我们这里赶来。”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对景翠道:“柱国,今日之战,寡人将战事全部托付于你,卿可自决。” 景翠闻言立即起身向熊槐行礼道:“唯。” 说着,一转身,对前来禀报的偏将道:“再探,等越军距离我军二十里后,再来禀报。” “诺。” 偏将离去后,景翠转头向陈轸问道:“刺史令,齐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郯城的匡章,可有动静。”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转封 中 养陵君与项君的封地也在淮北,但与迫在眉睫的乔君不同,项君的封地在陈地的东南,依托陈城,各国想要杀到项君封地,则先要攻破陈城。 而养陵君的封地,则是同样也距离宋国不远,不过因为在颖水之南,或许宋军会沿颖水南下,而不会扫荡养陵君的封地。 此刻,二人得到乔君的求援,沉吟了一下后,心思瞬间出现极大的差异。 项君因为项地并不急切,而乔君的行为分明对众封君不利,故而,随有心帮忙,但是,心念一转间,随后低下了头,似乎没有看见乔君的求助。 而养陵君则陷入左右为难,一则担心遭到众封君的敌视,二则也担心养陵被宋国所破。 尤其是想起宋国上次将养陵北方,颖水北部的蒙城等地割让给楚国后,顿时心中更加惊疑了。 若是宋国打算收回蒙城等地,然后顺势率兵南下,那么他的封地就完了。 想着,养陵君双目的余光向周围的封君们瞥了一眼,暗道:或许,除了乔君,剩下的封君中,最为担心的就是他养陵君了。 只是与乔君没得选不同,他还有三四层的机会不会遭到各国尤其是宋国的攻击。 正是因为有希望,故而面对乔君投来的求助的眼神,这才有所犹豫,是跟乔君同进退,放弃治权军权保住爵位呢?还是用爵位做赌注,去搏一搏,赌各国联军只想削弱楚国,而不会扫荡整个淮北,并且冒着彻底交恶楚国的风险,将楚国淮北据为己有! 不过,迟疑了一瞬间后,养陵君想起射天鞭地的宋王来,顿时心中一突。 那可是伐齐攻魏的狠人呐! 宋王会顾及楚国吗? 别说区区楚国,他可是连上天都敢射的男人,他会顾及其他的国家? 想到这,养陵君看着乔君的身影,心中思虑瞬间转开了。 既然乔君已经开口了,何不接着乔君的风,趁机将封地的权力交出,以躲避楚王的责罚以及即将到来的灭族之祸呢? 而且,若是宋国不来攻打养陵,养陵实力犹存,令尹司马,不过是招揽的门客罢了。 若是楚国此战不败,各国退走,收回领地之后,等时机一到,比如新王即位之时,再将令尹司马换成自己的人便是。 这又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在未来的几年或者十几年里,夹着尾巴做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宋国占据养陵不退,那么养陵的权力,不要也罢。 想着,养陵君立即从群臣走出,来到乔君身侧,向楚王长拜道:“大王,臣以为乔君所言极是,臣深以为然。为了让养陵的百姓也能更好的接受大王的恩泽,臣也请大王派出令尹与司马前往治下任职。” 此言一出,殿中的封君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他们就在担心有了秋君与乔君的榜样后,接下来还会出现第三个被楚王控制治权军权的封地,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过一想起乔君与养陵君封地的位置,封君们顿时便理解了二人的担忧。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这种严重破坏规矩的行为,他们坚决抵制。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无法开口。 现在的问题不是楚王强行插手封君领地内的治理,而是乔君与养陵君自己主动请求的。看他们的样子,尤其是乔君方才献金要拉所有封君一同下水的情况来看。若是将乔君逼急了,不,不是若是,而是现在乔君已经被逼急了,只能以死报国。 明知必死的乔君,会在死亡前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众人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至于力保淮北,与各国决战于楚宋边境,让乔君以及养陵君别做傻事,那更不可能。淮北无险可守,困守淮北,必然伤亡大增,这对大家都不利。万一楚军战败,各国长驱直入,那时,倒霉就不是乔君与养陵君,还会有更多的封君,比如说项君、析君等等。 而楚国从江东撤军,然后与各国讲和的事情,众人想都不敢想,这样不仅是得罪淮南的众多封君,连精心策划此事十余年的楚王以及朝中诸公全都得罪了,这事一提,肯定会遭到报复的。 一时间,众多封君有口难言,相互探视,面有难色。 熊槐在养陵君开口后,顿时一怔。 接着,又见殿中群臣面色复杂,殿中气氛沉重,便知道封君对此很不满,在各国来袭之时,还不能让各地封君离心。 但是,现在这个能一举收回两个封君权力的机会,熊槐同样也不愿意放弃。 沉吟一下后,便有了主意。 于是,熊槐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二位贤卿之意寡人已经知道了。但是,律法以及规矩,乃是治国的根本,岂能轻易改变!” 说到这,已经与刚刚做楚王那时截然不同的熊槐,没有用道具,也没有酝酿情绪,脸上直接露出一丝悲色,然后泪水直流,悲戚的道:“乔君,养陵君,卿等如此,这是在责问寡人啊,是寡人对不住二位贤卿。” 说话间,熊槐摸着自己的心口道:“卿等之请,不是在请寡人派人治理领地,而是在责问寡人无能,无法保全淮北百姓,只能退守淮水!二位贤卿是用这种方式来劝谏寡人不要放弃淮北的百姓啊!” 乔君与养陵君一听,顿时惊恐不已战战兢兢的拜道:“大王,臣等不能守土护国,其罪当诛,但臣等绝无责问大王之意,请大王明察!” 其他大臣见楚王落泪,一副心痛的模样,立即全都拜道:“大王,臣等有罪。” “诸卿免礼,方才寡人想起被寡人舍弃的淮北百姓,一时心痛欲裂,难以自制,失态了。”熊槐闻言摆了摆手,语气难过的道:“淮北之事,非是诸卿有罪,实是寡人无能,无力保卫百姓不受他国蹂躏,这是寡人的过错啊!” 群臣闻言,全都拜道:“大王,臣等无能,不能为大王分忧。” 熊槐摇了摇头,而后目光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道:“虽然寡人于心不忍,可是淮北逼近无险可守,若是让寡人放弃淮水之险,冒着楚国衰败的风险,挥师北上,与各国决战于淮北,寡人心中却更加不忍。 是否派军与各国决战于淮北,寡人心中十分为难!”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恶战 阴君立即摇了摇头。 且不说山地的路并不好走,更重要的是,析邑离宛城更近。所以即便到了宛城,恐怕宛城也已经被十几万秦韩联军包围,去宛城,那是死路一条。 想着,阴君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 唯一的生路,还是在前方! 心意已定,阴君立即下令道:“诸君,此刻我等前狼后虎,已经被秦军包围,原地防守,乃是死路一条。可是,此刻我们正在楚国之中,前面只有一只秦军,只要杀出一条血路,便可直达邓地,只要过了邓地,我等就安全了。” 说着,阴君大喊道:“只有向前,才有活路,望诸君与我杀出一条血路来。” 周围的楚军将领闻言,立即大喊:“杀!” 军令下达后,楚军稍稍整顿阵形,没做多的准备,便向前方杀去。 秦军阵中。 甘茂看着楚军杀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然后指着楚军,信心十足的对左右道:“眼前的楚军已经丧家之犬,根本不堪一击。在本将眼中,这些人不过是特意来给我们送军功的罢了。 而且,如今楚国在汉水的大军,只有阵前的三万楚军,只要杀掉这支楚军,我们便可直扑郢都,然后将楚国数百年的财富据为己有。” 门客冯喜笑道:“将军,我等虽然攻克了汉中上庸两郡,但是所获首级极少,眼前的这三万楚军来的正是时候。” 接着,另一个门客蔡遂跟着道:“君上,只要击溃眼前的楚军,然后顺势取邓破鄢,那时,凭借这等大功,君上有大王的支持,足以与丞相分庭抗礼。” 甘茂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期待,然后下令道:“传令,擂鼓,备战。杀敌立功。” 秦军将士闻言,立即群情激奋道:“杀敌!立功!” 不多时,楚军杀到秦军阵前,接着,只听得秦军阵中传来震天的大喊声:“射···” 然后最前方的楚军便遭到一波箭矢攻击。 在楚军缺少防御器械的情况下,顿时遭到惨重的打击,然后士气为之一滞,攻势为之一顿。 阵中。 阴君见此,脸色不变,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继续向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接着,楚军在活路的激励下,很快杀到秦军阵前。 秦军中,甘茂看着杀到阵前的楚军,冷冷一笑,淡定下令道:“传令,与楚军对攻,杀崩他们!杀敌,立功。” “诺。” 一方想要活命,另一方更想要对方的首级立功,初一接战,双方各不相让,血战起来。 秦军后方三十处,邓陵光率领五千楚军正在丛林中隐蔽。 此时,邓陵光想起出发之前,屈原的嘱托,眼中立即冒出阵阵战意。 原本邓陵光并不想离开襄阳的。 但是屈原却担心襄阳新城,会遭到秦军的忽视为由,让邓陵光率领亲卫军前来向秦军露一露獠牙。 免得秦军会直扑鄢城乃至郢都,一旦秦韩联军将公子子兰送到陪都鄢城乃至郢都,这后果,会很严重,说不定楚王一不小心便玩脱了。 故而,为了替楚王争取足够的时间,襄阳城必须露出獠牙,让秦韩联军不敢直扑鄢城郢都。 正是在屈原的再三劝说下,邓陵光带着襄阳城中最精锐的五千士卒,前来接应丹淅的败军,并且顺便给秦军一个迎头痛击。 昨日斥候发现甘茂率领的秦军后,接着又得知阴君正在南撤,邓陵光便率军隐藏了起来。 正想着,一个斥候来报:“将军,阴君已经与秦军交战,战况甚是激烈。” 邓陵光闻言立即问道:“甘茂在哪?” 斥候应道:“回将军话,甘茂此刻在秦军战阵中间靠前的位置,正亲自指挥秦军与阴君厮杀。” 邓陵光冷笑道:“不管他在哪,他的人头本将都要定了。传令下去,大军直扑秦军,随我去取甘茂的首级。” “诺!” 此时。 阴君已经指挥楚军与秦军激战半个时辰,在楚军的决死冲锋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已经将秦军阵线击穿了一半。 此时,一个斥候快跑到阴君身侧,禀报道:“将军,不好了,樗里疾已经杀到我们身后十五里外。” 阴君面色一沉,看了看前方的战局,然后一咬牙,下令道:“传令,让后军三千人原地设防。 传令,全军冲锋,一举杀出一条血路来。” “诺。” 军令一下,楚军立即一分为二。 另一边。 甘茂在楚军的攻势下,战车已经从中前方退到中后方,此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楚军已经全军冲锋了!” 甘茂一怔,随即大喜道:“好,楚军已经狗急跳墙了。” 说着,甘茂立即对冯喜道:“传令,发信号,让伏兵杀出,绞杀楚军,将楚军士卒往汉水中驱赶。” “诺!” 很快。 战场东部的山林响起阵阵战鼓声,接着,一支万人秦军从山林杀出,然后在楚军大惊中,直扑楚军侧翼。 阴君听到东部传来战鼓声,正惊慌中,一个斥候来报:“将军,不好了,一支秦军埋伏在山林中,突然杀到我军侧翼,我军侧翼没有防备,已经溃败。” 阴君一滞,然后脸色铁青,孤注一掷的下令道:“传我将令,不必理会东部的秦军,全军向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诺。” 此时,秦军见伏兵杀出,士气大增。原本在楚军强大的攻势下,已经快崩溃的战线,迅速稳定下来。 接着,又激战半个时辰,楚军不仅没有打开通道,反而因为秦军伏兵的缘故,而攻势越加疲弱,渐渐被数量等同秦军包围起来。 正在阴君逐渐绝望之际,斥候来报:“将军,不好了,樗里疾率领秦军杀到,我军后阵抵达不住,请将军早做打算。” 阴君闻言露出绝望之色,口中喃喃道:“楚国之法,覆军杀将。看来,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只是,我死不足惜,但丹淅防线的大军全军覆没,汉水一线,已无兵可守,大王可怎么办呢?” 说着,阴君拔出剑来,在周围将领的大惊下,缓缓将剑横在脖子上。 正欲自杀之际,秦军后方突然响起一阵战鼓声。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断尾求生 秦军中,樗里疾得知甘茂阻碍楚军不足一个半时辰,便全军溃败而走,不由大吃一惊。 甘茂归来,樗里疾第一时间找到他,奇怪问道:“左丞相,方才可是出了何事,一万大军,为何溃败的如此之快。” 甘茂连喘三口气,才应道:“丞相,不知何故,应君所部的楚军封君,全都悍不畏死,带着亲卫亲自冲锋陷阵,疯狂的对我军阵线发起进攻,我军抵挡不住,前军的符将军战死,士卒大崩,只能退走。” 樗里疾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按照原本的估算,应君所部的楚军,乃是各地临时拼凑的军队,应君等人连续背叛,又攻城一月有余,此刻应该人心涣散,士气低下,战力严重不足才是。故而甘茂打算断后之时,樗里疾才给了一万兵力,让他坚守到天黑再撤退。 结果,应君等人的战力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此时,甘茂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开口道:“丞相,楚军出现这种情况,恐怕是应君受楚王所逼迫,比如全族贬为庶人,无功者将会辱及祖先,要被挖祖坟等等,故而应君他们才不得已而死战不怠。” 樗里疾点了点头,甘茂的猜测也正是他心中所想。若非他们不是被逼到极处,必然不会如此。 只是虽然知道原因了,但对目前的局势没有丝毫改观。 正在此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楚军已经追到我军二十里外。另,汉水之北四十里之外也出现一支三万人的楚军,他们打着阴君的旗号,似乎是楚国鄢城的援军。” 樗里疾心中一沉,对秦国来说,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若是不久前楚军还没有实力与秦军一战,那么阴君等人的到来,身后的楚军已经可以与秦军相争了。再加上公孙衍所部,即便正面对决,楚国也不会落入下风。 一旦秦军被堵在汉水,遭到前后夹击,则真的危险了。 想着,樗里疾将目光看向身边的甘茂,然后饱含期待的问道:“左丞相,事急矣,我等应该如何是好?” 甘茂心中顿时一滞,暗道:方才自己已经断后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次去断后? 明显,这次断后跟上次不同,上次应君屈原等人的大军都在南岸,断后之师还能从容退走。但是这一次,一旦鄢城阴君的大军从北面杀到前方堵路,那就退无可退,只能束手就擒。 想着,便无视了樗里疾期待的目光,拱手应道:“在下愿听丞相吩咐。” 樗里疾见甘茂不接话,不愿主动请求断后,也没有出言相逼。若是他开口逼死了一个左丞相,哪怕他是秦王的亲叔叔,恐怕也只能自杀谢罪了。 想着,樗里疾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事已至此,要想全军而返已不可能,必得壮士断腕,留下一支大军在此阻拦楚军,然后主力才能退回秦国。” 说着,樗里疾又看向甘茂问道:“不知左丞相心中人选?” 甘茂一听樗里疾又问他,不好推脱,想了想,拱手应道:“丞相,在下门客冯喜,早年随相国张仪出使各国,颇具才能,若是让他率领五万精兵断后,必能阻拦楚军的追击。” 樗里疾闻言顿时在心中暗骂,此时也不知道公孙衍有没有在前方等着,若是此时留下五万精兵,再加上刚刚甘茂自己损失的近一万精兵,这一下就损失了六万精兵。虽说一路急行遇上公孙衍的几率很低,但是,万一在前方碰上公孙衍堵路呢? 十万出头的兵力,如何能从公孙衍手中的近十万大军中突围而出。 想着,樗里疾应道:“本将只能留下三万精兵断后。” 甘茂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丞相,以冯喜之能,恐怕三万精兵难以拦住疯狂的楚军。” 樗里疾闻言一滞,眼睛余光瞥了一眼甘茂,见其面无表情,便知道甘茂这是不想让自己的门客留下送死。 想着,樗里疾便自言自语道:“在下门客李通,精通兵法,熟知战事,若是让他留下来阻截楚军,必能成功。” 说着,樗里疾不等甘茂回应,便吩咐道:“让门客李通来见本将!” 而后,待夜色降落,一直三万人的秦军,打着火把,继续向前而去。 次日。 应君等人追击一个多时辰后,一个斥候来报:“将军,前方十五里处的路上出现一个秦军军营,营中有众多秦军,具体数量不详。” “军营?”应君一怔,然后立即吩咐道:“传令,大军继续向前。另,派人通知后方的襄阳守屈原,告诉他有秦军堵路。” “诺!” 不久后,屈原与应君来到秦军军营前,见到了一个只有简易木栅的军营后,不由皱了皱眉,这又是一支断后之军。 在秦营外巡视了一遍后,见营中秦军规模,起码有两万之众。 应君自付,以其所部之力,短时间内难以攻克重兵把守的秦营,哪怕是一个临时营寨。于是,便开口问道:“屈将军,眼下局势,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屈原笑道:“此事易耳,秦军坐困军营,我等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只需留下一支军队再次牵制,然后主力直接渡河去北岸,绕过秦营,然后继续追击便可。” 应君皱了皱眉,迟疑道:“将军,眼下我军没有渡河工具,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全军渡河。” 屈原淡淡的应道:“这个简单,没有工具那就下令士卒立即打造木筏便可,只要木筏打造完成后,立即让一部分士卒渡河,然后不断运输士卒,本将相信,半日之内,大军便可全都渡过汉水。” “这···” 不同于屈原平淡,此时应君心中有些急躁,半天功夫渡河,再加上重新整顿军队的时间,恐怕今日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又如何才能追上秦军。 这一战,屈原有功无过,他自然可以不急。但是应君他们却不能不急,若是没有取得对秦军的大胜,斩杀秦将而归,他们如何赎罪? 屈原见应君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应君可是有更好的办法?” 应君闻言又看了看前方的简易秦营,心中同样无计可施,若是强攻秦营,能否在半天之内攻破秦营,应君没有一点把握,似乎临河造船的速度还要快一些。 想着,应君便无奈的应道:“将军之计甚善,在下附议。”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获罪于天 “一个多月前,客星出,天下皆惊。其后,秦王荡拒绝大王送出的五色石,拒绝祭祀黑帝,然后便发生客星大亮天下的事情。这个消息传到蜀地,蜀侯辉随即便以秦王荡不尊黑帝,不敬鬼神,遭遇天谴为名,与蜀相联合,一同反叛了。” 陈轸将蜀侯辉的反叛原因道出后,便停了下了,给群臣一个消化的时间。 此时,匆匆赶到殿中,还未得到消息的群臣顿时一惊。 蜀侯辉竟然反了,而且还是以秦王获罪于天的罪名反叛。 不尊鬼神,获罪于天,而且还是在天变降临的情况,这样的罪名极重,若是各国有意,足以再次联合起来一同围攻秦国。 即便没有联合进攻秦国,秦国发生这种事情,也是对秦国的沉重打击,是对秦王荡声望的严重打击。 尤其是蜀侯辉还是秦王荡的弟弟。 昭雎最先反应过来,转头向陈轸看去:“刺史令,不知现在蜀地的情况如何了?” 群臣闻言,纷纷向陈轸看去。 “柱国,探子来报,蜀国遗民本来就对秦国灭亡蜀国不满,更加痛恨秦国对他们的统治。再加上天变过后,人心惶惶,故而蜀侯辉一高举反叛秦国的旗帜,蜀国原本的贵族以及百姓便纷纷响应。 而且,根据蜀地的情况来看,蜀侯辉应该早有反叛之心,并且跟原蜀国各部有了联系。 根据蜀地传来的情报,蜀侯辉不仅在一天内便控制了成*都城。并且,许多蜀地的城池,也在蜀侯辉反叛的当日发生暴动,捕杀原秦国官吏。 接着,第二日,蜀侯辉便派出一只原蜀国各部组成的万人大军杀向蜀地北面的金牛道,意图阻断秦军入蜀的通道。” 接着,陈轸顿了顿,再次再开口道:“目前蜀地的消息就是这样,而最新消息还未传来。” 陈轸话音落下,群臣顿时笑着点了点头。 蜀侯辉在蜀十年,在蜀地的威望已经极高,尤其是秦王任命的第一任蜀相张偌返回咸阳后,已经行冠礼的蜀侯辉,在蜀地的威望就更高了。 除了一直在巴地的司马错以外,其他人,包括其后被秦王派到成*都蜀相,在声望上都无法与蜀侯辉相比。 这次蜀侯辉连同蜀相一同反了,并且还联合了蜀国遗民。 群臣仿佛已经看到蜀地脱离秦国统治的希望。 接着,昭雎率先开口问道:“刺史令,那么现在巴地的情况如何?” 陈轸摇了摇头道:“巴地那边得知公子辉反叛后,同样人心惶惶。但是,因为司马错在巴蜀期间,一直都在巴地练兵,对巴地控制极严。而且蜀侯治所在成*都,无法干预巴地,在巴地的影响力极弱。所以,目前的巴地,依然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并未出现叛乱。” 熊槐闻言点了点,接着,轻咳了两声,看着群臣问道:“诸卿,蜀地的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昭雎立即笑着拱手道:“大王,蜀侯辉反叛秦国,这正是我楚国的天赐良机啊。想那司马错待在巴蜀之时,一直都在巴地练兵,并且,还在巴地打造船只,日夜威胁着我楚国的巫郡、黔中郡,乃至我楚国郢都。 此刻蜀地反叛,这正是我楚国消除巴蜀的威胁的时候。” “不错!”景翠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大王,蜀地偏远,蜀地的消息传到我郢都,远比传到咸阳快。如今我楚国也不过是刚刚收到消息,那么秦国那边应该还没有收到蜀侯辉谋反的消息。 故,臣以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楚国应该乘秦国还未反应过来,立即发兵攻打巴蜀,剪除巴蜀对郢都的威胁。” 说着,景翠立即拱手一拜:“大王,臣愿亲自率领郢都的十万楚军,会和巫郡的守军,为大王夺取巴地,并与秦国争夺蜀地。” 熊槐一听景翠要领兵出兵,而且开口就是郢都的十万楚军。 这十万楚军,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公室手中拿到手中,哪里愿意一转眼又交到景翠手中。 想着,熊槐笑了笑道:“令尹乃我楚国百官之首,不能轻离郢都。况且,杀鸡焉用牛刀,区区巴蜀,哪里用得着令尹亲自出马。” 景翠脸色一僵,心中顿时长长一叹。 这令尹之位虽然比柱国地位高,但是却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轻易领兵出征,更别说领兵在外数月积年。 比起在郢都勾心斗角的做令尹,景翠心中更怀念当年做柱国的日子。 昭雎见景翠一时失神,立即拱手道:“大王,令尹不能轻出,臣身为诸将之首,愿领兵出征,攻略巴蜀。” 熊槐闻言,看着昭雎微微一愣。 正如昭雎所说,他这个柱国乃是诸将之首,领兵出征自然是应有之事。 只是,跟景翠同样的原因,熊槐同样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将郢都的兵力交给他。 更何况,现在郢都的十万大军,还需要震慑各地,岂能轻出。 但是,熊槐可以拒绝景翠,却不能这么直接的拒绝昭雎。 此时,屈原见楚王没有立即开口应下,便已经明白楚王的心意。 于是,便拱手道:“大王,我楚国不久前才经历了之前长达年许的战争,士卒死伤无数,国力大损。并且,大王已经宣布赐税一年,并且一口气拿出十万金偿还群臣的利息,太府已然空旷,接下来的一两年内,我楚国的财政会极为困难。 故,臣以为,此时我楚国不应大规模对外用兵,否则不仅失信于民,而且一旦伤及元气,恐怕将在十年内难以恢复。” 斗由一听,虽然不喜屈原这个人,但是屈原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故而顾不得对屈原的不喜,连忙附和道:“大王,左徒所言极是,太府空虚,此时不宜大规模用兵,还需以修养为上。” 此时,以前基本上从来都不在朝议上发表意见的公孙衍,此时也符合道:“大王,臣以为左徒与太府尹所言甚是。不仅是太府空虚,而且一旦我楚国大举进攻巴蜀,臣担心秦国会为了牵制我楚国,而兵出武关,攻打汉北郡以引诱我楚国前去救援。 此外,不久前我楚国与齐魏两国在宋国的问题上,发生了一点龌龊。若是我们在巴蜀的事情上,与秦国大打出手。臣担心齐魏两国为趁机逼迫宋国再次倒向他们···” s: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行动 说完,公孙衍顿了顿,又拱手道:“大王,宋国还不是最重要的,臣更担心秦国会为了巴蜀之地,重礼贿赂齐魏两国,那时,我楚国将再次面临多线作战。 此我楚国目前的实力,与各国作战力有不逮,请大王三思。”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景翠见楚王点头,顿时急道:“大王,巴蜀之地位于我楚国 《大楚怀王》第七百四十七章 行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大楚怀王</b>》平板网文字更新,牢记网址:om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蜀国使者 次日,庄蹻的大军还在准备中,一支蜀侯辉的使者团,便从成*都来到郢都。 “蜀侯辉的使者?” 熊槐看着景翠,心中微微一惊,昨日他才收到蜀侯叛乱的消息,不想,今日蜀侯的使者就到了。 使者团的速度,肯定比单独的楚国探子速度慢,而且要慢得多。 但现在,探子竟然与使者团一前一后赶到郢都,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不是使者团速度快,而是使者团出发的时间比楚国的探子早很多。 也就是说,蜀侯辉的这次叛乱,并不是仓促起事,而是准备多时,蓄谋已久的。不仅拉拢了蜀地的贵族,而且还准备拉拢各国对秦国施加压力。 确认了这一点,熊槐对蜀侯辉的信心更足了。只要蜀侯辉能顶住秦国,那么这就是对楚国的极大利好。 想着,熊槐不由笑道:“好,请令尹传寡人诏令,明日寡人将在大殿中正式接见蜀侯使者。” “唯。” 次日,楚宫中。 熊槐看着蜀侯辉的使者杨阔笑道:“不知蜀侯遣先生来此,可有何赐教?” 杨阔脸上随即浮现出一股怒色,义愤填膺的道:“大王,女娲大神乃是上古正神,黑帝的事迹,自古以来就有流传,造人补天,功莫大焉。” 熊槐一听杨阔尊称女娲为黑帝,心中顿时大喜。 各国各有祭祀的神灵,北面的祭祀河水,南面的祭祀江水,这是各国的常情。唯独天地与四帝,这才是各国一同祭祀的。 如今蜀侯使者尊女娲为黑帝,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蜀侯承认了女娲大神黑帝的地位,对楚国来说那就足够。 神灵这东西,谁也说不清,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只要承认的人多了,那就是真的。 就比如说现在的上天,以前就是天,现在变成了昊天上帝与东皇太一,从无欲无求的天变成了充满人性的上帝。这种转变显然不是天化做了昊天或者太一,而是信的人多了,上天就变成了昊天御太一了。 至于以后,宋代加尊昊天上帝为玉皇大帝也就算了,毕竟是皇帝伙同道人加尊的。 但,连强盗头子张百忍变成玉皇大帝这种荒诞的事情,都有人信以为真。 这就充分说明,神灵这东西,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信的人多了,那就变成真的了。 尤其是普通百姓,更是对鬼神充满着敬畏。只要有人说有这个神,别管自己以前听没听说,但是现在听说了,那就有了。 现在蜀侯承认了女娲黑帝之名,只要蜀侯正式祭祀一次黑帝,那么,就算蜀地被秦国再次占据,那也是楚国的大收获。 若是天下各国都信了女娲黑帝之说,只要楚国还掌握着五色石的独门秘方,那么天下的大义就掌握在楚国手中。 这地位可比天下霸主还要重的多。 此时,杨阔见自己开口后,楚王露出笑意,顿时松了一口气,更加气愤的道:“大王得到黑帝的眷顾,将楚国的五色石送给秦王,这本是一番好意。结果,秦王不仅没有领情,反而还不承认女娲大神黑帝之尊。以致黑帝震怒,以客星对秦王示警。 不想,秦王得到示警,犹不自悟,不向黑帝请罪,反而冥顽不灵,斥责大王得罪鬼神。” 说着,杨阔喘了一口气,然后叹道:“寡君虽是秦王的兄弟,本因对效忠秦王。但是秦王不尊黑帝,获罪于天,此时此刻,寡君不敢跟随秦王一错再错。 故而,寡君决定与秦王分道扬镳,在蜀中自立,希望能通过祭祀黑帝,以让秦国的祖先能留下一丝血食。” 说到这,杨阔立即长拜道:“大王,为了祭祀黑帝,同时也为了能让大王心中的怒火,寡君决定,不仅在蜀地自立为君,而且还愿意割巴地与大王,愿与大王修好。 另外,寡君希望大王赐下一块四色石与寡君,让寡君能在蜀地祭祀黑帝。同时,寡君也希望能与大王结交。 为此,寡君愿献上白璧一对,蜀国礼器三尊,黄金两千镒,愿为大王寿。” 说完,杨阔便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静静的等待着楚王的回复。 此时,熊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蜀王的手笔不可谓不小,礼器乃是国之重器,献上三尊礼器,臣服之意已然溢于言表。这可比之前的祭祀黑帝实在多了。 而且,黄金两千镒,一镒为二十两,合黄金四万两,这确确实实是一笔重金。 割地,礼器,重金,臣服,虽然蜀侯献上的巴地本来就在不在蜀侯手中,乃是希望用楚国去牵制巴地的秦军,免得遭到秦军两面夹击。 但是,蜀侯诚意满满,熊槐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想着,熊槐顿时两眼放光道:“好好好,既然蜀侯愿意祭祀黑帝,寡人自然不会拒绝,如此,寡人便收下蜀侯的礼物了。” 杨阔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拜道:“谢大王。”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等杨阔直起身体,笑道:“先生,蜀侯的礼物寡人可以收下,但是巴地还是算了。寡人虽然恼怒秦王不尊黑帝,但是,巴地寡人是不会要的,免得其他国家又说寡人祭祀黑帝乃是贪图土地。” 杨阔闻言大惊失色,难道楚王只想要蜀国的礼器黄金,而不想帮助蜀国抗击秦国? 还是说,楚王因为上次吞并越国,被天下围攻打怕了? 所以不敢要土地! “大王,这···” 熊槐打断道:“虽然寡人不会要巴地,但是秦王拒绝祭祀黑帝,依然要承受寡人的怒火。故,寡人打算出兵五万,攻击在巴地的秦军,然后巴国故土,重建巴国与充国。” 说着,熊槐看着杨阔笑道:“不知蜀侯是否愿意与寡人结盟,两国共同围攻巴地的秦军?到时江水之南的秦军全都交给寡人,江北之地,寡人派出万人与蜀军一同共建巴充两国。” “······” 杨阔顿时脸色在变,露出狂喜之色。 本来他还有些当心,引楚军入蜀,会不会像十多年前一样,导致巴蜀之地全都落入楚国之手。 为此,蜀国还得对楚军防上一手。 但现在,楚王许诺只派万人过江,区区万人,对蜀国而言根本就没有威胁。 想着,杨阔立即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便当着杨阔的面下令道:“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去秦国,告诉秦王,蜀侯愿在蜀地祭祀黑帝,故而寡人愿与蜀侯结盟,从此两国结为一体,共同进退。” 杨阔一听,心中的石头顿时落地。 有了楚王这句话,若是秦王被楚王恐吓住,不在攻打蜀国,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秦王依旧派兵攻打蜀地,那就是扫了楚王的面子,如此,楚王岂能置身事外? 此时,熊槐吩咐完,再次看着杨阔道:“先生来楚,寡人心中甚喜,故,寡人今夜将在宫中设宴,让群臣作陪,还请先生今夜务必一醉方休。” “谢大王!”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范环使秦 不提其后熊槐下令追回第一波使者,然后让咸尹范环率领第二批使者前去秦国。 当夜,楚国以大国使者的待遇,在楚国中浓重的招待了蜀侯辉的使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接着,还没有到第二日,就在当晚,关于蜀侯辉谋反,并派出使者前来楚国求援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郢都。 此前还没有得到蜀地消息的人,一阵愕然之后,纷纷忙活开来。 向各国报信的,向楚国打探消息的,连夜派人前去蜀地的,纷纷扰扰,城中一片沸腾。 这是一个无休的夜晚。 次日。 蜀侯使者便走了,带着楚王的许诺,匆匆返回成*都。 而就在杨阔离去的第二天,做好准备的昭雎与庄蹻,便各自带着大军向各自的目标而去。 远在咸阳的秦王荡,得知蜀侯辉谋反后,大惊失色之际,立即让身在咸阳的司马错准备南下平叛。 而就在司马错率领大军离开咸阳几日后,范环再次来到咸尹。 秦宫中。 “大王,臣奉寡君之命,特来拜会大王。寡君说,秦国是河水之畔的国家,巴蜀与楚国一样,乃是河水之畔的国家,二者相距甚远,交流多有不便,风牛马不相及也,秦国何必要干预巴蜀的事情呢! 昔日巴蜀交难,苴君本以为巴蜀偏远,秦国与巴蜀各国都没有厉害关系,能够公正的排解巴蜀之难,故而才请秦王出面进行调停。 这本是想要替秦国扬威,替秦王树德的大好事。结果,不想秦国竟趁机吞并了巴蜀。如此赤果果的行径,当时便让天下各国为之不齿。” 说着,范环不顾王位上面色铁青的秦王,顿了顿,继续道:“大王,如今巴蜀百姓不满秦国暴政,纷纷自发起来驱逐秦国的官吏,这便说明,秦国强行侵吞巴蜀是不明智的,是不得人心的。 巴蜀各国自古以来便与我楚国交好,寡君听说巴蜀各国有意重建国家后,便决定给予支持,以成就存亡续断的美名。” 说着,范环拱手行礼道:“大王,寡君让臣前来告诉大王,为了两国的友谊,为了巴蜀的安定,还请大王同意巴蜀复立一事。若是秦国一意孤行,打算再次出兵巴蜀,那么寡君虽然不愿,但也只好出兵与大王左右一戏。” 秦王荡一听范环威胁,立时勃然大怒。之前蜀侯使者去郢都求援,并且楚蜀结盟的事情,他早已得到消息。 而且,昭雎率军北上,他也早已得到探子禀报,并严令上庸武关两地加强戒备。 此刻听到范环的战争威胁,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喝道:“楚王这就是让你向寡人宣战的吗?既然楚王打算与寡人一战,那么就开战好了。” 说着,秦王荡便向一旁的樗里疾:“丞相,准备征召大军,寡人欲与楚王决一死战。” “唯!” 范环一听秦王要跟楚国开战,心中顿时一喜。 楚国的打算本来就是拖住秦军主力,若是秦军不用楚军出击,便主动前去攻打楚国防线,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时,楚军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在营寨中呆着,就可以牵制大量秦军。 此时,甘茂连忙起身道:“大王息怒,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岂能因为区区巴蜀之地,而反目成仇兵戎相见呢?” 范环皱了皱眉,看着甘茂笑道:“还是左丞相明事理!” 甘茂一听范环当面给自己与秦王上眼药,立即笑道:“使者,秦楚两国不顾数百年的交情,为巴蜀之地而大打出手,这固然不可。但是,巴蜀之地乃先王传给寡君的,寡君身为人子,却也不敢弃巴蜀于不顾。 故,还请使者回复楚王,就说巴蜀之地,敝国是万万不敢舍弃的,若是楚王一定要插手我秦国内政,那么敝国也只好奉陪到底。” 范环闻言,看了看甘茂,见其一脸平静,又看了看秦王,见其强压着怒火,却也没有反驳甘茂的话。 心知秦王荡对甘茂的信任比他想象的深,而现在逼迫秦国停止出兵伐蜀,或者引诱秦国出兵伐楚的事情全都失败。 于是,一甩衣袖:“既如此,那么你我两国就各凭手段吧!” 范环离去后,秦王荡怒气未消的对甘茂道:“左丞相,方才为何拦住寡人,楚王欺寡人太甚,不给楚国一个教训,楚王还真当寡人软弱可欺么。” 甘茂立即拱手劝道:“大王,眼下的局势,我秦国还需先全力平定蜀侯叛乱,至于楚国那边,并非一日之功。若是我秦国与楚国全面开战,两国陷入僵持,臣担心会影响平叛,而让巴蜀之地彻底脱离我秦国的统治。” 方才范环在,樗里疾不好违背秦王的命令,此时楚使离去,这才开口道:“大王,臣也是这个意思。眼下巴蜀虽乱,但是我秦国统治巴蜀十余年,还有有一些心向我秦国的忠义之士,平叛一事刻不容缓。 若是此时不顾巴蜀之地,而全力愚强楚纠缠,这并不可取。所以,臣以为,此刻面对楚国的挑衅,只需谨守关邑,闭关自守便可。只要我秦军收复巴蜀,那时,楚国要战,那边战就是了,我秦国还不怕楚国。” 秦王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恨道:“也罢,寡人暂且忍下这口气,以后再跟楚王计较。” 说着,秦王荡便对甘茂道:“左丞相,联系巴蜀忠义之士的事情,还请加紧,寡人要全力夺回蜀地。” “唯!” “丞相,还有秦楚边境,武关那边有将军魏冉防守,寡人并不担心。关键是上庸,上庸才被我秦国占据不到一年,百姓并未归附,人心向楚,寡人担心楚国会借机攻取上庸。故,还请丞相调兵前去支援。” “唯。” 顿了顿,秦王荡又长叹道:“两位丞相,蜀地叛乱的消息传来,国中百姓都在谣传寡人拒绝祭祀黑帝,以致引得黑帝震怒,获罪于天。 而且,当日我们将客星出没的祸患全都栽赃给楚国时,说南方有祸患,现在南方真的爆发了祸乱,只是不是出在楚国,而是出现在我们秦国,正应了太卜的占卜。 此刻国中议论纷纷,且为之奈何?” 樗里疾与甘茂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当日一力主张拒绝的是樗里疾,而将客星出现栽赃给楚国是甘茂,此刻秦王相询,二人顿时哑然。 鬼神的事情,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 樗里疾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大王,那黑帝一说,我们秦国是万万不能承认的。至于如今的状况,只需让各地严查散步谣言者便可。” 甘茂接着道:“大王,公子辉叛乱,还请大王请太后出面斥责,然后沐浴斋戒祭祀巫咸大神,希求巫咸大神庇护我秦国平叛成功。 如此,只要蜀地的叛乱平息,那么国人自然就不会议论纷纷了。” “也罢,现在也只能如此了。”秦王荡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便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南面的上庸以及巴地。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上庸内外 另一边,昭雎率领三万大军离开郢都后,便一路疾行,花费了半月时间,便赶到勋关东部的武当县。 当夜,武当县外楚军大营。 “柱国,在下襄成君司马郑当,在此等候多时矣!” “襄成君司马?”昭雎看了一眼手中的印信,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本将记得,当日秦国攻打房县之时,彭君不战而逃,以致房县轻易失守。 襄成君的封地同样也在房县,虽然襄成君被大王留在郢都,但是襄成君的令尹与司马全都有守土之责。房县失守后,阁下便了无音讯,本将本以为尔等在已经以身报国,不想,现在竟然在这武当县外看到你。”说着,昭雎目光中突然露出几分迟疑,迟疑道:“阁下既然未死,为何不回郢都向大王复命?” “还有,不知这几个月来,阁下身在何处?” 郑当一听昭雎怀疑他已经向秦国投诚,脸色一变,急忙拜道:“柱国,当日上将军突然猝死,以致前线溃败。在下与襄成君令尹得知前线兵败的时候,秦军已经杀到房县不远处,当时襄成君在郢都,我等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率军前去房县守城。 不想,在下率领的守卒还未赶到房县,就得知房县那边传来彭君不战而逃的消息传来,接着房县的百姓纷纷逃亡。等秦军杀到时,房县兵不足一千,不多时便失守了,而在下也随溃军逃亡。 其后,秦军又轻取上庸勋关,阻断了我等的退路,故而无奈之下,在下只好上山隐藏,以躲避秦军的抓捕,并希望能在楚军回师攻打上庸汉中之时,能一尽绵薄之力,洗刷身上的罪责。” 昭雎闻言审视的看着前方的郑当,对他的话并没有相信。数月间音信全无,谁知道他是真的沦为盗贼呢,还是已经投靠了秦国。 心里想着,但昭雎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如此,将军对大王忠心耿耿,待本将回都,定然会向大王禀明。” “谢柱国!” 顿了顿,昭雎又问道:“郑司马,不知此刻将军麾下还有多少士卒。” 郑当应道:“回柱国,此刻末将山中还有精兵六百余,全是汉中上庸的溃卒,为末将陆续收拢所得。” 说着,郑当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只是因为秦国在上庸管控极严,故而在下等人全都缺衣少食。幸得一些贵族商人资助,这才勉强能在山中度日。” 昭雎眼前一亮,立即追问道:“有贵族商人资助,这么说来,上庸各地还有很多忠君报国之人了。” 郑当点了点头:“柱国,正是如此。上次秦军败退之时,我等本想起事接应犀首将军,奈何犀首在武当县中便停兵不前,而后没有攻打勋关便引兵东进,前去救援陈城。我等无奈,只能再次潜伏。 而这次秦国蜀地叛乱的消息传来,上庸各地的秦国官吏全都风声鹤唳,加强了对各地的控制。但是,我等得知此事后,全都认为这是这是我楚国收复上庸汉中的最好时机,大王以及朝中诸公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故而,在下便绕过勋关,来此等到楚军的到来。” 说着郑当眼中冒出一股灼热的目光,看着昭雎兴奋不已道:“果然,在下才在武当县等候了五日,柱国便率军杀到了。 柱国来的如此之快,想必一定是大王心中担忧上庸的百姓。而我等的坚持,也算不是白费了。” 感慨着,郑当又急不可耐的询问道:“敢问柱国,这次大王打算出动多少军队收复上庸汉中,不知后续的大军什么时候到。之前樗里疾与甘茂从上庸离开之时,为了防止楚军趁机攻打上庸,曾在上庸留下了两万重兵。若是兵力太少,在下担心,勋关险要,恐怕难以攻克。 而且,现在秦军对上庸各县的管控非常严格,但是,只要大王,只要柱国一声令下,我等愿为大王效死。” 说着,郑当立即对着昭雎行了一个单膝礼。 昭雎看着请命的郑当,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顿时无言以对。 总不能说这次大王根本就没有打算收复上庸汉中,自己率领的三万大军,就是全部的楚军,只是用来牵制秦军的吧。 沉吟了一下,昭雎面色平静的道:“将军请起,本将这次率军前来,自然是要为大王夺回上庸的。只是勋关险要,大军难以展开,故而本将暂时只能率领三万大军前来引诱秦军,希望能将秦军引出勋关。” “原来如此!”郑当焕然大悟道:“在下之前还疑惑呢,为何柱国只带了三万楚军前来。” 昭雎脸上微微一笑,露出智珠在握之像。顿了顿,再次问道:“将军,勋关险要,若想用最小的代价攻克,非得里应外合不可。本将想知道,现在上庸各地,还有多少心向我楚国的忠臣。” “不少!”郑当立即应道:“柱国,之前秦国攻打汉中上庸之时,前进的速度极快,不少贵族还没有来得及抵抗,上庸就失守了。秦军虽然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攻下了楚国的汉中上庸。但是,同样也因为贵族来不及抵抗,故而各地贵族全都元气未损。 在下听说,上庸之中,除了在下所部的六百余人外,长利县尉同样也退守山中,手中有千余人。此外,还有上将军所部的溃卒,也有不少散落各地山中,多则百余人,少则十余人,正在山中等待时机。在下手中的战士,正是吸收了数只溃卒之后,才汇集六百余人。 而且,此刻,许多贵族正如在下一般,正期盼着楚军的到来,准备里应外合,光复上庸各地。” 昭雎点了点头,初步了解上庸内部的情况之后,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好,郑将军,本将命你立即回到上庸,准备联系各地的忠义之士,以等待时机。” 说罢,昭雎瞥见郑当露出兴奋之色,再次开口道:“还有,没有本将的命令,不要仓促起事。等时机成熟,本将自会派人通知尔等。” “诺。” 郑当离去后,昭雎便立即命人前去上庸各县打探消息。 对于郑当的话,昭雎并没有相信。 吩咐完毕之后,昭雎摇了摇头,顿时遗憾的长叹一声:“可惜了啊!” 接着,沉吟片刻后,笑道:“这行军作战,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也有人少的打法。” 说着,便高声向帐外下令道:“传本将将令,明日全军去勋关外挑战。另,传令给武当县尹,让他组织百姓固守武当县城。” “诺。”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欲谋上庸 次日一大早,楚军便在郧关之外列阵叫战,一时间,郧关外杀声震天而起。 郧关中。 秦国上庸郡守宋墨看着关外的楚军,脸上一阵沉重道:“蜀地叛乱,汉中上庸人心思乱,楚国趁机来伐,肯定是想趁机夺回上庸。” 说着,宋墨大致看了一眼关外的楚军人数,迟疑道:“本将不怀疑楚人想要夺取上庸的决心,但是区区三万人,就想攻克我一万大军防守的关邑,这根本不可能。若是本将没有预料错,关外的三万楚军必然是疑兵,真正前来攻打上庸的楚军,定然还在他处,准备伺机偷袭。” 郧关守将韩攸若有所思的道:“将军是说楚军打算偷袭上庸城?” “不错。”宋墨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关外的楚军笑道:“从楚国前往上庸的道路只有三条路,最好走的道路自然走郧关。但是,如今郧关在我秦国手中,此路不通。剩下的两条路,其一是走水路,楚国水师厉害,现在又吞并了越国水师,在水上交战,恐怕天下各国没有哪国是楚国的对手。 而我秦国水师全在江州,而且还没有经历过战事,故本将肯定,楚军一定会欺我上庸没有水师,而派出水师走水路,然后直扑汉水之畔的上庸城。” 说到这,宋墨看着关外楚军不屑的一笑:“楚军想要重现昔日楚国灭庸国的旧事,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如今本将在上庸城安排了守军,又在水路上设置障碍以阻塞通道,并且还在仞山通道布下了一千精兵防守。 而且,上庸境内的那几波山贼,早已被我派人严密监视起来,他们不出山也就罢了,只要出山搞事,那就别想再退回山中。” 说着,宋墨眼神冷冷的道: “如此,上庸,可谓万无一失。别说三万楚军,就是十万楚军,也休想攻入上庸。而且,本将已经向咸阳请求援军,等援军到来,我上庸便有数万大军防守,那时,就算楚军有三十万之众,有能奈我何。” “将军英明!”韩攸闻言立即拱手赞道。 宋墨得意的一笑,然后摆了摆手道:“如今上庸各地民心不稳,本将还要回上庸城坐镇,这里就交给将军了,请将军谨记,无论如何,不要出关迎敌。等国尉司马错平定蜀乱,楚军自然就会撤走。” 宋墨嘱托完,便带着手下的护卫离开郧关,往上庸城而去。 关外。 楚军在外叫战一日,却见秦军没有半点搭理的意思,一直呆在关城中一动不动。 日落时分,昭雎站在郧关之外,看着不远处耸立的郧关,冷冷的笑道:“看来秦军是不打算出关交战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强攻了。” “传令,明日起开始打造攻城武器,准备强攻郧关。” “诺。” 接下来两日,楚军便在郧关外打造器械,而秦军只在城墙上默默的看着楚军垒起高台,看着楚军士卒到处伐木打造器械,只待楚军准备就绪,然后强攻郧关。 第三日。 上庸各地的消息汇集在昭雎手上。 “郧关有一万秦军,上庸有两千秦军,其余四县都有一千秦军驻守。水路被阻塞,而且还有三千秦军防守,仞山小道也有一千秦军防守,看来秦军准备很充足!” 昭雎看着手中的情报,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将情报仍在案上,转手拿起另一份情报。 “襄成君司马郑当,自上庸失守后,便退居山中,一直由上庸贵族资助到今日,才没有遭到秦军的围剿。如此看来,他也没有说谎。不过他终究只是襄成君之父留下的司马,前任襄成君惨遭毒手,谁知道他有没有怀恨在心呢? 不过,不管他是否依旧忠诚,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成为本将攻取上庸的利剑。” 昭雎沉吟了一下,随后召来一名副将,递给他两面令牌道:“派人去房县附近,找到在山中潜伏襄成君司马,让他速来关外找我,本将有要事吩咐。还有,找到长利县附近原长利县尉,让他也来见我。” “诺。” “传令,立即派人回郢都,本将需要船只,请大王增派战船一百只,以威慑秦军。另,派人前往南面邓县,襄阳等地,向各县要求,将所有的船只全都集中起来,本将有用。” “诺。” 接着,又想起秦军不知何时到来的援军,不仅皱起眉头。 “上庸的两万秦军到好对付,但是,出现这种事情,秦国一定会派援军来。所以,速度必须要快,得赶在秦军到来之前。” 想着,又吩咐道:“派人回武当县,找武当县尹,让他待本将在县中招募男丁,本将给他半月功夫,尽可能多的招募县中男丁,人越多越好。 告诉武当县尹,只要人数充足,此战之后,本将在大王面前为他请功。而且让武当县尹放心,这次不用招募男丁与秦军作战,让他放心派人来,只要来到郧关之外,每人每天赏钱十钱。 无论最后又多少人,半月后都派到本将军营。” “诺。”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打造攻城器械,本将要尽快强攻郧关。” “诺。” 就在上庸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候,另一边,等庄蹻率领两万楚军来到前线时,楚国巫郡守司马翦已经率领巫郡守军夺回了枳邑,并且已经屯军与阳关之外,正在关外打造攻城器械。 楚军大营。 庄蹻带着一个巴人来到司马翦帐中。 “末将庄蹻,奉大王之命,率军前来支援将军。” “在下巴犊拜见司马将军。” 司马翦见庄蹻行礼,立即笑道:“庄将军请起,在下早就得知大王派将军前来支援,这段时间一直等着将军到来。” 说着,在庄蹻起身后,又看着巴犊笑道:“巴犊将军,你我可是有十余年未见了,不知巴侯现在如何?” 昔日秦国突袭巴国,巴国不敌,巴王死国家灭,族人四散。数年后,巴王之弟见复国无望后前往楚国求援,熊槐为了打巴地的注意,便收留了巴王之弟,封其为巴侯。 因为巫郡的土地,还有黔中郡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楚国从巴国手中夺取的,境内还有大量的巴人。故,为了避免巴侯在巫郡与黔中郡搞事,熊槐便将巴侯让安置在郢都东部两百里外江水之畔的沙羡县,并将陆续逃到楚国巫郡的巴人也全都安置在沙羡县。 如此,逃到楚国的巴人便大都在沙羡县各处聚居,六年间,便汇聚了数万人。 而后因沙羡县巴人太多,为了方便管理,于是便另寻地方安置巴人··· 此刻巴犊听到司马翦询问,难过的摇头道:“国家灭亡,复国无望,巴侯日夜忧叹,数年前便不幸薨了,现在的巴侯,乃是巴侯之子。”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兵战贵速 司马翦一怔,充满歉意道:“抱歉,巴犊将军,在下不知巴侯已薨。” “无妨!”巴犊叹了一口气。 说着,司马翦问道:“不知将军这次与庄将军一同前来,可有要事?” 巴犊闻言,顿时激动道:“司马将军,在下从巴国哪里得到消息,说蜀国反叛秦国了。巴侯得知此事,认为这是我巴国的复国良机。故而巴侯特意前去求见大王,希望大王能支持巴国复国。 巴侯得到大王的首肯后,已经回沙羡召集族人,不日便会率领族人前来夺回巴国。而在下,正是奉命前去联络巴国各部,准备说服各部起兵反抗秦人,然后重建巴国。” 司马翦闻言,立即目光瞥向一片的庄蹻,见其点了点头,便大喜道:“好好好,若是有巴侯与将军相助,这次必能一举击破前方的秦军,然后重建巴国。” 巴犊跟着笑道:“正是如此,上次秦国不讲信用,趁我巴国大军在外,偷袭我巴国。这一次,我巴国要让秦国知道,上次巴国之败,乃是秦人使诈,若是沙场对决,我巴人远比秦人英勇善战。” 司马翦哈哈大笑道:“此言甚是,在下也相信秦人肯定不是巴人的对手。” 接下来巴犊在楚营中呆了一会儿后,便告辞出营,然后避开阳关,走小路前往巴地。 司马翦二人送走巴犊后,再次回到大帐中,庄蹻这才开口询问道:“将军,不知眼下情况如何,我们能否攻克前面的阳关?” 司马翦叹了一声,摇头道:“虽然蜀侯辉反叛的事情,令巴地的秦军人心不稳,更让秦军直接抛弃枳邑,主动放弃枳邑的盐泉。而阳关乃是巴国防备我楚国的要地,虽然秦军人心浮动,但依旧难以攻克。本将数日前曾试探攻城,但是秦军坚守阳关不出,最终未能攻克阳关。” 庄蹻沉吟了一会儿,想起当年司马错用越国工匠打造战船的事情暴露,楚国为了防备司马错顺流而下突袭郢都,故特意在巫郡安排了一支水师。 想到这,便开口道:“将军,在下记得我巫郡也是有水师的,不知将军是否试过用水师直扑阳关之后的江州?” 听到庄蹻的建议,司马翦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巫郡有水师是不错,但是这支水师仅仅只是用了防守的。 而且司马错在巴地训练的水师全都在江州驻守,虽然秦军未习水战,但是江州战船甚多,而且江州也有数千秦军防守,逆流而上,速度太慢,形势太过于不利,巫郡水师连击败江州水师都难,更别说攻击江州了。” 庄蹻摇头道:“将军,想要用水师攻击江州自然不妥,但是我楚国水师纵横江水,各国莫能与敌。那秦国水师虽众,然不习水战,连战船都是越人帮忙打造的,这样军队,岂是我楚国水师的对手。” 司马翦看着庄蹻皱眉道:“虽然如此,但只要秦国水师在水寨中避战不出,我水师也难以击败秦军。” 庄蹻摇头笑道:“将军,眼下的局势,我楚国也无需击败秦国水师,只需水师能出现在江州便可。” “江州?”司马翦一愣。 “不错。阳关险要,我楚军若是没有攻克阳关,很难威胁巴国各地。所以,秦国只需五千人,便可将我数万楚军拒于阳关之外。而其他的秦军,则可在巴国各地镇压巴人的反抗,甚至是派出一支大军突袭蜀侯,或者接应秦国平叛大军入蜀。 当此之时,我楚军当务之急便是立即展开对阳关的攻势,并且派出水师在江水巡视,给予巴人信心,让巴人起来反抗秦国。只要有了巴人的协助,我楚军才能尽快攻克阳关以及江州。” “这···” 庄蹻将司马翦有所意动,再开口道:“将军,如今巴犊将军已经前去巴地联络巴人,此刻正是我楚军呼应巴犊将军,给予秦国压力,牵制秦军,并且给巴人信心的时候啊!” “不错,此时的确需要给巴人信心才行。”司马翦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好,等援军到来后,我们就立即水陆并进,攻击巴地的秦军。” “将军,眼下我们在阳关外已有四万楚军,还有万余水师,为何还要等援军。” 司马翦笑道:“庄将军,当然要等援军,若是巴侯不来,我们强攻阳关,必然损失惨重。这一战我们的目的是重建巴国,自然不能用我们楚国的大军去硬拼秦国坚关。 况且,秦国道路遥远,现在平叛大军应该还未赶到南郑,我们还有时间等巴侯到来。” 庄蹻一怔,急道:“将军,虽然秦国咸阳得到蜀地平叛的时间要比我们慢上一两天,而从关中到蜀地,没有水路运输,大军的行动迟缓。但是,秦军再怎么迟缓,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日,平叛大军必然会杀到南郑。 更重要是,秦国平叛大军可没有关邑阻路。从南郑到巴蜀的道路有两条,其一是走金牛道,这是秦国灭亡巴蜀各国时走的道路。但是除了金牛道,更有米仓古道连同南郑与巴国,昔日武王伐纣,还有昔日我楚国联合巴国灭亡庸国,巴国的大军都是走这条路北上的。 若是在下所料不差,秦国平叛大军,必然兵分两路,主力从金牛道直扑蜀军,而偏师绕道巴国,从巴国直捣黄龙成*都。” 说着,庄蹻一脸慎重道:“将军,这次重建巴国,乃是关乎我楚国瓦解秦国俯瞰楚国的战略大局,即便我们这里的士卒死伤大半,水师全军覆没,但只要能拿下江州,那都是值得的。” 司马翦一听到这,顿时脸色一变。 如今巴国还在秦国手中,所以秦军从米仓道南下是极为简单的事情,若是秦军突然杀到成都,然后蜀侯辉望风而降,那他这个巫郡将白白的浪费了这个机会,没有丝毫作为。 楚王下令攻取江中的命令,他早已得知,而楚王关于重建巴国充国的战略目标,也已经传来。若是他毫无作为,那么楚王会怎么看他? 想着,司马翦脸色一正,露出一缕焦急之色:“不错,兵战贵速不贵久,此战还是越早结束越好。米仓古道道路崎岖难行,比之金牛道还要难行数分,秦军要想从南郑杀到巴中,最起码也要二十天,乃至一月之久。 而我楚军现在依然被阻阳关,难有寸进。若是等秦国援军杀到巴地,那一切都晚了。” 说着,司马翦大义凛然到:“庄将军,军情紧急,不知将军所部明日能战否。” 庄蹻拱手道:“愿为将军效力。” “好!”司马翦大喝一声:“既如此,那么明日开始强攻阳关,为大王夺取阳关江州。” “诺。”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战事起 次日。 阳关外的楚军便开始猛烈的强攻阳关,而在攻城战开始的同时,一支百余艘战船组成的楚国水师,从枳邑逆流而上,浩浩荡荡的杀向江州。 江州。 “将军,阳关守将来报,楚军现在正在急攻阳关。” “将军,探子来报,楚国巫郡的水师全都出动了,现在正向江州杀过来。” 听着斥候的禀报,江州守曹旭不为所动。 心中暗道:楚国的第一批援军昨日才到,今日便水陆并进攻打我江州,看来即便放弃枳邑,也无法避免与楚军作战,这一战,是免不了了。 想着,便立即吩咐道:“阳关险要,楚军难以攻克,阳关外的楚军,大可不必理会,只需坚守待援便可。至于楚军的水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司马将军在巴地训练水师十年,如今我秦国水师有大船数百艘,将士数万,大可不惧楚人。 立即派人请水师主将唐冀立即出兵与楚国水师作战,万万不可让楚军杀到江州来,以免乱我民心。” “诺。” 不多时,江州水寨的秦国水师便出动了大小战船三百余艘,顺流而下杀向楚国水师。 而在秦国水师出动之后没多久,水寨数里外的一座山峰上,两个巴人看着秦军战船浩浩荡荡的杀向下游,直到战船全都消失在视线中。 “快,立即回去禀报,就说秦军水师出动了,楚军已经开始攻击秦军了。” “是。” 话音落下,两个巴人便立即此地,一个向北一个向东而去。 另一边,东面的数十里处,此刻秦楚两国水师,正在江水之上爆发激烈的大战。 双方你来我往,秦军胜在船多势大,且占据上游,初一接站,便占据上风。而楚军则凭借比秦军更精锐的水师士卒,在江面上与秦军奋力厮杀。 一时间,江面上杀声震天,箭矢飞舞不断。 两个时辰后,秦楚两军在各自损失了二十余条大船的情况下,楚军不敌败退,而秦军亦不敢追杀,于是,大战结束。 接下来三日。 司马翦每日都指挥着楚军强攻阳关,而楚国水师在首日败了一阵后,接着便每日前去骚扰秦军,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策略,与秦军保持着距离,在枳邑不远出牢牢的牵制着秦国水师。 随着这三日来的交战,阳关每日都都是杀声震天,而江州的水师,同样也早出晚归,每日都游弋与江水之上。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后,即便是再迟缓的人,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整个秦国控制下的巴地,顿时全都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因秦国才占据巴蜀十余年,为了稳定巴蜀遗民,并且没有采取关中那样的强压的政策。 监管不严,自然容易滋生谣言。交战三日之后,整个巴地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楚国已经与秦国开战了。” “这还用说么,秦人水师每天都在往下游跑,阳关战事正烈,所有人都知道秦楚两国开战。”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楚人不仅在进攻阳关,而且还在上庸那边与秦国开战了。” “什么,这么说来,秦国主力正在与楚军交战,已经被牵制了。” “嗯,也就是说现在秦人短时间内管不了我们巴地了。” ··· “听说了吗?巴王在楚王的支持下,已经率军杀回来了。” “巴王?” “前巴王的亲弟弟!他之前败走楚国,这次在楚国的支持下,准备回来复国了。” “···” 短时间内,巴蜀之地谣言迅速扩张开来。 很快,因蜀地的背叛,导致巴地的秦人,对本地巴人也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再加上秦国才在灭亡巴国十余年,巴人本来就没有对秦国归心。而谣言的传播,更是加深了秦人巴人的隔阂。 没过多久,整个巴地的秦人与巴人,便成了形同陌路的两帮人,相互间戒备而猜忌。 整个巴地都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不知何时便会爆发开来。 而在楚国进攻的目标,江州城中,因为战争就在身侧爆发,这种不信任就更加显目。 此时,江州城中,已经进入战备状态,街上到处都是巡视的秦人士卒,只要看到巴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便立即上前驱散巴人。 而此时,江州城中的巴人,看着秦人,已经露出异样的目光。 而阳关之外的司马翦与庄蹻二人,而没有理会巴地的情况如何,他们此刻正一心一意的强攻阳关。 攻城的第四日。 黔中郡的五千援军赶到阳关之外。 第五日。 洞庭的五千援军赶到枳邑。接着,被楚王加封为巴王的巴璞,率领的六千巴人,坐着楚国水师的战船,与楚军水师一同赶到枳邑。。 另一边,正在前线指挥攻城的司马翦,听到巴王到了之后,将指挥权交给庄蹻,然后便返回军营,迎接巴王。 下午时分,司马翦站在楚营外,远远望见一支巴人军队到来,便立即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巴璞见楚营中走出一个打着巫郡守司马翦旗号的 没走几步,便见巴人队伍中走出一个身披白虎皮,头戴鸟羽冠,相貌粗犷,三十多岁的巴人。 到了近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 “在下巫郡守司马翦拜见巴王!” “巴璞见过司马将军!” 此时,巴璞一听司马翦称呼自己为巴王,一摆手,大声道:“将军休提巴王一称,眼下巴国尚在秦人手中,璞虽已被大王封为巴王,但璞哪里敢在即位之前就敢自称为王,将军还是称某巴侯吧。” 司马翦一听,立即松了一口气。 巴王巴侯虽是名称之别,但是却涉及军队的指挥权,若是巴璞自称巴侯,这地位上就跟他这个巫郡守相差仿佛。 如此,手握数万大军他,自然就无可争议的成为大军主将,而巴璞却只是楚军附庸,需要节制。 此时,司马翦脸色露出会心的笑容,从善如流道:“那在下便逾越了,巴侯请。” “将军请。” 正文 第七百五十四章 巴人攻城 说话间,二人来到大军主帐,巴璞坐下后,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问道:“司马将军,不知现在攻打阳关的情况如何,还有,在下先前派来的巴犊将军可有传回讯息?” 司马翦略有些无奈的道:“阳关战况焦灼,本将已经指挥大军强攻五日,伤亡惨重,但是秦军却丝毫不退。所以,本将现在也只能保持对阳关的攻势,希望巴犊将军能传回好消息,说动各部巴人尽早起事。” 说着,司马翦又摇头道:“只是巴犊将军已经去巴地数日,却音讯全无,也不知到了何处,现在巴国之内又是何状况。” 巴璞闻言皱了皱眉,这里距离江州很近,无论如何,一天之内也可以打一个来回。 结果,巴犊一连数日都没有传来消息。 难道巴犊被人卖给秦国? 想到这,巴璞脸色浮现出一丝忧思。 巴国建国之初,乃是巴、樊、瞫、相、郑五姓联合,巴姓虽然是巴国的王族,但是其他的四族实力也不小,会不会是有人被秦人统治十余年后,就被秦人收买了呢? 沉吟了一下,巴璞沉重的道:“将军勿忧,稍后在下再派一些人去江州打探情况,并联络城中巴人倒戈。当日秦人不讲信用,灭亡我国,不要说十几年,哪怕是几百年,我巴人也不会心服的。” “好。”司马翦闻言精神一振,大喜道:“本将相信,只要巴侯出手,巴国百姓必群起呼应。只要巴人起来反抗秦人的统治,那么巴国复国将之日可待矣。” 说着,想起阳关惨烈的攻城战来,不由看着巴璞问道:“巴侯,一路远来,不知巴人需要休整几日,才能投入战斗。” 巴璞闻言,听着军营外不断传来的厮杀声,哈哈大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巴人骁勇善战,此刻返回家乡,正急着回到故土见昔日亲朋好友,连一刻都难以等待,哪里需要休整。” 说着,巴璞拱手道:“将军,在下请战,明日攻打阳关,我巴人可作先锋。” 司马翦一听巴璞如此上道,立即大喜的应道:“好,巴人善战之名本将早有耳闻,明日就由巴侯做先锋。” “是将军。” 次日。 阳关外楚军大军前方,巴璞一马当先,身后紧跟着千余身穿巴国皮甲,手持木盾长戈的巴人士卒。 这些明显巴国士卒打扮的人,一部分是前巴侯投奔楚国时的身边的军队,更多的则是巴国亡国后,逃到楚国的溃军,被楚国收容后,随巴侯一同安置在沙羡。 士卒身后,则是数千身披兽皮,一手持木盾,一手拿着楚国武器的巴人。这些巴人则是巴侯得知楚王打算复立巴国后,从沙羡召集而来报仇复国的巴人。 与前面全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士卒不同,后面这些巴人,年纪从十几岁到六十多岁全都有。这次为了复立巴国,巴璞已经将沙羡附近的巴人男丁全都带过来了。 此时,阳关城墙上,守将罗宏一看关外出现大量巴人模样的军队,顿时大惊失色。 “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巴人,难道巴人真的反叛了?打算复立巴国?” 罗宏口中小声的囔囔着,同时,恐惧的目光不断往身后望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此刻他不但心关外的楚军,也不担心关外的巴人,城墙在,关外的敌军都杀不上来。 他最担心的身后。 现在连关外都出现了如此多的巴人,那么关内呢? 是不是巴国的巴人全都反了,故而许多巴人翻山越岭前去投奔楚人? 还有,现在会不会有一只巴人军队正埋伏在身后,只等大战一起,就突然杀出,前后夹击引楚军入巴? 想着,罗宏心中充满着忧虑。 接着,罗宏突然想起因为秦人不善水,而巴人擅长操纵船只,而且之前巴国本身就有一些水师。故而司马错在巴地训练水师时,曾招募了大量巴人充当水师士卒。 原本司马错打算等十几二十几年,等巴人归附后,就率领巴蜀大军伐楚。 而现在,说不定这只水师就将成为巴人的一把利剑。 想着,罗宏立即大声吩咐道:“快,立即派人回去禀报曹将军,就说楚军中出现大量巴人,请将军小心巴人谋反。” 此时,不仅是阳关守将罗宏忧心忡忡,而且连城墙上的普通秦军士卒也在恐慌不已。原本秦国治下的巴人,突然成为敌人,这是不是表明,巴人已经反了呢! 也就是说,他们这只秦军,此刻已经不再是在国中作战,而是孤军深入敌国,举目所见,全是敌人? 此时,随着罗宏的那声大吼,附近的秦军顿时左顾右盼,心神不定。 就在此时,关外传来阵阵战鼓声。 接着,楚军最前方的巴璞用手中的长剑对着阳关一指,接着爆发出一声大喝,然后身侧的巴人全都纷纷响应,一阵整齐的暴喝声便响彻战场。 而后,听到暴喝声的巴人,全都爆发出一声大吼。 一时间,嘹亮的大吼声,瞬间压制住战场的战鼓声,仿佛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这一股吼声一般。 城墙上本来就惴惴不安的秦军,此刻听的巴人大吼,心中顿时一紧,紧紧握住兵器的手不觉间就抖了一抖,甚至隐隐间觉得,好像这座巴人修建的关邑,也在呼应巴人的呼喊。 想着,不少秦人冷汗都流出来了。 而关外的巴人,大吼过后,立即用巴人的语言,高声唱起巴国的歌谣。 随着歌声响起,所有的巴人犹如得到命令一般,齐齐地向阳关冲了过去,而且一边向前一边跳着巴人特有的舞蹈。 仿佛现在他们不是在战场,而是丰获之后,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大家围着火堆,一起唱歌跳舞。 只是,此刻他们的眼神,不是甜蜜的看着心中的恋人,而是充满着仇恨,用无比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阳关城墙上的秦人。 因为秦人的缘故,他们国破家亡,因为秦人的缘故,他们妻离子散因为秦人的缘故,他们背井离乡,因为秦人的缘故,他们有家不能回,因为秦人的缘故,他们在楚国备受歧视。 而现在,他们想要回家,想要与亲人团聚,想要荣归故里,更想要复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 激战 随着巴人不断靠近城墙,他们苍茫的歌声犹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向阳关涌去。 墙上秦军士卒的耳中,巴人的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震撼人心。接着,原本杀气腾腾的战鼓声,仿佛成为巴人的伴奏声。 当战鼓声彻底与巴人的歌声融合在一起后,秦军士卒耳中顿时就只剩下巴人的歌声,而听不到自己这边的战鼓声。 失去战鼓的引导,秦军士卒心中顿时一慌,茫茫间若有所失,而不知其所处。 直到巴人杀进箭矢的射程,直到城墙上稀稀疏疏的射出七八根箭矢,直到耳边传来将领的大喝声: “放箭···杀敌···放箭···杀敌···” 随着守将罗宏的不断呼喊,随着将领的一起大喊,墙上的秦军士卒这才反应过来。 只是眼看巴人已经冲到城墙下,不少秦军士卒只是匆匆射出一箭后,便放弃了弓箭,拿起长戈,准备迎敌。 只是,此时巴人的歌声不断传来,整个关邑到处都是巴人的歌声,所有的秦军士卒全都生出一种错觉。 那就是此刻他们不是防守方,不是在为国戍边,而是已经成为了一个可耻的侵略者,巴人的歌声,正是对他们的唾骂。 恍惚间,不少巴人便已经爬上城墙,然后在秦军士卒迷茫之际,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力的向秦军士卒杀去。 “啊···” “杀···” 秦军的惨叫声,墙上巴人的喊杀声,墙下巴人的歌声,顿时全都充斥在阳关上,共同构筑出一曲残酷的乐章。 “杀敌···杀敌···” 此时,随着血腥味弥漫在空中,随着秦军将领的大吼,并身先士卒与巴人厮杀,秦军士卒在血腥与杀戮的刺激下,终于纷纷握住兵器,开始与眼前的敌人厮杀起来。 此刻秦军虽然士气大降,但毕竟是司马错训练多年的精锐之师,而巴人虽然士气高涨,奈何全都是凭借个人武勇在对秦军作战。 一时间,城墙上的双方各不相让,你来我往。一个又一个巴人倒下的同时,也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秦人。 交战没多久,双方的鲜血便染红了城墙。 这一次的惨烈,远远超过了之前楚军接连五日的攻城。 只是,巴人虽勇,但是面对训练有素的秦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依然难以打开局面。 而秦人杀掉一个巴人,就有另一个巴人爬上城墙··· 大战大半个时辰后,巴人在不惜代价的进攻下,终于在一小段城墙上站稳了脚跟。 ··· “本将曾经听说,昔日武王伐纣,巴人随军作战,前歌后舞,商军为之所摄,纷纷阵前倒戈。原本本将还不信,以为这只是巴人的自鸣得意,但今日观巴人攻城,本将信了。” 楚军阵中,正在观看巴人攻城的司马翦,看到巴人一个冲锋,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就直接杀上城墙,不由感慨道。 一旁的庄蹻点了点头,看着不断冲向阳关的巴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但是在战场上放声高歌,的确显得气势高昂,很唬人。 “数千巴人一同在战场上高呼,的确十分震撼。若是有所准备也就罢了,但是人心不稳之际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确容易被打乱阵脚。” 庄蹻说着,然后无比遗憾的摇头道:“可惜,若是此次不是攻城,而且如同牧野之战那样两军对决,秦军突然遭遇这种打击,恐怕大军已经溃败了。” 司马翦同样遗憾的点了点头。 不久,司马翦猛然见巴人已经占据一小段城墙,立即大喜的大喝道:“秦军已经落入下风,传我将令,擂鼓,一鼓作气,今日攻克阳关。” “诺。” 军令一下,楚军阵中再次响起一阵鼓声。 接着,一股楚军在庄蹻的指挥下,快速向阳关杀去。 阳关。 守将罗宏刚刚将一个巴人砍翻在地,便听到身侧的亲卫急道:“将军,楚军的援军杀过来了?” 罗宏一怔,快速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剑将一个刚刚在墙头露头的巴人顶了下去,接着一抹脸上的血迹,向关外一看。 果然,楚军阵中已经杀出一支军队前来支援巴人了。 此时,罗宏向左右一望,见士卒正与巴人杀得难解难分,秦人虽然训练有素,而且十分悍勇,奈何巴人悍不畏死,在城墙死战不退。甚至,巴人即便是死也要拉秦军士卒垫背,往往两个巴人倒下,就要拉上一个秦人上路。 见此,罗宏心中生出一种悲愤,什么时候秦军坚守险关,竟然打出一比二的战损。这不要说是以悍勇闻名的秦军,就是其他国家的军队,也不至于打出这么憋屈的防守战。 心里虽然难受,但身为守将的理智还是没有丧失。 “传令,让关城中准备的援军全都上城墙,准备死守阳关。” “诺。” “立即派人回江州求援!” “诺。” ··· 江州。 江州守曹旭得到阳关传来楚军中出现大量巴人的讯息后,立即下令在江州戒严,派出了更多的军队在城中巡视,以震慑巴人。此外,更是传讯水师诸将唐冀,让他小心军中巴人谋反。 结果,才刚刚将事情安排好,阳关又来一个信使。 “将军,阳关的罗宏将军特命我前来求援,巴人攻城甚急,我军损失惨重,罗将军已经让所有的军队都参与守城了。此时大战正急,罗将军请将军速派援军,否则阳关恐怕不保。” 曹旭一怔,心中惊疑不定。 阳关有五千秦军在驻守,之前楚军攻城五日,秦军的总伤亡都没有超过一千,今日巴人才攻城,算算时间今日战事才一个时辰不到,怎么罗宏就求援了呢? 想着,曹旭立即眼睛一瞪,死死的看着信使,难以置信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今日这么快就守不住了?” 问着,曹旭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莫非巴人全都反了,不仅派人去援助楚人,而且还藏着一支大军在阳关之后,同时从两面夹击阳关?” 此话一出口,曹旭顿觉心脏被石头压着,压得他闯不过气来。 若是巴人真的全都反了,那么仅凭分散在整个巴国各地的五万秦军,恐怕首先要考虑的就不是救援阳关,而是如何自保。 敌军压境,外无援军,内部却全是叛徒,放眼看去,全是敌人。这种战根本没法打,哪怕孙吴在世,也会全军覆没。 哪怕是秦军还占据着城池,曹旭也没感到半分安全感。 这一瞬间,曹旭真的被自己吓住了。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六章 闭营不出 “将军···” 就在曹旭惶恐之际,听完信使的解释,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巴侯···不过还好,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曹旭默默地长吐一口气,只是气还没吐完,想起阳关的情况,心中再次一紧。 现在阳关是阻拦楚军的重要通道,阳关一破,楚军大军杀入巴地,到时,巴人群起响应,那局势才是真的不可收拾了。 想着,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从江州中调出五千士卒前去支援阳关。” “诺!” 此时,曹旭看着传令的人离去,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一年前各国伐楚,司马错率领五万大军巴蜀秦军攻楚,夺取枳邑后便停兵不前,与楚军相互对持。 秦楚两国讲和后,枳邑的五万大军撤回四万五千人,其中两万士卒退回蜀地,分散在蜀地各处,这些人已经被蜀侯辉控制了。 剩下的两万五千大军,则分散在江州,垫江,阆中三地,以震慑各地巴人。江州因肩负防备楚国的重任,而驻扎了一万五千秦军,有两千人分守各地,其余人都在城外屯田。 当然,自从得到蜀侯辉谋反的消息后,城外的大军已经全部撤回城中,以震慑那些起了异心的巴人。 此时,曹旭想起城外江边的秦军水师来,顿时皱起眉头。 水师士卒多巴人,虽然水师平日全都待在水寨中,无法与外界互通消息。 但是,蜀地反,还有楚国攻巴这种大事,那些巴人肯定已经知道了。 前几日的水战,秦国水师一三倍的军力围攻楚军,结果双方全都损失了二十多艘战船。虽然双方损失一样多,但是秦军的数量可是楚军的三倍,虽然最后楚军败退了,但是秦军还是感到吃了大亏。 曹旭与水师主将唐冀在战后总结,全都认为秦军乃是新建之师,这是水师的第一次在江上作战,同样也是唐冀第一次指挥作战,难免就有些经验不足。 除此以外,唐冀也在战斗发下,那些巴人士卒战斗意志极差。 蜀国反,楚军来,此时局势对秦国很不利,不用多说,那些巴人士卒肯定在心中起了异样心思。或许他们还没有下定决心反叛,但同样也不愿为秦国死战了。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顾虑,这几日来,楚国水师虽然屡屡将战船开到江州左近,但是秦国水师却每次都是将楚军赶走了事,而不敢与楚军交战。 原因就是担心巴人士卒会趁乱逃跑。 一想起那些巴人士卒,曹旭暗暗一叹。尤其是得知现在的楚国巴侯,前巴国王族率军归来之后,心中的担忧更加沉重了。 现在楚国的巴侯已经杀到阳关外,若是巴侯趁机派人联系水师中的巴人,那··· 想着,曹旭顿时眉心紧缩。 好在不久前阳关第一次传来楚军中出现大量巴人的时候,他就通知水师主将唐冀加强对军营的控制,并且严禁水师出战了。只要士卒待在军营中,那就容易控制的多。 就在曹旭暗暗忧心水师的时候,此时楚军水师主将沈宜甫率领两百多艘大小战船杀到江州境内。 沈宜甫是昨日赶到枳邑的,那些巴人就是坐的他的战船。 因为现在楚国水师的主要任务就是监守江水淮水,以及震慑越国遗民,故而楚军水师大都在江淮一带。 等沈宜甫接到命令,前来驰援司马翦时,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而后又分出部分水师前去汉水支援柱国昭雎,故而水师才行动缓慢。 不过好在江水通达,除了少数几个水段水流湍急,船只难以通行,需要依靠人力拉着前行以外,其他地方只是逆流的速度慢而已。 旗舰上,沈宜甫看着空荡荡的江水,好奇道:“孙将军,你不是说秦国水师每次都会阻拦我楚军么?怎么今日这江面上,别说秦军了,连半块木头都没有?” 巫郡水师将军孙固此时也在暗暗纳闷,昨日秦军还曾出兵与他对持,结果今日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将军,或许是秦军见我军势大,不敢与我军对战,龟缩在水寨了。” 沈宜甫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去秦军水寨。” “诺。” 因为阳关早有预警,故而此次楚军战船直接杀到秦军水寨之外。 此时,沈宜甫见秦军水寨内停放着大量战船,而且大量秦军士卒正在寨中严阵以待。 楚军战船停下后,沈宜甫盯着秦营下令道:“传令,擂鼓叫阵,请秦军出营一战。” 秦营中。 唐冀见昨日还是几十艘战船的楚军,今日猛然增加到两百多艘,立即便知楚国援军已到。 此时,唐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不已。 若不是得到消息巴人反了,曹旭请他谨守水寨,恐怕他进入就跟楚军主力撞上了。 现在秦军战船不如人,士卒也不如人,士气更加不如人,这要是爆发遭遇战··· 正想着,江面上突然传来战鼓,接着又见楚军阵中驶出几条小船,做出挑衅的动作。 唐冀瞳孔微微一缩,接着又见自己周围的士卒面色惨白,神情间隐隐露出一股惧色。 见此,唐冀更加不愿出战了。 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楚国援军远来,锐气正盛,不可与其正面交锋。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死守不出,以待楚军锐气耗尽。” “诺。” 军令下达,众将士顿时松了一口气。 楚军中。 沈宜甫见秦军在数通鼓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便知秦军这是不敢出来了。 “人人都说秦军乃是虎狼之师,今日一见,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沈宜甫不屑的笑道:“之前几日,秦军面对我楚国偏师,大军三倍于我,却不敢主动向我军寻战。今日本将前来,秦军数量依旧比我楚军多出不少,结果竟紧闭大营不出。由此可见,秦军也不过如此!”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沈宜甫大笑着,再次观看了一下秦军水寨,见无机可乘后,便开口道:“传令,大军继续向前,去江州。” “诺!” “传令,派人打探地形,寻找登陆地点。” “诺。” 江州城外的江水上。 “将军,斥候来报,江州地形险要,可以靠岸的地方极少,而且都有秦军士卒防守,我们恐怕难以登陆。” 听着孙固的禀报,沈宜甫看着两岸的高山,点了点头。 江水上游出入与深山峡谷之中,大军停靠地点少,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将军,秦军不出,而我们又无法登岸,这如何是好。” 沈宜甫闻言哈哈一笑,看着岸边不远的江州城道:“无妨,难道秦人以为我水师无法上岸,就不能威胁江州城了么!” “传令,擂鼓···”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七章 鼓声震城 “咚咚咚···” 雷鸣一般的鼓声响彻江州城,全城的军民全都一愣,随后整个城池便一片沸腾,仿佛城池活了一般。 “怎么回事,哪来的战鼓声?” “楚军杀来了?” “巴王率领大军回来了?” “阳关被攻克了?” ··· 江州城中的百姓骤然听到战鼓声,匆匆返回家中,紧闭家门躲避战事着有之;从家中拿着武器出来,意图不明者有之;流串于大街小巷,到处散布谣言者有之;行走在城池中的阴影处,伺机发横财者亦有之。 一时间,江州城一片大乱。 城守府。 城守曹旭听到鼓声,大惊,问道:“怎么回事,何处传来鼓声?” 说着,侧耳一听,发现鼓声是从江水方向传来,心中微微一松。 “报···将军,楚国水师出现在城外江水之上,此时正在船上擂鼓。” 曹旭闻言顿时恍然,之前他已经让水师紧闭军营,不要去与楚国对持。如今楚军没有了秦军的牵制,自然便可以在江水上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如果仅仅只是楚国水师,曹旭并没有多少担心。 毕竟他对这早有准备,只要楚军无法上岸,那就对城池毫无威胁。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急道: “将军,城中巡视的士卒来报,方才战鼓声响起,有人趁机在城中展开仇杀,我军将士赶到时,已有一家百姓被杀!” “将军,方才有百姓报案,适才有人趁乱抢劫。” 这人话音一落,又一人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战鼓声响起,方才有数十人趁机冲击城门,好在我军戒备森严,敌人已被我军斩杀。” “冲击城门?”曹旭心脏顿时一停,随后剧烈的跳动起来。 虽然对付没成功,但是鼓声一响,便有数十人对城门发起冲击,这无疑是说城中有人是楚人或者城外巴人的内应。 或许,这鼓声就是信号! 危机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正想着,又有一人来报: “将军,城中有数十巴人聚集在一起,意图不明,已被我巡逻士卒驱散。” ··· 城中消息源源不断聚集载曹旭手中,曹旭顿时惊怒交加。 这楚军就是在外敲了一阵鼓,城中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要是等楚军攻城,那还得了,江州城还不被这些家伙掀翻了。 惊怒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便有四个士卒压着一个巴人走了进来。 “将军,方才此人趁乱在城中散布谣言,已被我军抓获。” 曹旭脸色一沉,看了看这个衣着简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巴人,沉声道:“将此人斩首,把他的脑袋竖在城墙上,告诉城中百姓,散布谣言者斩。” “诺。” “传令,让大军全部出营,然后在全城巡视,驱散所有百姓,让他们各自回家。一刻钟后,在城中游荡者,直接以奸细论处,杀无赦。 传令,立即用砖石堵死四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传令,楚军围城,故本将决定征集城中百姓手中的粮食,从今日开始,施行粮食配给制,进入最高战备转态。” “诺。” 不久,江州城在秦军的强力镇压下,再次安静下来。 此时,曹旭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江面上散布的一大群楚国战船,脸上充满着阴郁。 被一群无法上岸的水师吓得堵死城门,恐怕自古以来也没有人干出这种事,此战以后,他恐怕要在天下扬名了。 只是··· 曹旭转身看了看城中,若非城中巴人不可信,随时有倒戈的可能,他又何以落入如此境地! 不过,现在的关键不是如何教训巴人,而是守住城池,以待援军。 只要援军到来,楚人,巴人,蜀人,全都不是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守住所有地方,而是守住江州。 想着,曹旭便一脸怒火的向城守府而去。 与此同时,城中一处巴人府邸中,巴人贵族相云在接待客人的厅堂中等待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找他。 此时,相云皱了皱眉,他可是江州城中巴人中地位数一数二的人。现在秦人有事,应该会来找他出力才是,结果,现在却没有任何人过来。 直到耐心耗尽,才疑惑的道:“楚军来袭,秦人已经下令全城戒严,这个时候,按照惯例难道不应该将全城百姓编制入伍,然后军民一起协同守城吗? 否则,仅凭城中一万多,不,刚刚又调走了五千秦军,现在只剩下八千秦军,如何能守住江州城。 为何没有人来找我? 难道秦人已经怀疑我了?” 不提城中的巴人如何疑神疑鬼,江水上,沈宜甫看着热闹的江州城重新变得死寂,不由微微一笑。 “传令,保持鼓声不断,让士卒轮流敲鼓。另,让船上的巴人坐小船,找个容易攀爬的地方上岸,让他们去联系各地的巴人。” “诺。” 日落时分,鼓声这才落下,接着楚国水师便回转枳邑。 深夜。 江州城大部分的人已经睡下,而秦军士卒依旧在城中巡视不息。而除了秦军,还有一些巴人,穿着深色衣服,借着夜色,凭着对江州城的熟悉,在秦军视线不及之处,低调的走街串巷。 相云府中。 得到巴人的禀报,相云不由不屑的一笑:“秦人胆子也太小了,楚国水师只是在江上敲鼓,还没有上岸,秦人便将城门给堵死了,唯恐楚人杀进城来。” 笑毕,又召来一个巴人:“去,你立即偷偷从墙上爬出去,告诉附近的巴人,就说秦人怯懦,被楚人一吓,就将江州的城门堵了。 现在秦人坐困江州,无法支援各地,是时候让各地驱散秦人了。” “诺。” 接下来三日,楚国水师每日上午将战船开到江州城外,敲上一整天的鼓,然后黄昏时分回师枳邑。 三天过去,虽然楚军的水师并没有敲开江州的大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州城中戒严三日后,在城中百姓被关在家中三日,每日只能领取秦人配发的只能吃个半饱的口粮之后。 整个江州城的巴人都对秦人充满着怨气,江州城中原本不算融洽,但也没有多少仇恨的秦人与巴人,渐渐出现了分化,成为泾渭分明,相互漠视的两拨人。 楚军的鼓声,敲不开城门,却已经敲开心门。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 巴人在垫江 垫江乃是巴国的水路交通要地,同时也是巴国的都城之一。 原本巴国在江州建都,后巴楚交恶,巴国三大盐泉先后落入楚国手中,鱼邑,平都,枳邑接连被楚国夺走,江州便从腹地变成了前线。有感来自楚国的压力太大,巴国便将都城从江州迁到了垫江。 巴国治垫江多年,虽然这里已被秦国夺取,但是留在垫江的巴人,依然实力不弱。 而且因为垫江不是秦国防备楚国的前线,所以这里的秦军数量远不如江州,只有五千秦军驻扎在此。 此时,巴犊正在垫江城中。 原本巴犊打算联系江州的巴人起事,以接应楚军入巴。 但是,在江州呆了半日后,巴犊有感江州的秦军实力太强,巴人贸然起事,在阳关未被攻克之前,容易遭到秦人的镇压,故而放弃了江州,而远走垫江。 城中一处府邸。 巴犊坐在主位上,看着前方的众人道:“诸位,方才从南面传来的消息,大王已经率军抵达阳关外,而且三日前楚国水师兵临江州,如今江州城已经把城门堵死,打算死守江州了。” 说着,巴犊猛然站了起来,激动的大声道:“如今秦人大势已去,蜀地反,楚国大军进攻巴地上庸,秦人四处受敌,此时正是我巴国复国之时,不知诸位可做好了准备。” “巴犊将军请放心!”巴犊下方首位的巴人樊豹拍着胸口应道:“早在蜀人反叛之时,我们我们就已经开始准备对秦人动手的,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在下早就在城中做好了准备。到时,只要将军高声一呼,我樊氏五百勇士,就可为将军打开南门。” “好!”巴犊大喜:“等事成之后,本将一定为樊将军在大王面前请功,大王定会重重有赏!” “谢将军。” 此时,另一个巴人瞫宣赶紧应道:“将军,我瞫氏已经在外联系了附近百余里的部落,大家全都有意驱逐秦人,复立巴国。此刻已在城外南部的山中聚集近一万三千余人,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便可直扑南门。” 另一个巴人郑奉跟着道:“巴犊将军,我郑氏已经将族人散布在城中各处,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郑氏便可号召百姓起来反抗秦人的残暴统治,同时,我郑氏子弟已经做好准备在城中阻碍秦军的行动。到时城中火起,在下保住秦军寸步难行。” “好!”巴犊兴奋道:“此刻城中秦军不过才五千之众,我巴人内外夹击,秦人必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巴犊脸色一正,开口道:“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本将决定,三日后清晨,一同举事,从秦人手中夺回垫江。” “诺。”众人一同应道。 声音落下,瞫宣迟疑了一下,然后向巴犊拱手道:“将军,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嗯?”巴犊立即看着瞫宣问道:“瞫将军有何事要说,只管道来。” 瞫宣点了点头,斟酌道:“将军,在下曾听说,楚王有意重立巴国还有充国。” 巴犊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不久前蜀侯派人去楚国求援,以巴地作为礼物送给楚王,以情楚王出兵相助。楚王答应了蜀侯的出兵的请求,但是却拒绝了巴地,曾向蜀侯许诺,事成之后,楚国只要江州一地,江北之地楚国不会要,而是重建巴国与充国。” 说着,巴犊叹了一口气:“大王在向楚王求援之时,楚王曾就此事向大王进行说明,表明了楚国重建充国的决心。 大王得知此事后,为了获取楚王的支持,只好答应下来。” 顿了顿,巴犊看着瞫宣问道:“不知瞫将军说起充国是何用意?莫非是打算占据阆中,不让充国复国?” 说着,巴犊不等瞫宣回答,又自顾地摇头道:“不可,如今我巴国复国,实力弱小,蜀侯与楚王已经结盟,面对楚王的条件,我们不能不答应。” “将军,在下的意思并不是要拒绝楚王的条件,而是对楚国防一手。”瞫宣拱手道。 “防一手。”巴犊一愣,露出迟疑的目光。 “将军,十几年前,我巴国请秦国入蜀,本想是借秦军牵制蜀国,斩掉充国的援军,然后灭亡充国。” 巴犊疑惑的看着瞫宣,不知道他突然说起十几年前的事情是何用意。 瞫宣自顾自道:“而后,秦军入蜀,不仅牵制了蜀国,而且还出乎意料的将蜀国灭亡了。当时我巴国也灭亡了充国,见秦国立公子通为蜀侯,先王本以为战事已经过去,从此巴蜀之地将由巴蜀两国统领。 不想,那秦国竟不顾盟友之义,趁我大军在充国,突然出兵攻打巴国。垫江兵力不足,很快就被攻克,大王被破迁都阆中。接着秦军兵围阆中,因阆中城防已在我巴国的围攻下残破不堪,再加上城中充人对我巴国极度仇视,很快阆中也被秦人攻克了。” 听着瞫宣的述说,十几年前的情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巴犊顿时百味陈杂。 “瞫将军的意思是说?” “将军,在下的意思是,秦人不可信,同样,那楚国跟我巴国打了数百年,在下以为楚人同样不可信。在下担心,复立巴国与充国,或许只是楚国让我巴人为楚人卖命的奸计。 阳关险固,秦国大军驻守阳关,楚人根本难以攻克,故而楚人这才抛出复立巴国的诱饵,让我巴人与秦人拼命,然后再放楚军入巴。” 说着,瞫宣感叹道:“这就跟苴国当日引秦军入蜀一样,秦人不仅灭亡了蜀国,连带把我巴国与苴国一并灭亡了。” 此时,樊豹跟着开口道:“是啊,将军,秦人虽然与我巴国有亡国之恨,但是楚人夺取我巴国鱼邑平都枳邑,楚人同样也不可相信。” 郑奉接着道:“我听说那越王与楚王交好,一同攻打齐国数年,两国关系亲密的跟一个国家一样。但是,不想越王放松警惕后,就遭到楚国的偷袭,两月不到,有地三千里的大国越国就亡国了。所以,在下也以为,现在的楚王就跟之前的秦王一样,外仁善而内奸诈,不可信。” 巴犊见三人全都开口表达了楚国的不可信,接着又想起当初秦国灭亡巴国的事迹,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不错,三位将军说的有理,秦国卑鄙,楚国同样无耻,我巴国不能再次成为他国手中的刀,更不能重蹈覆辙,再次被人亡国。”说着,巴犊有些为难道:“只是秦国强大,因为蜀侯的关系,我们才获得了复国的机会。若是没有楚人帮助,本将担心我们难以对抗巴地的秦军。” 正文 第七百五十九章 大火起兮 瞫宣应道:“将军,所以在下才说要对楚人防一手,而不是拒绝楚人的帮助。为了防止楚人趁我巴国军队在外,像秦人那样偷袭我都城垫江。在下以为待垫江被收复之后,在联系各地的巴人起来反抗秦人的同时,需要留下一只军队防守都城,以备不测。” 巴犊应道:“留下军队防守垫江没有问题,只是本将担心充国那边,米仓古道虽然难以行军,但是勉强行军还是不成问题的。算算时间,若是秦国的援军从米仓西道(米仓道整体成Y字形,西道在汉中东部,东道已经接近上庸)而来,还有二十天左右,就会抵达巴地。 我巴国新复,实力难免有所不足,若是在垫江留下一部分兵力,而没有全力攻打北面的秦军。本将担心会来不及堵住秦军南下的道路。且充人对我巴人有亡国之恨,充人虽然也有意复国,但是我巴人去阆中,恐怕当地的充人也未必会帮助我们。” 说到这,巴犊感叹道:“恐怕充人会跟我们防备楚人一样防着我们,甚至犹有过之。所以,若是兵力不足,恐怕将有大患。” 瞫宣拱手道:“将军,正是因为充人比秦人更加仇视我们,所以我们无法尽快消灭阆中的秦人。而楚人则不同,充人之先,本来就有楚人的血脉,而且充国远离楚国,与楚国没有利益冲突,若是楚军抵达充国,那些同样打算复国的充人,必然纷纷起来响应。 所以,在下的意思,只需先派人去联系充人,同时派出军队迎接楚人入巴,然后再与楚人一道去阆中。” 说着,瞫宣脸色浮现出一丝对秦人的仇恨,恨声道:“巴犊将军,只要我们占据阆中,是否堵住秦军进入巴地并不重要。若是秦人来,以楚军以及我们巴人之力,足以与之对抗。但是,米仓古道难行,秦军运输粮食异常困难,十石粮食从南郑运出,经米仓到抵达巴地,能剩下三石粮食,那就算不错了。 所以,秦人不来则罢,只要秦军抵达巴地,那么在我们已经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秦军必然粮食难以为继,不出十日,定然军粮耗尽。那时,秦军来的了,可就别想再回去了。” 此话一出,堂中气氛顿时一紧,紧张、期待、害怕,种种情绪萦绕在众人心头。瞫宣、樊豹、郑奉三人同时紧张看向巴犊。 巴犊见三人看来,随后想起秦国攻巴之时,自己的族人大部死于战乱,而他自己寄人篱下十年,辗转十余年才能再次回到垫江。 想着,巴犊脑海中瞬间充满对秦人的仇恨,恨道:“好,如今秦人进入巴蜀的道路就只有米仓古道这一条路,若是秦人无法从充国获取粮食,那么秦人必然有来无回。” 三人闻言,同时拱手道:“将军英明。” 巴犊一摆手,吩咐道:“传令下去,现在就让我们在城外的族人前来垫江,昼伏夜出,埋伏在城外,只待时间一到,就绞杀垫江城中的秦人。” “诺!” ··· 三日后,上午。 垫江城中依旧略带紧张而平静,城中巴人来来往往,一如往日。 突然,城东一处民宅不知是何缘故燃起大火,火势迅猛,顿时一股火光冲天而起。 “走水了···” “大家快救火···” 随着数声急促的大喊,街上的左邻右舍,纷纷向声音传来处张望,然后就见一股黑烟伴随着大火冲天而起。 见此,又听见求救声,附近的巴人立即返回家中,拿起桶盆就往着火的地方敢去。 同时,附近巡逻的一伍秦人见的火关,一面派一人回去报信,一面快速向起火的地方敢去。 待他们赶到起火起点,附近的巴人已经在紧张的救火了。 一个又一个巴人正急急忙忙的从不远处的井口打着水,然后冲到起火处,大呼小叫的用力一倒,接着来不及查看,便被身后的巴人催促让位置,于是转身又向井口冲去。 秦人伍长见火势在巴人的救援已经得到控制,虽然还没有被扑灭,但是也没有再蔓延开了。 接着又见附近的百姓全都拿着桶盆来回奔走,急中有序,慌而不乱,全都是一副急着救火的模样。 见此,秦人伍长立即大吼道:“快,立即帮忙救火。” “诺!” 其余三个秦人立即在伍长的带领下,跑到井边,拿起巴人递过来的水桶,便匆匆向起火处冲过去。 来到起火处,立即用力一倒木桶,水倒在火焰上,立即发出: “啊!” 四个秦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还没来的及回头,接着便被人砍去了脑袋。 秦人的惨叫瞬间惊呆了附近的巴人。 大家明明都是来救火的,怎么突然就将前来救人的秦人士卒给杀了呢? 就在众人大惊之际,郑奉带着一队巴人士卒走到人群之中,从一个巴人手中拿过秦人伍长的人头,然后站在一块石头上,高举手中的头颅,大喊道:“诸位父老兄弟,我乃郑氏的郑奉。” “郑奉···” “郑氏的大贵人!” “郑将军!” 众人一见郑奉,慌乱的心情的顿时安稳下来。 昔日巴国建国,巴、樊、瞫、相、郑五大姓共同决出首领,以出自巴氏的廪君为首,其余四氏为辅,共同建立的巴国。 五姓源远流长,其首领更在巴人中有崇高的声望,现在郑奉站了出来,周围的巴人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 此时,郑奉见周围的巴人纷纷向他聚拢,已经聚有两百余人,而且周围的巴人在大火的吸引下,还在不断的向这里聚集,于是,立即大声疾呼: “诸位父老兄弟,十几年前,秦人背弃盟约,趁我巴国大军伐充之际,偷袭我国,灭我国家,夺我土地,毁我家园。从此,自廪君之时起,巴人千辛万苦开辟的土地,再也不复为廪君子孙所有。” 说着,郑奉对周围越聚越多的巴人大吼道:“国家灭亡,土地被夺,家园被毁,你们恨吗?” 此时,郑奉带来的人,以及不少被激出不满的巴人,立即大声应道:“恨!” 正文 第七百六十章 大火燎原 郑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大吼到:“我巴人本可安居乐业,但秦人到来,不仅夺走了本应该属于我巴人的一切,而且还要求我巴人承受沉重的赋税。要知道,昔我先君助武王伐纣,周天子为了报答我巴人,可是许诺我巴人不用向天子交赋税的。 而现在,为了避免巴人被秦人征召去送死,只能从每年的辛苦所得中,拿出一笔额外的钱为自己赎身。秦人横征暴敛,对我巴人进行残酷的统治,你们恨吗?” 虽然秦国对巴国的统治已经宽松许多,远没有关中地区百姓交税交一半收入的程度。但是,巴人一想到自己身为巴人居然要给秦人交钱,想想就觉得不合理,无论交多少,那都是秦人这个胜利者对战败者的掠夺。 一想到这,周围所有的巴人全都大喊道:“恨!” “自从秦人来到这里,这里便变成了秦人的乐园,我巴人的土地上,官长,将领,官吏,士卒,全都变成了秦人,而我们这些巴国的主人,却只能被秦人驱使,做下等人,做秦人的奴隶,过着朝不保夕的贫苦生活,你们恨吗?”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这一次,周围的巴人不假思索的红着脖子大喊道:“恨。” 郑奉闻言立即敲打着胸膛道:“诸位,不仅你们恨,我也恨,只恨我巴人轻信秦人,只恨秦人无信,只狠我巴人力量弱小,无力反抗秦国的,更恨自己怯懦,在秦人的统治下不敢站起来反抗,以致于父老兄弟被秦人所擒,沦为秦人予取予夺的奴隶。” 周围的巴人见郑奉通红的双目中隐隐泛着泪水,顿时感触万分。 不仅是郑奉,他们也恨哪。 秦国灭巴,垫江,阆中两战,巴人死伤甚多,那些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父亲、兄弟、儿子。 国破家亡的场景此刻还历历在目,由不得他们不恨。 郑奉见周围的巴人已经被激出对秦人的仇恨,声音更加高昂的道:“但是现在,蜀国已经背叛秦人,楚人正从两面进攻秦人,秦人自顾不暇,正是我们巴人复国的时候。” 说着,郑奉再次高举秦人伍长的头颅:“诸位,若是有意杀秦人报仇,那就跟我来。” 说完,郑奉便从石块上走下,然后向着城主府的方向冲去,一边冲一边喊道:“杀秦人,复家园,重建巴国。” 周围的巴人跟着大喊:“杀秦人,复家园,重建巴国。” 众人大喊着,立即就有人从死去的四个秦人身上拾取兵器。接着,一些家在附近的人见状,立即返回家中取出兵器,一些反应慢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群巴人正在路边散发兵器。 而后,郑奉带着附近的六七百人手持利器冲出百余步,正碰上五十个秦军士卒。 这些士卒接到火情,本打算前来维持次序,但是现在听到“重建巴国”的大吼声,改为打算平乱的秦人。 双方碰过正着,秦人正诧异巴人之多,且全都拿着兵器。 那边,郑奉一点也不含糊,立即拿着剑大喊道:“复国,杀!” “复国,杀!” 郑奉身后的巴人跟着一边大吼一边冲向秦人。 双方迅速接近,距离十步之时,郑奉大吼一声“杀”,接着便率先杀向秦人。 “杀!” 前方的秦人见郑奉冲过来,立即就向他刺出手中的长矛。 但是郑奉对身前的长矛不闻不问,手中长剑直指正前方秦人。 长矛刺来,身侧的亲卫立即拦下,接着郑奉快速向突进三步,然后手起剑落,一剑劈翻一个秦人。 秦人的鲜血溅在脸上,郑奉顿觉全身热血沸腾,忍不住放声高歌。高歌同时,手中的剑依然不慢,再次一劈,又砍翻一个秦人。 接着,随着郑奉亲卫的附和,嘹亮的歌声在杀声阵阵的街道上响起,顿时引起在场的巴人共鸣。 随着越来越的巴人高声大唱,一时间,整个战场都是巴人豪迈的歌声。 此时,秦军率队的屯长,听着耳中源源不断的歌声,感到压力徒然倍增,顿时面无血色的大喊:“稳住,稳住,摆出防御阵型,援军很快就到。” 秦人闻言,立即发出一声暴喝。 “杀!” 接着还未与巴人接战的士卒,立即在伍长的指挥下,开始就地设防,准备依靠狭隘的街道,固守待援。 秦人训练有素,郑奉与身边的亲卫同样久经训练,一时间在狭隘的街道上杀得难解难分。 但,二十个呼吸后,随着后面的巴人绕过前线,来到秦军身后,随着一些巴人拿着梯子爬上屋顶,来到秦人的正上方,随着巴人将这一小队秦军团团围住,秦军瞬间落入绝对下风。 “杀!” 秦人屯长正大吼着打算做困兽之斗,不想,突然一只箭矢从斜边射来,瞬间没入脖颈。 临死之际,秦人屯长脑海中只浮现一个念头: “可恶,巴人竟然还准备了弓箭。” 随着十几支箭矢从四面八方落入秦军阵中,秦军立即崩溃。 秦军阵型一乱,巴人立即突入阵中,数十个呼吸后,巴人以伤亡二十人的代价,将被围的秦军全部斩杀。 郑奉没有打扫战场,直接大吼道:“杀,随我去城守府,杀秦人!” 吼毕,便一边高歌一边向城守府而去。 此时,郑奉身边的巴人已经突破千人,千余人跟在郑奉身后,一同高歌向前,顿时千人便唱出了数千人的动静。 与此同时,周围的巴人听到歌声,也源源不断的加入队伍中,一同向城守府杀去。 另一边。 垫江城中各处,都已经被人点起了大火,在火光的照射下,整个城池都被染成了红色。 而许多拿着锣的巴人已经散布在城中各处,正一边敲锣一边大喊:“巴王已归,杀秦人,报仇雪恨,夺回家园,重建巴国。” 或是被火光引出,或是被声音引出,随着越来越多的巴人走出家门,听着到处都是杀秦人复国的声音,又听着城中厮杀声一片,隐隐还有巴人大胜的歌声传来,仿佛秦人已经变成落水狗,已经可以人人喊打! 顿时,城中的巴人全都沸腾了。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城守府外 城守府。 城中的第一把大火燃其后,城守周珉为了稳定城中次序,立即派出了五十秦军士卒前往,以避免意外发生。 若是寻常时候,城中失火这种事情,只需十几人前去便可。但是,眼下城中人心惶惶,周珉不得不派出一个屯。 只是命令下达不久,城中便四处起火,并且外面响亮的锣声已经传到城守府来了。 “何处传来的锣声?” 周珉听到锣声,正疑惑间,一个人快速来报:“将军,不好了,城中多处起火。” “多处起火?”周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若是一处起火,那么还是偶然,现在多处起火,不用说,肯定是城中有人作乱。 “难道是巴人反了!” 话音一落,一人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将军,外面的巴人全都反了,府外四处都在大喊复国,将军快下令让城中大军平叛。” 周珉脸色一白。 城中巴人全都在大喊复国··· 这究竟是巴人在虚张声势,还是大部分的巴人都已经反了,此刻正在号召巴人起来反抗。 若是没有蜀侯跟楚国的事,那周珉他就毫不犹豫的下令大军平叛。 但是,现在这情况··· 想着,周珉急道:“巴人反叛,我等触目所及,全是敌人,这个时候,仅凭我们五千秦军,如何能平定垫江巴人的叛乱。现在不是想着平乱的时候,而是先保命要紧。” 说着,周珉立即下令到:“传令,立即派人去军营,让大军准备撤退,等本将一到,大军即刻撤出城,继续留在城中只有死路一条。 另,立即将城守府的士卒全部集结起来,准备前往军营。 传令,擂鼓,让守城的士卒守好城门!” “诺。” 传令的人快速离去后,周珉的副将问道:“将军,现在我们撤向哪里?” 周珉一边让人为自己着甲,一边应道:“江州此刻正在被楚军围攻,现在垫江的巴人已经背叛,也不知道江州的巴人背叛没有,江州已是四地,哪里不能去。巴人已反,充国的巴人同样也有复国之心,此时也不知阆中还在不在我秦国手中。” 说着,周珉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先去阆中,十几年前阆中接连遭遇两次围城战,城中巴人势力弱小,守城比江州容易。若是阆中还在我们手上,那就坚守阆中以待援军。若是阆中已失,阆中的充人也反了,那我们就去投奔蜀侯。 蜀侯乃是秦国公子,他一定会欢迎我们前去投靠的。” “将军英明···”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士卒急忙跑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府外突然出现两百多巴人,我们传令的人一出门,便被巴人射死了。” “什么?”周珉脸色一白:“该死,本以为是城中某族巴人突然反叛,现在他们竟敢睹我的大门,看来是所有的巴人贵族全都反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跟楚国一样,将这些该死的巴人贵族全都迁到别处去。” 说话间,一个士卒进来禀报道:“将军,府中的两百士卒已经集结完毕。” 周珉闻言松了一口气,士卒的集结速度逼他预料的还要快数分,应该是城中异动之时就已经集结了。 想着,周珉一穿上甲胄,立即大喝道:“传令,随本将杀出去,向军营的方向杀,去军营。 传令,擂鼓,向大军发信号,让军队前来城守府接应。” “诺。” 此时,身穿甲胄的巴犊正立于城守府大门前,双目冰寒的看着城守府。此刻,他的身后正有两百多个持盾拿剑的巴人严阵以待,这些人身后,还有二十几个弓箭手。 而城守府的后门,此刻也埋伏着百人。 这一次,巴犊的任务就是堵住城守府,截断城守周珉与城中秦军的联系,以让秦军群龙无首。 夺回垫江城,从来都不是巴犊的最终目标。 他的最终目标乃是用秦人的血,来洗刷巴国的耻辱。 除此以外··· 巴犊更想将在这垫江城中作威作福数年的城守周珉抓住,当年秦国灭巴,连巴王都死了,若是这次复国,能用秦国在巴地的最高官的首级祭祀先王,那也算满足了他的小小的心愿。 突然,城守府中的鼓声变得异常急促。 巴犊一听,顿时精神一振。 不多时,原本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接着一面盾墙冲了出来。 巴犊见状,立即大吼道:“杀,不要放跑秦王的爪牙,杀了秦将,为大王复仇。” 巴犊一声令下,身后的巴人立即持盾冲了上去。 双方撞上,发出一声大响,接着巴人被撞得后退两步后,便凭借着人数优势顶住了秦军的冲击,然后双方便杀成一团。 正在府中指挥的周珉一见秦军没能杀出去,被堵在狭小的大门处进退不得,一怔之后,立即吩咐道:“来人,拿梯子来,分出二十人爬上墙头,朝外面的巴人射击。” 不多时,府中的墙边便竖起了十几个梯子,十几个秦军士卒拿着弓箭快速爬上梯子,露出肩膀后,便朝府外的巴人射击。 “啊···” 随着数声惨叫,巴人的攻势顿时一缓。 巴犊眼睛余光一瞥,当即下令道:“两侧备战的勇士竖盾,弓箭手停止向府中射箭,立即向墙上的秦人射击。” 双方四百多人,围绕着大门展开激烈的搏杀。 不多时,双方伤亡便接近一半。 此时,随着一阵嘹亮的歌声由远及近,很快,郑奉便带着近两千巴人杀到城守府附近。 周珉一听那渐渐接近的巴人歌声,顿时一惊。 巴人的歌声,巴人的援军先到了! 想着,看了看还在门口厮杀的人,立即对副将使了一个眼色。 副将看到周珉的目光,点了点头,突然大门处的几个秦人士卒大喝道:“关门!” 声音来的突然,城守府的大门关的更突然,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大门边关上了。 接着,府外的近二十个正在与巴人厮杀的秦军察觉到背后关门的声音,顿时全身一僵。 他们被抛弃了。 巴犊见状,立即下令道:“杀光他们,传令,拿木桩来,撞开大门,撞破高墙,冲进府中,血洗秦人。” “诺。” 几个巴人闻言,立即冲向不远处他们藏身的瞫宣府邸。 那里虽然没有木桩,但是却有柱梁。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秦军来援 离去拿木桩的人还未归来,那边,郑奉已经带着巴人来到城守府外。 “将军,幸不辱命,末将已在城中聚得两千勇士,特来支援。” “好!”巴犊点头道:“来的正是时候,立即分出两百人,拿梯子来,爬进城守府,打开大门,血洗城守府。” “诺。” 郑奉分出两百人去瞫宣府中拿梯子后,那边,拿木桩的人已经抬着两根木桩到来。 巴犊一刻也不愿意等待,大声下令道: “传令,撞门。” “诺。” 军令一下,立即便有二十余人扛着木桩便向大门撞去。 “嘭···嘭···” 一连数声声响,撞得大门摇摇晃晃,烟尘四起。 “顶住,顶住,援军很快就到,只要援军到来,我们就可以脱险。” 周珉见大门震动,觉得十几个人堵在大门之后,似乎依旧不保险。 于是,急忙下令道:“快,再去十人堵住大门,别让巴人杀进了。否则,巴人一旦进来,大家皆死无葬身之地矣!” 周珉在府中大吼的同时,巴犊同样也在府外大喊:“快,用力撞门。” “嘭···”又是数声巨响。 就在巴犊紧盯这大门之时,一个巴人匆忙跑到近前:“将军,不好了,我们在街道上设置的大火,大车等障碍,全都被秦军清理干净,秦军主力很快就会杀来。” 巴犊依旧死死的盯着大门,随口便道:“郑奉将军,你立即带着千人去街道布防,拦住秦军的道路。” “诺。” 郑奉应命,立即亲自带着千余人向后杀去。 很快,郑奉才带着巴人走了三百余步,便撞上秦军主力。 一千对四千。 “杀。” 两军相对,除了杀戮与冷漠,别无其他,双方将领同时发出大吼:“杀”,两军士卒迅速向前,飞快得撞在一起,血花四溅。 一接战,匆匆聚拢而来的巴人,便在秦军的打击下,便绝对下风。 秦军士卒全副武装,而许多巴人却在匆匆之中,只拿着长剑厨刀亦或者木棍便赶来了。以多欺少尚可,但是面对人数比巴人还多的秦军,巴人只能悍不畏死的勇气,不断的扑向秦军。 剑去枪来,每一个秦军士卒倒下,都要带走三四个巴人。 一步,两步,三四步,秦军缓缓向前,势不可挡。 交战不多时,秦军一连前进了二十步,转瞬间便杀到郑奉身前。 郑奉心中大恐,急红了脸,一面指挥者身边的巴人不断向前,一面大吼道:“上,顶住,援军很快就到,顶住!” 虽然巴人悍不畏死,但是面对精锐的秦人,依旧节节败退。 秦军所过之处,巴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地上的街道。 城守府外。 “快,快,爬进去!”巴犊站在府外,听着府中不断传来的厮杀声,惨叫声,急得连连大吼。 “报,将军,郑将军来报,秦军凶猛,他们已经快顶不住了。” 巴犊一听,猛然回头,却见秦军的旗帜已经距离城守府极近。 就在大惊间,却见巴人突然大乱,接着便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了,将军战死了。” “郑将军死了!” 巴犊一愣,立即大喝道:“传令,留下两百人继续攻打城守府,其他人全都随我来,阻击秦军。” “诺。” 前方的巴人在郑奉战死后,就在混乱间,被秦军找到机会,迅速突进,一连前进百步。 此时,巴犊来到前线,见巴人还在节节败退,立即发出大吼:“杀秦人,报仇,复国。” 说着,立即带着身边的亲卫向秦军发起冲锋。 接着,巴犊身后的巴人,一边跟着冲向秦人,一边大喊:“杀秦人,报仇,复国。” 巴犊趁秦军还在向前突进,飞快的杀入战场,冲入秦军阵中,一连斩杀两个秦军。接着,紧跟其后的巴人迅速突进,十几个巴人的拼死反击,顿时让秦军攻势一滞。 秦军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随后便反应过来。 “稳住阵线,巴人人少,不堪一击,再次组织冲锋。” 随着秦军将领的指挥,前线之后的秦军迅速被组织起来,接着便向巴人发起一个反冲锋。 巴犊见数步外的秦军冲过来,脸上毫无惧色,面对秦军士卒刺过来的长矛,仗着身上坚固的甲胄,微微一侧身,让开要害,然后不退反进,快速前进两步,手中的长剑一起一落一收,再度斩杀两个秦军士卒。 但是,其他的巴人身上并没有巴犊一样的甲胄,秦军一个冲锋,最前面的十几个巴人,便被斩杀了六人。 幸存的巴人还未松口气,那边,秦军阵中的下一波冲锋已经杀到。 一波过后,巴人再次战死数人。 巴犊再次斩杀一个秦军,见巴人在秦军的冲击下,死伤惨重,正不断的被击退。急切间,再用甲胄挡了一剑,砍翻一个秦人后,急忙大喊:“援军很快就到,勇士们,杀秦人,报仇雪恨。” “杀秦人,报仇!”巴犊身后的巴人见将军正在前方奋勇杀敌,而且还在大声疾呼,顿时士气一涨,对着前方的秦军便发起一波冲锋。 双方僵持的一瞬间,秦军的又一波冲锋杀至,巴人攻势一滞,下一个瞬间,顿时再次向后退缩。 “啊!”巴犊大吼一声,斩杀一个秦人后,见巴人再次被杀退,心中大恨,恨不得所有的巴人都跟他一样英勇,一瞬间将前面的秦人斩杀殆尽。 只是,现实却是,除了他身侧的六七个巴人,其他巴人全都被秦人杀得节节后退。此时,秦人的士卒已经快将他们与其他巴人分割了。 见状,巴犊顿时咬破嘴唇,羞怒的后退数步,免得步入郑奉后尘。 一步一步有一步,不知不觉间,巴犊便退了数十步。全身更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其中有秦人的血,有巴人的血,也有巴犊自己的血。 此时,秦军最前方的士卒距离城守府大门已经不足百步。 “冲锋。” 随着秦军阵中再次传来一声大吼,下一波冲锋转瞬间便杀到面前。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巴歌满城 “杀。” 巴犊咬着牙,大吼一身,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再次斩杀一个秦人。 但,与此同时,前方的另外两个秦人向他用力的刺出了手中的长矛。 矛尖打在甲胄上,巴犊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他又受伤了。 在战况最激烈的最前线厮杀许久,他的甲胄早已出现破痕,已经不能让他完全无视刀戈。 巴犊强忍着痛苦,一剑逼退秦人后,快速退入巴人之中。 微微缓了一口气,巴犊顿时无奈一叹。 托大了,也太过贪心了。 趁垫江还未发生动乱,趁城守与秦军大军分离,将城守与秦军分割开来,引诱秦军来援,然后将秦军牵制在城中。一则为夺取城门,迎接城外大军入城做掩护。二则想要趁秦将不备,一举击杀垫江守。 三则等城外的巴人主力一到,大军会合城中勇士,一同绞杀城中秦军,然后用这支秦军来祭奠巴国的新生。 战况的发展跟他预料的一样,城中巴人反叛,秦军主力果然被吸引过来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秦军的战力会这么强。以巴人之勇,面对人心惶惶的秦军,竟然挡不住秦军的攻势,甚至连滞缓秦军的行动都做不到。 虽然巴人数量不足,但是城中巷战,前线搏杀的就拿十几个人,秦军人数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虽然巴人的武器装备全都不如秦军,但是,巴人骁勇,寻常战争,一身装备也不过是一盾一剑而已。 即便如此,巴人依然还是被杀得节节败退。 此时,随着不断的被秦人击退,随着巴人不断的被秦人斩杀,巴犊心中顿时产生一阵疑惑。 激战这么长时间,秦军主力都在这,樊豹那边肯定已经夺取城门了,此时继续牵制秦军主力已经没有必要。 现在是否放开道路,让秦人与秦将会合呢? 然后等巴人大军到来,再与秦人做一个了断! 就在难以决断之际,一阵巴人的歌声快速由远及近。 巴犊听着声音,心中顿时一喜。 果然,不多时,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大喊:“杀秦人,报仇雪恨!” “杀!” 这声音很乱,显示这群人不整齐,但同时,这嘈杂的声音,也显示来人数量不少。 “诸位兄弟,顶住,我们的援军已经来到。”巴犊听得声音,立即高呼:“杀秦人,报仇雪恨!” 巴犊身侧的巴人同样也听到了不远处巴人声音,此刻顿时士气一振,再次向秦军发起一阵冲锋。 “杀。” 随着巴人的冲锋,战况再次焦灼。 但是,秦人发起三波冲锋后,巴人再次不支。 就在此时,秦军的另一侧再次传来巴人的歌声。 巴犊大喜:“援军到了···” 话音未落,巴犊身后又传来一阵巴人的歌声。 巴犊一愣,快速回头一看,却见数百男女老少不一的巴人,拿着长剑、木棍等诸多武器,嘴里唱着巴人的歌,正快速赶过来。 见此,巴犊一怔,随后大喜。 此情此景,这说明全城的巴人都已经被发动了。 “援军已至,杀秦人,报仇复国!” 此时,城守府附近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波赶来的巴人。 巴人见援军来,顿时士气高涨,再次向秦人发起冲锋。 秦军阵中,眼见巴人不断来援,而此刻前线距离城守府只剩下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见此,秦军阵前的秦将一咬牙,大喝道:“巴人已是强弩之末,击溃眼前巴人,救回将军。” “杀!” 秦军在将领的驱使下,再次向前发起猛攻。 双方猛烈的在城守府前的街道上撞在一起。 厮杀片刻后,秦军又前进了十步,但在巴人的拼死阻截下,前进的步伐越加困难。 此时,秦军侧面再次传来巴人的歌声。 战场上的两波人听到这歌声,顿时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巴人听得歌声,士气大涨,好似已经胜券在握一般,立即向秦军发起猛攻。 而秦军一听歌声,士气一滞,接着在巴人悍不畏死的强攻下,竟然被逼退了五步。 “顶住,来此的巴人不过是普通百姓,毫无战力可言。不必理会两侧的巴人,向前···” 秦将的话还没有说完,接着,秦军后侧又传来巴人的歌声。 秦将一僵,还没来及急鼓舞士气,左侧的巴人歌声突然渐渐高亢,原本数百人的高歌,顿时变成千人大合唱。 不用说,左侧又有巴人来援了。 秦将心中一慌,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守府,快速一擦头上的冷汗,愤怒的大喝:“杀,向前,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巴人的不断到来,随着秦军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巴人的歌声,秦军人心惶惶之下,结果不仅没有撕破巴人的防线,反而又被巴人逼退了二十步。 片刻之后,一个巴人快速跑到巴犊身侧,大声禀报道: “报将军,樊将军与瞫将军来报,大军已经进城,正快速赶来支援。” “好。” 接着,身后突然传出一阵欢呼声,巴犊回头一看,却见城守府的大门已然洞开,接着,一个巴人拿着一个人头快步跑了过来: “将军,我等不负所托,已经将秦人城守斩杀。” “好!”巴犊闻言立即从前来禀报的巴人手中拿过人头,正眼一看,正是秦人城守周珉的人头。见此,巴犊狂喜的大笑:“哈哈哈···有此人头,不久后巴国复国,便可祭祀先王矣。” 笑着,巴犊猛然从身侧一个巴人手中拿过一根长矛,挑起周珉的人头,高举后,冰冷的看着前方还在厮杀的秦人,立即大喝:“传令下去,告诉诸位父老兄弟,秦将已死,秦人已败,不要放跑了秦人。我们要用秦人的鲜血来祭奠死去的族人。” “诺。” 接着,巴犊身侧的巴人纷纷大吼:“秦将已死,不要放跑了秦人,杀敌报仇!” 正是一人大呼而十人应,十人呼而百人应,百人呼而万人应,万人大呼,顿时全城都在大喊:“不要跑了秦人,杀秦人,报仇。” 正文 第七百六十四章 巴地皆反 此时,周珉战死的消息在秦军中扩散,而四周全都巴人的大呼声,一时间,秦军人心浮动,兵无战心将无战意。 接着,秦将见周围的将士全都惊恐的向他看了过来,顿时沉默不语。 身为副将失去主将,这是大罪,身为守城之将,丧地辱国,这同样也是大罪,此时被一群巴人百姓夺取城池,他难逃罪责。 想起关中的族人,秦将顿时明悟,此时此刻,似乎死人比活人好,再说,主要的罪责还是垫江城守的。 “将军,现在怎么办?” “将军···” 听着周围将领的呼唤,秦将再次沉吟了一下,这才艰难的下令道:“传令,后阵便前阵,突围,撤出垫江城,大军去阆中。本将亲自断后。” 周围的秦军将士看了一眼秦将,没有多说,立即转身向后杀去。 只是,此时秦军周围,不仅前面有巴人,身后也有巴人。 虽然身后的巴人没有将领指挥,但是却也阻碍了秦军的行动。 另一边,巴犊在秦军后撤之后,突然发现前方压力大减,接着抬头一观,便见大量秦军向后退却。 “秦军退了,追杀秦人,报仇雪恨。”巴犊大喜的喊道。 “杀!”巴人士气再次高涨。 此时,秦军阵中的秦将,见巴人纷纷向前冲杀,回头看了看正在缓缓退走的秦军,又看了看摇摇欲坠,即将被突破的防线,已经心生死志的他,顿时爆发出一声怒吼: “杀!” 接着便带着亲卫向巴人杀了过去。 巴犊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在秦军阵前指挥的秦将,此刻见秦将亲自杀了过来,狰狞一笑,随即下令:“围杀秦将,杀敌报仇。” 说着,又下令道:“传令给樊将军与瞫将军,秦军已向西面退走,让他们立即去追,不必前来与本将会合。” “诺。” 接着,巴犊亲自指挥巴人将断后的秦军团团围住,在巴人不断的绞杀下,两刻钟后,城守府外的秦人死伤殆尽。 接下来,巴犊没有再带人前去追杀逃走的残兵败将,而是开始稳定垫江城。 深夜。 巴犊还在处理城中善后事宜之际,一个士卒快步走进城守府,禀报到:“将军,瞫将军归来,此刻正在府外求见。” “快请!”说着,巴犊便起身向外走去。 在门外见到瞫宣后,急忙开口问道:“瞫将军,追杀秦军的事情如何?” 瞫宣微微喘了一口气,一边跟着巴犊向大厅走去,一边应道:“将军,在下与樊将军在城外十里处追到秦军,随后与秦军大战一场,秦军不敌溃败逃走,我等一直追杀到天黑,直到视线模糊,这才停兵休整。在下知道将军关心战况,这才连夜赶回,向将军禀报。 此战我巴人大胜,我军斩杀秦军千五百人,捕获秦军八百余人···” 说到这,瞫宣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只是因为巴人太过仇视秦人,入夜后,这些秦人俘虏竟被我巴人父老兄弟全部斩杀,以报仇雪恨。” 巴犊一怔,巴人的风俗虽与中原各国不同,但杀俘不祥的事情,还是有所忌讳的。 只是,看了一眼瞫宣后,见其一脸平静,便无所谓道:“无妨,秦人奴役我巴人十余年,区区八百人,这只是一点代价罢了。” 说话间,二人回到大厅中。 巴犊开口道:“瞫将军,如今垫江城已经重新被我巴人夺回,秦人已经被我驱赶,巴国复国时机已到。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大王善在阳关之外,故,本将决定让樊将军率领两千巴人大军前去迎接大王。” 说着,巴犊意味深长的道:“不过,阆中那边还有五千秦军,我巴人也不可不防。所以,本将打算请瞫将军率领五千大军前去驱逐秦人,夺回阆中。至于剩下的六千大军,本将会在亲自率军收复垫江周围的城池。” 瞫宣了然的点了点头,眼下秦军已然退走,巴犊留下六千大军,自然不是用来攻打各地的,而是为了防备楚军。 “将军英明!”瞫宣沉声应道。 巴犊闻言微微一笑。 次日。 瞫宣率领五千巴军一路北上,而樊豹则率领两千巴军南下。 与此同时,在巴人的刻意宣传下,巴人夺回都城垫江,并且即将重建巴国的消息,迅速在巴地扩散开来。 各地巴人得知消息,顿时纷纷被当地头目组织起来捕杀秦人。 一时间,整个巴地都是巴人起兵的消息。 五日后。 阳关外。 司马翦正在大军中观看楚军攻城,却见巴璞快步走来,不禁皱了皱眉。不知此时巴璞不在前方与庄蹻一起督战,跑到后阵来干什么。 十几天前,巴人连续对阳关强攻两日后,便因人数太少,且装备太差而伤亡惨重。故而巴人主攻两日后,接下来的十多天,都是楚军主攻,而巴人单选一路攻城。 正疑惑间,巴璞已到身侧,见其眉开眼笑,司马翦诧异的问道:“巴侯,可是有何喜事!” 巴璞大笑着点头道:“将军,大喜啊,垫江那边传来大胜的消息后,我巴国百姓纷纷受到鼓舞,已经群起反抗秦人。” 司马翦点了点头。 巴人夺回垫江的事情,早在前日便已经传到楚军中,但是楚军面对阳关,依旧没有办法,只能等待巴人在阳关之后起事。 想着,司马翦猛然大喜的看着巴璞,激动的问道:“巴侯,莫非是江州周围的巴人已经有动静了。” 巴璞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在下刚刚得到消息,我巴国相氏的族人,已经在江州之外聚集了近一万巴人勇士,明日便可杀到阳关之后,前后夹击阳关。” “好!”司马翦大喜道:“等待多日,总算等到现在了。” 说着,司马翦突然高声下令道:“来人,传我将令,让大营早做准备,今日晚食全军加餐,每人赏肉一块,明日早上也是如此,每人加肉一块。” “诺。” 传令的士卒离去后,司马翦看着巴璞笑道:“巴侯,破关之日便在。” 巴璞闻言拱手请命道:“将军,明日一战,我巴人愿为先锋。” “好!”司马翦哈哈大笑的应道。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五章 前后夹击 次日。 接连两顿加肉饱饭后,楚军以及巴人因连续攻城的半个多月而下跌不少的士气,立即回复了大半。 朝食过后,楚军再次在阳关外摆开阵势,巴璞率领三千巴人在前,庄蹻率领一部楚军紧接其后,司马翦则在中军督阵。 “攻破阳关,就在今日,今日不破,誓不休兵!杀!” 随着司马翦的一声大吼,楚军阵中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战鼓声。 接着,前方的巴璞听到军令,立即挥剑前指,暴喝:“杀,攻破阳关。” “杀!” 很快,巴人就在将领的催促下,带着攻城器械犹如潮水一般向阳关涌去。 随着攻城近半月,所有的巴人早就没有心思在攻城时放声高歌了。但是,已经得知有援军到来的巴人,此刻不仅对攻城信心满满,而且心中还憋着一口气,正想要向秦人宣泄出来。 “杀···” 巴人飞快的冲到阳关下,然后立即展开攻城。 冲锋,架梯,爬墙,厮杀。 虽然巴人今日的攻城还是与之前十几天的攻城方式一样。 但是,守城一刻钟后,阳关守将罗宏分明感到今日巴人的攻势远比昨日强。 “奇怪,为何今日巴人明显比昨日强?”罗宏斩杀一个巴人后,轻声囔囔了一句,又看了看城下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能前来支援巴人的楚军,心中不禁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 “今日巴人与楚人气势不对!”过了一会儿,罗宏再次肯定的这一点,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关后的大军做好准备,随时前来支援城墙。” “诺。” 大半个时辰后,眼见巴人攻势放缓,楚军中再度响起一阵鼓声。 得到军令,庄蹻立即亲自带着大军向阳关冲了过去。 城墙上,罗宏见楚军杀来,不敢托大,立即下令道:“传令,调五百士卒前来支援,让关后的其他士卒做好准备,随时接替城墙上的守军。” “诺。” 大战继续,随着双方不断的向城墙上投入兵力,战况始终维持着交战之初的惨烈。 两个时辰后,随着时间渐渐接近日中,突然,阳关的城墙上响起巴人的歌声。 听得歌声,罗宏顿时一愣,然后快速向城墙上看去,只见城墙上的巴人数量不多,全都在奋力搏杀,根本就没有高歌。 而城下的巴人,大部已经被楚军换走,依旧留在城下巴人,正在下方操纵攻城器械,也没有唱歌。 不是关外的巴人··· 此时,城墙上厮杀的楚人与巴人,也听到了萦绕在阳关上空巴人歌声。 大唱巴歌的,除了巴人就没有别人,而阳关外的巴人攻城十几天后,师疲力弱,士气已泄,早就没心思唱歌了。 那么,除了阳关外的巴人,那就只有阳关之后的巴人。 一想到阳关之后出现大量巴人,楚军顿时群情激愤,士气高涨。 “援军来了···” “援军到了···” “杀敌,破关!” 城墙上的秦军猛然一听眼前的敌人全都在大喊援军已至,心中顿时一乱,士气立即大跌。 就在秦将罗宏大恐,准备鼓舞士气之际,一个士卒突然从后面跑来:“报···将军,不好了,关后突然杀出万余巴人偷袭我军,此刻正在从后面攻击大营,我军正在拼死抵挡巴人。但是,我军人少,而巴人太多,恐抵挡不住,请将军速派援军。” “援军?”罗宏闻言怒极反笑:“本将那来的援军?” 之前阳关有守军五千,在巴人初到之时,罗宏从江州求得援军五千。楚军攻城半月,战况激烈,秦军单是战死者就超过三千人,完好无损者已经不超过五千。 今日大战的激烈程度远超之前几日,他这半日功夫,便已经从关内调用两只援军,此刻城墙上的士卒还有犹不足,哪有什么援军可调! 想着,罗宏大怒道:“顶住,让城下的将领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巴人的进攻,否则···否则···” 罗宏愣了愣,突然发现此时此刻已经放不出什么狠话了。 顿了顿,只好大声道:“否则,我等今日尽殁矣!告诉他,关下所有的将士全都交给他了,连城下备战的将士也都交给他了。我阳关数千将士,就尽数交付与他,还望其免之。” “···”前来报信的士卒一呆,随后反应过来,大声应了一个“诺”,随后快步离去。 士卒离去后,罗宏心中大恐。此时,突然见前方城墙上再次爬上一个楚军士卒,罗宏顿时大吼一声,三步并两步,快速冲到墙垛边,手起剑落,一剑将楚军士卒劈了下去。 另一边。 因阳关乃是依山而建的关邑,而不是关城,更因为巴人在修建阳关之初,目的就是为了防备楚人,故而阳关只能防守东南面,而不能后面。 阳关之后,乃是一座秦军大营,此时,近万巴人大唱高歌,拿着木盾长剑,使用者简易的梯子,正朝秦军大营猛攻。 因突袭秦营成功,秦军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有许多巴人杀进秦营之中。 眼见巴人源源不断的顺着梯子爬入秦营中,军营中的秦军守将大急:“快,拦住巴人,杀光营中巴人!” “杀!” 就在秦将大呼小叫之际,城墙下的一千秦军杀至。 秦将见援军杀到,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回头一看,援军只有千人,还未放松的心顿时再次绷紧了。 营外巴人上万,区区千人援军,根本难以扭转战局,更何况,现在巴人已经近千人杀入营中,而且外面的巴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杀进来。 此时,报信的士卒匆匆赶过来:“将军,罗将军有令,现在大营之中的所有秦军全都由你指挥。罗将军说,阳关数千将士,就尽数交付与将军,还望将军免之。” 秦将一滞,心中勃然大怒。 这么多的巴人,以他区区两千多人,如何应对,如何免之。 只是,随着身后的震天杀声传来,满腔怒火顿时无处发泄。 腹背受敌,且为之奈何。 “好!,告诉将军,请将军放心,巴人要想杀到城下,一定是从在下的尸体上跨过去的。” “是,将军!”士卒应命而去。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六章 天杀的曹贼 此时,秦将看了看营外,大恨的吼道:“杀敌!” 吼完,秦将突然想起营中的伤员,又大吼道:“传令,将营中所有将士全部叫来,只要没死的,还能动弹的,全都来,哪怕是爬也要给本将爬过来。” “诺。” 就在此时,巴人突然传出一阵欢呼声。 “营门已开,营门已开!” 秦将闻言猛然抬头一观,果然,军营大门已经被巴人打开了。 秦将顿时又惊又惧,最后,只能奋力向眼前的巴人杀过去:“杀!” “杀进去,杀进去,报仇雪恨!”巴人军中,巴将相维急忙指挥巴人杀进秦营。 随着营门失守,巴人纷纷涌入秦营,随着巴人的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秦人渐渐不支。 哪怕伤员来援,也仅仅只是拖延时间。 一刻钟后,随着巴人发出阵阵呼声,秦军防线告破。 “杀,向前杀,直接去阳关,开关迎接大王入关!” 相维见秦军防线已破,顿时欣喜的大喊。 说完,便带着身边的巴人冲过缺口,接着不再理会两边的秦人,然后直扑阳关。 相维带着数百巴人来到关下,见关下此刻只有门洞中才有二十几个秦人在顶门。 见此,相维大喜道:“杀,杀光他们,开门,迎接大王。” 一波箭雨后,数十个巴人冲进门洞中,二十几个呼吸后,巴人将秦军全部斩杀,然后迅速打开城门。 “城门已开,杀进去!” 随着城门大开,楚人顿时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这个阳关,可是阻碍楚军太久了。 楚军阵中。 一直都在关注战况的司马翦,远远的看见阳关城门洞开,当即大喜的下令道:“阳关已破,传令下去,全军进攻,抢占阳关。” “诺。” 城墙上,秦将罗宏正在厮杀之际,突然听到楚人的欢呼声,顿时一惊,接着见楚军全军冲了过来,不由面无血色。 “将军,关后的巴人突破我军防线,已经打开城门放楚军入关了。” “···”此时才接到士卒来报,罗宏默然无语。 “大势已去!”罗宏面无血色的感慨一声,然后岿然长叹道:“司马将军对本将有知遇之恩,临走之前将阳关托付于我,如今阳关失守,我有何面目再见司马将军?” “将军···” 周围的人一听罗宏已经心生死志,顿时大惊。 罗宏摇了摇头,然后遗憾的向城墙各处看了一眼,见城墙上秦军士卒已经全无士气,只是在楚军的攻击下,与自保而不得。 见此,罗宏心有不忍:“传令,本将欲降楚军。” “将军···”周围的人一愣,刚刚还打算自杀的将军,突然间又打算投降了。 “传令吧!”罗宏长长一叹。 “···” “诺!” “将军有令,我等降了······” 此时,罗宏见秦军已经开始跪地投降,顿时朝北面大喊一声:“将军,末将无能,有负所托!” 说着,手中长剑一横,在周围士卒的大惊下,便自刎而死。 不多时,司马翦走上城墙,得知秦将自刎后,沉吟了一下,感叹道:“烈士。传令,厚葬之。” “诺。” “传令,收拢秦军降卒,派出两千人将降军全部押往枳邑看守起来。” “诺。” 此时,一个士卒快步跑来:“将军,庄将军已经逼降秦营中的秦军残军,请将军示下。” “善哉!”司马翦大喜道:“传令,留下三千人打扫阳关战场,其他大军即刻前往秦军大营驻扎。” “诺。” 大营。 当司马翦来到大帐之时,庄蹻已经在帐中等候。 “将军!”庄蹻见司马翦进来,立即行礼。 “庄将军免礼。”司马翦点头笑道。 “诺。”庄蹻应了一声,等司马翦在主位上站定后,立即开口道:“将军,此战我军在巴人的协助下,大破秦军,末将奉命围剿秦军,杀敌三百余,捕获秦军千余。” “秦营中只有这么一点人?” 庄蹻摇头道:“将军秦营中自然不止这么一点人,但是因为巴人与秦人有亡国破家之仇,故而两军厮杀极为惨烈,在下赶到秦营时,秦军被巴人杀得就剩这么一点人。只是,这都是巴人的功劳,在下不敢据功。” “哦!”司马翦看了庄蹻一眼,点了点头。 说话间,巴璞带着一个巴人走了进来。 “司马将军!” “巴将相维,见过司马将军。” 司马翦笑着跟二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看着相维问道:“巴侯,之前巴人之中并未见过相将军,莫非将军是此次巴人援军之将?” 巴璞点头道:“将军英明,相将军正是此次援军主将,而且也是江州城校尉相云之子。” “江州城?”司马翦眼前一亮,立即笑着开口道:“将军来的正好,本将正打算率军前去江州,将军既是城中校尉之子,不知可否为本将联系城中巴人?” 相维闻言一脸悲色,然后咬牙切齿的摇了摇头。 司马翦一怔,不知相维这副模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相将军,你这是···” “还请司马将军速速起兵前去将军,救救我江州城满城父老。”相维不等司马翦说完,立即长跪道:“不是在下不愿去江州,而是在下实在无能。不是在下不能联系城中巴人,也不是家父不愿起兵响应将军,实在是江州城中的巴人,此刻已经无能为力。” “这是何故?”司马翦迟疑道。 “回将军!”相维一脸愤恨的道:“将军有所不知,那个天杀的江州城守曹贼,他在楚国水师围城后,就用石头堵塞了江州城的大门,严禁任何人出入,意图死守江州。” “原来如此!”司马翦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心中正嘀咕着。 那边相维接着道:“将军,那曹贼不仅堵塞了四门,而且还以守城为名,将城中我巴人手中的粮食全都掠夺了去,然后每日由城中秦军士卒发放口粮。” 说到这,相维满腔的愤恨再也忍不住,立即喷涌而出:“原本家父以为曹贼此举是为了逼迫巴人帮助秦人守城,结果,那个天杀的,竟然克扣口粮,前面七日只给一半的口粮。待我巴人被饿得虚弱后,再次削减我巴人口粮,现在,江州城中的巴人每日只得往日三成口粮,只能靠饮水勉强度日。 所有人全都饿得头晕体虚,别说起兵反抗了,就是走上几步也晕的厉害。” 说着,相维叹恨道:“家父早有反抗之意,只可惜秦人卑鄙,待家父想号召巴人反抗时,全城已经没有能够行动的人。” “······”司马翦听得目瞪口呆。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七章 剑指水师 巴璞与相维离去后,司马翦一想起江州城的状况,不由一脸为难的道:“之前本以为只要攻下阳关,我大军长驱直入,杀到江州城下,攻取江州不够是探囊取物。” 说着,司马翦叹了口气,摇头道: “不想,那江州城守竟如此狠辣,不顾自己乃是一地之主的身份,对待自己治下百姓竟如同对待战俘还狠,即便是战俘,最多也只是削去一半口粮,而他竟然削去了七成口粮。这简直是想要将满城百姓活活饿死啊!” 说到这,司马翦突然想起自己担任巫郡守的这些年,不由叹道:“虽然那曹旭通过此计可以多坚守一段时日,但是,就凭他那八千秦军,在没有城中百姓的帮助下,又能坚守多少时日?而且,即便他能守住江州,他如此苛刻治下百姓的事情传出,他日后岂能在巴地立足?巴人恨之入骨矣!” 庄蹻不以为然道:“将军,虽然曹旭或许不能再巴地立足,但是,依蹻之见,若是那曹旭能据此守住江州,则其将凭借守城大功,足以在秦王心中立足矣。” 司马翦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想起这段时日庄蹻每日指挥攻城,用兵娴熟,熟知兵事,而且对自己也是十分恭敬,并没有因为他乃是公室中,仗着大王喜爱,而跟他争夺指挥权。 想着,不由心生亲近之感。 于是,沉吟了一下,开口解释道:“不然,以本将之见,若是曹旭守不住江州,那也就罢了,他还是有功于秦国的。若是他坚守江州,直到秦国援军前来解围,那么秦王得知此事后,一定会杀他。” “???”庄蹻一脸茫然,拱手问道:“敢问将军,这是何故?” 司马翦笑着提点道:“如今蜀地失守,巴犊孤悬在外,只能通过米仓古道联系。对秦国来说,巴地偏远,救援困难,粮食运输更是艰难,必得巴人的支持,才能勉强守住巴地。曹旭如此苛刻百姓,顿时让巴人与秦人出现分离,只要他一日不死,那么巴人与秦人之间就会有隔阂。 只要秦人与巴人之间相互不信任,那么只要我楚国出兵袭击江州,那么秦人只能以大军来援,或者以重兵防守江州,如此才能确保巴地不失。 可是,如今阳关已经落入我楚国之手,我楚国出兵袭扰江州已经很容易了,别说一年一次,就是一年出兵两三次也不在话下。如此,秦国要想守住江州,以及确保巴人不跟我楚国联系,非得五万大军不可。” 说到这,司马翦摇头道:“巴地贫瘠,常年维持五万大军,巴地难堪其负,秦国必然要从南郑运粮。只是南郑与巴地太远,运粮耗费巨大。本将只需接连袭扰巴地三年,那么秦国自然就会放弃巴地,退回南郑。” “所以!”司马翦叹道:“若是江州不失,秦国守住巴地,那么曹旭必死,就算秦王也保不住他。 虽然百姓畏威不畏德,但是如此虐待百姓,岂不闻昔日夏人有言乎:时日谒丧,吾与汝皆亡! 况且,巴人之勇也不是徒有虚名。” 庄蹻闻言若有所思。 见庄蹻陷入沉思之中,司马翦微微颔首。 顿了顿,司马翦脸色有些难看道:“可惜,可惜,这曹旭虽然接下来没有好下场,但是,却是给了本将一个不小的麻烦。” 庄蹻闻言拱手道:“将军可是担心江州城短时间内难以攻克!” 司马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沉重:“本将想来,那秦将如此作为,肯定已经萌生死志,打算死守江州了。八千秦军坐守孤城,对本将而言,虽然并非大问题,但是,守住十天半月还是可以得。本将担心若是楚军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长,充国那边会不会守不住米仓古道。” 庄蹻笑道:“将军,在下以为,我军大可不必理会江州城内的秦军!” 司马翦一怔。 见司马翦看过来,庄蹻解释道:“将军,正如你所说,那秦将自绝于巴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获得巴人的支持。如此一来,八千秦军困守江州,不过是自我囚禁在一个大点的囚营罢了,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秦人不出江州也就罢了,只要秦军一出城,不用我军动手,附近恨之入骨的巴人就会主动出手灭了秦军。 所以,依在下之见,我等大可不必理会江州,直接派出一支军队北上,只要我楚军出现在米仓古道入口处,等秦军来,一件我楚国已经控制整个巴地,自然就会退走。秦国援军一推,困守江州的秦人见援军久久不至,用不了一两月,就会自己出城请降。” “这···”司马翦一愣,随后将江州的形式思考了一遍,然后哈哈大笑:“不错,本将这段时日攻打阳关把自己打糊涂了,秦国孤军在此,我楚军大可不必理会。” 说着,便看着庄蹻笑道:“庄将军可愿走一遭充国,去与秦国援军一会。” “在下愿往。” 司马翦点了点头:“不过,在楚军北上之前,还得先把那支秦国的水师解决掉才是···” 大军休整一夜,次日,楚人巴人组成的近五万大军,便以巴人为先锋,快速向秦国水师大营杀去。 当日下午,做先锋的五千巴人杀到秦营之外,然后立即开始在营外列阵,做出要攻击的模样。与此同时,楚军水师也在江面上将水寨团团围住。 秦营中。 主将唐冀站在营墙上,见巴人正在准备攻营,脸上不禁充满了担忧,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周围的士卒,见他们惶恐的窃窃私语,脸上的担忧更加浓厚了。 水师大都是巴人士卒,各地的巴人已经反了,这个消息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为此,他可以封闭了大营,禁止所有的巴人出入大营,以断绝大军与外界的联系,让营中的巴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若非如此,军中的巴人得知垫江被巴人重新夺回后,恐怕就已经反了。 只是,现在巴人杀到军营之外,唐冀看着营外的巴人旗帜,就知道要遭,眼下情况,巴人都敢杀到秦军大营之外,只要巴人不傻,就知道巴地发生了什么。 此时,周围的秦军将士也发现了巴人的旗帜,同时也发现了军中的巴人士卒看到巴人旗帜后,神色有些不对劲。 与江上的楚军不同,陆上来的都是巴人! “将军,眼下如何是好?”副将走到唐冀身边,悄悄地问道。 “让军中将领做好准备,随时镇压士卒!”唐冀一脸迟疑的咽了咽口水。 现在,唐冀心中还有些迟疑,不知道外面来的是周围的巴人,还是楚军带来的巴人。 若是前者,唐冀自负还可以镇压大军一段时间,说不定援军再过两三天就到了呢! 若是后者···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八章 分兵 不多时,司马翦带着主力杀到秦营之外。 此时,唐冀远远的看见大量军队靠近,便已经心生不安,待大军杀到营外,一看这只大军是由楚人与巴人组成的,心中立知阳关失守了。 接着,又见看巴王的旗帜也在楚军之中,而且楚军中还有大量的巴人在,前后两批巴人总数已经超过一万。 见此,唐冀脸色一白,心中一慌。如此多的巴人出现营外,极易动摇军中巴人的意志。 想着,唐冀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巴人,这一看之下,顿时心就凉了。 此刻,不少巴人见巴王的旗帜再次出现在巴国,已经对着巴王的旗帜流泪;也有不少人察觉到他的目光,然后回避了他的目光,眼神飘向别处;更有不少人看到他的目光后,直接对着他咧嘴一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见此,唐冀咽了咽口水。 大事不妙! 巴王到来,秦军的那些巴人士卒稍后是听巴王的还是听他这个秦将的?若是稍后打起来,会不会有巴人在背后放冷箭?若是今天守住了,今晚会不会有巴人偷偷摸到他的军帐里去? 一时间,唐冀心中大恐。 此时,楚军中,司马翦冲巴璞道:“巴侯,秦人不善水,秦军水师大都是巴人,此刻还需巴侯出面,乱起军心。只要营中大军一乱,我楚军两面夹击秦营,则秦营一战可下。如此,巴侯便可返回垫江,下次再见,在下就要称巴侯为巴王了!” “请将军放心!”巴璞哈哈一笑:“我巴人素来团结,只要本侯在营外一吼,营中巴人必然有响应者。” “好!”司马翦同样大笑道:“如此就有劳巴侯了。” “不敢。”巴璞说着一拱手,然后便带着两百巴人亲卫往秦营而去。 来到营外,巴璞正欲大喊,突然,秦营大门洞开,接着,一个穿着白衣,已经被绳子捆缚好的人走出大营,走了百步之后,来到巴璞前方不远处跪下,大呼道:“我乃秦军主将唐冀,为避免两军交战,血流成河,某特来请降。” 巴璞:“···” 司马翦:“···” 不多时,秦营中。 司马翦坐在主位上,看着巴璞道:“巴侯,如今秦军水师已降,江水之南的秦军只剩下江州城中的八千秦军。只是秦军死守江州,轻易之间难以攻取,而秦国援军旦夕且至。故,本将的意思是,请巴侯率领巴军与庄蹻将军率领的五千楚军先行北上,以应对秦国的援军。 至于江州城,就交给本将便是。” 巴璞心中一喜。 楚王早就在郢都封他做巴王了,只是因为实力不足,面对楚国的一郡之守,他这个堂堂的巴王竟然也要屈尊做小。 说实话,这段时间在司马翦手下做羽翼,他心里也是觉得十分憋屈,只是实力不足,巴国不仅是现在,还是未来,都需要借助楚国的力量,故而只能忍下,而且还得冲锋陷阵向楚王表忠心。 现在阳关已克,秦国水师毁于一旦,古都垫江已经巴犊夺回,回国的道路也已经打通,他的心思早就飞到垫江去了,根本无意于江州。 更何况,江州早就被许诺给楚国了,攻打阳关之时,他手中的巴人便损失过半,江州乃是巴国古都,城墙高不说,还有江水作为依靠,强攻江州,损失必然不轻。 用巴人的命去替楚国攻打城池,他心中是极其不情愿的。 只是,巴璞一想起营外那些秦国训练多年的水师士卒,心中顿时一阵火热,这些人巴军,可是眼下巴国最精锐的军队了。 斟酌了一下,巴璞开口道:“将军所言正是,我等在阳光外耽搁二十日,算算时间,秦国援军若是走米仓古道,想来也快抵达巴地了。只是···” 巴璞有些为难的道:“只是我巴国勇士虽然人多,但是都是仓促起事的百姓,那边充国的情况也一样。本侯担心,我巴充两国的乌合之众,面对秦国强军,恐怕难以守住米仓道口。” 司马翦一听,心中便就明白巴璞在打什么注意。 于是,不等巴璞开口,就主动开口道:“巴侯放心,这次庄蹻将军带去的楚军全都是我楚国郢都最精锐的军队,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再说,米仓古道狭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我等提前阻塞古道,秦军纵有百万之众,也只能望路兴叹。” 巴璞一怔,虽然他自己没有直言,司马翦同样没有明说,但是司马翦口中的拒绝之意明显。 只是,营中的那两万多巴人水师,已经被秦国训练数年,可谓精锐之师,这些人,他可不愿就白白的全都让给楚国。 更何况,那些人可全都是巴人。 想着,巴璞便直言道:“司马将军,话虽如此,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万一秦军先到巴地,若是我巴充两国只有楚军五千精锐,恐怕力有不逮。故,本侯打算从巴人中挑选一万大军前去救援。” “这···”司马翦一听巴璞直接开口,顿时看着巴璞沉默不语。 另一边,巴璞同样看着司马翦,寸步不让。 顿了顿,司马翦笑了笑,虽然心中不愿,营中巴人可全都是精锐之师,不比那些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他也不想让出,既增强了巴国的力量,有削弱了自己的实力。但是,那些士卒终究还是巴人,此时楚国还不宜与巴国交恶。 而且,若是这次不满足巴侯,要是巴侯怀恨在心,日后在江州巴人中挑弄,那他这个巫郡守就难办了。 想着,司马翦沉吟道:“巴侯,一万士卒太多了。江州城中秦军依然还有八千之中,我楚军强攻阳关近一月,损失不轻,伤亡近半,已是疲惫之师。这样的军队围攻江州实在力有不逮。 但是,既然巴侯开口,本将虽然拮据,还是要给巴侯这个面子的,营中两万余巴人,巴侯可从中选出万人带走。” 巴璞一听司马翦同意,顿时大喜道:“多谢司马将军,本侯感激不尽。” 正文 第七百六十九章 阆中 就在庄蹻与巴侯带着大军北上的时候,远在北方的阆中,遭到了巴人的内外夹击。 一番大战之后,秦军败逃,充国都城阆中光复。 城中。 充人的首领前充王之子衽隰看着坐在一侧的瞫宣,心中颇为复杂。 十几年前,充国因巴国而亡,不想,十几年后,充国竟然也是借助巴国的力量而收复阆中。 充国在蜀地动乱之时,也曾想过复国,也与楚国取得了联系。 如果可以,衽隰也想独自驱逐秦人复国,而不是借助巴人的力量,导致他在巴人面前强势不起来。 但是,阆中不比垫江,垫江因巴国主力不在,只经历过一次并不激烈的战争,便被秦军攻取。故而垫江城中的巴人数量众多,仅凭自己的力量就驱逐了秦人。 只是在阆中,衽隰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巴人在灭亡充国的时候,主战场就在阆中,充国灭亡,城中百姓死伤惨重。 接着,秦国灭巴,巴人退守阆中,阆中再次发生一场大战。这前后两场大战,直接导致阆中城内百姓数量不足,而且还有不少巴人混迹其中。 虽然充国乃是从巴人出走所建,但相互厮杀两百多年后,巴人与充人之间,不仅有了许多不同,而且还有许多仇恨。 正是因为这些,导致衽隰独自复国的道路异常艰难,最后,不得不借巴军的力量来驱逐阆中的秦军。 虽然心中思绪烦乱,但是面上依旧充满着笑容,连连向瞫宣感谢道:“瞫将军,此番收复阆中,多亏将军出力,在下感激不尽。” 瞫宣看到了衽隰眼中的复杂,不以为然的笑道:“公子不必如此,秦人鲸吞巴蜀之地,巴蜀四国因此全灭,秦国乃是我巴蜀之公敌,与秦人作战,本将义不容辞。” “将军果然深明大义。”衽隰闻言大笑,笑毕,看着瞫宣拱手道:“将军,如今阆中已复,但是各地的秦人依然控制着各县,为了彻底消灭充国的秦人,在下打算即刻出兵收复全国。 只是我充国实力不比巴国,面对各地的秦人,充国需要集中所有的兵力来完成这个任务。” 见瞫宣点了点头,衽隰继续道:“而米仓古道那边,乃是秦国入巴的关键之所,在下担心没有足够的人防守,会导致秦国援军乘虚而入。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将军能率领大军前往古道如何驻守,待在下平定充国,必然会率大军前去支援。” 瞫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公子所言极是,米仓古道不可不防,在下此来,除了帮助公子收复阆中外,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充国防守古道,阻断秦军进入巴地的通道。” 衽隰松了一口气,笑道:“将军果然深明大义。” 瞫宣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似是有难言之隐道:“只是···” 衽隰一怔,迟疑道:“将军可是有什么为难,若是将军担心粮食不够,关于这一点,还请将军放心,阆中粮食充裕,在下必定会为巴军提供足够的粮食。” “多谢公子!不过在下并非为粮食的事情担忧。”瞫宣摇头道:“实则乃是我巴军一路疾奔数日,今日微微夺取阆中,战损不少。故而,在下在阆中休息一两日,待将士恢复之后,立即赶去古道口阻截秦军。” 衽隰闻言脸色一变。 这个巴人竟然想在阆中休整,这是想干什么? 是真的打算休整,还是打算赖在阆中不走了? 难道巴国打算无视楚蜀两国的盟约,不允许充国复国吗? 想着,衽隰看着瞫宣的眼神充满着戒备。 毕竟上次充国亡国就是巴国干的,而不是秦国。 瞫宣见衽隰脸色变得很难看,立即便知他在想什么。 接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请公子放心,既然楚蜀巴三国都已经同意了充国复国,那么阆中就是还是充国的地盘。故,我巴军也不会待在城中休整,而是将军营设在城外,还请公子不要误会。” 衽隰松了一口气,然后皱眉道:“瞫将军,常言道救急如救火,更何况这种关乎巴蜀三国生死存亡的大事。将军想要休整,何不赶到古道口设下营寨后,再行休整!” 瞫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充国的关邑让巴人去守,而充国自己却去平定国内,万一有意外,死的就全是巴人。 更何况,瞫宣还打算趁楚国大军在,在充国这里跟秦国打一战,消耗楚国的实力,免得楚国对巴国有什么不好念头。 想着,便摇了摇头:“公子,非我不为,实则我巴军气力耗尽,没力气继续向前跑了。” 衽隰脸色一僵,看着瞫宣久久不语。 之前两军合力攻取阆中之时,巴军杀起秦人来,比他们这些地主充军还要猛,完全看不出半分疲惫。 而且阆中距离垫江也没有多远,三天前他就接到巴国收复垫江的消息,然后就立即开始部属夺回阆中事宜。直到巴军昨日赶到阆中,准备工作才算完成。 算算时间和距离,巴军行军速度不仅不快,反而还有些慢了。 这样的巴军,怎么会疲惫不堪呢! 这完全是托词。 接着,衽隰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个巴将待在阆中既不前行,也不后退,同时也不像是打阆中的注意··· 难道他是想要借机敲诈我充国一笔,为自己谋些好处? “将军,古道乃是我充国要道,让将军率巴军···” 话还未说完,外面便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大喊音: “报···” 衽隰一怔,就在惊怒中,外面传来一阵快跑声,接着一个充人跑进来禀报道: “公子,不好了,北面三十里外出现数千秦军,此刻秦军正快速向阆中杀来。” “这不可能!”衽隰与瞫宣同时惊恐的从席子上跳了起来。 刚刚他们俩还在说去古道口堵截秦军,秦军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赶到阆中城附近内。 而且,算算时间,从秦国关中赶到巴地,走米仓古道,最起码也要一个半月,秦国援军现在应该还在米仓道中赶路才是,怎么可能就到了阆中城外呢。 正文 第七百七十章 惊变 想到这,衽隰突然从主坐上快步走下来,走到信使身前,一把揪住信使的衣服,将他拉到自己眼前,脸色扭曲的大怒道:“混账东西,你可知谎报军情,扰乱军心,其罪当诛,我可灭你满门。” 信使大恐,顿时全身一软,接着冷汗直冒,带着哭腔连连求饶道:“公子,小人万万不敢欺骗公子,小人真的在三十里外发现了秦军,这才前来向公子报信,还请公子信我!” 衽隰见这人不像说谎,顿时一怔,一把将信使仍在地上,难以置信的道:“这不可能,秦军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此时,外面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报···”接着一个人快步跑进来禀报道:“公子,不好了,刚刚斥候来报,秦军出现在十五里外。” 衽隰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差点瘫倒在地。 此时,瞫宣反应过来,急忙冲衽隰喊道:“公子,快,快关闭四门,据城而守!否则秦军杀来,我等皆死难矣!” 衽隰一听,猛的晃了晃还未反应过来的脑袋:“对!对!对!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一连重复了两次,衽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对外大喊道:“传令下去,快关闭城门。” 接着,瞫宣也开口吩咐道:“快,传本将命令,立即派人去南面,向大王以及楚军求援!就说秦军来的太快,我等未能堵住米仓古道。” 衽隰一听瞫宣求援,想起南面的楚军,心神微微一定。顿了顿,再次开口道:“传令,打开武库,将城中所有百姓武装起来,准备坚守待援!” 说完,衽隰与瞫宣相互一视,同时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向外走去。 不多时,二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的四千秦军,露出一脸沉重。 接着,衽隰注意到秦军中的将旗,迟疑道:“秦军中打着“黄”字与“李”字旗,莫非这是秦国南郑守黄豚与汉中守李茂的军队。” 瞫宣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道:“想来就是这样,咸阳太远,秦军从咸阳来,路途遥远而崎岖,秦军主力应该还在路上,没这么快。 至于这支秦军,肯定是提前赶到巴地,意图稳定各地的第一批援军。” 说着,瞫宣露出心有余悸地神色:“幸好米仓古道难行,否则南郑的秦军快速赶到巴地,以震慑各地百姓,如此,我等能否成功起事也两说!” 衽隰露出深以为然的样子。 其他人不知道,他这个在充国各地逃亡许久的公子,可是对米仓古道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条古道人迹罕至,一路全是崇山峻岭高山峡谷,常人连行走都要小心翼翼,更别说大军行走了。 若是秦军这么快就从咸阳走米仓古道杀到阆中,他心中是万分不信的。 这就是他刚刚失态的原因。 驺然一听秦军从米仓古道而来,犹如天兵天将一般,实在太骇人了。 此时,瞫宣突然哈哈大笑道:“米仓古道行军异常困难,秦军远道而来,肯定没有想到阆中此刻已经落入我们手中,此时秦军肯定已经饥寒交迫,士气低弱。故,此时只要我大军杀出,与秦军一战,必然可以一战而胜,说不定连黄豚与李茂都可一战而擒。” 衽隰一听,看着秦军脸色一变,急忙摇头道:“瞫将军,此事万万不可,方才夺取阆中,贵我两军损失惨重,此时贵军已然疲惫不堪,而我军乃是百姓临死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这样的军队,面对秦国精锐之师,怎可出城与秦军正面对阵? 故而依在下之见,不如坚守城池,让秦军知难而退。” 秦军一来,关于是否出兵的问题,衽隰与瞫宣呈现出与刚刚截然相反的意向。 此时,瞫宣见衽隰不愿出兵,心中顿时大怒。 虽然他不愿出兵堵住米仓道口,打算放秦军到充国一战。但是,那是建立在秦军疲惫,且无法从充国各地获得补给的情况下。 现在这种情况下,秦军还控制这各地,可以从各地获取粮食,待秦军休整完毕。那时,即便楚巴充三国联军能战胜秦国,恐怕杀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样的结果,是刚刚复国的巴国所不能接受的,万一楚国··· 想着,瞫宣立即劝道:“公子,如今充国除了阆中,其他地方全都还在秦军控制下,秦军新至,不趁秦军立足未稳之际,杀退秦军,然后趁机收复各地。难道还等秦军在各地获得补给之后,缓过劲来,然后守住米仓古道,坐等秦军主力到来。 倘若真到了那时,数万秦军杀来,在下担心阆中城不守。” 衽隰脸色一僵:“这···这···” 就在衽隰难以抉择之际,城外的秦军中,黄豚看着阆中城中紧闭,而且城头上还插着的充国巴国旗帜,脸色极为难看。 “可恶,本将千里迢迢从南郑赶到阆中,一路轻装急进,光是路上意外而死的士卒就超过百人。结果,这一路急赶,吃尽苦头,到头来还是晚了。” 一旁的李茂同样叹恨道:“黄将军所言甚是,不过,好在我等也不是太晚,最起码我们昨日路过的那座小城还在我秦国手中,还未被巴人夺走。” 黄豚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好受了一些。 接着,二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退意,异口同声道:“传令,退!” 阆中。 衽隰还在犹豫中,城外的秦军突然传出一阵动静,接着,大军以远比来时快的速度向后退去。 见此,衽隰一愣,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此时,瞫宣一拳打在城垛上,叹恨道:“可惜,可惜!” 衽隰看了看瞫宣,然后又看了看城外正在退走的秦军,开口道:“瞫将军,秦军仓促而走,必然军心大乱。不如你我两军杀将出去,此时趁胜追击,必可大胜秦军。” “不可!”瞫宣摇了摇头:“秦军主动退走,已然远离。而我军疲惫不堪,贵军仓促成军,不是秦军的对手。万一再追逐中我军阵型一乱,秦军趁势反击,我们必败无疑。” 说完,两人再次相互一视。 衽隰:“···” 瞫宣:“···” 良久,瞫宣清了清喉咙,然后拱手道:“公子,秦军已退,此时已经不可能堵住米仓道口,秦军杀到充国已成定局。故,当务之急,还需趁秦军主力未至,快速平定各地,然后坚壁清野,接着收拢各地的勇士,齐聚阆中,以坚守待援。” 衽隰点了点头:“善!”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一章 蜀地张若 就在阆中那边紧急备战的时候,西边的成都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 而庆祝的原因,正是巴人收复都城垫江的消息传到了成都。 垫江秦军溃散,各地巴人纷纷起事,巴国复国已成定局。 这个消息传来,顿时令蜀侯辉大喜过望。 如今司马错被阻金牛道,他这次率十万大军前来,铁定是劳而无功了。 而巴国复国,充国那边同样起事在即,如此一来,蜀国北有金牛道之险,东有巴充两国为屏障,可谓勿忧矣。 此时,蜀侯辉接受了麾下群臣的敬酒后,看了看坐在他旁边不远的蜀地守张若,露出一股笑意,然后拿起一杯酒来,得意洋洋的走到张若身边,笑着开口道:“张卿,孤起事之后,卿不是说孤此番行动必定会失败吗? 如今孤占据蜀地近两月,司马错被阻于金牛道,如今巴充两国复国,不知卿现在还以为孤会事败身死吗?” 而后,蜀侯辉见张若摆着一张臭脸,坐在原地闭口不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 见此,蜀侯辉不仅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接着一口将酒杯里的酒水全都吞了下去,然后大笑:“爽快···爽快!” 此时,周围的群臣纷纷赞道:“大王高瞻远瞩,计略深远,岂是区区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蜀侯辉闻言,笑得更加欢快了,冲群臣大喊道:“来来来,请美人上歌舞,今晚我等不醉不归。” “哈哈哈······” 一时间,大厅中到处都是欢快的笑声。 此时,张若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厅中欢快的众人。 他原本是蜀候通的蜀相,但是十年前传出蜀候通私通楚人后,秦惠文王便杀掉了蜀候通,接着立自己的儿子公子辉为蜀侯。 而他这个蜀相,也因为蜀候通而被罢免。但是,秦惠文王在杀掉蜀候通后,并没有发现他这个蜀相的罪行,同时因为他监管蜀侯通甚严,并没有让楚国得逞。 于是,不久后秦惠文王便在相国张仪的劝说下,将他放了出来,因为当时蜀侯辉已经有了蜀相,便让他做了蜀地守。 从此,他便与蜀侯辉开始了十年的合作生涯。 蜀侯辉负责安抚蜀国遗民,而他则是与蜀相一同处理蜀地事物。 一晃过了十年,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他看着长大的蜀侯,这个秦王的亲兄弟,竟然心怀谋逆之心,趁他不备,在他入府之际一举将他软禁,然后伙同蜀相陈壮一起反了。 接着,没过几天,整个蜀地的蜀人纷纷响应,转瞬之间,蜀地便完成了割据自立。 数代人的努力,十几年的辛劳,就此毁于一旦。 而他,若不是他在蜀地中以及在秦人中声望甚高,蜀侯辉打算拉拢他稳定人心,恐怕他已经死了。 想着,张若默默的拿起桌案上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一杯一杯复一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多时,张若便彻底醉了,然后直接伏在桌案上嚎啕大哭。 哭声在一片欢歌笑语中格外显眼,厅中的其他人顿时全都看着大哭的张若。 此时,杨阔见张若大哭不止,立即大怒的向蜀侯辉拱手道:“大王,张若君前失宜,其罪不赦,请大王降罪。” 蜀侯辉一愣,然后笑着摆了摆手:“无妨,张卿这是醉了。来人,送张卿回府,好好照看!” “唯!” 张若被带走后,厅中很快再次响起欢乐的笑语。 张若府中,张若被送回房间后,趴在床上,哭声依旧。 不多时,张若正哭着,突然,一道极其突兀的声音在房间耳中响起:“先王与大王都对阁下有大恩,如今国家不幸,出此大难,难道阁下就在这里一哭了之,而不打算为大王为秦国做些什么吗? 难道先王与大王都看错你了吗?难道你已经放弃反抗了吗?难道你已经打算投靠新主公子辉了吗?” “胡说,张某深受先王之恩,岂会附庸叛逆!”醉醺醺的张若并没有听出这声音的主人,但是一听这人污蔑他要投靠蜀侯辉,立即大声反驳。 说着,张若回头一看,却是昔日的故友冯喜。 当年冯喜是张仪的门客,而他张若也曾在张仪手下用事,蜀相的位置还是张仪推荐的,有过一同共事的经历,张若对冯喜比较熟悉。 同时,张若也知道冯喜在张仪死后,便投靠了现在的左丞相甘茂。 一想到甘茂,张若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顿时醉意全消,然后连连向外一看,结果,见房门紧闭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你!冯喜。” “正是在下。” “你如何进来的?” “走进来的。” “那些守卫如何会放你进来?” “都是老秦人,一人一百金足矣!” “···” “你为何而来?” “奉左丞相之命,为蜀地而来。” 见冯喜如此坦白,张若顿时沉默不语。 见张若没有说话,冯喜开口道:“张将军,公子辉据蜀而反,国尉被阻金牛道,楚国大军来,巴地反,大王与丞相心急如焚。此时此刻,大王与丞相全都认为能在蜀地力挽狂澜的人,大概也只有将军你了。 故特派在下来蜀,希望将军能出面解决眼下的危机。” 张若摇头叹道:“大王与丞相高看在下了,如今公子辉占据成都,城中群臣百姓纷纷归附,在下势单力孤,哪里有什么办法。” 冯喜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若是公子辉猝死,敢问将军能控制成都城的局势吗?” “嗯?”张若迟疑的看着冯喜,沉默许久,然后点头道:“可,当年相国张仪担心蜀国遗民不服我秦国统治,不仅新建了成都城,而且还从关中迁移了万户百姓来此。十几年过去,当初的万户秦人,如今已经快扩大到一万五千户。在下治理蜀地,所依靠的正是这老秦人,才得以震慑蜀人。 若是公子辉猝死,秦人与蜀人的纽带断裂,在下便可取得城中秦人的支持,然后重新控制成都。” “好,有将军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二章 驰援垫江 另一边,庄蹻与巴王率军抵达垫江后,巴王便留在垫江准备正是即位仪式,而楚巴两国联军则以庄蹻为主将,巴犊为副,共率领两万人继续北上。 大军离开垫江五十里后,阆中的消息传了过来。 庄蹻一听秦军已经控制米仓古道的入口,将秦军拦截在巴地之外的策略失败,于是立即加快了前往阆中的速度。 接着,大军再次前进三十里后,垫江方向派出的信使迅速追上大军。 大军正前行中,巴犊一脸焦急的找到庄蹻: “将军,不好了,刚刚寡君从垫江传来消息:两日前,蜀地守张若以投靠蜀侯辉为名,将蜀侯辉邀请到他府上,结果蜀侯辉就在张若府外遭到刺杀。蜀侯辉当场被杀,随后张若出面控制成都,成都城中的秦国官吏除了蜀侯辉的死党外,其他秦人全部倒向张若。” 庄蹻闻言一脸沉重,接着,急忙问道:“那么成都城中的蜀人呢?蜀人是否与秦人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可知成都现在如何?” 巴犊沉重的摇了摇头,然后解释道:“张若出面之时并非独自一人,跟他一同出面的还有蜀国前朝王室杜氏之人,正是因为杜氏的人出面安抚蜀人,结果蜀人官吏大部投降,小部亲近蜀侯辉的被杀,连蜀相陈壮也被处死了。” 庄蹻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蜀国历史也很悠久,但是蜀国也并非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单独的王朝,而是已经经历好几个朝代了。 所谓的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说的就是蜀地的两个朝代的开国之君,而不是一个朝代的两个明君。 被秦国灭亡的蜀国乃是开明朝,而开明朝之所以夺取蜀国,乃是一百多年前逼迫鱼凫朝蜀王杜宇禅让的。 而开明朝开国之君鳖灵本是楚国人,因为彻底平息了困扰蜀国数十年的水患,让蜀国百姓重新安定下来,故而得到了蜀人的支持,才一举谋反成功。 篡位后,鳖灵为了更好的融入蜀国,不仅将自己改姓为杜,而且还认前蜀王杜宇为父。 因此,前杜氏虽然遭到了蜀王的多年打压,但因为父子的名义在,却始终还过得下去,虽然实力不行,但是地位以及爵位很高。 更重要的是,鳖灵建国后,不少蜀人为了纪念被夺国的杜宇,还编造了杜鹃啼血的故事。 一百多年过去,连鳖灵的开明朝都灭亡了,但是杜鹃啼血的故事却流传的越发广了,以致于蜀人都视杜鹃鸟为国宝,自发的保护起来,即便是蜀地的五岁稚子,也不会去伤害杜鹃鸟。 所以,杜氏的人出面安抚蜀人,蜀人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想着,庄蹻不由叹恨道:“可恶,大好局势瞬间毁于一旦。” 巴犊跟着长叹一声,然后急忙开口道:“将军,不仅如此,据探子来报。那张若彻底控制成都后,当日便在成都城中征召了一万秦人,并派这些秦人去金牛道迎接司马错入蜀了。” 庄蹻闻言脸色大变。 眼下的局势,司马错率领大军入蜀的大势已定,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成功进入蜀地。 如此一来,他率领大军区支援阆中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而且,一旦司马错从成都而来,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巴国都城垫江。 垫江失守,则守住充国将毫无意义。 对他来说,去阆中乃是自陷死地,对楚国来说,遥远的充国,远远没有巴国来的重要。只要巴国在,即便秦国再次占据蜀国,对楚国的威胁也下降的几个层次。 想着,庄蹻便有了退意。 此时,巴犊正期待的看着庄蹻。 对他而言,巴国才是正经事,至于充国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今巴国已经遭到秦国的威胁,那么充国···就让充国去死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接着,庄蹻当即下令道:“传令,大军立即改道,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即刻返回垫江。 传令,立即派人去通知司马将军,让他速派援军前往垫江。” “诺!” 与此同时,巴犊也在对着一人吩咐道:“快,立即去阆中通知瞫宣将军,让他即刻率军返回垫江。” “诺!” 军令一下,大军立即折返。 一日之后。 阆中城中。 衽隰看着请辞的瞫宣,差点急哭出来。 费心费力的起兵反秦,死伤数千人,结果,连半日安稳日子都没有过,国家就将再次面临灭亡。 不过,衽隰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庆幸,还好秦军来的快,否则,晚来两天,等他即位后,他这个中兴之君还没做天国君便国破家亡,那时,充国百姓如何看他,各国百姓如何看他。 恐怕真到了那时,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想着,衽隰立即义正言辞的道:“瞫将军,我充国收复阆中,有巴人出力。如今巴国遭难,在下岂能弃之不顾。故,在下决定,与将军一同南下驰援垫江,以尽充巴两国之谊。” “公子,这···” “将军不必劝,我意已决。” “···公子多带些人!” “···好。” “还有,秦人远来,粮食乃是关键,还请公子先派人将充人控制的各地府库清空!” “这···” “若是公子不舍得烧掉,那就请公子将这些钱粮全部分给百姓。” “也罢!” 接着,衽隰与瞫宣又在充国耽搁了一天,然后尽起大军向南而去。 另一边。 江州。 正在城外修建长墙围困江州的司马翦,接到巴王传来的消息后,顿时看着死气沉沉的江州城长吁短叹。 噩耗来的太突然,以致于他完全没有准备。 本来以为巴蜀两地,以及眼前的江州城,都已经大局已定。 但是,万万没想到,蜀地风云突变,刚刚复国的巴国再次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巴王向他求援,可是他能怎么样。 江州城中依然还有八千枕戈待旦的秦军,这些秦军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出来搞事情,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江州,放任江州不管呢。 不过,如果不去援助垫江,恐怕也不行。 垫江的军队,大都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战力低下,唯一高涨的士气,恐怕也会在秦军围城的瞬间而降到低谷。 若是他不率军前去,恐怕垫江不保。 想着,司马翦突然看见江州城外滚滚而去的江水,接着,眼前一亮。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上庸之战 一 数日后,司马翦带着三万楚军来到垫江城。 紧接着,瞫宣与衽隰也带着两万充巴两国援军赶到垫江。 一时间,垫江城中聚集了十万大军,以备随时到来的秦军。 另一边,司马错被迎接入蜀后,直接将阻路的万余降军以及接应的一万秦军全部整编,然后直接率领十二万大军直扑垫江城。 半月后,当司马错赶到垫江城时,走米仓古道的三万偏师已经抵达垫江三日,并且已经在城外修建好了大营,正在紧张的打造攻城器械。 司马错赶到垫江后,一时间,一场大战的阴云便笼罩在垫江上空。 而在垫江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另一边的战事,却已经接近尾声。 二十几天前,郧关外楚军大营。 楚国原上庸刺史黄克向昭雎禀报道:“柱国,奉刺史令之命,知北涯各部全力协助柱国联系上庸各地。经过近二十天的联系,在下已经在上庸各城联系好了内应,只待柱国大军一到,便可在城中呼应。” “好!有劳黄刺史了。”昭雎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黄刺史,本将命你们去打探上庸兵败之后,退守山中的襄成君司马以及长利县尉一事,可成有消息?” 黄克点头应道:“回柱国,经过探子打探,那郑当的确是襄成君司马,而且,兵败之后,就一直退守山中,全靠附近各地的贵人资助,才能坚持下来。同样,长利县尉鲁奉也是一样,其本是长利县尹的门客,在长利县尹战死后,便率军退到山上,以致今日。” 昭雎面上不为所动,然后看向自己的门客桓臧:“这两日郑当与鲁奉在军中可有异动?” 桓臧拱手道:“君上,自郑当与鲁奉三日前赶到大营后,一直没能见到君上,他们二人虽然有所不满,但是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一直希望通过臣见到君上。” “好,稍后便让他们来见本将。” “诺!” 接着,黄克拱手道:“柱国,在下通过汉中刺史哪里得到消息,不久前汉中的秦军突然向南郑去了,但是,南郑的探子却并没有发现汉中的秦军抵达南郑。汉中刺史见事有蹊跷,故特让在下知会柱国一声。” “汉中的秦军不见了?”昭雎略一沉吟,便有了猜测:“汉中夹在上庸与南郑之间,数月前才被秦国夺走,按理来说,秦国为了镇压汉中的楚人,必然会留下大军镇守。此时秦军离去···” 昭雎笑了笑道:“上庸有两万秦军,汉中的两千秦军对上庸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多他不多,少他不少,二千秦军对上庸来说根本毫无意义。而南郑一直都是秦国的地盘,汉中的秦军也不会去南郑。 所以,若是本将所料不差,汉中的秦军,应该还有南郑的秦军,应该都往巴地增援去了。” 黄克一怔,迟疑的问道:“柱国是说米仓古道!” “正是!” “糟了!”桓臧大惊道:“若是秦军提前赶到巴地,导致巴充两国不敢反抗,那么攻略巴地的司马翦恐怕会有大麻烦。而且,一旦垫江这个巴蜀的交通要地依旧在秦国手中,那么秦国援军就可以从东面进攻蜀国,如此,蜀国新立,百姓不信,群臣不附,蜀侯辉恐怕会顶不住。” 黄克闻言脸色一变:“不好,司马将军手中兵力不足,若是等秦国大军赶到,则大王在巴蜀的谋划将全都落空。不行,这件事我必须尽快通知刺史令。” 昭雎见黄克拱手请辞,立即制止道:“黄刺史,从南郑经米仓古道去巴地,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此事暂时不急,派一个人回郢都通知大王就是了。 而上庸这里则不然,如今本将已经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都做好了,箭已在弦,即将射出,数日内就见分晓,还刺史留在在上庸助本将一臂之力。” “这···”黄克想了想,点头道:“是,还请柱国吩咐,在下必全力相助。” “好。”昭雎笑了笑,然后问道:“黄刺史,本将知道,秦军仞山小道有一千秦军驻守,不知刺史可否助本将拔掉这颗钉子。” “请柱国示下。”黄克拱手道。 “黄刺史,如果本将所知不差,仞山这条小路的秦军,因为距离郧县较远,故而郧县每半月送一次粮食。” 黄克点头道:“柱国所知不差,据探子来报,郧县上次送出粮食正是八天前。而且,因为柱国率军驻扎在郧关之外,郧县的秦军不敢出城送粮,免得给了城中百姓可乘之机,故而上次送粮乃是五十个秦军,并三百壮丁运粮。” “不错!”昭雎笑道:“本将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故而本将希望刺史能走一趟郧县,截下这批粮食,然后由我们的人去给秦军送粮。” 黄克一怔,迟疑道:“柱国打算夹击仞山的秦军。” “正是。”昭雎点头道:“本将打算趁运粮之际,突然杀入秦营制造混乱,在秦营后面制造混乱,然后我大军从正面压上,前后夹击,一举攻克秦营,然后大军直奔郧县。只要郧县一下!” 昭雎笑着指向楚营外的郧关道:“郧县一下,那么前面的郧关则将不攻而破。” 说到这,昭雎又皱眉道:“不过,劫粮一事,刺史还需不要借用郑当鲁奉二人的力量,他们本将另有吩咐。 不知刺史可能办到?” 黄克沉吟了一下,迟疑的点头道:“柱国,我知北涯在上庸实力不弱,劫粮一事并非大问题。只是,就算我军能杀到郧县外,郧县之中依然有一千秦军,有秦军驻守,郧县短时内恐怕难以攻克。若是郧关以及其他地方的大军来援,在下当心杀入上庸的秦军则有倾覆之危。” 昭雎不容置疑道:“黄刺史放心,本将自有谋算,只请刺史在郧县助我一臂之力。” 黄克见昭雎面色坚定,只好点头道:“好,请柱国放心,在下这就从小道去郧县,必然不会耽误了柱国的大事。” “好,有劳了。” 黄克离去后,昭雎便对桓臧道:“让郑当以及鲁奉来见本将。” 不多时,郑当鲁奉一同走进帐中。 “襄成君司马郑当(长利县尉鲁奉)拜见柱国。” “免礼。”昭雎右手虚扶,看着二人笑道:“本将一连三日不见二位,不知两位将军心中可有怨言。” “这···”二人对视一眼,低头应道:“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昭雎笑了笑,然后不等二人回答,便开口道:“二位将军心中有怨言,这是应该的,本将可以理解。但是,本将之所以一连三日都未见二位,那是因为本将有件大事需要两位将军去做。 只是,之前本将对两位将军还有疑虑,故而冷落二位三日。如今,三日过去,二位将军并未因本将的冷落而愤然离去,这说明二位将军还是心向楚国的,如此,本将才能将大事托付于二位将军。” 正文 第七百七十四章 上庸之战 二 “大事!?”二人精神一振,能让身为柱国的昭雎都认为是大事的事情,除了上庸还能是什么! 接着,郑当有些兴奋有也些迟疑的道“不知柱国的意思是?” 昭雎笑了笑,没有卖关子,直奔主题道“二位将军,进入上庸的道路只有三条,一条小路,一条大道,一条水路。其中大道被郧关所阻,且郧关之中之中还有秦国重兵防守,攻克郧关不仅困难,而且还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攻克的。 而秦国的援军不知何时到来,强攻郧关太耗费时间,本将以为其不可。 故,本将打算出奇制胜。” 鲁奉急忙问道“不知柱国打算走水路还是走仞山小道。” “水路。”昭雎毫不迟疑地开口道“仞山小道不易行军,我军的探子已经查知秦军在路上设防,而且小道的出口郧县离郧关不远,一旦不能迅速攻破郧县,郧关秦军的便会赶到郧县支援,夹击我上庸的孤军。 故而本将以为走小道太凶险,动辄有全军覆没之位,所以,小道其不可取。但是水路则不然,秦国在汉水根本没有水师,而我楚国水师纵横江海无敌,这正是以我之长攻敌之短。 是以,只要我楚国水师能出奇不意的杀到上庸,突袭秦国的汉水防线,然后二人将军率众从背后偷袭岸上的守军,如此,秦军防线必可一击而崩。 只要汉水落在我楚国手中,那么我楚军便可借助水师之利,逆流而上攻击上庸各处。” 说到这,昭雎得意的笑道“本将听说秦军主力全在郧关防守,而各城秦军并没有多少。所以,只要楚军杀到城外,城中的楚人必会纷纷响应。如此,我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攻下上庸各县,郧关的秦军则可不战而擒。” 接着,昭雎看着二人问道“不知二位将军以为如何,可愿助本将一臂之力。”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拱手道“敢不效命。” “好!”昭雎大喜道“二位将军,计算你们返回的时间,不过是两三日而已,而二位率军前去秦军之后埋伏,则需要三四日的时间。所以,本将打算将突袭秦军的时间定在七日之后,不知你们可有问题?” 二人应道“没有问题,必能在七日之内赶到秦军之后。” 接着,昭雎与二人约定好具体的信号之后,便立即让二人返回上庸。 二人走后,昭雎便吩咐道“传令下去,三日后开始强攻郧关,对秦军施加压力。” “诺。” “另,让襄阳守陈相将之前准备好的船只,在五日后的夜晚,全部运到武当县来。还有,告诉武当县尹,让他将征召的壮丁分成三批,从五日后开始,每日向我军大营输送一批壮丁。” “诺!” “传令给滞留在邓县的水师将军潘献,让他准备好,七日后强攻在汉水设防的秦军。” “诺。” “传令给汉中刺史,如今汉中秦军已去巴地,汉中无人把守,正是起事之时,让他们立即发动汉中的楚人,重新夺回汉中。事成之后,让他将汉中各地的丁壮全都聚集在郇邑,一则在郇邑阻拦即将到来的秦军,二则摆出大军攻击上庸的迹象,为本将牵制上庸的秦军。” “诺。” 军令一下,楚军立即忙活开来,军中的斥候信使开始频频出入大营。 第四日一大早,准备多时的楚军,正式向郧关发起攻击。 血战一日,直到日落时分,楚军才收兵回营。 上庸。 上庸郡守宋墨冷笑着将郧关的战报放在一边,然后对身侧的都尉赵平道 “如今郧关外的楚军依然只有三万人,就凭这一点人,想要攻克我重兵防守的郧关,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若是本将所料不差,那昭雎攻打郧关,一定是在隐瞒自己的真正目的,真正的楚国主力,必然将在数日内偷袭其他地方。 只是,楚军的真正目的究竟在哪里?是汉水?还是仞山小道?” 赵平拱手道“将军,依在下看,汉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越国灭亡之后,楚国水师已经没有哪国比得上了,而我秦国在上庸却没有水师。” 宋墨点了点头,他同样也认为汉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没有轻易开口确定。 正在二人商议间,一个信使快步走进来“报将军,探子来报,昨日汉中各地的楚人纷纷反叛,一日功夫,郇邑等地皆叛秦归楚。” “知道了。”宋墨面无表情的将信使挥退,然后看着赵平道“果然不出所料,汉中的楚人反了。” 赵平应道“从李将军率军南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料到了。汉中之地加在上庸与南郑之间,只要上庸不失,汉中的楚人不过是癣疥之疾,根本不足为虑。” 宋墨微微颔首“汉中的楚人虽然成不了大事,但是,汉中的动静,无疑也是在告诉我们,楚军的大行动就在眼前。” “将军英明!” 接着,又一人走了进来“报将军,长利房县两地的县令来报,他们查到消息,两地的山贼全都悄悄从山中离开,正往汉水之畔赶去。” 宋墨笑道“这些山贼终于肯下来了,本来本将还头疼着这些山贼,他们始终窝在山中,只要我军前去围剿,就往深山里退,始终不敢跟我军交战,也让本将数次无功而返。 不过,这次他们既然都下来了,那么本将就要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平应道“将军,这些山贼往汉水之畔而去,或许,这也说明了楚军进攻方向就是汉水。” 宋墨点了点头,现在,各地传来的消息,全都指向汉水。 此时,一个士卒快步来到宋墨身前,递上一封信函“将军,刚刚有密信送来。” 宋墨接过信函打开一看,不禁大喜道“好,那昭雎果然另有打算,三日后就会偷袭汉水守军。” 说着,宋墨便将信函递给了身侧的赵平。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上庸之战 三 赵平大略一观,然后拱手赞道“将军英明,早早的布下了这颗棋子,如今昭雎的所有行动都暴露在将军的目光之下,如此,楚人岂有胜算。将军这次以少胜多,大胜楚国柱国昭雎,必然能名扬天下矣!” 宋墨闻言哈哈大笑,笑毕,正色道“既然楚军的谋算本将已经尽知,那么接下来,本将还得给昭雎足够的信心才行。本将明日就去郧关亲自督战,还请都慰从各县调兵,给楚国水师以迎头痛击。” 楚营。 第二日的攻城再次无功而返。 回到军营后,昭雎立即向桓臧问道“先生,武当县的壮丁可否准备好了?” 桓臧点头应着“君上放心,武当县尹发来的消息,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所有的壮丁都已经穿上楚军的衣服,只等君上一声令下,便可将壮丁派来大营。” “好!”昭雎点头道“今夜有劳先生亲自带兵出迎巡视,然后再将武当的壮丁全都带来。注意这些壮丁,不仅要瞒住秦国的探子,更不能让我们的将士知道。” “臣明白!”桓臧点了点头。 是夜,桓臧带着三千士卒悄悄出营,接着,两个时辰后,又带着三千人回到楚营之中。一切都自然而然,无论是秦军还是楚军,都没有察觉到不正常的地方。 第三日早上,楚军再次在郧关外摆开阵势。 接着,昭雎正打算下令攻城之际,突然发现郧关的城墙上出现上庸郡守宋墨将旗,见此,昭雎不禁皱了皱眉头。 楚军这才攻城两日,以郧关的实力远远还没有到吃力的程度,结果,楚军一攻城,宋墨便亲自赶到郧关。 这宋墨是担心郧关战局呢? 还是打算引蛇出洞,自己主动离开上庸,假装楚军攻势猛烈,郧关不稳,以引诱上庸各县的楚人冒头? 亦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 心中想着,但是昭雎面上丝毫不为所动,直接下令“擂鼓,攻城。” 这是第三日的攻城,接连攻城两日,楚军损失并不大,同时也没有疲惫,这一日的攻城,依旧极为猛烈,但是,最后依旧无功而返。 回到军营,昭雎立即召来桓臧“先生,不知上庸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桓臧奇怪的看了看昭雎,虽然不解昭雎为何一回到军营便立即询问上庸动静,但是依然迅速应道“回君上,上庸那边并无特别消息。不过,因为汉中那边楚人纷纷起事的缘故,上庸各县已经加强了戒备,全都戒严了。” 难道是我多心了?昭雎皱了皱,然后摇了摇头,再次吩咐道“有劳先生今夜再次换走三千士卒。” “诺。” 接着,昭雎想了想,看着桓臧道“先生随雎多年,雎无以为报,只能将先生举荐给大王,以报答先生的辛劳。故,今夜先生带着壮丁回来后,还请先生立即出营,然后带着在外隐蔽的楚军连夜赶往仞山小道埋伏。后日决战,雎希望能在郧关见到先生。 待回到郢都,雎必会为先生向大王请功。” 桓臧闻言呼吸微微一乱,然后拱手行礼道“多谢君上。” 昭雎点了点头。 另一边,郧关。 宋墨看着秦军斥候从楚国各地收集来的情报,脸上浮现出阵阵笑意。 “武当县大量征召士卒,而且士卒正在县外聚集。” 宋墨摇了摇头。 仅仅只有武当县一地征召士卒,这说明楚军的主力必定不是从左近而来,否则此时另行征召士卒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楚军主力从何而来。 宋墨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汉水自丹口一下,一直到鄢陵,已经连续多日未见船只出没!” 宋墨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现在为止还未发现楚军水师到来的迹象,但是汉水之上没有船只出现,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这表明楚国已经征调了所有的船只,一则为大规模的水师船队让路,二则避免汉水上的船只撞破水师行藏,三则用这些船只运输士卒。 而且一定还是许多士卒,否则楚国也不必征调各地的船只。 想着,宋墨笑道“看来楚国的主攻方向一定便是水路了。” 次日。 昭雎一大早起来,还没有来的及用食,便对身侧的人吩咐道“传本将将令,让武当县尹今日将武当县的士卒全部带来,务必在日落之时,我军返回大营之际赶到,不能早了也不能晚。” “诺。” 接着,用过朝食后,楚军再次出营强攻郧关一日,待黄昏时分,又无功而返。 但是,这次楚军回营恰逢武当近一万援军赶到楚营。 楚军将士原本因攻城三日而微微下跌的士气,在援军到来后,顿时再度高涨起来。 昭雎见将士们脸色因为攻城失败而沉默的脸,再次露出兴奋之色,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直奔自己的军帐。 当夜。 昭雎一直在大帐静坐,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消息不断传大他的手中。 “桓臧已经率军出发,今夜便会赶到仞山秦营十里外埋伏。” “水师将军潘献不久后边可赶到丹口,明日一早便可直扑汉水秦军。” “郑当鲁奉的人也到了秦军不远处!” ··· 另一边,郧关中。 宋墨查看各地传来的情报。 “武当县的楚军今日增援楚军!” 宋墨摇了摇头。 虚张声势,区区一万援军,再加上郧关外的近三万楚军,就想要攻破我重兵防守的郧关? 做梦! “都尉赵平来讯大网已经张开,鱼已入网,只等明日。” 宋墨笑了笑。 “公孙郝将军率两万援军杀到汉中,汉中的楚长城根本无人防守,公孙将军轻取长城,明日就会杀到汉中治所郇邑。” 宋墨大喜道“好好好,公孙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本来我还担心明日汉中楚人出杀到上庸境内来,现在则后患尽去矣。” 说着,宋墨便冷笑道“希望明日各县中有不开眼的人出来闹事,待本将大破楚军,必定会将这帮心向楚国的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翌日。 朝食过后,昭雎带着四万楚军全部出营,大军直扑郧关。 待大军列阵完毕,昭雎看着横在面前的郧关,面无表情的向前一指“攻城!” 郧关的大战开始后不久。 一支五十秦军看守,三百民夫运输的运粮队,离开郧县后,往北面的山中而去。 。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六章 此时,仞山小道十余里外的一座小山上,黄克正带着四十人小心的埋伏着,不远处的另一座小山,同样也埋伏着四十人。 他手中的八十人,大部分都是通过上庸刺史府聚集的手下,也有一部分是知北涯安插在上庸的探子。 刺史是数年前熊槐新设的机构,原本是自顾流传的乐官,乐尹每隔几年便会向各地派出采风的乐官,以监察全国各地的民情。 但是,熊槐为了加强对各地的控制,便改乐尹为刺史府,让刺史府每年都派出刺史前往各地查看民情,以督察各地。 不过,因为刺史令与知北涯的长官都是陈轸,为了尽快将知北涯的摊子铺开,陈轸便选择了用商队、使者团以及各国游侠组织向各国派出探子。而在国中,则直接借用向各地派出刺史的机会,将探子散布在整个楚国。 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前往各地查探的刺史,变成了人人深恶痛绝的探子首领。 但其实他们不是,刺史府与知北涯是两个部门,各地刺史只负责观察各地民情政风,而不负责打探官员的隐情。 只是因为长官都是陈轸,故而时常相互帮助罢了。 汉中上庸的丢失,早就在熊槐的预料之中,这是他自己放弃的。只不过这放弃并不是彻底的放弃,而是放弃的同时,还在汉中上庸留下的钉子。 这钉子就是楚国派往两地的刺史。 因各地刺史只有监察之职,没有守土之责。故而在汉中上庸丢失之前,两郡的刺史便奉命潜伏下来,以为将来收复两地做准备。 虽然这次昭雎攻略上庸,并没有一定要攻下上庸的任务,同样楚王也没有下令上庸刺史全力辅佐柱国昭雎收复上庸。 但是,在昭雎为了攻克上庸,开口要调用刺史之时,楚王无法拒绝,陈轸更无法拒绝。 于是,潜伏不久的黄克,就只能将自己的大部分的手下,以及部分上庸郡知北涯的人全都聚集到郧县,以配合昭雎的行动。 当然,整个上庸郡两部的人自然不止八十人,其他人或者在郧县准备接应,或者早已通过其他渠道埋伏好了。 黄克埋伏好后,过了一个多时辰,秦军的运粮队伍这才不紧不慢的到来。 眼看秦军进入埋伏,黄克直接大吼一声:“杀!” 接着,山上的四十人便一拥而上,纷纷起身向山下的秦军杀去。 “有埋伏,警戒备战。” 秦军一听有埋伏,顿时一慌,接着就见前后的山上各杀出数十人,只是见这些人一窝蜂的冲下山,根本毫无阵型可言,心中微微一松。 只是,就在秦军还在迅速集结备战中,队伍中突然传来一阵大吼:“杀。” 秦军一惊,接着眼睛的余光就瞥见刚刚还在帮助他们运粮的民夫,迅速从粮车上抽出铁剑,然后向一旁的秦军扑了过去。 秦军士卒大恐:“楚人全都反了!” 大吼间,三百伪装成民夫的探子就将散落在整个运粮队的秦军分割包围起来。 这就是在敌国作战,或者新占领地区作战的弊端。 谁也不知道周围的百姓是不是良民,或者说当自己军力强大的时候,就可以保证治下的百姓全是良民,谁也不敢冒头作乱。 但是,一旦实力衰弱,那么周围的人就随时都有可能露出爪牙。 尤其是这一次,为秦军运送粮食的民夫,还是黄克通过投靠秦人的楚国勋贵运作的。 虽然郧县县令是随机抽调的民夫,但是他根本没法保证抽调的民夫是不是楚国的探子,更无法保证被抽调民夫来的是不是本人。 更何况楚国的百姓可不是每户只有一两个壮丁,大户制下的百姓,只能保证每户出丁的数量,但是究竟是谁被征召,父亲还是儿子,哥哥还是弟弟,这个官府根本管不着。 这就给黄克提供了可以运作的空间。 这种情况别说刚刚占领上庸的秦国,就是楚国自己也搞不清具体的情况,包括熊槐自己也不知道治下究竟有多少百姓。 十几年前,楚王槐与令尹昭阳先后两次下令彻查户口,结果全都弄得灰头土脸,更别说初来乍到的秦人。 故而,以有心算无心之下,等黄克带人从山上杀到,秦军已经伤亡过半。 不多时,五十秦军便在楚人的围剿下,全军覆没了。 “快,立即打扫战场。” 战事一结束,黄克一面安排人打扫战场,一面让人穿上自己准备好的秦军衣服。 很快,翻然一新的运粮队便再次上路了。 仞山秦营设置在小道正中,两侧都是一座数十米高小山峰。 军营的东面是一条近丈高数十米宽的城墙,城墙从路中间一直延续到两侧山峰的山脚。 大营中有六百秦军防守,两侧的山上各有两百秦军驻扎。 只要敌军一来,六百秦军坚守大营,两侧山上的秦军便可毫无顾忌的向山下倾泻箭矢。 如今郧关的战斗已经打了数天,这里的秦军正在小心的戒备着。 此时,一支运粮队从后方缓缓而来,然后队伍停在军营的不远处。接着,一个穿着秦军衣服的人来到门前,用满口秦音道:“在下郧县所部,今奉县尹之命运来军粮。” 看守军营大门的秦军士卒看了看营外的粮车,应道:“稍等,在下这就去报告将军。” 不久,军营中走出一个将领,查看了一下运粮的公文以及秦军士卒的令符,见二者全是真的,便点了点头。 接着看了看秦军壮丁粮食的数量,又算了算抵达的时间,见全都对的上,便开口道:“好,粮食及时运到,还请诸位速将粮食运到营中。” “诺。” 检验完毕后,秦营大门立时打开,接着,众壮丁便推着粮车入营。 待粮车进入大营后,一身秦军士卒打扮的黄克向周围的士卒使了一个眼色,接着猛然拔出腰间长剑,向周围的秦军士卒刺去。 那个士卒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长剑刺中,刚刚发出一声惨叫声,就被另一个人枭首。 同一时间,黄克带来的人,全都向周围的秦军发起偷袭。 随着惨叫声不断响起,那些伪装成民夫的楚人立即从粮车中抽出长剑,然后向身侧还未反应过来的秦人杀过去。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上庸之战 五 “楚人入营,小心,杀!” 此时,周围的秦人已经反应过来,一面抵抗一面让人报信。 只是,在大营西侧的秦人人数本来就没有多少,才一百出头,而其他的士卒大部分要么在营帐中,要么在东面的城墙附近警戒。 军营中的秦军听到后面传来厮杀声,立即迟疑的向后望去,但是没有得到将领的命令,也不敢乱跑。 此时,黄克等人将附近的秦军杀退,立即聚在一起。 接着,黄克向军营中大略一观,见秦军士卒已经在将领的吆喝下开始集结,于是,立即选了一个只有二三十秦军士卒的角落,然后手中长剑对着那些秦军一指: “诸位兄弟,随我杀!” 千人的军营本来就不大,那二十多个秦军士卒刚刚结阵,黄克等人已经杀到秦人面前,而后两波攻击强攻下,不到三十人的秦军小阵便溃散开来。 接着,黄克见一大波秦军已经聚集在一起,正向他们杀过来。 黄克立即再次避开了秦军主力,然后再次选了一个秦军人少的方位:“杀。” 另一边,正带着不到三百秦军士卒的秦将,见楚人再次避走,脸上浮现出一丝恨意: “传令,全都围上去,我们军营不大,这群楚人很快就会无路可走。” 就在秦营大乱的时候。 秦营西面五里处,黄克安排这里两百人,连同之前受伤的人以及多出来的人,在秦营大乱后,立即从隐蔽处出来,然后快速向秦营赶去。 与此同时,东面十里处,早已埋伏许久,并且已经得到黄克示警的桓臧,见不远处的山上传来信号后,顿时大喜道:“我军已经杀入秦营,诸将士,立即随本将支援友军,杀。” 随着战鼓声响起,六千楚军立即从埋伏之地杀出,迅速向秦营杀了过去。 此时,黄克等人已经被秦军堵上,正打算与秦军决死一战时。 远处的战鼓声便已经传道秦营中,听着战鼓声,虽然自己的援军还没来,但是东面的鼓声传来,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利好,这说明昭雎派来的主力已经杀过来了。 黄克大喜道:“诸位兄弟,柱国的援军已至,杀秦人,破秦营,收复上庸就在今日。” 周围的楚人闻言,顿时士气大振:“杀!” 一瞬间攻守之势转变,楚人立即主动向秦军杀了过去。 另一边,秦将听着远处的战鼓声,脸色一变。接着,又见楚人主动杀来,脸色再变。想起此时城墙上只有数十士卒防守,不由大恨道:“传令,留下四百人围剿营中楚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城墙。传令,其他人上城墙,拦住楚人。” 两军刚刚厮杀在一起,黄克见秦军中退走近百人,立知这些人是要去守城墙,于是,立即大呼道:“秦军已败退,杀!” 众人闻言,果然见有一群秦人退走,也不管这些人是去干什么的,只是他们眼前的秦军已经少了许多,并且此刻秦军给他们压力大减,发现这一点,众人士气再度大涨。 “杀!” 一时间,随着楚人奋勇杀敌,竟然迅速占据上风。 另一边,桓臧率军杀到秦营外,听着秦营中传来阵阵杀声,其中楚音与秦音难分上下,大喜道:“将士们,我楚军已经杀入秦营中,冲,冲进秦营,接应楚军。” 众将士一听,感觉秦营中楚音似乎比秦音还要大一些,好像秦营即将被攻克一般,见此,一夜的疲惫顿时全消,纷纷激动的向秦营杀去。 “杀!” 山丘上,秦军的弓箭手早已等待多时,之前楚人从后面杀来,他们在东面的山上,距离有些远,弓箭难以射及故而只能呆在山上干着急。 但是,现在楚军从东面攻过来,正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待楚军杀到城墙前方不远处,随着一声大吼:“射!” 左右两座山丘,连同城墙的秦人,全都向楚军射出箭矢。 一时间,箭如雨下,全都倾泻在城墙前方狭窄的通道上。 结果,冲进秦军射程的楚人,少则中箭四五只,多则中箭十余只,不多时便全都中箭而倒,哀嚎声痛苦声此起彼伏,充斥在整个狭窄的通道中。 楚军前进的步伐立即为之一滞,后方的见秦军箭雨不停,全都止住步伐,不敢上前。 接着,又两波箭雨后,小道的哀嚎声彻底平息,冲在前面的近两百楚军片刻间便全军覆没。 此时,桓臧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前方的秦营,一道城墙,两座山丘,却好似龙潭虎穴一般。 只是,此时听着秦营依旧传来的楚音,咬了咬牙,下令道:“传令,摆盾墙,杀进秦营。” “诺。” 很快,二十个楚军摆出一个盾阵,一共十个盾阵缓缓上前。 见楚军杀来,城墙上的秦人冷笑着下令道:“来人,上强弩。” 军令一下,二十个秦军士卒来到城墙中间的两具强弩旁,然后十个秦军拉开强弩,插上两米长弩箭,对准楚军盾墙后,射出了弩箭。 弩箭离弦,快如闪电,一瞬间便射中盾阵,接着刺穿了盾牌,而后串起两个士卒的身体,狠狠的扎在地上。 与此同时,盾阵遭受撞击,再也无法保持严密的盾墙,瞬间露出极大的缝隙。 接着,秦军的箭雨落下。 三轮箭雨后,两个盾阵的四十名士卒再次全灭。 在后观阵的桓臧见此,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强弩!” 然后向四周观望了一下,不禁有些脸色铁青。 虽然秦军的强弩只有两具,但是这条仞山小道实在太窄,最多就只能容纳两个盾阵向前。两具强弩,对秦军防守军营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而且强弩根本就不用瞄准,只要一射击,就必定会命中行动迟缓且目标极大的盾阵。 若是不用盾阵,面对秦军的箭雨,根本就是去送死。 秦军的这个军营,远比他想象的难攻。 此刻秦营若是没有楚人,那么他便会直接掉头就走,战不是这么打的。 只是,桓臧一听前方秦营中还在不断传来厮杀声,于是,毫不迟疑,咬紧牙根再次下令道:“传令,继续摆盾阵,杀。” 就在此时,秦军城墙上再次射出两根弩箭,接着,“嘭”的一声发出巨响。 而后,楚军再次损殁两个盾阵。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八章 上庸之战 六 就在前方桓臧不断派人对城墙保持压力的时候,秦营中,原本包围楚军的四百秦军,随着黄克安排的后手两百多人,没过多少时间,便在楚人的前后夹击下被杀崩。 近四百人会师后,黄克没有理会散走的秦军士卒,直接带着众人向前方杀去。 就在秦军击破了楚军近十几个盾阵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接着,一大波楚人从身后杀到城墙上。 城墙上的秦人正拼命的向外射击,根本没注意道楚人的到来。 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楚人击杀了二十余人。 剩下的秦人见状,顿时惊慌失措,纷纷舍弃了手中的弓箭,拿起长矛就转身而战。 营外,桓臧见城墙上的秦人大乱,强弩也不再向外射击,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也微微一缓。 攻城没多久,楚军就已经战死了六百多人,楚人的鲜血已经前方一百六十余步的小道染红,而秦人别说死人,连受伤的都没有一个。 想着,心中大恨,怒道:“秦营已破,竖盾,杀。” 众将士一听,全都大吼着举盾上前。 没有强弩的干扰,这一次,楚军很快杀到城墙下,然后顺着梯子便向城墙上爬去。 不多时,城墙上的秦军被清理干净,桓臧进入秦营,见到黄克后,立即开口道:“黄刺史,本将还需夺取郧县,然后接应柱国进入上庸。” 说着,桓臧看了看山头上据守秦军弓弩手,开口道:“刺史,这山上的秦人,就有劳刺史的人将他们堵在仞山小道,本将这就去攻取郧县。” 黄克点了点头:“可,桓将军,郧县那边在下已经安排内应,将军自去便可,只要将军大军一到,城中的贵族豪商便会率领家仆响应,迎接将军入城。至于在下,还要去其他各县通知各地的楚人起事,就不随将军去郧县了。” “好,多谢刺史相助。”桓臧拱手一礼。 接着,二人便各自率军而走。 就在桓臧快速杀向郧县的时候,另一边,楚军五十条大船,一百多艘小船,以及身后跟着的上千艘民船,已经与汉水的三千秦军大战多时,而且大战已经进入最激烈的时候。 此时,楚军已经有不少人登上河岸,正与守卫河岸的秦军的厮杀。 秦军盾矛手之后,还有大量的弓箭手正在朝不断冲向岸上的楚军射击。 与此同时,楚军大船上,也有大量的楚军弓箭手朝岸上射击。 大战正酣,突然,秦军身后杀出近两千人。 这群人正是襄成君司马郑当以及长利县尉鲁奉的队伍。 此时,战船上指挥大军的潘献见援军已至,立即大喜的下令道:“援军已至,杀。” 接着,战船上的旗号一变,便有大股楚军向岸上杀去,正有夹击秦军,然后一举攻破秦军防线的架势。 另一边,秦军见身后杀出一大股楚人,也不见慌乱,当下分出数百人阻截。 随着埋伏的楚人杀到近前,眼见便可前后夹击攻破杀崩秦人,郑当兴奋的大吼一声,然后率先向秦人杀去。 “杀!” 只是,郑当才跑了三四步,前进的步伐顿时一滞,而后面如死灰的看着胸口冒出来的剑尖,回头一看,刺杀杀自己的人却是长利县尉鲁奉。 而且此时鲁奉身边的人正在对自己带来的人下毒手。 鲁奉背叛了。 “为什么?” 郑当双目死死的瞪着鲁奉,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下次毒手。更想不通,明明上庸即将回到楚国的怀抱,鲁奉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反了。 鲁奉看着郑当的双眼,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刺眼,不由将目光移到他处,然后像是囔囔自语,又像是在解释:“郑司马你还有主君,襄成君现在还在郢都好好的呆着。但是,我早就没有主君了,我的主君长利县尹早在长利被攻破时就与城同亡。 从公孙衍杀退秦军,然后又从丹口撤军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在是楚人,而是一个失去主君无处可依的流浪者。面对秦人的招揽,我没得选择!” 郑当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明悟:鲁奉不是楚人,他是来楚游仕的说客,在楚国的身份仅仅只是长利县尹的门客,是被长利县尹任命的县尉,他只需对长利县尹负责。所以,从长利县尹死亡的那一刻起,他就无需对楚国负责。 此时,郑当莫名想起不久前他听到的那个令他愤愤不平的消息,楚王竟然听从了屈原的谗言,竟然向各地派出县尉与县丞,还向各地封君派出了令尹。 原本他还愤愤不已,但是,现在··· 原来左徒还是那个闻名天下的左徒 或许,大王早就看出了楚国各地的隐患,故而才听从左徒的建议。 只是,如果左徒早点从襄阳回郢都,如果大王在上庸被攻克之前就向各地派出县丞县尉,或许,这一次,他就不会死了。 想着,想着,郑当的思绪飘了很远,然后眼前渐渐陷入黑暗。 郑当倒下之后,鲁奉立即带着身边的人向其他楚人杀去。 刚刚还是盟友,转瞬之间,盟友就变成了要命的大司命。近两千楚人,突然发现身边谁也不能信,于是,立即陷入厮杀自保之中。 两千楚人还未与秦军接战,便已经大乱而崩。 接着,秦国上庸郡都慰赵平带着两千秦军杀到楚军之后,见楚军大乱而崩,顿时大笑道:“此战我军已胜,楚国柱国昭雎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大笑着,赵平向前一指,身侧的秦军立即向混乱中的楚军杀去。 对面,鲁奉叛乱,郑当身死,早已每人指挥的楚军,见秦军杀来,还未接战,立即溃败四散。 赵平见此,大吼道:“传令,全力绞杀这群山贼,不要让他们跑回山里。” 另一边,水师主将潘献早就察觉到援军的异常,此时,见秦军还有伏兵,哪能不知自己已经遭到算计了呢! 接着,又见援军溃散,立知大势已去,于是,立即下令道:“传令,鸣金收兵,退!” 话音,鸣金声还未响起,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惊恐声:“将军,快看,汉水上游!” 潘献转头一看,顿时面无血色,之见上游突然出现数百只小船,而且还是冒着大火的小船,正顺风顺水的向他们这里飞驰而来。 见此,潘献顾不得还在岸上与秦军的楚军,直接大吼道:“退,快退。” 只是,大船转向困难,而且身后还有上千民船正在摇旗呐喊,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 潘献的指挥船还没来得及转身,那边,秦军的火船已经杀到。 潘献见船只起火,而且许多大船仓惶转身,以致与其他船只转在一起,船队顿时大乱。 而后,潘献见坐舰短时间内动弹不得,一咬牙,“噗咚”一声,直接从船上跳入汉水之中。 于此同时,起火的船只上,楚军士卒正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跳入汉水中。 正文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上庸之战七 另一边,桓臧率领五千余士卒一路急赶,终于在下午时分杀到郧县外。 郧县原本有一千士卒,但是大战爆发后,被都慰赵平调走了五百人,故而因为县中兵力不足,这才不得已征召民夫运粮,并用一屯士卒押运。 以致于此时楚军压境,城中却只有四百多人防守,若是只是震慑城中楚人,那倒勉强够了。但是,此刻楚人大军压境,城墙上的秦人全都战战兢兢,面无血色。 “楚人杀至,且为之奈何?”城墙上,县令看着城外正准备攻城的楚军,声音有些颤抖的向县尉问道。 县尉咽了咽口水:“我等坚守城池,若是城中百姓不反,还可坚守待援,请郡守从郧关派出援军。若是城中···” 剩下的话县尉没有,但是县令已然明白。 县令回头向城中看了一眼,然后长长一叹,秦国这才占领上庸多久,城中百姓全都心向楚国,此时要想城中百姓安心做秦国的百姓,这怎么可能。 就在县令县尉在城墙上长吁短叹的时候,城外的桓臧已经准备就绪。 桓臧剑锋向郧县一指:“擂鼓,攻城!” 而后,伴随着战鼓声,前面的楚军立即在将领的驱使下,拿着梯子向郧县杀去。 城墙上,县尉见楚军杀来,毫不示弱地大喊:“杀敌!” 只是,两百士卒散布一百五多丈的城墙上,大部分的士卒都没有听到县尉的大喊,应着了了,却显得秦军格外势弱。 与此同时,城中楚人听到战鼓声,纷纷侧耳倾听。 虽然城中百姓大部分都不知道此时是何人攻城,但是,上庸之地,不用想也知道,攻城的肯定是楚人。 想到这,不少楚人便小心翼翼的向门外窥去。 而此时,早就得到消息的楚国富户,一听到战鼓声,顿时大喜过望。 楚军杀回来了。 接着,又听见城北传来阵阵厮杀声,显示楚军已经攻城了。 至此,城中的富户便不再等待,立即带着家仆出门而去。 此时,街道上巡逻的秦军士卒已经全都被拉到城墙上防守。 楚人从家中出来,见街上无人防守,立即就有人大喊:“去北门,迎接楚军进城。” 很快,六七家富户二百多丁壮,便不约而同地杀到北门。 此时,众人见北门门洞处只有二十多个秦军士卒防守,立即士气大振。 “杀!” 城墙上,此时县令与县尉听着城中百姓的大喊声,全都露出绝望之色。 接着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直接转身就走。 县令县尉率先逃亡后,城墙上的秦军见状,也不再抵抗,纷纷跟着逃亡。 城外,桓臧见城池已破,又看了看天色,却见日头已经开始偏西,此时率军杀到郧关外,今日已经来不及了。 “冬天的白天总是短一些。”桓臧轻轻一叹,然后下令道:“传令,前锋五百人入城,其他人立即在城外休整。” 说着,便带着军队向郧县而去。 而后桓臧带着楚军长驱直入,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到县令府。 桓臧进入府中没多久,一个士卒来报: “报,将军,我军已经控制县中府库。” “将军,我军已经控制四门。” “将军,我军已经肃清城中秦人。” 很快,城中各处消息传来,郧县再次回到楚国手中。 接着,待城中稍稍稳定下来,桓臧立即下令: “传令,立即征召百姓,全城丁壮全部整编入伍,凡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者,编入军队,其他十四岁以上者,全都安排守城。” “诺!” “传令,打开武库,向百姓发放武器。” “诺。” “传令,立即派人去郧关外通知柱国,就说郧县已下,明日本将会全力从郧关之后攻击秦军后阵。” “诺。” “传令,让城中响应我军的楚人前来见本将。” “诺!” 不多时,方才起事接应的七个楚人快步来到桓臧战车前,齐声道:“拜见将军。” “免礼!”桓臧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众人道:“诸位国事艰难,如今柱国还在郧关之外,本将欲尽起城中丁壮,以接应柱国进入上庸。只是,在下初来,对郧县之事不熟,故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对城中的百姓稍稍安抚一二。事成之后,在下一定向柱国为诸位请功。” 七人大喜,齐声道:“愿为将军效力。” “好!” 就在郧县正紧张的将百姓编制入伍的时候,一个信使快马从西面赶来,接着来到桓臧跟前禀报道:“桓将军,在下奉上庸刺史之命,特来告知将军,方才长利县楚人暴动,如今城中楚人已经驱逐秦人。 刺史说,他已在长利县中征召百姓,明日就会率领城中丁壮前往郧关,还请将军放心。” “好!”桓臧大喜过望。 郧关西部的上庸五县,郧县长利县位于北部,而房县上庸武陵三县全在南部。如今北部两县全都被楚国收复,可以说,这次攻略上庸的战事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明日攻克郧关,楚国大军全部进入上庸,那么上庸之战大局已定。 想着,桓臧便笑着应道:“好,有劳阁下恢复刺史,就说明日本将会先去郧关,请刺史做本将后援。” “诺。”信使应声而去。 接着,桓臧再次吩咐道:“来人,速速通知柱国,长利已复。” 此时,郧关中,宋墨对郧关的惨烈攻防战全然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瞪着眼前的郧县信使,惊恐的怒道:“这怎么可能,仞山小道有一千大军防守,楚军如何能突然我军防守,突然杀到运限外。” 信使摇头道:“将军,仞山的我军防线肯定已经被破,楚军五千余人从北面突然杀到郧县,然后郧县百姓反叛,城池顿时失守。” “这···这···”宋墨闻言猛然后退数步,然后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 说着,想起阻截楚军水师的军队来,脸色在变道:“不好,中计了,昭雎根本就没打算从水路攻入上庸,他至始至终的目标就是郧关。” 接着,宋墨身体微微一软,勉强站立住后,大急道:“如今各县的士卒全在南方水道阻截楚军,就算现在我军已经大胜楚军,此时派出信使求援,然后等大军赶到,这一来一回,恐怕最快也要两日功夫。若是此时大军正在四处围剿上庸的山贼,等消息传达,大军聚集,再赶来上庸···” 说着,宋墨面无血色。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明日楚军必然会强攻郧关。而且,现在杀到郧县的那一股楚军迟迟没有杀到郧关,想来他们一定是在征召城中百姓。郧县县城之中有百姓近三千户,一户一丁便是三千人,如此明日杀到郧关外的楚军就超过八千。 如此,我郧关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宋墨迟疑不决之际,又一个信使跑来:“报将军,长利县楚人暴动,我军不敌,长利县已经失守了。” “什么?”宋墨大恐:“这···这···还有武陵上庸房县,这三地···” 说着,宋墨立即下定决心:“不行,这郧关不能呆了!” 正文 第七百八十章 上庸之战八 郧关战场,秦楚双方再次在郧关进行了惨烈的一战,最终依旧以楚军无功而返结束。 昭雎一回到大营,守营的将领便快步走到昭雎身侧禀报道:“柱国,水师将军潘献已经回到大营,水师惨败而归,潘献将军正在营中请罪。” 昭雎微微一皱眉,点头应道:“好,本将知道了。” 迈步回到大帐,昭雎一眼便看到有一个将领正跪在地上,而且身上已经被绳子绑好了。 昭雎来到这将领面前,透过他狼狈的面庞,还是将此人认了出来,正是潘献。 昭雎立即来到潘献身侧将他扶起,然后亲自为潘献解开绳子,问道:“潘将军这是何故,胜败乃兵家常事,何以至此。” 潘献羞愧低下头,下拜道:“柱国,末将指挥不力,攻打秦军惨败而归,以致水师大船被毁三十余艘,小船被毁七十余。末将不仅有负柱国所托,而且如今水师已经无力作战,从水师攻入上庸的计划彻底落空,故在下特来请罪。” 昭雎心中一惊,虽然水师能否攻破秦军的防线,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毕竟那支关键的奇兵,其首领郑当与鲁奉全都有近一年没跟楚国联系了,而且他们效忠的直接对象还不是楚国,谁也无法保证他们此时还对楚国忠心耿耿。 但是,水师损失如此之大,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想着,昭雎脸色一冷,立即问道:“潘将军,本将记得秦国在上庸并无水师,尔等从水路而去,只要转身撤退,秦人追之不及,为何会出现这种惨败。” 潘献顿首,接着将战况一说,最后又庆幸道:“好在秦人没有水师,士卒大都跳入汉水逃生,而后被下游的船只捞上。故,虽然水师船只几近覆没,但是士卒只损失只有一成多。” “汉水之败,不是将军指挥失误,实在是本将识人不明。”昭雎长长一叹,接着扶起潘献,安抚道:“潘将军请起,此战本将自会向大王请罪。” “谢将军!”潘献感动的下拜道。 水师遭遇这等惨败,若是没有昭雎上前顶住,就凭他这小身板,根本顶不住,恐怕只能自杀以向楚王谢罪了。 此时,昭雎想起桓臧率领的那支军队来。 按照潘献的述说,这次在汉水参战的秦军已经多达五六千人,加上郧关仞山两地的秦军,各地秦军已经没有多少了。 若是此时上庸各县暴动,成功的机会很大。 既然秦军已经到了汉水,那就不能再让他们轻易离去,最起码不能让原本就在汉水防守的三千秦军轻易离去。 想着,再次拉起潘献道:“潘将军,不知将军现在还能再战否?” 潘献立即拱手道:“请将军下令,明日攻打郧关,末将愿率水师将士做先锋。” 昭雎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有此战心,本将甚慰,不过明日之战,不是让将军去攻打郧关,而是让将军再去汉水走一遭。” 说着,见潘献脸色一僵,立即笑道:“不是让将军攻破秦军防线,而是让将军在秦军面前露露脸,不能让哪里的秦军从容退走。” 潘献听到昭雎的解释,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应道:“诺!” 潘献离去后,一个将领立即从帐外走了进来:“将军,桓将军有信使来。” 昭雎闻言,激动的应道:“快,快传。” “诺。” 接着,听完信使的述说,昭雎猛的拳掌互击,哈哈大笑道:“大事成矣!” 次日。 昭雎率军来到郧关前,见郧关城墙上旌旗密布,冷冷笑道:“传令,摆阵,准备攻城。” “诺!” 不多时,数万人摆开阵势,接着,随着战鼓声的响起,两千楚军向郧关杀去。 昭雎目不转睛的盯着郧关,见楚军先锋进入秦军射程,然后杀到郧关前,接着又架好梯子,爬上城墙,始终未见秦军抵抗。 “秦人跑了!” 昭雎一怔,心中突然生出一阵难受感,就好像憋了许久的力量,一拳打在空处,心里难受的很。 就在郧关城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一个士卒飞快的跑来:“将军,郧关中的秦军已经不见踪影,我军夺取郧关,请将军示下。” 昭雎点了点头,看着郧关思绪瞬间散发开来。 如今长利郧县两地已经被我楚国夺回,上庸之地只有南方的三县还未有消息。 但是,各地楚人皆反,秦人在兵力不占优势,且无法得到百姓的支持的情况下,势必不敢分兵防守三地。 所以··· 昭雎目光看向西南方,微微一笑,若是秦人还有驻守的地方,那么一定是上庸了。 想着,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留下五百人守卫郧关,其他人立即向上庸前进。” “诺。” “传令给郧县以及长利县,让两地立即尽起大军前往上庸。” “诺。” “传令水师,让潘将军尽快赶到上庸与本将会合。” “诺。” 军令一下,大军立即往上庸而去。 两天后。 上庸城。 宋墨回到上庸时,都慰赵平已经在上庸了。 “赵将军,你先本将返回上庸,不知如今城中情况如何?城中百姓是否稳定。” 赵平冷冷的道:“将军放心,前日楚人叛乱,幸得将军在上庸城留下了足够的兵力,故而楚人才未能得逞。前日昨日这两日,我军将城中的富户勋贵血洗了一次,现在城中楚人非常老实。” 宋墨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两天赶路,他最担心的不是上庸失守,而是引蛇出洞的计划未能奏效。 若是那些对楚国充满希望的楚人依旧还在上庸潜伏,这上庸他也不能呆了。 想着,宋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问道:“房陵武陵两县如何?” 赵平脸色颇为沉重的道:“回将军,探子昨日来报,房县已经在三天前失守,至于武陵,因为前日末将就在武陵左近,故而武陵的楚人未敢行动。如今···” 话还未说完,一个士卒快步走了进来:“报将军,城外又一个自称武陵县令的人,正率领两百败兵在叫门。” 二人闻言脸色一僵。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一章 上庸之战 终 不多时,武陵县令跑了进来,然后向宋墨长拜请罪: “将军,昨日都慰刚刚率军大军离去,结果楚军水师随后杀到,然后城中百姓就趁机反了。在下无能,守城不力,请将军责罚。” 二人闻言顿时摇了摇头。 如今上庸郡就只剩下上庸一县还在秦国手中了。 接着,宋墨一脸沉重的向赵平问道:“赵将军,不知公孙将军那边是否有消息传来。” 赵平应道:“回将军话,昨天有探子从郇邑回来,公孙将军依旧还在围攻郇邑。” 宋墨顿时皱起眉头。 公孙郝被阻郇邑,而他在上庸只有一万六千多的兵力。 在城中百姓不可信任的情况下,这点兵力要想守住上庸,却是有些困难。 若是公孙郝迟迟不至,或者城中楚人再次作乱,那在上庸的秦人,包括他这个郡守,恐怕都会在劫难逃。 想着,宋墨不仅有些迟疑的向赵平问道:“赵将军,不知依你之见,公孙将军几时能攻克郇邑。” 赵平沉吟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将军,依在下看来,公孙将军要想短时间内攻克郇邑恐怕很难。毕竟汉中的楚人反叛后,便将汉中郡的丁壮全都聚集郇邑。虽然郇邑没有多少精锐士卒,但是城中丁壮极多。 而且,郇邑作为汉中治所,城墙高大,一面有汉水作为依靠,公孙将军只能从两面攻城,着实有些困难。” 顿了顿,赵平见宋墨一脸沉重,再开口道:“将军,在下更担心的是,要是郇邑的百姓听说楚军已经收复上庸,那么郇邑必然士气大振。如此一来,攻克郇邑的几率就更加渺茫了。” 宋墨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赵将军,不知眼下我等是否还需要坚守上庸?” “这···”赵平突然沉默了。 宋墨见状,顿时长长一叹。 他知道赵平为什么突然沉默,因为这个问题赵平无法回答。 如今上庸城中还有大量秦军,可谓主力犹存。 若是这种情况下,他就退出上庸。 这让远在咸阳的秦王怎么想。 他这个上庸郡守,究竟是在无可奈何之下退走的,还是见楚军杀来,畏战而逃的呢? 须知,不算这两天的逃亡之路,整个上庸之战才打了四天而已。 作战四天,损失三千秦军,不,算上各县还在地方逃亡的溃兵,说不定伤亡还不到三千。而且,在公孙郝还在强攻郇邑的情况,他这个郡守便带着上庸主力逃亡。 这··· 这不仅是他这个郡守无能,而且显得他这个郡守胆小如鼠。 秦王一定会将他灭族的。 想着,宋墨神色一正,掷地有声道:“大王将上庸托付于我,本将守土有责,必以死报国耳。 立即派人传讯公孙将军,就说本将会在上庸城拖住昭雎,让公孙将军尽快攻克郇邑来援。 另外,传令下去,告诉士卒们,本将打算死守上庸。还有,公孙将军即将攻克郇邑来援,守住上庸城易事耳。 而且,只要司马将军平定巴蜀之乱,然后大军归来,那时,便是我秦国与楚国在上庸决战之时。” 赵平闻言,拱手应道:“将军英明!” 次日。 昭雎率领大军赶到上庸之外,而后大军便在城外安营扎寨 同日,长利郧县武陵三县的楚军与昭雎会师。 楚军大帐中,诸将齐聚。 昭雎率先向上庸刺史黄克问道:“黄刺史,如今上庸城中是何情况,你可有消息?” 黄克立即拱手应道:“回将军话,自从三日前城中楚人起事失败后,我楚人在城中的实力大减,眼下已无再次起事的可能。 但是,据探子来报,城中的秦人同样也不敢相信楚人,是故,如今秦人守卫上庸,只有秦国一万六千余秦军防守,而没有百姓协防。” “没有百姓协防!?”昭雎微微一怔,摇头笑道:“也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说着,昭雎便吩咐道:“黄刺史,接下来有劳刺史继续联系城中的楚人,让他们再次准备起事。这次有大军在外援助,攻克上庸并非难事。” “诺。” 接着,昭雎看向潘献,笑着问道:“潘将军,不知水师现在如何,水师的战船是否全部带来了。” 潘献立即拱手应道:“回将军,之前为了震慑秦人,防止秦人从汉水撤军,故而末将将水师所有的战船全都带来了。其中大船十三艘,小船三十六艘,还有民船近千只。” “好。”昭雎大喜道:“有劳将军这几日率军在汉水巡视,顺便告诉所有沿岸的楚人,我楚国已经收复上庸了。” “诺。” 接着,昭雎看了看帐外的上庸城,微微一笑道:“既然秦人不愿从上庸退走,那就不必再走了,全部做本将的俘虏吧!” 说着,猛的拔出宝剑,而后对着上庸城一指,大声下令道:“传我将令,既日起,大军准备围攻上庸。” “诺。” 军令一下,楚军立即出动。 出营后,楚军立即一分为四,一支楚军围东门,一面戒备一面挖筑沟壑壁垒。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南北两面。剩下的一股楚军则往不远处而去,开始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与此同时,楚营之中杀声震天,似是在训练军队。 上庸城中。 宋墨与赵平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楚人,脸上即喜既悲。 喜的是,看外面楚人的架势,正是要强攻上庸的模样,如此一来,他们在上庸也算是拖住了楚人,为公孙郝攻克郇邑,乃是为司马错收复巴蜀,提供了足够的时间。 但是,此刻他们看着城外楚人的动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挖沟筑壁,这正是要将上庸一网打尽啊! 等楚人的沟壁将上庸城围起来,那时,城中的秦人就插翅难飞了。 只是,宋墨虽然知道楚人的行为对他们很不利,但,他们也毫无办法,别说出城破坏,这种情况下,就是出门也不敢啊! 而且,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昭雎还在大营中训练士卒。 等城外的沟壁筑成,那时,恐怕昭雎从上庸各县征召而来的壮丁,也已经变成了一支精锐之师了。 那时,秦人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二章 金蝉脱壳 郇邑外。 公孙郝一接到宋墨的求援信,眉心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大怒道: “可恶,这个宋墨实在无能,两万秦军守卫上庸,在坐拥郧关地利的情况下,面对昭雎的四万人,竟然数日之内便丢掉了郧关还有上庸四县。而且,在上庸已经成为死地的情况,竟然不趁楚军未到之际提前撤离,反而坐困上庸,这岂非是自寻死路! 还有,让本将去上庸救援? 本将的两万大军,乃是去上庸守城的,如何能救援上庸?况且,如今昭雎手中握有数万大军,本将前去救援,这不就是去送死吗! 自己搭上不说,还意图把本将也拉下水,该死!” 说着,公孙郝不停的在帐中转起圈。 虽然宋墨在信中已经说出了昭雎手中只有四五万兵力,他手中的兵力,加上宋墨手中的兵力,并不弱于昭雎。 但是,宋墨败得太快,他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宋墨,认为宋墨无能,与宋墨协同对抗昭雎,只会被宋墨拖后腿。 另则··· 昭雎仅凭不足四万楚军外加一群乌合之众,短时间内就攻克了原本他自以为的不可能攻破的郧关,这也让他心中底气不足。 若是此时昭雎还在上庸,恐怕他早就不在郇邑带下去了。 此时,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那就是立即郇邑外撤军,撤到楚国长城去,然后与昭雎在长城对持。如此,即可背靠南郑,立于不败之地,还可坐拥长城,虎视汉中。 否则,现在他区区两万军队孤悬于汉中,而且前后左右全是楚人,即便身后的楚人丁壮已经全都集中在郇邑,已经无法威胁他,那也太危险了。 只是,公孙郝一看到宋墨写给他的信,顿觉恶心无比。 若是宋墨现在死了,他自然可以立即退走。但是,现在宋墨向他求援,他奉秦王荡前来支援上庸,在丞相樗里疾的支持的下得到了率军的机会,现在上庸未失,他却不能就此退走。 一则会让秦王荡看不起他,须知秦王荡一直都喜欢勇士,他身为秦王近臣,对秦王荡知之甚详,若是他还没有看到楚军,就直接退走,肯定会被秦王荡认为是怯懦。如此,他必然会在秦王荡面前失宠。 二则还有樗里疾与甘茂的竞争,在秦王荡额有意纵容下,樗里疾与甘茂在朝中势同水火,争得不可开交。 这次平定巴蜀之乱,还有救援上庸,便是樗里疾与甘茂的争功之地。 甘茂负责协助司马错平定巴蜀,而樗里疾则是负责救援上庸。他身为樗里疾一方的重臣,若是见上庸危急而不救,而且还就此退走,樗里疾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轻饶了他。 还有第三点,那就是为了将责任推给甘茂。 若是他率军前来救援的时候,在汉中一路畅通无阻··· 说不定宋墨还在郧关坚守,而他现在正在救援郧关的路上,在郧关万分危急之时,能力挽狂澜,这就是莫大的功劳。 因为甘茂,若不是甘茂力主从南郑汉中调兵去救援巴地。 他怎么会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地。 想着,公孙郝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对甘茂对宋墨的怨气,然后坐在案边,快速写下一封信函,然后召来一个信使道:“快,立即将这封信交给丞相疾。” 接着,公孙郝便下令道:“传令,将探子派出五十里,一直派到上庸境内,严防楚军突袭。” “诺。” 另一边。 昭雎在上庸依旧每日让士卒在城外挖沟筑壁,打造攻城器械,并在大营中训练士卒。 两日后。 昭雎拿着郇邑的情报,见公孙郝还在攻打郇邑,不由哈哈大笑。 此时,一旁的桓臧问道:“君上何故发笑。” “先生自己看。”桓臧接过情报一看,迟疑道:“公孙郝围攻郇邑,探子散布数十里,这其中并无问题啊!” 昭雎摇头笑道:“不然,公孙郝率领区区不到两万的秦军围攻郇邑数日而不下,这就是锐气已失。如今上庸只剩下孤城,公孙郝救援上庸的目标已经无法完成,将士正心中存疑,不知为何而战,这便是战心已失。 而且,秦军身处汉中,汉中虽然叛秦归楚成而后败,但是汉中百姓始终是我楚国之人。可以说公孙郝在郇邑,前后左右皆是敌人,如此,秦军将士岂能不人心惶惶。” 说到这,昭雎笑道:“当此之时,只要一支大军出现在秦军之侧,则公孙郝可一战而擒。” “这···”桓臧摇头道:“君上,虽然公孙郝所部可一战而破,但是,如今公孙郝的探子已经快派到上庸城这里来了,只要我大军一动,公孙郝听到风吹草动,必然会迅速后撤,如此,如何能打败秦军,抓住公孙郝。” 昭雎皱眉道:“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公孙郝派出这么的探子,正是说明他心中已有退意。若是大军直接杀向郇邑,公孙郝十有八九会不战而逃。如此,不能大破秦军,却是有些不美。” 说话间,营外传来一阵喧哗,昭雎转头一看,却见潘献率领水师巡视汉水归来。 见此,昭雎微微一笑:“这次公孙郝肯定走不了。” 桓臧一怔,目光中神色一闪,猜测道:“君上的意思是说···” “不错。”昭雎点了点头,然后大笑道:“走,请先生随我去上庸城外转转,若是本将不在上庸外露面,本将担心公孙郝心中会不安。” “君上英明。”桓臧笑着拱手应道。 昭雎哈哈一笑,一边向外走去,一边下令道:“传本将将令,告诉汉中刺史,援军即将到达,让准备一支士卒出城夹击公孙郝。” “诺。” 接着,昭雎带着数个将领出了大营,然后将上庸城外的沟壑壁垒全都巡视了一边,并且每到上庸城门外,都对着上庸城指指点点,好像在策划如何攻城一般。 入夜之后,一支楚军悄然离开大营,然后登上水师的战船,缓缓逆流而上。 因夜间行船不便,四更时分,船队在预先选定的地点靠岸,然后大军隐藏。 次日。 留在上庸的楚军依然如旧,大批士卒在上庸外继续挖沟筑壁,而楚营中依旧杀声阵阵,似是在训练大军。 下午时分,昭雎再次率领几个将领在上庸外巡视了一番。 入夜后,汉水的船队再次向郇邑赶去。 午夜时分,船队在郇邑东面二十里处靠岸,然后大军上岸,连夜赶到郇邑西南方十五里处埋伏起来。 第三日。 公孙郝一大早起来,先是查看了昨日的情报,见方圆数十里内一切如常,而且昭雎依然还留在上庸,顿时放下心来,平静的下令道:“传令,朝食过后,继续攻城。”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三章 郇邑之战 楚军埋伏处。 桓臧静静的闭目养神,天色放亮后,秦军的情报开始源源不断的传来。 “报···将军,秦军正在享用朝食。” “将军,秦军出营。” “秦军开始攻城。” “秦军已经派出第三波军队攻打郇邑。” 此时,桓臧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喝道:“传令,大军集结,准备突袭秦军,活捉公孙郝。” 军令下达,一万五千楚军很快便从埋伏处出来,然后迅速集结,望郇邑而去。 郇邑外,公孙郝正在指挥秦军攻打郇邑。 突然,一个斥候惊慌的跑过来禀报道:“报···将军,不···不好了,楚军突然出现在我军十里之后,此刻正向我军杀来。” 公孙郝闻言浑身一软,差点就从战车上摔了下去,扶住车辕后,定了定神,大怒道:“胡说,几日楚军都在上庸外,而且昭雎昨日还在上庸外现身,楚军如何能出现我军身后。” 说着,立即拔出腰间的宝剑,就欲亲自将这个斥候砍死。 只是,一转身,眼睛的余光不自觉的向后一瞥,见后方烟尘滚滚,分明有大批军队正快速杀来的模样。 见此,公孙郝猛然一僵,手中的宝剑也从手中失落,“铛铛”两声,便直接掉在地上。 “这不可能,楚军为何会出现在我军之后,这两日东面一切如常,分明就没有大军前来的迹象,楚军这是怎么来的?” 公孙郝还没有想明白,又有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楚将桓臧率一万五前楚军来袭,已经杀到我军八里外。” 公孙郝闻言,顾不得纠结楚军是怎么来的了,急忙下令道:“传令,停止攻打郇邑,让前方的大军立即退回,准备防备郇邑的楚人来袭。传令,后军便前军,拦住楚军。传令,所有大军掉头转身。” 军令一下,秦军顿时一片大乱。 后方的秦军已经发现敌军正杀过来,竟惊慌失措间,得到防备阻截敌军的将令。于是,后军士卒在将领的催促下,开始改变阵型。 只是,此刻秦军人心惶惶,原本的攻城阵型仓促转变为防守阵型,不由转变的格外慌乱。 中军的将士,有的已经知道敌军来袭,有的还有些懵逼,但是,身处中军,有前后两军的缓冲,阵型转变的倒是乱中有序。 而正在攻城的秦军,突然接到将令,让他们摆出防御阵型,小心戒备城中楚人的突袭。在接到将令的一瞬间,脑袋顿时一片乱成一团浆糊,茫茫间不知所措。 即便有将领大声呵斥呼喊,秦军依然乱成一片。 另一边,桓臧率领楚军急速奔袭秦军。 终于,在秦军后阵勉强摆出防御阵型,军心依然不稳之际,便杀到秦军阵前。 接着,秦军匆匆射出一轮箭矢,楚军前锋已经到了秦军数步之外。 “杀!” 楚军发出一声暴喝,然后就向秦军阵线发起冲击。 两军交锋的瞬间,楚军便取得上风,慌乱的秦军完全不敢与楚军对攻,只能被动的在原地防守。 接着,楚军两波冲击之后,秦军阵型的第一道防线,一些薄弱处或者衔接混乱之处,便已经被楚军攻破。 楚军阵中,桓臧见交战一瞬间,秦军防线便已经告破,顿时大喜过望,突袭成功,此战已胜。 “传令,大军向秦军薄弱处进攻。” 军令下达,立即就有两只楚军向秦军防线的缺口而去。 “杀!” 随着大量楚军纷纷杀进秦军的缺口中,不多时,缺口变大裂口。接着,秦军便在楚军的不断攻击下被分割成三段,大部分的秦军士卒已经找不到将领,而秦军将领的命令也已经无法传到士卒耳中。 秦军士气至此跌到低谷,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见此,桓臧当机立断:“传令,秦军已败,全军冲锋,驱赶秦军向后逃。” “诺。” 接着,楚军各处便响起大呼声: “将军有令,秦军已败,全军冲锋!” 楚军闻言,士气大振,全都向前发起冲锋。 而秦军士卒闻言,在找不到将领的情况下,在楚军的驱赶中,只好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郇邑城门突然洞开,而后杀出一支两千左右的楚人,直扑城外那些还处在混乱之中,阵型散乱一团的秦军。 秦军中军。 公孙郝等中军阵型调整完毕,正准备前去支援,一个斥候匆匆赶到:“将军,不好了,前军防线已破,请将军早做准备。” 公孙郝一怔,然后点了点头,不在提救援一事。 而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厮杀声,不禁皱了皱眉头。 果然,郇邑的楚人还是出城了。 想着,回头一看,却见身后的秦军旗帜时分混乱,顿时不在对后军抱有希望,后军肯定挡不住郇邑的楚人。 此时,公孙郝脸色一片沉重。 面对楚人前后夹击,原地固守,这是自寻死路。 而立即逃走,在楚军已经杀到,并且后路已经被截断的情况下,根本无处可逃。而且,秦军在楚人的地盘上溃逃,十有八九会全军覆没。 所以,公孙郝看了看前方,唯一的机会就是前方,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来。 想着,公孙郝来到中军阵前,看着前方的即将奔溃的秦军,便准备等楚军杀破秦军防线,向中军杀来时,阵型不在严谨之时,与楚军对攻。 于是,便下令道:“传令,大军做好准备,等楚军杀来,就对楚军发起冲锋。” “诺。” 不多时,前方的秦军大崩,纷纷向中军败走。 公孙郝见此,眉心紧锁道:“传令,让溃兵向两侧败走。” 军令下达,立即便有将士前去引导呼喊溃军向两翼退走。 但是,秦国溃军已经被楚军分割,军令难以传到士卒耳中,在楚军的驱赶下,秦军士卒对引导呼喊的秦军置若罔闻,直直的向中军冲了过去。 “混账东西,该死,该杀!”公孙郝大怒。 “溃军直奔中军,如何是好。” “将军,怎么办。” 一旁的将领全都见溃军冲了过来,纷纷向公孙郝询问。 公孙郝闻言,脸色铁青。 此时楚军已经夹杂在溃军之中,而且变阵已经来不及了。 见此,公孙郝咬牙切齿,硬着头皮道:“传令,冲锋,杀破溃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正文 第七百八十四章 秦军大崩 秦军发起冲锋后,首先就撞上被楚军驱赶的溃军。 此时溃军正相互簇拥着前进,见中军想他们杀来,在人挤人的情况下,别说转身,就是想要回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无可奈何的继续向前。 接着两军相遇,秦军中军对拦在他们前面的溃军,并没有因为是友军而有所手下留情,而是展开无情的杀戮。 此时,溃军被秦楚两军两面夹击,顿时悲从心来,然后陷入困兽之斗,靠近秦军的,则直接向秦军挥出了武器。而靠近楚军的,更是面目狰狞的扑向楚军。同样,战场边缘,眼看前方出现一条生路,却被前面行动缓慢的溃军阻拦,急切间,下起黑手来,也丝毫不讲情面。 溃军只想逃出去。 秦军中军,面对那些向他们挥舞武器的溃卒,成建制的中军牢牢的占据上风。 当时,与刚刚还是袍泽的溃军作战,即便占据上风,他们也兴奋不起来。相反,同兄弟作战,直接导致士气大跌。 片刻之后,楚军终于杀到,面对士气大降,而且遭到一波溃军洗礼,前面的阵型早已混乱的秦军,楚军立即向秦军发起了冲锋。 “杀!” 数波冲锋后,与溃军的厮杀下,士气战心皆无的前方士卒,立即崩溃,四散而走。 最前方的士卒崩溃后,很快就将位于前阵督阵的公孙郝给露了出来。 公孙郝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亲自督战的情况下,大军便在片刻之间崩了。 “顶住,不准退,后退者死。” “督战队何在!” 公孙郝且羞且怒的大吼。 此时,桓臧见公孙郝暴露在楚军面前,当即大喜道:“秦将就在前方,活捉秦军,不要让他跑了。” 随着军令一下,一时间旗鼓皆动,楚军将士纷纷向公孙郝扑去。 公孙郝身边将士,本来已经在督战队的震慑下,已经微微停住逃跑的步伐。 但是,面对楚军的疯狂冲击,很快就再次崩溃。 接着士卒四散,连督战队都被溃卒冲散。 “可恶!” 见此,公孙郝大怒,连忙从身后调兵上前。 只是,人心惶惶之下,士卒与楚军交战,往往不出两个会合,便溃败而走。 而此时,楚军还在不断的向公孙郝将旗所在方向前进。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向前,不要退。” 公孙郝大吼间,突然,胸口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胸甲上插着一支箭。 中箭了。 公孙郝一惊,接着猛然抬头,却见最前方的楚军已经距离它不到二十步。而周围的秦军将士还在不断败退。 见此,公孙郝大恐。 “秦将在哪!不要跑来秦将。” 此时,前方的楚军士卒不断大吼,甚至,有人为了阻止秦将逃亡,开始向秦将的战车射击。 “铛铛铛”一连串的碰撞声响起。 公孙郝又中了两箭。 刺痛感充斥着他的脑海,此时,公孙郝再也忍不住,一脸的惊恐的从战车上跳下,然后在亲卫的掩护下,绕道而走。 “秦将要跑,追,不要跑了秦将。” 楚军一见秦将从战车上跳下,然后立即消失在秦军中,只剩下一杆耸立的将旗正在快速向远处而去,见此,楚军将士急忙大喊。 楚军的大喊声此起彼伏,很快,战场上到处都是秦将跑了的声音。 此时,秦军将士抬头一看,果见公孙郝的将旗已经不在战车上了,而且正不断的向远处移动。 见此,后面还保持着阵型的秦军也忍不住惊慌而走。 很快,整个秦军便大乱。 楚军阵中,一直都盯着公孙郝的桓臧,见公孙郝逃亡,接着秦军立即奔溃。 在优先围杀秦军主力,还是优先捕杀公孙郝之间,桓臧略一思索,顾计自己兵力太少,难以全歼秦军,若是让公孙郝从容撤走,然后再次收拢溃军据地而守,则对楚军是一个大麻烦。 想着,便下令道:“传令,让士卒大喊投降不杀,其他将士随本将直扑秦将,不抓秦将,誓不罢休。” “诺。” “传令给汉中刺史,让他立即在战场上抓捕秦军,并且等待柱国援军,收复汉中各地。” “诺。” “速速传讯柱国,就说本将大破秦军,追杀公孙郝去了。” “诺。” 军令下达,不久,战场上再次响起阵阵雷鸣般的大喊声:“秦军已败,投降不杀。” 与此同时,桓臧率领大股楚军避开了乱军,直奔公孙郝而去。 秦军中,虽然秦军将士已经听到了投降不杀的呼喊声,但是此刻他们并没有被楚军围住。 在逃亡与投降之间,有得选的秦军将士,全都果断选择了前者。 另一边,公孙郝正在军中逃亡间,身边的亲卫突然大喊:“将军不好了,大量楚军正向我们围过来。” 公孙郝一怔,接着,抬头一望,果见大量楚军弃其他秦军将士不顾,全都向他这里涌过来。最关键的是,他还在楚军中看到了桓臧的将旗。 见此,公孙郝羞愤的道:“传令,取下将旗,撤退。” “诺。” 很快,公孙郝的将旗便在大军中消失。 将旗消失,公孙郝顿时便在秦军中失去了踪迹。 正在围堵公孙郝的桓臧,见突然失去了公孙郝的踪迹,不忧反喜。大军混战,失去了将旗的指引,虽然楚军失去了目标,但是,同样的,混乱中的秦军同样也失去自己将军。 有将旗在,秦军将士还能本能的聚集在公孙郝周围,但是现在,秦军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传令,让士卒们大喊,秦将已死,降者不杀。” “传来,秦将就在那一块,围过去,只要穿盔甲的,不要放走一个,不降则死。” “诺。” 接着,楚军便一边大喊着“投降不杀”,一边快速向公孙郝消失的地方杀去。 而秦军中,失去了公孙郝将旗的指引,距离公孙郝稍稍远一些的秦军将士,同样也不知道公孙郝在哪里。 在楚军的围杀下,很快大量将士便丢盔弃甲,四散而走。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五章 兵临南郑 “将军,末将未能抓获公孙郝。” “将军,在下没有见到公孙郝。” 一番厮杀之后,桓臧找遍了整个战场,也没发现公孙郝的踪迹。 得到这个结果,桓臧脸色不变,大军混战中,谁也不知道公孙郝长啥样,公孙郝一心想走,没抓到公孙郝再正常不过了。 想着,桓臧立即下令到:“传令,大军追杀秦人,降者免死。” “诺。” 随后,两军一追一逃,迅速往西方而去。 入夜之后,桓臧这才下令大军停止追杀,原地休整。 当日夜间,昭雎率领大军赶到。 “君上,你怎么亲自率领援军来了。”桓臧见昭雎亲来,大为惊讶的问道。 “这汉中是我楚国的汉中,本将怎么不能来!”昭雎笑道。 桓臧拱手道:“君上来此,上庸那边···” 昭雎笑道:“无妨,如今宋墨困守孤城,即便本将不在,他也不敢出城。更何况,如今我楚国还有两万大军在城外驻扎,秦军即便想要出城,恐怕也难。出城一战,人少了则打不赢,大军尽出,则上庸城不守。此时此刻,上庸的秦军出不来了。” 桓臧闻言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君上来此,不知所为者何?” 昭雎听得桓臧询问,脸色一正,冷笑道:“本将为南郑而来。” “南郑!”桓臧一怔。 昭雎点头道:“南郑的探子来报,南郑的秦军果然已经全都去了巴地。我等远在汉中,巴地的消息太过缓慢。但是,以本将的估计,从南郑前往巴地,需要的时间大约是一月左右,而充国那边起事反秦,再派出大军前去堵住米仓古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桓臧脸色一变,看着昭雎道:“君上的意思是。” “巴蜀恐有反复。”昭雎笑道:“若是秦军顺利抵达巴地,然后平定充国,接着大军西进蜀国,蜀国肯定顶不住。而大王派去巴国的军队,却只有五千人,大军救援蜀国肯定来不及。 故,本将打算趁南郑空虚,且秦军刚刚大败之际,长途奔袭南郑。只要我军抵达南郑之外,无论能否攻下南郑,都可扭转巴蜀的战局。” 桓臧一脸慎重的道:“君上,那汉中的溃军,以及上庸的秦军怎么办?” 昭雎应道:“本将在昨日已经请大王派出援军了,到时等郢都大军一到,上庸汉中便可平定。” 桓臧闻言点了点头。 接着,昭雎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即刻休息,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奔袭南郑。” “诺。” 次日,五更时分,昭雎在大军中挑选出万人,匆匆往南郑而去。 另一边,秦军临时营地。 公孙郝此刻正愁云惨淡,昨日他手中还有近两万秦军,不想今日一觉醒来,手中的军队已经只剩下两千出头。 其他的秦军将士,也不知是被楚军杀了,还是被俘虏了,亦或者是向其他地方逃亡了,方正是看不到人影了。 晃兮惚兮,好似做梦一般,太假了,难以接受。 “将军,该用早膳了。” 见亲卫递来一碗粥,公孙郝顿时无语。 昨日还是肉羹,今日就是米汤了。 接着,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大部分的将士正翘首望着他,长叹一声,摇头:“尔等先用吧,本将现在没胃口。” “诺。” 亲卫将粥放在一旁,并没有离去。 “可曾派出士卒去东面收拢溃卒?” “回将军,已经有人去了。” “可曾派出斥候打探楚人的踪迹?” “也有人去了。” “嗯。”公孙郝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然后便沉默了下去。 亲卫见状,开口道:“将军,我军已败,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公孙郝沉吟道:“先尽可能多的收拢溃卒,等楚军追来,我等就立即回南郑。” 说完,又是一声落寞的长叹。 过了一会儿,公孙郝突感腹中饥饿,正欲饮粥充饥,拿起米粥,才喝了一口。突然,一个斥候慌慌张张的跑来:“将军不好了,昭雎率军杀来了,距离我等还有十里。” “什么?”公孙郝大惊,手一抖,碗突然跌落在地,洒满一地。 “可曾看清楚,是昭雎亲自来了?” “将军,看清楚了,是昭雎率领的大军,大约有万人左右。” “昭雎,这···”公孙郝脸色一白,接着什么也顾不上,直接转身就跑,跑了四五步,才开口下令道:“走,立即西撤,去南郑。” 秦军退走不久,昭雎率军抵达,见此处留有大量的残碗,又见不少地方还隐隐有些火星,见此,笑道:“秦军刚走不久,追。” 一追一逃,三天时间就过去了。 “将军,我等到回到秦地了,前方就是城固城。” 公孙郝闻言,一双浑浊的眼睛顿时再次散发出光彩,接着向周围一看,却见身边只剩下三百多人,脸色微微一僵。 刚刚逃亡的时候,身边还有两千余人,五天时间,虽然楚军没有追上来,但是,还是有人不断地掉队或者逃亡。 或许,公孙郝心中暗暗猜测,大部分消息的人,应该都是见势不妙逃亡的。 “将军,我等是否进入城中休整?” 听到亲卫的询问,公孙郝再次看了看周围的士卒,见大部分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不禁摇头道:“不,城固的秦军已经全都被调走,我等已经急需休整,无力再战,进入城固,无疑会被即将抵达的楚军抓个正着。” 说着,公孙郝咬紧牙根,下令道:“传令,直接去南郑。” “诺。”周围的亲卫有气无力的应着。 “传令,派一人去通知城固的官员,就说楚军杀来,让他们闭门自守。” “诺。” 片刻之后,昭雎率领八千楚军杀到城固外。 “传令,攻城。” 这一次,昭雎没有绕道而走,而是选择了攻城。 因为这里已经不是楚国汉中地了,这里是秦地,此刻,他们已经是在敌国作战。 昔日秦楚两国在汉中对持,楚国依靠的是长城,而秦国依仗的就是这座卡在要道上的城池。 这不仅是秦国的战略要点,也是楚军的唯一的退路。 若是事有不协,而那时城固城依旧在秦国手上,等他们撤退之时,恐怕就要从汉水游回去了。 攻城半个时辰后,这座原本秦军的要地,便在无军可守的情况下,落入楚国之手。 接着,昭雎留下两千人防守城固城,再次率军向南郑而去。 次日。 再次攻下两座小城,两次分兵之后,昭雎率领五千楚军抵达南郑城外。 南郑。 此时,城墙上的秦人看着城外的楚军,彻底被震住了。 此时此刻,决定巴蜀之地归秦还是归楚的,不是巴蜀战场,而是这里。 这里···楚军五千,而秦军还有两百败兵,外加数万百姓。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举国动员 郢都。 本来巴蜀与上庸两地的战事,全都按照楚国的预想在走,眼看巴蜀三国复国,虽然昭雎没能夺回上庸,但是,同样也没有让秦军的战争规模扩大,从而演变成两国决战。 但是,令熊槐万万没想到的是,先是昭雎那边开战后,不出仅仅是交战数日,上庸就又回到楚国手中了。 这还没完,几天后,熊槐又接到了昭雎的求援,他带兵去南郑了。 再加上,蜀国那边再次风云突变,蜀侯辉被刺杀,蜀国再次落入秦国手中,米仓古道被秦军控制,充国不守。 转眼间,局势大好的巴蜀,就只剩下一个巴国,而且这个巴国还是岌岌可危的。 司马翦还有巴王巴璞全都来求援。 这一系列的变化,看得熊槐眼花缭乱。 原本一心想要控制战争规模的熊槐,突然发现战争早已脱离了他的控制。 就比如现在··· “大王,柱国大破秦军,兵威南郑,这正是一举攻克南郑,切断秦国与巴蜀之地联系的大好机会。只要南郑一下,秦国不仅失去了南郑,失去了巴蜀,同时失去了十几万主力。如此重大的打击,恐怕秦国将在十几年内难以恢复元气。” 此时,令尹景翠正在大殿中侃侃而谈,说到最后,长拜道:“大王,臣景翠请命,立即率军去南郑,不夺南郑誓不罢休。” “令尹有心了。”熊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摇头道:“现在南郑的战场是整个战局的关键,驰援柱国,刻不容缓。不过···” 说着,熊槐摇头道:“令尹乃是百官之首,国之柱石,不能轻离都城。” 景翠闻言,兴奋的脸顿时一僵。 又是令尹,每次他向楚王请战,都被楚王用同样的理由拒绝,关键是这个理由他还无法反驳。 想着,景翠依旧不死心的开口道:“大王,这南郑一战乃是秦楚两国决战,如此重大的事情,臣身为令尹,责无旁贷。” 熊槐依旧摇头拒绝道:“令尹此言差矣,虽然眼下南郑是最重要的地方,但是,决定秦楚两国胜负的地方,却不在南郑。” 景翠一愣,作为楚国的宿将,之前没想到,现在被楚王一提醒,思绪一转,心中就有了猜测,但是,依然询问道:“敢问大王以为决定秦楚两国胜负的地方在哪里?” 熊槐的目光突然望向东方,笑着开口道:“在淮水!” 景翠一叹,楚王与他心中猜测的地方一样。 熊槐接着道:“当年魏国伐秦,眼见魏国越加膨胀,势不可挡,故而秦国的求援还没来,我齐楚两国的军队就开始聚集,随时准备对魏国发起攻击。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我楚国跟秦国关系特别好,而是害怕强大的魏国,在灭亡秦国后更加无法控制了。 同样,如今我楚国做了多年霸主,又吞并了越国,现在要是让巴蜀之地再次落入我楚国之手。” 说着,熊槐笑了笑:“恐怕天下各国都会寝食难安啊!” “若是寡人所料不差,再等几日,等各国得知柱国大破秦军的消息后,恐怕齐魏两国的大军,不日就会杀到我楚国边境了。 同样,还有赵韩两国,这两个国家虽然现在还是我们的盟友,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两国也肯定不会愿意我楚国大胜秦国。 故,还请令尹与寡人坐镇郢都,以应对各国的威胁。” “唯!”景翠无奈的应着,接着,拱手道:“敢问大王,那么南郑哪里,不知大王打算派谁去援助柱国。”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 虽然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大举征兵作战,但是,战事到了这一步,他这个楚王即便不愿,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况且,若是这一次能成功攻克南郑,便可彻底解除楚国的后顾之忧。从此,楚国立足于南方,以秦岭为城,以淮河汉水池,即便天下各国来伐,又能将楚国怎么样呢。 所以,这一战一定要打,而且还要全力以赴。 想着,熊槐向大殿中的群臣看了一眼,然后看着公孙衍道:“犀首,传诏,在江汉江淮各地征召军队,江汉北部的大军聚集襄阳,南部的大军向郢都聚集,江淮的大军则向寿县聚集?” “唯!”公孙衍应着,身为左司马,代掌司马之职,征兵正是他的职责。 “这次对秦国作战,寡人决定全力以赴。”接着,熊槐又看向景翠开口道:“令尹!” “臣在。” “立即派出使者前往燕赵韩三国,请求三国出面牵制齐魏两国。” 说着,熊槐脸色一正,森然道:“燕赵两国距离楚国太远,这个国家无论是阳奉阴违也罢,还是直接倒戈一击也好,寡人管不着。但是,韩国一定要出兵伐秦,以牵制秦国。” 景翠一怔,然后立即应道:“大王请放心,臣会派出使者前去游说韩王,给韩王施加压力。”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有叮嘱道:“还有公叔哪里,给他送去一笔重礼,让他一同游说韩王出兵。” “唯。” 接着,熊槐与群臣再次商议了一下出使各国的细节,然后便让群臣去安排事宜。 当日,公孙衍便开始大举征召士卒,就在国人迟疑之际,柱国昭雎兵发南郑的消息传开。 原本,国人才经历了持续一年多的大战,在楚王下诏免税修养后,这才安稳下来。结果,这才过去几个月,楚王就出尔反尔,再次举国征兵而战,国人顿时一片哗然。 接着,在有心人的解说下,说这一战极有可能会解决楚国的后顾之忧,彻底将江水掌控在楚国手中,楚人从此不必当心他国杀到国中来,这才稍稍安定。 紧跟着,秦国主力被困巴蜀,此战大胜的可能性极大的消息传出,国人的抵触之心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至于剩下的那些厌战情绪,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只是被压在国人的心底,不会轻易表达出来罢了。 就在郢都各地关于国人情绪的消息不断传来之时,一个侍者走到熊槐身前禀报道:“大王,公仲侈在殿外求见。” “公仲?”熊槐一愣。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七章 卖国 公仲侈是不久前以韩国人质的身份来楚的,跟他一同到来的还有赵国王后吴孟姚的弟弟吴豹,不,现在已经是赵国宗室,叫赵豹了。而与赵豹来楚对应的,则是楚国的三公子前往赵国做人质。 与楚赵两国互换人质不同,熊槐让公仲侈来楚做人质,则完全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上次韩国伐楚的代价。 公仲侈来楚,不仅让韩王断去了一臂,而且也极大的斩断了秦国与韩国的联系,让韩国的亲秦派势力遭到沉重的打击,也让韩国的亲楚派势力彻底在韩国占据主导地位。 因为公仲侈就是亲秦派的核心大臣,而韩国现在的相国公叔,则是亲楚派的核心大臣。 这,也是之前熊槐丝毫不怀疑,韩王不会拒绝楚国伐秦要求的原因所在。 这种情况下,韩王与公叔没有拒绝的可能。 公仲侈来楚后,熊槐虽然依旧给了他大国之卿的待遇,但是他在郢都的这段时日,一直深居简出,安安稳稳的做他的人质。 同样是人质,公仲侈跟那个四处拜访贵族,到处参加宴会的赵豹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只是,熊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闭门不出的公仲,竟然在秦楚准备决战之际,前来求见。 熊槐心中略一沉吟,实在想不透公仲究竟有何目的。 “请公仲进来。” “唯!” 礼毕。 熊槐看着公仲侈笑着问道:“公仲来楚多日,不知感觉如何,我楚国可有怠慢之处?” “谢大王垂问。”公仲侈拱手应道:“臣来楚之后,大王待臣甚厚,比之韩国犹有过之,臣感激不尽。” 熊槐点了点头,再问道:“那么公仲这次求见寡人,可是有什么需要寡人帮助的吗?” “无有!”公仲侈拜道:“臣之来楚,大王为臣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臣深感肺腑,已别无所求。臣之所以求见大王,乃是为了报答这段时日大王对臣的恩情。” “嗯?”熊槐迟疑的看着公仲侈。 这个一向亲近秦国,跟楚国不怎么对付的家伙,竟然会主动前来跟他说,要向自己这个楚王报恩。 这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他究竟想干什么? 想着,熊槐面上毫不犹豫的开口道:“不知公仲何以教寡人。” “不敢。”公仲侈开口道:“敢问大王,臣听说柱国昭雎已经兵临南郑,故而大王打算在南郑哪里与秦国决战。” 熊槐点了点头,之前举国动员作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根本瞒不住人,也没想着能瞒住其他人:“不错!” 公仲侈见楚王毫不犹豫的承认了,立即拱手道:“大王,臣请就此事向大王略说一二。” “公仲请讲。” “大王,臣听说柱国兵少,虽然南郑实力弱小,但是也不是柱国手中的那点兵力可以攻下的。故而大王才在国中大举征兵,以驰援柱国。” “不错,寡人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臣大略的算了算时间,楚国各地的兵力聚集起来,然后驰援南郑,大约需要两个月左右。同理,秦国关中的援军,同样也需要近两月时间。不过,巴蜀司马错所部的秦军,从蜀地赶到南郑,大约需要一月左右。 当然,为了防止楚国再次攻打蜀国,司马错必然会在蜀地留下重兵防守。所以,也就说一个月之内,就会有十万秦军驰援南郑。” 熊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这一点,同样,楚国的大军也不会傻等到全局集结后,才会一起杀向南郑。 事实上,郢都剩下的那五万大军,在得到昭雎的消息后,就已经开始准备,不日就会前往南郑。 之前景翠想要率军驰援昭雎,说的就是郢都外的五万楚军。 而郢都的楚军一路走水路前往郇邑,然后上岸南郑,大约需要半月左右。 也就是说,楚军只有半月或许十天的时间。只要这段时间内没有攻下南郑,那么迎接楚军的,将是一场持久战。 公仲见楚王楚王沉默不语,也没有意外之色,接着道:“大王,秦国那边,除了防备各国的兵力,关中依然可以征召十万到十五万大军前往南郑。而楚国江汉之地,兵力大概也在二十万左右。 也就说,不久的将来,南郑将会陆陆续续聚集近五十万大军。” 熊槐点了点头,若不是南郑地方太小,而且秦楚两国运粮全都极为困难,这大军的数量还得往上涨一涨。 “大王,数十万大军聚集南郑,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而秦国为了保住南郑与蜀国,必然会向各国求援。虽然各国的援军无法抵达南郑,但是齐魏两国必然会大军压境,攻打楚国淮水。 而臣此来的目的,正是为大王献上韩国。” “韩国?”熊槐不以为然的道:“公仲说笑了,如今韩国已是楚国的盟友,公叔乃是寡人的好友,寡人开口求援,韩王与公叔必定不会拒绝。” 说着,熊槐注视着公仲侈,摇头笑道:“而公仲你现在身在郢都。仅仅只是楚国一个的客人,如何能向寡人献上韩国。” 见楚王注视自己,公仲侈笑道:“如此说来,大王一定已经派出使者前去韩国了。但是,依臣之见,大王此举一定会失败。” “为何?”熊槐迟疑的问道。 公仲侈自信的道:“大王,那公叔是臣的敌人,他虽然亲近楚国,但是臣知道,他一定会忠于韩国。尤其是现在,公叔在韩国已经没有政敌,他要想保住相国之位,就需要向韩王尽忠。 而眼下的局势,对韩国来说,无论是秦楚两国那个胜了,都是对韩国的不利。所以,依臣之见,公叔一定会明面上答应大王的请求,但是实际上却按兵不动。 不仅如此,公叔还会暗中通知秦国,韩国只是被楚国所迫,才不得不出兵。并且向秦国保证,以秦韩两国的交情,韩国一定不会向秦国发起进攻,以便让秦国全力抗楚,然后秦楚两国两败俱伤。”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公仲说的没错,公叔有极大的可能会这样做,但是,寡人手中有公叔不得不伐秦的理由。”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八章 二政 公仲侈闻言默然,他知道楚王说的就是他自己。 之前他还在韩国与公叔明争暗斗的时候,他亲近秦国,公叔亲近楚国,二人在韩国斗的不可开交,为了压倒对方,大肆出卖韩国,而且两人还唯恐自己卖的比对方少了。 直到公叔借楚国之力,将他卖到楚国来,这才打破了局面。 从此,公叔在韩国一家独大,韩国之内已经没有能威胁他的人了。 至于楚王为什么点名要他做人质,一则担心他会亲近秦国,让秦国与韩国勾勾搭搭。二则也是为了威胁公叔,只要他公仲侈一日不死,那么他就可能随时东山再起,公叔还得担心他借楚国之力重返韩国。 比如说公叔在韩国不听话,又比如说现在这局面··· 公仲侈对于自己被公叔卖到楚国来,自然是极为不满的,不过之前没有机会,只好闭门不出。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他完全可以自己主动卖给楚国,自己将韩国卖给楚国,而不是假借公叔之手。 更何况,自己卖,还可以离间公叔与楚国的关系。 想着,公仲侈立即拱手拜道:“大王,所以臣特来求见大王,并为大王献上韩国。” 熊槐闻言一怔,然后看着公仲沉默许久。 这公仲本来就是他控制公叔的一张王牌,本来他还担心公仲厌恶楚国,为了韩国不会心甘情愿的当一颗棋子。 现在··· 既然公仲主动送上门来,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至于韩国的公叔,他可没有跟楚国讲条件的底气,公叔只需要多多为楚国考虑便是。 想着,熊槐突然哈哈大笑:“公仲言之有理。” 顿了顿,熊槐看着公仲侈道:“公仲,寡人早就听说过卿的贤名,这次让卿不远千里而来,正是为了能随时听到先生的教会。如今先生来楚,寡人不胜欣喜,愿拜先生为卿,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助寡人一臂之力。” 公仲侈大喜道:“臣领命。” 接着,等公仲侈起身,熊槐与公仲侈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一时间,竟有君臣相得之象。 公仲离去后,熊槐继续查看起周围百姓的议论。 随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全都汇聚在他的王案上,熊槐冷冷一笑:“南郑!” 两日后,郢都的四万楚军准备就绪,然后便在大臣景邵的率领下,往南郑而去。 与此同时。 远在秦国的咸阳,樗里疾正率领一群大臣向甘茂围攻,意图将这场战事的不利,全都推给甘茂。 而甘茂那边,则是面对所有大臣的指责,全都沉默以对。 既没有说上庸守宋墨短短几天内就丢了除上庸城以外的所有地方,也没有提公孙郝当断不断一败涂地,完全是一副认罪的模样。 樗里疾见甘茂不做任何反驳,好像认罪一般,不禁皱了皱眉,如同一拳打空,浑身感到不舒服。 只是,既然甘茂不反驳,那么为打击甘茂,为了获取救援南郑的功劳,为了更大的权势,那就别怪他了。 想着,樗里疾心意一定,立即拱手道:“大王,上庸南郑之败,全都是因为左丞相一意孤行,不顾群臣反对,强行调走南郑汉中两地的秦军南下,以致于汉中楚人叛秦归楚,导致公孙郝的援军未能及时抵达上庸,结果,我军在上庸汉中连败两阵。 而且,现在昭雎轻易杀到南郑,局势瞬间对我秦国大为不利。臣以为,眼下的局势左丞相要付全责。 故,臣请大王罢黜甘茂左丞相之职,以示惩戒。” 甘茂闻言,脸色不变,依旧沉默不语。 “罢黜左丞相!”秦王荡闻言心中一乱:“这···” 上庸汉中之败,表面上是甘茂调走了南郑汉中的秦军。但是,局势发展到这种程度,更是跟樗里疾还有跟他这个秦王有直接关系。 公孙郝身为宗室中人,不仅跟樗里疾交好,而且还是自己这个秦王的近臣,让他去救援上庸,不仅是自己的意思,更是樗里疾极力举荐的结果。 结果,万万没想到,公孙郝如此无能,面对楚军一战即溃。 还有那个宋墨,他出任上庸守,也是在樗里疾的举荐下上任的。 结果宋墨跟公孙郝半斤八两,坐拥险关地利的情况下,短短数天之内就丢掉上庸。 若非宋墨在汉水之上还打赢了楚国的水师,勉强保住了一点颜面,秦王荡早就将宋墨灭族了。 如是种种,秦王荡心中很清楚,眼下的局面虽然甘茂有错,但是却并非全是甘茂的责任。 不过,现在甘茂面对樗里疾的指责,完全认罪不予反驳的模样,却令秦王荡很为难。 想着,秦王荡看了看一脸坚定,不罢黜甘茂誓不罢休的樗里疾。接着,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甘茂,好像樗里疾弹劾的不是他一样。 见此,秦王荡迟疑的看向甘茂道:“左丞相,不知卿可有什么对寡人说的吗?” 甘茂闻言,平静的应道:“大王,右丞相之言甚是,这次从南郑汉中调兵,全是臣的过错,臣有负大王所托,实在罪该万死。” 说着,甘茂伏地一拜。 “什么?” 见甘茂认罪,秦王荡与樗里疾俱是一惊,完全没想到甘茂就这么容易认罪了。 只是,二人还没有开口,甘茂再拜道:“大王对臣信任有加,托臣以国事,臣却犯下这种过错,臣愿辞去左丞相之职。但是,为了报答大王对臣的恩情,臣请以死报答大王。” 说着,甘茂拜下第三拜:“臣请率军前去救援南郑,若是不能击退昭雎,守住南郑,臣愿提头来见。” 说完,甘茂便长拜不起。 甘茂这一拜,秦王荡与樗里疾同时脸色一变。 “糟了,中计了,甘茂这是以退为进。”樗里疾顿时轻轻冷哼一声,双眼死死的盯着甘茂。 此时,樗里疾却不知秦王荡也冷眼瞥了一眼他。 秦王荡看着甘茂,心中感慨万千,上庸汉中之败,秦国上下皆有责任。而樗里疾只固自己争权夺利,攻讦政敌,却不想着如何解决国难。 还是甘茂一心为国啊。 想着,秦王荡便开口道:“之前之败,罪不在左丞相,皆因宋墨公孙郝太过无能,以致局势败坏如斯。而且,正是因为左丞相的调度,国尉这才能短时间内扭转巴蜀的败局。故而左丞相请辞一事,请贤卿不必再提。” “至于救援南郑一事。”秦王荡说到这,毫不迟疑地开口道:“寡人就将此事全部托付给左丞相了,左丞相有何要求,只管开口。” “谢大王!”甘茂再拜,接着直起身体,开口道:“救援南郑刻不容缓,臣请大王即刻调国尉大军回援南郑,以为我秦国调兵争取时间。” “可。” “臣请大王立即派出使者,携重礼前往关东各国,请······” 此时,樗里疾见甘茂与秦王荡完全无视他人,一说一应,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正文 第七百八十九章 联赵伐秦? 韩国新郑。 就在韩国上下对秦楚两国即将爆发的决战感到大为欢快的时候,大臣韩珉找到了韩王。 韩珉跟公仲侈较为亲近,同样也是亲秦派大臣。 “大王,公仲来信。” “公仲。”韩王仓迟疑的接过韩珉递过来的信函,然后打开一看,微微皱了皱眉,用仅仅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连赵伐秦?助楚国一臂之力!” 韩王仓说完,沉默许久,不能下定决心。 接着,韩王仓看了看面前的韩珉,将信函递给他,问道:“贤卿,公仲让寡人联合赵国,大举进攻秦国,寡人心中疑虑重重,难以决断,不知贤卿以为如何?” 韩珉接过信快速的看了一遍,接着闭上眼睛估算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公仲之计可行。” “真的可行?真的能一举削弱秦楚两国,而且,寡人或许还能夺取楚国的叶宛等地?” “可以!”韩珉用力点了点头道:“大王,臣虽然没有去过楚国,也不知楚国详情,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从楚国传来的消息,楚国内部无疑是出现了极大的动荡。 上次楚国打退我们的联合围攻后,汉北之地封君绝迹,汉南封君基本全部轮换了一遍,而且,在江淮的封君有功无过的情况下,楚王却给他们安排了令尹。如是种种,全是倒行逆施的行为。即便愚钝如我,即便臣未去楚国一观,也能对楚国国中的情况预测一二,想来,楚国的贵戚一定是对楚王极为不满的。 还有,楚国连年伐齐攻秦,又经历过灭越与抵抗各国的战事,百姓可谓疲惫不堪了。 正如公仲所说,现在楚国之中,百姓不附,群臣不信,当此之时,理应修养为主。结果,楚国却在此时与秦国爆发一场关乎国运的决战。若是楚国能速胜秦国也就罢了,可若是楚国未能速胜,与秦国陷入持久的对抗中。 那么,以楚国的情况,必会陷入一场大乱之中。” 接着,韩珉笑了笑道:“而南郑那个地方,道路崎岖,易守难攻,秦国占据南郑多年,可谓民心稳固。楚国想要以疲惫之师攻克南郑,绝无可能。而且,无论是从关中运粮到南郑,还是从楚国汉中运粮到南郑,全都不能依靠水运,只能从陆上运粮。 如此,其中消耗,必然大增十倍。秦楚两国在南郑对持一月,就相当于两国作战一年。 只要两国在南郑对持三月,就可保我韩国两年无忧。若是两国对持半年,则楚国就有大乱之忧,这就是我韩国联合齐魏两国伐楚的机会。 而且,若是楚国大胜秦国,趁机夺取南郑巴蜀,如此楚国则是尽有江水之地。这样的楚国,必然会让天下各国恐惧,到时,各国必将再次联合伐楚。 那时,穷兵黩武的楚王,内则遭到群臣百姓唾弃,外则遭到天下围攻,内忧外患的状况,岂能挡得住我各国大军。 如此,这次我韩国不用借助秦国的力量,就可获取楚国宛叶等地。另外,若是楚王在此期间突然驾崩,那么我韩国尽取汉北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韩珉拱手道:“所以,臣以为公仲的计策可行,只要我们韩赵两国出兵伐秦,就必能坚定楚国攻打南郑的决心。” 韩王仓闻言,脸上的疑虑稍解,但是却还未尽去。 接着,韩王仓在殿中来回走动许久,依旧未能下定决心。 见此,韩珉拱手道:“大王,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就算事有不协,我韩国也是应楚国之请,助楚伐秦,如此,楚国只会感谢我们,为我韩国挡住秦国的兵锋。而若是计划成功,楚国割地赔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韩国呢?” 韩王仓皱眉道:“非也,寡人不是担心楚国,而是担心秦国。若是秦国在南郑大胜楚国,接着怨恨我韩国助楚伐秦,大举来伐则如何。 而且,若是秦国大胜楚国,楚国必然遭到削弱,楚国被削弱之后,各国就没有围攻楚国的必要,只要占点便宜,就会收兵回国。 而楚国被削弱之后,要是秦国来伐,寡人却是到哪里去求救呢。” 韩珉闻言,立即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臣以为大王多虑了,此战秦国绝无大胜楚国的机会。不提之前秦军伐楚的疲惫,就说秦国大军在这短短一两月间,先从关中杀到巴蜀,接着又从巴蜀杀回南郑,所过之处,俱是道路崎岖的山路。 现在,秦军必然已经力竭,这样的秦军,如何是楚国的对手。 所以,臣以为,南郑一战的结果,要么楚国攻破南郑,秦国从此失去南郑巴蜀,国力大为削弱。要么,就是秦楚两国对持,然后国力大损两败俱伤,最后以楚国无力坚持,只能撤军结束。除此之外,绝无第三种可能。” “真的!?”韩王仓不自信道。 “千真万确。”韩珉用力的点了点头。 韩王仓再次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在韩珉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好,让相国公叔来见寡人。” 不久,韩相公叔一脸沉重的走进韩宫中。 原本对于秦楚之战,公叔打算向韩王建议,帮助楚国但是却不攻打秦国,以让秦楚两国两败俱伤。 但是,楚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得知楚王任命公仲侈为卿之后,顿时改变了注意。 若是他在韩国的行为引起楚王的不满,以致楚王送公仲回国为相,那就大事不妙了。 只是,应该如何才能说服韩王伐秦呢? 公叔心中颇为沉重的来到韩王仓面前,还未开口,就听见韩王开口道:“公叔,秦楚交难,寡人身为楚王的盟友,自然义不容辞。是故,寡人决定联合赵国,助楚伐秦。” “嗯?!”公叔一愣,看着韩王顿时脑袋一乱。 两日后,秦楚两国的使者几乎同时赶到韩国。 对此,早就有所谋算的韩国,则是直接无视了秦国使者,然后重礼接待了楚国使者。 一时间,宾主尽欢。 正文 第七百九十章 赵国之乱 赵国邯郸。 赵王雍将韩王送来的信仍在一旁,然后哑然失笑:“赵韩两国联合伐秦,这对我赵国有什么好处呢?不仅没好处,而且还会得罪秦国,破坏秦赵两国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和平,寡人又何必呢!” 说着,赵王雍目光投向东北:“有这功夫,寡人还不如去攻打中山国呢!” “中山国···” 想着,赵王雍顿时脸色露出阵阵杀气:“这秦楚之战,必然再次引发各国的大战,如此,齐魏两国一动,寡人再次攻打中山国的时机就在此来了。” 就在赵王雍思索如何攻打中山国时,一个内侍匆匆来到赵王雍面前:“大王,不好了,王后病重,请大王一见。” “什么?”赵王雍脸色一变,急得立即就从席上跳了起来,然后赶紧向后宫跑去。 此时,后宫中,吴孟姚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侧着头,充满怜惜与不舍的看着六岁的公子何,口中不断的询问道:“大王呢···大王呢···大王还没有来吗···” 不多时,赵王雍一路急跑的冲进吴孟姚的寝宫,接着匆匆来到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吴孟姚,顿时悲从心来,连忙握住吴孟姚的手。 只是,一握住那支玉手,顿觉玉手冰凉,心下一凉,不觉虎目含泪道:“王后,寡人来了。” “大王!”吴孟姚听到赵王的声音,眼中突然充满异样的神采,目光从公子何身上转到赵王身上。 接着,猛的用力抓住赵王的手,泣哀道:“大王,臣妾跟随大王数年,从来都没有求过大王,哪怕是兄长被送往楚国,也不曾开口向大王求情。” 说着,一双泪眼射出两道夺目的光彩,直射赵王双眼,声音异常微弱而坚定道:“如今臣妾将去,唯一不舍得就是子何,他才六岁,就要失去娘亲,从此无依无靠。臣妾唯一的请求,那就是大王能立子何为太子,如此,臣妾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赵王雍闻言一怔,他万万没想到,王后在弥留之际,居然是求这么一件事。 太子章幼年丧母,年少之时遇赵国动荡,常年避祸在外,十六岁就跟他征战中山国,命运可谓坎坷。 如今太子章有功无过,如何能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况且,太子章年十七,公子何六岁,废掉一个强健的长子,立一个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幼儿,这··· 最重要的是,手心手背,那都是肉啊! 此时,吴孟姚见赵王一脸悲痛,却没有立即答应她,顿时一急。 “大王···大王···”剩下的话她已经说不出来,只能用尽全部的力气抓住赵王握住她的手,用力之下,指甲抓破赵王的皮肤,流出丝丝血迹。 赵王雍突感双手一痛,顿时向吴孟姚看去,之见她不停的张着口,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是那双希求的眼神,分明在述说她的哀求。 见此,赵王雍心中一痛,想起这数年来的快乐时光,心中对吴娃的爱,瞬间压倒了太子章。 “好,寡人答应王后,立公子何为太子。” ······ 另一边,宫中的下人找到了正与在赵国做人质的公子子青在丛林中游猎的太子章。 太子章一听王后病死,自己被废,顿时难以接受:“不,这不可能,孤做了十七年的太子,有功无过,父王怎么可能会废我太子之位,这不可能!” 说着,立即上马,扔下公子子青,就直接往邯郸而去。 此时,公子子青同样也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双目中更是充满着怒火。 楚赵联姻结盟,联姻的对象分别是他和太子章两人。 结果,楚国嫁女的对象太子章,现在竟然被赵王废了,这算什么事! 尤其是在秦楚两国即将大战的紧要关头,赵王这么做,这简直是背弃楚赵两国的盟约。 难道赵王打算对楚国背信弃义? 想着,公子子青同样怒气冲冲的上马,接着向邯郸而去。 公子子青一回到邯郸,却见城中已经挂起了白幡,路上的行人也全都略显慌张,整个邯郸城都在议论王后死,以公子何为太子的事情。 公子子青见此,便已经知道太子章被废之事的消息已经传开,心中略一沉吟,便向鹖冠子府中而去。 鹖冠子府中。 公子子青来到大厅,见鹖冠子正与庞暧在说话,于是,立即上前行礼道:“子青见过先生,见过师兄。” “子青来了,坐。”鹖冠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庞暧对面的位置示意。 公子子青坐下后,急忙拱手问道:“先生,学生今日与太子章在外游猎,惊闻赵王废了太子章,改立公子何为太子。敢问先生,可知其中缘故,是不是赵王在楚赵两国关系上···” 话还未说完,鹖冠子摇头打断道:“子青不必多虑,大王在楚赵两国关系上,并没有改变态度。” “那赵王为何会突然废了太子章?” “这是因为吴王后的临终之请,大王答应了下来,故而才会另立公子何为太子。” “荒唐!”公子子青听完了废立之事的始末后,难以接受道:“赵王一向英明,怎会做出如此儿戏之事。太子乃一国之本,岂能因为区区夫人之言,就行此废立之事,动摇国本。赵王也不是昏庸之主,怎会如此糊涂。” 鹖冠子一脸沉重的道:“事虽是糊涂事,但是大王却并非糊涂之人,而是性情中人。大王对吴王后感情极深,面对她的临终之请,赵王实在不忍拒绝。” 公子子青依然无法接受:“即便如此,难道赵王就可以这么做了吗?” 此时,庞暧摇头道:“大王的确不应该这么做,太子章乃是韩王的亲外甥,更是楚赵两国联姻的关键所在,太子章无故被废,必然会让楚韩两国与赵国与赵国离心,使赵国陷入孤立的地步。如此行为,实非明君所为。” 说着,庞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是大王就这么做了,且为之奈何”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一章 归意 公子子青闻言,立知庞暧也反对另立公子何为太子,庞暧如此,那么身为赵王近臣的老师鹖冠子呢? 想着,公子子青露出希翼之色道:“先生,不知此时是否还有转圜的于地。” 鹖冠子摇头道:“短时间内恐怕不可能了。为师得到消息后,曾入宫劝谏大王,不仅是为师,相国赵文、大将军赵成、重臣肥义等,得到消息后全都入宫见过大王,但是,群臣全都未能让大王回心转意。” “什么?这···”公子子青顿时大失所望。 赵王不听群臣之言,这是说明改立公子何一事已经大局已定。 在秦楚决战之际,赵国出现这种事情,这让楚国怎么想,这让齐魏秦三国怎么想。 这无疑会让各国以为楚国已经失去了赵国这个盟友,此举无疑是在楚国背后捅上一刀,让楚国的外加关系大为恶化。 鹖冠子接着道:“不过子青也无需太过担心,太子章曾跟随大王多次患难,二人的感情极深,太子章虽然被废,但是大王一定会对他做出补偿。并会对楚韩两国进行说明,此事并不会改变赵国与楚韩两国的关系。” 公子子青默认,对于鹖冠子口中的补偿之说,全然不信。 不是不信赵王不会补偿,而是什么样的补偿,能比得上太子之位,能比得上整个赵国呢? 赵王他补偿不了。 而且,这事对楚国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他赵王更加补偿不了。 此时,鹖冠子见公子子青沉默,心中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了想,鹖冠子终究还是觉得赵王废长立幼时分不妥,心知公子子青与太子章关系极好。 于是,开口提点道:“世人皆知大王对吴王后的感情极深,因吴王后之故,而立公子何为太子。 但是,许多人却忘了,大王对韩王后(韩王仓之妹太子章之母)的感情也极深的。大王行冠礼后,立即迎娶韩惠王之女为后,韩王后还在时,大王更是专宠韩王后一人,二人的感情不比大王与吴王后差。正是因为如此,太子章一出生,便被大王立为太子。” 说到这,鹖冠子的目光投向赵宫所在,缓缓开口道:“如今大王还未从吴王后之死的悲伤中走出来,是以现在谁劝都没有用。但是,将来,待大王对吴王后的记忆退却,然后看着面前依旧孝顺的太子章,想起昔日的韩王后来,想起太子章所遭受的磨难,或许大王就会回心转意。” 公子子青心中再次浮现出一丝期望。 对比那个还未会面,尚且还是小屁孩的公子何,他自然是希望太子章能即位的。 最起码,未来太子章的王后,还是楚国的贵女。 只是,公子子青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鹖冠子的宾客匆匆从外面走来,然后向鹖冠子禀报道:“先生,刚刚宫中传来消息,太子章在宫中向大王哭诉,大王无以应,最后,大王心有愧疚之下,封太子章为将军,给了太子章一支军队,以安其心。” 公子子青闻言一喜,赵王对太子章果然还是有感情的。 只是,听得这个消息,鹖冠子脸色却变得有些沉重。 今天的赵王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是被吴王后之死打击到了吗?为何昏招频出呢? 他方才提点公子子青,是希望太子章能通过孝顺感化赵王。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不是因为赵王重情,而是薄情。 赵王现在因为吴王后的缘故,而忘记了曾经与他关系极好的韩王后,同样的道理,等几年以后,赵王也会忘记吴王后,就如他忘记韩王后一样。 也只有那时,才是太子章的机会。 若是赵王真的重感情,那他就不会废了太子章。 正是因为洞悉了赵王的本质,故而鹖冠子才会开口。 因为太子章嫡长子的天然名分,再加上其身上极其浓郁的楚韩两国背景,这是孤立无援的公子何无法媲美的。 如今天下纷纷扰扰,赵王对中山国已经是势在必得,而中山国在上次一战中,败势已露。一旦赵国吞并中山国,那么必然会引起天下注目。 那时的赵国,正是急需外援的关键时刻。 同为三晋的小兄弟韩国,再加上多年交好,没有利益冲突的楚国,这不就是赵国的天然盟友吗? 所以,太子章做储君,这正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至于公子何,不过是赵王重情重义,太子章纯孝忠义的背景,不久的将来,还可以上演一段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佳话。 但是,现在赵王给了太子章军队,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鹖冠子知道,太子章果敢强健,上次随上将军牛翦攻打中山国,可是亲自率军冲锋陷阵的。故而军中之人对太子章的感官极好,认为太子章有赵王之风,不愧是赵王的儿子。 这样一个心中充满怨气的公子章,一旦有了实力,怎么还可能逆来顺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仇恨必然越积越重。 而公子何现在才六岁,等公子何参政,最起码还要十年,甚至十四年。 如此长的时间里,公子何根本没有反抗太子章的实力。 再加上楚韩两国在背后支持,还有其他国家在身后搅风搅雨··· 或许太子章等不到赵王忘记吴王后,等不到局势转变,就会在有心人的说动下铤而走险! 比如说眼前这个他的学生,楚国的公子。 鹖冠子看了一眼公子子青,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只是,即便他看到了这种可能,却无法向赵王进言,尤其是在赵王对太子章心怀愧疚的情况下。 正如之前群臣都无法阻止赵王废立太子,此刻大家也无法阻止赵王给太子章军队。 或许,鹖冠子摇了摇头,现在赵国群臣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有不少心中松了一口气,以为赵王此举乃是对外示意,他的心意还在太子章身上,现在离公子何为太子,只是安慰刚刚去世的吴王后。 只是··· 鹖冠子摇了摇头,人心易变,尤其是幼年丧母,几经苦难的太子章。用不多久,赵王与太子章之间或许就只剩下君臣之义了。 那时··· 想着,鹖冠子不由向天空看了看:难道赵国真的走不出内乱衰亡的怪圈。 接着,鹖冠子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 自己离开楚国二十多年,听说楚国这些年的变化很大,楚王在十几年前遭遇挫折后,又跟屈原开始变法了。 十几年后卷土重来,这次楚王还会失败吗? 或许,也该回去看看了。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二章 增兵 另一边。 赵王废太子章,改立公子何为太子的消息传到韩国。 韩王仓得知后,顿时勃然大怒:“竖子,忘恩负义,妄为人君。 当年他赵雍年幼即位,外有各国来袭,内有宗室窥视,可谓内忧外患,形势危若累卵。若不是先王联合宋王出兵援助,解决了赵国外患,赵国如何能继续延续。 而后,先王更是舍弃了颜面,以朝见为名,亲自带着寡人去邯郸替他赵雍做强援,助他稳定国中群臣,震住赵国内部的宗室,若非如此,他赵雍的王位岂能坐的安稳。 难道他忘了,他父亲,他爷爷,他祖爷爷等人即位的时候,赵国可都是发生过叛乱的。唯独他赵雍即位,赵国没有爆发内乱,但是这个跟他赵雍没关系,这是我韩国的功劳。” 说着,韩王仓大恨道:“现在,他赵雍竟为了一个区区妇人,就忘记了先王的恩情,忘记了寡人王妹的情意,舍弃了父子之情,置寡人颜面于不顾,废了太子章···” 接着,韩王仓心中怨气喷涌而出:“赵雍,寡人告诉你,这事还没完。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前去邯郸联系太子章,告诉他,寡人这个舅舅永远在背后支持他。” 此时,面对暴怒的韩王,公叔没敢反驳,直接应道:“唯!” 接着,韩王仓再次瞥见案上的信函,心中的怒火再次涌上来:“还有,伐秦一战既然他赵雍不来,那寡人就自己去。计划不变,继续征召大军,准备进攻秦国。” “···”公叔看了看韩王,无奈的应着:“唯!” 当赵国的消息传来郢都,正是黄昏时分。 “大王!” 熊槐见陈轸匆匆而来,立即开口问道:“贤卿此时求见,可是各地有变。” “不是!”陈轸喘了口气道:“是赵国那边,不久前赵王后薨,赵王废太子章立公子何为太子。” 熊槐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冰冷道:“南郑之战还没有打起来呢,这赵王就急不可耐的背叛寡人了。” “不好!”熊槐突然一怔,立即向东北方向望去:“赵王废了太子章,必然会让各国以为楚赵两国关系破裂,赵国想要支持各国攻打我楚国。如此,齐魏宋三国必然有变。” 说话间,熊槐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尤其是宋国,宋王与寡人讲和,对寡人进行妥协,很大程度是因为赵国,是因为楚赵联姻,而且,其中宋相仇液出力甚大。 如今赵王非太子章,肯定会让仇液以为楚赵两国联姻失败,赵王对楚国态度有变。而今齐魏两国也一直都在拉拢宋国,尤其是宋国的重卿田不礼,更是齐国的宗室。 赵国之变,恐怕寡人的敌国名单上还要加上宋国了。” “大王英明!”陈轸拱手道:“大王,我们虽然已经提前在江淮聚集兵力,但是如今局势突变,若是陈地、寿县、淮阴等地各自为战,臣担心会出现破绽。是故,为了防备齐魏宋三国,必然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且能征善战的重臣前去坐镇才是。” 熊槐闻言若有所思道:“贤卿的意思是令尹。” 陈轸点了点头:“大王,大夫景邵离开郢都多日,南郑之战即将出结果,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令尹都不适合继续留在郢都。” 熊槐微微颔首,正欲开口让景翠前来,此时,一个侍者走了进来:“大王,令尹与犀首在宫外求见。” 熊槐一怔。 不多时,景翠与公孙衍一同进入殿中。 自从景邵率军离去后,熊槐便让景翠与公孙衍密切关注齐魏两国。此时二人一同前来··· 待二人近前,熊槐开口问道:“令尹与犀首一同前来,可是齐魏两国出现了状况?”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景翠应道:“回大王,不久前探子回报,齐魏两国在数日前再次派出一支军队南下。这是两国第二次派出军队,距离第一次大军南下仅仅隔了四天的时间,事宜,臣以为这其中必然是出了状况,是以前去向刺史令询问。 结果,臣与犀首得知刺史令已经进宫,故而前来求见大王,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状况。” 熊槐与陈轸对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 果不其然,赵国的消息一传出,齐魏两国果然增兵了。 接着,熊槐便让陈轸再将赵国的情报向二人一说。 二人一听,同时脸色一变。 公孙衍拱手道:“大王,齐魏两国得到这个消息后,一定认为赵国有意与我楚国翻脸,或者说以为赵国也打算支持秦国,这才再次增兵我楚国边界。” 熊槐点了点头,心中对赵王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楚国距离赵国太远,无论如何,楚国也不能将赵国怎么样。 想着,熊槐看着公孙衍问道:“犀首,现在陈地与寿县聚集多少兵力了?” 公孙衍应道:“回大王,此刻已经赶到陈地的楚军已经有两万之众,至于寿县,已经有三万余。按照向各地调兵的军令,半月之内,陈地的楚军将会达到五万,寿县将会聚集十万大军。” “嗯?”熊槐皱了皱眉,寿县的兵力聚集速度有些慢了。 江淮一带河流密布,大军行军十分迅速,但是调兵的军令下达近二十天,算上传令的时间,也不应该只有三万多军队才是。 想着,熊槐目光一寒,点头道:“好,寡人知道了。犀首,立即向各地催促,让他们加快速度向集结地点聚集,以防备齐魏两国。若是谁敢失期不至,休怪寡人不讲情面。” “唯。” 接着,熊槐转头看向东面,叹道:“幸亏寡人早就对齐魏两国防了一手,早早的往齐魏两国边界调兵了,否则,这次就被赵国坑了。” 顿了顿,熊槐向景翠问道:“令尹,大夫景邵已经率领离开郢都十余日,相比现在已经抵达南郑了吧?” 景翠应道:“回大王,算算时间,此刻大军应该已经到南郑了,柱国那边也应该已经开始强攻南郑,至于战况如何,还需等待数日。”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令尹,南郑那边有柱国在,寡人并不担心。寡人真正担心的是江淮,景阳与昭应他们毕竟经验欠缺,寡人有些不放心。故,不知令尹可否愿意走一遭寿县,以统领江淮战事。” 景翠一听楚王让他外出作战,心中大喜过望,想也不想,立即应道:“臣愿意!”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二章 增兵 另一边。 赵王废太子章,改立公子何为太子的消息传到韩国。 韩王仓得知后,顿时勃然大怒:“竖子,忘恩负义,妄为人君。 当年他赵雍年幼即位,外有各国来袭,内有宗室窥视,可谓内忧外患,形势危若累卵。若不是先王联合宋王出兵援助,解决了赵国外患,赵国如何能继续延续。 而后,先王更是舍弃了颜面,以朝见为名,亲自带着寡人去邯郸替他赵雍做强援,助他稳定国中群臣,震住赵国内部的宗室,若非如此,他赵雍的王位岂能坐的安稳。 难道他忘了,他父亲,他爷爷,他祖爷爷等人即位的时候,赵国可都是发生过叛乱的。唯独他赵雍即位,赵国没有爆发内乱,但是这个跟他赵雍没关系,这是我韩国的功劳。” 说着,韩王仓大恨道:“现在,他赵雍竟为了一个区区妇人,就忘记了先王的恩情,忘记了寡人王妹的情意,舍弃了父子之情,置寡人颜面于不顾,废了太子章” 接着,韩王仓心中怨气喷涌而出:“赵雍,寡人告诉你,这事还没完。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前去邯郸联系太子章,告诉他,寡人这个舅舅永远在背后支持他。” 此时,面对暴怒的韩王,公叔没敢反驳,直接应道:“唯!” 接着,韩王仓再次瞥见案上的信函,心中的怒火再次涌上来:“还有,伐秦一战既然他赵雍不来,那寡人就自己去。计划不变,继续征召大军,准备进攻秦国。” “”公叔看了看韩王,无奈的应着:“唯!” 当赵国的消息传来郢都,正是黄昏时分。 “大王!” 熊槐见陈轸匆匆而来,立即开口问道:“贤卿此时求见,可是各地有变。” “不是!”陈轸喘了口气道:“是赵国那边,不久前赵王后薨,赵王废太子章立公子何为太子。” 熊槐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冰冷道:“南郑之战还没有打起来呢,这赵王就急不可耐的背叛寡人了。” “不好!”熊槐突然一怔,立即向东北方向望去:“赵王废了太子章,必然会让各国以为楚赵两国关系破裂,赵国想要支持各国攻打我楚国。如此,齐魏宋三国必然有变。” 说话间,熊槐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尤其是宋国,宋王与寡人讲和,对寡人进行妥协,很大程度是因为赵国,是因为楚赵联姻,而且,其中宋相仇液出力甚大。 如今赵王非太子章,肯定会让仇液以为楚赵两国联姻失败,赵王对楚国态度有变。而今齐魏两国也一直都在拉拢宋国,尤其是宋国的重卿田不礼,更是齐国的宗室。 赵国之变,恐怕寡人的敌国名单上还要加上宋国了。” “大王英明!”陈轸拱手道:“大王,我们虽然已经提前在江淮聚集兵力,但是如今局势突变,若是陈地、寿县、淮阴等地各自为战,臣担心会出现破绽。是故,为了防备齐魏宋三国,必然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且能征善战的重臣前去坐镇才是。” 熊槐闻言若有所思道:“贤卿的意思是令尹。” 陈轸点了点头:“大王,大夫景邵离开郢都多日,南郑之战即将出结果,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令尹都不适合继续留在郢都。” 熊槐微微颔首,正欲开口让景翠前来,此时,一个侍者走了进来:“大王,令尹与犀首在宫外求见。” 熊槐一怔。 不多时,景翠与公孙衍一同进入殿中。 自从景邵率军离去后,熊槐便让景翠与公孙衍密切关注齐魏两国。此时二人一同前来 待二人近前,熊槐开口问道:“令尹与犀首一同前来,可是齐魏两国出现了状况?”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景翠应道:“回大王,不久前探子回报,齐魏两国在数日前再次派出一支军队南下。这是两国第二次派出军队,距离第一次大军南下仅仅隔了四天的时间,事宜,臣以为这其中必然是出了状况,是以前去向刺史令询问。 结果,臣与犀首得知刺史令已经进宫,故而前来求见大王,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状况。” 熊槐与陈轸对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 果不其然,赵国的消息一传出,齐魏两国果然增兵了。 接着,熊槐便让陈轸再将赵国的情报向二人一说。 二人一听,同时脸色一变。 公孙衍拱手道:“大王,齐魏两国得到这个消息后,一定认为赵国有意与我楚国翻脸,或者说以为赵国也打算支持秦国,这才再次增兵我楚国边界。” 熊槐点了点头,心中对赵王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楚国距离赵国太远,无论如何,楚国也不能将赵国怎么样。 想着,熊槐看着公孙衍问道:“犀首,现在陈地与寿县聚集多少兵力了?” 公孙衍应道:“回大王,此刻已经赶到陈地的楚军已经有两万之众,至于寿县,已经有三万余。按照向各地调兵的军令,半月之内,陈地的楚军将会达到五万,寿县将会聚集十万大军。” “嗯?”熊槐皱了皱眉,寿县的兵力聚集速度有些慢了。 江淮一带河流密布,大军行军十分迅速,但是调兵的军令下达近二十天,算上传令的时间,也不应该只有三万多军队才是。 想着,熊槐目光一寒,点头道:“好,寡人知道了。犀首,立即向各地催促,让他们加快速度向集结地点聚集,以防备齐魏两国。若是谁敢失期不至,休怪寡人不讲情面。” “唯。” 接着,熊槐转头看向东面,叹道:“幸亏寡人早就对齐魏两国防了一手,早早的往齐魏两国边界调兵了,否则,这次就被赵国坑了。” 顿了顿,熊槐向景翠问道:“令尹,大夫景邵已经率领离开郢都十余日,相比现在已经抵达南郑了吧?” 景翠应道:“回大王,算算时间,此刻大军应该已经到南郑了,柱国那边也应该已经开始强攻南郑,至于战况如何,还需等待数日。”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令尹,南郑那边有柱国在,寡人并不担心。寡人真正担心的是江淮,景阳与昭应他们毕竟经验欠缺,寡人有些不放心。故,不知令尹可否愿意走一遭寿县,以统领江淮战事。” 景翠一听楚王让他外出作战,心中大喜过望,想也不想,立即应道:“臣愿意!”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三人缺二 接着,从楚宫中出来后,景翠连夜收拾行装,然后次日一大早便出发了。 为了快速赶到寿县,景翠便轻装简行,调了一艘快船,顺江水而下,往寿县而去。 数日后,景翠抵达寿县。 “在下寿县县公吴群拜见令尹。” “免礼!”景翠一下船,见吴群前来迎接,立即微微一笑,露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段时间景翠在郢都可是憋坏了,之前他做了十几年的柱国,不是在打战就是在郢都练兵,可以说过得异常充实。 结果,做了令尹以后,官职是升了,得到了莫大的荣耀,但是却也因为令尹之位而交出了兵权。 不管兵事后,景翠本来就觉得好像缺少了点什么,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本来景翠打算将全部的心力全都投入到令尹的工作中,但结果,屈原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凭借能力与大王的信任,从他手中分走了大半的行政权。 在郢都之时,他每每与楚王议事,楚王都听从屈原的建议。虽然他承认,屈原的建议是比他好,但是终究他是令尹啊,而屈原只是左徒。楚王不听他的建议,不仅令他在朝中威信大失,也让他身心俱疲。 还有,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楚王都将紧要的事情交给屈原,而将一些不重要的或者繁杂的事情交给他。虽然他承认屈原在内政上比他强,但是他始终是令尹啊,而不是一个高级打杂的。 如是种种,令景翠异常苦恼,也令景翠有种日暮西山一样的感觉。 但是,这次齐魏两国来袭,楚王让他再次指挥大军作战,顿时令他有种蛟龙入海的感觉。 一出郢都,景翠便感觉昔日的那个活力无限的他再次回来了,什么日暮西山,什么心力不济,全都离他而去。 此刻,站在寿县的渡口上,景翠很想大声高呼:本令尹还能大战十年! 此时,寿县公吴群见景翠气色不错,心情极好,立即走到景翠身侧拱手道:“令尹从郢都而来,舟车劳顿,在下已经在寿县中备下酒席,以为令尹接风洗尘。” 景翠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接风洗尘? 这段时间他可没少享用楚王的宫宴,宴会什么的随时都可以参加,但是战争可不是随时都能打的。 尤其是他成为令尹后,打战那可是打一场就少一场,除了这种波及全天下的战事,其他时候,恐怕就是两国决战,也轮不到他这个令尹上场了。 想着,景翠便拒绝道:“免了,本令尹受大王所托主持淮水战局,如今齐魏两国大军压境,本将自然应该先应对齐魏两国了。” 说着,景翠又对吴群笑道:“等本令尹击退齐魏两国,那时,还请寿县公不要吝啬,一定要举办一次盛大的宴会才是。” 吴群闻言,尴尬的笑道:“令尹忠于王事,令在下敬佩,但在下得知令尹前来,已经让人准备了宴会。而且齐魏两国的大军还在聚集中,战事尚且还早,不急一时,故而还请令尹不吝一会。” “这”景翠一怔,迟疑了一下,接着看天色尚早,还没有到中午。 于是点头道:“也罢,既如此本令尹自然不会拒绝。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宴会晚上才进行,待本令尹召集诸君,与诸将会面了解军情之后,再与诸将一同与会。” “这”吴群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景翠哈哈大笑道:“好,就这么决定了,稍后本令尹还得借寿县公县府一用。” 此时,吴群正想说些什么,那边景翠已经迈步向前,并且一边走着,一边下令道:“传令,让军中各将前往县府听令,本将要聚将议事,询问军情。” “诺。” 而吴群站在原地,看着传令士卒士卒离去的背影,脸色微微一变。接着,见景翠已然走远,不由一脸急促的追了上去。 不多时,景翠来到寿县县府,只等了一会儿,诸将闻讯赶到县府大厅。 诸将来齐后,景翠才从内府走进大厅。 “拜见令尹。” “免礼。” 礼毕,景翠向厅中诸将望去,这些人接下来便是他的部将的了。 只是,一见之下,却是令景翠心中冒出一股怒火。 原本景翠以为江淮各地的封君应该已经差不多都来齐了,毕竟此时距离楚王下诏征召军队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结果,大厅之中却只有十七位封君(世子),还有近十位偏将。 这人数不对,有些少了。 见此,景翠双目立即从众封君身上扫过,接着见到同在六地,一向走的极近的六君逯君廖君三人,此时却只有廖君一人站在这里。 微微一愣后,景翠立即厉声道:“六君与逯君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应答。 “”景翠大怒道:“六君逯君世子可在?令尹司马可在?” “”依旧无人应答。 “六君逯君可曾派人来此?” 场面顿时一冷。 此时,身为地主的吴群知道此时他躲不过去了,于是,轻咳了两声,然后拱手应道:“回令尹话,六君与逯君二人此时还未抵达寿县。” “没到?!”景翠勃然大怒道:“简直是岂有此理,若是远在江南的彭泽君、赣君没到也就罢了。但是,六地距离寿县才百余里,快速行军只需两日,廖君都来了,他们俩竟然还没到,这是何道理? 他们这可曾将大王诏令放在眼里?可曾将军国大事放在心上?他们俩就是这样向大王尽忠的吗?” 听着景翠的怒骂声,人群中被点名的廖君闻言微微一缩头,他跟六君逯君二人是邻居,六国被灭亡后,三家都被封在六地。 虽然他与二人交好,但是此时他可不敢跟景翠解释求情。 因为他只道六君逯君没来的原因。 六君是因为之前楚王宣布免税后,本以为接下来一两年不会发生战事,故而趁此机会征召百姓为他修缮宫殿去了。 至于逯君,则是因为最近比较穷,为了明年的丰收,趁此机会征召百姓修水渠去了。 正文 第七百九十四章 兵聚淮水 因为两人的封地距离寿县近,而且百姓已经提前征召好了,连夜赶路只需一天的时间。故而二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等到了楚王安排好寿县的主将后,再连夜赶过来。 不想,廖君今日早上才从楚王的使者那里得知江淮一带的主将是令尹景翠,刚刚才给二人传出消息。结果,还没到中午,景翠便到寿县了。 更倒霉的是,他本来已经送出重礼托寿县公稳住景翠。本想让六君逯君先行赶来,先混过去再说。 结果,没想到景翠一到寿县就立即要召见诸将,一刻都不等。 ···现在事发了。 另一边,景翠见诸将全都低下了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顿时脸色一冷,大喝:“传令,立即给六君逯君传出本令尹的军令,告诉他们,限他们三日之内率军赶到寿县,否则他们就不用来了,直接提人头来见。” “诺。”一个传令士卒应声而去。 接着,景翠再次向众人看了一眼,心中算算了,没有发现有左近的封君缺席后,犹不放心的向吴群问道:“寿县公,距离寿县两百里之内,除了六君与逯君之外,可有其他县以及封君的队伍还没有来?” 吴群不敢看景翠,低着头应道:“回令尹话,没有了。” 景翠闻言盯着吴群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冷哼一声:“好,那就好。” 接着,景翠又问道:“寿县公,截止今日,赶到寿县的军队有多少了?” “回令尹,包括寿县的军队在内,此刻寿县已经聚有六万八千余军队。另外,我水师主力已经在水师主将沈宜甫的率领下,从巫郡赶到淮水。目前水师已经分别驻扎在淮阴寿县陈地三地,另有一支水师正在淮水各处巡视,以保证淮水在我楚国的控制之下。” “七万不到?”景翠皱了皱眉,虽然寿县公后面说了一大串水师的事情,但是景翠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军队数量的不对劲。 军队数量有些少! 想着,景翠不由冷哼一声。 军队聚集的速度远比他预计的要慢,看来行动滞缓的人,远不止六君逯君两人! 不过,有了两个榜样那就够了,再多,就会引起反弹。 景翠知道,之前楚王给所有的封君派令尹,以及给各县派出县丞县尉,已经引起诸多权贵的不满。 想着,景翠没有继续追究,而是开口问道:“齐魏两国那边如何,两国已经聚集了多少军队,主将是何人?” 吴群应道:“据探子来报,魏国那边已经在陈地聚集十二万大军,其主将正是魏国名将公孙喜。至于齐国,则是以匡章为主将,目前已在清河城聚集十万齐军。” “公孙喜?匡章!”景翠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两个人在齐魏两国都是顶梁柱,全都不好打。 而且··· 景翠一想起齐魏两国聚集的大军数量比寿县的还多,顿时心中再次冒出一股怒火,要知道,楚国得到消息的时间,远比齐魏两国早,而且在第一时间下令征召军队。 结果,楚军集结的速度远比齐魏两国慢。 想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顿了顿,景翠再次转移视线,问道:“可知宋国那边的情况如何?宋国是否有意与我楚国开战,是否有异动。” 吴群闻言,脸上露出一股奇怪的表情道:“回柱国,据探子来报,齐魏两国都曾邀请宋国出兵伐我,但是却遭到了宋王的拒绝。接着,以田不礼为守的群臣正在宋国中鼓吹伐楚之利,但是却遭到了宋国太子贞的反对,现在田不礼一群人正与太子贞一派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不过,根据最新的情报,太子贞一派已经落入下风。” 景翠点了点头,不久前太子贞之女才进入楚宫服侍楚王,现在正值楚国与太子贞的蜜月期。而且,太子贞手下有一大帮亲楚派大臣,不,应该说一大帮亲楚派大臣在楚国的示意下投靠了太子贞。 所以,太子贞反对伐楚自然理所当然。 至于田不礼,这个家伙可是姓田的,肯定是为齐国考虑了。再加上现在田文还是魏国的相国,田不礼有齐魏两国的支持,占据上风并不奇怪。 想到这,景翠突然想起宋王与宋相仇液来。 这两人一个代表宋国的意志,一个代表赵国的意思,他们的态度很关键。 “寿县公,那么宋王与宋相可曾表态?是保持中立,还是有意伐楚?” 吴群摇头道:“回令尹,据传回的消息,目前宋王与宋相全都没有表态。” “没有表态?”景翠奇怪的问道:“宋王这是什么意思?南郑之战一触即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宋王此时还不表态,战和不定,他打算干什么?” ······ 另一边。 六地。 六君与逯君得到廖君的消息后,正准备抛下大军,然后自己带着亲随快马赶去寿县,结果,还未出门,就得到了景翠传来的军令。 得知事发后,二人大惊失色,连忙带着大军赶往寿县。 与此同时,江淮的其他地方,也得知令尹景翠亲自赶到寿县指挥作战后,立即加快了前往寿县的速度。 一天后,六君与逯君同时率军抵达寿县。 楚军军营大帐。 “末将拜见令尹,末将有罪,请令尹责罚?” “责罚?”景翠看着在帐中拜伏请罪的六君与逯君,冷冷的道:“这话现在对本令尹说没用,还请二位自己去对大王解释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这事被令尹报给大王了? 想着,二人同时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叩拜道:“请令尹开恩,给我二人一个待罪立功的机会!” 二人求了许久,景翠脸色才缓和下来:“罢了,尔等的罪行先暂且记下,本将给尔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此战尔等用心杀敌,事后本将自会在大王面前为尔等求情。 若是此战中尔等再如现在这般,消极怠战,贻误战机,那么休怪本将无情,两罪并罚,先斩后奏。” 二人闻言,心中一松一急。 接着,二人拜谢之后,六君这才开口道:“令尹,不知大王那边···” 景翠闻言冷哼一声:“本将可没有将此事通告给大王,但是,莫非尔等以为这事能瞒过大王不成?” 说着,景翠直接一挥手:“退下。” 帐外,六君与逯君面色沉重,再次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咬牙切齿的大骂道: “知北涯!” “本君的好令尹!”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五章 怨气 六君与逯君回到自己的军营,此时,曲阳君一众人已经全都在此等候二人了。 见二人归来,钟离君立即问道:“六君、逯君,令尹怎么说?” 六君脸色难看的摇头道:“令尹让我二人待罪立功,若是能在此战中立下功劳,便可替我二人向大王求情。” 廖君听出了言外之意,不由诧异道:“令尹已经此事禀报大王了?” 逯君叹道:“是我等懈怠了,大王耳目众多,哪里需要令尹禀报呢!” 众人闻言,全都心中一凛,瞬间便明白逯君说的是什么。 接着,众人又想起不久前被灭族的勋君等人,心中凉飕飕的,谁也知道此刻他们的领地上有多少楚王的探子。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给楚王通风报信的肯定不是一个两个。 虽然他们不知道谁是知北涯的探子,但是,几年前由乐官组成的刺史,还有刚刚才成为各地封君的令尹,肯定跟楚王有联系。 “唉!”钟离君面色有些忧郁,长叹道:“在大王手下用事,何其难也。奋力杀敌,有功无过,大王却怀疑我等的忠诚,向我等派出了令尹,削弱我等的权利。稍有松懈,则雷霆立降,轻则训斥,重则身死。而用事不力,轻则难逃一死,重则夺爵收地。 大王带我等也太刻薄了一些!” 逯君闻言,顿时泪流满面,难以自制。 曲阳君见状,连忙问道:“逯君,你这是为何?” 逯君掩面拭泪道:“曲阳君,在下为自己的命运多舛而哭,为前途渺茫而悲,为楚国的前途而悲啊。昔日在下少不更事,即位没几年,就遇上齐国粮仓大火,大王为了阻止楚国的粮食流入齐国,而特意抬高楚国的粮价。 当时在下不知这是大王的计策,以为这是为国效力的时候到了,于是将家中的粮食大部卖给太府,以致于破坏了大王对齐国的封锁。事后,在下用了所获收益双倍的价钱,耗费了家中大半积蓄,这才换取大王的谅解。” 众人闻言也不知道如何劝解他,毕竟当时逯君等人做的也太显眼了,惹得楚王大怒。 而且楚王事后的处置,也没有直接进行处罚,只是向逯君等人借了一批粮食,秋收以后又还回去了。 只是其中的差价,让粮仓近空的逯君吃了一个大亏。 此时,逯君悲腔道:“借粮一事算在下咎由自取,但是,其后大王连年对齐国作战,我等封君每次都要为作战出人出钱出粮,接连十年的战事,在下家中不仅粮仓几空,而且连钱财也快耗尽。并且领地百姓全都面有疲态,治下田地也因连续多年未曾整理而杂草横生。 尤其是灭越一战,以及接下来的抵抗各国的侵略战,两场大战下来,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 战争结束后,连在下都已经感觉钱粮吃紧,身上的盔甲已经连续穿了三年,马车连续用了五年,朝见大王的衣服也连续穿了十年。 这不是在下节俭,实在是囊中羞涩。 老子云,大兵之后必有灾年,连我这个封君都尚且如此,更别说治下的百姓了。” 说着,逯君摇了摇头,悲天悯人道:“之前大王宣布在全国之内免税一年,在下本以为大王已经迷途知返,打算给百姓以休养生息的时间了。 故而在下为响应大王的号召,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机会,征召百姓修建水渠,期待来年能有个好的收成。 不想,在下才刚刚开始修建水渠,那边大王又为了南郑巴蜀,再次下诏全国征兵作战。 在下得到大王的诏令后,违背了大王的诏令,没有立即让百姓放下锄头拿起武器前来防备齐国,这是在下的过错,大王要罚我,我也认了。 只是百姓何辜!如此穷兵黩武,我楚国的出路又在何处?” 众人闻言,感触良多。 如果说之前的伐齐之战,众人还是略有收获的,那么从攻打薛地开始,薛地送给了宋王,诸君全都是所获极少,入不敷出。 尤其是灭越之战,众人在前线跟魏国拼死拼活,结果楚王一战灭越,独吞了灭越的战果,他们连汤都没喝上。 接着为了抵抗齐国,众人全都将大军集结在淮水,时间长达一年半,这么长的时间,大家可都是在吃老本。 这才多长时间,大家又云集淮水抵抗齐魏两国。 说实话,这种没有丝毫收益而且还要出兵出钱出粮的抵抗战,大家全都是抵触的。 想着,一时间帐中愁云惨淡。 原本还有人是来看六君逯君的热闹的,但此刻,在逯君述说下,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 逯君是惨,但是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同样好不到哪去。 此时,曲阳君一脸落寞的道:“是啊,逯君说出了老朽的心声,大王如此穷兵黩武,对我楚国来说是祸非福啊。 如今秦齐魏三国联合,赵国已经背叛,宋国态度不明,依在下看宋国恐怕也悬。如此情况下,大王依然没退兵的意思,坚决要与秦国在南郑决战,不昔以一国之力对抗天下,也要夺取南郑巴蜀。 如此,且为之奈何?” 尚君闻言面上浮现出一股怨气,想起这段时间来,那个令尹仗着有大王的支持,开始在领地内争权,从而接连与他冲突。 想到这,不由怒从心来。接着,冷冷的向自己军营方向看了看,仿佛透过层层军帐已经看到了那个被自己带来的令尹,眼中不由浮现出一股杀机,笑了笑,语气古怪的道:“不知诸君以为大王为何有如此底气,敢于以一国对抗天下呢?” 钟离君皱眉道:“应该是我楚国的强盛吧,自宣威以来,我楚国与各国作战,可谓胜多败少,大王每次与各国会盟,都被各国尊为盟主,其中可见一斑。” 尚君笑道:“不错,正是因为胜多败少,故而大王才会连年征战而不休。依在下之见,只要我楚国继续维持胜绩,那么大王对外征战的步伐就不会停止。 相反,若是大王再次遭遇十几年前六国伐秦惨败的事,恐怕大王就会如同上次一样,停战休兵数年。”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六章 忠臣 “战败?” 众人闻言全都没敢搭话,纷纷沉默了下去。 这个话题太重,以致于他们不敢轻易开口。 只是,相互观望间,却有几个人露出意动之色。 此时,曲阳君见一些人跃跃欲试,大部分的人沉默不语。 于是,立即摇了摇头,开口打断道:“此事断然不可,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死生之理,岂可儿戏。” 曲阳君话音一落,顿时就有不少人赞成的点了点头。 钟离君此时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钟离距离淮阴不远,若是淮阴失守,钟离则再次沦为前线。二十多年前,楚越两国围绕淮阴大战之时,他可是过够了日夜担心受怕,唯恐越国军队前来偷袭的日子。 若是淮阴被更加强大的齐国夺了去,那他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此时见曲阳君开口反驳,连忙接口道:“不错,曲阳君言之有理,保家卫国,我等责无旁贷。就算大王不仁,我等自然只能以死报国耳,岂能回之以不义。” “不错,国君虽不仁,但我等却不能不忠,就算是以死报国,那也是应该的九泉之下也可面对列祖列宗无愧于心矣。”馀君不满的瞥了一眼尚君,一脸正气的附和道。 尚君见馀君目光不善,心中冷哼一声,脸色难看。 楚王即位近三十年,能够延续宣威两代的霸业,并且比之宣威之时还更胜一筹。如今楚王的声威已经深入人心,众人没有被逼到急处,等闲是不会背叛。 上次各国伐楚,楚国遭遇汉中丹水之败,又有公子子兰在前做秦韩向导,形势危险到极点。可是,即便是面对此种情况,江汉的那些封君也只是私通子兰,而将治下的壮丁全都派到郢都守城,以为楚王尽忠。 江汉是如此,如今江淮的封君面对楚王的步步紧逼,同样也是如此。 就是刚刚提出建议的他自己,也没有背叛的意图。 战败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此刻,尚君见众人无人开口响应,而且还有人隐隐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摆了摆手有些冷漠的道:“既如此,那你们说怎么办?” 曲阳君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大王之所以征战不休,那是因为不知民间疾苦,假如大王能听到百姓的心声,想必就会有所收敛的。” 尚君不屑的冷笑道:“百姓的心声,你以为大王不知道么?每年从郢都出发,在各地呆上一两月的刺史,还有不知隐藏在那个角落的知北涯的探子,还有最近派到各地的县丞县尉以及我等的令尹。 难道这些人没有将各地详情禀报给大王吗?只是大王高居庙堂之远,故意当作没有听到罢了。” 曲阳君点了点头:“不错,大王是可以当作没听到没看到,但是我等也可发出自己的声音,并且将声音发的更加大一些。” “大一些?”尚君迟疑的看着曲阳君。 曲阳君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全都向他看了过来,摸着自己雪白的胡须道:“本君的意思是,既然大王食言而肥,唾面自干,那么咱们也别遵守之前的许诺好了。大王要我等出兵出钱出粮抵抗齐魏两国,这是可以,我等也责无旁贷。 但是,之前连年征战,我等仓库已空,此时再次与齐魏两国对持,已经力所不足。” 说着,曲阳君意味深长的道:“如此,为了继续为大王作战,我等只好下令向领地百姓征税了。” “这···”逯君迟疑的道:“曲阳君,可是领地中的百姓乃是我等的百姓。而且,之前大王宣布免税,我等为了响应大王号召,已经向治下百姓宣布免税了。 如今我等出尔反尔,百姓何辜,这对我们的声望打击太大了。” 曲阳君摇头道:“不然,之前我等宣布免税,乃是因为大王之故。大王已经宣布免去全国一年的税,我等才不得不向治下百姓宣布免税。如今众所周知,大王为了巴蜀之地再起干戈,我等为了向大王尽忠,自得出尔反尔了。若是百姓真有怨言,那也是怨恨大王,而不是我等。 而且,下令征税的事情,难道需要我等亲自下令吗?大王不是给我们派来了令尹吗?令尹身为我等左膀右臂,不就是负责帮我等处理地方的政事的吗? 故,只需我等一声令下,他们身为我等的臣子,自然要听我等之命行事。若是他按命行事,则我等就可将民怨转移到身上,若是他不奉命,耽误了大王攻打南郑,我等只好将他捆绑起来送回郢都,交由大王处理了。” 说到这,曲阳君面色平静的道:“至于百姓何辜?值此乱世,谁是无辜的?谁又不是无辜的?” 此时,尚君却是眼前一亮,原本他是打算在一战中吃一个败战,然后趁乱杀了楚王给自己的令尹,以解这段时间来的恶心。 至于此战的胜败,胜亦无喜,败亦无忧,他不在乎,仅仅只是杀令尹的手段罢了。 但是,现在曲阳君的计策,却是比他的跟高明数筹。 他的计划只能杀掉一个不听话的令尹,然后让楚王换一个更加听话的。但是,曲阳君的计划却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楚王派来的令尹。 这姜还是老的辣! 想着,尚君不由露出一股喜色,大赞道:“善哉善哉,若是那些令尹在我等治下收税,到时候弄得民怨四起,我等大可趁机将令尹抓捕起来,然后将他们用囚车送还给大王。 一则解决领地的民怨问题,二则也可向大王表示我等的不满,三则,若是楚王派来的令尹全都横征暴敛激起民愤,恐怕大王也没脸再派一个令尹来了。” 钟离君恍然大悟,大喜道:“不错,正是此理,有了这个先例,就算大王再次强行给我们派来一个令尹,我们也可依例送回一个,来一个送一个,如是再三,大王强派令尹的计划必然破产。” “不错,正是此理。” “原本我等还忧心自己的令尹,现在看来,这一战来的正是时候。” “却是如此,现在在下却是对这一战充满信心了,不怕打得久,就怕打的不够久。” “正是如此,为大王尽忠这是我等本分,这一战,大王要钱我等就出钱,要人我等就出兵,要粮我等就出粮。如此,我等也算是对大王忠心耿耿了。” “正是此理,楚国能称霸天下,大王能做数十年的霸主,不就是因为有我等这样忠臣的臣子么!”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七章 相持 随着众人纷纷开口,对这个计划赞不绝口,大帐中的压抑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变得欢快起来。 此时,曲阳君见众人面带喜色,摆了摆手,等众人再次安静下来后,开口道:“诸位,大王派来的令尹终究还是癣疥之疾,而我楚国真正的祸根还在郢都。” 尚君眼睛一亮:“曲阳君是说屈原?” 曲阳君点了点头:“不错,十几年前屈原怂恿大王强行收回贵族的领地与俸禄,在全国所有勋贵的抵制下,这事没有成功,反而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现在,屈原再次回到郢都,打算一步一步的削减各地的权利,等各地权势大削,无力反抗郢都之时。那屈原必然再次提出十几年前的旧事,再次收回我等的封地。 此事万万不能忍,屈原这个霍乱之根更加不能不除。” 说着,曲阳君微微一笑,看着众人道:“诸位,令尹还是小事,在下打算借此机会,用各地令尹横征暴敛为名,致使民怨四起,弹劾向大王建议派出令尹的屈原,谄媚君王,用人不明,施政不当,霍乱国家。 这一次,我等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楚国,争取一举将他赶到他国去。” 说完,曲阳君向众人问道:“不知诸位可愿与我一道上书弹劾屈原。”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道:“善!” 接着,众人议定,便纷纷散去,向自己的军营而去。 另一边,南郑。 昭雎在等待援军之时,早已做好攻城准备,等景邵率军抵达南郑,大军休整一夜,次日便展开攻城。 但是,在昭雎等待援军到来的时候,南郑同样也没有闲着,也在积极整军备战。 在昭雎攻城之时,整个南郑城都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军营。而且,不仅全城的百姓都已经被公孙郝整编起来,连南郑西面的褒中等地的壮丁也被公孙郝调入南郑。 随着大战爆发,双方血战五日,南郑城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坚若磐石,在楚军的围攻下,始终耸立不倒。 第六日,司马错三万秦军到来。 见此,昭雎立即暂停攻城,并退兵二十里以备不测。 随着后面掉队的秦军不断赶到,第七日,司马错手中的兵力增加到四万,第十日,十万秦军全部抵达南郑。 见秦军势大,昭雎再次向后退却三十里。 第二十日,襄阳郡守陈相率领十万楚军抵达南郑。 接着,五日后,公孙衍再次率领十万楚军抵达。 又三日,甘茂率领十万关中秦军抵达南郑。 一时间,近五十万大军相互对持,大战的阴云笼罩在南郑的上空。 与此同时,韩国出兵十五万于函谷关之外,并且开始打造攻城器械,摆出一副强攻函谷关的架势。 另一边,魏国陈兵十五万于陈城之外,十五万齐军与淮阴城隔河相望。 齐魏两国都在等,即在等秦楚两国两败俱伤筋疲力尽,也在等宋国的消息。两国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宋国,希望宋王能出兵伐楚。 至于宋国··· 郢都。 自从昭雎传回消息,司马错率军赶到,攻略南郑失败后,熊槐的关注重点便没有放在东西两面的战场,而是放在了楚国内部。 此时楚宫大殿中,只有熊槐陈轸二人,熊槐看着陈轸问道:“陈卿,这次寡人下诏,各地执行的情况如何?” “回大王,根据臣在各地的打探,大王的诏令下达各地,汉北三郡的执行概括是最好的,不仅集结速度很快,而且征调的士卒,各地士卒来了大半,剩下的百姓也全都是丁壮。” 熊槐松了一口气,他丝毫不怀疑接子陈相等人的,这次从汉北调兵,他关注的是接子三人对各郡的掌控程度。 汉北三郡新立,其中一些新设立的县还是封君的封地转化而来的,情况较为复杂。 熊槐本来还担心接子三人上任不久,会不会难以掌控各县,或者阴君等人会不会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在他们原来的封地上继续干预县尹施政。 结果,从汉北传回的消息来看,接子与陈相全都没有让他失望,上任后就已经控制住各县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情况也是应该的。 接子上任之前,曾在襄阳呆了多年,与屈原一起探索变法改革,所以,接子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同样也是变革最得心应手的。 而且,屈原一向以师礼对待接子,他去汉北郡上任,身为学生的屈原,同样也是屈氏一脉核心的屈原,不可能不对接子给予大力支持。 并且,汉北三郡汉北郡最大,同时也是中央支持力度最大的,上次考核的人,大部分都去了汉北郡。 有了自己这个楚王的支持,再加上屈氏一脉的支持,接子能迅速控制汉北郡,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襄阳郡与叶郡,襄阳郡的陈相是农家的接班人,而叶郡的庄辛则是庄氏的翘楚,这两人都可以获得背后势力的全力支持,想要快速控制一郡,也不是难事。 另一方面,这同样也说明了,不久前秦韩两国在汉北肆虐,汉北封君的势力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否则,那些封君不会如此轻易答应转封,同样接子三人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控制三郡。 想着,熊槐脸色微微一松,然后问道:“那么汉南之地呢?” 陈轸拱手应道:“探子来报,汉南之地,各地县尹还有封君,接到大王诏令后,便开始征召士卒,并且全都如期抵达。只是据军中的探子来报,汉南的军队,其中的精锐大约接近五成,剩下的则是老弱以及丁壮组成。” “五成!”熊槐面色不变。 不久前各地封君才经历过丹淅之败,实力大损,能出一半精锐,并且还能按时抵达,没有出现延误,这算是汉南各地封君忠心耿耿了。 想起那些新即位的封君,还有新上任的令尹,对此,熊槐很满意,笑道:“能有一半精锐,他们也算是忠心了。” 接着,熊槐想起之前传来的消息,立即打起精神,问道:“江淮的情况如何?”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八章 成败得失 陈轸闻言露出几屡迟疑:“大王,原本令尹未到寿县之前,江淮各地的县兵以及封君的私兵,行动全都较为迟缓,以致出现六君逯君等人迟迟不到的情况。但是,自令尹到后,情况便截然不同。 不仅各地封君的行动变得迅速起来,而且,原本有所欠缺的军资也很快变得充裕起来。 另,据令尹传来的消息,诸将纷纷请战,军心可用。 只是···” 说着,陈轸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军中的探子来报,这次江淮封君带来的军队,其中精锐也只有三成左右。” “三成?”熊槐闻言脸色一冷。 之前江淮封君们率军抵抗齐魏围攻陈地时,损失虽然交好,但是并没有经历丹淅那样的溃败。 再加上封君出战,一般都是带一半精锐一半征召的百姓,其中老弱壮丁不一。 所以,上次封君损失虽大,但是元气还在。 这次却只带三成精锐士卒去寿县,精锐数量连损失惨重的汉南封君都比不上。 想着,熊槐语气略微带着寒意的道:“看来他们心中还是对寡人有怨言啊。” 说到这,想起景翠道寿县后,封君们的态度立即发生转变,心中略一沉吟,熊槐又笑道:“不过,好在他们心中还算有寡人这个楚王,没敢生出异心,有此一点,那就足够了。” 说着,熊槐心中略有期待问道:“陈卿,那么寡人这次征召士卒,各地的情况如何?” 陈轸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楚王在问什么,只是想起各地陆续传来的情报,又摇了摇头道:“大王,这次的计划到目前为止,只成功了一半!” “一半?”熊槐一怔。 “大王,自从大王的诏令下达后,各县立即在县中征兵,待兵力聚集之后,便在县尉的率领下,前往各地汇合。所以,大王打算分走县尹兵权的计划已经基本成功了。” 熊槐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次在变法刚刚开始之际,就动员全国,发动对南郑的攻势,其目的有四。 其中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攻略南郑,趁机解决楚国面对秦国地利上极其不利的局面。 目前来看,这个目的已经失败,在司马错抵达南郑的那一刻起,攻下南郑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 其二,那就是刚刚给各地县尹封君派出了左膀右臂,熊槐想要趁机查看一下各地对中央态度。 结果,种种迹象表明,没有一个封君的汉北三郡响应速度最快,基本上是他这个楚王一下令,那边便立即展开行动,足以向楚王表明他们的忠心,同样也想楚王表明,汉北三郡已经被楚王控制。 接着是不快不慢的汉南。或许他们心中有些怨气,但是,最起码他们没有表现出来。 对熊槐来说,没有表现出来,这就足够了。 最后是江淮的那些封君,他们已经在这次行动之处表达了他们的不满,但是景翠一到,他们态度立即转变,这也说明他们心中纵有不满与怨气,但是还没有到离心的程度。 对此,熊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的变法已经走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而整个楚国依旧还在他的控制之下,接下来就可徐徐图之,一步一步的将变法深入下去。 而这第三个目的,那就是向各国露一露楚国的肌肉。 这次他大肆针对国中封君,一口气将汉北的封君封地全部收回,又杀掉了几十个封君,国中闹得沸沸扬扬,天下各国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或许各国全都以为楚国即将陷入内乱。 赵国的背叛,齐魏两国闻风而动,无不说明各国都对楚国有想法。 他这次一口气从国中征调了近五十万大军,其目的就是为了向各国表明,楚国依然还有一战之力,各国想要占楚国的便宜,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至于这次全国的动员的最后一个目的,则是趁各地县丞县尉还有令尹新官上任之际,分化县尹封君的权力。 大军聚集,县尉率军出征,有了这一次的成功典范,县尹的兵权无疑已经被县尉分走。 那么未来,各地面对楚王的步步紧逼,熊槐已经可以大笑的宣布,最起码他这个楚王可以保证楚国大多数的县不会起兵反抗。 只要楚国各县能稳住,那些手握大军的封君,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到目前为止,前三个目的都已经出结果了,而最后一个目的却只成功了一半。 既然各县那边情况良好,许多县尉已经成功掌军,那么问题显而易见,肯定是封君那边出问题了。 想着,熊槐看着陈轸问道:“陈卿,如此说来,各地封君在这次大战中,并没有给他们的令尹权力了。” 陈轸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据各地来报,无论是江淮的封君,还是江汉的封君,在选择出兵时,要么是自己率军出征,然后将令尹带着身边随军而动,要么是让子嗣率军出征,而自己与令尹一同留在封地。 故而,我们打算通过这一战让令尹从封君那里获得权力的计划,显然并没有成功。” 熊槐闻言面色不变。 他往各地封君哪里插钉子,封君虽然无力反抗,但是同样也会严防死守,让令尹成为有名无实的闲人。 而且,封君们无法反抗他这个楚王,同样,封君的令尹也无力反抗封君。 所以,各地令尹想要掌握权力,任重道远啊。 想着,熊槐轻笑道:“好,既然封君们戒心甚严,那么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们再继续!” 此时,陈轸又拱手道:“大王,还有一事,封君们虽然没有给令尹权力,但是,不久前,江淮各地的令尹哪里又传回消息,江淮封君以连年征战,钱粮短缺为由,让令尹去征收今年的税收了。” 熊槐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笑道:“他们这是在向寡人诉苦啊!” 陈轸提醒道:“不仅如此,大王之前下诏全国免税后,封君们曾向领地百姓许诺,今年的税收可以不必上交。但是,现在封君撕毁诺言,却让令尹去征收税收。 臣担心,封君们会将出尔反尔的恶名推给各地令尹。只要各地令尹被当地的百姓厌恶,那么他们的所有工作都将无法展开,即便日后封地有变,各地令尹获取了权力,恐怕也不能持久。” 正文 第七百九十九章 彼来我往 “看来他们想要把寡人给他们派去的令尹当作替罪羊了。”说着,熊槐略一沉吟,然后摇头笑道:“不过,依寡人之见,这是好事。只要各地令尹能获取权力,即便他们担负上恶名,那也是值得的。 令尹本来就是寡人任命的,他们的罢免也是由寡人决定,一个令尹担负了恶名,那寡人就换一个令尹好了。 令尹可以换,但是,他们交给令尹的权力,就别想再拿回去了。” 说着,熊槐脸色一冷:“这次与秦国争夺南郑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寡人本想立即派出使者与秦国讲和。但是,现在看来,这次还得再等一等,等封君们的令尹真正的干出一件实事后,才能再派出使者。” “陈卿,传讯给各地的令尹,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去征税,寡人会在背后支持他们。” “唯!” “还有,密切关注各地征税情况,等税收征收的差不多了,立即来报,到时寡人就会派出使者与秦国讲和。” “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想了想,再次下令道:“传诏,让芈戎速来郢都,寡人有事托付于他。” “唯。” 数日后,芈戎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郢都。 “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看着殿中神情严肃的芈戎,笑道:“芈卿,自汝回到楚国,好像已经多年未曾到各国去访友了吧,可曾想念他国的故友。” 芈戎一听,心中一惊。 值此楚国与各国大战之际,大王特意将我召到郢都说这种话,莫非是怀疑我私通敌国? “大王,臣昔日虽客居洛邑数年,但是臣之亲友俱在国中,臣在洛邑之时,无时不刻不在想念国中的亲友。幸得大王赦免臣的罪行,让臣得以返回故国,与亲友相会,臣在家中,与亲友相会,其乐无穷,又怎会想着再次离国而去呢?” 熊槐笑道:“芈卿的姐姐在秦国多年,尔等多年未曾会面,不知卿可曾想起你姐姐来。” 芈戎闻言,想起昔日魏冉让他一心为楚国尽忠,双方不复来往的言语,立即应道:“不想,臣之妻子俱在楚国,臣愚家姐多年不曾往来,已经不记得家姐模样了。” 熊槐闻言长长一叹:“寡人却是想念寡人的公主了。” “···”芈戎张了张头,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 熊槐见芈戎不知所措,不再跟他绕关子,神情有些踌躇的道:“寡人最近有些想念公主了,想派人去咸阳看看公主以及寡人的小外孙,但是,如今秦楚两国大战在即,若是此时寡人的使者去秦国,寡人担心会助长秦国的嚣张气焰,让秦国误以为寡人这是去求和的。 但是,寡人思念公主的情绪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加浓烈。故而寡人想请芈卿以拜伏姐姐外甥为由,去一趟咸阳,顺便也看看寡人的公主,给公主带去寡人的问候,顺便也看看公主过得怎么样,看看你那个外甥有没有在秦楚交恶的时候欺负寡人的女儿。” “···”芈戎愣了愣,然后拜道:“唯。” 芈戎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而就在他离去的同一天,赵国使者王贲到了郢都。 虽然王贲到楚国之时携带了大量的礼物,但是,楚国接待王贲的人却没有给王贲好脸色。 同样,当熊槐接见王贲之时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王卿,不知赵王此时让你来楚,是来接赵豹回去的,还是有什么指教寡人的。” 楚王一开口就是询问赵国是否要背弃盟约,这才经历过邯郸乱象的王贲,瞬间露出一丝尴尬,接着又快速隐去。 不久前赵王做的的确不太地道,楚赵两国才刚刚联姻,楚国嫁女的对象就从太子变成寻常公子,地位一落千丈。 尤其在秦楚两国大战的关键时候,这就更让人浮想联翩。 而且齐魏两国不仅是这样想的,还真的就这样做了。 林林总总,由不得楚国不恼怒。 想着,王贲露出一丝笑意,陪笑道:“大王说哪里话,楚赵两国正交好,赵豹乃是敝国的人质,不要说王后发生不幸,就是他自己发生不幸,那也要待在楚国,臣怎么可能会接他回去呢。” 熊槐看着王贲露出一丝冷淡的笑容:“呵呵!” 见此,王贲立即拜道:“大王,由于敝国王后不信,这让贵我两国出现了误会,也让天下人误以为敝国是反复无常的国家。为次,寡君误会出现之后,立即特派臣来贵国说明,敝国对贵国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化,楚赵两国的联盟也不会因为公子章的缘故而出现波折。 公子章虽然已经不再是赵国太子,但是,他依旧是寡君的长子,在赵国的地位尊贵非常。” “如果赵王就是让王卿来跟寡人说这些的,那好,寡人知道了。”熊槐冷漠的道。 王贲再行礼道:“寡君让臣来楚,还有两件事。一是寡君数见公子子青,以为能,故,寡君决定任命公子子青为卿,封之于青阳。” “嗯!”熊槐一怔,面色稍缓。 区区青阳一地,虽然楚国看不上,但是能封给在赵国的公子子青,能让他有个稳定的收入,勉强也见赵王的诚意吧。 但是,仅仅青阳一地,相对于赵国的背叛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诚意还远远不够。 王贲见楚王脸色松动,微微松了一口,继续道:“另外,寡君听说齐魏两国再次与楚国发生误会,齐楚两国乃是赵国的盟友,而魏国乃是赵国的兄弟,寡君不希望自己盟友与兄弟出现误会,故而愿意局中调停。 而且,为了防止齐魏两国不听寡君之劝,寡君已经派出使者前往燕国,请求燕王陈兵于齐国的盟友中山国外,希望齐国能暂缓南下,回转北方。 另外,寡君得知齐魏两国正在游说宋国伐楚,因宋国与赵国有一些交情,故而寡君也派出了使者前去游说宋王,希望宋王能与赵国一道,对齐魏楚三国进行调停。” 熊槐闻言诧异的看着王贲,这赵王的举动很不正常啊。 如今各国闻风而动,此时的赵国难道不应该出兵攻打中山国吗? 为何会愿意局中调停? 赵王所谓的调停是真情还是假意,亦或者是其中还有隐瞒? 正文 第八百章 退意 熊槐看着王贲露出一丝笑意。 或者赵王只是故作姿态以麻痹楚国。 或许赵王是担心楚国见齐魏两国来袭,心忧之下与秦国讲和,故而才稳住齐魏以让秦楚两国两败俱伤。 或许赵王是因王后之死心中纷乱,故而才想让天下先稳稳,拖上几月,等赵王心力恢复再挑动天下局势。 或者··· 但是,无论赵王是怎么想的,只要赵王能表现出这个态度,那就足够了。 因为现在,熊槐已经得到了结果,剩下的只是如何收尾。 无论赵国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赵国愿意局中调停,让秦国看到楚国东部的局势和缓,那就对楚国极为有利。 不久后,等楚国派人去讲和时,楚国才有足够的底气让秦国答应和谈。 否则,秦国见齐魏两国陈兵于楚国边境,以为楚国拖不起,从而决定与楚国死磕下去,那就难办了。 想着,熊槐立即笑道:“善哉,赵王诚能如此,寡人也算放心了。” 说着,熊槐正式许诺道:“只要赵王愿意在齐魏楚三国中局中调停,那么楚赵两国的关系将不会因为公子章而产生任何影响。还有,请王卿回到赵国后,告诉公子子青,让他好好为赵王效力吧!” 王贲闻言,心中一定,笑着拜道:“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就在秦楚两国还在南郑对持之时,赵王同时向齐魏两国派出使者,希望能进行调停。 但是,赵国使者见到齐魏两国之君之后,没多久就宣布调停失败。 接着,赵王大怒,在王后丧礼期间突然亲自率军讨伐···齐国的盟友中山国。 此时中山国的主力正在防备燕国,一时不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南郑决战还没有开打,淮水之战还没有进行试探,燕赵两国夹击中山国的战事就爆发了。 另一边,原本赵王也派出了使者去宋国,希望宋国与赵国一道出面调停。但是,宋王接见赵使后,却没有答应调停的请求,随后正式宣布宋国中立,不会参与齐魏楚三国的战事。 当然,齐魏楚三国可没有因为宋王宣布中立,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宋国。 宋国之内,田不礼带着亲齐亲魏派依旧在不断的游说宋王,大谈伐楚之利,而太子贞则带着亲楚派与田不礼针锋相对。 就在齐魏楚三国的局势越发严峻的时候,芈戎以个人身份,带着众多礼物来到咸阳看望他的姐姐与外甥。 郢都。 熊槐看着手中传来的情报,脸色微微一笑:“赵王虽然调停失败,但是,燕赵两国大举攻伐中山国的事情,对我楚国来说,依然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说着,熊槐不得不承认,楚赵两国这就是天然的盟友。 一旦楚国有事,赵国不动则已,只要赵国一动,只要赵国不是直接伐楚,那么赵国无论是在干什么,都对楚国大为有利。 或者,这就是赵王之前拍王贲来楚的愿意,因为此时的赵国还需要楚国这个盟友,同样,楚国也需要赵国这个盟友。 不过,既然赵王如此给面子,那楚国也得抓紧时间了。 想着,熊槐看着陈轸问道:“陈卿,各地令尹那边征税征得如何了。” 陈轸应道:“回大王,江淮各地令尹那边已经征得差不多了,而且,有不少令尹借此机会,在地方安排了人手,算是在各地能立足了。” 见楚王点了点头,陈轸又道:“只是,各地的探子哪里又传来一个消息。原本因为各地令尹征税,而导致江淮各地怨声载道,人人自危,各地怨气纷纷冲着他们的令尹与他们的主君而去。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出现了新的声音,不仅是针对收税的令尹,而且还将矛头指向左徒。” “嗯?”熊槐一怔,几乎在陈轸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那些封君想干什么。 这是一个阳谋,只要楚国依旧还在与秦齐魏三国对持,那么这个局就无法解开。 民众厌战,将士疲惫,举国都有一股怨气。 只要战事不止,那么楚国之内的怨气就会越积越重,直到怨气爆发。 熊槐已经可以预见,若是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转变,那么江淮一带的怨气就会蔓延到江汉,从封君哪里扩散到各县。 然后,在这段时间的铺垫下,所有的怨气就会全在屈原身上爆发,那时,屈原为了楚国,为了他这个楚王,恐怕也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想着,熊槐心中一寒,立即问道:“陈卿,江汉这边的封君还有各县那边情况如何?” “回大王,虽然江淮那边的人频频与江汉的封君联系,但是,江汉的封君全都没有反应,并没有向自己治下的百姓征税。并且,在江淮封君征税的消息传来之际,在百姓人人自危之际,江汉的封君与令尹一同向治下百姓再次许诺,今年不会征税。” 熊槐闻言松了一口气。 还好江汉的那些封君没有跟进,还好江汉的封君都是不正常即位,百姓本来就对他们充满着疑虑,导致他们也不敢在刚刚即位之时,就对本来就不怎么信任他们的百姓出尔反尔,以致百姓更加不信任他们。 至于各县哪里,虽然陈轸没说,但是熊槐知道,各县的百姓心中肯定是有怨言的。 只是,他们现在还在观望,还在等他这个楚王的后续动作。 诚然现在楚国还有一战之力,诚然现在楚国的百姓还是信任他这个楚王的,但是,若因为那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攻下南郑,而陪上楚国的民心,那就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的。 想着,熊槐面色沉重道:“战事进行到现在,是时候跟秦国讲和了。” 陈轸松了一口气,郑重的点头道:“大王英明。” 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韩国那边如何了?” 陈轸立即应道:“因为韩王邀请赵王伐秦失败,再加上我楚国与各国还没有开战,是以函谷关外的韩军虽然已经做好攻打函谷关的准备,但是依然还在函谷关外观望。” 熊槐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让人请韩王出面调停吧。” “唯!” 就在此时,一个侍者走了进来:“大王,左徒来报,燕国使者公子安来访。” 正文 第八百零一章 燕昭王 “公子安?”熊槐一怔,对陈轸对视一眼,二人都露出一缕喜色。 这个公子安也是楚国的熟客了,多次代表燕国出使楚国,而且每次都携带重礼而来。 在齐魏楚对持之间,在燕国正在攻伐中山之际,公子安的到来,无疑又是一件好事。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快,请公子安来见寡人。” “唯。” 不多时,公子安便在屈原的陪同下来到大殿。 礼毕。 熊槐看着公子安道:“不知公子所来有什么指教吗?” “不敢!”公子安拱手道:“大王,寡君让臣来楚有三件事,其一是寡君听说齐国再次与楚国发生冲突,寡君虽然对齐国的盛气凌人不喜,但是燕国国小力弱,无法与齐国对抗。故而,寡君只能出兵中山以策应贵国。 同时,在燕地的鄂君听说楚国大战方歇之际又爆发大战,担心楚国军资有所不足,故而向寡君请求购买粮食与军械。寡君闻之,特让臣从海路运来粟米五十万石,箭矢三百万支,铁剑五万柄,长矛十万支,以为楚国之用。” 熊槐闻言一怔,不禁皱了皱眉头。 燕王送来的东西,的确是楚国急需之物。 虽然现在楚国还没有出现缺粮,但是,大战多年,太府的仓库所余已经不多了,而且,今年免税的情况下,粮食收入基本没有,全靠之前的储备支撑。若是无事也罢,一旦有事,楚国将难以再次支持一场长年累月的大战。 常言道有备无患,燕国送来的东西,确实能让楚国能多坚持不少的时间。 熊槐之所以没有露出喜色,反而皱了皱眉头,那是因为燕国送来的东西是想让楚国继续拖住秦齐魏三国,好让燕国能有更充裕的时间来收拾中山国,能从中山国哪里获得更多的好处。 但是,此刻熊槐已经决定与秦国讲和了。 秦楚两国一讲和,齐魏两国必然退兵,如此,此时再收下燕国的重礼,无疑是刚刚收下燕王的好处,然后立即就将燕国坑下去。 原本燕国是被赵国请去攻打中山的,楚国坑一坑燕赵两国,让两国劳而无功,两国也没话说。 毕竟赵国不义在先,而燕国则纯粹是捡便宜的。 而现在,燕国明确表示攻打中山市支援楚国的,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东西烫手。 要吧,接下来秦楚两国讲和就会影响楚燕两国关系,不要吧,燕国就会疑神疑鬼。 此时,公子安见楚王沉默不语,而且面色还没有喜色,不由开口问道:“大王,难道敝国送来的东西有何不妥之处吗?” 熊槐一听,立即露出笑容道:“当然不是。” 说着,熊槐向一旁陪同的陈轸看了看。 陈轸点头,然后立即走出来道:“公子不远千里送来如此重礼,寡君一向仁义,自然不愿看到燕国吃亏,故而,敝国一定要向燕王有所表示才行。” 说着,陈轸露出一丝迟疑道:“只是这次燕王送来的全是军资,也都是我楚国急缺之物,用其他军资交换,敝国经历多年大战,此时却是力有不足。” 接着,陈轸看着公子安问道:“不知公子可知燕王有何喜好,无论珍宝美人,还是其他物件,还请公子开口,敝国必然不会让燕王失望。” 公子安笑了笑,心中并没有意外,他这些年每次来楚国送礼,楚王都没有让燕国吃过亏,这也是燕王愿意频频向楚国的原因。 否则,以之前贫弱的燕国,不会如此大气。 也正是因为他从楚国带回了大量矿石,也让复国不久,有接连遭遇算计的燕国能够迅速恢复实力。 同样,这一批武器,大都也是用楚国的矿石打造。正是因为有了大量楚国矿石的支持,不仅培养了大量的楚国工匠,而且也让燕国工匠的打造水平有了一些提高。 想着,公子安笑着拱手道:“寡君在燕国勤勤勉勉,珍宝美人全都非寡君所欲。当然,贵国的难处寡君也能理解,故而,若是可以,大王可以回报寡君以矿石。” 熊槐看了公子安一眼,笑着应道:“好,那这次的交易就用矿石来结算吧。” 说完,熊槐又问道:“不知燕王所说的第二件事是何事?” 公子安笑道:“寡君知道楚国之中多有种植麦米,而最近敝国新得两件神器,其名一为石磨一为石碾,用这两件神器制作面粉,比起舂制来,其利百倍。寡君得此神器,不胜欣喜,同样也不敢擅自据为己有,故而特命臣将这两物送来楚国,助大王一臂之力。” 熊槐闻言一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念头,石磨的事情泄露了。 接着,又想起这几个月来,各国麦米价格猛涨,已经与上等粟米等同。 原本熊槐还以为大战经年,各国都缺粮了。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石磨的事情早就泄露了,故而各国才提高麦米的价格。 而且,恐怕现在各国都已经反应过来了,几年那一次粮食危机,齐楚两国大打出手,恐怕就是为了麦米。并且,那一战结束后,各国的麦米价格再次大为回落,以致各国的麦米全都流向齐楚两国。 现在真相大白,想必各国都知道齐楚两国那一战之后,立即达成了默契,然后联手坑了各国几年。 想来各国知道石磨还有石碾后,应该全都对齐楚两国恨得咬牙切齿吧。 至于燕国明知道楚国早就有石磨了,还将石磨送到楚国来··· 熊槐略一沉吟,便反应过来了。 燕王这是想要向天下显示自己的博大胸襟,麦米便宜而面粉极贵,普通百姓空有麦米却不常吃,想吃面粉却又吃不上。燕王手握如此神器,却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公之于众。 尤其是在各国大战,急需用麦米制作面粉以获取资金,用于国事的时候,燕王这种以民为本的思想,那就更显得难为可贵了。 如此作为,必然能极大获取民心。若是天下百姓都在传唱燕王的恩德,这必然会震撼天下人。从此,天下有识之士,恐怕也不会像现在,以燕国国小,燕王才能不足,而不愿前往燕国。 燕王才虽不足,然德行足矣。 想着,熊槐心中一叹,之前那个上蹿下跳的燕王,跟他心目中的燕昭王相差太远。直到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到了今日,现在的这个燕王,才是那个真正的燕昭王啊! 熊槐有一丝明悟,等燕王首先公布石磨石碾的消息传遍天下,恐怕就有真正的大贤留意燕王了吧。 正文 第八百零二章 弃我去者 就在熊槐暗暗猜测燕王用意的时候,屈原走到公子安身侧,一脸沉重的道:“大王,燕王不暗藏石磨,反而千里迢迢的送来楚国,解了我楚国的燃眉之急,这等情谊,非重礼无以酬谢。” 熊槐闻言一怔,诧异的看向屈原。石磨本就是楚国最先发现的东西,燕王送给楚国本来已经有的东西,来成就自己的德行。 面对这种事情,楚国不暗骂燕王也算心胸宽广了,怎么还要重礼酬谢燕王呢? 这不是已经被燕王踩了一脚,然后又伸出头,再让燕王打一巴掌么? 只是,熊槐见屈原一脸沉重,不像是在说笑,更不像是在说反话。 见此,熊槐心中一沉。 接着,陈轸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忙走到屈原一旁,亦开口道:“大王,左徒言之有理,燕王大恩,我楚国必重谢之。” 熊槐见状,皱了皱眉,接着思绪一转,然后脸色一变。 石磨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即将公之于众,那么之前齐楚两国的所作所为,就瞒不过其他人,其他人必然会知道他们所享用的面粉,肯定被齐楚两国狠狠的坑了一笔。 其他国家奈何不了齐楚两国,其他国家贵族更加奈何不了齐楚两国。 他们从来都没有被齐楚两国放在心上。 但是,楚国之内的人呢? 熊槐此时已经想起来,当初卖面粉的时候,不仅卖到三晋宋齐等国去了,而且还在国中卖出了许多。 要是等国中权贵富人得知,他们所享用的面粉,本是寻常之物,却被楚王坑走了一大笔钱财。 这··· 若是其他时候,他们肯定还得大赞一声楚王贤明。 但是,在百姓迟疑,贵族离心的时候,让他们知道这事,这肯定会让他们更加痛恨他这个楚王。 所以,燕王送来的不是石磨,而是一个台阶,更是一个可以提前公布于众,安抚那些勋贵,趁机收拢民心的机会。 想着,熊槐脸色一变,然后一脸肃然道:“燕王有心了,此等情义非重礼难谢。” 说着,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敝国有珍兽犀牛,其皮制成皮甲,坚固非常刀箭难伤。寡人愿意以五百副犀牛甲相赠。另,楚国东部河水入海口处有一地名为堂邑,寡人愿为以此地为燕王汤沐地,以答谢燕王。” 公子安见此,不由笑了笑,这次送出石磨与石碾的目的全部达成了。 其实他这一次来楚国,不仅仅只是送礼,也不是为了踩着楚王的身躯成就燕王的德行,实则乃是为了试探楚国。 不久前楚王在国中大肆杀戮群臣的消息传到燕国,不仅让已经准备回国的鄂君停住了脚步,同样也让燕国上下对楚国充满着迟疑。 楚王是不是已经老迈,已经老糊涂了,才做出这种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 因为齐楚两国的敌对关系,让燕国不由自主的将外交重心放在楚国,若是楚国衰弱,这对燕国极为不利。 一旦齐国没有了楚国的牵制,再次将重心放在燕国身上,以燕国那瘦弱的小身板,根本扛不住。 故而,为了试探楚王是不是已经老迈昏庸,为了决定燕国接下来的外交重心在哪里,才有了这次的行动。 现在看来,楚王虽然杀戮大臣,却并非毫无顾忌,依然顾及名声。 而且··· 公子安看了看一旁作陪的屈原与陈轸,心中不由称赞,楚国之中依然有诸多大贤,而且还被楚王所信任。 这样的楚国,肯定不会轻易衰弱,还能成为齐国未来十几二十年内的力敌。只有一个强大的楚国,才值得燕国继续下注。 如此··· 公子安心中有了决断,于是,对楚王送出的礼物毫不推辞道:“谢大王馈赠。” 熊槐见公子安接受了自己馈赠,微微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再次开口道:“不知公子所来的第三件事是?” 公子安闻言,笑了笑道:“大王,自鄂君去燕,已近两年矣。寡君数见鄂君,与其语,多称赞其能。故而寡君又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鄂君能留在燕国辅佐寡君。当然,作为回报,寡君希望大王不要嫌弃在下愚钝,能让在下有幸能侍奉大王。” 熊槐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三件事,竟是燕王与楚国交换大臣,而且交换的对象还是楚国最富有的鄂君。 交换大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交换人质。 鄂君启身为自己的臣子,当然可以做人质。 但是,鄂君去燕两年,至今未归,现在燕国突然说要留鄂君在燕。 这是燕王的请求,还是鄂君主动提出的请求呢? 这其中的差距极大。 此时,熊槐目不转睛看着公子安,意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只是,公子安一脸坦然。 见此,熊槐突然长叹一声。 是了,燕国如今还需楚国牵制强大的齐国,所以燕王是万万不可能扣押鄂君的。 所以,燕王之所以要留下鄂君,恐怕是鄂君主动请求的吧。 至于为什么! 熊槐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上次各国伐楚之时,熊槐担心鄂君遭遇不幸,故而主动将鄂君送到燕国去了。 但是,秦韩两国肆虐汉北只是,鄂君的封地同样也遭到了肆虐,接着,熊槐趁机将汉北的所有封地全都收回,转为食邑。 虽然当时的情况,鄂地已经被韩国所取,他将封君转为食邑乃是恩赐。 但是,封地依旧是没有了。 尤其是鄂君多有功劳的情况下,鄂君得知此事后,想来心中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个楚王,故而滞留燕国迟迟未归。 然后才有了这次交换大臣的事情。 对鄂君的选择,熊槐可以理解,但是,此刻他心中却很难受。 连一向忠心耿耿的鄂君,连一向都对封地不怎么在意的鄂君,都对失去封地如此在意,更何况其他人呢? 诚然,鄂君不愿归来,算是他这个楚王对不起他。 但是! 熊槐想起事后的种种的情况,目光变得异常坚定:寡人也没有错! 想着,熊槐看着公子笑了笑:“可,寡人早就知道公子的贤名,承蒙公子不弃,愿意从燕国来辅佐寡人,这是寡人的荣幸。” 正文 第八百零三章 调停 正式接纳公子安后,熊槐看着公子安,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贤卿,眼下我楚国正面临一桩难事,寡人心想或许也就只有卿能为寡人分忧了,不知卿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公子安一怔,心中冒出阵阵疑惑。 他才到楚国,刚刚向楚王效忠,楚国会有什么问题只有他才能办成呢? 想着,公子安立即拱手应道:“请大王吩咐!” 熊槐点了点头,露出一缕难色,开口道:“想必贤卿也是知道了,这些年来楚国连年征战,国中物资短缺,百姓疲惫不堪,以致寡人要以举国之力夺取南郑时,国中顿时怨声载道。 南郑是寡人想要的,国人是寡人所不愿失去的。然二则不可兼得,故寡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犹豫,是否继续坚持下去。” 说着,熊槐露出一丝喜色,看着公子安笑道:“但是,今日贤卿从燕国远道而来,为寡人带来了两件神器,寡人得此神器,既喜既愧。神器重宝,寡人得之,不胜欣喜矣,然燕王不贪恋神器,以民为本的心怀,却让寡人心生惭愧。 将寡人的所作所为与燕王一比,寡人实在是对不住国中的百姓。故而,寡人决定以燕王为榜样,以百姓为本,从南郑退兵,与秦国讲和。” 公子安脑袋一懵。 退兵? 讲和? 我千里迢迢从燕国而来,带着大量的军资过来,是为了让楚国继续与秦国作战,好让燕国有更充裕的时间攻打中山国的,而不是来劝说楚国与秦国讲和的。 若是自己一到楚国,然后楚王就立即被自己劝服与秦国讲和,这消息传到燕王那里,燕王会怎么想,会怎么看? 那我日后还怎么回燕国。 “大王这···” 见公子安开口,熊槐立即打断道:“寡人闻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能见贤思齐便是人生之宝,故而孔子曾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燕王大德,千里迢迢送来神器,想来也是在提醒寡人以民为本吧。” “···”公子安满腹的经纶全都说不出来,总不能说燕王只是想借楚王传播自己的声望,更不能说燕王根本没有爱惜百姓的意思。 此时,熊槐笑道:“燕王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正好,寡人知道燕王乃是秦王的亲戚,秦燕两国关系不错,故而寡人想请贤卿走一趟秦王,以燕国的名义局中调停。” 公子安见楚王已经开口,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正想着如何挑拨秦楚两国关系的时候,又听见楚王道: “当然,为了避免秦王不停燕国调停,寡人决定给秦国施加一点压力,让大军集结在函谷关外的韩国也派出使者进行调停。如此,有韩国压力,有了燕国的台阶,秦王应该就会答应调停了。” 公子安浑身一僵。 两国调停,看来楚王已经有了明显的退意了。或许即便秦国不答应调停,楚国也会从南郑退兵。 如此,燕国的调停也就显得不难么重要了。 而且··· 公子安偷偷的看了一眼楚王,暗暗想到:楚国果然不容轻辱,燕王这才想要踩楚国一脚,并让楚国承燕国的情。不想,楚国的反制来的如此之快,不仅让燕国在中山国哪里劳而无功,而且还让燕国反过来承楚国的情。 此时公子安已经想明白了,楚王让他去秦国调停,不仅是向要借燕国的面子,更是借他之口通知燕王退兵。否则,一旦齐国得知秦楚两国讲和,而燕军还在与中山国大战,那时,齐王一定会会师北上,趁机削弱燕国。 想着,公子安立即伏地一拜:“臣领命!” 公子安退下后,熊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轻轻感叹道:“果然是世事无常,当年那个冲动暴躁的燕王,仅仅蛰伏数年,不想,今日一见,已然胸有沟壑。” 陈轸应道:“大王,燕国太远,而且齐燕两国乃是死敌,燕王自然是越强越好,这对我楚国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想起鄂君来,感叹道:“国事艰难,当前还得以修养为主。” 说着,熊槐的目光转向屈原:“贤卿,这段时间国事一直都是卿在处理,在等一段时间,卿就上书与秦国讲和吧。” 屈原没有多想,立即应道:“唯。” 不久,屈原与陈轸从楚宫出来,屈原上了马车后,将陈轸刚刚递给他的木简拿出来一看,然后,半响才开口道:“不想,风雨已至啊!” 次日,公子安离开郢都,一路北上往韩国而去。 当韩王仓得知公子安奉楚王之命请韩国对秦楚两国调停后,沉默了许久。 秦国咸阳。 当公子安与韩珉代表韩燕两国前来调停后,秦国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大王,此战我秦国失去了上庸汉中还有巴地,如此重大的损失,我们决不能这样算了。” “不错,与楚国死战到底,不收回失地决不罢休,我赳赳老秦,决不怕死。” “楚国连年征战,不久前才遭到六国围攻,现在又再次与我秦齐魏三国开战,以楚国的国力必然是顶不住了,所以这才让韩燕两国调停求和。” “正是如此,楚王残杀大臣,楚国之内人心惶惶,故而楚王求和,必然是楚国之中发生内乱了。” “大王,当此之时,我秦国应该拒绝楚国的求和,理应继续与楚国对持下去,直到楚国坚持不住,然后我秦军趁胜追击,趁机收复汉中上庸还有巴地。” 一时间,整个秦国的朝堂上,全是反对与楚国和谈的声音。 当然,秦王荡顾及韩燕两国的面子,却也并没有当场拒绝。 下朝后,秦宫中,秦王荡正与公子稷对饮。 酒酣,秦王荡突然开口问道:“王弟,听说你舅舅芈戎到咸阳了。” 公子稷一怔,然后自然的将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后,点头道:“大王说的没错,舅舅芈戎已经道咸阳多日了。” 正文 第八百零四章 议楚 “听说芈戎是来看望他姐姐芈氏的?”秦王荡看着公子稷笑着道。 “舅舅是这么说的。但是,据臣弟所知,却是楚王后在公子子兰死后,忧思成疾,而且听说公主心有不快,故而舅舅奉楚王之命,特来看望公主的,希望能用公主的近况解解王后忧愁。只是因为秦楚两国正在交战,故而舅舅这才以看望母亲的名义前来咸阳。” 秦王荡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亲自为公子稷满上酒杯,叹道:“上次寡人杀掉公子子兰,却是令你们夫妇关系颇为紧张,这却是寡人的不是了。” 公子稷闻言,将刚刚满上的酒杯放下,摇头叹道:“这与大王何干,臣弟身为秦国公子,自然是要为秦国考虑,以楚国当时的情况,自然是杀掉公子子兰,以激怒楚王大肆残杀大臣,好让楚国陷入内乱。 故而上书建议大王杀掉公子子兰,这正是臣弟的本分。至于公主···她嫁到秦国来,那就是我秦国的人,纵使因为哥哥被杀而心有不快,却也没有与臣弟闹矛盾。” 说着,公子稷露出一丝愧意,请罪道:“可惜了,臣弟筹措失当,本以为杀掉公子子兰后,会让楚王失去理智,大肆杀戮群臣的。结果,不想楚王非常人,紧紧只是杀了那些起了二心的封君本人,并没有牵连到他们全族。 并且,也因为我秦国处死公子子兰一事,从而导致楚王对我秦国怀恨在心。以致于楚王不顾国中动荡不安之时,就大举插手我秦国内乱,险些造成南郑失守。” 说着,公子稷立即离席拜道:“大王,臣有罪!” 秦王荡见状,立即起身将扶起公子稷:“王弟何罪之有,当时的情况来看,杀掉公子子兰,才是对我秦国的最好的选择。” 说着,秦王荡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当初楚国发生动乱之时,王弟在郢都亲眼目睹的事情的经过,不知王弟以为,楚国贵族是否心中对楚王不满。” 公子稷想了想,摇头道:“恐怕很难,当初屈原将那些封君私通子兰的罪证公开,在场的封君们面对证据确凿,全都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跪在楚宫外请罪。大战期间,私通敌国,这可是死罪,以罪杀人,杀人虽众,但却不会招致祸患。 正如臣弟在郢都所见,即便羕陵君直接跪死在楚宫外,也没有任何大臣去向楚王求情,也没有任何大臣为羕陵君之死感到可惜哀悼,即便其后楚王将参与此事的封君全都赐死,其他的大臣与封君最多就是担心杀人太重,会造成人才空缺,国力衰弱。但是却没有大臣指责楚王错了。 而且,其后楚王废世子,另择贤良继承封地封号。这些新即位的封君,为楚王所立,驺然即位,地位不稳,巴结奉承楚王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着叛乱呢。” 秦王荡闻言点了点头,接着想起从楚国传来的情报,不禁感叹道:“正是如此啊,寡人从楚地得到的消息,这次楚国江汉的封君一得到楚王的诏令,便立即尽起地方精锐为楚王征战,丝毫不敢怠慢。 由此可见,不久前楚王虽然大行杀戮,但是楚国之中却没有君臣离心,相反,楚王对楚国各地的控制却是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说到这,秦王荡皱了皱眉:“世人皆知,楚国土地广阔,带甲之士百万,军阵严整,行动异常迅捷,号为卒飘如风。 但是,楚国的缺陷也很明显,国中封君众多,楚王难以节制,各地与郢都号令不一,政令十分紊乱。而且百姓不是在承担国家的徭役兵役,就是被封君所驱使,常年无歇,疲惫不堪。 所以,世人皆知,对付楚国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不跟他决战,主力与其对持,然后派出偏师对楚国各地骚扰一段时间,然后楚国的封君就会担心封地,百姓就会担心家人,如此,楚军各部就会离心,到时自可一战而胜。 但现在,楚王杀掉了一大群封君,加强了对各地的控制,并且向各地派出县丞县尉令尹,楚王威势大增。如此,楚国政令紊乱的状况就会得到极大的缓解。寡人担心,等楚王真的肃清楚国的内政,那时,楚国就难对付了。” 此时,公子稷接着道:“大王,不仅如此,楚国百姓虽然在贵族的严格控制下变得性情柔弱,但是,楚国地处南方,蛮人众多,性烈如火,崇尚复仇。楚国刚刚才经历了各国的围攻,此时此刻,极易被人煽动向各国复仇。 而且,臣弟听说,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楚国就算政令紊乱,但是,每次向各国复仇之时,却总能团结一致。” 秦王荡一怔,微微颔首,然后看着公子稷笑道:“王弟,你我兄弟难得独聚,这些事不谈也罢!” 说着,再次给公子稷酒杯满上。 就在秦王荡与公子稷开怀畅饮的时候,前来调停的韩珉却到了樗里疾的府外。 此刻,韩珉站在樗里疾的府外不禁长长一叹,本来,按照公仲侈的计划,这次韩国出兵伐秦是要将秦楚两国全都算计进去,让两国两败俱伤的。 但是,谁能想到,两国的决战还没有开打,楚国就让韩国出面调停了呢。 万幸,韩国虽然兵临函谷关外,做好了攻城准备,但终究还是没有强攻函谷关,还没有彻底与秦国撕破脸。 否则,现在他就不是来调停,而是来求和了。 不过,韩国虽然没真的打,但是韩国弱小,不能同楚国相提并论。楚国可以拍屁股走人,但是韩国不行,韩国还得稳住秦国,免得秦国事后不敢报复楚国,而将怒气往韩国身上发泄。 而韩国稳住秦国的关键,就在秦国右丞相樗里疾身上。 如果说甘茂这个楚国人身上带着浓厚的楚国背景,那么樗里疾则天然带着韩国背景,樗里疾的母亲正是韩国贵女。 想着韩王的嘱托,韩珉立即向前道:“劳烦左右通报一声,韩国使者韩珉求见。” 正文 第八百零五章 讲和 樗里疾府中。 “不知使者所来何为?”樗里疾看着韩珉,神情有些冷淡的道。 这次楚国干预秦国之乱,韩珉与公仲侈这些亲秦派可是没有起到半分作用,楚国使者一到韩国,仅仅只是半天功夫,韩国就决定出兵攻打秦国。 这让信誓旦旦向秦王荡保证,韩国会犹豫很久的樗里疾,没少受到秦王荡的埋怨。 此刻樗里疾看着韩珉,不由心中颇为不喜。 韩珉感觉到樗里疾的疏离,心中并不意外,这次他与公仲侈可是将秦国算计了一次。 想着,韩珉立即拱手道:“丞相,这次在下来访,不仅为楚国而来,更是特意为丞相而来,。” “为本相而来!”樗里疾撇了一眼韩珉,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容。 “正是如此!”韩珉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丞相,自从公仲被公叔驱逐到楚国后,公叔等亲楚派大臣便彻底控制了韩国的政局,我等已无力与公叔抗衡,故而秦楚两国使者到访,公叔便立即驱逐了秦国使者,而对楚国使者重礼相待。” 樗里疾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心中颇为沉重,韩国彻底倒向楚国,对秦国来说极为不利。 “丞相,我韩国攻打秦国,实在是情非得已。但是,这次我韩国听从楚王的号令攻打秦国,不想,我国才出兵不久,秦楚两国还未爆发决战,楚王就再次要求我韩国进行调停。寡君闻之,对楚国的反复无常十分苦恼,故而特派在下前来秦国,希望秦韩两国能交好。” 樗里疾闻言看了韩珉一眼,心中对韩国的首鼠两端极为不满,更对韩国只想占便宜却不想付出代价更加不满。 当初以为秦楚两国大战,以为有便宜可捡,便迫不及待的出兵了。 现在楚国要求讲和,韩国又立即前来讨好求和,让秦国不要报复。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好事,就算有,那也不可能全被韩国占去了。 此时,韩珉见樗里疾没有回应,立即开口道:“丞相,这次在下来秦国之时,公仲也传了消息回韩国,并让在下给丞相带来两个消息。” 樗里疾一听是公仲从楚国传回的消息,立即开口道:“不知公仲有什么要对本相说的吗?” “公仲说,楚国不久前从燕国收购了大量的军资,楚国太府近空,快坚持不下去了。” “当真?”樗里疾精神一振,连忙确认道。 韩珉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次燕国公子安之所以来调停,正是因为从燕国运送了一大批军资去楚国,单是粟米便有五十万石。” 樗里疾闻言大吸一口气,笑道:“好好好,本相早就知道楚国连年征战,迟早会坚持不住的,不想,这一天竟来的这么早。” 顿了顿,樗里疾再次看向韩珉,顿觉他顺眼了不少。 接着,又问道:“那么公仲传回的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韩珉拱手道:“因为楚国坚持不下去了,故而,公仲打探到,楚国似乎派人去接触甘茂了。” 樗里疾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不由脸色一变,怒道:“难道甘茂匹夫还敢擅自与楚国讲和。” 韩珉闻言,漫不经心的道:“丞相多虑了,左丞相虽是楚人,但是他对秦王的忠心,连我韩国都清楚,他怎么可能会背叛秦王呢? 依在下之见,楚国也知道左丞相的忠心,故而会让出一些土地,然后让左丞相放楚军从南郑退兵的。” 樗里疾闻言,脸色顿时一僵。 对他而言,韩珉所说的可能,比甘茂私通楚国还要恶劣。 若是甘茂私通楚国,虽然会有损秦国的利益,但是却对他有利,他可趁机将甘茂驱逐出秦国。 可是,若是真如韩珉所说,甘茂与楚国达成默契,楚国退兵,然后甘茂趁胜追击,收复秦国南郑的失地,并趁机占据汉中一些地方。 如此,甘茂便是成功击退楚国,于国有功。 甘茂现在本来就已经跟他分庭抗礼了,若是这次甘茂成功击退楚国,那么甘茂必然权势大增,可能会隐隐压他一头。 这···不能忍。 樗里疾沉吟许久,然后看着韩珉,平静的道:“能与韩国交好,这也是本相的意愿,待来日,本想一定会说服大王,再次与韩国交好。” 韩珉闻言,立即拱手道:“多谢丞相,日后丞相但又所托,可来信韩国,在下必鼎力相助。” “好。”樗里疾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樗里疾入宫见秦王荡。 又次日,公子安与韩珉再次被秦王接见。 一月后,楚王秦王在函谷关外相会。经过一日的会晤后,两国正式宣布讲和。 楚国从南郑撤军,并归还秦国要塞城固。同时,秦国从上庸撤军,归还楚国上庸汉中,并许诺巴充两国复国。 秦楚两国讲和的消息传开,齐魏两国立即将大军调回。 另一边,赵国趁中山国重兵防备燕国之际,兵分两路突袭中山国,打了中山国一个措手不及。 赵王亲自率领主力连破中山国五城,长驱直入杀到中山国都城灵寿城下。 就在赵王部署攻打灵寿城之时,秦楚两国讲和的消息传来,接着,齐魏两国大军北上的消息紧随而至。 赵王闻之,愕然许久。 秦楚两国对持许久,本来已经是一触即发的大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随着而来的是,好像他精心谋划的灭亡中山国的行动也泡汤了。 只是,此时赵王看着不远处的灵寿城,心中却是极为不甘。 “上将军与公子章的大军到哪了?” “回大王,上将军与公子章距离灵寿尚有一百五十余里。” 赵王雍闻言,沉默许久。接着,目光突然瞥向东北方,久久不语。 此时,一个信使快速来到赵王不远处:“报大王,中山国援军距离灵寿已经不足百里。另,燕国那边来讯,燕王说齐国北地的军队有意动,燕王担心齐国会趁燕军主力不在之际来袭,故而燕王已经退兵了。” “···”赵王雍闻言,沉吟许久,然后看向东南方:“以寡人之力,灭亡中山国并非难事,真正的难点就在于齐国。” 说着,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南方:“看来靠他人始终是靠不住的,要想灭亡中山国,还得靠自己。 传令,退兵!” 正文 第八百零六章 惠盎来楚 二月末,熊槐从函谷关外回到郢都,听取了屈原的汇报后,见国中无事,便安心休息起来,以等待景翠昭雎等人的归来。 次日上午,就在熊槐在宫中休息之时,一个侍者来到熊槐近前:“大王,左徒与刺史令求见。” 熊槐一怔,昨日回都之时,屈原已经向他汇报了国中的近况,怎么今日在他休息之时又来求见呢? “请他们进来。”熊槐整了整衣服应道。 很快,屈原与陈轸来到殿中。 礼毕。 屈原拱手道:“大王,宋国重卿惠子刚刚来楚,已经被臣安排在郢都宾馆,正在等候大王召见。” “来楚!?”熊槐一愣。 来楚与来访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若是来访,则表示惠子代表宋王而来,而来楚,则表示他只是代表自己而来。 在楚宋两国还处在交好之时,惠子身为宋国重卿宋王近臣,却只代表自己而来,这就意味非常了。 想着,熊槐将目光转向陈轸:“陈卿,寡人去函谷关会盟秦王这段时间,宋国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轸拱手应道:“回大王,臣正要向大王禀报,这段时间以来,宋国内部纷争愈演愈烈,田不礼与太子贞之间的矛盾激化。一个月多前,也就在公子安来访楚国后不久,宋将臧信的一个门客向宋王告发臧信在楚宋大战期间,私通楚国,出卖宋国的利益。 接着,宋王大怒,收回了臧信的兵权,将其软禁起来,并让田不礼彻查私通一事。结果,田不礼趁机在宋国之中掀起血雨腥风,接连对宋国的亲楚派大臣进行攻讦。先是以重卿惠盎私自调用国库钱财贿赂我楚国大夫左成为名,弹劾惠盎以公谋私,私通楚国。 惠子被宋王解除职位并软禁在府中后,田不礼开始在宋国清洗亲楚派大臣,以及宋太子贞的党羽。 结果,短短一月之内,截止秦楚两国讲和的消息传到宋国时,田不礼共弹劾了四十七位大臣,导致四十一位大臣被免职,二十三位大臣被杀,其中还有七位贵族被灭族,太子贞的党羽已经折损大半。” 说到这,陈轸露出心有余悸之色,摇头感叹道:“若不是宋国得知秦楚两国讲和的消息,恐怕太子贞的党羽已经田不礼清洗一空,就连太子贞也将凶多吉少。 宋国传来的消息,太子贞在田不礼清洗党羽之时,接连求见宋王,却遭到拒绝。其后,太子贞便一直闭门不出,直到昨日传来的消息,太子贞已经近两月未出府了。” 熊槐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怔怔地道:“宋王放任田不礼如此肆意妄为,难道就不怕太子贞被逼急了,铤而走险,直接反了吗?” 陈轸想了想,猜测道:“或许宋王早有准备吧。” “好一个早有准备!”熊槐冷笑道:“宋王一听我楚国向燕国求援,燕国送来大量军资,肯定是以为我楚国坚持不下去了,是以想要与我楚国断绝关系吧。” 陈轸屈原二人闻言,全都默然。 宋王的行动很明显,就是针对的亲楚派大臣。 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好在这次我楚国与秦国讲和及时,否则,宋王说不定就被齐魏两国说动,加入齐魏联盟一同攻打楚国。” 说着,又皱眉道:“不过,宋王虽然没有进行最后一步,但是宋国那边也不得不防,而且,田不礼这个家伙,一直待在宋国实在是一个祸患,得找个机会将他赶回齐国。” 陈轸拱手道:“大王,田不礼不难对付。这次他在宋国大肆残杀大臣,引得宋国内部人人自危,即便是宋国的亲齐派大臣,都不能直视他。所以,臣以为或许无需我楚国动手,田不礼就会被宋国驱逐。” “或许吧。”熊槐叹了一口气:“只是宋国对我楚国的疏远,应该如何解决呢?” 陈轸二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屈原拱手道:“大王,如今宋王已经年过甲子,而太子贞却正值壮年,太子贞与宋王不同,不仅亲近我楚国,而且也没有宋王的大志。故而,臣以为我楚国只需保下太子贞,那么就可以保住宋国不彻底倒向齐国。” 熊槐想了想,在宋国亲楚派大臣实力大减后,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也罢,暂时就这样吧,全力保住太子贞的太子之位,若是事有不协,保证太子贞,让他来楚国避避风头,待宋王过后,再想办法帮助他即位。” “唯” 屈原与陈轸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宋国眼下的局面,太子贞能否保住太子之位,只在宋王一念之间。 顿了顿,熊槐对屈原道:“贤卿,有劳卿去见见惠子,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寡人明日再见他。” “唯。” 次日。 因这次惠盎以私人的名义而来,熊槐只在一处偏殿接见了他,并让屈原相迎。 偏殿中。 熊槐坐在王位上,见屈原引导着惠盎走进来。 礼毕,熊槐见其面带疲惫,而且渐渐已显老态,不由大惊道:“惠子,这才短短几年未见,卿何以至此?” 惠盎见楚王连连打量自己,不由叹道:“主疑国怨,心力交瘁,以至于此。” 说着,惠盎仔细看了看楚王,见其依旧容光焕发,不禁笑道:“倒是大王,今日一见,二十多年前却如同昨日一般。” 熊槐闻言顿时想起昔日惠盎跟随惠施来到楚国的那段时间,如果不是惠施被楚国送到宋国,恐怕惠盎此刻已经是自己的老臣了。 接着,二人便说起当年的旧事来。 良久。 叙旧完毕,熊槐看着跟他叙旧良久的惠盎问道:“惠子,不知卿此次来楚,可有什么难处?只要卿开口,寡人必定鼎力相助。” 惠盎摇了摇头,拱手道:“大王,在下这次来楚,实则乃是才智不足,难以继续为宋王效力,故而念及往日之情,希望大王不以臣愚钝,能收留臣,让臣向大王一尽绵薄之力。” 熊槐一怔,随后心中大喜。 惠盎在宋国效力多年,亲眼目睹了宋国的种种变法,见证了宋国从一个不断衰弱的国家逐渐走向强盛,而且还在惠施死后主持宋国朝政多年。 如此一个精通变法治国的人,在楚国变法开始不久的时候来到楚国,这绝对是楚国之幸。 想着,熊槐大喜道:“惠子之来,寡人何其幸也!” 正文 第八百零七章 欲都寿县 惠盎见楚王果然没有拒绝,心中暗暗一叹,接着又拱手道:“大王,此外,臣来楚国之前,曾受宋太子贞之请,特来向大王求救。” “太子贞求救?”熊槐疑惑的看着惠盎:“惠子,太子贞发生了何事,为何向寡人求救?” 惠盎脸色一黯:“大王有所不知,太子贞如今已经被宋王软禁在府中,不得随意外出,朝臣也无法见到太子贞。而且,宋王已经有意改立太子,只是太子贞被立为储君数十年,羽翼众多,深得国人支持。若非如此,恐怕现在太子贞已经被宋王废了。 太子贞得知宋王有意废除它太子之位后,通过门客向臣求救,然在下已经不得宋王信任,不仅被罢免了官职,而且连宋王的面也见不到。故,太子贞得知臣有离宋之意,特请臣向大王求救。” 熊槐闻言与一旁陪同的屈原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了然,接着点头道:“惠卿放心,太子贞贤能,寡人深爱其才,况且,就凭寡人欲太子贞的关系,寡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熊槐向屈原吩咐道:“左徒,稍后立即派出使者前去宋国访问宋王,并给太子贞带去寡人的礼物,以表达寡人对太子贞德支持。” “唯。”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正欲安抚惠盎之际,一个侍者前来禀报道:“大王,刺史令在宫外求见,说是有宋国的紧急消息。” 熊槐一怔,接着见惠盎脸色一变,立即应道:“速请刺史令进来。” “唯。” 不多时,陈轸走了进来行礼道:“大王,宋国传来的消息,不久前宋王以淮北地新附不稳为由,让太子贞前往淮北镇守,并让太子贞在淮水之北泗水之西修建新城。” 熊槐一怔,诧异的道:“太子身为国之储君,岂有远离国都在外镇守的道理,宋王此举,看来真的是有意改立太子啊!” 惠盎闻言,急道:“大王,若是太子贞被废,宋王为了防备楚国出兵干预,必然会倒向齐国,此时不可不防。” 熊槐点了点头,楚大宋小,宋王为了自保,肯定会寻找外援。 当然,若是楚国对此事不闻不问,或许宋王也会继续保持中立。但是,如果楚国没有行动,那么新任太子有了太子贞的前车之鉴,必然会疏远楚国,等宋国新君即位,宋国必然也会倒向齐魏两国。 所以,动手才有可能保住宋国,就算不能让宋国倒向楚国,也能让宋国保持中立。若是不动手,则宋国必然不保。 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笑道:“宋王这是想要效仿晋献公,让太子别居,以削弱其影响力。但是可惜,宋王空有手段,却没有当年晋国的实力。连当年的晋国都面临他国的干预,更何况是宋国呢! 太子贞别居淮北,这正合寡人之意,稍后寡人要送一份大礼给太子贞。” 惠盎闻言,迟疑的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摆了摆手:“此事现在时机未到,等太子贞到了淮北,寡人自会处理。” 说着,熊槐看着惠盎迟疑许久。 当年灭亡越国之后,因越国新附,且接下来楚国的重心还在东部,当初在寿县时,熊槐就有意迁都寿县,故而将灭越所获的奇珍异宝全都留在寿县,以免日后再次转移。 只是因为当初时机尚未成熟,故而才将这打算深埋在心中,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出来。 但是,现在,汉北封君已除,已然划分成郡县,直属于楚王。而汉南的封君同样实力大损,并且有了令尹的监视,可以说汉南的封君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是,江淮的封君则不然,他们的实力依然强大,且封地距离楚王太远,难以管控。 这次下令调兵就是明证,他们先是行动迟缓,等令尹景翠到寿县后,行动这才快捷起来。即便他们出兵之后,小动作依旧不断。 若非楚国与秦国讲和,让江淮那边越演越烈的谣言戛然而止,恐怕屈原还有大麻烦。 所以,无论是为了齐魏宋各国,还是为了镇住江淮的封君,亦或者是脱离昭景屈三族的实力核心区域,迁都寿县都势在必行。 只是,之前因为担心贸然行动会引起朝中贵族的抵触,并且还引发江淮封君的恐慌,故而一直都没有动手。 现在··· 太子贞去淮北,正是一个极佳的理由。 想着,熊槐立即下定决心,看着惠盎笑道:“惠卿!” “臣在!”惠盎立即应道。 熊槐点头道:“惠卿新到楚国,寡人本不愿卿再次舟车劳顿,但是为了保住太子贞,并让太子贞心安,故而寡人打算任命卿为寿县公,以表达对太子贞的支持。” 惠盎心中微微一惊。 楚国与宋国不同,宋国地不足千里,重臣几乎全在都城。但是楚国地方五千里,宛城陈城寿县等地都是要地,这三地的城守,非楚国重臣不能担任。 原本惠盎以为他初到楚国,楚王会先安排他一个闲职,等过上几年,再予以重用,就跟公孙衍与陈轸初到楚国一样。 不想,楚王竟在他刚刚到楚国之时,就将寿县托付于他。 想着,惠盎心中略有激动的应道:“大王请放心,臣必会为大王守住寿县。” 熊槐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道:“惠卿之才,名满天下,寡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自从楚国不久前遭到各国围攻之后,淮北之地大部被齐魏宋三国夺走,寿县便从我楚国腹地变成了前线。 如今我楚国实力大损,短时间内难以收复失地,故而惠卿到寿县后,除了抑制宋王交好宋太子贞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为寡人加强寿县城防。” 惠盎拱手应道:“大王请放心。” 熊槐笑道:“还有,寡人之前接连征伐齐国,曾多次在寿县停留,寿县气候宜人,风景优美,寡人甚喜之。而且,齐国夺我淮北地,寡人深耻之,誓要重夺淮北。 故,为了让寡人伐齐之时能有个落脚之地,寡人打算让贤卿在寿县县城之中为寡人修建一座别宫。” 正文 第八百零八章 行赏 熊槐话音一落,一旁的陈轸与屈原全都微微一愣。 修建别宫? 楚王这是何意?在千里之外的寿县修建别宫? 想着,心中不由浮现出种种惊疑。 尤其是陈轸,早在当日楚王将越国的战利品放在寿县之时,陈轸有所迟疑。但是,当初只是以为楚王担心各国伐楚在即,不愿浪费大量人力运输,故而才不愿将钱粮珍宝运到郢都来。 但现在···陈轸心中的疑惑更加重了,并且把疑惑深深的埋在心底。 “这···”此时惠盎迟疑的看着楚王道:“大王,修建别宫并不困难,但是寿县臣也略知一二,寿县城池虽不小,但若是在城池修建一座别宫,那么寿县城就显得小了。” 熊槐笑道:“无妨,正好可以将寿县的规模扩大。而且,寡人以为现在寿县的城墙极不牢固,故而寡人打算让卿去寿县后,在现城墙的之外,重新修建四面城墙。用四版法筑墙,城墙尽可能的高,最起码要高达两丈接近三丈。” 惠盎一怔,按楚王的要求来,那么寿县城墙就是一个大工程。 如今天下各国修筑城墙的办法,都是版筑夯土墙。一般来说,各县各城都是采用的两版法,而都城或者险要关邑关城则采用的四版法。四版法修筑的城墙,坚固程度远高于两版法修建的城墙,当然,其中的工程量也远超两版法。 惠盎知道,楚国的城池,也就只有郢都的城墙是用四版法修筑的,还是当年吴起在楚国时修的。 现在,楚王竟然打算在寿县也用四版法修筑城墙。 想着,惠盎迟疑道:“大王,用四版法筑墙,是不是工程量有些多了。” 熊槐摇头道:“不多,一点都不多,寿县靠近淮水,容易遭到敌军灌水攻城,两版法修建的城墙,被大水一泡就烂了。所以,为了防备敌军水攻,还是用四版法修建城墙,如此,即便敌军水攻,城墙也能坚持的更久一些。” “臣领命!” 惠盎闻言,想起寿县附近的淮水,便不再坚持。 熊槐见惠盎接令,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不过请惠卿放心,寡人会安排工尹已齿协助卿修建别宫以及城墙。” “谢大王!”惠盎顿时松了一口气,墨家工匠闻名在外,有了他们的支持,他身上的任务也轻了许多。 次日,刚刚抵达郢都惠盎便带着楚王的诏令,再次乘船东去。 惠盎离去不久,各地将领先后回到郢都。 三月十五,楚国大朝。 此时,熊槐坐在王位上,看着下方的群臣道:“不久前对秦国的一战,我楚国虽未竟全功,没能攻下南郑,但是,这是时运不济,非战之罪也。” 群臣闻言,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即便是负责攻打南郑的昭雎,也一脸平静,只有令尹景翠,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 当初他去寿县,是意气风发的去的,本想给自己的战绩上再添一笔。 但没想到的是,他才到寿县没多久,还没有与齐魏两国开战,那边楚王就跟秦国讲和了。 当然,他也曾质询过楚王为何讲和如此之快,之前大费周章的动员全国,并频频联系各国,如此大的动作,如此强硬的态度,一副不攻破南郑誓不罢休的样子,为何如此轻易地就中止了呢? 难道真是因为外面传说中的钱粮不足? 结果,楚王给的答复却是民心不稳,尤其是江淮地区,百姓怨声载道,继续与各国对持下去,空有内乱之忧。 对此,尤其是看到陈轸给的情报后,景翠默然许久。 身处寿县,江淮地区的谣言他自然也有所耳闻,但是,他却没想到事情闹得那般大,以致大王放弃了攻打南郑的大好机会。 景翠对此,久久难以忘怀,既感叹时运不济,让秦国逃过一劫,而心中也有对江淮封君的淡淡不满。 若非他们,他景翠现在还在寿县呢! 正想着,就听见楚王继续道: “柱国,此战卿以区区三万兵力,且以极轻的代价,一举夺回上庸汉中,是为大功一件。是以,寡人决定扩大贤卿的封地,加封一县。” 熊槐话音一落,群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炽热的看着昭雎。 之前灭越之时,楚王就已经封给昭雎一县,现在夺回上庸汉中,楚王又分封一县,这就是两县之地。如此一来,昭雎已经成为楚国首屈一指的大封君,已经可以从昭氏中独立出来,另立门户了。 但此时,与群臣心中一片火热不同,昭雎心中不仅没有热血沸腾,相反,此时他心中正一片寒冷。 通过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楚王正有意变法,从各地封君手中收回封地。若是他的封地达到两县,此时此刻,这不仅不是荣耀与福分,反而还会成为祸患。 一旦楚王进行下一步动作,那么身为楚国名列前茅的大封君,那他必然首当其冲,遭到楚王的针对。 与其另立门户,还不如继续呆在昭氏之中,依靠昭氏抱团取暖。 想到这,昭雎见楚王正笑着看着他,立即长拜道:“此战能夺回上庸汉中,皆赖将士效命,汉中上庸百姓奋起反抗,以及上庸汉中两地刺史全力协助。故而臣不敢据功,还请大王明察。” 熊槐一怔,诧异的看着昭雎,接着,又见群臣不解的看着他,立即开口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寡人的准则。其他人有功,寡人自会封赏,然柱国身为首功,亦当重赏。” 说着,熊槐笑了笑道:“上庸一战,将军桓臧有功,寡人欲以桓臧将军为汉中郡守,坐镇汉中防备秦国,上庸刺史黄克有功,寡人欲以刺史黄克为上庸郡守。汉中上庸两地百姓抗秦有功,寡人决定赐税两年。” 将其他人的封赏说完后,熊槐看着昭雎笑道:“柱国这次夺回两郡之地,如此大功,还望贤卿莫要推辞,免得其他国家的人以为寡人舍不得地,吝啬封赏。” 正文 第八百零九章 转封 见楚王第二次开口,昭雎这次没敢拒绝。 不过,增封一县这种事情,他是不敢要的。昭氏虽强,他虽然已经高居柱国之位,但是在楚王变法之际,走到楚王的对立面,这也是他所不敢的。 但是,还好,昔日鄂君曾经给他做了榜样,如今他自然可以学鄂君。 而且,纵观楚王最近的一系列动作,虽然楚王已经决意收回封地,但是,楚王却并没有彻底废除封君的想法,阴君等人虽然封地被收回了,但是却全都转为了食邑封君,最起码明面上每年的俸禄并不比有封地时低。 想着,昭雎立即拱手道:“大王,齐国数次兵临淮水,对我楚国虎视眈眈,臣身为柱国,不能为大王击破齐国,收回淮北失地,臣深以为耻。 是以,臣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大王能臣的封地转到淮水之南,臣愿为国屏藩。” 熊槐一怔,迟疑的看着昭雎许久。 淮水与齐国相接的地方,主要是淮阴与淮阴东部的射阳地区。 淮阴已经被他封给公子子青,自然不可能再转封给昭雎,剩下的地方就只有射阳一地。 当时,射阳地区刚刚从越国手中夺来,哪里乃是确确实实的不毛之地,其中的主流射阳河虽不大但是扭曲而湍急,难以通航,更因为靠近淮水,接近淮阴,而导致人口异常稀少。 想着,熊槐迟疑的问道:“不知柱国想要哪里?” “臣属意射阳,愿与公子子青为邻!” 果然是射阳。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令尹景翠问道:“令尹,不知射阳一地有多少户百姓?” 景翠驺然被楚王询问,顿时一愣。 射阳有多少人口,我怎么知道。 但是现在楚王开口,他怎么回答,总不能信口开河吧! “这···臣···” 见景翠左顾右盼,吞吞吐吐,熊槐不由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屈原问道:“左徒,卿可知道射阳有多少户百姓?” 景翠闻言脸色一僵。 屈原拱手应道:“回大王,射阳有地近百里,但因为之前楚越两国围绕淮阴城反复争夺,射阳也属于战区,故而射阳在越国之时就没有多少百姓。再加上射阳之地多沼泽,射阳河又险恶非常,故而臣从越国的户籍哪里得知,射阳之地只有九百余户百姓。 但是,楚越之战,再加上齐国两度兵临淮水,当地百姓纷纷逃亡,三个月前我楚国统计的户数,只有五百三十七户。而现在,当地的百姓肯定更加少了。” 熊槐闻言皱了皱额头,所谓穷山恶水,这射阳一定就是恶水了。 五百余户百姓是什么概念,就是一座小城,最起码也有好几百户,但是整个射阳之地近百里大小,却只有五百户人口。可以想象,整个射阳应该一座城池都没有,做多也就是几座村落罢了。 这样的地方封给昭雎? 熊槐摇了摇头,看着昭雎开口:“柱国,左徒之言卿也听到了,射阳实在贫瘠,难以匹配柱国的身份以及功劳,柱国虽一心为国,但是寡人不忍见射阳封给卿,故而柱国还是另选一地吧。” 昭雎闻言拜道:“大王多多虑了,臣与贤相孙叔敖相比,论身份,不过只是柱国之位,论功劳,更是与辅佐庄王称霸的大功相去甚远,然以孙叔敖的身份功劳,仅仅只是寝丘的四百户百姓就满足了,更何况射阳之地五百户呢,臣已经知足了。” 熊槐看着昭雎好一会儿,见昭雎始终面不改色,态度坚决,心中不由感叹。 见微知著,知大势明得失,说的大概就是昭雎这样的人吧。 要是说昭雎早有孙叔敖之德,他自然是不信的,否则上次灭越之时,他就将那一县之地给推辞。 结果,等到现在他变法的意图初步显露之后,这才想要转封,为国屏藩。 熊槐心中沉吟许久,然后不由微微一笑,既然昭雎有此意,那当然是答应他了。 经此一事,说明昭雎看出楚国的大势,但他不愿站在他这个楚王的对立面,而愿意站在他这个楚王这边。 而且,昭雎身为柱国,位高权重,才智过人,熊槐同样也不希望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处处阻挠变法。 答应他的请求,自然可以安定其心。 想着,熊槐开口道:“管子殷富,可使齐国称霸天下,晏子安贫,亦可使齐国称霸天下。虽说相国的贫富与国家并无关系,但是,孙叔的德行,却是寡人所倾慕的,既然柱国有意学习孙叔,寡人自会成全。” 昭雎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楚王能答应他的请求,如此,他也就安心了。 若是楚王真的有意收回封君的封地,就凭他所在的射阳,自然不会成为楚王的目标了。而且,射阳虽贫,但也是一块封地,有百姓五百户。 岂不闻孙叔敖的封地已经传承十代人了吗? 更何况,他身为昭氏之人,只要能保住权势,难道还怕子孙后代饿肚子吗? 另一边,熊槐想了想,心中始终决定将昭雎转封后太过亏待他了。 在增加户数与恩赐食邑上,熊槐果断选择了后者。 于是,再次开口道:“柱国愿意为国尽忠,特将封地转到射阳,寡人心中甚慰。然射阳人少,不足以匹配柱国的功劳。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寡人所愿。是以,寡人决定封柱国为射阳君,另加封柱国食邑五千户,以资嘉奖。” 昭雎闻言大喜过望。 大王果然仁义,没有亏待与他。他原本的封地也不过是四千余户的小县,而且因为新封的缘故,还没来得及开辟私田,更别说投靠自己的族属了。 再加上每逢征战需要出粮出钱出兵,现在他每年从封地所获的收益其实也没有多少。 而食邑则不然,这是纯收益。 五千户,这是极高的俸禄了,能让许多小封君眼热,许多封君恐怕家还是加上私田收益,都远远不如。 想着,昭雎不由暗暗庆幸。 大王果然是重感情的仁厚之君,鄂君是如此,阴君等人亦是如此,他昭雎同样也是如此。 想到这,昭雎立即诚心诚意的长拜道:“大王仁厚,臣感激涕零,唯有以死相报。” 此时,殿中的群臣看着向楚王长拜的昭雎,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光是五千户的俸禄,就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封君,更何况还有射阳百里之地。 这既有封地,又有食邑,楚国之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此时,不少大臣正在心中感叹:柱国忠义,大王仁德,君贤臣忠,楚国岂能不蒸蒸日上。 正文 第八百一十章 公布石磨 封赏的事说完后,熊槐轻咳了两声,将群臣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后,笑道:“诸卿,寡人今日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公布。不久前,燕王派公子安来楚,除了运输军资意外,还送给寡人两件神器。” “神器?”群臣闻言,立即想起楚国的五色石来,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来。 当然,也有不少已经知道详情的大臣,在原地不为所动。 此时,熊槐继续道:“这两件神器,不是别的,正是能将麦米制成面粉的神器,一为石磨一为石碾,用这两件神器制作面粉,比起舂制来,其利百倍。 自从燕王送来这两件神器之后,寡人让工尹进行试制并加以验证,果如燕王所说,功效百倍。 确定功效后,寡人便命工尹开始大量制作石磨,两月之间,得大小石磨近千。” 说到这,熊槐笑道:“然制作面粉,不仅是国家所需,更是百姓所急,故而寡人不敢独享,决定将石磨公之于众。” 群臣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面粉这东西,口感远远超过粟米,但是用舂制的办法制作,实在是太消耗人力。而且,这些年楚国为囤粮备战,还将麦米的价格抬高,保持跟粟米一致。 价格不便宜,再加上还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如此,即便是朝中重臣,享用面粉也得精打细算,只能将面粉稻米轮着来,而不敢顿顿吃面粉。 若是石磨石碾真如大王所说,制作面粉功效百倍,那么可以预料,不久的将来,他们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天天吃也无妨。 而且,面粉恐怕再也不是难得可贵之物了。 想着,群臣同时拜道:“大王仁德!” 熊槐笑了笑,然后看向群臣已齿道:“工尹!” “臣在!” “有劳贤卿下朝后,立即在郢都之中部署三十个石磨,以供全城百姓磨制面粉。当然,为了维护石磨,以及为了给拉磨的牛马提供粮草,每个使用石磨的百姓,每石收取一钱费用。” “唯。” “太府尹。” “臣在。” “郢都人口众多,石磨不过区区三十余,为了避免大量百姓集中前去磨制面粉。从今天开始,郢都各处出售面粉的商铺开始降价,从今往后,每石面粉的价格,固定为比每石麦米多三钱。” “唯。”斗由点了点头,这个消息他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了,是以这几天来,郢都出售面粉的店铺都没有卖面粉了。 “还有,郢都出售面粉的商铺,从今天开始也出售小型石磨,以供富裕百姓购买自行磨制面粉。稍后,请工尹派人将小石磨送至郢都商铺。” “唯!”斗由与已齿一同拱手应道。 “司败!” “臣在。” “稍后派人前往郢都各地石磨处维持次序,石磨刚刚公布,必然会引起大量百姓围观,不可让意外事故发生。凡是起哄作乱的人,抓起来罚做苦役三日。” “唯。” 接着,熊槐看向群臣道:“诸卿,石磨乃国之神器,寡人不敢独享,关于其制作之法,若是诸卿有意,可以自行派人前往制作石磨的石场学习。” 群臣一听,立即再拜道:“大王仁德。”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景翠道:“令尹。” “臣在。” “下朝后立即传诏各地,让各县以及各封君立即派一个石匠前来郢都,让他们学习制作石磨。寡人的意思是,凡是楚国江水以北的地方,凡是种植麦米的地方,每一座县城,都必须要有两个石磨,每一座城池,最起码要有一个石磨。” “唯。”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再次看向已齿道:“工尹,石磨制作面粉,唯有大量推广才能将麦米转化为食物,而江淮一带,种植的麦米还要超过江汉。故,为了尽快在江淮推广石磨,稍后请卿分出三分之一的工匠,派他们前往江淮各地,教授百姓制作石磨的办法。” “唯。” 将石磨的事情安排妥当后,熊槐看向群臣中的公子安道:“客卿。” “臣在。”公子安见楚王看过来,立即出列应道。 “卿不远千里从燕国送来石磨,让我楚国能将麦米转化为可口的面粉,功莫大焉。是以,寡人决定封卿为安石君,赐食邑五百户。” 公子安一怔,接着顿时大喜过望,急忙拜道:“谢大王恩赐!” ······ 中午时分,一对由士卒护送,全都拉着巨大石块的马车进入郢都,入城后,马车立即散开,每八个士卒护送着一辆马车向城中各处驶去。 这支一进城,便四散的车队,顿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什么石头居然需要军队护送? 很快,最后进入郢都的马车便在城门不远处停下。 这里就是早已准备好,用来安置石磨的地方。 接着,八个士卒合力将石磨安置好,看了看周围观望的观望的百姓,也不多说,直接从车上拿下一袋麦米,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麦米倒入石磨中,然后驱使拉磨的马开始拉起磨来。 “怎么回事,为何将麦米倒入石中?” “莫非这巨石有异,需要投喂麦米。” “不,这应该是在举行祭祀。” 就在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之际,石磨四周开始出现面粉,然后被一个士卒收集起来。 刚开始百姓还不知道士卒收集起来的东西是什么,直到其中一个人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小声道:“这巨石磨出来的东西,似乎好像是面粉。” 周围的百姓闻言,顿时一惊,接着全都踮起脚跟,伸长脖子,向深思面粉的东西看去。 面粉虽是难得之物,但是麦米却不是,自从面粉出世以来,每家每户或多或少都会在闲时自行制作了一些,以在节日祭祀祖先以及自己享用。 此时,百姓越看此物越像面粉。 “好像真的是面粉?” “不假,跟我祭祀祖先的面粉一模一样。” “这巨石是何物,为何能如此快捷轻便的舂制面粉?” 寻常百姓,需要舂制十几天,才能获得一顿饭所需面粉。而眼前的巨石,却仅仅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产出如此多的面粉,这简直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一时间,周围观望的百姓纷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巨大石块,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自己也能如此快捷的制作面粉,岂不是每天都能吃上一顿面粉!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一章 人潮涌动 不多时,就在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中,那几个士卒已经将那一袋面粉制作完成。 完工后,一个士卒从袋中捧出一捧面粉,大声喊道:“诸位父老兄弟,奉大王诏令,特在郢都城中安置制作面粉的石磨,如诸位所见,通过石磨便可快速将麦米磨成面粉。” 就在这个士卒说话间,另一个士卒已经拿着装面粉的袋子走到人群前方,并捧出面粉请围观的百姓观看。 此时,不少百姓在士卒的示意下,亲手抓起面粉观看。 “果然是面粉!” “真是面粉!” “怎么会这么快?” 当百姓得知真是面粉后,顿时引发阵阵惊叹。 要知道,就刚刚这会儿功夫磨出的面粉,若是让一家普通百姓在闲时舂制,非得耗费数月不可。 但是使用石磨,却只需花费如此短的时间,而且拉磨的还是马,并不需要人废多大的力气。 这等东西,简直就是神器。 一时间,周围的百姓眼中冒出了炽热的火焰。 围观百姓议论了一阵后,方才大喊的士卒再次开口喊道:“诸位父老兄弟!” 百姓一听士卒大喊,立即紧紧的闭上嘴巴,然后向前方的士卒看去。 瞬息之间,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此时,士卒开口道:“大王仁德,不久前得到了石磨之后,发现用石磨制作面粉,功效超过舂制面粉百倍。此等神器,大王不敢私用,而欲与楚国百姓共享,欲让整个楚国百姓都能吃上珍贵的面粉。 所以,大王特命石匠打造了三十个石磨放在郢都各处,以供百姓制作面粉。当然,为了给拉磨的马提供粮草,每次使用石磨,每石麦米收取一钱费用。同样,为了让更多的人都能使用石磨,每户百姓每日最多只能磨制一石麦米。” “一钱?” 等士卒说明使用费用后,周围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一钱的费用并不高,现在每石麦米价格与粟米一样,都是三十三钱一石,一钱的费用,与寻常百姓食用的粟米相比,相当于面粉比粟米提价不到半成,这现对与面粉的珍贵而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一石麦米,这基本上就是一个人二十天的口粮,而相对以前的粟米,却仅仅只是高出一钱。 这··· 此时,人群中有人大喊:“敢问这位壮士,这石磨是所有的百姓都可以使用吗?” 这声音一落,周围的百姓立即紧张的向士卒看去。 “不错,只要出示户籍,凡是我楚国百姓,都可以使用。”士卒点头应着,顿了顿,再次强调道:“当然,大王为了防止有人垄断石磨,故而限制每户每天一石一钱,还可以使用拉磨的马。” 士卒话音一落,周围的百姓立即火热的看着石磨,仿佛这个石磨如同绝世美人一般。 只是,百姓的目光中,除了火热,还有一股迟疑。 毕竟,一钱是小,而一石麦相对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万一这石磨吃了麦米却没有吐出面粉咋办··· 虽然大家对这石磨将信将疑,但是谁也没有离去,万一这是真的呢,真是大王仁义呢? 一时间,周围的百姓全都聚集在石磨周围,既不散去,也上前,全都静静的等待着第一个冒头的人。 约一顿饭功夫后,周围的百姓终于等来了一个磨制面粉的人。 “是张家的小子张铁。” “是铁匠家的儿子。” 很快周围就有人认出了来人。 张铁走到人群前,放下背上的麦米后,递上一钱以及自己的户籍,有些畏惧的行礼道:“敢问这位壮士,在下可以使用石磨吗?” 士卒收取了递过来了钱,然后核对户籍后,点头道:“可以。你会驱赶马匹吗?” 张铁立即摇了摇头。 士卒见状并不意外,会驾驭的人毕竟太少,于是开口道:“好,如此你自己负责收集面粉,我等为你驱马。” 很快,石磨再次在马拉动下转了起来,不多时,一石麦米便已经全部制成面粉。 直到石磨没有再出现面粉,张铁看着满满的一袋面粉,涨红了脸,大喜道:“多谢诸位壮士,小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面粉,更别说是属于自己的面粉。” 说着,张铁又激动的从怀中掏出五钱,急忙递给一旁为首的士卒:“诸位壮士,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士卒先是一怔,接着又见周围的人热切的看着他,脸色一正,怒道:“我等奉大王之命再次帮助百姓制作面粉,让郢都的百姓都能吃上面粉,你这竖子不感激大王的恩德,却在此行贿与我,这不是无视大王并侮辱我吗? 速去速去,否则在下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张铁一怔,见士卒愤怒的看着他,一副要砍人的模样,大恐,急忙向王宫方向拜了几拜,然后大赞楚王仁德,直到士卒脸色和缓,这次匆匆背着面粉走了。 张铁离去后,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异口同声的大呼:“大王仁德,享用面粉还不忘百姓!” 呼喊了好一阵后,直到有人突然离去,人群瞬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瞬间一哄而散,接着不久,就有大量的人背着麦米来此,急急忙忙的向石磨涌去。 “排队···扰乱次序者罚做苦役三日,插队者同样罚做苦役三日···” 这一天,从中午到黄昏,郢都城中的三十个石磨周围全都挤满了人,直到郢都宵禁,人群这才散去。 接下来一连五日,石磨旁全都人山人海,丝毫不见减少。 楚宫中。 太府尹斗由眉开眼笑的道:“大王,五天过去,百姓对面粉的热潮依旧还未过去。这几日来,城中百姓每天都在太阳升起时就去石磨处排队制作面粉,直到日落宵禁这才离去,短短五天时间,光是从石磨处收取的钱就超过十五万钱。 这还没算卖石磨与面粉的钱,若是算上这些,这五天时间,几乎就等同于郢都一月的收入了。” 说着,斗由又叹恨道:“可惜,那些刁民见面粉如此火爆,竟然从我楚国商铺购买石磨,然后放在家中出租给其他百姓,导致我太府少收了不少钱。 刁民实在可恶。”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二章 欲往江东 熊槐闻言笑道:“贤卿多虑了,太府出售的石磨都是小型石磨,一个小型石磨磨制一石面粉需要一个多时辰,而且还需要人力磨制。而郢都的大型石磨,磨制一石面粉仅仅花费不到片刻功夫,而且还有太府提供的牲畜拉磨,如此省时省力,百姓自然会有选择。 眼下不过是石磨刚刚出现,百姓一窝蜂的挤在一块制作面粉,导致排队时间太长,这才有人等不及享用面粉,故而不得不费时费力的租借他人的小型石磨。 等百姓们过了这股热潮,不再集中使用石磨,排队的时间变短,那时,百姓就不会放着官府省时省力的大石磨不用,而去租借他人的小石磨。” 斗由想起那些卖出去的菜碟大小的石磨,顿时喜上眉梢哈哈一笑,向楚王拱手行礼道:“大王自有上天庇佑,原本只是担心百姓缺马,无法推动大型石磨,这才向百姓出售小石磨。不想,这等仁德之举,竟也另有奇效,大大的阻止了那些刁民投机取巧。” 说到这,斗由有摇了摇头,感叹道:“大王,若是楚国各处的石磨每天都能如此火爆,百姓纷纷争先恐后的制作面粉,那我楚国不久后,富裕程度将不比齐国差。” 熊槐笑道:“贤卿,现在已经很好了。郢都有百姓六万户,人口三十万有余,百姓较为富庶,常年以粟米为食,平均每人每月需要粮食一石半,也就是说每人每月都需要向寡人交税一钱半,三十万人口,寡人每月就可以收税四十五万钱。 就算百姓不愿交钱,使用小石磨自己制作面粉,再加上相互出借小石磨,但愿意费时费力的终究还是少数,寡人每月从郢都收税三十万钱还是有的,一年下来就是三百六十万钱。 如今的粮价不过是三十三钱一石,光是郢都的面粉税,就可以聚得十万余石粮食,再加上其他地方的面粉税,足以支撑一场大战了。” 说到这,熊槐看着斗由笑道:“当初贤卿还方队寡人如此快捷的公布石磨,让太府少卖了不少面粉,少了许多收入。不知现在以为如何?比起太府卖面粉来,是少赚了还是多赚了?” 斗由一怔,见楚王调笑自己,丝毫没有不满,反而兴高采烈的道:“大王智若渊海,臣万万不及其一。面粉虽然能获利百倍,但是购买面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普通百姓买不起,贵族豪强不用买全都自己制作,仅仅只是一些富商购买,实在是太少。而安放石磨,并为石磨提供拉磨的牲畜,以方便百姓制作石磨,让国中所有百姓都能吃上面粉,仅仅只是收取石磨牲畜的维护费用,其获利更是前者的百倍有余。” 说着,斗由感叹道:“臣愚钝,原本臣还不愿从太府拿出牲畜供百姓使用,现在看来,却是臣眼界狭小,见识不足。区区石磨以及一头牲畜,只要能方便百姓,让百姓全都来官府的石磨制作面粉,真是一本万利。 不仅如此,我们不但向百姓收取了大量税收,但是百姓却丝毫没有感觉,不仅不怨恨,反而还感恩戴德。这大概就是管子所说的不能对百姓直接收税,直接税虽少,但百姓平白无故的交税,总觉得心痛,也只有这种间接税,才能既让百姓心甘情愿的交税,还能乐在其中,感动非常。” 说到这,斗由又摇头道:“可惜这种事瞒不住其他国家,其他国家得知此事后,必然会纷纷仿效,若是能跟食盐一样,垄断经营,让三晋与秦国只能眼馋,那就更好了。” 熊槐笑道:“无妨,秦国虽然也能种植麦米,但是秦国不比我楚国,国中雨水不足,种植粟米黍米足够了,但是种植麦米,却依然不够,麦米产量低下。所以,这次的制作面粉,秦国依然只能眼馋。 至于齐国,虽然齐国更适合种植麦米,虽然临淄号称天下第一大城,虽然齐国百姓更富,但是,齐国本来就是天下最富的国家,再怎么富裕,也无法拉开与各国的差距。” 斗由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又过了数日,待郢都的面粉风波过去,郢都逐渐稳定之后,熊槐将朝中重臣全都招了过来。 楚宫中。 熊槐坐在王位,拿着一张帛布,向殿中群臣道:“诸卿,寡人手中这份帛书乃是中大夫昭盖从吴越之地带来的名单。这份名单乃是司马唐昧、将军昭滑、与大夫昭盖共同确认,名单里的人俱是自从我楚国灭越之后,迟迟未归附我楚国,或者还未向我楚国靠拢的吴越勋贵。 是以,寡人为了稳定江东,决定将这些人全部迁出江东,迁到我郢都左近,以进行监视。此时本来数月前就要进行的,但是因为秦国内乱,这才拖到今日。 如今天下各国全都已经收兵,而且眼看春耕在即,天下无事,正是开始进行此事的时候。” 顿了顿,熊槐一脸慎重的看着群臣道:“因为这次迁移的都是吴越两地的勋贵豪强,而且人数多达三万人,寡人担心吴越两地的百姓会被这些人煽动。是故,寡人决定率八万楚军巡视江东,以镇抚吴越百姓。” 景翠闻言,急忙劝导:“大王身为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离都,况且,江东新附,人心不稳,这次又是迁移吴越贵族豪强,难免会有宵小铤而走险。是故,臣以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次镇抚江东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臣。 为大王分忧,臣身为令尹,责无旁贷。”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 若是仅仅只是迁移贵族豪强这种小事,自然可以让景翠代劳。 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迁移豪强,更重要的目的乃是为了在这些豪强迁移出去后,趁吴越之地新附,趁江东越法已逝楚法未行,趁哪里的贵族势力大减,趁机在吴越之地开展新法,分土地,改税收,编制户口,限制当地贵族权力等等。 在真空期的越国开战变法,这可比在淮北三郡变法还要容易的多。 这些事情,熊槐岂能交给不愿变法,希望维持现状的景翠去做? 景翠心里肯定不愿意做,就算他愿意,以他的刚刚及格的内政能力,还不足以完成此事··· 想着,熊槐向景翠笑道:“令尹多虑了,吴越之地有我楚国八万精锐士卒镇守,再加上寡人带去了八万精锐,江东岂敢异动。况且,这次安抚吴越百姓,使越人归心,寡人将会在会稽山祭祀大禹,并祭祀越国历代先君,以及我楚国先贤文种范蠡,这种事情,就不劳令尹代劳了。” 景翠一怔,瞬间没了声音。 其他人还好说,他这个令尹完全可以代劳。 但是祭祀有治水之功且地位非常的大禹,他这个楚国令尹就显得分量不够。 国之大事,在祭在戎,祭祀天地神灵祖先,这是楚王的职责,他万万不敢逾越。 想着,景翠便遗憾的应道:“唯。”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三章 驾临吴城 搞定景翠之后,熊槐向身前的群臣看了看,然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且存在感极低的太子横道:“太子,寡人不在郢都期间,国中大事,全部交由你来处理。” “是,父王!”太子横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立即长拜应道。 接着,熊槐看向景翠与屈原道:“令尹左徒,寡人不在郢都的期间,你们二人尽心辅佐太子。” “唯。” 而后,熊槐又看向公孙衍道:“犀首,司马一职事关重大,寡人不在郢都期间,还请贤卿不要松懈。” “唯!”公孙衍用力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最后,熊槐看着昭雎道:“柱国,这次寡人率军前去江东,需要一位名将调度兵事,卿身为诸将之首,还需与寡人走一遭江东。” 昭雎心中暗喜:这次大王去江东,又让我随侍左右,看来上次的转封这步棋真的走对了。 想着,昭雎立即应着:“臣领命。” 接着,熊槐继续点名道:“左尹,刺史令,三闾大夫,上官大夫,还有左大夫,五位贤卿也随寡人走一趟江东。” “唯。” “还请其他大臣留在郢都辅佐太子。” “唯。” 数日后,熊槐让太子贞之女宋美人跟在身边,然后带着八万大军,乘坐军舰,顺流而下,往江东而去。 七日后,熊槐被镇守吴地的将军昭滑以及吴侯季歆等人迎入吴城。 吴城别宫,既原越国王宫中,熊槐驱散了他人,独留将军昭滑。 此时,熊槐看着昭滑笑道:“昭卿,你我君臣一别多年,不知贤卿进来可好?” “多谢大王挂念,臣感激不尽!”昭滑拱手应着。 二人叙了一会儿旧,然后熊槐正了正脸色,开口问道:“贤卿在吴地多年,不知吴地百姓对我楚国灭越一事可有看法。” 昭滑想了想,摇了摇头,应道:“回大王,吴地百姓大部分都是原来的吴国人,另有部分从越地迁来的越人。对于吴人来说,吴国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被越国灭国,越国统治吴人两百年,吴人越人虽有矛盾,但是这只是权力与利益的争夺,而不是生死仇敌。 是以,吴人即已归附越人,没有了复国之心,同样也对我楚国没有排斥之心。吴国亡国两百年,大部分的吴人早已没有复国之心,当然,他们更加不会想着光复灭亡吴国的越国。” 说到这,昭滑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虽然大部分的吴人都愿意接受我楚国的统治,但是依然有小部分吴人贵族,依然还有复立吴国之心。这些人因为臣当初答应了他们的复国要求,随后灭亡越国后又出尔反尔,是以这些人心中似有不满。 故而臣得知大王有意迁移越国贵族豪强后,臣便将这些人上报了。” 熊槐微微颔首,现在他明白了,为何昭滑请求迁移的吴人,大都是上次楚国灭越之时的有功人。 除了不满现状的人以外,还有对吴国抱有奢望的人。 前者还好,灭越之后,楚国重赏了这些人,并加重了这些人在吴地的权柄,算是满足了他的要求,兑现了诺言。 但是,那些还对吴国念念不忘的人。 楚国连越国都没有留下,又怎么会让几百年前就亡国了的吴国复国吗? 这简直是做梦。 既然他们不愿意自己醒来,那就只要让楚国给他们清醒清醒。 虽然楚国不能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刚刚利用了他们,就立马倒戈相向,但是,他们这些人,这辈子就别想回江东了。 失去了吴人的基础,他们就只能成为楚国的良民楚王的忠臣。 想着,熊槐点了点头:“既如此,就请贤卿先将他们监视起来,待寡人从越地归来,再次回到吴城时,再将他们全都带走。” 说着,熊槐笑了笑:“虽然他们有不臣之心,但是寡人仁厚,不愿杀戮有功之臣。是以,那就将这些人全都迁到郢都附近,让他们为寡人守陵吧。为寡人守陵,这是莫大的恩宠,希望他们不要让寡人失望。” “大王英明。”昭滑拱手行了一礼,接着直起身体,脸色迟疑道:“大王,其他的吴人都好对付,唯有一人很难办,臣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没有与大夫昭盖说,希望能当面向大王明说。” 熊槐一怔,迟疑道:“这是何人,竟需要贤卿如此谨慎?” “吴侯季歆三子季逢。” “吴侯三子?”熊槐露出淡淡的笑容。 吴侯季歆乃是吴国王室后裔,季氏一族的族长,在延陵守着季札的宗庙,楚国灭越之后,为了安抚吴人,立季歆为吴侯,让他继续祭祀季札。 现在,昭滑居然说他的三子季逢有反意,而且还只能当面向他进言,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仅仅只是季逢有反意,还是整个季氏都有反意? 想着,熊槐看着昭滑问道:“卿的意思是?” 昭滑一脸沉重的应道:“大王,当年臣来越国,曾派人接触过延陵季氏,但是却被季歆一口回绝,表明季氏不愿多生事端,背叛越国。” 熊槐点了点头,季歆的态度才是正常的,越国灭吴,吴国王族只有季氏一脉幸免于难,这不仅是越国看在季札的德行上,更是为了通过季氏安抚吴人。 二百年后,季札的恩泽已经荡然无存,越国也无需通过季氏安抚吴人,在这种时候让季氏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搭上全族姓名背叛越国,这季氏也不傻。 此时,熊槐突然想起一年多前,昭滑上报的灭越功臣中,又一个名叫季遂的人,因为此人乃是季氏中人的缘故,熊槐还格外留意过。 想着,不由开口问道:“贤卿,寡人记得有一个将军名唤季遂,乃是灭越的功臣,不知这季遂是何人?” 昭滑一怔,不想楚王还记得季遂,于是立即应道:“大王明鉴,这季遂乃是吴侯季歆从子,季逢族弟,而且季遂与季逢一向交好,二人关系亲密。 当初公子玉与公子蹄争位,季氏投靠了公子玉。因臣与公子玉交好,故而臣才与季氏多有接触,就在接触的过程中,臣发现季逢对越国多有不满,是以许下重利以拉拢季逢,果不其然,季逢迅速向臣靠拢。 原本季逢以为我楚国算计越国,要的是淮北与淮南,但不想,越国一战而灭,淮南江东全归我楚国所有。 待大王封季歆为吴侯后,跟臣一向交好的季逢迅速与臣疏远,是以臣便知道,这季逢心中依然还妄想复立吴国。” 正文 第八百一十四章 以吴制越 见楚王点了点头,昭滑继续道:“大王,因季逢乃是吴侯之子,身份非比寻常,牵一发而动全身,故而臣才如此小心翼翼。” 熊槐一怔,诧异的看着昭滑道:“贤卿这是何故,如今吴地为我楚国所有,别说区区一个季逢,就是正是季氏一族,也要听从我楚国的号令,若是愿意归附我楚国,那季氏就可以继续做吴侯,若是不愿,那季氏一族生死皆在我楚国之手。 如此小心翼翼,可不像贤卿的风格。” 昭滑摇头道:“季逢志大才疏,虽然不足为虑,甚至季氏一脉对我楚国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我楚国想要快速统治吴地,就需要季氏的支持。只要季氏不反对我楚国通知吴地,那么吴地的吴人就更加不会反对,只要吴地之中占据多数的吴人愿意听从我楚国的统治,那么吴地势单力孤的越人就只能随大流,而无法反抗。 只要吴地能向我楚国归心,那么南方的越地也就可以迅速归心。” 说到这,昭滑拱手道:“大王,如今这天下,几乎大战不断,长则三年两战,短则一年一战。面对如此激烈的战争,若是将我楚国八万精锐放在江东吴越这个大后方,以致我楚国面对各国时,常常力有不足。臣窃以为此举十分不妥。” 熊槐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八万大军放在江东屯田,的确是极大的浪费,但是楚国为了彻底控制江东,短时间内还无法将这里的大军调走。 并且,为了控制江东,熊槐还同时将昭滑唐昧留在这里,两大重臣坐镇江东,实在太浪费了。但是江东新附,这还不得不让他们留在这里。 当初秦国灭亡巴蜀,张仪与司马错就同时留在巴蜀,张仪在蜀地修建成都城,司马错在巴地镇守。两年后成都城完工,秦国关中万户百姓迁到成都,张仪这才返回咸阳。而司马错则在巴蜀呆了十几年,直到上次各国伐楚,秦国无大将可用,这才将司马错调回。 但,司马错一走,已经归附十余年的蜀地立即发生叛乱··· 熊槐估摸着,江东虽不比巴蜀偏远道路难行,但是,留下一个重臣驻守十年,这还是必须的。 当然,这一两年内,昭滑与唐昧都无法从江东脱身。 另一边,昭滑见楚王点头认同他的看法,心中窃喜,再次开口道:“大王,臣以为,为了快速控制江东,我楚国可以采取以吴制越之策。” 熊槐一怔,没想到这昭滑又提出一个快速消化江东的策略。 对这,熊槐从来都不嫌办法多。 “以吴制越?请将军细说一二,寡人愿闻其详。” “唯!”昭滑拱手应了一声,然后开口道:“江东虽然是我楚国从越国手中夺取的,但是吴地与越地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吴地百姓多是吴人,虽然已经归附越国,但是终究还是吴人,心中决然没有为越国复国的意思。 我楚国兵临江东,江东吴人纷纷开门迎降,而没有决死守城,这便是明证。 同时,吴国为越国所灭,所以,虽然现在我楚国占据吴地,但是吴地的吴人却没有仇视我楚国的想法。而且,吴国被越国灭亡多年,吴人的反抗屡屡遭到越人镇压,直到近百年来,已经不见吴人有任何复国行动,这就说明大部分的吴人已经没有复国的意思。 是以,臣以为,我楚国要想在吴地建立统治,彻底控制吴地,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到这,昭滑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但是,越地则不然,越人与我楚国有亡国之恨,而且越人以为若不是越国内乱,越王被叛逆所杀,越国还不至于一战亡国,所以许多越人还不服气。 虽然我楚国可以将那些表现出对我楚国即位不满的越人迁到其他地方去,可以防范于未然,避免越人起来反抗。但是,亡国的刺已经扎在这代越人的心中,要想让越人听从我楚国号令很难,让越人为我楚国而战更难,非数十年之功不可。” 熊槐点了点头:“寡人也知道,短时间内让越人不反抗我楚国统治,能按时交税,能按时服徭役,这就够了。想要让越人为我楚国而战,那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这,熊槐看着昭滑笑道:“这些情况寡人知道,不知贤卿所说的以吴制越是什么意思。” 昭滑笑着拱手道:“大王,臣在江东多年,跟吴人越人都有所接触,是以,臣在跟吴人越人交往之时,发现这江东虽有吴人越人,但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吴人越人,有的只有吴地人越地人,或者说吴国灭亡后,就只有越人,现在越国也灭亡了,吴人越人就都变成了楚人。” “嗯?”熊槐迟疑的看着昭滑。 昭滑见楚王看过来,拱手问道:“大王,不知大王以为居住在吴地的人,与居住在越地的人,同样吃着稻米,同样出则乘舟,说着同样的语言,用着同样的文字,过着同样的生活,还有同样的风俗。 如此,应该如何区分他是吴人还是越人。” 熊槐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现在他明白昭滑所谓的以吴制越的意思是什么了。 不错,虽然江东还有吴人越人之分,但是这只是因为原本的国家不同,而不是说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或许吴国还没有灭亡之前,吴人越人还有一些区别,但是越国统治吴地两百年后,尤其是越国将都城迁到吴城后,吴人与越人的区别基本上已经消失。 而之前吴人与越人的争端,更多是内部的地域之争,就跟乡党之争一样,而不是种族之争。 更何况,越人吴人的风俗本来就没有多少差别,对普通的百姓而言,越王的统治与吴王的统治,都没有多少区别,以前他们怎么生活,现在他们还是怎么生活。 既然越人吴人本身没有本质的区别,而越人与吴人对楚国的态度又截然不同,那么,对楚国而言,就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只要楚国先掌控难度较低的吴地,然后通过吴地制衡越地,必然可以加快越地归化的速度。 而且,吴地归化后,还可以用吴人的力量来控制江东。 如此,或许只需十年的时间,楚国就可以从江东抽走大部分的兵力,而不是白白的将兵力闲置在这里。 想着,熊槐看着昭滑不由露出一股笑容。 原本他还在考虑,等一段时间后,究竟是将昭滑留在江东,还是将唐昧留在江东,现在,听完昭滑的计策后,结果不言而喻,不用再迟疑了。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五章 吕氏兄弟 将计策的关键之处想明白后,熊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以吴制越之策,就凭此策,便可抵五万大军。” “大王英明!”昭滑笑道。 熊槐点了点头:“既然要实行以吴制越之策,那么为了稳定季氏,季逢此人就不能随意处置。但是,既然季逢依然保有侥幸之心,那么同样也不能让他留在吴地兴风作浪。”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亮,笑道:“此事也好办,既然季逢自己冒头,那也怪寡人不客气。” 说着,熊槐向昭滑道:“贤卿,这次寡人巡视江东,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来祭祀吴越两国先君。吴国太伯仲雍有让位之德,延陵季子更是天下闻名的大贤,这三个人正是寡人的祭祀目标,吴侯身为季子之后,此事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 等寡人祭祀季子之时,季氏子弟必然全都云集延陵,那时,寡人直接带走季逢季遂便是。 故,稍后贤卿向吴侯发出邀请,寡人将在宫中宴请他,要跟他商议祭祀的事情。” “唯。” 接着,熊槐又开口道:“贤卿,越国亡国接近两年,不知现在公子玉如何?” “回大王,自从公子玉被俘之后,一直被臣囚禁在他的府上,好生照看着。” “好!”熊槐点头道:“等寡人祭祀完吴国先君之后,就带着公子玉去越地。” “唯。”昭滑应着,虽然楚王没说带公子玉去越地干啥,但是他可以想象的到。 而就在熊槐与昭滑说起季逢的时候,季逢此时孤身来到吴城中的一处别院。 “你们兄弟二人干的好大的事,我早就说了,越国亡国不久,楚国对越人戒备甚严,此时不宜轻举妄动,以免引起楚人的注意。结果,你们倒好,不仅没有蛰伏起来,反而还将楚王给引了过来。 本来楚王就在江东驻扎了八万大军,已经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现在楚王又带来了八万楚军,一共十六万大军,就算越国还在,就算越国主力也在,面对十六万大军,也很难是敌手。 如今你们兵不过数千,将不足一掌,是想要被楚国剿灭吗?” 原本吕琅得知楚王亲自赶到吴城,正担心季逢会不会露出破绽,连累他们兄弟。不想,季逢一进门就大肆埋怨他们兄弟引来楚军,并诅咒他们越国最后的希望也被楚国剿灭。 这一瞬间,季逢顿时勾起他痛苦的回忆,想起越王无强被叛徒杀害,公子蹄被逼自杀,越王臼被齐国所杀,想起这两年的颠沛流离,从吴城逃到会稽,又从会稽逃到海边,接着楚人穷追不舍,只能乘坐船只出海,浮海前往齐国,又从齐国回转吴城。 转了一圈回来,却发现吴城早已物是人非,昔日趾高气扬的越人如今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原本被越人压得抬不起头的吴人,现在却翻身了。 此刻,面对季逢的训斥,吕琅心中的凄苦与愤怒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嘲讽道:“谁知道楚王是被谁吸引来的,我兄弟从齐国逃回江东不过数月,隐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生事吸引楚人的注意呢?” 说到这,吕琅看着季逢嘲讽的笑道:“说是我兄弟将楚王吸引过来的,还不如说是你这个吴侯之子将楚王引来的。若是楚王得知我兄弟的消息,只需一声令下,昭滑唐昧就可以派出大军抓捕我兄弟,哪里用得着楚王亲自率军前来。” “这···”季逢迟疑的看着吕瑕吕琅俩兄弟。 原本以为楚王率军来江东,是因为吕瑕俩兄弟在不久前的齐魏两国与楚国对持中,起了侥幸之心,暗中生事,被楚人发觉,这才导致楚王来此。 但现在一听吕琅解释,季逢不仅又迟疑了。 若是他们显露行藏,的确无需楚王出马,只需一道诏令足以。 如果楚王不是为越人而来,那楚王是为何而来? 此时,吕琅见季逢陷入疑惑中,不禁冷笑道:“如今我越国实力大损,根本无需楚王亲自出马,是故,这次楚王大费周章的率军前来,依我看,一定是你自己露出了马脚,楚王这是为你而来。 你身为吴侯之子,地位高贵,昭滑不敢轻易动你。而且吴人在越国亡国后实力大增,你延陵季氏在吴人中声望甚高,只要登高一呼,必然响应众多。 所以,楚王这次率军前来,十有八九就是为你季氏而来。” 季逢一怔,连忙摇头道:“这不可能,楚国灭越我季氏可是出了大力的,我季氏对楚国有功,更是对楚王忠心耿耿,楚王怎会无故针对我季氏呢?” 吕琅毫不犹豫的嘲讽道:“真的忠心耿耿吗?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季逢顿时哑然,接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汗直冒的道:“难道楚王真是为我季氏而来?” 此时,吕瑕见季逢被吓住,这才上前一步,开口训斥道:“贤弟怎可如此对公子说话,我兄弟来吴这段时间,多受公子恩惠,这些你都忘了吗?还不向公子道歉!” 吕琅闻言,心中冷哼一声,这才拱手向季逢行了一礼。 接着,吕瑕亦拱手道:“公子,舍弟出言无状,还请公子恕罪。不过,依在下之见,楚王这次来江东,恐怕并非是为你我而来,而是为了安抚江东的百姓。否则,楚王若是真知道你我之事,直接一道诏令便可,无论是我越人,还是公子你,乃至季氏都无法反抗昭滑。 所以,这次楚王率大军前来,肯定是听说了江东在之前的两战中有所不稳,这才赶来江东,一则用楚军镇住江东,二则收买人心安抚百姓。” 说到这,吕瑕笑了笑:“在下听说之前一战,楚国在全国都免税了,而且上庸汉北还免税两年。而我江东新附,征税困难,偷税漏税者甚众,是以,我想楚王这次来江东,一定是来宣布免税。” 季逢闻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不错,在下想来也应该是这样,否则楚王大可不必亲来。” 接着,季逢再次叮嘱吕氏兄弟不要楚王在江东期间惹事,然后才离去。 “胆小如鼠的废物。”吕琅看着季逢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立即向他啐了一口。 吕瑕见状摇了摇头,接着拉住吕琅道:“贤弟,为兄算是看出来了,楚国势大,这接连两次各国伐楚,都没将楚军从江东逼走,可以预见,未来数年内,我越国都是复国无望了。 所以,为兄打算离开吴城,先回越地潜伏起来,等楚国放松警惕,等楚国将江东的楚军调走大部,然后才能伺机而动。” “兄长,真的要离开吴城?” 吕瑕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向外面看了看,冷冷的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今夜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 “唉~”吕琅长长一叹 吕瑕同样一叹,然后摇了摇头向府外走去。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六章 吴城暗流 接着,吕瑕离开藏身之处后,直奔季遂府邸。 季遂一见吕瑕,大惊道:“先生此时来找本将干什么,如今楚王身在吴城,楚人对吴城监视甚严,若是被人发觉,本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将军勿忧。”吕瑕笑道:“在下刚刚被公子逢提点,知道短时间内复立越国已无可能,故而再次打算明日远走海外,短时间内不再回吴城甚至吴地了。” “先生要走?”季遂一惊。 当初季逢见楚国没有让吴国复国,而是仅仅只封了一个吴侯,心中对此极为不满,想要联系流亡海外的越王臼反叛,当时这吕瑕便是越王臼身边的亲信重臣。 后来越王臼被齐国所杀,越国的残余势力遭到齐国吞并清洗,得知这个消息后,季逢与季遂本以为越人势力实力大减,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复国的可能了。 而没有越人的力量,单独依靠吴人,根本没有反抗楚国的实力。 故而当时他们俩得知越王臼身死,还遗憾无比,暂停了所有的行动。 但是,吕氏兄弟归来,又让季逢与他心中燃起了希望。 结果,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吕氏兄弟又要远走海外,眼看希望再次落空,这怎让季遂心中不惊呢! 见季遂被惊呆了,吕瑕轻轻点了点头:“楚王率军前来,十几万楚军坐镇江东,人人震恐,无人敢有丝毫异动,此时在下兄弟二人继续留在江东也无济于事。是故,与其在此无所事事,还不如前往海外练兵,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说到这,吕瑕郑重的道:“在下此来见将军,是有三事向将军说明,其一,我兄弟二人绝不会放弃复国的机会,故,一旦楚国有事,将军可前往上次找到大王的岛屿,我兄弟二人就在那里。 其二,我兄弟已经决定远走海外,而且还是带着全族迁移,所以在下打算将我们家族留在吴城的财富全都送给将军与公子,东西不多,也就四百金,府邸一处,良田万亩,以及负责耕地的农人两百户。” 说着,吕瑕见季遂脸上露出一缕贪婪,心中冷笑一下,拱手行礼道:“将军,这最后一件事,在下希望离开吴城之前再见公子玉一面,希望将军能不吝相助。” 季遂闻言,迟疑的看着吕瑕,沉吟许久,终究舍不得吕瑕送来的重礼,慎重的点头道:“可以,但是现在楚王就在吴城,肯定会召见公子玉的,所以···” 季遂一脸肃然的盯着吕瑕的双眼道:“这次不准打脸!” 吕瑕笑道:“请将军放心,在下分得清轻重的。” ··· 因越王无强与公子玉身份超然,为了避免各国惊怒,为了避免越人恐慌,故而楚国虽然灭亡的越国,但是依然给予了他们极高的礼遇,越王无强死了,被以王礼下葬,期尚未成年的公子公主,依然被楚国优待,衣食无忧。 公子玉被俘,楚国也并未虐待于他,他被囚禁在自己的府邸中,妻妾子女聚在,侍奉的奴婢俱全。 此时,公子玉府邸后院的一座小亭中,公子玉见吕瑕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其他监视的楚人远远在一旁监视,顿时撸起袖子,紧握拳头,大怒道:“这次就你一个人来,你以为你兄弟不在,就凭你一个人,寡人会打不过你?” 吕瑕怜悯的看着公子玉,微微摇了摇头:“不,在下这次来时为了跟公子告别的。” “告别?”公子玉一怔。 吕瑕点了点头道:“今日楚王率八万楚军抵达吴城,楚人势大,为了以防万一,防止被人出卖,我兄弟只好远走海外。” 公子玉闻言,不屑的嘲笑:“一群只会东躲西藏的跳梁小丑。” “我兄弟二人是躲躲藏藏的小人!”吕瑕毫不否认,但是看着公子玉的目光却充满着怜悯:“但是我们兄弟最起码还能活命,未来说不定天下有变,我兄弟二人还可复立越国。但是公子你,却是死期已至,已经没有未来了。” 公子玉一怔,看着吕瑕大惊道:“你要杀我?” “不!”吕瑕摇了摇头:“虽然在下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现在不必我出手,楚人自然会杀了你的?” “楚人?”公子玉嘲笑道:“寡人被俘两年,这么长时间,楚人都没杀我,现在,江东越发稳定,楚人又怎么会节外生枝杀寡人灭口呢?” 吕瑕看着公子玉叹道:“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公子应该知道,自从楚国灭越之后,没有立公子为越侯,而是立三公子公子慵为越侯,公子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况且,公子身为大王嫡长子,背叛生父,背叛越国,以致越国亡国,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楚王又怎么会容得下你呢? 所以,这次楚王来江东,肯定会祭祀大禹以及我越国先君,然后会用你的人头来收买越国百姓。须知,不仅是我兄弟二人恨你入骨,整个越国的父老兄弟,包括你的亲弟越侯慵,都恨不得你去死。 如此,你以为你还会活命吗?” 公子玉闻言心神大乱,浑身失力的瘫倒在地上,轻声囔囔道:“不错,我早就应该死了,楚军攻破吴城后,我就应该去死,而不是苟延残喘到现在。” 吕瑕看着失魂落魄的公子玉,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只是一想起此行的目的,再次平静的开口道:“你是应该去死,但是,如今你就这么死了,连身死都被当成楚王收买越人的工具,你心甘吗?你心中没有怨恨吗?” 公子玉闻言,嚎啕大哭道:“我怎么会心甘呢,我恨楚王背信弃义,我恨没能早点识破昭滑的真面目,我恨章义背叛我,可是就算我恨之入骨又能如何呢?” 吕瑕闻言冷笑道:“公子,现在机会来了,楚王来到吴城,不久后肯定会召见公子,到时,只要公子对着楚王奋力一击,那就可以在九泉之下面对先王了。” 公子玉一怔,随后猛地摇头道:“这不可能,楚王身边护卫众多,就凭我赤手空拳,距离楚王又远,如何能杀得了楚王?”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七章 疯癫若狂 吕瑕一听公子玉要杀楚王,十分不屑的笑了笑。 就凭他一个区区阶下囚,如何能杀掉楚王。若是楚王这么容易就会被刺杀,楚王岂能活到现在?自己早就动手了。 而让他去行刺楚王,不过是激怒楚王罢了,只要楚王被疯狂的公子玉吓一吓,让楚王勃然大怒,让江东百姓人人自危,然后他再到处煽风点火,让楚国笼络人心的举动功亏一篑,那就足够了。 若是楚王被怒火蒙蔽了双眼,挥舞屠刀将江东贵族血洗一遍,那就更好了。 想着,摇头叹了一口气,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就凭你也想杀楚王,这根本不可能,你奋力一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告诉楚王,楚国虽然灭亡了越国,但是越人的反抗却不会停止。 更重要的是,你要用行动告诉越国的百姓,哪怕是你这个亡国之人,哪怕你这个受尽越人唾弃的人,也没有停止反抗楚国。 无论你能否伤到楚王,只要你能用行动告诉所有的越人,无论之前越人是如何的内争,现在越国灭亡后,所有的越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反抗楚人的统治,复立越国。 这,便是你身为先王嫡长子,现在身为阶下囚,唯一能为越国做的。” 公子玉一怔,这是要他以死谢罪,并激起越人的反抗啊。 此时此刻,他并不惧怕死亡,早在当初被俘之后,楚国立公子慵为越侯后,他的心就已经冷了。 但是,他无法忍受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是别人的工具,若是被楚王所杀,则将成为楚王用来收买人心的工具。 若是真的听信吕瑕之言,进行决死一博,这不是在刺杀楚王,而是被吕瑕利用,成为他煽动百姓的工具。 他做别人的工具已经做够了,不想连死也不能自主,连死亡也成为他人的工具。 想着,公子玉顿时心生死志。 此时,吕瑕见公子玉面如死灰,立即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于是,他笑了笑,弯下腰来,靠近公子玉轻轻地道:“公子,若是你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了,天下人会怎么看你,史书上回如何记载? 那必将是一个叛国背父的蠢货,一个被所有越人唾弃的叛徒,一个遗臭万年的废物。 但是,若是你能决死一击,那就不同了,公子只是时运不济的豪杰,一个充满血性的英雄,不愧是先王的子嗣,不愧是铁骨铮铮的越国汉子。 究竟是背负骂名默默无闻的死去,还是轰轰烈烈的干一件大事?” 说到这,吕瑕直起腰来,淡然的问道:“公子,你会如何选择呢?” 公子玉闻言,呼吸立即急促起来,不多时,脸色逐渐扭曲,咬牙切齿的道:“没错,寡人不能就这么死了,楚王背信弃义,昭滑忘恩负义,章义背主求荣,他们都该死,寡人要报仇,就算是死,寡人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吕瑕看着公子玉一副狰狞的样子,点了点头,大笑而去。 另一边,公子玉冷眼看着吕瑕离去,沉默许久,这才起身道:“这一次,寡人不会做任何人的工具,楚王想杀我,吕瑕想要我刺杀楚王,寡人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还有,章义不是眼馋寡人府中的珍宝,想要将这些东西献给新主换取荣华富贵吗? 寡人要你有命拿,却没有命享用!” ··· 当夜。 熊槐在吴城别宫中宴请吴侯季歆。 熊槐坐在主位,宋美人坐在身侧服侍,吴侯季歆右次位,昭常坐在左次位,季歆长子吴侯世子季幌坐在季歆身侧,陈轸坐在昭常下手。 季歆等人坐下后,眼睛余光看了一眼楚王,却是微微一愣。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貌美女子坐在身侧,一边在一旁服侍楚王,一边眉目间含情脉脉的看着楚王。 神情之间,不像是寻常服侍的婢女,反倒像是楚王后宫中姬妾。 只是这次楚王来的突然,他还没有打探清楚楚王带着谁来,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女子能被楚王带到江东来,必定极受楚王喜爱。 想着,季歆立即决定回去好好打探打探,查清楚这女子是谁,她的喜好是什么,以备上一份重礼相赠,让她在楚王面前美言几句。 此时,宴会准备就绪,待宋美人将酒杯倒满后,熊槐见其他侍女已经将众人的酒杯倒满,立即举起桌上的酒杯,笑道:“来,诸卿请尽饮此杯。” “大王请。” 等楚王开口饮酒后,诸人这才快速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熊槐看着季歆道:“吴侯,寡人平定江东,卿出力不小,且延陵季子的风采,寡人仰慕久矣。寡人早想与贤卿详谈,亲近太伯季子的德行。” 说着,熊槐遗憾的道:“然国家多事,以致今日,寡人才来到江东,甚憾,甚憾。” 季歆一听楚王大赞太伯季子,顿时心有荣焉,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得意之色。 太伯仲雍让位季历,成就了周文王,先祖季札同样···季札贤名闻于天下,至今遗泽不断,甚至再度复兴,这份殊荣实在非常人能比。 想着,季歆容光满面的应道:“能得大王青睐,这次季氏的荣幸。” 此时,宋美人再次将酒杯倒满,熊槐拿起酒杯向季歆示意道:“吴侯,寡人以此杯敬先贤太伯季子。” “大王请。” 放下酒杯后,熊槐看着季歆道:“吴侯,寡人这次巡狩江东,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拜祭太伯与季子,吴侯身为吴国之后,季子之后,寡人拜祭太伯与季子,贤卿还得助寡人一臂之力。” 季歆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血红。 楚王要祭祀太伯与季子,这对季氏一脉而言却是莫大的喜事。 原本楚王来江东,季歆还忧心忡忡,现在一听楚王的来意,总算是放心了。 只要楚王祭祀了太伯与季子,那么就表示楚国已经认可了太伯与季子的德行,如此,身为季子后人的季氏,算是彻底在楚国站稳脚跟了。 日后,只要季氏不反,楚国不灭,那么吴侯之位算是稳了,最起码,延陵季子的血食是不会断绝了。 因为这是楚王所仰慕的先贤,是楚王亲自拜祭的大贤。 想着,季歆向身侧的季幌看了一眼,见他眼中同时闪着阵阵狂喜。 于是,季歆向季幌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二人同时起身,走到大殿中间,以重礼向楚王行礼道:“承蒙大王看重,季氏一脉感激不尽,愿以死报答大王的恩情。” “好!两位贤卿快快请起!”熊槐大笑道。 接着,在季歆等人的有意奉承下,宴会上笑声不断,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八章 吴侯献女 宴会结束后,季歆会到家中,不多时,季幌便走了进来。 “可曾查清楚了,今夜服侍大王的女子是谁。”季歆见季幌一进来,急忙开口询问道。 “回父亲,已经查清楚了,刚刚服侍大王的乃是宋太子之女宋美人。” “宋美人?”季歆一怔,惊讶的问道:“可是那个大王用淮北之地两百里换回来的女子。” “正是她。” “难怪大王来江东巡狩也带着她,原来是价值两百里的女子。”说着,季歆又问道:“可曾打探到宋美人喜爱何物,为父打算请宋美人在楚王面前美言一二。” “孩儿未曾打探宋美人喜爱何物。”季幌摇了摇头。 季歆闻言皱了皱眉,迟疑道:“是打探不出来吗?” “不是,而是孩儿没有打探。” “这是为何?”季歆不解的问道。 “父亲,依我之见,那宋美人乃是太子贞之女,乃是大王控制宋国的手段。如今太子贞已然失宠于宋王,被宋王贬到淮北。大王想要通过太子贞控制宋国的手段已经失效,而且,宋美人进入楚宫未久,还没有真正的巩固地位。 所以,孩儿以为,与其交好前途未明的宋美人,还不如将小妹送给楚王,以向大王表明我季氏的忠诚。更何况,在孩儿看来,小妹的容貌都比宋美人更胜一筹。 大王这些后宫宠妃换了不少,天下人都说大王好色,而且喜新厌旧。” 说到这,季幌拱手道:“父亲,与其将希望交给别人,何不依靠自己呢?” “这···”季歆迟疑许久,想起宋美人的容貌来,不禁点了点头。 连宋美人都能获得大王恩宠,更何况自己那姿色更胜一筹的女儿。 想着,季歆便应道:“好,待大王祭祀过先祖季子后,为父就在家中宴请大王,到时便让她在一旁服侍大王。” “是,父亲。” 接着,季歆迟疑了一下,沉重开口道:“还有,将你三弟叫来,为父有事叮嘱。然后,你叫上你二弟立即返回延陵,你亲自带人清理前去皇山以及先祖陵地的道路,让你二弟将府中的家眷奴婢全都迁出,并将周围的百姓暂时迁到他处安置,且每日清洗府中一遍,不能让大王以为我季氏无礼。” “诺。” 不久后,季逢走了进来,向季歆行礼道:“父亲,你找我?” 季歆点了点头:“不错,如今大王在吴城,为父要随侍左右,这几日你就别乱走了,跟随为父听命吧。” 季逢一怔,脸色不好看的应道:“诺。” 接下来两日,熊槐便在吴城接见吴越勋贵,对他们全都安抚了一遍,以定人心。 又三日,熊槐都在别宫中沐浴斋戒,以准备祭祀仪式。 五日后,待祭祀的准备完成后,熊槐便带着楚国群臣,以及吴越当地的贵族,向皇山而去。 皇山在吴城北部,吴国先君太伯就葬在这里。 太伯身为吴国开国之君,更是周文王的大伯,有让位之德,故而熊槐以重礼祭祀,祭之以太牢(一头牛)。 祭祀完太伯后,随行的吴人贵族明显轻松了不少,尤其是那些之前没有资格去郢都,接受楚王亲封的中小贵族,连眼中的紧张消散了大半。 现在楚王祭祀了太伯,这就是说明楚国已经正式承认了他们的贵族地位,如此,他们就由不清不楚的贵族,成为楚国的贵族,受楚国的保护。 从这一刻起,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遭到原本楚国贵族的巧取豪夺了。 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最起码明面是这样。 接着,熊槐祭祀完太伯后,继续北上,来到延陵。 此时,延陵的吴侯府已经被清空,连周围的百姓都已经被迁走。于是,熊槐直接带着侍卫住进了吴侯府。 至于吴侯季歆,则另寻地方暂居。 次日,熊槐来到季札的陵前,祭之以少劳(一羊一猪)。 季氏之人见得牺牲,顿时全都喜上心头。 季札虽然有让位之德,但是却并没有做过国君,现在季氏虽然已经被封吴侯,但是季札却不是吴侯,无法享用诸侯的祭祀。 按照规矩,季氏祭祀季札,只能用一羊或者一猪。 但现在,楚王以少劳祭祀季札后,季氏就可以用少劳祭祀季札。祭品虽然多了一只猪,但是这其中意义却是重大。 国之大事在祭在戎,而一家之事,关键就在祭祀,这关乎家族的地位。 甚至,从今往后,季氏就可以宣称自己是吴国的主脉,是吴国的继承人,而不是吴国公室,吴国延陵季子这一条支脉。 此时,所有的季氏族人,看着正在举行祭祀的楚王,目光中充满着感激。 楚王以少牢祭祀季子,无疑说明了楚王对季氏的看重。 不久后,祭祀完成,在返回吴侯府的路上,熊槐发现季歆态度越发恭敬了,见此,熊槐不禁点了点头。 只要季氏一脉坚定的站在楚国这一边,在以吴制越的方针,楚国控制越地的时间,必能节省十年功夫。 而楚国所付出的代价,却不过是区区一个诸侯的名分,而且还是先贤季子的名分,这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吴侯这本来就是诸侯的身份,再给季子一个诸侯身份,对楚国没有任何影响。 回到吴侯府,熊槐就在府中小憩之时,一个护卫前来禀报道:“大王,吴侯携女求见。” 熊槐一怔,随后便笑了笑:“请他们进来。” “唯。” 待季歆他们进来,熊槐笑着问道:“吴侯此来所谓何事?” 季歆有些谄媚的应道:“大王远来延陵,臣无以为报,愿以吴地特产奉献给大王。另外,如今祭祀已成,继续让军中将士伺候大王,必然多有不便,是以,臣特让小女前来侍奉大王,请大王不要嫌弃小女粗鄙,不堪使唤。” “果然。”熊槐心中暗道了一句,然后向季歆之女看去。 之见其身穿一件淡绿色的长裙,长发乌黑而柔顺,直达腰间。向其面上看去,柳眉凤目,尤其是那一对漆黑的眼珠,如同宝石一般闪着光彩,灵气十足,而脸颊更是泛着羞涩的桃红,配着点点朱唇,格外吸引人。 熊槐不得不承认,单凭容貌,这季婴就超过了自己后宫中的大部分人。 此时,她见楚王看了过来,立即行礼道:“臣妾吴侯之女,婴,拜见大王。” 熊槐听着她酥软的声音,不禁点了点头,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应道:“善,那就留下伺候吧。” 正文 第八百一十九章 章义献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八百二十章 时空错乱 章义献上第二件珍宝后,正忐忑不安间,就在担心楚王看不上自己的珍宝,以为自己将自取其辱之际,突然见楚王惊恐的跳了起来,被吓得连连后退。 接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了楚王的大呼声。 章义脑袋一懵,被吓得浑身发抖,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这···楚王何以至此,我···我只是来献宝的。 此时,正在殿外执勤巡视的护卫,一听到楚王的大呼声,立即冲入殿中,接着,见楚王惊恐的看着章义,而距离楚王较远的章义面色呆滞,见此,五个护卫一拥而上,瞬间便将章义制住。 然后一个将领行礼道:“大王,刺客章义已经被擒,请大王下令。” 此时,熊槐靠在墙角好一会儿,这才定了定神,看着章义惊恐的面庞迟疑许久,见他满脸恐慌与不解,惶然而不知所措,似乎这章义对所献之宝的含义好不知情。 见此,熊槐心中微微一安,好像不是来对付寡人的! 若是时空管理局,寡人肯定无法反抗,若是其他穿越客,寡人那就灭了他,这个时代有寡人一个穿越客那就够了。 想着,熊槐立即脸色阴寒的道:“这个杯子你从哪里得到的,是谁给你的,说出来,寡人饶你不死,否则,寡人必将你五马分尸,然后灭你满门。” 章义闻言大恐,此时他那能不知道,这个几天前公子玉送他的杯子,肯定有大问题,不然楚王不会如此惊恐。 想着,章义晃了晃身体,正欲下拜求饶,却发现自己身体被护卫控制,动弹不得,只能悲腔的连忙开口道:“大王,冤枉啊,臣绝对没有要害大王的心思,这个杯子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杯子原本是越王无强的珍宝,后来公子玉行冠礼之时,越王将此物赐给了公子玉,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到了臣手中。 臣见此巧夺天工,举世无双,故而将此物献给大王。” 说着,章义泪流满面道:“大王,臣绝对没有要害大王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个杯子有什么问题,还请大王明鉴,臣对大王忠心耿耿啊。” “越王的东西?”熊槐一怔,脸色露出极其古怪之色,然后再次看向木盒的杯子,然后来到案前,小心翼翼的从木盒中将杯子取出来,然后左看三圈右看三圈,看了许久,这才确认,这就是一个劣质的玻璃杯。 杯子约半尺长,使用带着淡淡杂色的玻璃制成,外形就跟以前他家里几块钱一个的玻璃杯一模一样,敞口平唇,杯壁斜直,圆底无把。这个杯子虽然外形一样,但是质量却是极差,不仅外侧没有花纹,而且玻璃的材质也不好。 正是这个杯子,让熊槐大惊失色,他还以为身份被人发现了呢,所以才有人送给他一个现代杯具。 熊槐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这是哪个穷逼从未来带到这个年代,哪怕后世五块钱一个的玻璃杯,都要比这好,最起码无色透明,而且还可以有花纹装饰。 想着,熊槐迟疑看着章义道:“这个杯子真是越王的?” 章义连忙点头道:“大王,此事千真万确,当初公子玉行冠礼,许多朝中大臣亲眼看到越王将此物赐给了公子玉,而且公子玉还时常拿着此物向亲近的人炫耀,这···这···” 章义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开口道:“大王,将军昭滑也曾在公子玉府上见过此物,他可以证明臣所说不假。” “难道真是越王的?”熊槐一听章义提起昭滑,心中便已经信了八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开口道:“传诏,请将军昭滑前来,另外,派人去公子玉府上,寡人要见他。” “唯” 接着,熊在此看着眼前的玻璃杯,心中思绪不断。 越王? 熊槐想起那个被自己搞死的越王无强,不禁摇了摇头,看越王的能耐,怎么看都不像是穿越者啊! 如果他是,那简直就是穿越者之耻! 如果不是越王的? 那么··· 熊槐瞬间想起那个灭亡吴国的越王勾践来。 难道越王勾践也是穿越者? 另一边,公子玉府上。 前来宣诏的将领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子玉道:“公子,奉大王诏令,请公子去宫中面见大王。” “面见楚王?”公子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惧还有淡淡的遗憾。 将领见公子玉僵在原地未动,再次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公子,请吧!” 公子玉一愣,麻木的点了点头,然后应道:“请将军容在下回房间换身衣服。” 将领一怔,看了看公子玉脏乱的衣服,又想起楚王只是因为询问杯子而召见公子玉,点头道:“请公子快点。” 接着,又向左右士卒道:“去,帮公子一把。” “诺。” 对面,得到楚将的许诺后,公子玉立即转身向房间走去。 只是转身一瞬间,公子玉的脸上露出深深的遗憾,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可惜了,寡人耗费数年时间,精心为父王准备的利器,终究还是未能像专诸一样扬名于世,反倒让楚王逃过一劫。 可惜,若是寡人不是被囚禁在这里,能准备一把鱼肠一样的短剑,配上见血封喉的毒药,楚王必死无疑。 否则,现在哪里需要楚王召见寡人,而是寡人去见楚王才是。 不过,寡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再让楚王利用的。” 说着,回到房间,洗了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在一旁士卒的大惊下,脑袋朝墙壁一撞,血溅当场。 此时,房外的将领听到一声异响,立即冲进房中,却见公子玉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见此,将领大急问道:“出了什么事,公子玉为何会如此?” 房中的士卒闻言,立即单膝跪地请罪道:“将军,请恕罪,我等也不知公子玉为何会突然之间撞壁自杀?” “自杀?”将军看着公子玉,大恨道:“可恶,大王不过是召见他询问杯子的事情,这公子玉竟然就受不得压力,竟然自杀了,这让本将如何向大王交代?” 就在将军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冥冥之中的公子玉突然听到有人提起杯子,脑袋一懵,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宫中。 此时,熊槐见昭滑到来,不等他行礼,便拿起杯子向他问道:“昭卿,你可认得此物?” 昭滑本来听到士卒禀报,说章义行刺大王,得知此事后便匆匆赶来宫中。 谁知还未到宫中,就得到楚王召见的消息。 他本以为楚王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即一路快跑赶来。 结果,等他赶到大殿,却见章义趴在地上,汗水已经打湿了大殿的地砖,而楚王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脸上没有半点异色,正拿着一个杯子向他询问。 昭滑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大喘了两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向杯子看去,然后略带惊讶的道:“咦,这不是公子玉的水晶杯吗?”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一章 国之宝也 “水晶杯?”熊槐一怔,然后迟疑的向昭滑确认道:“昭卿是说这个杯子是用水晶打造的!” 昭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当年公子玉曾拿着这个杯子向臣炫耀,说这个水晶杯乃是用一整块七寸大小的无暇水晶,经越国最高明的玉匠,细细打磨十年而成。当时公子玉还问臣,这个水晶杯比之楚国的和氏璧以及随侯珠如何?” 熊槐一怔,知道这个杯子真是用水晶打造而成的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水晶杯,而不是后世的玻璃杯。 原来根本就没有其他穿越者,更加没有所谓的时空管理局。 想着,熊槐轻松的笑了笑,然后再次向水晶杯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再次给熊槐时空错乱的感觉。 原来几千年前,就有跟现代一模一样的杯子。 原来现在的稀世珍宝,到了未来,便宜到了十块钱买一送一,成为寻常百姓也能用的起的寻常器具。 想到这,熊槐笑着问昭滑:“不知贤卿当时是怎么回答公子玉的。” 昭滑应道:“回大王,臣当时回答,和氏璧之所以是天下第一美玉,随侯珠是天下第一美珠,珠联璧合之所以是天下第一稀世珍宝,那是因为我楚国国力最强。” 熊槐闻言,哈哈大笑:“昭卿说的不错,因为我楚国国力最强。当年随侯珠还在随侯手中之时,不过是寻常美珠而已,但自从随侯珠到了楚国,便是天下第一美珠。这不是因为随侯珠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珍贵,而是我楚国的实力远胜随国。” 说着,熊槐眼睛的余光突然瞥见还趴在地上,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章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两则笑话。 儿子拿着霜之哀伤送给老爸,弟弟拿着蛋刀送给哥哥,被打全都是活该。 这章义拿个水晶杯吓唬寡人,寡人没当场灭他十族,算是寡人仁厚了。 不过,知道这个杯子是水晶杯不是玻璃杯后,也没有必要再恐吓他了。 毕竟这个章义在吴人中地位极高,是楚国控制吴地的重要一环,也是楚国限制吴侯的重要力量 想着,立即轻咳了一声,然后正色道:“原来是水晶杯,寡人还以为楚宫中珍藏的无色杯被叛徒拿出来卖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随便解释了一句,熊槐才转头看向章义道:“章卿,既然误会解开了,还请贤卿起身吧。” “谢大王!” 见章义战战兢兢的起身后,熊槐才亲切的道:“章卿,今日卿送来的这两件珍宝在外面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但是在寡人眼中,都算不得什么。借用昔日齐威王的话,寡人从来都不以珍宝为宝,寡人的宝物乃是大贤,在寡人眼中,在江东所获之宝,乃是贤卿这样的大贤啊! 只要贤卿能尽心为寡人办事,这才是对寡人最好的报答。” 说到这,熊槐指着案上的长矛与水晶杯道:“这些东西,在寡人眼中,不过是只能放在府库中的玩物,如何能与治理吴地,安抚百姓的贤卿相比。 不过,既然贤卿有意相赠,寡人那就收下了。但是,为了展示寡人不贪图宝物,同样也是为了展示贤卿并没阿谀奉承之人,寡人赐给贤卿一套用三色石打造而成三色杯,三个杯子,三种颜色,对应卿大夫的三色石,还请贤卿收下,日后用心为楚国办事,不要懈怠。” 章义闻言,顿时激动的留下泪水。 原本闹了这么一出,尤其是他章义送宝之时行刺楚王的消息传开后,他以为自己身死就是最轻的惩罚了,说不定还会被灭族。 但结果,楚王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还担心他会遭到其他人的异样眼光,送给他用珍贵的三色石打造而成的杯子,以为他正名。 想着,章义顿时嚎啕大哭的拜道:“大王之恩,臣即便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万一!”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眼睛的余光看见殿外出现昭雎昭常等人的身影,便笑了笑:“好,章卿,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误会,贤卿回府歇息吧。” “唯。”章义拱手一礼,然后一步一颤的向后退去,出了殿,疲软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浑身一软直接跌到在地,接着连爬了三次都没有爬起来,直到侍卫扶起后,这才在侍卫的搀扶下远去。 殿中。 昭雎等人进入殿内,看到楚王完好无损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 方才宫中突然传出章义行刺大王的消息,可把他们吓坏了,若是楚王在巡视江东的时候死了,那他们这些随驾的大臣,肯定难辞其咎。 不过,此时楚王虽然没有异样,昭雎依然不放心的行礼道:“大王,不可是否需要传太医,还有,刚刚臣接到消息,说是章义行刺,不知章义那是···” 熊槐闻言笑道:“多谢诸卿关爱,寡人无碍,刚刚那个消息只是误会。” 说着,熊槐拿起案上的水晶杯,笑道:“方才章义前来献宝,寡人一见这个水晶杯,以为是我楚国的五色石杯,寡人大惊之下,误以为五色石的秘方泄露,正欲抓住章义寻找线索。 不想,昭将军告诉寡人,这只是越国用整块水晶磨制的水晶杯,故而寡人就赐给章义三个三色杯,让他回去了。” 众臣闻言向楚王手中的水晶杯看去,这一看之下,全都一怔。 这水晶杯乍看之下果然跟楚国的无色杯一样,若非楚王解释,他们恐怕也会认为这是无色的五色石制成的杯子。 也难怪楚王一看之下,就要对章义动手。 五色石事关重大,乃是楚王天命的象征,若是五色石的秘方如此快泄露,这必定会楚王的种种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在五色石越传越广,在黑帝日渐深入人心的现在,五色石的秘方万万泄露不得。 为了争夺天命,哪怕其他国家找到了五色石秘方,楚国也一定是坚决不认,认定他国的秘方是从楚国偷的。 在场的人很快就将此事想得通透,更明白了楚王方才的用意。 此时,熊槐让人传下水晶杯,开口道:“诸卿既然来了,就都来观赏一下这越国的稀世珍宝。” “谢大王!”众人行礼道。 就在众人拿着水晶杯啧啧称奇之时,一个侍卫前来禀报道:“大王,不好了,公子玉方才自杀了。” 众人闻言一怔。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二章 得失之间 “自杀?”熊槐脸色一沉。 公子玉自然是要死的,但是却不能还没有公布罪名之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公子玉在他刚刚祭祀完吴国先贤的时候死去,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征兆的死去,这必然会引起越人的恐慌。 这也会让他接下来的越地之行难以达成预定的效果。 想着,不由紧瞪着前来禀报的侍卫,怒道:“寡人不是让你们前去请公子玉前来吗?为何他自杀,为何他会死?” 侍卫大恐,惊慌的拜道:“大王,小臣不知怎么回事,那公子玉得知大王召见后,接口洗漱换衣,结果,公子玉趁我等不备,就撞墙死了。” 熊槐闻言大怒,这么多人守着公子玉,竟然还看不住一个囚犯,让他自杀了。 这一定是看守的人松懈了。 此时,昭雎立即开口道:“大王,公子玉死就死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不能让其他越人知道此事,否则越人之中必定横生事端。” 熊槐闻言立即反应过来,公子玉已经死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而不是追究责任。 想着,脑袋一转,立即开口问道:“公子玉自杀的消息是否泄露?” 侍卫立即应道:“回大王,还未曾泄露,将军得知公子玉自杀后,立即封锁了府邸,严禁任何人出入。” “好。”熊槐松了一口气,快速吩咐道:“传诏,继续封锁公子玉的府邸,严禁他人出入。派人将公子玉的头颅割下,腌制起来,等到了越地,寡人杀了公子玉后,再将他的头颅竖在会稽城头上,受所有越人百姓唾弃。” “唯。” “公子玉他以为自杀就可以给寡人造成困扰,这实在是太天真了。”熊槐冷笑一下,然后向昭滑吩咐道:“昭将军,你立即派人找一个跟公子玉相像的人,用他冒充公子玉,充做囚犯。” “唯。”昭滑知道事情紧急,立即拱手一礼,然后就向外走去。 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原本他还打算继续在吴地停留一段时间,以亲近吴地的贵族官员,但是现在公子玉闹出这么一件事来,吴地是呆不下去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消息走漏,还得尽快前往越地杀公子玉才是。 想着,便看着殿中群臣道:“诸卿,公子玉一死,寡人就不能继续在吴城带下去了,还需尽快赶到越地。 传诏,明日寡人将在宫中召见吴地官员勋贵名士,其后将在宫中设宴招待吴地勋贵,后日启程前往会稽。” “大王英明!” 另一边。 章义府上。 章期得知章义归来,立即匆匆前来迎接,远远见到章义完好无损的归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迎上前去,问道:“父亲,你没事吧,刚刚吴城中谣传父亲行刺大王,可把我急坏了。” 章义回想起刚刚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此时依然心有余悸,一边在章期的搀扶下缓缓向内府走去,一边摇头叹道:“没有的事,为父只是去宫中献宝的,怎么会行刺大王呢?不过是为父方才所献的宝杯跟大王珍藏的宝杯很像,大王以为郢都宝库失窃,这才引发的误会。 然后昭滑为为父作保,证明为父所献的宝杯乃是越国之物,跟楚王的宝杯没有关系,所以误会解除了。” 章期闻言,心中的石头落地,然后小声的问道:“父亲,那这次献宝,效果如何?” 章义脸色一变,然后尴尬的道:“别提了,太丢人了!” “丢人?”章期一阵,不解的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章义长叹一声:“为父献上吴王夫差的长矛后,结果才从大王口中得知,早在吴国灭亡之后不久,越王勾践就献给楚王三柄一模一样的长矛。” “三柄?”章期大惊道:“这吴王矛究竟有多少?” “不知,想来一定不少。”章义摇了摇,接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而为父献上宝杯之后,大王则是赏赐给为父三件更加珍贵的,用五色石打造的宝杯。” 说到这,章义感叹道:“这次是为父冒失冲动了,本以为越国之宝,必能让大王心动,不想,我越国的珍宝,在大王眼中,却只是寻常器物,根本不值一提。” “···”章期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满心期待的去献宝,却发现所献之物楚王根本不在乎,不仅没让楚王更加看重,反而还让楚王看轻了。 想着,章期有些落寞的道:“父亲,那这次献宝岂不是适得其反。” “不。”章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得色,笑道:“这次为父成功了,虽然大王并不看中为父所献之宝,但是却已经试探出了大王的心意。” “大王的心意?” “嗯!”章义点头道:“大王虽然尊崇吴侯,抬高了吴侯的地位,但是却不会将吴地的权力交给吴侯,以免吴侯做大,导致蜀侯辉的事情在江东重演。而为父在吴人中地位最高,大王为了限制吴侯,会将吴地的权力交给为父,让为父继续辅佐昭滑治理吴地。” 章期一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时,正在向内院走去的章义突然停了下来。 章期一愣,就在迟疑间,就听到章义开口道: “为父决定了,那个祸害了我越国的妖物,不能继续留下来,你带人去杀了她。” 章期大惊道:“父亲,你不是打算将他送给大王吗?为何···为何···” 章义冷冷的道:“原本为父不知大王心意,自然要将她献给大王来保住我章氏的荣华富贵,但是现在,大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这等妖物献给大王,不是狐媚君王,让大王陷入昏聩吗? 如此误国殃民之事,为父忠肝义胆,忠于国事,对大王忠心耿耿,岂会效仿献女求荣的吴侯。” 说完,章义扬起头,大义凛然的向内府走去。 此时,章期停在原地,看着章义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章义的身影消失在墙脚,这才收回纠结的目光。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三章 大宴群臣 次日。 因为之前祭祀太伯季子的缘故,吴地的贵族官员基本上都随侍在楚王左右,所以,这次召见群臣,所有的人都来齐了。 召见群臣上了一个早朝后,熊槐立即换了一个场地,开始赐宴款待群臣。 宴会上,为了表示对吴人的亲近,同样也是为了表达对宋国太子贞的支持,熊槐同时带着宋美人与吴美人入场。 熊槐坐在主位,宋美人坐在右侧,吴美人坐在左侧,两人一同伺候。 与此同时,以吴侯季歆为首的吴地贵族名士全都聚集在左侧,而昭雎等楚王从郢都带来的官员,以及吴地的官员则坐在右侧。 准备就绪后,随着钟鸣之声响起,八音顿时齐响,接着八十一个左手执干,右手执戟,头上插着鸟毛,双脚赤足的男巫入场。 这宴会的第一个支舞是武舞,是在向在场的吴地人展现楚国的强大,以及军容的鼎盛。 武舞表演中,熊槐见在场的吴人大都笑得很勉强,目光中露出震撼,不由微微点头。 楚国灭亡越国,靠的可不是什么德行,而是武力。 之前祭祀太伯季子,这是为了安抚吴人,是彰显楚王的德行,而现在宴会中第一支舞演练《大武》,则是为了警告吴人。 武舞过后,男巫迅速离场,接着一群女巫走了进来。 这群女巫上演的是文舞,文舞带着极厚的楚国宗教色彩,庄重而神圣,雍容有加。 虽然文舞同样进退有序,次序凛然,但与武舞展示军容不同,文舞展示的楚国的文明与次序,这是在向吴人表明楚国是带着文明而来,带着礼仪而来,楚国占据吴地,带来的不是破坏,而是一种新的次序。 文舞表演时,熊槐见吴人僵硬的脸柔和下来,殿中气氛和缓,再次点了点头。 文舞过后,熊槐给吴人准备的第三支舞,不再是楚国的舞蹈,而是周室的舞蹈《韶箾》。这《韶箾》乃是宣德之舞,昔日季札在鲁国观看周礼,这舞乃是季子观看的最后一支,称赞为:德至矣哉! 《韶箾》之舞,宽厚仁大,在展现德行上,天下没有其他的舞能比得上了。 熊槐选取这支舞,不仅是为宣扬自己的德行,更是为了表达楚国对吴人的亲近。 《韶箾》之舞结束,熊槐亲自挑选的舞蹈便表演完了。 接着,音乐一变,不在浩大恢弘,而是变得欢快起来,而后一群衣着艳丽的舞女快速走了进来,在大殿中翩翩起舞。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脸上的肃然之色顿时全都消失,然后发出源自内心的笑容。 见此,熊槐不得不承认,武舞、文舞、《韶箾》虽然浩大厚重,让人肃然起敬,不敢有他念。但是,大家真正喜欢的还是听着丝竹之音,看着美女跳舞。 对此,熊槐也没有表现出正大光明,在礼乐崩坏的年代,礼乐早就失去了教化人心的作用,各国宫廷之中,最多的还是这种靡靡之音以及让人觉得欢快的舞蹈。 想着,熊槐将案上的酒杯拿起,然后一饮而尽,心中暗暗笑道:不仅他人喜欢,寡人也喜欢。 随着曲风舞风的转变,殿中瞬间热闹起来,君臣之间,大臣之间,贵族名士之间,你来我往,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随着舞曲换了一个又一个,随着一杯又一杯美酒下肚,殿中参与宴会的人,渐渐有了些许醉意。即便是楚王依旧在场,许多人的举止之间也没有了开始那样的庄重。不过因为楚王在场的缘故,诸人此刻还保持的克制,不敢有丝毫失礼。 此时,殿中的后方,章期用略带浑浊的目光看着台上左拥右抱的楚王,在两位美人的伺候下,不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见此,章期心中颇为沉重。 昨日章义虽然说了大王的心中属意的人选是他,但是章期却并没有放心。 季氏在吴地的地位非比寻常,现在又贵为吴侯,这远不是他们区区的章氏可以比拟。 况且,人心是会变得,尤其是有貌美如花的吴美人在楚王耳边吹风,万一,楚王在吴美人的蛊惑下,决定给予吴侯权力呢? 想着,章期立即晃了晃脑袋,接着沉吟许久,而后连饮三杯,起身向外走去。 不久,章期从家中归来,找到了负责安排宴会的昭滑。 “昭将军!” 昭滑看着章期奇怪的问道:“章将军不在殿中宴饮,此时找本将有何要事?” 章期拱手道:“将军,殿中歌舞虽好,但是却尽是楚地之风。末将以为,大王远来江东,却没有吴越佳人献舞,这难以表达我江东父老对大王的忠诚与敬意。是以,臣不才,找到一群能歌善舞的江东女子,希望能献舞于前,略表心意。” “这···”昭滑心中略有些迟疑。 现在殿中献舞的女子,都是楚王从宫中带来的人,都是从小培养的舞女,用起来也极为放心,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不会搞砸了楚王的宴会。 更重要的是,楚王希望能用楚国的潮流吸引吴地贵族的注意,引起吴地贵族的追捧,然后以楚风代替吴越之风,以此让楚国更加深入人心,以对江东进行潜移默化,达到楚越合流的目的。 所以,即便昨日昭滑向楚王询问,是否让越国遗留的女子献舞之时,结果却被楚王拒绝了。 原因就是担心参加宴会的越人,再次看到越王的舞女跳舞,却是在为楚王献舞,这容易勾起往日的记忆,影响这次宴会的效果。 现在章期想让吴越女子献舞··· 此时,章期见昭滑迟疑,近前一步,弯腰行礼道:“将军,昨日家父失礼,幸赖大王宽宏仁义,这才得以声名保全。家父昨日回到府中,心中揣揣不安,叹恨大王之恩难以报答。末将心中亦感怀大王恩义,是以特从家中带来一群舞女,献于左右,以表心意,还请将军成全。” 昭滑看着章期沉吟了一下。 这章义乃是他治理吴地的重要助手,在安抚吴地父老上起了重大作用,而且还是用来限制吴侯的重要棋子。 故而,章义的面子不能不给。 否则,若是章义得知自己拒绝此事,到时候肯定又会陷入惊慌之中。 而其他的人的知道了这事,也会更加看不起章义,这对用章义限制吴侯的计划极为不利。 想着,昭滑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开口道:“将军想要让家中舞姬献舞于大王左右,这虽然于礼不合,但是,本将知道大王对章义将军即位看重,故而,本将可以代将军去问问楚王。” 章期闻言大喜道:“谢将军。” 正文 第八百二十四章 宴会之变 不久,就在两位美人的伺候下,开怀畅饮的熊槐,已经有了微微醉意之时。 昭滑从一侧走了过来,在熊槐身侧轻轻的道:“大王,方才章期将军从府中带来一群舞女,希望大王能观赏吴越之舞。” “奥。”熊槐一怔,虽然脑子已经有了一些朦胧,但是思路依然清晰。 章期的请求或者章义的请求虽然略有失礼,将自己的舞姬带到王宴上,但是,这等小事也无伤大雅,相反,还可表达君臣之间的亲近。 想着,熊槐点了点,应道:“好,贤卿可以下去准备一下,待会寡人就好好的欣赏一下吴越之舞,必然别有一番风采,寡人拭目以待。” “唯!” 此时,熊槐左侧的吴美人见楚王脸色有屡屡期待之意,立即给案上的酒杯满上,然后亲手递到熊槐嘴边,一边伺候着,一边撅着嘴巴道:“大王,章将军的府上可从来都没听说过有那位尚舞的女子,若是大王想看吴越之舞,臣妾就会跳,而且还跳的很美。” 熊槐见吴美人不快,哈哈一笑:“好好好,待寡人回到郢都,一听要好好欣赏美人跳舞。” 吴美人咯咯一笑:“大王,就这么说定了,回到郢都,一定要看臣妾跳舞。” “君无戏言。”熊槐笑道。 此时,右侧的宋美人见楚王与吴美人有说有笑,而且吴美人容貌比自己还要艳丽三分,心中不由吃味,不甘示弱地撒娇道:“大王,臣妾也会跳宋国舞蹈,回到郢都,臣妾也可以给大王跳舞。” 熊槐闻言,开怀大笑,宠溺的搂住宋美人道:“美人放心,回到郢都,你们谁也跑不掉,都要给寡人献舞。” 宋美人闻言笑颜绽放,甜甜的应道:“唯!” 三人调笑了一阵后,昭滑再次来到楚王身侧,轻轻的道:“大王,章期将军献上的舞女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的一支舞就是她们。” “好。”熊槐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向坐在不远处的章义道:“章卿,寡人来江东数日,还未欣赏江东女子的风采,这才贤卿献舞,寡人可得好好欣赏一二,看看江东之风与我楚地风尚有何不同。” “献舞?”章义一愣,正在疑惑间,瞥见章期正缓缓从殿外走进来,见此,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章义顿时心中恼怒,暗骂了一声“逆子”,然后直起身体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府中舞姬粗鄙,哪能比得上郢都的舞姬,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是故,臣以为,这舞不看也罢,免得污了大王之眼。” “唉!”熊槐摆了摆手,笑道:“贤卿何必谦虚,既然贤卿特让令郎将他们带到宴会上来,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寡人与诸卿在此拭目以待,若是跳的好,寡人必有重赏。” 说着,熊槐心意已定,为了将楚风吹进吴地父老的心中,稍后一定赏赐章义一群郢都的舞女。 “这···唯!”章义闻言,只能无奈的坐了下去。然后向章期的方向看去,见章期正畏缩的看过来,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个逆子竟然违抗父命,私自进献美人,实在可恼。 他章义的一世英名,今日丧尽。 在如此多的大臣面前,送上一个祸国殃民的美人,这让群臣如何看他。 就算大王更加宠信他,他又如何能在江东父老面前抬起头来,别人肯定会说他是靠献给大王美人获得大王的恩宠的,而不是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德行。 在章义暗暗恼怒的时候,不远的吴侯季歆转头看着章义,笑道:“老朽知道,章将军可是一向不喜舞姬的,整个江东也都知道将军心不在此处,不想,将军却是深藏不露,竟然在府中悄悄蓄养了一批顶级舞姬,知道今日大王设宴,这才拿出来一鸣惊人。” “吴侯说笑了。”章义讪讪的笑了一句,然后沉默了下去。 不久,殿中的舞女退场后,立即走进八个衣着艳丽的舞姬,其中七个舞女身穿淡红色舞裙,另一个则身穿白色长裙,在其他其人的拱卫下,如七星拱月一般走进殿中。 随着舞姬的出现,随着舞姬缓缓走入殿中,原本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为首的那个舞姬。 只见她身穿白色薄纱紧身舞裙,雪白色的肌肤与白色舞裙相映生辉,凹凸有致的身躯在薄纱的笼罩下,显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诱惑无限。 再细细看去,乌黑的秀发仅仅用两支银色发簪挽起,除此以外,头上别无装饰,整个人都显得淡雅空灵。 秀发之下,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秀丽而妩媚,这是一个绝色舞姬,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亲近之意。 只是,众人一见她那毫无情感甚至冷漠的双目,却又不仅皱了皱眉。 如此丽人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却远人千里。 想要亲近,却难以亲近,给人以种种矛盾之感。 不过,虽然无法亲近,但坐在一旁满满欣赏她的美,却也给人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虽然殿中诸人还没有看她跳舞,但是,能看到她这个人,那就已经足够了。 欣赏舞蹈,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舞姿美不胜收,使人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久久难以忘怀。而另一种则是看人,不管她跳的怎么样,只要看到那张脸,同样让人沉浸其中。 另一边,熊槐看着眼前的舞姬,脑海中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初见魏美人之时。自己后宫中美人无数,但是论容貌,或许也只有魏美人能与眼前的舞姬相比。 想着,熊槐不禁皱了皱眉,如此美人,却只是一个区区舞姬,实在是对美人的亵渎。 熊槐已经打定主意,这个美人,一定要带回宫中。 此时,八个舞姬来到大殿之中,向楚王行了一礼后,便在金鼓之声的伴奏下,开始舞动起来。 美人一动,熊槐瞬间一愣。 他本以为如此淡雅的美人,跳起舞来,应该是轻柔似水,沁人心神柔和之美。 不想,眼前的美人随着鼓点舞动起来,前蹬后踏,左旋右转,动作轻快而奔放,手中长袖飞舞,脚边裙摆飞扬,整个人好似一团火一般,撩人心头。 熊槐看呆了,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楚王,看过各国的舞蹈,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热情奔放的舞蹈,让人情不自禁的身体一热,气血上涌。 熊槐呆呆的看着殿中美人,根本没想到,一个淡雅的冷美人,跳起舞来,竟然如此火热,充满着野性美。 尤其是那双脉脉含情的双目,每每向他看过来,都是如此专注,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熊槐与她两人一边。 每当她看过来时,熊槐都心头一热,几个呼吸过去,熊槐就忘记了身边的所有,眼中只剩下那个热情奔放的佳人。 她看了过来,她又看了过来,她靠近了两步,她又后退了三步··· 熊槐的全部心神全都放在了她身上,每当她靠近时,心头便火热异常,每当她远离,便若有所亡。 突然,她一转身,又看了过来,熊槐看着双眼,心中一喜,接着,她快速前进五步,熊槐欣喜若狂,此刻,美人竟然如此之近,一瞬间,熊槐全是血液上涌,犹如再见初恋一般,情不自禁的动了动手指。 但是,她又立即退去。 失望。 看着远去的娇躯,看着她挣扎的眼神,熊槐心中生出阵阵难以割舍的难受。 但是,她只退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然后又向前走了五步。 此时,熊槐看着十步之外的美人,眼睛一亮,没想到近距离看她,她竟然会更加美丽。 熊槐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她突然一转身。 眼前失去了那艳丽的花容月貌,熊槐顿时陷入深深的失落。 她怎么不再向前走两步,走到寡人的身侧来,反而转身而去,离寡人而去呢? 就在熊槐黯然神伤之际,她又再次转身,然后冲着熊槐展颜一笑,再次向他走来。 熊槐见状,顿时心花怒放,正与向她招手之时,耳中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大王在前,立即止步,还不快快退下。” 熊槐一怔,脑袋稍微清晰,这是昭雎的声音。 接着,熊槐猛然发现那个舞姬听到昭雎的声音,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加快了脚步,目光中杀气阵阵的向他冲了过来。 不好,这是刺客! 想着,熊槐脸色一白,酒意全消,拔腿就向左边跑。 “啊!”的一声惨叫,这是吴美人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的吴美人被熊槐挤下王台,而熊槐自己被吴美人挤了回来。 直到被宋美人扶住,熊槐才想起来,自己左右都有人。 此时,台下的舞姬见楚王要跑,目光一寒,右手一挥,一支银簪直射楚王心口。 熊槐刚刚在宋美人的搀扶下站稳,就见一道银光直奔自己心脏,正欲躲避,却双腿疲软使不上劲。 “我命休矣。”熊槐看着银簪飞来,吓得魂飞魄散。 “大王小心。” 熊槐耳边响起宋美人的声音,接着感到被人一推,就向左侧跌倒。 接着胸膛一痛,已然被银簪命中。 此时,那舞姬见楚王跌倒在地,心下一喜,立即向楚王跌倒的方向纵身一跃,手中再次出现一根银簪,然后对准楚王的咽喉,狠狠的扎下。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五章 当堂晕倒 “大王小心。” 宋美人刚刚推了一把楚王,又见刺客一跃,举起银簪向楚王刺去。 见此,宋美人想也没想,直接对着刺客一撞,顿时将刺客撞开,然后二人同时跌倒在地。 从舞姬行刺,到刺客被宋美人撞到,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花之间,直到刺客跌倒在地,殿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有刺客,快抓刺客。” 在其他人反应不及,而且距离楚王太远,来不及救援时,早就意识到舞姬不对劲的昭雎,已经从自己的案上抄起一个铜盘,向刺客冲了过去。 此时,刺客跌倒,正欲起身,却见自己被宋美人保住,见状,大怒之下直接一簪刺中宋美人的后背,感到宋美人手一送,立即挣脱开来,然后一脚将宋美人踹倒。 接着转首一看,却见楚王手脚并用的向远处爬走,见此,就想冲上去给楚王补上两簪。 此时,昭雎眨眼之间便飞跑七步,已经来到刺客身后,然后举起铜盘就向刺客头上砸去。 刺客惊觉,侧身闪开,接着不管昭雎的攻击,快速向前继续追杀渐爬渐远的楚王,不料才急跑两步,脑袋突然剧痛,身体一个趔趄,前进的步伐顿时一滞。 却是坐在吴侯身侧的章义反应过来,见自己献上的舞姬行刺大王,想要将功补过,却担心自己上前会引发误会,而且离的太远,难以救援。而后见舞姬继续追杀楚王,心急之下,见昭雎挥舞着菜盘,灵机一动,立即拿起一个酒杯,直接向舞姬头上一甩。 十五步之内,精通射箭投壶的章义,立即甩中目标,将舞姬砸了一个踉跄。 刺客脚步一停,此时跟在刺客身后的昭雎立即向刺客踹了一脚,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然后举起手中铜盘,用力的向刺客头上砸去。 然后“砰”的一声大响,刺客应声而倒。 昭雎见状,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对着刺客的脑袋连砸三下,直到刺客没了动静,这才扔下铜盘,直接原地长跪行礼,大声道:“大王,刺客已经被臣制服,请大王吩咐。” 此时,熊槐手脚并用的向远处爬走,猛然听到昭雎的大喊声,又向前爬了三步,然后才心惊胆战回头一看,见刺客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生死未知。 见此,熊槐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并缓了缓劲,定了定神,双脚这才停止打颤,稍稍恢复了点力气。 好险,刚刚差点就去见先王了。 熊槐暗暗惊叹了一声,然后勉强自己站了起来,转身向殿中看去,却见宫中的护卫已经冲入殿中,并控制了殿中的局势,所有的大臣贵族名士全都脸色发白的站在原地,紧张的向他看过来。 见此,熊槐心中一动,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然后用手握住银簪,接着两眼一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倒在地上。 “大王···” “大王···” “传太医···” 此时,昭常等人见楚王晕倒,立即惊呼一声,然后向楚王冲了过去。 而吴地的人,此时也有自知之明,全都站在原地,没敢有丝毫动作,只是远远向楚王看去,希望能知道楚王究竟伤的怎样。 而此时,昭雎听到群臣大声惊呼,立即抬头一看,却见楚王倒在地上,而昭常屈署等人已经向楚王走了过去,见此,昭雎立即站了起来,眼中充满着怒火的看了吴地的众人一眼,然后大怒道:“传令,封锁宫门,关闭吴城四门,大王未清醒过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立开宫中。” “诺。” 众侍卫见身为柱国的昭雎开口,在楚王晕倒,昭雎已经是整个吴地官职最高的人,于是,立即齐声应着。 “传令,立即控制负责宴会的将军昭滑。” “诺。” 此时,昭滑惊闻大王遇刺,正快步走到殿中,突然听到昭雎的声音,心中大怒,但见楚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顿时又惊又怒,又恐又恨。 但见一群侍卫向他走来,直接束手就擒了。 此时,昭雎没有理会一旁的昭滑,而是转头大怒看向章义。 刚刚楚王可是说的很清楚,这刺客可是章义献上的,而且舞姬献舞之前,他还开口劝阻大王,所以,现在章义的舞姬行刺大王,他即便不是主谋,也难辞其咎。 “传令,立即将将军章义父子下狱,令派人控制将军章义全府,等候大王发落。” 章义闻言,直接面如死灰的跌倒在原地,而将军章期则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接着,昭雎又看向围在楚王身侧的昭常与陈轸,杀气腾腾的道:“左尹还有刺史令,今日大王遇刺一事,还请你们立即查明真相,看看是那些对我楚国灭亡越国不满。” 昭常皱了皱眉,此刻楚王生死不明,此时此刻,虽然他不愿离开楚王身侧,但他身为左尹,负责楚国内政,查清楚王遇刺案,正是他的职责,他不能开口拒绝。 想着,虽然心中极其不愿,但依然开口应道:“请柱国放心,在下必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何人行刺大王,对我楚国不利。” 说着,昭常立即杀气阵阵的向章义看去。 而吴地的人见得昭常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寒,不由恼怒的向章义看去,同时,心中默默希求,楚王遇刺案不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另一边,陈轸听到昭雎的吩咐,心中微微一愣。 此时楚王遇刺生死不明,昭雎却让他去查明真相。 他这一走,楚王身边就只剩下公室中人了。 若是公室中人联合起来,顺水推舟,意图阻止大王变法,想要直接弄死大王,那大王就真没救了。 想着,陈轸脸色一黯。 此时已经与楚王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此时此刻,他那里愿意将楚王交给宗室之人。 想着,陈轸抬起头来,摇头拒绝道:“柱国,在下身为刺史令,只负责在各地采风,打探各地风情,查案一事,非在下之责,也非在下所长,请柱国安排其他人吧。” 昭雎一听陈轸拒绝,心中顿时勃然大怒。 刺史令?本柱国是想要用你刺史令的身份吗,本柱国是想借借用知北涯的力量查案,谁不知道知北涯的探子遍布各地,专门打探各地隐情。 如今楚王遇刺,不正是应该知北涯全力出动的时候吗? 想着,昭雎顿时狠狠的盯着陈轸。 陈轸见昭雎看过来,面色自如,浑然不动,死活也不离开楚王半步。 此时此刻,别说他不是负责查案抓捕的廷理司败,就算他是,他也不会傻傻的跑去查案。 一时间,昭雎陈轸相互看着对方,殿中顿时一冷。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六章 天子一怒 昭雎与陈轸对视了两个呼吸,接着感到殿中群臣以及吴地之人全都看着他们俩,心中虽大怒陈轸不以大局为重,但终究还是勉强坚持下去。 毕竟楚王生死不明,而陈轸名义上只是刺史令,知北涯的事情,虽然人人皆知,但是楚王毕竟没有公开于众,而他也没有调用的权力。 想着,昭雎心中冷哼一声,怒道:“也罢,既然刺史令不愿追查楚王遇刺一事,那就请左尹与···” 说着,昭雎向周围的看了一眼,然后看着屈署道:“三闾大夫,大王遇刺案,还请大夫与左尹去查个清楚。” 屈署看了看昭雎,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楚王,然后点头道:“诺,请柱国放心。” 见屈署答应下来,昭雎立即大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城外守军立即进入战备状态,等候军令。” “诺。” 此时,随行的太医赶了过来,见楚王倒在地上,立即让人将楚王抬走。 而陈轸等人则是直接护卫在楚王身侧,跟着离去。 直到楚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昭雎转头向吴地之人看去,冰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见无人敢与他对视,这才开口道:“诸位,如今大王遇刺,事态严重,为了将此事调查清楚,还请诸君暂时留在宫中,协助左尹调查。请诸君暂且宽心,大王贤名,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只要查出诸君与此事没有关连,便可立即立即宫城。” “柱国说哪里话。”昭雎话音一落,吴侯季歆立即出面应道:“大王遇刺,在下恨不能身代之,为查出真凶,别说在下留在府中,就是让在下全府配合左尹调查,那也是应该的。” 说着,季歆眼睛余光瞄了一眼身侧被侍卫擒住的章义,一股喜悦从心中涌现。 章义完了,无论他对此事是否知情,他都完了。 章义死后,整个吴地,还有谁能跟他这个吴侯比呢? 想着,季歆微微一叹,若是刚刚出手的不是宋美人,而是自己的女儿季婴,那就完美了。 可惜,刚刚季婴被吓傻了,直到被侍女带走,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季歆这个吴侯表态后,吴地的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不错,吴侯说的是,我等必定全力协助左尹调查此事。”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公然行刺大王,这种罪大恶极之事,不可放过任何一个有关之人。” “正是如此,所有关连之人全都死不足惜,全都应该灭其满门。” “···” 众人表态之后,昭雎这才让人将大家安顿在宫中,接着就往楚王寝宫而去。 进入寝宫,越过大厅,一到楚王的房间,昭雎猛然一愣,却见楚王正坐在床上,太医正在给楚王包扎伤口,而其他跟随而来的大臣,正默默的站立在两旁。 熊槐坐在床边,见昭雎进来,正欲露出一个笑脸,不料扯住伤口,嘴角一抽,脸庞立即扭曲起来,缓了缓,直到刺痛平复下来,才开口道:“柱国,你来了,今日幸得柱国出手,否则寡人凶多吉少矣!” 昭雎闻言,立即拜道:“大王万金之躯,自有上天庇护,即便没有臣也必定会安然无恙。” 说着,直起身体,见楚王脸色有些苍白,立即开口问道:“大王,不知伤势如何?” “无妨!”熊槐语气冰冷的道:“还好宋美人推了寡人一把,避开了要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昭雎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见其他人面无异色,看来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想着,昭雎突然一怔,想起楚王刚刚在大殿中突然晕倒之事。 既然楚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那么晕倒之事必然是假的了。 想到这,昭雎瞳孔一缩,行礼道:“大王,这次吴人行刺,臣心中激愤难耐,不知大王欲如何处理,臣愿效犬马之劳。” 熊槐闻言,冷冷一笑,不想又扯住伤口,立即咬紧牙根,面部不禁有些扭曲,顿了顿,缓过劲来,才平静的道:“本来,寡人来江东,是打算亲近亲近吴越贵族的,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 即便是那些心中依然怨恨楚国的家伙,寡人也没有杀戮的意思。不想,寡人这才祭祀完太伯季子,就在重重护卫下,就在深宫之中遭到吴人刺杀。 看来···寡人不将江东血洗一次,江东百姓是不知道寡人的威严。” 说着,熊槐向一旁的上官大夫看了一眼,然后开口道:“贤卿,给寡人刚刚交给你的名单请柱国一观。” “唯!” 上官大夫立即拿出一张帛书递给昭雎。 昭雎迟疑的接过名单,打开一看,见帛书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并标注好了他们的身份,全都是吴越之地的贵族豪强。 看毕,昭雎拱手行礼道:“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应道:“按图索骥,寡人想请柱国出手,从这份名单上挑选出一半的人,直接灭门。至于另外一半的人,全部抓起来抄家,然后发配洞庭垦荒。” 昭雎一怔,再次大略一观手中的帛书,这上面的人着实不少,若是将一半的人灭门,恐怕会杀掉上万人。 想着,昭雎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王问道:“敢问大王,这些人如何取舍,什么人应该灭门,什么人应该抄家发配?” 熊槐平静的道:“随便挑,反正都是对我楚国不满的人,全都死不足惜。” 说着,见昭雎迟疑的看过来,熊槐解释道:“柱国手中的名单,就是寡人在郢都之时所说需要迁移的那群人,本来寡人的意思,就算寡人承担一些恶名,也要将这些人迁走,免得他们在江东多事。 但是现在,寡人遭遇刺客,事情就不能这么算了。虽然寡人不知这些人中谁参与此事,但是,无论如何,这次刺杀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所以,那就杀一半吧。杀错了算他们命不好,没杀错,那就是他们死有余辜。” 昭雎闻言,见楚王脸上愤愤不已,知道此刻楚王心中还有怨气,于是,立即点头应道:“请大王放心,臣这就去处理。” 熊槐微微颔首,等昭雎走后,看向陈轸道:“刺史令,知北涯的探子立即散步出去,给寡人盯紧江东各地。” “唯。”陈轸立即拱手应道。 “还有,关于刺客一事,刺史令也要给寡人查清楚了,究竟是那些人牵扯其中,寡人要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刺一簪。” “请大王放心,臣这就去打探。”此刻知道楚王没有大碍,陈轸没有拒绝,直接拱手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接着,熊槐撞头看向上官大夫道:“贤卿,立即传讯给令尹以及边关将领,告诉他们寡人无事,并让他们做好准备,防备各国因为江东动乱的缘故趁机来袭。” “唯!”上官大夫闻言点头应着,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七章 封城抓捕 上官大夫离去后,熊槐转头看向身侧的太医:“贤卿,宋美人哪里如何了?” 太医立即应道:“回大王,宋美人只是背部被刺了一簪,臣观其部位,并没有刺中要害,故而已经女医为宋美人整治,想来现在已经包扎完成了。”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今日若非宋美人两次出手,恐怕他已经被刺客逮着,不知道被捅了多少下。 现在想起方才的惊险之处,熊槐此刻依然心有余悸。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传诏,等女医为宋美人包扎完,将宋美人送来寡人寝宫,让宋美人来寡人这养伤。” “唯。” 此时,依然在床前等候的大夫左成听着楚王的话,顿时露出异样之色,这次大王遇刺,恐怕宋美人要真正得宠了,而不是之前那样,得到大王宠爱,只是为了安抚太子贞。 此时,熊槐将事情全都交代完后,顿时略感疲惫,然后看了看左成,开口吩咐道:“贤卿,你也退下吧,顺便传出消息,寡人遇刺,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还有,告诉柱国,继续封锁宫城,并封闭四门,直到刺客案查个水落石出。” “唯。” 吴城中。 楚王在宫中遇刺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整个吴城一片哗然。 “楚王被刺杀了,也不知道楚王伤势如何,是否遇刺身亡。” “呜呜呜,不想我越国虽亡,但是还是有义士在的,如此,我越国虽亡,但依然可以复国。” “大王遇刺,风雨欲来,立即关闭大门,全都呆在家中避避风头。” 就在吴城中人心浮动的时候,紧接着又传来宫城关闭,所有的大臣全都滞留宫中的消息。 尤其是吴城城门关闭后,整个吴城的百姓纷纷返回家中,唯恐遭到暴风雨的波及。 另一边,昭雎从楚王寝宫出来,一面派人通知在越地的唐昧抓人,一面下令从城外调两万楚军进城,然后控制吴城各处。 等吴城彻底掌握在楚军手中后,这才按照名录抓捕贵族豪强。 因为楚王设宴的缘故,整个吴地的贵族豪强全都来到了吴城,故而昭雎很快便将名单上吴地之人一网打尽。 接着便派出兵马前去抓捕他们的家族中人,这些人中,家族在吴城的占据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则散步在吴地各处。 而在宫中看着昭雎抓人的吴侯季歆,虽然神色不太好,但是却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行刺的舞姬是章义献上的,跟他没有关系。 而且,他贵为吴侯,在吴地声望甚高,只要他没有参与此事,楚王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而吴城中。 原本吴地父老听到楚王遭到刺杀,还幸灾乐祸的,不少人还在心中默默诅咒楚王不治身亡。 结果,等楚军在吴城中破门抓人时,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他们虽然还是江东人,但是,越国已经灭亡,此刻他们也是楚国人,受楚国管制。 很快,整个吴城都因为楚军的大肆抓捕行动而陷入风声鹤唳之中,所有人都毛骨悚然,揣揣不安,唯恐楚王遇刺案牵连到自己身上。 当年楚国仅仅只是伤到了一个死去的楚王的遗体,楚国就大肆抓捕,灭了自己国家的七十多家贵族。 现在楚王还活着,就在江东这新附之地遭到刺杀。 这···究竟得死多少人才能平息楚王的怒火。 一时间,吴城中人人自危,即便是跟楚王遇刺案没有牵连的普通百姓,也都惊疑不定。 万一楚人一怒之下,将整个吴城的百姓全都贬为奴隶,那该如何是好? 就算没有被贬为奴隶,万一被楚国迁到蛮荒之地垦荒,那也是大大的不妙啊。洞庭彭泽这些蛮荒之地,哪里比得上吴城这越国都城? 随着吴城十几家贵族被楚军抓走,随着吴城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整个吴城都在诅咒那个行刺楚王的人。 明明越国已经灭亡,明明楚王已经拜祭过太伯季子,明明楚王已经表达了对江东父老的亲善,明明江东已经平静下来了。 偏偏此时有人出来搅风搅雨,竟然胆敢刺杀楚王,打破了江东的平静。 就在吴城之中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度过两日后,昭常等人终于将行刺案查清楚了。 宫中。 “大王,臣奉命调查两日日前的行刺案,经臣接连调查两日,此案已经有了结果。”昭常站在楚王面前禀报着,与此同时,屈署与陈轸一左一右地站立在昭常两侧,而昭雎左成站在两旁旁听。 熊槐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阵杀意:“好,不愧是左尹,这么快就将此案查清,那刺客是谁的人,谁是主谋。” 昭常闻言一滞,想起还在狱中的昭滑,立即应道:“大王,经臣查探,这次谋刺大王的主谋乃是公子玉···” “公子玉?”熊槐一怔,不等昭常说完,便立即开口打断,要知道公子玉已经自杀了,主谋怎么可能是他呢? 想着,熊槐立即迟疑的看向昭常。 昭常立即开口道:“大王,不会错的。据章义交代,数日前,也就是大王来到吴城那一天,公子玉传出消息给他,说是要请他向大王求情,希望大王能宽宏大量,能他公子玉体面的度过余生。为此,公子玉将自己府上的诸多珍宝交给章义,让章义向大王求情。 故而才有几天前的章义献宝一事,因为章义献宝失败,是以那日章义没有开口向大王请求。而公子玉得知大王召见后,误以为行刺失败,这才自杀而亡。 经过臣确认,公子玉所给的珍宝中,其中最珍贵的一件正是之前章义所献的水晶杯,另一件正是那个刺客。” “所以说,那个水晶杯还有刺客,全都是公子玉之物了?”熊槐一怔,随后勃然大怒。 他已经准备好屠刀,准备大开杀戒了,结果昭常却告诉他,行刺的主谋已经在行刺之前自杀了。 如此,寡人的屠刀向哪里砍,这一簪子岂不是白白被刺了? 想着,熊槐猛然喘了两口气,憋了两天的气现在却无处可使,这让他心中很难受。 昭常听出了楚王语气中的怒意,立即长拜道:“大王息怒,虽然公子玉已死,但是刺史令那边还是查出另一个主谋,这次行刺案,还跟吴侯有关?”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八章 吴水尽赤 “等等,怎么会跟吴侯有关?”熊槐一怔,随后脸色一冷。 之前在延陵之时,他可是与吴侯之女在吴侯府内呆了三日,若是吴侯要行刺于他,只需献上那个刺客,然后他跟那个刺客共处一室之时··· 他就死定了。 想着,熊槐不禁冷哼一声,他虽然打算趁机将越国遗留的贵族血洗一遍,但是却不是随意扩大规模,滥杀无辜,一网打尽,尤其还是吴侯这种声望极高,没有谋反之意的人,更不能动手。 昭常一听到楚王的冷哼声,顿时知道楚王还没有打算处置吴侯,于是立即解释道:“大王,臣说的不是吴侯,乃是吴侯从子将军季遂。据负责看守公子玉的护卫说,大王到吴城后,季遂曾带越王臼之相吕瑕去见公子玉,其后公子玉便将刺客送给了章义。 尤其是上次章义献宝之后,大王一派人召见公子玉,公子玉就直接自杀而亡。故而,臣肯定,这次谋刺案一定跟公子玉的阴谋,而吕瑕则是为公子玉通风报信并出谋划策,至于季遂此人,一定是局中串联。” 此时,陈轸拱手道:“大王,据臣打探所得,吕瑕来到吴城已有数月之久,这段时间里,吴侯三子季逢与吕瑕吕琅兄弟交往甚密,并时常为吕氏兄弟提供掩护,而且就在大王抵达吴城的当日,季逢还曾去见过吕氏兄弟。” 停顿了一下,见楚王面有愠色,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就在季逢离开吕氏兄弟的藏身之所后,吕瑕就找到了将军季遂,然后通过季遂行贿看守公子玉的守将,吕瑕这才能见道公子玉,紧接着不久,公子玉将刺客送给了章义。” 昭常紧跟着道:“大王,据看守公子玉的守将交代,从季遂吕瑕离开,到章义进入公子玉府上,前后不足半个时辰,是以,臣以为这次大王遇刺,绝对与季逢季遂二人脱不了干系。而且,根据守将指认,章义从公子玉府上的舞姬,正是行刺大王那群舞姬。” “好好好!他还有脸指认。”熊槐冷冷一笑:“寡人让他看守公子玉,他就是这么看守的,寡人虽然没有杀公子玉,虽然没有将公子玉抄家,不过是将他的所有财富全都寄存在公子玉哪里,然后等杀了公子玉,再收入宫中。 他倒好,不仅看管不严,让人随意与公子玉接触,而且还监守自盗,将寡人的珍宝全都卖了。” 说着,熊槐闻言脸色一沉:“传诏,将看守公子玉的将领,以及吴侯季歆,吴侯太子季幌,吴侯三子季逢,从子季遂全都带来,寡人要当面对质。” “唯。” 不多时,相关人等全都被带到熊槐面前,一翻对质之后,虽然季逢没有承认自己意图行刺楚王,但是私通吕氏兄弟的罪名,却是怎么也无法赖掉。 “咚”的一声,季歆直接无力的跪在熊槐面前,脸色苍白的哭道:“大王,臣教子无方,以致逆子与逆贼勾连,臣无话可说,愿随大王处置。” 熊槐闻言,脸色有些冷淡道:“寡人一向仁厚,从来不牵连他人,季逢季遂与逆贼牵连,为逆贼提供助力,这是死罪,该杀。但是吴侯与此事无关,寡人也不会将罪责牵连到吴侯。” 说着,熊槐目光从季歆身上转移到瑟瑟发抖的季逢季遂身上,语气冰冷的道:“传诏,将季逢季遂二人抓捕入狱,择日定罪。” “唯。” “传诏,将所有牵制到谋刺案的人全部抓捕归案,等候审批。” “唯。” 随着熊槐一声令下,吴城的楚军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的抓捕,才是真正与刺杀案有牵连的贵族。 不过因为之前所抓的那批人大都是不愿亲近楚国的人,故而许多人都与吕氏兄弟有过牵连,已经被抓捕,这一次的抓捕仅仅只是再次抓捕了四家贵族。 当所有牵连此事的吴城贵族全族都被抓捕起来后,昭雎与昭常等人再次进入吴城王宫。 “大王,所有牵连此事的贵族已经全部抓捕,此案的种种隐秘已经查清楚,请大王示下。” 熊槐大略的将昭常递上来的卷宗全都看了一遍,发现昭滑并没有牵连其中后,心中微微一叹。 原本他已经打算将昭滑留在江东,但现在,经过此事,昭滑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江东了,而且连回到郢都也无法担任要职了。 想着,熊槐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传诏,将军昭滑,办事不力,行事疏忽,以致于给了刺客以可乘之机,是以,免去昭滑所有职位,并收回昭滑所有爵位,以儆效尤。诏令,立即让昭滑返回郢都,静思己过。” 昭常一听楚王的第一条诏令,顿时脸色大变,正欲为昭滑辩解,但一抬头,见楚王脸色冰冷,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另一边,昭雎却是心中大喜的行礼道:“大王仁厚,想来昭滑将军得知此事,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熊槐没有理会昭雎,接着道:“公子玉谋刺寡人,罪大恶极,故,诏令,灭门。 另外,将军章义,献上刺客,以致寡人受创,其罪理应灭门。然,念及章义及时出手救援,故寡人决定赦免其家人。传诏,将章义父子赐死。 将军季遂,吴侯三子季逢,行为乖张,与越国叛逆私通,传诏,赐死。” 说到这,熊槐看向昭雎道:“柱国,至于其他人牵连此事人,加以甄别,该杀得杀,该灭门的灭门,该流放的流放。还有,剩下那些跟此事没有牵连的人,全都放出宫吧!” 昭雎闻言,知道楚王说的是不久前给自己的名单上的人,于是,立即点头道:“请大王放心。”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如此,这事就交给柱国以及左尹了。” “唯。” 当日,昭雎派出军队,将所有牵连谋刺案的人,全都押到城外松江斩首,一共灭族十六家,杀数千人,一时间,松江之水尽赤,三日不清。 与此同时,剩下那些被抓后却没有被处死的人,也全都被流放洞庭垦荒。 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吴地,一片寂静,一时间人人自危,唯恐楚人的屠刀降临在自己头上。 正文 第八百二十九章 吴侯之死 吴城吴侯府。 “父侯,刚刚左尹昭常传来消息,大王将三弟还有族弟季遂全都赐死,二人业已自杀,左尹让我们去收尸。”吴侯太子季幌略有低沉的道。 “收尸,收什么尸?”吴侯季歆瞪圆了眼睛,气愤不已的道:“为父让他们兄弟二人在吴城为楚国效力,再三叮嘱他们不要多事,我季氏一脉地位非常,只需谨守道德家风,便可保住季氏一脉长盛不衰。” 说着,季歆大恨道:“结果他们倒好,竟然私通越王臼的相国吕瑕,私通也就算了,竟然还在楚王来到吴城后,还接受吕瑕的贿赂,带着吕瑕去见公子玉,以致有此之祸。 大王祭祀太伯、季子,这是对我季氏莫大的恩宠,而且还立你们的妹妹为美人,我季氏一脉可谓在楚国之内彻底立足矣。 但是,就是因为这两个逆子,顿时让我季氏一脉失去了大王的恩宠,而且还将波及你妹妹吴美人,让她失去大王的宠爱。如是种种,为父如何能去收尸!” 说罢,季歆恼怒道:“传令,立即将二人的尸首扔入松江喂鱼,如此不肖之子,不可为我季氏子孙,将其二人名字从我季氏族谱上勾去。” 季幌沉默了一下,然后应道:“诺。” 顿了顿,季歆失神落魄的道:“那两个逆子虽然死了,但是大王被刺一簪,还连累宋美人也被一簪被踢一脚,这事还不算完。为了平息大王心中的怒火,为了避免牵连季氏,为父决定以死谢罪,以换取大王的怜悯,让大王心中不至于看我季氏一脉不顺眼。” “···”季幌闻言,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楚王祭祀太伯、季子,纳季婴为美人,可谓待季氏甚厚,但是,季氏的回报,却是私通越贼,让楚王被刺,险些丧命。 发生这种事,楚王没将季氏灭族,那也是季氏福泽深厚,并且对楚国依然有用。 当然,季幌心中更清楚,若不是大王刚刚才祭祀完太伯跟季子,为了防止打自己的脸,恐怕这次季氏真的是凶多吉少,就算没有被灭族,恐怕也将失去吴侯爵位。 想着,季幌便沉默了下去。 季歆见季幌没有回应,惨然一笑:“为父死后,为父的尸首不必停放五月,只需停放七日,便下葬吧。” 季幌闻言,脸上浮现出一股悲凉。 季歆乃是吴侯,这是诸侯的爵位,按照礼节,天子死棺椁停放七月,以接受各地诸侯前来祭奠,而诸侯死亡之后,尸体需要放在棺椁中五月,以供天子诏赐,以及其他贵族前来观礼,然后才能下葬。 七日而葬,这是庶人的礼节。 以吴侯之尊,享用庶人之礼,这是莫大的耻辱。 想着,季幌心中立即涌现出一股对季逢二人的怨恨,原本因为将他们尸首直接喂鱼还略有怜悯,但现在,一想到父侯如此,恨不得将他们分尸后再拿去喂鱼。 此时,季歆继续道:“为父死后,不要葬入延陵祖地,直接在城外挖一个坑埋了便是,也不要陪葬礼器,日后更不要来祭祀。 若是大王有赐,那就全部接受,并让你二弟以及你的长子去做大王的护卫。若是大王没有恩赐,那就作罢,从今以后,季氏之人不能轻易离开延陵。” “诺。”季幌声音极为悲切的应道:“孩儿明白,日后除非有大王的诏令,否则定会深居延陵,侍奉祖先。” “好!”季歆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还有,备上一份重礼,送给宋美人,请求她的谅解,并传讯给吴美人,让她以后以宋美人为尊。” “诺。” 另一边。 宫中。 正在宫中等候消息的熊槐,见昭常走了进来,立即开口问道:“左尹,吴侯情况如何?吴侯对寡人赐死季逢季遂二人,是何态度?” 昭常拱手道:“回大王,左尹让吴侯去收尸后,吴侯直接派人将季逢二人的尸首扔进城外的松江之中,并扬言季逢二人已经不是季氏的子孙,季氏已经将他们二人除名。” “嗯!”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正想再问一下,却见陈轸快步走进来。 “大王,臣刚刚得到消息,吴侯季歆在府中自杀,吴侯府邸已经挂出白幡。”陈轸一走进来,不等楚王询问,立即拱手道。 “吴侯死了?”熊槐一怔,吴侯在楚军大开杀戒的时候自杀,这时机很微妙。 是心中不满,以死相抗,还是心中羞愤,以死谢罪。 想着,熊槐迟疑的看向陈轸,问道:“可曾知道吴侯是为何而死?” 陈轸拱手道:“臣未在吴侯府上听到有怨恨之言。” 熊槐点了点头。 此时,一个侍卫进殿禀报道:“大王,吴侯太子身穿素衣在宫外长拜不起,另,吴侯太子递上吴侯的上书。” “嗯?”熊槐一听,立即应道:“请吴侯太子进来,另,将吴侯的上书呈上来。” 接着,熊槐拿到吴侯的最后一封上书,大略一观后,见昭常与陈轸全都紧张的看过来,长叹道:“吴侯自言羞愧而死,并请求去除吴侯封号。” 昭常闻言立即开口道:“大王,吴侯封号不能去除。” 熊槐点了点头。 原本他是打算用怀荣手段安抚江东,但是,现在经过这一番杀戮,吴侯的安抚作用大减。而且,章义父子身死之后,吴侯也失去了牵制章义的作用,再加上这次行刺案季逢季遂牵扯其中,吴侯的自杀,不仅没有让熊槐赶到遗憾,反而还让熊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为了安抚吴地剩下的那些贵族,吴侯的爵位依然需要保留,以安抚吴地百姓之心。 更何况,吴侯请求去封,这未尝不是试探之举。试试他这个楚王,究竟是因为遇刺后恼怒而大开杀戒,还是这次来江东,本来就是前来杀人的。 真情还是假意,在贵族大量被杀,而且他这个吴侯也死亡之后,已经不必隐藏了。 不久,吴侯太子季幌进入殿中后,熊槐先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下诏道:“ “传诏,吴侯之死,寡人心中甚痛。故,寡人决定厚葬吴侯,其赐吴侯礼器。” 说着熊槐看向一旁的陈轸道:“刺史令,稍后贤卿代寡人前去送祭奠吴侯。” “唯。”陈轸点头应着。 而后,熊槐看着季幌道:“诏令,立吴侯太子季幌为吴侯,即日即位。” 季幌听着楚王诏令,见楚王安抚之情切切,顿时送了一口气,等楚王说完,立即长拜道:“谢大王!” 正文 第八百二十九章 越地风潮 随着吴侯季歆的死亡,吴城的杀戮便停了下来,但是,吴地的杀戮却并没有停止。 吴地之外,还有一小半被抓捕的贵族,昭雎按照楚王给自己的名录,随机挑选了一半,抓捕他们满门后,直接在当地将他们满门处死。 随着楚军的屠刀在整个吴地挥舞,一股恐怖的气息瞬间从吴城扩散到整个吴地。 直到楚军杀人灭族后返回吴城,直到半月后楚军依然没有对其他被抓捕的贵族举起屠刀,直到楚军依然没有再次抓人,半月之后,吴城乃至吴地的恐怖气氛这才有所缓解。 这半月来,熊槐虽然深居宫中,并没有到吴城各处巡视,但是依然也感到了弥漫在整个吴城的紧张恐惧气息。 当然,这种情况依然在熊槐的预料之中。 而熊槐担心的是,是否有人趁机在吴地散步恐怖言论,煽动百姓对楚军对持。另外,还有那些被释放的贵族名士,他们是否暗中动作。 故而,在楚军杀戮之后,熊槐便让陈轸严密监视吴地各处,严查心怀不轨之人。 此时半月过去,前往各地杀人的楚军陆续返回吴城后,楚国君臣再次齐聚吴城宫中。 君臣相对,昭雎率先拱手道:“大王,关于此次谋刺案,臣一共抓捕了三十三家贵族,其中越人二十二家,吴人十一家。而与吕氏兄弟以及公子玉有牵连的共有二十一家,大多是吴地的越人,臣已经将他们全部灭族,其余没有牵连谋刺案的,臣也已经让水师将他们运往洞庭垦荒。” 昭常接着道:“大王,臣已经奉命传讯洞庭各地,让各地县尹准备接收这群囚犯。” 熊槐点了点头,这三十三家的情况他早就知道了,其中二十六家是之前没有表现出亲近楚国之意,是这次要出江东的对象。而其他七家是表面上投靠楚国,实则心口不一,在这次谋刺案中,跟吕氏兄弟有牵连的人。 如果没有谋刺案,那也就罢了,但是谋刺案发生后,他们这些人又暴露了出来,熊槐自然是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卷入谋刺楚王的大案中,这些人死有余辜。 想着,熊槐开口道:“好,经过此次杀戮,吴地贵族折损近半,已然怨气大伤。此刻就算还有越国叛逆隐匿其中,也已经势单力薄了。”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道:“陈卿,如今距离寡人下令诛杀吴地叛逆已经过去半月,不知吴地百姓对此是何态度?” 陈轸拱手应道:“回大王,半月前楚军诛杀叛逆之时,吴地百姓一片失声,唯恐触怒大王,牵连到他们。但是,近日来,普通百姓见楚军所杀之人俱是贵族,而没有一个普通百姓,他们这才安定下来。 大王让季幌继承吴侯之位,并赐给吴侯季歆礼器之后,吴地的贵族已经不再感到恐慌。同样,那些从宫中放归的贵族官员名士,见大王这半月来并没有再次抓人,也没有再行杀伐,他们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说到这,陈轸脸上有了一些迟疑:“臣奉命在地监察,这半月来整个吴地全都风平浪静,并且出现有人刻意散步谣言的事情。” 昭雎淡定的道:“这是正常的,吴地的贵族现在还都聚集在吴城,而且江东偏远,与各国难以沟通。所以,吴地贵族在这风口浪尖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而其他国家的探子,恐怕现在还没有接到各自国家的指令,自然也不会贸然出头。” 熊槐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柱国说的有理,所以,寡人现在还得继续在坐镇吴城一段时间,以震慑吴地。” “大王英明。” 熊槐微微一笑,然后将目光投向南方的越地。 在那里,唐昧现在应该已经动手了。 他这个楚王,现在还应该留在吴城,只等越地被清洗之后,才好动身前往越地,以安抚越地百姓。 昭雎等人见楚王突然将目光投向南方,心中了然,跟着将目光投向南方。 越地,公子玉在楚王设宴之时行刺楚王的消息传到越地,整个越地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与吴地百姓的惊恐茫然怨恨不同,越地百姓大都心中窃喜,叹恨公子玉准备不足,最后没能杀掉楚王。 在心中惋惜的同时,同样也在心中暗暗为公子玉叫好。 越地上虞城,一处府邸中。 此时越国遗民夏珏向吕瑕拱手拜伏道:“相国高明,略施小计,便借楚王之手,将背主求荣的季歆章义等人,乃至卑鄙无耻的昭滑全都除掉了。” 说着,夏珏叹恨道:“只可惜公子玉行刺未成,否则楚王一死,楚国必定大乱,到时各国来袭,那就是我越国的复国之机啊!” 吕瑕摇头道:“失策了,在下去激起公子玉的决死之心,本想是以此触怒楚王,以破坏楚王的收买人心之举。不曾想,公子玉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差一点就将楚王刺杀了。早知如此,当日在下就应该给公子玉带去毒药,若是那刺客的发簪上沾满毒药,楚王岂有幸理。” 夏珏点头道:“的确可惜了。还有,在下不久前听到相国的计策,见公子玉迟迟没有动手,还以为公子玉贪生怕死,不敢向楚王动手,不想,公子玉却还有这种手段,不愧是先王的子嗣!” 此时,吕琅见吕瑕与夏珏全都叹恨楚王逃过一劫,遗憾公子玉大事不成,不由语气冷漠的道:“兄长,虽然公子玉刺杀未成,但是,在下可是听说了,那公子玉的刺客,原本不是以楚王为目标的,而是打算行刺先王的。 这等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我越国一千五百年的基业,就此断送公子玉之手。” 夏珏一怔,接着想起公子玉的所作所为,脸色微微一冷。 吕瑕闻言,摇头笑道:“贤弟此言差矣,公子玉虽然是亡国祸首,但是,如今我越国已亡,实力大不如前,正是应该团结所有力量的时候。所以,即便是公子玉这个所有越人痛恨的人,只要他能为复立越国出力,那也是我越国的英雄豪杰。 公子玉差点刺死楚王,就凭这一点,他就值得我等敬仰,在所有越人中大力宣传。” “这···”吕琅面上仍有不岔。 吕瑕笑道:“贤弟,试问,连公子玉这个亡国祸首,在行刺楚王后,都能获得越人的谅解,成为越人的英雄。如此,所有的越人听说后,别说那些被迫投靠楚国的人,就是那些望风而降,主动迎降的越人,也会心中大安。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在越国复国之时,能为越国出一把力,就会获得国人的谅解,成为越国的英雄,而不是遭到事后清算。如此,若是时机成熟,所有越人都能为复立越国行动,我越国岂不是复国有日矣。” 吕琅一怔,悻然道:“兄长说的是。” 夏珏亦开口叹道:“可惜啊,当日大王在会稽即位,若是当时钱腹不强取相国之位,大王若是能任命相国做相国,而不是钱腹那个志大才疏的废物做相国,我越国岂能如此快的灭亡。” 吕瑕闻言,想起会稽城中的种种,顿时长长一叹。 正文 第八百三十章 各有所志 沉默了一阵之后,夏珏再次开口道:“相国,如今楚王遇刺,恼怒之下在吴城大肆残杀贵族,以致血染松江,三日不清。眼下不仅吴地人心惶惶,连我越国故土也人心不稳,谣言四起。不知相国以为,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吕瑕沉吟一下:“如今江东各地因为楚人的残暴而揣揣不安,至此之际,理应继续散步谣言,并与各地心向我越国的忠臣联系,准备发动百姓起事。” 夏珏闻言,脸上露出一阵迟疑。 与吕氏熊槐抛弃了吴城的所有基业不同,他夏氏在这上虞城家大业大,在楚国十几万大军镇压江东的情况下,甚至在楚国没有衰弱之前,仓促起事,复国的机会太小,一不小心就要搭上整个家族。 虽然他也可以学吕氏兄弟逃亡,但是人可以走,地却走不了。失去了土地,家族还能存在多长时间? 尤其是吴地那边传来的消息,这次楚王遇刺,楚人一口气将吴地贵族或灭族或流放,吴地贵族损失太惨,让他不禁心惊胆战。 而且,这次楚王在吴地被刺杀,跟越地贵族没有多大的关系,万一此时起事,结果自投罗网,导致身死族灭,那就不值得了。 想着,夏珏不安的看着吕瑕问道:“相国,现在起事是否太仓促了。” “不,一点也不仓促。”吕瑕摇头道:“如此楚王在吴地大肆残杀贵族,整个江东已经人心惶惶,再加上只需我等告诉百姓,这次楚王率军前来,就是为了将江东的贵族全部杀死流放,并将所有的百姓全都贬为庶人,然后迁到楚国洞庭一带垦荒。 如此,只需大家群起而动,整个越国的百姓就会纷纷响应。 而且,吴地的那些吴人也一样,吴侯死章义亡,吴人百姓贵族也都对楚人充满着不信。如此,只要我们联系那边的贵族,他们必然会与我们亲近,一旦我们起事,许诺可以复立吴国,他们必然会响应。” “这···”夏珏还是有些不安,计划太冒险了。 此时,吕瑕见夏珏面有难色,心中顿时沉了下去。 他知道此时夏珏心中没底,不仅是夏珏,而且其他各地的贵族也都在迟疑,认为现在起事成功的机会太小。 当然,不仅是他们,连吕瑕自己也认为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此刻吕瑕却不能不鼓动他们起来反抗。 当初楚国灭越,越王率领的主力一战而崩,而被公子玉请来得唐昧又轻取吴城,然后会稽城没有坚守多长时间,就被唐昧攻克,然后唐昧轻取越地。 如此,没有经过苦战的楚军灭亡越国之后,既展示了楚军的强大,让越人心怀畏惧,又没有造成太多的杀戮,让所有的越人全都极端痛恨楚人。 这样一来,就大大缩短了楚国彻底掌控越国的时间。 吕瑕担心,等上十年二十年,等到楚国衰弱之时,恐怕越人已经臣服楚国,没有反抗之心了。 所以,为了推迟楚国控制越地的时间,他才去激起公子玉的决死之心,楚王一到江东,他就立即离开吴城,返回越地散步谣言。 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破坏楚国的收买人心之举。 现在,公子玉的刺杀成果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楚王一怒之心果然大肆杀人,如今整个江东全都人心不定,心中充斥着恐惧,唯恐楚王牵连无辜。 值此之际,只要越人贵族带头起事,各地的越人必然群起响应。 如此,他的计划就成功了。 这次能否复立越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楚人与越人之间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让楚人在二十年内无法彻底掌控越地,这才是越国真正的复国希望。 因为楚国强盛的也有数十年了,天下各国,秦魏齐等国,那个国家不是强盛一段时间后,就会陷入虚弱呢。 所以,这次的起事,就是用越人吴人的鲜血,种下一颗复仇之种,十几二十年后,一旦天下有变,现在播下的种子将会收获一个新生的越国。 当然,这种事吕瑕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深深的埋在自己心中。 想着,吕瑕笑着安抚道:“当然,仅凭我越国之力,自然是难以复国的。可是,若是有其他国家相助呢?不久前,秦国内乱,楚国趁机夺取了巴充两国,并收回了上庸汉中,楚国的实力再次得到加强。 此时,秦楚两国的仇恨更加深,而楚国的强大已经让各国更加恐惧。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楚王残杀越国百姓的消息传到各国,现在,齐魏宋三国前来联系我等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各国的大军应该已经再次聚集在楚国边界,准备响应我越国复国。 所以说,现在正是我越国复国的天赐良机,错失了这个机会,各国见楚国如此残杀越人,越人也不敢反抗,必然以为我越人已经臣服于楚国的淫威之下,不敢反抗。 见此,各国必然退兵,如此,我越国失去了各国支持,岂有复国之日。” “这···”夏珏看着激动的吕瑕,心中微微一动,但是,楚人的杀戮以及江东十六万大军,却让他躁动的心再次安定下来。 “相国说的不错,此时正是复国良机。不过,眼下楚王坐镇吴城,江淮有数十万楚军,一旦我等起事,必然会遭到楚国镇压。所以,依在下之见,何不等等,等我们继续散步谣言,等百姓诚惶诚恐,等各国兵临楚国之时,再群起而动。” “不妥,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不趁楚王还在吴地,趁楚军主力不在时起事。在下担心,等楚王来越之后,百姓见越地聚集十几万楚军,恐怕心有畏惧,不会跟我们起事了。”吕瑕再次劝道。 夏珏依然摇头道:“相国,就算我们现在要起事,也太过仓促了一些。吴地的消息才刚刚传来,会稽诸暨上虞等地的人全都意图不明,我们派去联络的人也没传来消息。故而,为了以防万一,在下以为还是查清各地贵族的态度之后,再一起考虑是否起事吧。” “···”吕瑕将夏珏死活不愿率先暴动,心中长长一叹,只等点头道:“好,也罢,我们先等等。” “相国英明!”夏珏心中松了一口气,立即开口攒道。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一章 谣言四起 另一边,会稽。 唐昧接到柱国昭雎传来的命令第二天晚上,秘密出城前往城外楚军大营,然后将整装待发的两万楚军连夜调走。 此时,返回会稽城的马车上,门客唐林坐在唐昧身身侧,迟疑道:“君上,如今上虞诸暨各调了一万楚军前去,加上两地本来驻扎的五千楚军,共一万五千人,足以抓捕当地贵族并镇压地方了。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抓捕会稽的贵族。” 唐昧笑了笑道:“不急,大军行动本来就慢,而且为了保密,昼伏夜出,行动更是滞缓,故,本将估算,大军抵达诸暨上虞两地,恐怕需要十余日。现在我们就在会稽城中动手,本将担心其他地方会提前得到消息,恐惧之下会铤而走险。 所以,与其仓促行事,还不如趁越地贵族心神不定,坐地观望之际,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着,唐昧冷笑道:“他们以为不来会稽城就没事了,他们不来,难道本将就不能派人去!” 唐林皱眉道:“君上,统一行动,的确能最大限度地将名单上的越人抓捕,但是,臣担心,准备时间太长,各地越人会不会先下手为强,在大军抵达之前,就提前起事。 尤其是楚王遭到刺杀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越地之间就已经出现种种谣言,这就说明,这次大王遭到刺杀,是越人早有预料的。所以,臣担心,虽然我们的探子并没有查出越人谋反的迹象,但是越人会不会已经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提前联系了,甚至此时已经准备起事了。” “这···”唐昧一怔,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在心中再次过滤了一遍,然后摇头道:“不然,这次大王遇刺只是巧合。大王从郢都来江东,并没有提前通知江东,而且一路行船,直达吴城之外。所以,越人无法提前知道楚王巡狩江东,就不可能提前谋划刺杀大王,没有刺杀案,就不能让所有越人感到惊恐。 越国被灭两年,已经逐渐平稳,没有天大的事,越人就无法煽动百姓。所以说,越人绝对不可能已经提前串联好了。” 说到这,唐昧又捻了捻胡续道:“还有,大王遇刺,银簪上却没有抹上毒药,这表明刺杀一事乃是临时起意。至于,之前各地的谣言···” 唐昧冷笑道:“看来那吕氏兄弟已经到了越地了。” “君上。”唐林再劝道:“大王遇刺,勃然大怒,而君上常年在外,若是这次行动缓慢,臣担心会有人在大王面前进谗言。还有,约定时间突然抓捕,固然能出其不意,但是时间太长,恐怕消息走漏,各地越人得知,必然铤而走险。” 唐昧闻言,想起之前屈原被群臣中伤,然后在襄阳筑城多年,而今再次被楚王任命左徒。 想着,不由哈哈一笑:“连举国毁之的左徒都不怕,本将相信大王,绝不会听信什么谣言。至于那些越人···” 唐昧不屑的道:“如今我十几万楚军坐镇江东,越地贵族已惶惶不可终日,别说他们现在分散各地,一盘散沙,难以呼应,就是越国还在,他们也掀不起大浪来。” “不过!”唐昧怔了怔,然后又开口道:“越地的谣言,的确是一件麻烦事。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天下还是普通人多。” 唐昧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从明天开始,以抓捕行刺大王的罪魁祸首吕氏兄弟为名,在城中戒严,并严查出入城中的人。 另,向各地发布命令,开始出榜安民。 还有,既然有人到处散布谣言,那我们也散步谣言好了。” ··· 很快,楚王遇刺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散步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越地。而且,在有心人的散步下,各种谣言在越地不断涌现。 “楚王在吴地被刺,这事跟越地百姓无关,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保持稳定,楚王仁厚,肯定牵扯无辜的。” 这是越地官府发出的公告,并且各地官吏极力向百姓宣传,希望百姓不要惊恐,被有心人误导。 起初,还有一些效果,但是吴城那边传来楚军抄家灭族,江东百姓的鲜血染红了松江的消息后,百姓顿时对官府公告将信将疑起来。 官府的公信力消失之后,各种谣言开始冒头,沸反盈天。 “楚王率军来江东,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将越地的百姓全都迁走,迁到洞庭彭泽垦荒。然后将其他地方的楚人迁到江东,用楚人控制吴地。” 灭其国,迁其君民,这是楚国数百年来的传统,楚国也一直是这么干的。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越地各处百姓的共鸣,整个越地的百姓都有此忧虑,他们也相信,楚国迟早会这么干的。 或许楚国不会将所有的越人全都迁到洞庭彭泽去,但是迁个几万户十几万人,楚国还是有可能干的出来的。 迁移这么多人,万一自己不幸被选中了呢? 背井离乡他们本来就不愿意,更别说离开故乡去流放罪人的洞庭彭泽等地垦荒,这简直就是由越国的平民沦为楚国的庶人,放弃自己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然后去开垦完全陌生的土地,这让越地的百姓心中十分凄苦。 如果说迁移的谣言只是让人失望悲痛,那么接下来的谣言,则是让人绝望。 “楚王恼怒,以越人不归附,故决定移风改俗,废弃所有的越国的传统,改行楚国风俗。” “楚王暴怒,以越人怀念越国,决定将越人祖坟全都挖开,捣毁所有越人遗迹。” “楚王大怒,以为越国贵族不愿归附楚国,故决定将所有原越国贵族全部贬为庶人,没收所有越国贵族的财产。” “楚王震怒,以为越国百姓对楚国不满,决定将所有越人全都贬为奴隶,诛杀所有丁壮老人,只保留妇孺。” “公子玉谋刺楚王,楚王勃然大怒,将公子玉灭族,并迁怒越人,打算将会稽诸暨这两个越国古都全都摧毁,并将两地百姓尽屠之。” “楚王遇刺将死,楚人决定将越国百姓尽数屠之,以为楚王报仇。” ··· 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二章 掘墓挖坟 当然,除了绝望的谣言以外,还有让越人感到希望的谣言。 “楚王来江东,乃是为祭祀大禹而来,是为亲近越人,而不是来奴役越地百姓。” “楚王在吴地残杀百姓,吴地百姓不堪其辱,正在准备起事,复立越国。” “楚王残暴,各国得知,已经准备出兵攻打楚国,除暴兴利。” “会稽山上出现异动,楚国灭亡有大禹遗泽庇护的越国,上天大怒,降下神迹,驱楚复越。” 从楚王被刺杀的消息传来,仅仅十天过去,整个越地瞬间被谣言覆盖。 而越地贵族百姓,每天听着各种各样的谣言,恐惧中带着丝丝绝望,担忧中还隐藏着屡屡窃喜。 尤其是谣言满天飞舞之时,越地的楚军逐渐加强了对各地的控制,各地关卡,各城城门,更是增派了忍受,进行严密管控。 楚军此举,更让越人惊恐不已。 很快,十天一晃而逝。 上虞城中。 夏珏看着吕瑕拜服道:“相国真知灼见,在我们不断的散步谣言下,百姓果然惊恐不已。现在百姓在大街上看见巡逻的楚人,已经如见蛇蝎,唯恐避之不及。现在,我们离间楚人与越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说到这,夏珏又笑道:“相国可能不知道,在下仅仅只是散步了一些迁移屠城的谣言,不想,这几天过去,城中就演变成楚王要迁移所有的百姓,或者将越地百姓全都屠杀。而且,这两天还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楚人要移风易俗,挖越人祖坟,毁坏越国先王陵墓等谣言。 以致不少越人家族已经派人去祖坟日夜守卫,免得被楚人掘墓挖坟。” 说着,夏珏露出一股喜色道:“看来我越人对楚人的成见,远比预料中的极深啊。” 吕瑕闻言心中略有疑惑,不过以为这些谣言只是百姓愚昧,以讹传讹,并没有放在心上。 相反,吕瑕心中思绪一转,便笑道:“好,掘墓挖坟,这的确是一个好计策。” 夏珏一怔,然后皱了皱眉,迟疑道:“相国的意思是?” 吕瑕笑道:“百姓不是担心自家的祖坟会被楚人挖掘吗?那我们就派人偷偷挖一些百姓的祖坟,若是百姓得知,必然将楚人恨之入骨。” 夏珏闻言,眉心紧锁,连忙摇头道:“相国不可,挖人祖坟,有伤德行,此事万万不可。” 吕瑕劝道:“阁下不必多虑,挖人祖坟的乃是楚人,跟我们没有半分关系,就算德行有亏,那也是楚人缺德,不关我们的事。” 夏珏一怔,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他夏氏跟吕瑕不同,事情一旦暴露,吕瑕可以怕屁股走人,但他们夏氏扎根于上虞,岂能离开。 且不说事情暴露,可能会遭到官府过问,就算逃过了官府,难道还能逃过百姓悠悠众口。 若是他们夏氏世代经营的名声毁在他手里,他日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想着,见吕瑕面色坚定的盯着他,不由劝道:“相国,复立国家,这是一件光明而伟大的事业,岂能行此如此下作之策。纵使百姓不知是我等所为,以为是楚人在掘墓挖坟。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便日后复国,这事留于青史,实在不美。” 吕瑕脸色一沉:“我越国都已经被楚国灭了,此时此刻,为了复立越国,哪里还管得着计策下作不下作。既然阁下不愿,那么此事就交给在下便是,只需阁下给我几个向导,某自会派人去城外挖坟。即便日后青史留名,那也是留下吕某的名字,如此可好。” 夏珏一怔,连忙解释道:“相国三思,非是在下不愿,实则···” 话还没有说完,此时,夏珏之子夏煜快速走了进来,急道:“父亲,不好了,今日我听到楚人要挖越人祖坟的谣言,故特派人去祖地查看,结果我们夏氏的祖坟被人盗了。” “盗了?”夏珏一呆,接着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看着吕瑕:“相国,你该不会是你的计策吧。” 吕瑕一怔,见夏珏迟疑的看着他,脸色变得不好看。 吕琅见状,大怒道:“笑话,这几日我兄弟一直呆在贵府,接受阁下招待,哪里会派人去挖人祖坟。而且,就算某要去挖坟,也应该去挖那些普通的坟,一夜之间就可以挖数十座坟,何必辛辛苦苦挖一座大坟,难道我吕氏还觊觎你们夏氏祖坟中的那点东西吗?” 此时,夏煜急忙开口道:“父亲,咱们家不是祖坟被挖,而是被盗了。今日下人去查看,发现先祖的坟地附近有洞,直通先祖墓室,而且墓室里面的贵重礼器全都不见了,但是先祖的棺椁依旧完好,并没有遭到破坏。还有,根据盗洞周围的脚印,应该是五个盗墓贼所为。” 夏珏一听,瞬间反应过来。 吕氏兄弟避居自己府中,没有行动的可能。所以,那就一定是周围的野人干的。 自己还没去挖他们家的祖坟,反倒自己家的祖坟被盗了? 这··· 想到气愤处,一股怒气从心中涌上来,夏珏不禁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盗墓贼,竟然敢盗我家祖坟。” 接着,夏珏咒骂了一阵后,气喘吁吁的看着吕瑕道:“相国恕罪,方才在下骤然听闻祖地被盗,一时失了分寸,这才胡言乱语。” “无妨!”吕瑕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 夏珏闻言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这才拱手道:“相国,刚刚的计策甚好,在下也以为,如今国家灭亡,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了。挖人祖坟,这事就交给我夏氏吧,明天一早,整个上虞城的百姓就会知道,楚人开始掘墓挖坟了。” 吕瑕闻言,拱手道:“好好好,那此事就交给夏氏了。” 夏珏回了一礼,然后咬牙切齿的带着夏煜离开了。 目送夏珏父子离去后,吕瑕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然后看着吕琅道:“贤弟,依为兄之见,这夏氏的人肯定靠不住,为兄接连游说夏珏十余日,他死活不愿率先起事。看来要想发动复国义举,还需你我亲自出手。” “兄长,我早就说夏氏靠不住,你就是不听。”吕琅愤愤不已的道:“复国越国,还得你我兄弟亲力亲为,其他贵族随风响应可以,但要让它们率先起事,根本不可能。” 吕瑕点了点头:“不错,所以为兄早在刚刚听到楚王遭到刺杀的消息后,就让人去海外找我们留在岛上的军队,让他们立即准备攻打海边的鄞县。算算时间,岛上的两千大军已经快准备就绪。 故,为兄希望贤弟立即带人前往鄞县,准备接应我们的大军。” 吕琅闻言大喜道:“兄长此言当真。” 吕瑕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吕琅用力的点了点头:“好,请兄长放心,小弟这就前往鄞县,一定会掀起越人反抗楚人的大潮来,不负兄长所托。” 说着,吕琅一拱手,立即转身离去。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三章 血洗越地 当夜。 吕瑕与夏珏就在城中等候前去挖坟的人归来,结果,一整夜过去了,挖坟的人却没有归来。 天一亮,就在夏珏焦急的准备派人去打探消息时,一个奴仆急急忙忙找到夏珏:“主君,不好了,刚刚府中奴婢外出,结果却被楚军阻拦。据说,现在城中已经被楚军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 “什么?”夏珏吕瑕闻言,同时心头一震。 “不好,难道···”吕瑕大惊道:“难道之前掘墓挖坟的谣言是楚人散步的,还有,前夜盗墓的人也是楚人,目的是为了···” 剩下的话吕瑕虽然没说,但是夏珏却差点晕了过去,一想到昨日派出的挖坟人,可能已经被楚军人赃并获,夏珏脑袋一懵,接着苍白着脸,匆匆忙忙就向外走。 走了十余步,才走出房门没多远,又一个奴仆跑来:“诸君,不好了,上虞守舒鸣带着楚军闯进来了。” “什么”夏珏一惊,心中大恐:“中计了,不过还好,掘墓挖坟只是德行有亏,就算事发,也不会连累全族。” 想着,夏珏一面擦着头上的冷汗,一面向外走去。 不久,夏珏便撞上带兵闯进来的上虞守舒鸣,见得舒鸣,夏珏立即脸色难看道: “将军一大早带兵闯进我夏氏府邸,这是何故?” 另一边,舒鸣见到此行正主,大笑道:“好好好,来的正好,来人,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诺。”十几个士卒齐声一应,然后一拥而上,在夏珏以及他带来的奴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夏珏抓住。 此时,双手被抓后,夏珏急忙大呼:“将军,为何抓我?” 舒鸣见夏珏束手被擒,悬着的心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笑道:“本将怀疑你跟不久前的大王遇刺案有关,故而特来抓你审问。” 夏珏一听,见不是挖坟案,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楚王遇刺一事,他虽提前知道,但是上虞距离吴城千里之遥,这事怎么也牵扯不到他。想要找到他牵连此事的证据,根本不可能。 只是,一想到府中的吕瑕,夏珏再次脸色一白。 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见此,夏珏急忙求饶道:“将军,冤枉啊,我夏氏一向本分,况且夏氏之人连会稽城都很少去,更别说千里之外的吴城。大王遇刺,在下心如刀绞,怎么可能会刺杀大王呢?” 舒鸣闻言丝毫不为所动:“有没有刺杀大王,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本将说了算。” 说着,舒鸣一挥手,一边让士卒带走夏珏,一边开口道:“传令,将夏珏带回去,本将要亲自审问。” “是,将军。” “剩下的人将夏氏府中所有人全都抓起来,不要放跑了任何一人,全都抓回去审问。” “诺。” 另一边,就在舒鸣带走夏珏的时候,吕瑕见势不妙,已经在夏府的偏僻处,独自越墙而走。 ··· 与此同时,夏府的这一幕幕,还在城中其他几个贵族府中上演。 不仅是上虞城,此时,诸暨会稽两地也在抓捕越人贵族,而理由全都是谋刺大王。 而且,越地的抓捕行动,很快就从上虞诸暨会稽三城向周围的县城扩散。 十日之内,楚军在越地各处抓捕了五十五家大小贵族以及巨室,这才停止抓捕行动。 五日后,五十三家中二十九家被灭门,其余二十六家被流放洞庭垦荒。 十日后,会稽城。 “将军,如今各地传回的消息,名单上的五十三家越人,已经全部处理完毕。 此外,因为谋刺楚王的要犯吕琅在鄞县起事,虽然随后便被我赶到的楚军杀退。但是鄞县还是遭到极大的破坏,尤其是吕琅退走海上之时,将鄞县县城中的百姓全都带走了。是以,领军的将领大怒,一气之下,将鄞县所有贵族灭门,其中有两家贵族并没有在名单上。” 唐昧听到唐林的禀报,不由皱了皱眉:“可曾牵连城中普通百姓?” “不曾。”唐林看了一眼手中的战报,见鄞县近两千户百姓被吕琅洗劫一空,连百姓也全都被劫走,已然十室九空,顿时摇了摇头。 唐昧微微颔首,并没有在意那两家偏远的贵族,转而问道:“现在各地的百姓如何。” “回将军,据各地来报,随着我楚军的大肆杀戮,各地百姓人人自危,对我楚军仇视不已,以为我楚人要将所有越人全都杀戮一空。不过,因为我楚军依然还留在各地,所以目前整个越地还算稳定。” “那么各地剩下的那些贵族巨室呢?他们对本将大肆杀戮越人是何态度。” “将军,上虞诸暨等地太远,此时没有具体消息传来,但是据探子来报,自我楚军杀戮开始后,所有没被牵连的贵族巨室,全都闭门不出,唯恐遭到连累。此外,会稽城中的那些贵族,还有附近的一些贵族,全都已经给将军送来了重礼。” 唐昧闻言微微一笑:“有本将五万大军镇压,还有大王率领的十余万楚军坐镇吴地,现在越地贵族大半被灭族,越人元气大伤,此时已经不足为惧。 至于百姓的畏惧与恐慌,只待大王一到,便会烟消云散。” 说着,唐昧哈哈大笑道:“江东已定!” 此时,唐林点了点头,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拱手道:“将军,文氏一族的族长文雀,已经到了会稽城三日,正在求见将军。” “求见?”唐昧一怔,然后苦笑道:“文兄是来责备我出尔反尔的吧?” 唐昧摇了摇头:“告诉他,就说本将不在,巡视地方去了。” “诺。” 接着,唐昧又道:“既然各地已经平定,那么立即向各地发布命令,所有参与刺杀大王的人全都已经服罪,立即取消戒严,恢复正常。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各地楚军暂时留在当地,不可懈怠。” “诺。” “传讯给大王,就说越地已平,恭请大王巡狩越地。” “诺。” 吴城。 熊已经在吴城呆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早就好了,连伤势更重的宋美人也已经恢复如初,若不是在等唐昧的消息,他早就应该到吴城。 此刻,熊槐拿着唐昧传来的消息,得知越地已平,脸上露出一股笑意:“传诏,三日后,大军启程前往会稽城。” 正文 第八百三十四章 楚王入越 三日后,熊槐带着宋美人吴美人,率领大军离开吴城,向会稽而去。 楚王离开后,吴城乃至整个吴地百姓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楚王还在吴城时,楚王以及城外的近十万楚军,沉沉的压在吴地百姓心口,压得他们闯不过气来。 现在,楚王走了,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同时,楚王的离去,这也表明,公子玉刺杀案已经过去,吴地百姓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另一边,熊槐离开吴城后,一路南行,半月后抵达会稽城。 会稽城中越国旧宫。 熊槐坐在王位上,群臣分列左右。 此时,熊槐看着唐昧讪讪笑道:“司马,寡人巡狩诸地,无论是他国城池,还是我楚国之城,所到之地,皆万人空巷,人人争相一睹楚王风采,哪怕是不久前刚刚抵达吴城时,也不例外。唯独这会稽城···” 说着,熊槐摇头道:“刚刚寡人在王驾之上,透过车窗,竟然在会稽城的街道上没有看到一个越地百姓。不仅如此,寡人一路南下,途径越地各处,沿途也为见到一个越人。” 说到这,熊槐自问自答道:“难道越人已经惧怕寡人到这种程度了吗?” 唐昧顿时一呆。 他本以为仅仅只是会稽城是这样,不想,连会稽北面的越地也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自从他下令在越地大行杀戮之后,不仅是楚王,连普通的楚军士卒也是一样,越人看到他们犹如看到瘟疫一般,直接绕道而走。 即便是巡逻的士卒,百姓难以避开的情况下,也都是快速走过,不敢直视。 想到这,唐昧脸上略有一丝尴尬,随后立即拱手道:“大王,这都是之前那些越国叛逆散步的谣言,说楚人要将越人全部处死,百姓愚昧,信以为真,故而才得知大王到来,全都惊恐不已。 如今大王来到越地,不久之后谣言便会不攻自破,如此,百姓得知大王仁爱之意,自然就会恢复如初,不复惊恐之状。” 熊槐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虽然唐昧说是谣言的缘故,但是他自己心中清楚,这是杀戮太重的缘故。 想着,不禁闷闷不乐道:“自寡人抵达江东后,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也没有残杀任何一个百姓,为何百姓对寡人害怕如斯!” 群臣闻言,全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开口。然后他们的视线却若有若无的,向为首的柱国昭雎、司马唐昧看去。 负责杀人的,就是他们两个。 但是,见他们眼神飘忽,而楚王心中不痛快,更加不敢说话了。 此时,众人后侧的文雀走到群臣中间,长拜道:“大王,臣文雀冒死以闻。” 熊槐一怔,愣愣的看着殿中的文雀。 这是他第二次见文雀了,上一次还是两年前越国亡国之后,在郢都接见越国群臣时,匆匆见了一次。 他知道文雀这个人,其乃是越国文氏一脉的族长,乃楚国宛城令,越国大夫文种之后。越王勾践灭吴之后,虽然杀掉了文种,但是却予以厚葬,而文种一脉也因此在越国开枝散叶。 正是因为文氏一脉与楚国的特殊渊源,甚至楚国内部现在还有一个文氏家族,故而熊槐在上次接见越国群臣之时,给予了文雀极高的礼遇,让他紧随越侯慵而立,他在越地贵族之中,地位仅次于越侯慵。 此时见文雀开口,熊槐愣神之后,立即开口道:“贤卿有何话说,尽管道来,寡人洗耳恭听。” 文雀拜了一拜,然后直起身体道:“大王,臣闻之,用律法治理国家,杀人虽众,百姓却不会对杀人的感到畏惧,只会对律法保持敬畏,不敢有丝毫怠慢。这就跟大王不久前赐死那些私通叛国的罪臣一样,杀人虽重,但是国中群臣百姓却没有感到畏惧,而是赞扬大王仁义。 臣又闻之,杀人不依据律法,不管有罪没罪,全都一杀了之。这样的国君,别说普通百姓害怕,就是亲近的大臣也怕,别说亲近的大臣,就是鬼神那也害怕,从而避而远之。 百姓恐惧,大臣不亲,鬼神不庇,这正是亡国的征兆啊。” 熊槐闻言,脸色一白,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另一边,昭雎不为所动,而唐昧脸色瞬间一变。 唐昧本以为,他躲了文雀近一个月,这么长时间过去,文雀心中的不满应该快散了,不想,文雀没有骂他唐昧,却直接怼上楚王。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让文雀痛骂一顿,让他消消气。 此时,上官大夫见楚王脸色不好看,立即出列道:“雀位卑人微,见识浅薄,何以胡言乱语,还不快快退下。” 文雀闻言,冷冷一笑:“胡言乱语?雀虽不才,但也知道,不仅国君是这样,做大臣同样也是这样。” 接着,文雀不等上官大夫开口,立即继续道:“昔日秦国商君,自魏入秦,苦心变法,耗费二十年而将羸弱的秦国变成一个强国。如此功业,可以与我辅助先王庄王的名相孙叔敖相提并论,商君本可以在与孙叔敖一般,在秦国享受俸禄十世不绝。 结果,商君却一代也没有传下去,还没有死就被秦国灭族了。这是什么缘故?难道是我先祖侍奉越王那样,遭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吗?” “不是!”文雀看着唐昧,脸色有些血红,声音徒然大增道:“商君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那是因为商君变法之时,大肆抓捕那些说变法之恶的人,然后尽杀之于渭水,渭水为之赤。接着,十年之后,商君又大肆抓捕那些说变法之善的人,依旧尽杀之于渭水,渭水两度为之赤。 如此,不管说好的还是说不好,全都被杀了,这就跟国君治国,有罪没罪的,看不顺眼全都杀了一样,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众叛亲离,身死国灭。” 说到这,文雀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然后向楚王长长一拜:“臣位卑人微,见识浅薄,胡言乱语,不知所云,请大王恕罪。” “你···混账东西。”上官大夫见文雀将刚刚自己骂他的言语直接拿去向楚王请罪,顿时右手颤抖的指着文雀,又羞又怒。 此时,熊槐听着上官的话,看了看气氛上官大夫,然后又看了看长拜于地的文雀,突然怒拍作案,然后大怒道:“混账东西!” 说罢,直接起身,然后拂袖而去。 群臣被巨响一惊,接着见楚王走了,愣了愣,迟疑了一下,然后在昭雎的带头下,纷纷从殿中离去。 而唐昧在离去的一瞬间,路过文雀身旁时,微微一滞,接着长长一叹,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向殿外而去。 不久,文雀也起身离开后,殿中只剩下上官大夫,僵在原地,皱着眉头,久久不语。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五章 暗自警惕 不久,后宫中,宋美人与吴美人得知楚王归来,立即一同出迎。 只是,宋美人一见楚王怒气冲冲的归来,立即迎来上去,行礼道:“大王不是去见群臣来吗?何故如此气愤?”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然后走入房间中,直接拿起水壶,连喝三口冷水,这才压住火气。 接着见两位美人全都怔怔地看着自己,摇头解释道:“美人有所不知,刚刚寡人去见群臣,被人痛骂来一顿。” 宋美人闻言,立即走进熊槐身侧,一面用纤纤玉手抚摸着熊槐的胸口,一面问道:“大王,是什么人惹大王如此生气,难道就不怕大王灭他满门吗?” 熊槐一怔,身体顿时一僵,看着宋美人许久。 宋美人见状,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然后奇怪的看着熊槐问道:“大王,何故如此看着妾身,可是妾身有何不妥?” 熊槐闻言,面色微微和缓,然后猛然将宋美人拉入怀中,接着对着她的翘臀狠狠一拍,笑骂道:“怎么,在美人眼里,寡人就是那种动不动就灭人满门的人吗?” 宋美人遭到突然袭击,顿觉娇躯一颤,不仅被偷袭的地方一阵火热,连脸颊也一阵火热。接着感到楚王的手还在自己的被袭的地方揣摩,瞬间捂住脸颊,顺势扑入楚王怀中,娇声道:“大王,现在还是白日!” 熊槐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再次对着她的翘臀连拍两次,然后骂道:“好你个小妖精,竟然学会勾引寡人了。” 宋美人再度遇袭,不敢抵抗,只能换个更好的姿势,娇声反驳道:“大王,妾身哪有行如此···如此···之举?” 熊槐感到宋美人娇小的身躯在怀中一扭一扭,顿时火气涌上,一把将她搂住,笑道:“还说没有,这不是勾引寡人是什么,人赃并获,认证物证齐在,还敢抵赖!” 说着,熊槐眼睛余光看到一旁的吴美人,见她露出羡慕的目光,不由向她开口:“美人,你可是在一旁看到的,你说宋美人是不是在勾引寡人!” 吴美人闻言,展颜一笑:“大王,臣妾愿意做证!” “这···这···”宋美人听的两人言语,顿时羞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王,司马唐昧在殿外求见。” 熊槐一愣,立即放开宋美人,应道:“好,请司马稍后,寡人随后就来。” “唯。” 很快,熊槐在两位美人的协助下整了整衣冠,确认无误之后,才向殿外走去。 侧殿,正在等候的唐昧见的楚王到来,顿时一愣,刚刚楚王离去之时,尚且勃然大怒,怎么一转眼,就笑容满面了呢? 心中疑惑的同时,唐昧暗暗松了一口气。 “拜见大王。” “免礼。” 礼毕。 熊槐见唐昧看到自己后,神情有些拘泥,不禁主动开口问道:“司马前来求见寡人,可有什么要事。” “不敢!”唐昧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大王,臣这是来替文雀求情的,方才在殿中,文雀出口无状,还请大王恕罪。” “无妨!”熊槐闻言笑了笑。 他这次前来越地,正是为了收拾残局而来,是为了将散落的人心再度聚集起来。结果,来到会稽之后,才发现越地的情况,已经远比他之前所预料的还要严重的多。 故而,熊槐一到会稽,一刻都没有停歇,还没来得及与群臣商议,就直接在殿中说百姓畏惧,正是为了抛出如何收聚人心的议题。 结果,这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文雀给打断了,还被他狠狠的臭骂了一顿,就差被指着鼻子臭骂他乃是惺惺作态的桀纣之君了。 不仅让人臭骂一顿,而且连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计划也泡汤,本来熊槐还是很生气。 但是刚刚才经过宋美人之事,心中怒气已散。 尤其是宋美人开口就是要灭人满门,更让熊槐心中一凛,内心充满着警惕。 连枕边人都是一开口就让他灭门,这不正是说明文雀说对了吗? 这次在江东大举屠刀,的确影响很不好。 想着,熊槐摆了摆手道:“方才文雀之言,的确有道理,乃是治国的至理名言,寡人怎么会怪罪他呢!” 说着,熊槐叹了一口气:“文雀之言甚是,这次寡人不分青红皂白,以寡人遇刺为借口,将原本要迁移的贵族巨室,灭族一半,另一半也全部迁到洞庭垦荒。此等残暴之举,虽然也算快刀斩乱麻。但是,有罪没罪,全都杀掉,即便有理由,也却是桀纣之举没错。” 唐昧一听楚王将杀戮一事称之为桀纣之举,脸色一变,立即主动请罪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见状,扶起唐昧道:“司马何必如此,此举虽是桀纣之举,但寡人何曾说此事有错,况且,即便是桀纣,难道所有行事就全都是错的吗?” 唐昧一怔。 熊槐笑道:“正如文雀所说,商君变法,乃是秦国强大的基石,秦国之强,商君功莫大焉。然商君变法之所以成功,其前后所杀的两批秦人,正是一个重要原因啊。否则,跟这些人一直纠缠,不仅牵扯许多精力,还会影响变法的进程。” 说着,熊槐脸色一正,目光坚定的道:“乱麻一团,与其剪不断,理还乱,还不如一刀斩之,倒也干净利索。” 唐昧见楚王不用他做替罪羊,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微微颔首。 江东那些被杀被流放的人,本来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他这个楚王自然不会自打耳光,向越人承认错误的。 至于如何安抚百姓··· 熊槐沉吟了一下,道:“贤卿,稍后卿向越地各处发布公告,就说寡人遇刺一案,现在已经全部查清,牵连此事的要犯也已经审判。此外,立即向各地传达通缉吕氏兄弟的抓捕公文,凡是抓到吕氏兄弟任意一人的,赏黄金千金。” 唐昧立即会意。 楚王通缉吕氏兄弟不是最重要的目的,最重要的是,通过这道海捕公文,告诉所有的越人,楚王遇刺已经完结,除了吕氏兄弟,其他人都与此无关。 这才是只通缉吕氏兄弟,而没有通缉其他各大家族逃亡子弟的原因所在。 若是通缉所有人,整个越地数年内恐怕都平静不了。 想明白之后,唐昧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六章 利之仁也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不过,仅仅只是如此,不过是稍安百姓之心罢了。还有越地各处散步的其他谣言,也需要进行破除,以让百姓之心彻底安定下来。对于此事,不知贤卿有何建议。” 唐昧闻言,露出胸有成竹之色。 越地的那些骇人听闻的谣言,有一大半是他自己散步出去,早在散步之时,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此时听到楚王询问,唐昧立即应道:“大王,越地纷纷扰扰,其直接原因就是大王遇刺,百姓贵族担心祸及自己,现在大王出榜安民,遇刺案已经结束,故而越人心中迫在眉睫的顾虑便会消除。 而越地动乱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越地新附,越人内心深处对我楚国的疑虑。而疑虑最直接所在,则是百姓担心是否会被贬为奴隶,是否会被迁移他处垦荒,是否会被课以苛捐杂税,遭到楚国奴役。 至于那些贵族巨室,则是心忧自己的地位,以及他们的财富能否得以保全,还有家族的未来以及子弟的前程。 只要能解决这些问题,那么越地的动乱,则会迎刃而解。” 熊槐微微颔首,唐昧所说的这些问题,全都直指问题的核心,只要解决了这些问题,越地乃至江东,就容易了。 想着,熊槐看向唐昧问道:“贤卿有何建议?” 唐昧沉吟了一下,看了看楚王,见楚王目光含笑,却难以透过楚王的目光看出在想些什么,想了想,拱手道:“大王,要想解决这些问题,说难不难。百姓的忧虑,很好解决。如今越地贵族巨室死伤过半,他们所掌握的土地,已经全都收归国家所有。 如今百姓在这些土地上耕种,最忧心的问题,还是收获之后如何交税的问题。所以···” 唐昧说到这,见楚王面色不变,语速突然变快道:“所以,现在只需在秋收之前,将国家所掌握的土地分给耕种的百姓,承认土地归百姓,并立下契约,约定秋收之后百姓所需缴纳的税赋。 如此,百姓见大王赐田,又见税赋已定,必然定下心来。因为若是楚国想要将他们贬为奴隶,必然就不会分给他们土地,因为奴隶是没有财产的。同理,国家若是想要将他们迁走,同样也不会在原籍分土地,家在洞庭,地在江东,想要耕种土地还得跨地千里,即便是脑疾之君也不会行此糊涂之举。 还有,只要确定了赋税,这就可以打消他们心中的疑虑,不会担心国家奴役他们,课以苛捐杂税。 如此,足以打消越人的顾虑,明白大王的仁德之意。” 熊槐不禁点了点头。 这正是他特意从郢都前来江东的目的,当初他决定迁移越人贵族之时,在得到越地贵族名单的同时,还得到了唐昧打算趁机将越地王田全都转化私田的建议,唐昧的建言与他不谋而合。 正是因为有着这个分田这个大杀器,熊槐这才肆无忌惮的大肆捕杀流放越地贵族,却丝毫不担心越地的百姓会反叛。 因为这一大批江东贵族或杀或流放后,这群人所掌握的土地,再加上之前直属于越国官府的土地,整个江东的田地,已经超过三分之二掌握在楚国手中。这么多的土地,足以分给所有的江东百姓。 此时,熊槐笑了笑,从远古到现在,乃至遥远的未来,虽然百姓的生活方式有许许多多的变化,但是百姓的心思却从来都没有变。 所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百姓靠谁吃饭,就为谁说话,至少明面上就是这样的。 之前他们依附越国贵族,自然要为越国贵族说话,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现在,越人百姓要依靠楚国吃饭,自然就要站在楚国这边,而摒弃他们之前依靠的贵族。 熊槐可以预料,分田之后,所有的越人百姓恐怕都会对他感恩戴德,更会唾弃之前被杀以及被流放的贵族。 不然,如果那些贵族没罪,他们手中的土地怎么办? 想着,熊槐感叹道:“广开阡陌,分田安民,以定人心,善!” 唐昧见楚王出言赞同,心中瞬间有了底,便继续道:“大王,至于那些贵族,其实更好处理。如今心中依然心向越国的贵族已经所剩无几,即便是几个漏网之鱼,经过这次的杀戮,想来他也不敢显露出来了。 要想收拢剩下那些贵族巨室的心,关键在于举贤,而举贤的办法,臣请大王下诏,在整个江东进行推举考核,然后择优任职,其中特别优异者可任命为县尹甚至前往郢都任职。” “嗯!”熊槐一怔,问道:“就跟不久前在郢都做的一样。” 唐昧摇头道:“不,臣的意思是扩大规模,凡是一地之长,还有那些有爵位在身的人,都可以推举贤人,然后参加考核。” 熊槐点了点头,上次的推举,仅仅只是一地之长,是县尹郡守封君这些人推举,那些有爵无职的人,并没有推举的资格。 现在让所有有爵位的人全都推举贤人,是将规模扩大了。 想着,熊槐心中突然冒出想起之前那些县尹封君举荐有德无才的事,然后看着唐昧问道:“贤卿,若是寡人下诏,越人将信将疑,不敢推举自己的子弟,而随便推举他人,这该怎么办?” 唐昧笑道:“大王,这还是信誉问题。正所谓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亡,之前的所有举措,全都是建立在越人百姓对楚国的信任之上。而欲立信,臣请大王让各县先推举道德、仁孝各一人,查明无误之后,赐牛一头,以奖其行,表明大王亲近越人,喜爱道德、仁孝之意。 赏赐之后,再等一段时间对贤良之人进行考核。等合格者前往江东各地任职之后,在宣布分田一事,如此,越人必然人人拜服。” 熊槐瞬间明白过来,唐昧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一环扣一环的组合拳。 先让各县举荐道德仁孝贤良之人,优先将道德仁孝之人报到会稽,然后会稽城这边立即给予赏赐,然后让各地将赏赐送到他们家中。 如此,既能表达他这个推崇道德仁孝之意,以及亲近越人之意,又能给越人树立楚王言出必行的典范。 更关键的是,楚王的赏赐,不管他们是否情愿,还都不能不要,只要他们接受了赏赐,一头牛的重赏,足以让百姓心生向往之情。 而推崇道德,以德治国,这正是百姓所期待的明君。 且,贵族巨室豪强们见道德仁孝之人全都受到赏赐,必然将不再疑虑楚王的用心,为了家族的传承与兴旺,甚至为了自己扬名立万,必然争抢贤良的名额。 一旦他们将自己或者族中子弟举荐到会稽来,那贵族富人那边就稳了,说明楚越开始合流。 如此,等到最后,自己这个楚王下令分田之时,整个江东便彻底稳定下来了。 等上十几年,江东就不再有越人吴人,剩下的只有楚人。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七章 三见文雀 想通之后,熊槐心中暗暗将昭滑所献的以吴制越之策,与唐昧的举措,比较一翻,一个是术,一个是道,一个见效快,一个见效慢。 想罢,熊槐哈哈大笑道:“寡人知之矣!” 笑毕,熊槐便看着唐昧道:“贤卿,关于举荐之时,卿可先行准备一翻,待寡人祭祀完大禹之后,便会正式下诏,到时,此事交给贤卿处理。至于赏赐所需的牛,先让各地拿出来,然后寡人让太府尹补给各地。” “唯。”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道:“贤卿,你去将文雀给寡人找来。” 唐昧一听,瞬间想起来自己这次来见楚王,是给文雀求情的。 此刻楚王主动要见文雀,立即拱手道:“大王,文雀方才一时激愤···” 熊槐闻言,不等唐昧说完,笑着打断道:“贤卿放心,寡人既然已经说了文雀说的对,现在自然不会为难他。寡人之所以找他,那是为了其祖先文种。昔日文种范蠡二人入越,为我楚国解决了吴国大患,报了楚国的亡国之恨,更让越王勾践主动献上吴国西部淮南淮北的土地。 如此大功,寡人心中十分佩服。如今寡人既然到了越地,而文种的墓地就在会稽城外,自然要派人去祭祀一翻,以表寡人仰慕之情。 而且,寡人要告诉所有的楚人,无论他是否在楚国,无论他是否在为楚国效力,只要他的所作所为对楚国有利,那么他就可以受到我楚国的嘉奖。” 唐昧一怔,想起楚国流落在外的那些他国大臣,顿时明悟,然后拱手拜道:“大王英明。” 不久后。 熊槐看着面前的文雀笑道:“贤卿方才一片肺腑之言,寡人如今想来,之前寡人遇刺之后,一怒之下大索江东,的确有些冲动了。但是,如今越地百姓畏楚如虎,百姓不信,大臣不附,寡人悔之晚矣。 寡人尝闻,亡羊补牢,犹未晚矣。现在,寡人打算向全国通缉吕氏兄弟,将遇刺案结案,不知越国百姓能否安稳下来,重新信任寡人吗?” 文雀看着楚王沉默许久,心中略有感动。 他本以为就凭他这个越国遗民,当众触怒楚王,让楚王一时间下不了台。就凭这,楚王即便不收拾他,也会冷遇他,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楚王就把他找来当面认错,并向他询问国事。 由此可见,楚王灭越,并非侥幸,越王在安抚人心上,跟楚王差的太远。 想着,文雀心中略一思虑,便拱手道:“亡羊补牢,自然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但是,臣以为,仅仅将遇刺案结案这还不够。而要定人心,最佳的办法,莫过于公开祭祀越国先君,国之大事,在祭在戎,只要大王能祭祀越国先君,认同越人,那么越人之心必能稍稍安定。” “善!言之有理。”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祭祀是最简单快捷的办法,这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同样也知道,文雀也一定会这么说。 但是,如果直截了当的告诉文雀他想怎么做,远不如让文雀自己说出来,更让文雀有成就感,更能拉近君臣的关系。 此时,文雀见楚王点头,心中一动,再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现在的情况,仅仅只是祭祀越国先君虽然重要,但是其功效却并不显著。 如今江东已经进行了春耕,但是很大一部分的江东土地所有者,已经被大王处死,或者被大王流放。现在越地百姓真正忧虑的地方,正是田里的稻米,是全部被大王收回,还是继续交给他们耕种,还有税赋多寡的问题。 故,臣以为,此刻想要让民心快速归附,还需布告江东,免除今年以及明年江东百姓的田税,并让百姓继续耕种他们所耕种的田地。如此,布告一下,江东必定会随之安定。” 熊槐一怔,不由高看了他一眼。 这文雀也看到了这一点,这说明他不是一个苦读书的愤青,而是一个有才华的正直之士。能看到问题就不一般,还能提出解决问题方法的人,就是贤才。 想着,熊槐笑着点头道:“不错,贤卿所言甚善,此事寡人准了。” 文雀闻言,心中再次一惊。 楚王果然非比寻常。 半年前,楚王已经下诏免了全国一年的赋税,现在,他一提议再免税一年,结果楚王立即就准了。 要知道,不久前,天下还在说楚国粮仓将尽,不得以向燕国求援,甚至主动与秦国讲和。 但是,现在,他一提免税,楚王立即答应。 这就是说明,楚王之前所为,并不是真的针对越国遗民,而是遭到刺杀的震怒。 况且,自己文氏一脉没有受到牵连,自己的亲朋好友,也没有被灭门,仅仅只是被流放。 而楚王对他的两个建议全都听从,这正是对他的认可啊! 想到这,文雀心中的不满顿时消散,而后,那阵淡淡的感动顿时浓郁起来。 此时,熊槐见文雀眼神中的疏远之意渐渐消失,转而露出阵阵亲近之意,立即乘胜追击道:“贤卿,寡人听说当年越国亡国,越王勾践与王后前去吴国服侍勾践,全靠文大夫在国中处理国事,其后,越王勾践能兴越灭吴,文大夫功莫大焉。 今寡人来到会稽,意欲一瞻先贤,拜祭一二,还请贤卿其许寡人。” 文雀闻言,差点感动的流泪。 楚王来江东之后,只拜祭过太伯与季子两人,接下来还要拜祭越国先王。而无论是太伯,还是越国先王,都是一国之君。哪怕是季子,也有让国之大德,算半个君王。 而他先祖文种,却是从楚入越的越国大夫,地位低下,能得楚王亲自祭祀,这实在是莫大的荣耀。 文雀正想答应下来,此时,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名,接着沉吟许久,想起楚王刚刚的信任,不由摇头道:“大王,复兴越国,灭亡吴国,先祖虽有尺寸之功,但在大王面前,依然不敢据功。 若是大王想要收复越人之心,还请大王不要祭祀先祖,而是祭祀另一个大贤。因为他才是兴越灭吴,且功在千秋的大贤。而且越地百姓至今依旧感怀他的恩泽,这是先祖万万不敢比的。”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八章 人定胜天 熊槐一怔,皱了皱眉,兴越灭吴的功劳,越国群臣之中,难道还有谁比文种功劳更大的吗? 想着,迟疑的看着文雀:“难道贤卿说的是范蠡?” 文雀摇了摇头,立即解释道:“大王,范蠡之功虽大,但先祖也不必范蠡差,臣说的是那个范蠡一师礼相待的文子。” “文子!大贤计然?”熊槐一怔,计然这个大贤,他自然是知道的,昔日计然声明在外,楚国先王平王还特意请其前往郢都讲学,后来计然游历江东,被范蠡举荐给越王勾践,被任命为大夫。 不过,熊槐同样也知道,计然淡泊名利,并早就看出勾践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故而并没有太过亲近越王勾践。所以,他在越国的地位,并没有文种范蠡高,计然只是平常大夫,而文种二人却是越国地位最高的五大夫之二,而且,文种常年主持越国国政,地位相当于令尹。 不过,计然所著的《文子》一书,乃是道家经典,为世人所颂,被后人尊为文子。 在这一点上,文种范蠡都远远比不上他。 但兴越灭吴的功劳嘛··· 此时,文雀看出来楚王的疑惑,拱手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当年越国被吴国所败,越王退守会稽之时,兵不满五千,人不过数万,地不足百里,形势危若累卵。而且,这些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会稽之地,乃是确确实实的恶水之地,即便当年大禹治水,也不曾解决会稽水患。 当时的情况,会稽东面是大海,西面是钱塘江,江海交错汇集,浪高水急,日夜不停。浩瀚无垠的大海,早晚潮涨潮落,巨浪滔天,声响胜过雷霆。这本不算什么,但令人揪心的是,海水顺着江道涌入内地,然后漫过河床,散布于会稽各处。 从大禹之时起,会稽周围百里,都是沼泽遍布,且水流浑浊而咸卤,百姓早晚饮用这些卤水,身体浮肿,疾病缠身。而且,在卤水之中种植稻米,产量低下,百姓朝不保夕,根本就没有余力壮大越国,更别说攻打强大的吴国了。 正是因为当时越国所在的会稽是如此的恶劣,所以当时的吴王夫差才没有听从伍员的建议灭亡越国,其后,更是放松了对越国的警惕。” 熊槐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原来越国的地方,真是如此的恶劣。早年他曾在各种古书上时常看到会稽之地是如何恶劣,连擅长治水的大禹也搞不定,最后死在会稽,葬在会稽山上,以镇水患。 结果,这依然没用,于是,会稽堪称恶水典范。 但他一路走来,却并没有发现会稽有多恶劣,相反,一路南下,却见平原一望无际,地上全都种满了稻米,宛如一片沃野的模样。 原本他还以为会稽偏远,古人或许根本没到过会稽一看究竟,只是以讹传讹,说会稽如何如何。 现在听文雀这么一说,却是古人没有说错,会稽之地就是恶水,现在之所以沃野千里,竟是人定胜天。 想着,熊槐惊呀的道:“文卿,难道会稽之地这长达数千的水患,就是文子解决吗?” 文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当年越王勾践为吴国所败,意图雪耻,但却对会稽的恶劣环境感到忧虑,于是特意向文子求教。当时文子的建议就是筑塘堵水。” “堵水?”熊槐一怔,瞬间想起大禹父子治水的典故来,更是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堵不如疏。 “不错,正是堵水。”文雀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股浓郁的崇拜,然后解释道:“会稽的水患不是别的,就是因为海水顺着钱塘江倒灌内地,导致会稽周围的水全都是咸的。但是,会稽之地本身的水却不是咸的,无论是天上下的雨水,还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甚至是钱塘江本身的水,全是甘甜可口的淡水,只是被海水所污罢了。 文子正是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建议越王勾践大量修筑石塘,一面截留淡水,一面阻止海水污染内地的淡水。越王勾践听从了文子的建议,率先在会稽山下修筑石塘,以绪淡拒咸。结果,这一条石塘大获成功,石塘之内的水土很快就在淡水的冲和下变得正常,可以种植稻米。 而且,石塘修城之后,百姓不仅可以石塘之内的获得足够的淡水饮用,还有大量的淡水用来浇灌稻米。五年后,原本产量不足一石半的稻田,迅速增长到五石一亩,越国由此大富。不仅有了壮大的底蕴,更有了与吴国一战的底气。 当越王勾践从吴国归来,见到这一幕后,大赞文子之功,更加坚定了修筑石塘的决心。 于是,终越王勾践一世,一直都在大力修建石塘,直到用吴国俘虏修建了沿海石塘,整个会稽这才变成沃野之地。” 说完,文雀感慨了一阵,然后才拱手道:“故,臣以为,越地之内,最应该祭祀的,除了大禹以外,恐怕就是文子了。尤其是平定会稽水患的文子,深受百姓感激。大王若是拜祭拜祭文子,表彰文子的功绩,想来越地百姓也一定会感同身受,引以为荣的。” “善哉!善哉!”熊槐眼中露出一股赞叹,大赞道:“文子之功,功在千秋啊。不过,文子固然应该祭祀,而文大夫在越王不在国中之时,依然抚慰百姓群臣,稳定国家,直到越王从吴国归来。这等功业,寡人也仰慕非常,值得前去祭祀一翻。” 文雀闻言,知道这是楚王拉拢文氏的手段。当然,文氏与楚国的特殊关系,他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拜道:“承蒙大王不弃,臣感激肺腑。”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 ··· 当日楚王关于抓捕吕氏兄弟的诏书开始从会稽城向各处传递。 跟楚国君臣所预料的一样,楚王只是通缉吕氏兄弟的消息一经传出,没过两天越地的贵族便渐渐恢复正常。 而那些虽然没有遭到波及,但是受贵族影响极深的普通百姓,也随着安定下来。 接着,楚王要祭祀大禹的消息传出,顿时在越地引发轰动。 虽然百姓依然还对楚人将信将疑,但是,得到楚王要大祭祖先大禹后,所有人,无论是贵人还是庶人,全都充满着期待。 正文 第八百三十九章 推举再行 七日后. 因为大禹神人一般的身份,这次熊槐足足在会稽的宫殿中斋戒了七天,然后才带着群臣以及军队前去城外的会稽山祭祀大禹。 这一天的早上,熊槐与群臣会面之后,便准备带着群臣前去会稽山,还没有离开宫城,就听到城中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等熊槐王车离开宫城后,透过车窗,看到道路两旁全是人,不由微微一愣。接着,熊槐微微挑起车帘,见道路两旁全是越人装扮,正在行礼的百姓,不由感慨万千。 八日前,他来会稽之时,路上没看到一个百姓。结果,现在百姓一听他要祭祀大禹,百姓就全都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祭祀活动果然是定人心的大善之举,也难怪世人都说,国之大事在祭在戎。 军事自然不用多说,祭祀一事最重要的就是礼,而礼又延伸出行为规范以及准则,准则衍生法律,而法律正是治国的根本。 不仅如此! 此时熊槐将车帘放下,脸上露出一阵笑意。 人有三大疑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同样,由人组成的国家,也有三件根本大事:过去,现在,未来。 而祭祀活动,所象征的正是一个国家的过去,或者说是一个国家的历史。 历史越长的国家,过去越悠久的国家,其凝聚力也就很强。 曾经的波澜壮阔,过去的爱恨情仇,历史上曲曲折折,都很容易激起向望之情。 当知道过去祖先受辱时,感同身受,恨不能提三尺利剑为祖先扫荡不平。当知道祖先报仇雪恨时,同样心中心生快意酣畅淋漓,当知道祖先让他国之君来朝时,心中骄傲之情顿生。 如此种种,过去才是凝聚人心的先天因素,不言而喻,不说而明。 人是国家的基石,历史同样也是国家的基石,历史越悠久,则国家基石越重,根基越深。 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则是国家最容易崩塌的时候,稍稍出现一点波折,很容易就会国灭家完。 而国家建立的越长,则越不容易遭到突发意外而衰亡。 而一个国家历史上最绚丽的篇章,过去最亮丽的闪光点,无疑就是国家的英雄人杰,他们是那个国家所有人的骄傲。 赞扬他,会让国家所有人自豪,贬低他,则会让所有人愤怒。 对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而言,它已经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他唯一还有的,那就是过去。 未来虚无缥缈,现在迷茫不解,唯有过去,才是实实在在。 祭祀他过去的英雄,无疑最能激发他们的共鸣,最能让他们聊以**,得到他们的认可。 所以说,祭祀活动,是凝聚人心的不二法宝。 就像现在这样,虽然越人对楚人感到很怀疑,对楚人也很畏惧,但是,一听楚王要祭祀越人的祖先神人一般的存在大禹,即便心中对楚王有着种种不满,但他们还是从家中走了出来,出来观礼,出来一探究竟。 马车缓缓而行,王车在军队的护送下,很快就出了会稽城,直奔会稽山而去。 路上,熊槐透过车窗,见路上两旁的百姓络绎不绝,不由感到奇怪。 会稽城没这么多百姓吧?怎么城外也有这么多的百姓。 想着,熊槐冲车外侍奉的人轻轻唤了一声:“请刺史令来见寡人。” “唯。” 不久,熊槐看着刚刚上车的陈轸问道:“刺史令,周围的越人百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 陈轸笑着应道:“大王有所不知,在大王斋戒的这七日,周围的越人一听大王要祭祀大禹,便从四面八方赶来会稽山,想要一观祭祀盛况。 如不是司马见势不妙,提前封锁了会稽城的城门,不准外地的百姓进城,恐怕会稽早就人满为患了。” “呃!”熊槐轻笑了一声,然后喜道:“好好好,看来大事成矣。” ······ 会稽山上。 熊槐为了表达自己对大禹的尊敬,特以两太牢祭祀大禹,待最后的祈福仪式也完成后,熊槐转身看着后方的群臣,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寡人来会稽也快十日了,这些天,寡人一直都在听说,越地的百姓心中怀疑,寡人这次巡狩江东,是来迁移越地百姓的,甚至还有人说,寡人率军前来是为了奴役越地百姓,乃至是为了屠杀百姓。 这种骇人听闻的荒谬的谣言,寡人不知道是谁传出的,但是,即便寡人比桀纣之君还要残暴,也干不出这种屠人国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举。” 顿了顿,熊槐继续道:“那么就有人要问了,既然寡人不是为了这些而来,那是为什么来江东的呢? 现在,寡人告诉尔等,寡人这次来江东,主要的目的又两个,其一是仰慕大禹的功业,前来会稽山祭祀大禹的,现在,这个目的完成了。” 说着,熊槐看了看人群中的越地贵族,然后继续道:“这第二个目的,乃是江东新附,群臣百姓不知寡人之德,故而寡人来此,是为寡人的仁德散步于江东,让江东的百姓也沐浴在寡人的仁德之下。” “···”越地勋贵诧异的看着楚王。 楚王来江东一月有余,楚王的仁德他们还没有感受到,但是楚王的威严与残暴,他们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不久前,越地勋贵被楚王灭了一半,吓得他们连大门都不敢出,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做人! 若不是楚王宣布刺杀案结案,若不是楚王说是要祭祀大禹,恐怕现在他们还在家中呆着,不敢出门溜达。 难道这就是楚王的仁德?或者说,这就是楚王对越人的仁德? 此时,熊槐见越地勋贵没有半点反应,知道他们还在怀疑。 于是,接着道:“或许你们就要问了,寡人来江东这么长时间,寡人的仁德是什么?现在,寡人就可以当着大禹的面,当着天地神灵的面告诉你们,寡人这次来江东,为了能让江东的父老兄弟也能沐浴在寡人的仁德之下,将会做两件事。” 说着,熊槐笑了笑,然后加高了声音大声道:“其一,为了能将以德治国的风范扩散到越国各地,寡君现在下诏,江东二十六县,每县县尹务必在一月之内推举道德、仁孝各一人,寡人为推荐以德治国,号召百姓行道德,必不吝赏赐。 其二···” 顿了顿,熊槐看着越地贵族并没有多大激动,于是,用更大声的道:“为了能表达寡人对越地百姓不偏不倚之心,为了能将越地贤人为国效力,为了不让野有遗贤,寡人决定每县必须在两月之内举贤良一人。同时,所有江东的有爵位的贵族,都必须要举荐一人。 两个月后,寡人将在会稽城中进行考核,根据考核结果酌情予以官职。卿、大夫、郡守、县尹,只要才堪配备,寡人必不吝官职。 就跟上次寡人在郢都所做的一样。” 正文 第八百四十章 钱塘江畔 熊槐话音一落,会稽山上的越人贵族顿时一片哗然,很快人群中的议论声便直接传到了熊槐的耳中。 “天啊,若是大王真的能让人参加考核任职,这真是仁德。” “不错,真是如此,大王算是对越人一视同仁了。” “只是,大王真的会放心任用越人吗?” “或许会吧!” “可能有阴谋。” “不错,其中有诈。” ··· 熊槐耳中的嗡嗡声响了一阵之后,直到附近的声音落下,这才再次开口道:“寡人知道,现在有些人还没有彻底相信寡人,心中依然还有疑虑。但是,寡人明白一个道理,谣言不仅止于智者,更止于行动。 两个月后,等会稽城的考核结果出来,大家便会明白寡人的心意。” 说着,熊槐目光看向唐昧道:“司马!” “臣在。”唐昧立即从群臣中走出应道。 “贤卿久在江东,熟知江东之事,且身为我楚国司马,江东诸臣以卿为首,江东各地举贤一事,就交给贤卿了。” “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越国先王,以勾践最为贤德,虽有衰败之祸,然能立志复强,终灭强吴,一时得志,仍能结交邻国,交友四方。寡人以为,越国先王,功莫过于越王勾践者,是以,寡人来越,不可不祭拜一翻。 传诏,明日寡人将前往越王勾践的陵寝拜祭。” 群臣闻言,尤其是越地的贵族一听,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大禹地位虽高,但是毕竟不是越国的先王,楚王祭祀大禹,虽让越地百姓感到激动,但却也不能说明什么。 越王勾践则不然,这可是确确实实的越国先王,而且正是在越王勾践手中,越国得以称霸天下。 现在楚王祭祀越王勾践,的确能说明楚王对越人的亲善之意。 顿了顿后,群臣齐道:“大王英明。” 次日。 熊槐率领群臣来到勾践的陵寝,以太牢祭之。 祭祀结束后,熊槐再次来到群臣之前:“寡人听说,上古之时,会稽水患严重,圣贤大禹也不曾解决会稽的水患,但是,两百年前,越王勾践迁都会稽之后,大修堤塘,蓄淡阻咸,前后二十余年,会稽周围水患基本解除,百姓免除水患之苦,此功大焉,足以千古流传,寡人慕之。 然而寡人还听说,提出这项建议的人,乃是大贤文子。下令修塘,越王之功固然大焉,然文子建议之功,亦是功在千秋。是故,寡人仰慕文子的智慧以及恩德,决定明日前往钱塘江之畔祭祀文子,以表彰文子的功业。” 越地群臣闻言,纷纷一愣。 他们本以为楚王祭祀大禹,祭祀越王勾践,都是出于安抚越人的目的,不想,现在连文子也没有遗漏。 文子并非楚人也非越人,仅仅曾到楚国游历过,跟楚国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同样,文子虽然在越国游历多年,但是文子也并没有多么亲近越国,甚至对于越王勾践也不是多么亲近,吴国灭亡之后,文子就主动离开了越国。 但是,现在楚王仰慕文子的德行,竟然要主动进行祭祀。 这··· 文子对越人有恩德,而楚王视之为对自己的恩德,这不就是楚王将越人当作自己子民吗? 这不就是说明楚王推崇德治,大行以德治国吗? 还有,人人都说楚国排外,现在大王此举,似乎没有多少排外迹象啊。 接着,越地群臣相互看了看,不少人露出激动之色,然后齐声拜道:“大王仁德。” 在下拜的瞬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决定真正依附楚国,回去之后,就将族中的优秀子弟举荐给楚王。 当日,熊槐带着群臣返回会稽之后,随着楚王明日将会祭祀文子的消息传出,会稽外还没有离去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无论是主持修塘的越王勾践,还是提出修塘的文子,百姓至今未忘。 与贵族们能获得更多利益不同,文子的筑塘之策,不仅解决了会稽周围百姓的饮水问题,让百姓免除了病痛之苦。而且还解决了农田用水问题,不仅改善了水土,还让百姓的收获激增,这样天大的恩情,百姓一直感激在心。 现在百姓一听楚王祭祀完越王勾践之后,接下来就会祭祀文子,不由奔走相告,感动不已。 ··· 次日,熊槐带着群臣,在大军的护卫下,一路西行来到钱塘江岸边。与此同时,大量百姓自发随行。 待熊槐以一羊一猪祭祀完文子之后,熊槐站在祭台之上,看了看周围的士卒,又看了看远处密密麻麻好像并不比楚军数量少的百姓,然后转头看着二十几米外,浩浩荡荡向东海流淌的江水,沉吟了一下然后对身侧的安抚祭祀活动的屈署道:“贤卿,让人去江边取一碗水来,寡人要尝尝钱塘江的水,究竟有多咸苦,竟能祸害会稽之地数千年。” “唯。”屈署应了一声,然后立即亲自下台取水。 很快,屈署就献上一碗江水。 熊槐接过江水,微微舔了一小口,一怔,然后脱口而出道:“这是淡的。” 屈署闻言,顿时一僵,急忙拱手道:“大王,这真是臣刚刚从江里取来的水!” 熊槐点了点头,刚刚他亲眼看到了屈署从江里取来的。 此时,台下的唐昧走上来,行了一礼,轻声道:“大王初来会稽,故而还熟悉钱塘江水文。这钱塘江水,每日都会两变,涨潮时就是海水,退潮之时就是江水。如今江水东涌,海浪未至,故而现在还是江水。” 熊槐恍然大悟,他从书上看到,钱塘江的海浪昼夜不停,还以为每时每刻都是咸的,只有涨大洪水时才是淡水,却不想,竟是一天两变,一咸一淡。 想着,熊槐向唐昧问道:“那贤卿知道江水什么时候变咸吗?” 唐昧想了想,拱手应道:“大王,根据以往的经验,应该在午时左右开始起浪。” “原来如此!”熊槐点了点头,接着想起后世闻名遐迩自己却从未一观的大潮,不由向往道:“好,寡人在这等着海浪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海浪,竟能祸害一地数千年。”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一章 海浪汹涌 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海浪渐至,从分不清海浪还是江浪,到一波又一波丈高的大浪冲上河岸,不多时,浪花便从二十几米外的河道涌到熊槐脚下祭祀的高台。 此时,唐昧近前道:“大王,如今海水上涌,还请大王移步。” 熊槐看着源源不断冲击祭台的浪花,不由点了点头。 下了祭台,熊槐没有立即后退,而是乘着水浪袭来,从水面接了一碗水,然后迅速后退。 后退了百余步,停下来后,熊槐在向自己手中碗里看去,之见此时碗的底部已经趁机一些细沙,也不知道是水里的沙子,还是被浪花冲击的案上的泥沙。 接着,熊槐微微尝了一小口,果然又苦又涩。 于是,熊槐立即又吐了出来,接着用清水漱了几次口,才冲淡口中的苦味。 而后,熊槐又向潮水看去,一见之下,熊怀不禁皱了皱眉。 刚刚他已经从祭台处退了百步,现在海浪却距离他现在所在七十余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海浪竟前进了这么长的距离。 不仅如此,刚刚他所站立的祭台,不久前才建好的祭台,竟然在海浪的冲击下,一块又一块土块不断的从祭台上掉下,好像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倒塌一样。 又等了一会儿,当海水蔓延到身前三十余步外,祭台开始倒塌之后,熊槐不禁皱起眉头。 之前他虽然知道钱塘江大潮很壮观,但是依然还有观潮的地方。但现在,海水不断推进,人却只能不断后退,几乎没有容身之地。 现在还是六月上旬,潮水并没有达到极致,这要是等到八月大潮,那还了得。 想着,熊槐向跟在身侧的唐昧问道:“司马,这海浪每次都像这样推进吗?还有,每年八月之际,这海水会涌到何处?” 唐昧拱手道:“回大王,现在的海浪还算比较温和,臣去年八月时曾前来一观水患究竟,却发现海浪高达数丈,其声如雷,震天动地,一浪袭来,铺天盖地,整个河岸数里内都被海水肆虐。会稽周围又多沼泽,海水顺着沼泽散布会稽各处,故而才形成了水患。 而且,臣还听当地的官员说,若是运气不好,海浪乘风而来,浪高十丈,那时,即便是会稽城也要受到影响。” “浪高十丈!”熊槐心中想了想那场景,顿时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怔怔地看着唐昧道:“贤卿见过十丈高的海浪吗?” 唐昧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不曾见过,只是听说过。” 说话间,海浪再次靠近十步之内,熊槐见此,一面继续向后退去,一面暗暗摇头。 原本来江边祭祀,除了祭祀以外,还想看看能否沿河筑堤,将海浪阻拦在钱塘江之中,就跟后世一样,一劳永逸的会稽水患,以青史留名,万世传颂。 但见识到这阵阵海浪以及河岸地形之后,不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则钱塘江的大水跟其他地方一样,每天都要来,而且还很准时,都被周围的人摸清了规律,数里之内了无人烟,人见人怕,在这种情况下筑堤··· 以这里之浪大水急,每天都要遭受海浪的考验,熊槐立即摇了摇头,以现在的筑墙技术,别说是四版筑墙法,就是八版乃至是十版,恐怕都坚持不了多久。 二则,这里地形不好,太过平坦,河道难以蓄水。这种情况下,河堤究竟需要修筑多高? 还有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钱塘江还跟后世不同,不,应该说现在的海域跟后世不同,海域比后世大很多。 虽然熊槐南下会稽的时候经过了余杭县,但是余杭不远处就是大海,虽然熊槐不知道现在的余杭县城跟后世的杭州是不是同一个地方,但是,熊槐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还没有后世那个闻名天下的西湖,有的全都是水,甚至熊槐都搞不清是江水还是海水,反正浩浩荡荡的全是水。 不仅是会稽这边,还有吴城那边,海域都比后世大,没有西湖也就罢了,连长江的崇明岛也还没有半点踪迹,除了水,还是水。 所以说,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把不愿呆在这里的百姓迁到其他地方去。 楚国有的是地盘,只要有人愿意迁,那就免费提供地盘,何必跟大海纠结呢! 想着,筑堤留名的事,熊槐提也没提,直接让这个想法胎死腹中。 再次观望了一阵海浪后,熊槐确定没法解决后,便不再停留,直接开口道:“传诏,寡人决定前往各处长塘一观。” “唯。” 大半个时辰后,熊槐率众来到会稽城西面的吴塘。 来到吴塘后,熊槐看了看周围,心中很是失望。 这吴塘东西向,长约两三里,核心区域是一个小湖,周围散步着片片农田。 初略一观,就是一个极小的小型水库。 此时,熊槐走在塘上,将文雀招来后,指着湖水道:“贤卿,这就是越王勾践修建的吴塘?” 文雀点了点头:“回大王,正是吴塘,乃是越国从会稽迁都之前所修建的最后一个大塘,因为这次修建动用了大量吴人战俘,故而后人称之为吴塘。” 熊槐看着周围绿油油的农田,接着问道:“这吴塘除了供人应用以外,还能灌溉多少农田?” “不到三千亩。” 得到文雀的答复,熊槐不由摇了摇头,真的很失望。 这吴塘与楚国的芍陂相比,十个吴塘也顶不了一个芍陂,更别说楚国淮南还有期思陂等其他水利工程了。 而会稽之地百里,基本都遭到了海水的污染,就靠越国陆陆续续修建的这些长塘,恐怕根本没有彻底解决会稽水患。 更别说熊槐从钱塘江岸边一路走来,这十几里地都没有长塘,也就是说,这些区域的水,全都是被海水污染的咸水。 想着,熊槐不由开口道:“文子筑塘蓄淡之策虽好,恐怕并没有彻底解决会稽水患问题吧。” “大王英明。”文雀点了点头:“正是因为会稽水患太重,难以根治,所以越国灭吴之后,很多功臣不愿意要会稽的土地,因此越王勾践将大量的功臣封到了吴地。其后,会稽周围容易治理的地方都已经治理完毕,土地人口全都接近饱和。 故而越国勋贵大量北上吴地,抢夺吴地土地,这也是吴人与越人矛盾的根源。也正是因为如此,吴国都快亡国两百年了,江东之地依然还有吴人越人之分。”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二章 越地之疾 熊槐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越国内部的吴越之争,只是因为越国治理不善,频频内乱,故而才迟迟没有彻底收拢吴人之心,才导致越国内部吴越两党相争,给了楚国以可乘之机。 不想,其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在会稽水患。 会稽地形平坦,到处都是沼泽,而位置近海,海浪极大,一个浪头打过来,海水就顺着水流流遍会稽各处。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大修长塘,蓄淡拒咸? 熊槐摇了摇头,越国早先就是这么干的,能解决一些问题,但是却不能根治。 在河岸海岸修筑长堤? 只是一想起那数丈高的海浪,熊槐就主动退却了,现在郢都的城墙才三丈高呢。 所以说,会稽水患就是一个现在无法解决的问题,甚至,工业化之前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既然无法彻底解决会稽水患,那么··· 想到这,熊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原本他是打算迁移了越人贵族之后,再从淮南迁个万户楚人过来的,以稳定越地。 但如果越地开发困难,百姓无法在咸水中垦荒,那迁移百姓之事,不就难以施行了吗? 想着,熊槐看了看文雀,微微一笑。 原来他让寡人祭祀文子的目的在这,担心大量楚人涌入,即会影响越人的利益,又会给江东造成动荡,影响楚国稳定江东。 当然,恐怕更重要的是,楚人入越,自然也会影响他这个在楚国与越地之间,地位特殊的文氏家族。 所以,他没有直接提,而是拐弯抹角的说。 不过,会稽之地具体如何,还自己亲自需要调查一翻。 想着,熊槐看着文雀笑了笑:“贤卿有心了,寡人知之矣!” 接着,熊槐继续将吴塘周围巡视了一翻,然后才带着群臣返回会稽城。 回到宫城后,熊槐再次将唐昧召了过来。 此时,熊槐看着面前的唐昧,皱着眉道:“贤卿在会稽之地也快呆了两年了,不知对于越地贤卿了解多少。” 唐昧迟疑的看着楚王,不知楚王究竟想了解什么,于是,拱手道:“大王,越地之事,臣略知之,不知大王想问什么?” 熊槐沉吟了一下,直接开口道:“寡人想知道越地的地理,若是寡人从淮南迁移万户百姓来越,以加快同化越人,稳定越地,不知此举是否可行。” 唐昧闻言露出沉重之色,灭其国迁其君,另置百姓入驻,这本是楚国的惯例,但是这事在越地行不通。 “大王,此举很难。” “为何?” “正如大王今日所见,还是因为越地水患。越地水患不同于洞庭,洞庭之地虽然荒芜,丛林沼泽密布,但是其开发的难度并不困难,只需用心治理数年,便可化荒芜为沃土。 但是会稽之地不行,会稽之地百里,深受海患,沼泽之水浑浊而咸苦,饮之多病而不寿,连本地的越人都受不了,更别说远道而来的楚人。 至于越地那些容易开发的地方,都已经被越人开发完毕,剩下那些无法开发的地方,连越人都无法开发。 越王勾践将都城从山区迁到会稽山下的平原后,在灭吴之前,越国地方圆百里,人口三十余万,时至今日,整个越国故土,诸暨、会稽、上虞等地近千里,人口近百万。两百年间,土地增加了十倍,人口增长了三倍,但是,臣查过越国历代卷宗,越国的耕地却只增长了两倍。” 熊槐一怔,唐昧口中的一连串数据,顿时将越地的开发难度呈现在自己面前。 此时,唐昧见楚王露出慎重之色,接着道:“大王,之前文雀在吴塘所说的话并没有错,越人与吴人的争端,就在于越地难以开发,许多越人勋贵源源不断的北上吴地寻找机会,与吴人争夺土地。 从勾践灭吴时起,越国陆陆续续在吴地封了三十多个越人封君,占有了大量吴地。故而吴国被灭近两百年,吴人与越人依然还是势同水火,难以相容。 是以,我楚军灭越之时,在吴地很少遇到吴人抵抗,别说开门迎降,更有甚者,楚军还未到,便有吴人在十几里外带路,唯恐楚军去得慢,或者找不到地方,吴越矛盾,其可见一般。” 熊槐缓缓点了点头。 接着,唐昧继续道:“大王,不仅如此,这只是越地的勋贵,他们虽然可以离开越地,但是普通百姓却难以离开。” 熊槐想起刚刚唐昧所说越地耕地的数量远远比不上人口增长的速度,不由皱眉道:“若是耕地不足,那么越人百姓是如何解决粮食问题呢?”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因为越国的百姓跟其他各国都有所不同,其他各国包括楚国,此刻的小农经济大都已经接近成型。 而越国则不然,越国的兴盛在越王勾践,灭吴之后大行分封之制,至今不过两百年。越国的分封制,在这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处在兴盛期,并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已经走到衰败瓦解的程度。 所以,之前越王以及贵族对百姓占据绝对权威。既然耕地不足,而大量百姓又直属与贵族,没有自由之身,无法逃亡他地,那百姓如何养活自己呢? 同样,越地的这一现状,不仅关乎百姓,而且还关乎楚国对越地的统治。 现在越国的精锐已经在两年前被楚国消灭,越国贵族实力大减,而且楚国在越地还有八万楚军驻扎,所以越地贵族还不敢有所异动。 但是十几二十年后呢? 楚国总不可能一直保持在越地驻扎大量楚军,一旦楚军撤走,而越地贵族的实力已经恢复,那时,一旦越人贵族进行串联,想要恢复越国。 那么,以越人贵族对百姓的控制力,只要他们登高一呼,他们控制的百姓,必定会纷纷响应。 彼时,越地一定会反覆。 所以,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熊槐早就想搞定越地的贵族了。只是因为之前接连不断的战事,所以才耽搁了。 也正是因为越地的这种现实,所以熊槐来江东之时,还将郢都的十万楚军带来了八万。不是因为熊槐怕死,巡狩地方还劳师动众带着八万大军护卫,实则熊槐很怀疑,仅凭江东的八万楚军,恐怕难以震慑那些即将失去所有不得不铤而走险的越人贵族。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熊槐才在遭到刺杀后,立即推翻了之前迁移贵族的设想,趁着自己大军在此,以此为借口,直接对江东的贵族下杀手。 越地的贵族制度,实在让熊槐感到心惊胆战。 一时间,熊槐的思绪飘得很远。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三章 授人以渔 另一边,唐昧没有注意到楚王眼神的飘忽,直接应道:“越地解决粮食问题的方法有两种,其一转业,靠近沿海的百姓,没有足够的耕地之后,便出海捕鱼,变成渔民。靠近山脉的地区则转为牧民,大量养殖六畜,一座山头只养殖一种,以达到专人专用。” 熊槐听到唐昧的话,思绪立即收拢回来,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沿海地区有两利:鱼盐之利,就比如说齐国,就是依靠鱼盐之利发的家,现在齐国还是各国中最富有的国家。 会稽之地海浪肆虐成这样,大潮每天都来,制作海盐的地方自然较少。但是,海鱼还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这说的不仅仅只是出海捕鱼,还包括近海岸边的各种贝类虾鸟龟等等,其中,越国的玳瑁,就是各国争相追捧的珠宝。 至于山上养殖牲畜,更简单了。 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此时,唐昧见楚王点头,便进一步解释道:“大王,渔民还有牧民都很难迁移到楚国他处,渔民不仅需要打渔,而且还需要在海岸寻找各种食物,才能保证一家所需。所以,即便将渔民迁到洞庭彭泽,让他们继续做渔民,他们恐怕也很难适应。 而各处山上的牧民,往往只精通于蓄养一种牲畜,而没有其他的才能,也难以在其他地方生存。” 熊槐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第二种办法呢?” “提高粮食产量。” 熊槐闻言心头一震,这年头粮食才是真正的财富,百姓吃的是粮食,官员领的俸禄还是粮食,市场上交易的大多数也是粮食,甚至连货币也是粮食。 所以,提高粮食产量,一直都是各国的努力目标。 现在驺然听到越地的第二个办法,熊槐立即露出期待之色:“贤卿,越国是如何提高粮食产量?” 唐昧听出了楚王的期待之意,赶紧应道:“修筑水塘,翻新农具,选育良种,推广牛耕,精耕细作。” 熊槐闻言,心中顿时兴趣索然。 水塘就不说,他刚刚才去看过,就是一个水利灌溉工程,他在郢都已经准备修建水渠了。至于农具,越人铸剑术天下闻名,更别说打造农具了。 而牛耕这门技术,并不新鲜,已经出现很多年了,但是推广的速度却并不快。即便是已经确立耕战制度,将种田与打战等同起来,并且官方大力推广马耕牛耕的秦国,现在牛耕也没有普及。 至于楚国···地太大了··· 而精耕细作方面···楚国地太大了。 另一边,唐昧咽了咽口水后,继续道:“这些早在越王勾践时期就已经开始实施,当年文种范蠡等人入越,不仅是越王亲信重臣出谋划策,同样也给越国带来了各国的先进技术,文子教导越人种田,范蠡教导越人蓄养牲畜,并将技术编写成书,让万民学习。 近两百年过去,越地的农耕技术已经不比其他地方差。而且,得益于石塘,以及大量人力的投入到有限的耕地中,如今越地各塘所在的稻田,产量普通达到八石到十石一亩。会稽城外的富中大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产量极高,因其富饶,称之为富中。” 熊槐闻言长叹一口气,亩产十石,这已经是各国最肥沃的良田产量了。但是精耕细作这种提高产量的办法,并不适合楚国。 不是说这种方法没用,而是百姓不会采用。 楚国地方大,百姓有足够的土地耕种,采用粗放氏的耕种,不必投入多大的心力就可以获得一年的口粮。 而越地则不然,人多耕地少,若是不极力提高产量,则粮食完全不够吃。 接着,熊槐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很小时候,父母两人种着不到两亩地,一到夏季双抢之时,全家老少一起上阵,累的要死要活。 若是一百亩田,一户人家耕种,若是按照一家五口算,照后世那么耕种,这绝对要累死人,而且还难以完成耕种任务。 所以说,耕种方式不仅跟生产工具挂钩,还跟土地多寡有关。 若是处在物产特别丰富的地方,出门就可以捡到食物,那么就会不知工作为何物。 这无关勤奋懒惰,也无关人性,只是天命使然,是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想着,熊槐顿时对越地的提高产量的方法,也就不在那么在意了。 此时,唐昧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道:“大王,正是因为越地百姓的耕种与生活方式,与其他地方全都截然不同,故而臣以为迁移百姓之事难以成功。 若是强行将越地百姓迁走,然后将楚国他地的百姓迁来,臣担心无论是越人还是楚人,都会抱怨。” “寡人知道了。”熊槐点了点头,接着,熊槐再次看向唐昧问道:“数日前贤卿提议给越人赏赐耕牛,也是跟越地百姓的生产方式有关吧。” 唐昧点头道:“大王明鉴,正是如此。因为耕牛乃是越地百姓的重要生产工具,乃是一笔极大的财富,而且,一到农时,耕牛被百姓使用,便会引起百姓羡慕。这就是我赏赐一次,却能时时鞭策百姓,引导百姓向善,并让百姓时时感激的办法。”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对百姓而言,赏赐耕牛的确是赏赐钱财所比不上的,钱财难以拿出来显摆,而且钱财总有用完的一天,钱财耗尽,情意恩惠则尽。耕牛则不然,不仅需要拉出耕地,而且还可以每年使用。每当百姓使用之时,还能想起寡人的恩惠来。”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仅仅只是赏赐耕牛还不行,还得赏赐全新的犁具才行,还有,要事百姓不会用耕牛耕地,还得派人教会他们,如此,才能凸显寡人的仁义。” “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嘿嘿一笑,再次嘱托道:“贤卿,关于各地举荐一事,贤卿还得抓紧,不仅要快,而且还要让各地举荐的人,是寡人所需要的人,如此才能将功效最大化。” “唯!” “还有,既然贤卿说起牧民渔民一事,若是各县推举之中有这些百姓,也为他们准备劳作所需的工具,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寡人要让越地百姓知道,寡人的恩泽会惠及所有人。” “唯!” 正文 第八百四十四章 苦竹李仲 很快,一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距离楚王宣布在越地举荐道德仁孝贤良已经有一个月了。 楚王宣布之初,越地百姓还议论了一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半个月后,普通的百姓已经不再议论这事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事都是越地贵族们的事,楚王的赏赐,无论如何也赏不到他们头上。 此刻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还是田产的问题。 尤其是耕种那些被灭族被流放贵族家田地的农户,更是忧心忡忡。 家住在苦竹城外溪水之畔的李仲便是其中之一,原本他家世代是越国李氏的族属,平时为李氏耕种族田,战时做为李氏的族兵作战。就比如他的父亲曾多次参加楚越两国在淮南的拉锯战,然后不幸战死了。而他的兄长,则是在齐越两国的战事中不幸战死了。 他之所以叫李仲,倒不是因为他姓李,而是因为此前曾参加过齐越两国的战事,为了辨别他所属的军队,为了让军队溃败后能快速找到将军,于是原本叫仲的他,就改成李仲。 因为齐越两国的战争,越国一直占据上风,没有出现大溃败,所以他运气好,一直相安无事。 再后来,楚国灭越一战,他侥幸没有参加,再次侥幸平安无事。 那一次倒不是李氏开恩,没有征调他去打战,实在是因为穷,穷的揭不开锅,打不起战了,所以才没去。 他父亲的兄弟早就死了,他父亲也死的早,只留下他们兄弟二人。当初他兄长去打战的时候,他因为年纪尚小,故而留在家中与母亲一起耕种田地,勉强维持生计,并为打仗的兄长提供后援。 等他兄长战死后,他去打战的时候,就只剩下他母亲一个人在家劳作,维持生计。 不幸的是,那段时间越国几乎每年都跟齐国打战,他每年出征在外,他母亲独自一人耕种,却要保证两个人的口粮,还得准备战备物资。所以三年下来,他母亲就累瘫了一条腿,无法下地干活。 幸得左邻右舍接济,再加上李氏救济,他母亲才坚持到他活着回来。 再然后,李氏见他家中就剩下他一个,如果他去打战,李氏不仅要要养活他这个壮丁,还得奉养他老母。于是,李氏干脆就让他留在家中安心耕种,准备等他娶妻生子后,再让他上战场,就跟他爹一样。 结果,因为越国接连对齐国用兵,李氏从族属手中收走了太多的收成,导致李仲接连卖力耕种三年,却只能保证自己与老母的口粮,根本没有攒下积蓄娶妻,更别说生子。 好在后来越国突然被楚国灭了,他从越国人变成了楚国人。 刚开始时他还很激愤的,自己祖祖辈辈都是越国人,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楚国人呢? 他感到心里憋得慌,好像失去了什么。 但是,当越地接连两年没有发生战事,而且越国李氏变成楚国李氏后,每年从他们手中只收走一半收成,让他除了保证自己与母亲的口粮外,还稍稍有了一些积蓄之后,他觉得这样挺好的,越国灭了也就灭了吧。 尤其是半年前楚王宣布免税的消息传来,李氏跟着宣布响应楚王号召,今年只收取两成收成后,这更让他心中乐开花。 因为他自己心中算了算,今年秋收以后的收成,再加上之前两年的积蓄,这样他就可以拿出一笔礼物,请李氏给他从其他家族族属中娶一个老婆了。 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超过越国规定的二十岁最晚成婚年龄五岁了,这要是搁在平时,他已经在准备给自己儿子筹集成亲礼物了。而且,现在他家就剩他一个,若是他再不找老婆,他家就要绝后了。 结果,眼看他就要成婚生子,眼看他就要人生圆满。 不想,楚王到了江东,接着,遭到刺杀,然后李氏莫名其妙的被灭族了。 李氏灭族之后,楚人虽然没有找他们这些族属的麻烦,但是,李氏灭族之后,他的心就空了,他的根也没了。 李氏没了,他该怎么娶老婆? 李氏没了,今年的收成怎么算,他还能攒齐老婆本吗? 李氏没了,今年收获之后,收成又交给谁? 若是不交! 李仲一想到这,心中顿时急了,他祖祖辈辈都交了,轮到他这,种了地收获了粮食,怎么可以不交粮呢,若是不交,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少了点什么,抬不起头来。 可是如果要交,那交给谁呢? 以前他们都是在李氏规定好收成后,背着粮食去李氏府上交粮的,但是现在如果要交给楚王··· 李仲一想到这,就长吁短叹,若是将粮食背到会稽去交粮,那还好,左右不过几十里路罢了。 可是他听说楚王住在两千里之外一个叫郢都的地方,若是楚王让他们去郢都交粮,那可怎么办。 两千里远是远了一些,大概是他以前跟着李氏去攻打齐国郯城那么远吧,都是两千里。可是他一想到路上来回大半年,家中老母无人照顾,就急在心里。 更麻烦的是,他不认识去郢都的路啊,要是没找到郢都在哪里,错过了交粮的时间,让楚王以为他没去交粮,连累自己老母,并败坏了自家的优良家风,这才是大问题。 自从李氏被灭门近两个月来,他以及他身边同属李氏族属的左邻右舍,全都为此操碎了心。 虽有心询问,但是李氏没了,他们这些族属又该上哪去询问呢! 虽然他们都听到了今年越地不用交粮的风声,但是他们也同样听到了楚王要将所有李氏族属贬为奴隶的风声。 自从楚王祭祀完上古大禹,先王勾践,先贤文子后,今年不用交粮的风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但是李氏没了,没有李氏亲自告诉他,其他人所说的一切,他总是觉得不能相信,心中不踏实。 是故,眼看田中的稻米逐渐长高,一天一天进入成熟,他心中慌张急了。 心中一急,他现在干什么都没劲,连晚上睡觉也睡不好,白天也是精神萎靡,更加提不起劲来。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五章 赏赐 这一日。 李仲一大早起来,先是无精打采去自己负责的田里转了转,确定没问题后,然后回家做饭,母子二人正在享用朝食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正当李仲感到奇怪之际,外面传来一阵大呼声:“溪水边家的老二,赶快出来迎接贵人,苦竹县的梁氏族长来看望你们母子了。” “梁氏。”李仲大惊,接着母子二人对视了一样,全都露出震惊之色。 苦竹县就一个梁氏,还是他母亲的本族,乃是苦竹县与陈氏并驾齐驱的大家族。 此时,李母一听自己本族的族长到了,露出激动兴奋之色,急忙开口道:“快,小二,快扶为娘出去迎接贵人。” “是,娘。” 母子一出门,就见一大群人围在屋外,其中正中的就是一群身穿锦衣的贵人,而两侧则是附近的邻居。 “大哥!”李母激动的道。 她不认得哪位贵人是梁氏族长,但自己贵人身侧的大哥却一眼认了出来。 “二···妹,这···是梁氏族长,快来拜见贵人。”李母之兄同样也认出了自己妹妹,没有叙旧,而是立即结结巴巴的指着一个贵人介绍着。 很快,待李仲母子跪拜之后,梁氏族长梁稜笑着将二人扶起,然后看了看李仲行动不便的李母,点了点头,大赞道:“好好好,不愧是深得我梁氏家风,果然孝行过人。” 说着,梁稜看了看周围的百姓,摇头晃脑的大声道:“李仲孝行过人,美名传于大王之前,被大王赞之曰‘善’,并让县尹大赏李仲。因县尹不知李仲家在何方,故让老朽先来探路。” 梁稜说着,心中暗暗欣喜。 他知道,县尹让他来探路,可不是因为县尹不认识路,而是这群庶人根本不认识县尹,也不知县尹为何物。故而县尹知道李仲之母是梁氏的族属,这才让他前来提前宣扬县尹的威名。 县尹有命,他自然不得不从,而且,县尹让他来探路,正是讨好县尹的大好机会。 另一边,周围的百姓虽然没有听明白梁稜说的是什么,但是大王赞赏李仲的事情,还是听明白了。 “天哪,大王!” “大王知道李仲了。” “李仲是谁?” “就是老二,他在军队中,就是叫李仲。” ··· 就在周围一群人的议论中,苦竹县尹艾群带着一大群人到了近处。 此时,梁稜见县尹到来,立即带着周围的人迎了上去,让身侧的其他人全都拜伏于地后,这才来到艾群身前行礼,然后指着人群中间跪拜的李仲母子道:“县公,他就是李仲。” 此时,周围的百姓见梁氏族长这个大贵人,竟然还要给那个什么县公行礼,顿时心中惊讶无以复加。 没想到县尹比梁氏族长还要尊贵的大贵人! 另一边,艾群得到梁稜的示意后,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李仲是被他举荐上去的,但是他可没提前见过这个李仲。 当初苦竹县各地给他报了数十人,他再三甄别真实之后,才从数十人中选出李仲这个典型,穷的连老婆都娶不起,还能侍奉瘫痪多年老母,的确难为可贵。 身份地位财富再加上行为全都符合楚王的要求,于是,他就将仁孝的名额给了李仲。果然,他上报会稽没多久,就得到了司马唐昧的回复,仁孝的名额就是这个李仲了。 接着,艾群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露出一阵笑容,轻咳了两声,大声道:“兹有李仲其人,安贫乐道,侍奉病母,数年一致,毫无怨言,大王听之,赞叹其行,为表鼓励,引民行孝,特赏耕牛一头,铁犁一副。” 说完,便一招手,让人将带来的赏赐送到李仲面前。 “···” 艾群说完,一连三个呼吸,周围鸦雀无声。 周围百姓根本搞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梁稜见状,立即开口道:“李仲、李母,还不快拜谢大王!大王听说李仲孝敬母亲,大为称赞,决定赏给你家一头牛以及一具全新的铁犁。” 李仲一听,大感意外道:“大王听说我孝敬母亲,就赏给我一头牛一具犁?” 此时艾群也反应过来了,立即应道:“不错,就是这样。” “孝敬母亲会得到大王的赏赐?”李仲听到这个比梁氏族长还贵的县公的确认,依旧难以置信。 之前大王要赏赐越地百姓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听说过,但是因为每县只有两人,李仲本以为楚王会赏赐梁氏等贵人,就跟以前越国一样,所有的赏赐都归贵族,没有他们份。对此,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赏赐竟然会落在他头上。 此时,艾群见李仲以及其他的百姓全都难以置信,笑了笑道:“李仲你家贫,努力耕种五年,却连老婆也娶不上,家里可谓十分贫苦了。而你母瘫痪,无力劳作,但是你却能侍奉母亲五年如一日,将母亲照顾的好好的。这等孝行,非常人能够做到,实在难能可贵。 所以,本县公听到了你的孝行,特将你的事迹上报大王,大王听说后也赞叹你的行为。另外,大王不愿意看到有道行的人贫苦难依,为了能让你更好的侍奉母亲,特命本县公给你送来一头牛,以及一副犁,希望你能继续侍奉母亲,以尽人子之孝。” “天哪,大王赏了老二一头牛。” “我们这里,除了李氏,谁还有牛,现在老二有了自己的牛了。” “不,还有犁具。” “这···老二以后耕地就不用等着李氏的牛,也不用自己拉犁了。” “老二负责的地少,或许以后我们家可以借牛···” 此时,艾群见周围的人惊叹不及,同时看着李仲身前的牛与犁具,露出羡慕之色,再次大声道:“李仲,从今天开始,这头牛还有这副犁具,就是你的了,还不快接受大王赏赐!” “这头牛就是我的了!”李仲闻言,看着近在咫尺的耕牛,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李母拉了拉他的手,母子二人这才对艾群连连顿首。 艾群立即上前三步,将二人扶起道:“二位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大王吧!这是大王的恩赐。” 李仲母子闻言,不知如何感谢大王,只能对着艾群连连开口道:“谢大王··谢大王···” 艾群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见周围已经聚集了数百个看热闹的百姓,立即大声咳了两声,然后大声道:“诸位父老兄弟,大王不仅对李仲有所赏赐,而且对你们都有所赏赐。大王有诏,半年前许诺的今年免税一事,现在依旧有效。 也就是说,李氏的田被收归王田后,今年你们秋收之后,从自己负责耕种的田里所收获的粮食,全都归你们自己所有,不必背着粮食去交粮了。” 周围的百姓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其他人话他们不相信,但是现在有梁氏贵人作保,还是比梁氏族长还要尊贵的县公开口,顿时信了一大半。 尤其是看到李仲面前实实在在的耕牛犁具之后,心中立即信了九成九。 艾群见状,再接再厉,继续道:“不仅如此,大王不久前在钱塘江畔见海浪汹涌,百姓深受其害,为让百姓休养生息,还决定明年也免税一年。” 众人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心中的感觉无以言表,顿了顿,齐声道:“大王仁义···” 与此同时,同样的情况也在江东二十六县其他地方上演,江东二十六个县尹,正在卖力的向百姓宣扬楚王的仁德。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六章 会稽考核 随着江东免税两年的消息传遍各地,江东各地的局势顿时稳定下来。 渐渐的,各地吴人越人再见楚人,也不再如见蛇蝎一般。相反,现在越人见到街上巡逻的楚军士卒,虽然还未报以笑意,但是眼中的仇恨与恐惧,却是已经渐渐消散。 当熊槐得到各地的消息时,顿时大感欣慰,前后耗费一月之久,挑选典型人物,让各地宣传,再加上地方名门贵族与县尹亲自出马,才将江东的民心收聚起来。 至于这次赏赐的四十几头牛、几条船、几辆车,却是完全不值一提。 搞定了百姓之后,熊槐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即将要举行的考核上。 推荐道德仁孝,是为了拉拢普通百姓,并在百姓中树立楚王的信誉。而贤良则是为了拉拢江东勋贵巨室,让他们更好的融入楚国,并在贵族中树立楚王的信誉。 而贵族做为现在国家的核心,拉拢贵族,也是这次推举的最重要的目标。 为此,熊槐让江东职位与爵位都是最高的司马唐昧亲自负责考核。 时间很快就到了考核之日,这次参与考核的人一共九十三人,其中江东二十六县县尹举荐的二十六人,再加上各地有楚国爵位的六十七个贵族所举荐的人,全是贵族巨室子弟。 三日后,考核结果出来。 熊槐粗略的将唐昧送来的两份比较好的答案看了一遍,不由有些失望的看着唐昧道:“贤卿,这次考核结果竟然没有出现一个一郡之才,甚至连一县之才都没有。跟上次在郢都的考核相比,差距实在太大了。” 唐昧笑道:“大王,这应该是正常的,江东各地对我楚国依然保有戒心,肯定不会推举族中真正的大贤,只会拿出一般人才进行试探。再加上这次考核不准许自荐,一些自诩有才的人没有门路,自然就会出现这种结果。” 说着,唐昧又拱手贺道:“不过大王,这次考核没有出现一个不合格的人,这不是说明江东之地已经开始归心了吗!是以,臣为大王贺,用不了多久,整个江东就会融入楚国。” “不错,是这个道理,这些人虽然是贵族的探路马,但又何尝不是寡人的千金马呢!”熊槐闻言哈哈一笑,然后吩咐:“司马,稍后将考核结果公布出去,这次的考核前三,全都任命为寡人的谒者,随侍寡人左右。剩余的前十,调往郢都任事。至于剩下的八十人,全都留在江东用事,充实各地官府。” “唯。” 顿了顿,熊槐认真的看着唐昧道:“贤卿,接下来的分田一事,贤卿准备的如何了?” 唐昧胸有成竹的应道:“请大王放心,如今江东的二十六县,臣都已经了如指掌,并且已经将各地的户数田地全都整理成册。” 说着,唐昧拱手道:“还请大王一阅。” “好。”熊槐点了点。 不久,熊槐拿着唐昧送过来,大略的将江东各县的情况看来一遍,然后看着唐昧到:“贤卿打算怎么做?” 唐昧拱手道:“大王,如今已经是七月,不久之后就是收获时节,而且,臣以为,让这次考核合格的人前往各地,并熟悉地方事物也需要一些时间。是故,臣以为需要等九月,才可以正式分田。” 熊槐点了点,如今收获在即,的确不宜大动干戈,引发各地百姓惊疑。 常言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待秋收之后,百姓家家余粮满仓,再动手也不迟。 “善,贤卿之言正合寡人之意。”熊槐笑着道。 唐昧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接着道:“至于这次分田,主要是将王田以及不久前从贵族巨室手中收回的田分给百姓。因越国的卷宗以及各家的卷宗全都保存完好,并没有损坏。 故而分田的事情也很简单,只需将百姓原来的耕种的田地,按照每户人口多少分给他们,并加以损益,规定每户百姓所拥有的最大田数,以及最小田数便可。 这么做的目的,除了保证每户百姓都有田地耕种以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让百姓分户。” “分户!”熊槐闻言笑了笑。 如何让百姓分户一直都是各国的一个大难题。 如今各国征税征兵征发徭役都是以户为单位,若是规定每户出兵出徭役一人,一家三口,一个男丁要出一人,一家十几口,七八个男丁也是出一人,这样一搞,国家亏大了。 所以,天下各国都希望百姓能够分户,但是百姓当然不愿意。 所以,让百姓分户这是一个困扰各国的大难题,对此,熊槐心中很清楚。 就算昔日商鞅在秦国变法之时,前后两次变法,都涉及分户之策,头两次都是通过税收等手段引导分户,但是百姓就是不愿意,宁可多交税也不愿分户。最后,商鞅没办法,通过官方强制分户,这才确定了秦国百姓的小家庭模式。 此时,唐昧拱手道:“大王,按照一家五口的模式,人均每月一石半的口粮,那么一年就需要九十石粮食才能保住基本生存。算上税收,那么百姓就需要每年最起码获得两百石粮食,才能在交税后生存下来。 如此,算下来,以会稽等地的产量为例,亩产以八石算,每户百姓最低就需要二十五亩良田。而亩产底的地方,所需要的地方恐怕就是一百亩田地。 所以,臣的意思是,根据各地田地产量,规定每户百姓最低拥有的田地亩数,以保证百姓有足够的土地养活自己的家人。” 说着说到这,唐昧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为了能让百姓开枝散叶,不能单纯的以人口分田,按照一家五口的基本单位,理应无论家中是一人还是两人,都应该分给他能养活五口人的土地,以让他能娶妻生子,壮大家族。 同样,为了能让百姓分户,也要规定土地的上限,一户普通百姓,无论家中有十几口人,还是二十几口人,其最高能获得的土地,都是只能养活九口人的土地。 如此,家中人口较多的百姓,为了能养活自己全家,为了能获得足够的土地,必然就要分户。只要百姓分户,无论他们怎么商量耕种,国家都能从中获取新的税源以及徭役兵役的来源。 这就是使百姓获利而强国富国的办法。”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七章 利出一孔 “还不仅仅如此!”唐昧拱了拱手道:“大王,会稽周围地少而人多,故而百姓为了获得更多的土地,不得不进行分户,否则就没有办法满足一家所需。 但是,江东的其他地方则不然,那些地方有大片的荒地可以垦荒,若是百姓分到了可以满足九口人生存的土地,然后又自己私自开垦土地,这样就可以达到不分户的目的。 是以,为了避免百姓偷机取巧,臣请大王下诏,在江东每五年清查一次人口,每十年清查一次土地,以防止百姓恶意欺骗国家。 同时,臣请大王效仿秦国什伍制度,在江东设立什伍,五户一伍,十户为什,相互监督连坐,一家土地超过限制,全伍受罚发配洞庭垦荒,当然,告发者可以免罪。 如此,多管齐下,必能在江东杜绝百姓偷税漏税,隐匿人口。” 熊槐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秦国的什伍制度,早就令熊槐眼馋了,但即便是楚国直接掌控的郡县,也难以实行。原因不是因为楚国不想施行,而是没有施行的实力,因为楚国国家的力量只能伸到各县,无法伸到基层。 所以,这才给楚国带来了种种弊端。 就比如说私田的问题,私田不是不用交税,其实在楚国私田也是要交税的。 不仅要交税,而且要交的税赋还不轻,只比公田轻一点。 楚国的税收多种多样,归纳起来,为军赋,田税,地租,关市税,小国纳贡,户口税等等。 其中军赋田税地租户口税等,就直接与农户相关,而这其中的军赋田税地租又都跟私田有关。 其中军赋是为了满足军事所需,向全国范围内的土地征收税赋,这种税赋的征收对象是全国的所有土地,只要是楚国的土地,都要交税,别管你是王田私田,是县地还是封地,是荒地还是沼泽,只要是楚国的地,只要是有主的,无论有没有开发,都需要按照约定份额交税。 而田税才是楚国最重要的税收,楚国大部分的财政来源,都是从田税中来。对于田税来说,各县承担极重的税赋,而封君哪里的税赋较轻。当年楚国开始实行给封君封地之时,朝中群臣曾因为国家税收流失发生激烈的争吵,最后封君迫于压力,这才交了一定的田税,每年向楚王缴纳一定的贡奉。 所以说私田按道理来讲,也是要交税的。 可是,如果有人开辟了私田,结果却没有在国家那里登记,国家不知道在那块地方已经有私田了,那么自然也就不用交税。 这才是私田不用交税的症结所在。 就好比熊槐知道的网购,最初的时候也是不交税,不是不用交税,实则是太小太多太杂,有的时候有交易,有的时候没有,这种事查起来太麻烦,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也就过去了。 当初熊槐自然喜欢在网上买那些便宜的无税商品,可以为自己节省不少钱。 但是,现在轮到百姓给自己交税了,想偷税漏税,那就不行。 想到这,熊槐不由轻轻“哼哼”两声。 此时,唐昧听到楚王的轻哼声,不由深深的低下头,他知道楚王心中的不满所在。 楚国上一次全面彻查楚国的土地,还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所以现在楚国有多少私田,因为楚王无法派人去封君封地清查,也无法深入各县检查,以至于楚王自己也搞不清楚国究竟有多少家底。 同样的问题还有人口,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楚王自己也搞不清楚国究竟有多少人。 但,无论如何,毫无疑问的是,肯定比楚国典籍上的多得多。 若不是不久前楚王给各县安排了县丞县尉,并且经过一场大战后,县丞县尉迅速获得了实权,他唐昧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隔几年在江东清查一次人口田亩。 当年功勋赫赫的令尹昭阳清查人口失败了,后才华过人的屈原,以及他自己也失败了,以致不得不主动离开郢都避难。所以就凭他唐昧自己,单独完成此事,分量还不够。 当然,县丞县尉只是他敢提的一个原因,若不是此处是江东,是楚国刚刚打下的地盘,而楚王也没有将封君封在这里,他也不敢提这事。 这事牵扯太广。 此刻,君臣二人各有所思,但是隔一段时间清查人口与土地的事情,却在唐昧开口的一瞬间达成了一致。 接着,殿中平静了一段时间后,熊槐将唐昧的建议再三思考之后,开口道:“贤卿的计划的确可行,但是,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很大的问题?”唐昧一怔,然后拜道:“臣愚钝,请大王明示。” 熊槐笑了笑道:“贤卿的问题在其他方面并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百姓如何扩大自己田地。财富是人所向往的,寡人虽然希望所有的百姓都能安贫乐道,但是,这却难以实现。一个人有了一金,就会想要两金,这是人的常情。 同样,当百姓有一百亩土地,并且娶妻生子,家境富裕以后,就会想要两百亩土地,娶一个妾,生更多的孩子,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但如果寡人规定一户人家最多就只能拥有一百亩土地,那么,寡人不就是在阻拦治下百姓获取更多的财富了吗? 这是寡人所不愿的。” 唐昧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楚王所说的问题,正是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想着,唐昧立即拱手拜伏道:“大王仁义,智谋深远,臣万万不及其一也。至于大王所说的问题···” 唐昧胸有成竹的道:“大王,这事也很好办,要驱使百姓,就要让百姓有利可图,而治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利出于一。 所以,臣以为可以效仿秦国,设置低等爵位,普通百姓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那就只能获得爵位,只要爵位获得提升,那么就能拥有更多的土地。 而爵位的提升那就是获取战功,利出一孔,这就是臣的解决办法。” “利出一孔?”熊槐闻言摇了摇头,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妥不妥,这个政策很不妥。”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八章 明意 上 “不妥?”唐昧顿时一怔。 他本以为楚王就算不会全力支持他的提议,也会对他的建议详加考虑的。但却从未想到,他才刚刚将计划说出来,楚王就直接拒绝了。 “大王,这是何故,臣愚钝,愿闻其详。”唐昧说着,直接长长一拜,说完之后,却并没有起身。 熊槐见状,再次摇了摇头。 各国变法本来就是相互学习,然后进行改进的过程。 当年李悝变法对赵简子变革的改进,吴起变法则是楚国在李悝的基础上进行的楚国化演变,而商鞅变法很大程度上吸取了李悝吴起变法的经验与教训。 而商鞅在秦国确立的耕战制度,的确是极大的增强了秦国的战斗力,并让秦国耸立于关中。 所以熊槐并不意外唐昧吸取商鞅成功的经验。 说实话,熊槐自己也时常查看商鞅变法的过程,推敲其中强国的奥秘。 为此,商鞅变法的竹简,熊槐都已经翻烂了五六次,算是切切实实体验了一把孔子当年读《周易》时韦编三绝的状态。 同样,熊槐也曾认真思秦国利出于一的方式是否也适用于楚国。但最后,熊槐放弃了这个打算。 原因不是别的,而是现在的楚国太大了,而且楚国的情况也比当初的秦国好太多。 想着,熊槐看着在面前长拜的唐昧,沉吟许久,然后开口道:“贤卿,可知道当年大禹治水何以成功?” 唐昧闻言,直起身体,然后迟疑的看着楚王应道:“大王,臣知之,在于疏通入海。” “是啊,在于疏通入海!”熊槐长叹了一声,然后开口道:“当年召公曾对周厉王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阻碍国人说话,其凶险比堵住水流危险十倍。然而,今天寡人却要说,堵住百姓获利的道路,比堵住国人的嘴,还要危险百倍。” “这···”唐昧一怔。 熊槐笑了笑,继续道:“贤卿,当年商鞅变法之时,秦国屡败于魏,地不过两百里,人不足两百万。所以,正如当年大禹的父亲鲧能在洪水之初能堵住水流一样,商鞅也能在当时的秦国堵住所有的利益渠道,然后只留下一个小孔,让百姓拼命的往里面钻。 但是,现在的楚国···” 说着,熊槐摇了摇头:“不仅贤卿你堵不住其他的道路,连寡人也堵不住,一旦强行堵住,勉励维持,但当真正堵不住要决堤的时候,寡人当心这一股滔天巨浪,会在一瞬间摧毁整个楚国。” 唐昧一怔,随着楚王的述说,他仿佛看到了一股数百丈高的巨浪,一瞬间淹没整个楚国的场景。 想着,唐昧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头上冷汗直冒,然后连连拜道:“大王,臣死罪···死罪。” 熊槐闻言,右手微抬道:“贤卿快快请起,君臣奏对,只有可与不可,哪有什么有罪没罪。既然刚刚的办法不妥,我们君臣继续再议便是,贤卿何必请罪。” “谢大王!”唐昧闻言,再次行了一礼,然后才直起身体。 此时,熊槐见唐昧起身后,见他头上汗水直冒,脸上也残留许多惊恐之色,不由摇了摇头。 从刚刚唐昧的言语中,唐昧已经有意在江东进行变革,并且已经是准备许久的了。 对此,熊槐身为楚王,自然是希望变革的重臣越多越好,变革的力量越大越好,变革的地方越广越好,如此,才能在将来变法之色,遇到的阻力越小,推动变法的力量越大。 所以,他这个楚王自然要予以唐昧支持并鼓励,尤其是江东现在这个状况,更是变法的良机。 想着,熊槐笑了笑道:“贤卿,虽然秦国哪套在楚国行不通,但是寡人认为贤卿关于给普通百姓设置爵位的想法,还是可行的,只是不能只依靠军功才能提升爵位。 毕竟,我楚国地七千余里,人口超过千万,制定政策不能只考虑江东这两千里地,以及这里的区区的两百余万百姓,还需考虑其他五千里地上数百万百姓。” 唐昧闻言,心中顿时一喜,楚王对他的期许,已经溢于言表。 当年他参与屈原的变法,遭遇挫折后,不得不外出避难,没多久屈原也被贬到了襄阳。 十年过去,他已经因功升任司马一职,而屈原也随后因功重任左徒。 就在他镇守越地的期间,郢都惊变,在屈原的推动下,楚国先是进行了一场浩大的推举考核,随后汉北设立三郡。而这新设的三个郡,明显就是以屈原马首是瞻的。 这让唐昧仿佛看到,屈原时隔十几年后,再一次在楚国掀起了一股变革浪潮,这也让唐昧再次看到了希望。 唐昧的希望,从来都不是成为昭阳那种名显一时,以战功荣升令尹,却最终碌碌无为,在治理国家上没有半点做为。他的目标,是成为管仲那种,兴利除弊,改良政治,名传千古的名相。 只是因为之前的失败,举国沸腾,为了保全家族,让他收起了抱负,安安稳稳的走军功升职之路。但这条路,司马或者柱国已经他的终点了。如今的楚国,自吴起之后,已经快两百年没有出现非公族令尹了。 可是,刚刚楚王的话,却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所谓要顾全楚国七千里地,千万百姓,这不是再说将来谁做楚国的令尹吗? 诚然屈原在汉北的地方是比他唐昧先走了一步,但是汉北之地乃是楚国故土,即便是被秦韩两国肆虐了一次,其势力依旧盘根错节,很难开始下一步。 尤其是汉北三郡还要肩负抵御秦韩魏等国的重任,不能有太大的动乱。 所以,唐昧曾预料,最起码两三年内,屈原依旧难以在汉北展开全面变法。 但是,江东则不然,江东新附,原本的越国势力被摧毁了一大半,而楚王在战后分封的时候,没有将任何的封地封到江东来,所以楚国的贵族势力,也没有伸到江东来。 如此,江东就是一个最好的变法基地。 若是他唐昧在江东的变法已经完成,而屈原在汉北的变法才刚刚展开,如此,当楚王要将变法推广到整个楚国时,那时的令尹人选··· 即便是楚王更加亲近屈原,即便屈原是公族之人,但在大势面前,变法主持者,也非他唐昧莫属。 这一刻,他真正的看到了希望。 只要昭景两大公族不全力支持屈原变法,那么现在的屈原根本就竞争不过他。 或许,千百年后,世人说起楚国的名相,他唐昧才是主流,而屈原却只是陪衬。 想着,唐昧立即拱手表忠道:“大王,臣明白了。对臣而言,只需要有大王的支持,其他的种种,都算不了什么。” 正文 第八百四十九章 合万归一 熊槐闻言,哈哈大笑道:“贤卿一心为国,寡人欣慰感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支持呢!” 唐昧一听,心中大定,得到楚王的肯定之后,他立即对未来充满着向往。 想着,唐昧立即乘胜追击道:“大王,臣虽不才,但愿为大王前驱,虽万死而无悔。” “善。”熊槐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唐昧立即拱手道:“大王,臣愚钝,如果利出于一的策略行不通,那么应该如何制定百姓的升爵之路。” “不。”熊槐笑着摇了摇头:“贤卿还没有明白寡人的意思,寡人是说军功授爵的策略行不通,而不是说利出于一的策略行不通。 其实,利出于一的策略,乃是治国的上上之策,寡人又怎会弃而不用。尤其在现在这个战事频繁的年代,利出于一正是强国强兵的上策。 但是,一个强大而成熟的国家,这一个“一”却不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一”,而是应该成为无所不包,能调动举国之力的“一”。 所谓“一”是“万”,“万”是“一”,这个包涵所有的“一”,寡人以为没有什么比爵位更好的了。” “爵位!”唐昧一怔,脑海中闪现出一点灵光,却又没有立即抓住,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心中十分难受。 “不错,就是爵位。”熊槐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露出期待的眼神道:“贤卿仔细想想,秦国百姓为何如此求战心切,为何如此悍不畏死,不就是因为只要有了战功,他们就可以获得爵位,就可以获得爵位所带来的:土地,奴隶,田宅,妻妾,乃至官职等等数不尽的好处吗。 所以说,秦国的“一”就是爵位,而不是敌军的人头。只是因为当时秦国形势紧迫,再加上商鞅的法律,通过敌军的人头提爵容易,而努力耕种提爵太过困难,再加上现在天下各国都将战争立为国家的头等大事。 所以,世人乃至秦国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秦国的“一”就是上阵杀敌一般。 而现在,寡人却要说,其实秦国找到的那个“一”就是爵位。” 唐昧眼前一亮,他已经明白楚王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了,不禁有些兴奋的道:“大王是说,只要给百姓晋爵之路,然后只要获取爵位就可以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那么百姓就会拼命的想要提升自己的爵位。 而我们想要调动举国之力,只需确定爵位的晋升方式便好。” “哈哈哈···”熊槐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关键就在于晋爵的方式,而且还需要简单明了,能让所有的百姓都能看到自己的晋爵之路。” 说着,熊槐伸出一根手指,举例道:“就好比现在,天下以战事为主,寡人若是告诉百姓,一户百姓,百亩之地,连续三年只要超过当地平均亩产的两成,或者连续十年达到当地平均亩产,就可以晋爵一级,并获得爵位的种种的好处,那百姓会怎么做?” 唐昧理所当然的应道:“那百姓肯定会卖力的耕种土地,获得更多的粮食,而不是现在这样,许多百姓在地上撒一把种子,就不管了,只等每年秋收。” 熊槐点了点头:“同样的道理还有工匠,在战事以打造战争器械为功,在天下太平之时则以打造生活生产工具为力,寡人只要告诉他们晋爵的道路,他们就会拼命的为寡人打造器具。 还有那些商人,若是寡人告诉他们无爵者等同普通百姓,即便家中积累万金,也不能拥有奴隶侍婢,所居之地也不能超过一亩,所用之物不能有金器,所穿之衣不能有丝帛,逾越者查收家产,全家发配垦荒。而商人想要获得爵位,那就只能通过缴纳足够的税收来晋爵。如此,寡人想来就再也没有偷税漏税的。 还有,寡人想要让普通百姓多生子女,宣布能成功生育并养活七个子女成年的,可以晋爵一级。如此,那些百姓在能养活子女的情况下,还不是拼了命的生孩子。 所以说,只要晋升爵位就可以获得一切,那百姓就会拼命的晋升自己的爵位,若是有钱就可以拥有一切,那百姓就会全都钻进钱眼里,若是身强力壮武艺高强就可以获得一切,那么百姓就会拼命的习练武艺,撕虎裂豹不在话下。” 此时唐昧静静的听着楚王述说,直到楚王说完,他再次看向楚王的眼神,顿时变得狂热起来。 若真能如此,楚王诏令一下,百姓齐心而动,举国之力干一件事,还有什么干不成的呢。 “大王英明!臣深感佩服。”唐昧拜伏道。 “英明!”熊槐听着唐昧真情流露的话,不禁感叹道:“寡人闻,以术治国者,其术有穷,以道治国者,其道无穷。” 说着,熊槐突然向唐昧问道:“贤卿,你说寡人真的找到了治国之道了吗?” 唐昧用力的点了点头,立即敬佩的拜道:“以臣之愚见,自三代以来,论治国之才,无出大王之右者,即便是太公管仲,也不如大王远矣。” 熊槐哈哈一笑,然后神情落寞的摇头道:“阿谀奉承,若是寡人真有管子太公一半本事,何至于困于郢都之中数十年,轻易动弹不得。有想法的人到处有,一天冒出一个上策的人也不乏其人,但是真能将所思所想实现的人,世所罕见,而千年来,也就管子商君两人而已。” 唐昧闻言,想起楚国种种实情,即便是楚王,一旦出动贵族的利益,都会引起莫大的反弹,不由暗暗一叹。 接着,唐昧见楚王神色落寞,不由鼓气道:“大王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屈尊降贵与管子商君这些人臣相比,臣窃以为三代以降,各国之君全都不如大王。至于管子这等大贤,臣虽没有管子之才,却希望能做管子商君的事。” 熊槐闻言,看在唐昧良久,然后“哈哈”一笑:“好,有贤卿这句话,寡人心中甚慰。” 顿了顿,熊槐再开口道:“贤卿,刚才爵位的事情,咱们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接下里,贤卿就认真想想百姓晋爵之路,如何能极力调动百姓努力耕种。待分田完毕之后,寡人再向江东百姓公布。” “唯。” 正文 第八百五十章 编户分田 很快。 随着参加考核的人在考核合格之后。陆续进入各地任职,江东的贵族也稳定下来。 贵族百姓全都稳定下来后,江东再次恢复平静。 此时,大家本以为现在江东已定,楚王也已经祭祀完吴越两地的先君先贤,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江东返回郢都的。 结果,楚王一直滞留会稽别宫,丝毫没有返回郢都的意思。 这让不少心中有所期待的人大失所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到了江东收获稻米的日子。 接着,江东百姓患得患失的将地里的稻米全都收割完成后,见地方上的幼儿还在传唱江东免税的歌谣,直到九月份,也没有见县中的贵族前来催粮。 至此,所有的江东百姓总算是心中的石头落地,彻底放心了。 一时间,江东各处都开始传唱楚王的仁德,感激楚王的大恩。 但此时,楚王依旧深居会稽别宫,既不去各地巡视,也没有返回郢都的意思。 就在所有人揣测楚王心意的时候。 九月初一,会稽城外的楚军突然分出五万楚军前往江东各处。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九月十五日,深居会稽别宫的楚王,一连下达了三道诏令。 “诏令,因原江东贵族大量消亡,众多百姓重归官府直属,而地方官吏太少,难以管理。是以,寡人决定编户齐民,统计人丁,并令民什伍,五户为伍,设伍长一名,十户为什,设什长一名,以管理百姓,并防备盗贼。” “诏令,寡人见大量江东百姓无田耕种,为定人心,务使耕者有其田,故决定按户按人口授予王田让其耕种,以安民心,并按照约定缴纳每年的军赋田税地租户口税等等。” “诏令,越国亡国,大量士卒败退山林沼泽为盗。寡人深感盗贼不易,故决定特赦盗贼,只要三月之内向各地投诚,便可编户为民。若冥顽不灵,三月之后,不在楚国户籍者,所有楚国百姓官吏皆可抓捕向官府请赏。” 这一日,苦竹县城,秋收之后,因李氏灭族,不知如何娶妻的李仲,得到长辈的指点之后,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来县城中官府送上聘礼,希望官府给自己指定一个老婆。 此时各国为了增长人口,早已出现官府干预婚姻,并给大龄男女指定婚姻强制结婚的事。这种事之前越国有,现在的楚国同样也有。 故而李仲一来,官府的人便熟门熟路的收下聘礼,并将此事应下。 然后,心满意足的李仲便离开县府,往家中赶。 还未出城,路过官府发榜处时,李仲猛然听到楚王下诏的事。 揣着对楚王的感激,还带着淡淡的回去显摆的心思,李仲在发榜处停留下来,然后听官府的小吏在宣读楚王的诏令。 一听到这事直接与他自己有关,顿时急急忙忙的向前挤去。 结果,当李仲挤到公榜前,才发现自己不识字,不仅不识越国文字,连楚国文字也不认识。 接着,李仲听了一阵,倒是知道了楚王下了三道诏令。 他不关心编户,也不关心盗贼,只关心自己能分多少田,还有要交多少粮食。 只是听了一阵,知道自己家中两口人,按照每亩八石产量计算,可以分的二十五亩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接着,李仲发现自己算不清究竟要交多少税,军赋田税地租等等,要交的税太多,他记不住也算不清,远不如昔日李氏时每年收获前直接告诉他要交多少粮来的清楚明白。 故,等小吏宣读了一遍,正在喘气间,立即见缝插针的向小吏问道:“敢问贵人,这大王的诏令,我等百姓每年究竟要交多少税?” 小吏瞥了一眼人高马大,却有些畏缩的李仲,立即知道这人城外的黔首,于是不冷不淡的:“接近五成!” 李仲一听,切切心喜,这交给楚王的税,并不比交给李氏多。 只是李仲一想到一道丰年或者遭遇战事,交给李氏的粮会突然大增,于是,趁着小吏喘气,赶紧又问道:“敢问贵人,若是丰年呢?我等百姓要交多少税?” 小吏看了看期待的李仲,压下心中的火气,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一半。” 李仲听出了小吏的冷淡,但为了问个明白,还是觍着脸问道:“贵人,若是发生战事,我等要交多少税。” 小吏闻言,见李仲身强力壮,忍着怒火,微怒道:“这个壮士,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一半,无论是是否丰年,无论是否发生战事,都是一样的,每年都是收成的一半。还有,若是遭遇灾年,则另有减免,但无论如何,肯定不会超过一半。” 李仲闻言,虽然小吏的语气不善,但搞清楚自己要交的税后,依旧大喜的给小吏行了一礼,然后瞬间从心中涌出一个浓烈的感激之情,张了张口,才大赞道:“大王仁义,竟然只收一半的税。” 这话一出口,立即遭到周围的另一人狂喷:“什么狗屁仁义,全是狗屎,当年越王在时,我等只要交四成的税,现在楚王一来,我等的税就涨到五成,还不如···唔···唔···” 这人还未说完,就被身侧的人捂住嘴巴,然后就被拖着向外走。 此时,拖走他的人还在不断的赔罪道:“诸位他一大早就喝醉了,失言,失言。” 那两人一走,周围的百姓立即议论开了。 “果然是喝醉了,无论丰收还是遭遇战事,都跟平常一样叫一半的收成,楚王果然仁义啊。” “是,以某看,现在的楚王就跟传说中越王勾践一样贤明。” “不错,难怪楚王可以灭掉越国,原来楚王跟当年灭亡吴国的先王一样贤明。” 李仲听见不少人认同自己的想法,不由再次露出笑意,只当刚刚那人真的喝醉了。 就在他再次准备开口赞美楚王之时,此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早就听说楚国税赋重,果不其然,竟然要交一半的税。不过还好,我等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是啊,不过还好不是在秦国,否则我等就不是交一半的税了。” 李仲一听,猛然回头,正欲训斥说话两人,却发现身后有不少人露出跟这两人一样神色,好像他们真的要多交许多税一般。 李仲:“···” 接着,有人道:“不过楚王分田之后,每家每户就有了自己田,虽然不能买卖,但也不用担心往后自己照料的良田突然分给其他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错,楚王分田,这可比越王时强多了。” 李仲:“···”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一章 颁布爵位 上 接下来数天,整个江东都陷入一片忙碌中,忙着统计人口登记户口,忙着将江东的王田分给百姓。 而江东的百姓,也陷入欢欣鼓舞之中。 只要是种田的,每家每户都能分到足够的田地,这让他们很是心满意足。 尤其是那些家中人口不足五口的人,更是欣喜,因为他们虽然家中人少,但是分到的田,却不必其他人少。 而少数人口超过九口的家庭,或者一些人数为六七口的家庭,则为了多分田,便在登记户口时,便自发的分户。 另一边,江东贵族那边,虽然这次楚王的分田行动,因为没有对他们的田地动手,也让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更重要的是,这次江东突然多出大量的百姓归属官府,楚王为了加强对江东的控制,并没有从将楚人贵族封到江东,以加强对江东的控制。 这也让他们心中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当初楚王对江东贵族下手的时候,他们最担心的问题,除了受到牵连意外,剩下的就是楚人贵族大量涌入江东,跟他们争夺江东的人口地盘。 若是如此,他们往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因为现在楚人控制江东,一旦江东原来的贵族与楚国的贵族发生矛盾,那毫无疑问,官府一定会偏袒楚人。 对此他们毫不怀疑,这就跟以前越国灭吴时,越国所做的一样。 但现在,楚王将属于官府的王田全都分给百姓,断绝了楚人贵族前来江东的可能。从此以后,江东还是他们的江东,只不过换了一个王,无论是越王还是楚王,只要他们老实本分,那都是一样的。 为此,为了将分田一事尽快完成,为了避免楚王突然回心转意,江东的贵族纷不约而同出人出力,一面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宣扬楚王的仁义,一面让人协助官府办事,以加快分田的速度。 结果,半月之后,统计人口,分田到户一事便基本完成。 十月初十,会稽。 唐昧将各地传回的消息全部禀报了一遍后,然后脸色较为沉重的道:“大王,吴地,那边的分田一事已经全部完成,还有上虞诸暨那边也完成了,唯独会稽这边出现的一些问题。 因为会稽这边可耕之地少,大量的咸水沼泽导致开垦困难重重,以至于这次分田会稽周围耕地不够分配。” “不够分配?”熊槐脸色笑容收拢,迟疑的看着唐昧道:“贤卿,之前统计人口与田亩的时候,不是说足够分了,怎么现在突然缺田了。” 唐昧脸色苦笑的应道:“大王,这都是因为分户还有山林沼泽的盗贼归附的缘故。原本会稽的田是够的,但是一些百姓为了多占田地,家中六口人,也分成两户,一户五口人,一户一口人,按照大王的诏令,五口之家二十五亩良田,一口之家也是二十五亩良田。 再加上那些人口十几二十口的家族,分出的小家庭就更多了。” 说着,唐昧拱手道:“所以,现在会稽这边的王田已经不够分了。” “贤卿,你说吧,究竟缺多少田。” “会稽各地本着优先分给家中人口较多的家庭,独自一人的家庭或者只有夫妻两人的家庭后分,现在据各地汇报而来的数据,整个会稽还有一万多户百姓没有分到田。 也就是现在还缺普通耕田一百多万亩,也就是万顷土地。若是亩产八石以上的良田,则缺二十五万亩。” 熊槐一听,这缺口甚大,顿时眉心紧锁。 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百里土地,有地九万顷,楚国大部分的地区都是地广人稀,重新开辟万顷土地,并非难事。 但是会稽这地方,虽然同样也是地广人稀,而且还是地处平原。但是那些咸水沼泽,根本开辟不出什么耕地来。 让百姓喝着又咸又苦的水,在盐碱地上耕种。 这哪是楚王开恩施惠百姓,这简直是发配,而且还是发配到穷山恶水中等死。 想着,熊槐摇头一叹,然后看着唐昧道:“寡人的王田已经分完了,现在缺少耕地,贤卿足智多谋,不知卿有何高见。” 唐昧拱手道:“大王,会稽周边的土地难以开垦,是故,臣以为眼下之局,需要双管齐下。 其一,如今分地已成,百姓都在传唱大王的仁德,是以,臣以为现在正是公布爵位的良机。 公布爵位之后,便可对百姓宣布,开垦荒地百亩并能连续五年保持每亩产粮超过两石半的,便可晋爵一级,从普通百姓晋升第一级爵位。为鼓励百姓到吴地或者上虞去开垦,还可以许诺免费提供农具,开垦的前三年免其赋税。 会稽可耕之地少,一直以来都是会稽的大问题,臣想来,出现这种事,百姓会理解的。再加上爵位的引导,臣想大部分的百姓都会去垦荒的。” “可行。”熊槐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接着,顿了顿又向唐昧问道:“贤卿,此法虽然可行,但是寡人想来,应该还有不少不愿远离家乡,前往上虞吴地垦荒。” “所以臣还有第二个办法,那就是对爵位的种种的权益进行确定,无爵者不可逾越。江东那些田宅奴婢超过自身爵位贵族,立即进行警告,要求他们交出超过自身爵位的土地田宅奴婢。 至于江东的商人豪强,凡是无爵者,全都依普通百姓论处,不可有姬妾,不可有奴婢,不准穿丝帛,不准占据耕地等等。 如此,会稽周围便会腾出一部分耕地来,臣想,有了这些耕地,应该足够剩下的百姓耕种了。” 熊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可行。贵族那边倒好办,占据大量土地的大贵族,要么与越国一同灭亡了,要么不久前被清洗掉了,剩下的那些中小贵族,逾越的只占很少部分,寡人不担心他们会起事。 至于越国商人那里,只要寡人稍后颁布商人晋爵的法令,所有的商人都会成为新发的拥护者。 而豪强那边···” 正文 第八百五十章 编户分田 很快。 随着参加考核的人在考核合格之后。陆续进入各地任职,江东的贵族也稳定下来。 贵族百姓全都稳定下来后,江东再次恢复平静。 此时,大家本以为现在江东已定,楚王也已经祭祀完吴越两地的先君先贤,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江东返回郢都的。 结果,楚王一直滞留会稽别宫,丝毫没有返回郢都的意思。 这让不少心中有所期待的人大失所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到了江东收获稻米的日子。 接着,江东百姓患得患失的将地里的稻米全都收割完成后,见地方上的幼儿还在传唱江东免税的歌谣,直到九月份,也没有见县中的贵族前来催粮。 至此,所有的江东百姓总算是心中的石头落地,彻底放心了。 一时间,江东各处都开始传唱楚王的仁德,感激楚王的大恩。 但此时,楚王依旧深居会稽别宫,既不去各地巡视,也没有返回郢都的意思。 就在所有人揣测楚王心意的时候。 九月初一,会稽城外的楚军突然分出五万楚军前往江东各处。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九月十五日,深居会稽别宫的楚王,一连下达了三道诏令。 “诏令,因原江东贵族大量消亡,众多百姓重归官府直属,而地方官吏太少,难以管理。是以,寡人决定编户齐民,统计人丁,并令民什伍,五户为伍,设伍长一名,十户为什,设什长一名,以管理百姓,并防备盗贼。” “诏令,寡人见大量江东百姓无田耕种,为定人心,务使耕者有其田,故决定按户按人口授予王田让其耕种,以安民心,并按照约定缴纳每年的军赋田税地租户口税等等。” “诏令,越国亡国,大量士卒败退山林沼泽为盗。寡人深感盗贼不易,故决定特赦盗贼,只要三月之内向各地投诚,便可编户为民。若冥顽不灵,三月之后,不在楚国户籍者,所有楚国百姓官吏皆可抓捕向官府请赏。” 这一日,苦竹县城,秋收之后,因李氏灭族,不知如何娶妻的李仲,得到长辈的指点之后,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来县城中官府送上聘礼,希望官府给自己指定一个老婆。 此时各国为了增长人口,早已出现官府干预婚姻,并给大龄男女指定婚姻强制结婚的事。这种事之前越国有,现在的楚国同样也有。 故而李仲一来,官府的人便熟门熟路的收下聘礼,并将此事应下。 然后,心满意足的李仲便离开县府,往家中赶。 还未出城,路过官府发榜处时,李仲猛然听到楚王下诏的事。 揣着对楚王的感激,还带着淡淡的回去显摆的心思,李仲在发榜处停留下来,然后听官府的小吏在宣读楚王的诏令。 一听到这事直接与他自己有关,顿时急急忙忙的向前挤去。 结果,当李仲挤到公榜前,才发现自己不识字,不仅不识越国文字,连楚国文字也不认识。 接着,李仲听了一阵,倒是知道了楚王下了三道诏令。 他不关心编户,也不关心盗贼,只关心自己能分多少田,还有要交多少粮食。 只是听了一阵,知道自己家中两口人,按照每亩八石产量计算,可以分的二十五亩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接着,李仲发现自己算不清究竟要交多少税,军赋田税地租等等,要交的税太多,他记不住也算不清,远不如昔日李氏时每年收获前直接告诉他要交多少粮来的清楚明白。 故,等小吏宣读了一遍,正在喘气间,立即见缝插针的向小吏问道:“敢问贵人,这大王的诏令,我等百姓每年究竟要交多少税?” 小吏瞥了一眼人高马大,却有些畏缩的李仲,立即知道这人城外的黔首,于是不冷不淡的:“接近五成!” 李仲一听,切切心喜,这交给楚王的税,并不比交给李氏多。 只是李仲一想到一道丰年或者遭遇战事,交给李氏的粮会突然大增,于是,趁着小吏喘气,赶紧又问道:“敢问贵人,若是丰年呢?我等百姓要交多少税?” 小吏看了看期待的李仲,压下心中的火气,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一半。” 李仲听出了小吏的冷淡,但为了问个明白,还是觍着脸问道:“贵人,若是发生战事,我等要交多少税。” 小吏闻言,见李仲身强力壮,忍着怒火,微怒道:“这个壮士,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一半,无论是是否丰年,无论是否发生战事,都是一样的,每年都是收成的一半。还有,若是遭遇灾年,则另有减免,但无论如何,肯定不会超过一半。” 李仲闻言,虽然小吏的语气不善,但搞清楚自己要交的税后,依旧大喜的给小吏行了一礼,然后瞬间从心中涌出一个浓烈的感激之情,张了张口,才大赞道:“大王仁义,竟然只收一半的税。” 这话一出口,立即遭到周围的另一人狂喷:“什么狗屁仁义,全是狗屎,当年越王在时,我等只要交四成的税,现在楚王一来,我等的税就涨到五成,还不如···唔···唔···” 这人还未说完,就被身侧的人捂住嘴巴,然后就被拖着向外走。 此时,拖走他的人还在不断的赔罪道:“诸位他一大早就喝醉了,失言,失言。” 那两人一走,周围的百姓立即议论开了。 “果然是喝醉了,无论丰收还是遭遇战事,都跟平常一样叫一半的收成,楚王果然仁义啊。” “是,以某看,现在的楚王就跟传说中越王勾践一样贤明。” “不错,难怪楚王可以灭掉越国,原来楚王跟当年灭亡吴国的先王一样贤明。” 李仲听见不少人认同自己的想法,不由再次露出笑意,只当刚刚那人真的喝醉了。 就在他再次准备开口赞美楚王之时,此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早就听说楚国税赋重,果不其然,竟然要交一半的税。不过还好,我等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是啊,不过还好不是在秦国,否则我等就不是交一半的税了。” 李仲一听,猛然回头,正欲训斥说话两人,却发现身后有不少人露出跟这两人一样神色,好像他们真的要多交许多税一般。 李仲:“···” 接着,有人道:“不过楚王分田之后,每家每户就有了自己田,虽然不能买卖,但也不用担心往后自己照料的良田突然分给其他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错,楚王分田,这可比越王时强多了。” 李仲:“···”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一章 颁布爵位 上 接下来数天,整个江东都陷入一片忙碌中,忙着统计人口登记户口,忙着将江东的王田分给百姓。 而江东的百姓,也陷入欢欣鼓舞之中。 只要是种田的,每家每户都能分到足够的田地,这让他们很是心满意足。 尤其是那些家中人口不足五口的人,更是欣喜,因为他们虽然家中人少,但是分到的田,却不必其他人少。 而少数人口超过九口的家庭,或者一些人数为六七口的家庭,则为了多分田,便在登记户口时,便自发的分户。 另一边,江东贵族那边,虽然这次楚王的分田行动,因为没有对他们的田地动手,也让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更重要的是,这次江东突然多出大量的百姓归属官府,楚王为了加强对江东的控制,并没有从将楚人贵族封到江东,以加强对江东的控制。 这也让他们心中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当初楚王对江东贵族下手的时候,他们最担心的问题,除了受到牵连意外,剩下的就是楚人贵族大量涌入江东,跟他们争夺江东的人口地盘。 若是如此,他们往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因为现在楚人控制江东,一旦江东原来的贵族与楚国的贵族发生矛盾,那毫无疑问,官府一定会偏袒楚人。 对此他们毫不怀疑,这就跟以前越国灭吴时,越国所做的一样。 但现在,楚王将属于官府的王田全都分给百姓,断绝了楚人贵族前来江东的可能。从此以后,江东还是他们的江东,只不过换了一个王,无论是越王还是楚王,只要他们老实本分,那都是一样的。 为此,为了将分田一事尽快完成,为了避免楚王突然回心转意,江东的贵族纷不约而同出人出力,一面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宣扬楚王的仁义,一面让人协助官府办事,以加快分田的速度。 结果,半月之后,统计人口,分田到户一事便基本完成。 十月初十,会稽。 唐昧将各地传回的消息全部禀报了一遍后,然后脸色较为沉重的道:“大王,吴地,那边的分田一事已经全部完成,还有上虞诸暨那边也完成了,唯独会稽这边出现的一些问题。 因为会稽这边可耕之地少,大量的咸水沼泽导致开垦困难重重,以至于这次分田会稽周围耕地不够分配。” “不够分配?”熊槐脸色笑容收拢,迟疑的看着唐昧道:“贤卿,之前统计人口与田亩的时候,不是说足够分了,怎么现在突然缺田了。” 唐昧脸色苦笑的应道:“大王,这都是因为分户还有山林沼泽的盗贼归附的缘故。原本会稽的田是够的,但是一些百姓为了多占田地,家中六口人,也分成两户,一户五口人,一户一口人,按照大王的诏令,五口之家二十五亩良田,一口之家也是二十五亩良田。 再加上那些人口十几二十口的家族,分出的小家庭就更多了。” 说着,唐昧拱手道:“所以,现在会稽这边的王田已经不够分了。” “贤卿,你说吧,究竟缺多少田。” “会稽各地本着优先分给家中人口较多的家庭,独自一人的家庭或者只有夫妻两人的家庭后分,现在据各地汇报而来的数据,整个会稽还有一万多户百姓没有分到田。 也就是现在还缺普通耕田一百多万亩,也就是万顷土地。若是亩产八石以上的良田,则缺二十五万亩。” 熊槐一听,这缺口甚大,顿时眉心紧锁。 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百里土地,有地九万顷,楚国大部分的地区都是地广人稀,重新开辟万顷土地,并非难事。 但是会稽这地方,虽然同样也是地广人稀,而且还是地处平原。但是那些咸水沼泽,根本开辟不出什么耕地来。 让百姓喝着又咸又苦的水,在盐碱地上耕种。 这哪是楚王开恩施惠百姓,这简直是发配,而且还是发配到穷山恶水中等死。 想着,熊槐摇头一叹,然后看着唐昧道:“寡人的王田已经分完了,现在缺少耕地,贤卿足智多谋,不知卿有何高见。” 唐昧拱手道:“大王,会稽周边的土地难以开垦,是故,臣以为眼下之局,需要双管齐下。 其一,如今分地已成,百姓都在传唱大王的仁德,是以,臣以为现在正是公布爵位的良机。 公布爵位之后,便可对百姓宣布,开垦荒地百亩并能连续五年保持每亩产粮超过两石半的,便可晋爵一级,从普通百姓晋升第一级爵位。为鼓励百姓到吴地或者上虞去开垦,还可以许诺免费提供农具,开垦的前三年免其赋税。 会稽可耕之地少,一直以来都是会稽的大问题,臣想来,出现这种事,百姓会理解的。再加上爵位的引导,臣想大部分的百姓都会去垦荒的。” “可行。”熊槐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接着,顿了顿又向唐昧问道:“贤卿,此法虽然可行,但是寡人想来,应该还有不少不愿远离家乡,前往上虞吴地垦荒。” “所以臣还有第二个办法,那就是对爵位的种种的权益进行确定,无爵者不可逾越。江东那些田宅奴婢超过自身爵位贵族,立即进行警告,要求他们交出超过自身爵位的土地田宅奴婢。 至于江东的商人豪强,凡是无爵者,全都依普通百姓论处,不可有姬妾,不可有奴婢,不准穿丝帛,不准占据耕地等等。 如此,会稽周围便会腾出一部分耕地来,臣想,有了这些耕地,应该足够剩下的百姓耕种了。” 熊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可行。贵族那边倒好办,占据大量土地的大贵族,要么与越国一同灭亡了,要么不久前被清洗掉了,剩下的那些中小贵族,逾越的只占很少部分,寡人不担心他们会起事。 至于越国商人那里,只要寡人稍后颁布商人晋爵的法令,所有的商人都会成为新发的拥护者。 而豪强那边···” 正文 第八百五十二章 颁布爵位 中 熊槐摇了摇头,唐昧与屈原都有一个相同问题,那就是没有刻意培养变法得利势力,只想着自上而下进行改革,期待所有人都能以国家的利益为主,站在国家的立场考虑问题。 但,人心叵测,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一个国家的数百万人口,怎么可能会同心协力呢。 更何况现在的变革明显对封君大贵族不利。 所以,此时的变法应该尽快培养一个变法受益群,以对抗强大的守旧势力。 这个群体,普通百姓肩负不起这个重任,百姓愚昧可为羽翼,却不能充当主力。而地位低下的商人群体同样也扛不起这个重担,不仅仅是商人地位低,更重要是商人与普通的种地耕田的百姓脱节,在重农抑商的大环境下,商人只能在旁边摇旗呐喊。 至于楚国的大商人与大贵族,本来就是一枚铜钱的正反两面,他们不会主动要求变革的。 唯一能肩负这个重任的,那就是各地豪强,或者说是各地的士。 这些豪强祖上基本上是贵族,只是因为失去爵位或者没能继承爵位人,而成为富农或者地主。 所以,他们跟贵族多多少少有藕断丝连的关系,不会遭到贵族的强烈警惕。而且,身为富农或者地主的豪强,与普通百姓之间也有极强的联系,在百姓间声望极高。 而且,地方的豪强,数量庞大,家中富足,正欲干一翻大事来,不像普通百姓那样安于现状,而是急迫想要改变自己的政治地位。但,他们却总是报国无门,以致在各地乃至各国游仕,这些人,就是变法的天然主力军,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这些江东各地都有,而楚国本土那边也有,且天下各国哪里更多。 所以说,而这些人,都是变法需要拉拢的人,也是未来变法的主力,是新法的有力维护者,是一统天下的有力拥护者,怎么可以对他们进行打击呢! 想了想,熊槐没有直接明说,而是摇头道:“不妥,寡人刚刚才杀了一大片贵族局势,现在又对豪强出手,此举极为不妥。是故,寡人决定对这些人网开一面,进行赐爵。 接下来一月之内,让各地豪强将家中的田产上报,并让各地官府对他们的田产进行确认,然后根据他们的田产赐与相应的爵位。 但凡隐瞒田产,少报漏报的,待日后被寡人查出逾越,抄家,并全族贬为庶人,发配洞庭垦荒。 另外,贤卿稍后也传出消息,稍后寡人将在江东之内彻查所有土地,无论是山地、林地、沼泽、耕地、河流、荒地,只要是江东的土地,都要登记在册,以备查看,并每二十年清查一次,以防有人偷税漏税。” “唯。”唐昧点头应着。 接着,熊槐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然后道:“至于那些有地的商人,也按豪强处理,不能让江东乱起来,眼下,还是要以稳妥为主。” “大王这···”唐昧有些迟疑的道:“如此一来,臣担心那些商人会改变自己户籍,纷纷冒充豪强士人。” “无妨!”熊槐笑了笑道:“不久后,待时机成熟,寡人会立即公布商人晋爵的方法,并用法律将商人与豪强区分开来,以避免现在那些商人不像商人,豪强不像豪强。” “这···”唐昧想了想,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拜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再次将情况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江东不会发生大的动乱后,便不在迟疑,当即下令道:“传诏给柱国,让立即下令让江东各地的楚军加强戒备,以防不测。另传诏给边疆诸将,让他们小心戒备各国来袭。” “唯!” “另传诏给令尹,告诉他们,江东的政策乃是江东新附,为控制江东而采取的策略,此法不会在楚国本土实施。” “唯!” 次日,十月十一日,距离楚王上次下诏后,这一日,楚王再次在江东各处下诏,而且这一次的诏令远比上次的三道诏令多。 “诏令:寡人闻分田之后,百姓对每户拥有的最大田亩数颇有怨言,而对贵族勋贵拥有多亩田地心生羡慕。故,寡人考虑良久,决定听从民意,开放百姓获取的田亩最大数量。 是以,寡人决定对百姓开放爵位,百姓只需晋升爵位,便可多获土地田宅,只要爵位足够,还可获得娶妾拥有奴婢的权利···” “诏令,为凸显爵位的重要性,今后江东各地的伍长、什长、里社之长,皆优先考虑爵位高的百姓,还有各地官府的官吏,同样也优先考虑爵位高的百姓。从今往后,凡江东各地,无爵者不可担任江东各县佐吏。” “诏令,江东无爵者全都按黔首处理,凡黔首,不得有姬妾,不得有奴婢仆人,不得使用礼器,墓地··· 诏令,凡有爵者,生活起居衣着服饰不得超过爵位规定范围以外,不可高于自身爵位,亦不可低于自身爵位,以辨别身份,如有逾越,全族贬为庶人,如有不合者,官府进行劝解,三劝不改者,降爵。 诏令,升刺史令陈轸为御史大夫,依旧主管刺史府,江东各县赠设刺史一职,除采风本职之外,增加计功一职,凡各地贵族百姓晋爵降爵,皆须本县刺史复查,确认无误后方可进行。” “诏令,晋爵之法···” “诏令,寡人闻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是故,为促使各家贵族为国家效力,为避免贵族子弟多出不肖之徒,寡人决定在爵位传承之时,需降一级爵位,务使贵族子弟多为国效力,有功则升,无功则退。” 诏令一下,整个江东顿时一片沸腾。 对于百姓来说,全都是有利的,至于爵位所附带的种种好处,无论田宅姬妾丝帛车马坟地等等,他们都是穷的置办不上,这些东西都跟他们无关。 但是,楚王晋爵之法,无论是耕地的产量,还是开垦,亦或者是上阵杀敌,都是他们晋爵的办法,而且看上去并不是很困难的样子。 而只要有了爵位,他们就将脱离百姓,成为以前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贵族一员。 这由不得他们不兴奋。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三章 颁布爵位 下 普通百姓们为能看见成为贵人的机会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已经在为即将获得的爵位的欣喜不已了。 会稽城,王府。 诸兴一进门,见到王府主人王丰,无视了他脸上的焦虑,满怀期待的问道:“王兄,你生意遍布会稽周围数县,消息灵通,不知今日从会稽传来的那个消息是否是真的,楚王真的下诏赐爵了吗?” 诸兴说完,顿时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瞪着王丰。 他诸兴祖上也是越国的贵族,还是越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但可惜,再强大的家族,也顶不住时间的流逝。百年前的越国动乱,让许多越国贵族衰败了下来,他诸氏便是其中之一。原本的越国大族诸氏,传到现在,不仅爵位已失,连封地也没了,现在只剩下良田三百亩传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虽然他衣食无忧,但是诸兴并没有满足,他想恢复诸氏在越国的地位。 可是,诸氏在越国衰败后,就离开了越国官方,而越王用人,有多是王室中人,还有其他的大贵族的人。 他诸兴十年前曾游历吴城一年余,花费了百金,将祖上积攒下来的本钱耗尽,也没有见到越王一面。 于是,他彻底死心了,回到会稽,继承家业。 但是,今天他一听楚王下诏,听说楚王要根据家中耕地大小赐爵,那颗早已冷却的心,顿时再次火热起来,立即找到了世交王丰询问详情。 王丰本是越国王室,当年越国内乱,越王接连惨死,甚至发生越王想跑到山上做野人而不得的事情。当时越国王室的惨烈,让王丰祖上害怕,担心遭到牵连,故而自己将自己驱逐出王室,改姓为王,不在参与政事,经商为业,以示自己无意参与王室厮杀。 数十年下来,倒也凭借着王氏的特殊地位,倒也混的风生水起,生意遍布江东各处。 此时王丰听到诸兴的询问,一脸苦涩的应道:“不错,楚王真的公布了按田赐爵的消息,家中有多少田,就可以赐予相应的爵位。” 诸兴一听,兴高采烈的道:“好好好,太好了。” 说着,诸兴又皱了皱眉问道:“王兄消息灵通,可知按照大王的诏令,我诸氏良田三百亩,可获得什么爵位?” 王丰闻言定了定神,然后收拢心神,耐心向诸兴解释道:“按照楚王诏令,第一级爵位士伍可以有地两百亩,诸兄家中有地三百亩,应该被封为第二级爵位士什,也可能是第三级爵位乡士。” “才第二级第三级。”诸兴闻言皱了皱眉,他诸氏现在虽然没有爵位,虽然破败了,但是诸氏在会稽周围那些无爵家族中,还是顶尖的。 王丰见诸兴脸上不悦,立即安慰道:“诸兄有所不知,虽然会稽之地产量较其他地方高,三顷土地,可比上虞吴地等地十顷,以产量论,足以媲美楚国第八级爵位上间。但是,楚王诏令,赐爵仅以耕地多寡论,故诸兄虽有上间之富,却只能享士之爵。” 诸兴顿时即位失落的问道:“王兄,这楚国的爵位是怎么算的?” 王丰应道:“楚国原本就有的国大夫、列大夫、上间、七大夫、五大夫五个大夫爵,再加上新增的士伍、士什、乡士、县士、上士等五个士爵,总共十个爵位。 其中士伍可以有地两百亩,每升一爵加地百亩,直到上士有地六百亩,国大夫八百亩,列大夫十顷,上间二十顷,七大夫四十顷,五大夫八十顷。” 说着,王丰摇了摇头:“至于五大夫之后的卿爵,楚王现在并没有公布出来,应该都是军功爵位。当然,江东的卿爵本来就很少,而越地就只有文氏一个卿爵,至于最高等侯爵,也只有吴侯越侯两人而已。” 诸兴闻言,长叹一声道:“可恶,若是能以每年的产量论,我诸氏三顷地,足以媲美寻常地方十几顷地,这次就可以列入大夫爵位之中。结果,现在却只能沦为区区士爵,可悲可叹啊。” 王丰见诸兴不虞,立即安稳道:“诸兄,虽然你获得的爵位低,但是也不必气馁,要知道会稽周围耕地本来就少,楚王分地之时,普通百姓才分到二十五亩,其他原本就有地的家族,超过百亩的就更少,能获得士伍的家族更是寥寥无几,兄能获得士爵,算是在会稽周围爵位较高的了。 除了那些本来就被封做大夫爵的家族,会稽之地什么人能超过诸兄。 而且楚王诏令,县中属吏将优先选用爵位高的人,如此,不久后诸兄为官做吏,以兄之才华,在下以为一定会很快建功立业的。” 诸兴闻言,顿时点了点头。 他在会稽,自然不能跟吴地上虞那些地方比,正所谓爵位不在高低,只要比周围的人就行了。 想着,心中顿时好受多了。 诸兴正欲说话,突然瞥见王丰情绪低落,脸色很不好看,不由问道:“王兄,你这是何故,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可有在下效劳的地方?” 王丰摇了摇头,悲痛道:“诸兄有所不知,楚王诏令,商人等同普通百姓,不可拥有姬妾奴婢等等,一旦逾越,则抄没家产,全族发配洞庭垦荒。” 说着,王丰不由泪流满面:“我王氏几世经商,家累千金,这些财产很快就保不住了啊!” 诸兴闻言,张了张口,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几世财富,全部化做乌有,这让他怎么安慰。 此时,王丰见诸兴哑口无言,更是大哭道:“更可恨的是,会稽周围的人爵位太低,某宅院器具送不出去也就罢了,连某家中姬妾侍女仆人也全都送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妾被楚人收走,不知流落何方矣。” 诸兴一听王丰打算散尽家财,顿时想起王丰手中的十顷林地来,接着,诸兴眼前一亮,急忙开口道:“王兄,你祖上不是传下来十顷林地么?既然大王只是单纯的以地赐爵,王兄何不将林地全部开垦成耕地,如此,也能获得一个列大夫,或者上间之爵啊。” 王丰一怔,迟疑道:“可是那里乃我越国香料产地,乃我王氏根本,某何忍毁之。” 诸兴怒道:“王兄,你若成为普通百姓,那些香料你能保住吗?” 王丰闻言脸色一白,然后狠狠咬住嘴唇,直到鲜血直流,这才开口道:“好,某这就去关闭所有店铺,并召集所有姬妾奴婢附从!” “王兄还要散尽家财?” “不,我去毁林开垦。”王丰咬牙切齿道:“如今王氏生死存亡关头,我要亲自带领家中所有族人下人,一同去开垦,务必在一月之内,能开辟十顷耕地出来。” 说着,王丰便不理会诸兴,直接向外而去。 诸兴闻言,顿时心中大恨,可惜会稽周围的土地开辟不出耕地来。 想着,诸兴愣了愣,然后对着王丰的背影大叫道:“王兄等等,你我两家世交,如今王氏有难,某自当全力相助···” 正文 第八百五十四章 商人百工 就在那些豪强商人找到楚王诏令的漏洞,奔走相告,准备紧急开垦农田的时候,苦竹城的梁氏族长梁稜,却在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深深陷入的忧虑中。 这次楚王下诏,虽然再次保护了他们的财产与爵位,他梁稜身为楚王亲封的五大夫,距离卿爵只差一步之遥,家中的五十余顷地,也没有达到五大夫的上限。 但是,因为楚王新公布的继承爵位的法律,却让他很为难。 这次楚王效仿秦国,将爵位分成十级,新增了五个士爵,混合楚国原有的大夫卿爵,凑齐了十个爵位。 按照规定,大夫爵甚至所有的爵位,若是没有功勋,那用不了几代,就会降为士爵,如此,他们的荣华富贵岂能保存。 他是五大夫,拥有五十余顷地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若是他没有立下功勋,或者他的儿子没有立下大功,无法继承他的五大夫爵位,而是降了一级,继承是七大夫之爵。 那就大事不妙了。 七大夫只能有地四十顷,这样一来,他梁氏就得失去十几顷地,这对梁氏而言绝对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要知道,按照楚王的规定,财富乃至所享受的权利,都是跟爵位挂钩的。 若是没有相应爵位,那他们现在的土地属民等等,都会被楚王收走一部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祖上传下来的财富,一步步慢慢的被楚王夺走。 不仅如此,若是楚王真的有意效仿秦国,将爵位也与官职挂钩,那他们一旦从现在的爵位上退下去,再想升上来可就难了。 一郡之长甚至一县之长,想要混个卿爵不是难事,但是县丞功曹想混个卿爵,却是千难万难。 一想到这,一股沉重的压力顿时紧紧的压在梁稜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眼下的局势是,他梁氏要么立即起兵反抗,要么立即决定彻底投靠楚国,为楚王效力,建功立业,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可是······ 但若是要反抗,梁稜一想起那些向他询问之后,高高兴兴离去,等待楚王赐爵到来的豪强商人,顿时全都脸色一白。 如今楚王刚刚将王田分给百姓,又给地方的豪强赐爵,连那些大商人都可获得爵位,现在就起兵反抗,可能不用楚王出手,各地的百姓就不答应,那些豪强商人更不会答应。 可若是不反抗,要想保住现在的爵位,那就得拼命的立功。 而一想要立功,梁稜心中就难受的很。 越国这才灭亡两年,他之前效忠的越王还尸骨未寒,而且楚王刚刚才杀了他一大群亲朋好友··· 现在就让他抛下种种成见,抛下心中的种种负担,一心一意的为楚王效力! 一想到这,他心中就难受。 若是之前投靠楚国,还可以安慰自己是保全实力,是暂时依附楚国,未来时机一到,还能倒戈一击,拨乱反正。 但现在就彻底倒向楚王,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啊! 这该怎么办呢···怎么办? 此时,同样的困恼也困扰着江东其他有爵位在身的原越国贵族。 ······ 十天后。 唐昧一脸沉重的禀报道:“大王,自从爵位公布之后,江东陷入一片欢喜之中,不少刚刚获得爵位的豪强,已经上表谢恩。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赐爵之法,可以说已经成功。 但是,不出大王所料,所有家中有地的商人,全都将自己装扮成地方的豪强,而不承认自己商人的身份。 而且很多豪强还在趁我楚国没有清查江东耕地,正在想方设法在自己家中的荒地上开垦,以期能获得更高的爵位···” 唐昧还未说完,熊槐便笑着打断道:“贤卿,此事不必理会,他们乐意开垦,然后向寡人交税,这对楚国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而且,晋爵之法本来就有鼓励百姓开垦的意图,所以,这一个月内,他们能开垦多少,就开垦多少吧。” “大王仁义!”唐昧点头应着,然后又拱手请罪道:“大王,臣有罪,之前那个收回贵族商人田地的计划,因为商人不承认自己商人的身份,导致田地收回的数量不够,所以不少不愿迁走的百姓至今还没有分到田。” “此外!”唐昧沉吟一下,然后拱手道:“大王,现在会稽城中的那些无地商贩,还有许多有地却不是耕地的商人,因为无法获得爵位,而家中的宅院以及生活用具全都超过普通百姓的限制,以至于他们现在已经无心经商,或者带着家中所有的人都去开垦去了。 此时,会稽城中的商铺关闭了不少,百业凋敝,城中百姓生活极为不便。不仅是会稽城,会稽周围的城池,也都传来了同样消息···” 熊槐闻言笑了笑,这种情况也早在预料之中。 各国在以农为本的思想指导下,商人的地位低下,现在有个可以改变自己地位的机会,那些商人自然会死死的抓住。 至于那些无地小商人,家中富足,有钱却不能花,只能过着穷人的苦日子。 如此,他们又何必辛辛苦苦的赚钱呢!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脸色轻松的道:“贤卿不必忧虑,现在的情况不正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吗? 如今出现这种情况,正是公布商人晋爵的方式的时候了。” 说着,熊槐脸色一正,开口道:“诏令,寡人闻颁爵令一下,各地百业凋敝,商人纷纷关门闭市,给各城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寡人思虑再三,以为务农者故为国家之基,然百工商贩亦是国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耕者寡人子民也,百工商人亦寡人之子民,寡人不愿厚此薄彼,故特颁布百工商人晋爵之法。 耕者以务农纳粮为本,商贩则以经商交税为基,工匠则以打造器具为根,故而寡人决定以商人缴纳的税收做为商人晋升的依据,以百工打造的合格精良器具多寡,并在战争农事的创新做为晋爵依据。 然,寡人闻农者乃天下之本,故决定将国中百姓进行分籍,耕者入农籍,商人入商籍,百工入工籍,一旦入籍,便明确各籍的晋爵方式,不得相互混淆。 为使耕者尽心耕种,不可经商牟利,寡人决定,凡是农籍的商人,其经商的范围不得超出所在之县,违者抄家全族发配洞庭垦荒。同时,为使各地官员,尽心国事,凡各地官员,不得参与经商。 另,为使商人尽心经商,为使百工尽心工事,凡入商籍工籍者,全都不得拥有耕地···” 正文 第八百五十五章 恩威并施 “同时,身在商籍的人,只可以获得爵位,却不可为官。”熊槐再次给商人增加了一个限制,然后沉默了一下,接着道:“至于商人的爵位,就以江东各地商人之前两年,在江东地区所缴纳的商税关税为基础,进行赐爵。 至于工匠···” 熊槐摇了摇头,各地的自由民工匠,都是一些小工匠,也难以统计,至于官府的工匠,大都是官府掌控的庶人,这些人,进行赐爵那就算了。 想着,熊槐开口道:“传诏,今后所有江东工匠,但凡登记在册的,所打造器具,都需在器具上进行署名,以备考据。大型工程,更需主官立碑为证,众工合作的大型器具,也需主事者进行署名。 不过,所有上贡的礼器可以例外,但也需要登记在册,以备将来赏罚。” “唯!”唐昧闻言俯首一拜。 诏令下达之后,江东的大小商人顿时喜极而泣。虽然商人不能依据自己的爵位做官,但是可以凭借自己所交的商税晋爵,虽然不能拥有耕地,但是却可以光明正大的享受贵族的特权,这些,可是天下各国都不准许的。 而会稽城外南方数十里外的地方,当王丰得到楚王新下的诏令后,看着已经被焚毁一小半的林地,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吩咐下去,停止烧林。” 一旁的诸兴大惊道:“王兄,你这是准备入商籍?” 王丰慎重的点了点头:“不错,诸兄,我王氏与你们不同,我王氏的根基就是经商,而且王氏的香料虽然不比大王直属的贡品,但是也是闻名天下的珍宝,备受各国贵族追捧。 十顷耕地混个上间之爵,再依靠立功提升爵位,远不如缴纳商税提升爵位来的快。况且,在下听说,楚国大商人一向地位颇高,不是各国能比的。再加上有了大夫之爵在身,而楚国贵族也没来江东,在下也不担心自己的财富会引起事端。 所以,与其上阵搏杀换取爵位,还不如通过经商晋爵来到轻松,至于不能做官···” 王丰讥讽的笑了笑:“同样也远离了意料之外的风潮啊。” 诸兴闻言张了张口,然后摇头一叹。 就在王丰下定决心的时候,江东的其他有地的商人,经过几日的思考后,同样也做出了选择。 有的继续开垦荒地,以耕地获爵,准备脱离商籍,有的则是直接向官方请命,请入商籍。无论何种选择,在他们看来,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随着商人稳定下来,重新开始打开店铺做买卖,一场刚刚露出苗头的危机,顿时化解于无形。 随着法令深入各地,逐渐获得豪强商人的支持,再加上江东的贵族在种种顾虑之下,不敢有所异动。 于是,法令在楚国的强制推动下,在唐昧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一月之期到来,各地豪强纷纷将自己的田产上报,并如愿获得楚国的爵位。 至此,江东的变法初步完成。 会稽宫中。 唐昧兴高采烈的将各地的情况一一禀报完,然后拱手道:“大王,如今江东变法已成,各地传来的消息,江东百姓都在传唱大王的仁德,赞美大王的德行。” 说着,唐昧笑道:“如果一月之前,在分田给百姓之时,各地百姓都在将大王与越王勾践比,那么想在,整个越地的百姓群臣,都在传说大王神明如大禹,是越王勾践远远比不上的。” 接着,唐昧伏地一拜:“大王,臣以为,经过两月的努力,现在越地已经归附,只需稳定数年,那越地便不再我楚国的忧患之地,而将成为我楚国又一块根基之所。” 熊槐闻言笑了笑:“贤卿此时说这话还太早了,要想看看百姓群臣是否真的心悦诚服,寡人以为还得试一试才知道。” “试一试!”唐昧一愣,若有所思的道:“大王是说查地以及人口。” 熊槐点了点头,露出戏谑之色道:“不错,这两个月来,寡人一直都在施恩百姓,但是,要想越人彻底心服,单独想要靠恩惠,这还不够。寡人以为,现在是时候树立国家与律法的威严了。” 说着,熊槐态度一正,立即下令道:“传诏,从明日开始,在整个江东之内彻查登记的人口,严查所有百姓群臣,是否有少报漏报隐秘人口与耕地的问题。 清查人口以伍为单位,一经发现隐瞒人口,有爵位的剥夺爵位,并抄没家产,族人贬为普通百姓,前往上虞垦荒。没有爵位的,抄没家产,全家贬到洞庭垦荒。 同伍之人,知而不报,有罪,普通百姓罚做苦役三月,有爵位的直接剥夺爵位,免除苦役之罚。所在之伍,伍长有罪,剥夺爵位,并免去伍长一职。 同时,为鼓励百姓告奸,举报者乃同伍之人,免罪,非同伍之人,便可获得被举报者一半的家产。同时,为防止百姓随意举报,凡诬告者,坐反。” 说到这,熊槐一脸慎重的看着唐昧:“贤卿,关于清查土地的问题,不能仅依靠各地县府,县府的实力太过弱小,这次寡人带来的八万楚军,寡人让柱国配合你,暂时全都交给贤卿任用,寡人要知道整个江东所有的土地,耕地,山地,沼泽,河谷,塘湖等等,但凡九地,都要彻查清楚。 还有,那些散居在山林沼泽之中的人,无论是越国遗民还是野人,只要没有被登记在户的,都可抓捕为奴,抓捕者有功,赐一金。” 唐昧一脸肃然地应道:“臣领命。” 一个月后,当楚王再次下诏,整个江东再次为之沸腾。 有隐匿人口想要躲避劳役偷逃人口税的被举报的,也有在山间河谷隐匿耕地,打算偷税漏税却被发觉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总体来说,因为因赐爵的缘故,隐瞒耕地的人少,隐匿人口的人多。 但无论何种情形,已经发现或者被人举报,全都受到了重罚,有爵者全都以爵抵罪,无爵者被发配垦荒,连同伍的人都被牵连罚做苦役。 一时间严打之法弥漫江东各地,所有人都在警惕着自己身边的人,即是防备他们告发自己,也防止他们牵连自己,当然也准备发一笔横财。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的严打,极大的展现了楚王与律法的威严。虽然也让江东百姓一度出现恐慌,但也却在控制范围之内,而且也并没有引起江东百姓的怨恨。 正所谓以法罪人,杀罚虽重,其人不怨。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六章 齐王崩上 另一边,江东的种种情形,也已经开始向四周传播,波及到楚国各处,又传到各国哪里。 而距离江东最近的地方,无疑就是东海之上的岛屿。 东海之上,岛屿密布,而且岛上也不乏其人,这些人以部落为单位,航海为业打渔为生,因与吴人越人皆有所不同,故统称为外越人。 海外数十里处的一座十里大小的海岛上,密密麻麻散步着许多木居,其岛的最中心处有一处明显有别于其他木居的房子,其更加高大坚固。 此时,房中,吕瑕从一个探子手中接过从越地传来的情报,脸色苍白的打开一看,一看完,顿时面无血色,僵直许久。 直到手中的帛书突然从手中跌落,这才突然伏在案上嚎啕痛哭道:“呜呜呜···臣有负大王所托,越国完了···越国完了···” 吕琅见状,轻轻将帛书捡起,见帛书所写的内容,同样脸色微微一变。 这帛书上所写的,正是这一段时间,楚王下诏彻查人口土地的消息。 见此,吕琅立即冲还在大哭的吕瑕问道:“兄长,楚人在我越国欺压百姓群臣,此时此刻,还需兄长拿主意才是。” 吕瑕闻言,直起腰来,一边流泪一边反问道:“拿主意,拿什么注意,私藏土地,隐秘人口,这是我越国也无法解决的顽疾,现在楚王以此抓捕我越国百姓豪杰群臣,并大行连坐之法,面对如此酷烈之举,整个江东的群臣百姓,全都因为楚王之前的分地赐爵之举,而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异动。 面对楚吏到来,不是带路就是告密,所有被抓捕的对象,全都束手就缚。如此种种,不就是说明楚王已经掌控越地了吗?” 说着,吕瑕再次痛哭道:“越国这次是真的完了,真的完了,复国无望,再也不能复国了。” 吕琅闻言,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兄长,越国彻底完了,那大王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们安排在各岛的士卒怎么办,还有我们劫掠而来的百姓怎么办?” 吕瑕闻言,顿时收住哭声,止住眼泪,接着向屋外的天空眺望许久,然后才开口道:“走,离开这里,越国已经被楚人收服,用不了几年,江东的百姓就将全都变成楚人,而不复吴人越人。那时,我们这里距离江东太近,迟早会被楚人发觉。” 说着,吕瑕哀叹道:“我们早就应该走了,几月前,楚王杀戮江东贵族后,没有将土地百姓赐给楚国贵族,而是直接分给越地的百姓时,我们就该走了。只不过,当时我心中还有一点奢望,这才停留至今。如今···” 吕瑕摇了摇头:“趁着现在还是冬季,北风正大,我们带着大王去南方,去南越。” 吕琅一怔,轻轻囔囔道:“南越···” ······ 另一边,齐国临淄。 此时,齐太子地跪坐在齐王床前,面有忧色,一字一顿的读着江东传来的,关于楚王彻查江东人口土地的情报。 齐王静静的躺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仅仅的裹着自己,口中喘着粗气,仿佛那厚厚的丝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样。 但,即便是身上盖了几层丝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却没有感到丝被带给他的温暖,相反,他此时还觉得很冷。 齐王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很早就知道了,最起码去年之时,他处理国事之时,就隐隐感到力不从心。 但是,相国储子突然病重,无法处理国事,太子地治国经验不足,他也只能勉力坚持。 此时,齐王感觉自己就像那耗尽灯油的灯,已经油尽灯枯,但是为了发出光热,只能燃烧灯芯,以尽最后的努力。 唯一令齐王欣慰的是,他的太子地,聪慧过人,这几个月来,处理国事也没有多少差错。 但是,此时他完全顾不上那厚重的丝被,只是静静的听着太子地口中的情报。 听完之后,齐王皱了皱眉,将这几个月楚王在越国所做的事情全都回想了数遍,然后长长一叹。 接着,齐王看着近前的太子,问道:“太子,这一份情报,你怎么看?” 太子地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齐王,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父王,儿臣以为越国完了,彻底复国无望了。” 齐王闻言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还有呢?” 太子地闻言,又看了看齐王,无法从齐王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只能继续道:“父王,既然越地已经闹不出什么动静,而且江东距离齐国太远,我齐国鞭长莫及,不能直接干预。 故而,儿臣以为,与其让章子将军继续屯兵清河,引发齐楚两国敌意,莫不如让章子将军归来,以缓和齐楚两国关系。” “不错,见微知著。”齐王笑了笑,然后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太子地一怔,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怎么会还有。 想着,太子地向齐王拱手一拜:“父王,儿臣愚钝,请父王明示。” 齐王闻言笑道:“我儿聪慧,不输他人。但是,太子方才之言,乃是臣子之言,不是国君之言,所以,为父常说,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未来要继承齐国国君之位,虽然现在还未即位,但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要以一国之主来看问题,而不是臣子。” 说着,齐王笑道:“太子,你可知道为父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想到了什么?” 太子地一愣,想了想,然后茫然的摇了摇头。 齐王见状,叹道:“为父想起了当年灭燕的盛况。” “灭燕。”太子地一怔,然后从齐王脸上发现遗憾之色,思路一转,瞬间反应过来。 他的父王听到楚王在越国所作所为后,肯定在心中悔恨当年灭燕之后用错了策略。 当年齐国灭燕,本得到了燕人的支持,数十万齐军仅仅用了短短的五十天,就完成了灭亡燕国的壮举,可谓风光一时。 可惜,当时的数十万齐军,非但没有安抚燕国百姓群臣,反而操之过急,立即开始对燕国贵族进行清洗,引得燕人降而复叛,整个燕国烽烟四起,然后几十万齐军在燕地到处镇压燕人的叛乱。 正是因为当时大量齐军被牵制在燕国,以至于齐国不得不借助宋国的力量抵挡各国大军。 结果宋军一叛,齐国顿时一溃千里。 而现在楚国在越地的消息传来,同样都是灭国,同样都是到处劫掠杀戮,但越国却没有到处反抗,反而逐渐稳定下来。 想着,太子地焕然大悟道:“父王是说当年灭燕之后,若是没有急着对燕国贵族下手,而是先拉拢燕地百姓,分化燕国百姓与贵族的关系,再对燕国贵族动手,燕国的情况必然会截然不同。”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七章 齐王崩中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太子地见状,疑惑的道:“父王的意思是?” 齐王开口道:“为父所想到的不仅仅只是这些,更重要却是楚王在江东的变革,给为父打开了一条新思路。同时,也让为父意识到,为父不如楚王远矣。” 太子地:“···” 齐王此时自顾自的道:“十几年前,为父即位之初,初见楚王之时,本以为楚王不过尔尔,只是依仗他父王打败了我父王,仗着楚国实力比齐国强,这才能在六国会聚中占据盟主之位。其后楚王在伐秦一战中,以及回国后在楚国的变法,无不显示出楚王的寻常。 即便是各国伐齐之后,为父被那个寻常的楚王欺压近十年,为父也没改变自己的看法。” 说着,齐王露出不屑的笑容。 太子地:“···” 齐王笑了笑后,又感叹道:“但是,寡人却忘了,人不仅会变,而且也会成长的。正如楚王,当年的楚王远不如为父,但是,现在的楚王,其治国手段却远超寡人。 如果说灭越之时仅仅只是凸显楚王的阴险,那六国伐楚就表明了楚王的坚韧,而这次越地的变法,就足以说明楚王的耐心与手段,足以玩弄天下人。 现在寡人与楚王一比,则不如远矣。” 说着,齐王一脸沉重的道:“太子,当年魏秦两国先后变法,崛起于各国之中。各国明知魏秦两国之法能复国强兵,更有利于与他国征战,可是为何各国却没有仿效?” “这···”太子地想起齐国的种种,心有猜测,但看了看齐王,却摇了摇头:“儿臣愚钝。” 齐王叹道:“正如昔日孟子所言,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实不能耳。变法的好处,各国也知道,但不是不想跟进,实则是不能。 无论是我齐国,还是楚燕赵韩等国,国中的公族势力太强,全都无法采用秦国那样的军功爵制。” 说着,齐王将头转向太子地,缓缓开口道:“就以我齐国来说,数十年前,我田氏取吕氏而代之。虽然我田齐建国的时间比魏国变法晚,本可以效仿魏国变法,但是,当时的齐国内忧外患,先君为避免我田齐陷入内乱,为将齐国的军队牢牢的控制在田氏公族手中,不容许外姓之人插足,于是大量任用田氏之中为将。 田忌、田盼、田婴这些都是先王所信任的大臣,包括现在的章子,也都是我田氏之人。” 说着,齐王语气复杂的道:“虽然诸多田氏大将,确保了我齐国的军队不会落入旁人之手,但同样也让我齐国无法如同秦国那样,对普通的士卒施行军功爵制,以鼓励士卒作战。” 太子地闻言恍然,若是齐国也实施秦国的军功爵制,给了所有人以晋升机会,一切都按军功说话,那么,田氏对齐国的军队控制力,无疑会遭到极大的削弱。 此时,齐王顿了顿,又苦笑道:“可惜的是,到了现在,我田氏已经有国近百年,群臣归附百姓归心,此时已经不用刻意提防国中贵族颠覆,还有其他的国家的干预。但,到了现在,军中将领十有八九都是田氏中人,此时再想给其他将领以机会,却也千难万难。” 太子地默然。 接着,齐王又道:“我齐国是如此,其他国家也一样,尤其是同我田氏取而代之一样的三晋,就更是如此。赵国公室强盛,之前屡屡发生争位之事,韩国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进行大的变法,皆是因为此等缘故。 魏文侯虽雄才大略···” 齐王感叹了一声,然后讥笑道:“但是他的儿子远不如他,虽有文侯珠玉在前,依旧不免走上了我们齐赵韩三国同样的道路,大肆任用公族贵戚,还将吴子逼到了楚国。” 太子地一怔,然后看着齐王轻轻的道:“可是,父王,魏国还是有武卒的。授田免税的武卒,仍然是各国一等一的精锐之师。” 齐王闻言笑道:“魏武卒虽然强盛,但是现在的区区数万人,在动辄数十万大军的大战中,根本不足畏惧。更何况,魏国深居天下之中,死战之地,这一点武卒,自保都不够用。而且···” 齐王想起之前魏王知耻而后勇,准备励精图治发奋图强的事来,不禁笑出声来:“而且,自从魏国失去河西上郡后,魏国剩下的河东河内大梁等地,因为人口稠密,国家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可以赐予了。所以,当年二十万武卒横扫天下的局面,已然成为绝唱, 所以,魏国纵有武卒之强,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作为秦齐楚三国的羽翼,合众弱以抗一强。魏国要想再现魏文侯当年的强盛,除非···” 说着,齐王想起楚王最近在越国干的事来,语气极为沉重道:“除非,魏国再次从周围的国家夺取千里之地,然后采用楚王之策,避开国中贵族,在新获之地进行军功授田,大肆训练武卒。” 太子地闻言,心中一惊,脸色微微一变。 此时,齐王感叹道:“寡人说为父不如楚王正是如此啊! 楚国建国七百年,如此长的时间里,积攒的公室贵族不计其数,如今楚国已经有近两百年没出现非公室令尹,楚国公室实力之强,其可见一般。 当年赫赫有名的吴起,在楚国变法失败了,而后楚王任用屈原变革,同样也失败了。但是,楚王沉寂十余年后,却另辟蹊径,避开楚王的众多贵族,在江东开始变革。” 说着,齐王一脸沉重的道:“以目前江东的情况来看,江东的变革大事已成,只要楚王五年内不发生意外,则楚国的实力必然大增。当年连吴起都办不成的事,现在竟然让楚王办成了。 昔日苏子曾说,秦帝楚王,横则秦帝,纵则楚王。以前寡人还以为秦国才是我齐国的大敌,现在看来,楚国比秦国更加危险。” 说着,齐王看着太子地,郑重的告诫道:“太子,南方的那个楚王,足以你学习揣摩许久,太子务必小心,保持警惕。 还有,若是日后我齐国再次灭国,太子可效仿楚王在江东的旧事,不可将公室贵族封到新地。 现在我齐国公室的实力,已经够强了。”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八章 齐王崩下 太子地听着齐王的最后一声感叹,顿时想起他父王即位之时,与孟尝君之父的种种矛盾,顿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当时田氏初立,许多国人还心向吕氏,故而先王才大量任用田氏之人为将。 但是,现在田氏立国多年,依旧大量采用田氏将领,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最早的田忌,后来的田婴等等,全都实力雄厚,更重要的是,当年的田忌还曾起兵谋反,率军攻打临淄。而孟尝君之父田婴,也曾意图在薛地自立,筑城自守。 如是种种,公室的实力,早已引起历代齐王的警惕。 尤其公族不比旁人,若是公族谋反失败了还好,一旦成功,齐国各地的大臣,肯定不会为先王报仇的,因为这是田氏内部之争。 想着,太子地沉默了许久,才应道:“父王放心,儿臣一定会对楚王保持十足的戒心的。” 齐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皱了皱眉,然后吃力的将手从被子中深处,接着一把抓住太子地胳膊,将太子地拉近自己,告诫道:“太子,楚国强大,为父不担心太子会放松对楚国的警惕,而担心太子会放松燕国的警惕。” “燕国?”太子地一阵,想起那个如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却被齐国深深的打击到,只能沉迷后宫,四处寻仙问道的燕王,顿时不屑的一笑。 齐王见状,立即用力的抓住太子地的手,厉声道:“太子,你忘了为父刚刚所说的吗?人不仅会变,也会成长的。昔日的楚王,就是现在的燕王,寡人更担心的是,现在的楚王,就是未来的燕王。 火焰爆烈,人人畏惧,故而被火烧死的人寥寥无几。水流柔弱,人人亲近,然被溺死者何其多也。 这楚王如同火焰,寡人并不担心太子会轻视楚国,寡人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日渐成长,心机渐深,却时刻打算向齐国报仇雪恨的燕王。 当年纪侯向周天子告发齐侯,结果周天子烹杀齐哀公,这一笔帐,齐国可没有忘记,到了齐襄公时,一举将齐国灭亡。孔子议论说: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寡人杀掉燕王哙,杀掉了燕太子平,还有燕国诸多公子公室贵族,这笔账,刻骨铭心,别说现在的燕王,就是燕王之子,也不会忘记的。” 太子地认真的点了点头:“父王放心,儿臣是不会忘记的。” 齐王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在床上躺好,接着目光游离,想起昔日的往事,笑道:“太子,仅仅是不忘记燕国对齐国的仇恨还不够,太子更需要做的,乃是彻底解决燕国这个后患,完成为父以及齐国历代先君的夙愿。” 太子地再次点头道:“父王放心,儿臣不敢忘。” “好。”齐王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此时,一个侍者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急道:“大王,不好了,相国储子的嫡长孙来报,相国储子刚刚薨于相府。” “什么?”齐王浑身一震,顿时面如死灰。 侍者的话犹如一柄锋利冰寒的利剑,狠狠刺入齐王的心间,让他心痛难耐。 那个自他即位之时起,就在他身后出谋划策的心腹重臣,竟然在这个时候先他而去。 齐王喘着气,良久,本想起身亲自去送相国,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力气,连起身都困难。 见此,只能痛苦而遗憾的对太子地道:“太子,代寡人送相国,以重礼相送。” “儿臣领命。” 齐王在太子地离去后,再次想起往日之事,良久,最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齐太子地拜祭完相国储子之后,刚刚离开储子府邸,一阵寒风吹过,太子地顿觉全身一寒,接着,一片雪花从眼前飘过,太子地微微抬头,见鹅毛般的大雪突然降下,不禁囔囔道:“下雪了。” 话音还未落下,此时,一个侍者惊恐的来到太子地身侧,痛哭道:“太子,不好了,大王刚刚驾崩了。” 太子地闻言,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相国储子死了,现在他父王也随后而去,一天之内,齐国最重要的两根顶梁柱,竟然全都轰然倒塌,那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突然之间,太子地发现整个齐国都落在他的肩膀上,沉重的压力落在他的心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仅仅只是数个呼吸之后,太子地定了定神,然后一面回宫一面吩咐道:“传令,立即准备为先王举行国葬,向各国发布讣告,并派人出访各国,表明齐国与各国的交好之意。” “唯。” “传令,立即举行即位仪式,孤明日正式既齐王位。” “唯。” “传令,让大臣季子代相国位,先行处理国事。” “唯。” “传令,让章子将军继续留在清河城,小心戒备楚国。让声子将军去北地,小心戒备赵燕两国。” “唯。” “传令,速去魏国大梁,请魏相孟尝君田文回国参加葬礼。” “唯。” “传令,立即派人去滕国拜访滕相翟强,向他送上孤的礼物,并告诉他,现在齐国兑现昔日的诺言,助其登上魏国相国之位,望其不要辜负了孤的好意。” “唯。” ··· 会稽宫中。 熊槐满脸笑容的坐在王位上,一手揽着宋美人,享受着宋美人的服侍,并看着吴美人在殿中翩翩起舞,脸上露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 江东的变法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现在江东在唐昧的主持下,人口已经清查完毕,连土地的清查也已经进入尾声,只剩下一些偏远无人的荒地还没有查清,但是这些无主的荒地,已经不影响大局。 现在,熊槐已经可以确认,江东之地大局已定,只要安安稳稳度过几年,江东就是楚国的江东。 更重要的是,熊槐原本以为楚国在江东的变法会引起各国的警惕与干预,但这半年来,虽然江东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但是各国也没有大的异动,更没有趁机伐楚,这让熊槐大感意外的同时,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距离江东最近的齐国,中间还隔着一个淮南呢。 若是齐军真的攻打淮阴城,或者渡海而来,那熊槐就要让齐国看看,楚国水师天下第一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本来楚军水师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惜是齐军没来。 正文 第八百五十九章 剑指宋国 江东事情顺利,国中国外全都无事,这令熊槐难得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平静时光。 唯一令熊槐不满的是,楚军在江东查探一月多,虽然抓捕了许多越国遗民以及其他越人,但是却没有发现吕氏兄弟半点踪迹,好像他们已经彻底从越地消失了一般。 此时,殿外突然传出一声开门的声音,接着一道寒风吹过来,熊槐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全身一寒,然后皱了皱眉,揽住宋美人的手不由微微用力,让宋美人紧紧的贴着自己,然后看着娇嗔的宋美人笑道:“美人,似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一些。” 宋美人闻言,立即将手中的美酒递道楚王嘴边,然后伺候着楚王喝完,这才通红着脸笑道:“大王若是觉得冷,臣妾今晚愿与妹妹一同给大王暖暖身子!” 熊槐闻言,哈哈一笑。 正大笑间,熊槐见陈轸快步走了过来,不由开口问道:“臣卿有何要事?” 陈轸立即拱手应道:“大王,齐国传来的消息,齐王与齐相储子在十天前先后病死了。” 熊槐一怔,然后大乐道:“好好好,这是一个好消息,齐王与储子竟然都死了,这实在是太好了。” 开怀许久,熊槐突然笑容隐去,满脸伤感道:“齐王一走,与寡人同代的各国之君,又少了一个了。现在,各国之君,也就魏王与宋王与寡人同辈,其中宋王最为年长,也不知道宋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着,熊槐感叹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怀中的宋美人,吩咐道:“传诏,让群臣来见寡人。” “唯。” 不久后,熊槐让陈轸将齐王与齐相储子同日归天,以及新即位的齐王地一系列的动作全都告知群臣,然后问道:“不知诸卿以为,我楚国眼下应该如何是好?” 昭雎闻言,眼睛余光看了一眼楚王,然后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唐昧,然后率先开口道:“大王,齐王虽死,然匡章依旧在清河驻守,以备我楚国。而且,齐王又将声子调往北地,以备燕赵两国。 如今赵国重心不在齐国身上,魏国乃是齐国的盟友,宋国首鼠两端,燕国实力弱小,而我楚国经历了连年大战,急需修养。” 说着,昭雎拱手道:“故,臣以为,何不趁此机会,派出使者前去与齐国交好,压一压宋国。” 唐昧一听,立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江东的变革正刚刚开始,他可以说是楚国之中最不愿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的,此时昭雎话音一落,唐昧立即开口道:“大王,臣附议,我楚国正方兴未艾,此时不宜动兵。” 其他群臣一听,纷纷附和道:“大王,柱国所言极是。” 熊槐点了点头,他自己现在也趋向于修养,不想在此时动兵。 想着,便看向昭常道:“左尹,有劳贤卿走一趟齐国,代表寡人参加齐王的丧礼,并表达对新王的祝贺,说明寡人交好新王之意。” “唯。”昭常点了点头。 “另传诏给将军景阳,让他谨守淮阴城,不得与齐国发生争端。” “唯。” 说着,顿了顿,熊槐意味深长的道:“诸卿,齐王走的突然,这让寡人想起了更加年长宋王,各国之君,以宋王最为年长,快接近花甲之年。但是,现在宋国太子贞却远离宋都,在淮水之北筑城,若是这宋王突遭不幸,而宋太子远在淮北,这极不利于宋国的稳定。 是故,寡人不忍心宋国发生这等悲剧,故而打算劝说宋王让太子贞回都,不知哪位贤卿愿走一趟宋国,为寡人劝劝宋王。” 群臣一听,立即便知楚王的心意。 这是打算趁齐国内部不稳,无暇顾及宋国,想要将宋国拉到楚国的阵营。 此时,上官大夫心中大喜。 当年宋王将他驱逐出宋国,让他深以为耻。 现在齐王与齐相储子同时病死,齐国必然会先稳定国内,而收缩在外部的势力,避免与其他国家发生冲突。 如此,宋王没有了齐国的支持,岂不是只能只能答应楚国的请求。 一想起他当年灰溜溜的离开宋国,不久后又将趾高气扬的前往宋王,并对着宋王颐指气使,然后再宋王的礼送下离开宋国,想着,心中不由大感畅快。 于是,上官大夫立即请命道:“大王,臣愿往。” 熊槐一怔,看了看激动的上官大夫,微微颔首。 上次上官大夫在宋国受辱的事情,朝野皆知。而且上官大夫去宋国任相,多多少少也是受他逼迫。现在宋国没有齐国的帮助,难以抵挡住楚国的压力,此时楚使入宋,必能会受到宋国浓重的接待。 而上官大夫此时入宋,算是一雪前耻。 这事,熊槐不想阻止。 更何况,宋王在各国之中搞平衡,始终不愿倒向楚国,而且还将亲近楚国的太子贞赶到淮北筑城。 这让楚国的颜面很难看。 楚大宋小,让仇视宋国的上官大夫去宋国,正可向宋王表达楚国的强硬态度。 楚国虽然搞不了齐国,宋国还是不在话下的。 想着,熊槐应道:“好,那就有劳贤卿了。” ··· 宋国都城商丘城外。 上官大夫远远看见宋相仇液来迎,立即露出笑容。 仇液乃是宋相,更是赵国的大臣,现在宋国派仇液来迎接,而不是派齐国的田不礼来迎接他,心虚之意已然显而易见。 而且,仇液出城十里相迎,如此高的礼遇,无不说明宋王这次气虚,远不复上次驱逐他的底气。 想着,上官大夫顿时讥讽的一笑,然后立即向迎来的仇液赶了过去。 到了近前,上官大夫笑着行礼道:“有劳宋相出城相迎,上官诚惶诚恐啊。” “哪里!”仇液一听上官大夫语气不对劲,想起上次上官大夫狼狈的离开宋都,心中微微一沉,于是立即回礼道:“寡君听说大夫来访,欣喜若狂,特让在下来迎,再三嘱咐在下要重礼相待,不可怠慢。” 上官大夫一听,笑道:“宋相,这可不像宋王的为人啊。” 仇液闻言,尴尬的笑道:“大夫看来是误会寡君了,上次大夫离开宋国,大王本来吩咐是要下面的臣子重礼相送,奈何臣子曲解大王之意,这才产生了一些误会。” “误会!”上官大夫呵呵一笑,摇了摇道:“误会也罢,不是误会也好,那都过去了。这次在下奉楚王之命拜伏宋王,不知宋王何时有暇?” 仇液闻言,沉吟了一下,问道:“不知使者的意思是?” “明天!”上官大夫不容置疑的道。 仇液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善!” 正文 第八百六十章 宋宫之中 次日。 宋宫中。 宋王看着殿中的上官大夫,心中泛起阵阵恶心。 当初他为了获得楚国的支持以对抗齐魏两国,特将楚国重臣上官大夫请来担任宋相。 结果,还没过多长时间,就在宋国跟随楚国伐魏期间,楚国偷袭越国,两月之内轻取越国。 消息传来,宋王当时傻眼了,回头再看他当初请上官大夫来宋的举措,真是愚蠢至极,被楚国坑死了。 是时,宋国在楚国的支持下,夺取了齐魏两国大量的土地,与两国关系极其恶劣。而楚国灭越,顿时引起天下各国的敌视。 当时的情况,宋国既不容于各国,又担心楚国稍后会像灭亡越国一样灭了宋国。 故,为了向各国表明宋国与楚国决裂的决心,为了掩饰自己决策失误,宋王将上官大夫驱逐了。 但是,宋王没想到的是,这才过了两年多,楚王竟然派出了他极其厌恶的上官大夫来宋。 此刻宋王一看到上官大夫,立即想起昔日被楚国算计的情景,好像是在被楚王嘲讽一般。 在齐王齐相同时归天的情况下,楚王派这个人来,肯定是故意的,是来恶心他的。 恶心。 宋王心中恶心,但眼下的形式,只能露出一故笑容,笑道:“贤卿,许久不见,寡人心中甚是挂念,不知这次贤卿来宋,有什么对寡人指教的吗?” 上官大夫闻言,见宋王明明很不待见他,当初连见都不肯见他,就将他赶出商丘,驱逐出宋,而现在他再次来宋,宋王却不得不露出亲切的笑容,强颜欢笑的接见他。 见此,上官大夫心中如喝了蜜一般,舒坦极了。 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满足,他这次来宋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如此,他可是带着大目标来的。 想着,上官大夫脸上不由露出嘲讽讥笑之意,笑了笑,然后才趾高气扬的道:“大王,寡君这次命外臣入宋,乃是听说大王让贵太子在淮北筑城,让太子驻守淮北,有这事吗?” 这话一出,殿中宋国群臣见上官大夫用如同天子使臣训斥诸侯的语气向宋王发问,好像宋国如同楚国的属国一般。 接着又见他神色骄傲,看宋国群臣的眼神如同看下人一般。 顿时纷纷大怒。 “楚国使者无礼。” “侍者何以对大王不敬!” “大王,臣请驱逐楚使···” 宋王原本见上官大夫面带讥讽,神色高昂,心中顿时冒出一股怒火,怒火还没有被压下去,又听见他语气极其不逊,顿时火冒三丈。 但,接下来一听群臣之言,又见上官大夫依旧面带讥讽,毫无惧色。 见此,宋王心中自付楚宋两国实力差距极大,立即压住怒火,然后摆了摆手,压下群臣的声音后,冷冷一哼道:“贤卿,这是宋国内部之事,楚王派卿来问这种事情,这手也太长了吧。莫非楚王已经有意称天子,开始插手各国内部之事了。” 上官大夫一怔,这话容易引起各国激愤,他可不敢接。 于是,他立即摇头道:“大王误会了,不是寡君要插手宋国内部之事,而是太子贞之女,乃寡君的宠妃,听说其父与大王有矛盾,被大王赶到淮北筑城,再三请求寡君,希望寡君能出面问问,莫非大王有意废太子吗?” 废太子三个字一出,殿中顿时鸦雀无声,连许多原本对上官大夫怒目而视的宋臣,都有意无意间微微低下头,然后将全部心思放在宋王脸上。 宋王起兵自立近三十年,太子贞也快做了三十年的太子,而且太子贞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辅佐宋王治理宋国,没有出现差错,在群臣百姓中声望极高。 尤其是现在宋王的年纪快接近花甲,算算历代宋王驾崩的年纪,甚至算上天下各国之君驾崩的年纪,宋王都算年纪大了。虽然现在宋王身体没有大毛病,但是人老了,很容易说走就走。 所以说,老迈的宋王剩下的时日不多,朝中大臣以及国中百姓,大都属意太子贞。 更何况太子贞在朝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其他公子的势力都远不如太子。 与其此时废立太子,容易引发宋国内乱,还不如继续让太子贞做太子。 此时,宋王一听上官大夫将废太子之事宣之于众,顿时将楚宋两国矛盾转到他与太子贞之间,顿时大怒。 废太子一事,他心中也曾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可从来没有说出口。 虽然不久前他曾借齐国田不礼将太子贞德党羽以及亲楚派大臣给清洗了一遍,但是,令宋王很无奈的是,他曾将废太子之事试探朝内保持中立,并未投靠太子贞的大臣。 结果,那些大臣十有八九不支持他行废了之事。 所以,他只能让太子贞远离国都,去淮北筑城,以徐徐图之。 太子贞一离开都城,所有人基本上都明白了他的心思。 拐弯抹角劝说他不要乱来者有之,与太子贞划清界限者有之,劝他直接废立太子者亦有之。 不过,宋王自己心里明白,眼下太子贞依旧声望极高,支持者甚众,还不到废立的时候。那些劝他废太子的,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所以,宋王这几个月来,一直都是默默干着废太子的事,却从不将此事宣之于口。免得引发群臣不满,更是为了避免挑拨太子贞早已极度不安的心,以致太子贞铤而走险。 为此,宋王还将公开劝说他行废立之事的大臣给罢免了,以安太子贞焦躁之心。 现在,这上官大夫竟然在大殿之中,群臣之间,直接将这事挑明,意图挟持群臣之心,绑架他的意志。 这··· 宋王看了看殿中寂静无声的群臣,又看了看那个该死的上官大夫,眼中冒出一股怒火。 此时此刻,他可不能直截了当的说要废太子,这话一出口,宋国肯定要炸。 同时,现在他也不能说没有废太子的意思。 不然,这上官大夫一定会挟持群臣劝说他让太子贞回来。如此一来,群臣全都站在太子贞那边,与他这个宋王对立,让他这个宋王彻底陷入不利不说,还会导致宋国面对楚国极为不利。 而要是太子贞这次回来了,那下次再想赶太子贞走,那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想着,宋王头上微微冒出一丝汗迹,看了看殿中群臣,又看了看上官大夫,来回看了看后,最终将目光放在殿中似笑非笑的上官大夫,良久不语。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不依不饶 上官大夫在殿中等待了一会儿,见宋国群臣又全都看向宋王,而宋王迟迟没有回应。 见此,上官大夫微微一笑,然后向沉默不语的宋王开口道:“大王,众所周知,太子乃国之储君,非同一般大臣可比,不可久离国都。否则,必定国中群臣难附,百姓人心不稳,且父子相疑。 昔日晋献公使太子申生别居在外,久之,虽晋献公无废太子之意,但是父子疏离,仅仅只是骊姬一句诬告,申生便申述无门,只能以死自证。申生死,重耳亡,诺大的晋国,便因此内乱数十年,日渐衰弱。” 说完,上官大夫立即拱手道:“大王,由此可知,太子别居在外,实非国家之福。即便大王没有废太子之意,但大王与太子分居两地,父子相离,难免会给外人父子离心之感。 届时,一旦有人向谗言,而后有人从中作梗,使太子贞无法自辩,再加上就不见大王,太子惊恐交加,惶惶不可终日,或走或死,这恐怕都不是宋国之福。” 上官大夫话说完,殿中群臣不由点了点头,这话有理有据,也正是他们所担心的。 而他们更担心的是,太子贞惊慌之际,若是没有按照上官大夫所说,或以死自证清白,或惊恐逃亡在外,而是起兵谋反··· 在楚国异常强盛的现在,而齐国自顾不暇之际,一旦太子贞引楚军入宋,或者楚国以帮助太子贞为名,出兵入宋,那宋国的大好局势,恐怕就会断送了。 这一刻,宋国的太子党,亲楚派,再加上中立派,甚至是宋王的亲信,都在相互观望之际,瞬间达成了一致。 此时,宋王见群臣在上官大夫说完后,许多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许多原本期待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接着,殿中本来十分压抑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 见此,宋王不由又惊又恐。 他早就知道这次楚使访宋,乃是来着不善,但是,他却没想到,楚使竟在三言两语间,就让群臣都站在了太子那边。 此刻群臣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宋王知道,这是因为楚使还在这里的缘故,所以他们还不能在此时进谏。但是,只要楚使一走,恐怕群臣就会立即云涌而至,谏言盈耳。 宋王不由长叹一声,似乎太子贞回到宋都已经成为定局。 只是一想起太子贞头上的那一缕白发,即便太子贞还没有回到商丘,还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宋王依然生出阵阵厌恶。 接着,宋王厌恶的目光,透过殿中,仿佛又回到了数月前,也就是楚王强行索要太子贞之女后不久。 当时,一向强健的宋王偶感风寒,不得不将朝政托付于太子贞。 宋王偶然风闻太子贞在他病重期间,于府中大摆宴席,好像一副高兴的样子。而且,据说宴会中,许多大臣都对太子歌功颂德。 同时,国中还有一些谣言,说他宋王病重将死,太子即将即位为王,这让宋王顿时心中大不痛快。 不过因为这种谣言在他射天鞭地,与齐魏楚等国为敌时,就时常冒出来,宋王时常听到国中有诅咒他的谣言。 所以宋王心中恼怒归恼怒,虽然对太子有些不满,但也并没有生出废太子的想法。 可是就在第三日,当太子贞前来问候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他大为恼怒的事情。 那一日,他竟然看到往日额头总是微皱的太子贞,在他养病期间额头竟然舒展开了。 这不是在暗暗欣喜还是什么? 更过分的是,他还从太子贞的头上看到了几缕白发。或许太子贞的头上以前就已经冒出白发,而他没有在意,或许是这几天才冒出的。但,当他看到太子贞头上白发的那一刻,他彻底懵了。 许久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子贞已经快做了快三十年的太子,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而他这个太子之父,这个宋王,也快到七十岁了。 一念及此,宋王顿时勃然大怒,然后将一脸茫然的太子贞臭骂一顿,将他赶出宫去。 其后,宋王每见太子贞,看着他头上的白发,总是冒出一股无名火,父子关系每况愈下。 直到秦楚两国开战,宋王这才找到机会,一举将太子贞贬到淮北,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且,为了让防止太子贞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宋王已经决定废了太子贞。 这几个月来,直到现在,宋王还在心中迟疑,究竟是立三十岁以下的儿子,还是立二十岁以下的,亦或者是···干脆立那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做太子! 想着,宋王目光渐渐回到现实,看了看群臣,然后又看了看楚使,最后心中的千言万语全都汇聚成一句话。 寡人还没老!就算太子贞回到商丘又能如何,他终究是太子,而寡人才是宋王,宋国的太子···终究还是寡人说了算。 想到这,宋王笑了笑,然后看着上官大夫笑道:“楚王之意,寡人知之矣,还请贤卿回去告诉楚王,就说寡人从未有废太子之意。之前让子贞去淮北,不过是因为淮北之地,乃是楚王送给子贞的聘礼,故而在淮北筑城,唯有子贞出面最佳,而不是寡人另有他意。 如今淮北的淮泗城即将筑成,子贞只待城池筑成,自然就会归来。 还请贤卿回去禀报楚王,让楚王放心,让宋美人也放心,楚宋两国的友谊,绝不会改变。” 此时群臣一听宋王在楚国的压力下松口,已经有了让太子贞回都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此,太子贞满意了,楚国也满意了,宋国暂无兵患之忧,大善。 “大王意思,臣已经知道了。”上官大夫一听宋王说完,立即笑着行了一礼,接着,直起身体后,再次看着宋王道:“但是,臣奉寡君之命来宋,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如此才能不负寡君之望。” 说着,上官大夫看向宋王,笑了笑,拱手道:“不知大王打算什么时候让太子回商丘,请大王明告于臣,也好让臣能回去禀报寡君。”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二章 驱逐出境 此言一出,宋国群臣顿时一怔,然后大吸一口冷气,接着纷纷冷冷的看向上官大夫。 刚刚宋王明明已经答应让太子贞回都,而这个楚使竟然还逼迫宋王给一个确切日期,若是宋王给了,这不就是楚王使者在宋国宫殿中斥责宋王,然后宋王被楚使训斥,接着奉楚王之命,让太子贞回来吗?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宋国岂不是变成了楚国的属国,往后他们君臣还有什么面目与各国君臣相见。 宋国群臣气愤间,大殿的正前方却传来了宋王的怒笑声:“使者,这事恐怕不是一国使者应该问的吧!” 上官大夫闻言,笑了笑,然后诧异的问道:“楚宋两国乃是姻亲,太子贞乃是寡君宠妃之父,臣来宋国,代宋美人问候其父,这有何不可。” 宋国群臣闻言,顿时惊恐交加,尤其是见王位上的宋王,脸上已经充满着愠色,纷纷对楚使怒目而视。 现在宋国最害怕的,就是太子贞借楚国之力回都,引发楚国内乱。而比这更可怕的,那就是楚国趁齐国无暇他顾,打着帮助太子贞的旗号,出兵干预宋国内政,强行扶持太子贞上位。 此时楚国使者在宋王松口许诺之后,依旧不依不饶,很明显,楚国已经打定主意,要主动出兵宋国了。 想到这,不少宋国大臣气愤的指着上官大夫大叫道: “楚使此举失礼,这非人臣问候人君之礼,还请使者立即向寡君道歉。” “道歉···” 上官大夫瞥了一眼那些开口要求他道歉的宋臣,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在他逼迫宋王的情况下,这些大臣不仅没有强硬的表态,反而在气愤的外表下,却仅仅只是要求他道歉,如此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无疑将宋国的虚弱尽数展现在他面前。 看来宋国在无法获得齐国援助的情况下,仅凭现在的宋国,无法抵抗楚国的压力。 这说明宋国内部的矛盾,远比楚国所预料的要严重。 想着,上官大夫无视了宋国群臣,然后直接看向宋王道:“大王,难道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宋国群臣一见楚使傲慢的态度,以及对宋王的无礼,不由勃然大怒。 但在楚强宋弱,楚国有意寻找伐宋借口的情况下,许多人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免得成为楚宋之战的牺牲品。 但这些却不包括田不礼,此时,田不礼见楚使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后,却是不由大喜。 宋国害怕遭到楚国攻打,宋国群臣担心此时开口惹怒楚使,会成为楚国伐宋的借口与陪葬品,但是他却不害怕,他背后可是还有齐国。 相反,在齐国需要稳定内部的现在,如果有一个国家能吸引楚国的注意力,避免楚国趁机窥探齐国,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且,宋国虽然不比楚国,但是宋国也不弱。尤其是,一旦楚国打着宋太子的旗号出兵宋国,想要强行扶持太子贞上位,那宋王必然会与楚国决裂,而不会向楚国投诚。 战事一起,就算在与楚国的对战中接连失利,但宋王依据彭城之坚,商丘之固,足以坚守数年。 等到那时,齐国已经稳定下来,而楚国陷入伐宋的泥塘,早已疲惫不堪,一旦齐军出兵救宋,必能战而胜之。 最后的结果,则是宋国彻底倒向齐国;宋王废了太子贞,另立亲齐的太子;齐国援宋破楚,声势大振;最关键的,他立下这等功劳,必然能获得新即位的齐王地的宠信,只要齐王开口,那宋相的位置,还不手到擒来。 唯一的问题是··· 田不礼看向王位上怒气冲冲的宋王,不由皱了皱眉。 唯一的问题的就是这个宋王年纪太大了,若是楚宋交战,宋王突然驾崩,楚军乘势送太子贞回都即位,那他这个始作俑者,恐怕无法继续在齐宋两国立足。 一边是一步登天,一边是万丈悬崖。 这··· 田不礼迟疑了一个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想着,田不礼立即激愤的从群臣中走了出来,指着楚使的鼻子大骂道:“竖子,着实无礼,别说寡君没有废太子的意思,仅仅是让太子在外魏国效力。就算是寡君有意要废太子,那也是我宋国的内事,别说是外嫁到楚国的宋美人,就算是楚王乃是寡君的亲兄弟,也无权插手我宋国之事。” 宋王闻言,顿时点了点头。 虽然宋国不比楚国,但是宋国也不弱,这种屈辱,岂是他堂堂宋王会忍受的。 就在宋王打算开口赞同之际,那边,田不礼骂完了楚使后,依旧激愤难耐的下拜请命道: “大王,我宋国乃是堂堂大国,非是楚国属国,大王乃是一国之王,非是楚国属君。楚使擅自干预我宋国内政,着实无礼,臣激愤难耐,深以为耻。 臣虽不肖,但也明白君辱臣死的道理。臣请大王下令,斩杀辱及君王的楚使,臣愿率军与楚国决死一战,虽死无悔。” 田不礼话音一落,殿中顿时变得死寂。 战争的帷幕被揭开了,而且还是宋臣揭开的。 接着,一瞬间之后,就在诸多大臣惊慌失措之际,亲齐派大臣立即纷纷附和道:“大王,君辱臣死,臣请大王诛杀楚使,与楚国决一死战。” 此时,上官大夫见状,立即向前走了三步,看着宋王怒喝道:“大王,难道宋国已经有意与我楚国一战了吗?” 宋王闻言,双目饱含恨意,冰冷的瞥了一眼还在地上请命的田不礼。 田不礼一开口,他就知道田不礼打得是什么注意。 此刻齐国不愿遭到楚国的兵锋,难道他宋国就愿意遭到楚国的兵锋了吗? 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无缘无故的替齐国挨刀。 虽然现在他恨不得直接杀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田不礼,但是,在楚使面前,在田不礼打着一心为国的旗号的情况下,他只能忍了。 想着,宋王又将目光转向楚使,他很怀疑,这个上官大夫来宋,是不是就是给楚国找伐宋借口的。 宋王心中略一迟疑,便沉声道:“楚使,寡人虽与楚王有兄弟之谊,但是楚王插手我宋国内事,寡人受国于历代先君,请恕寡人不敢辱及先祖,万万不敢从命。 而战争乃是寡人所厌恶的,和平才是寡人所向往的,虽然使者无礼在先,但寡人也不愿轻启战端。 不过,若是楚王一定要插手敝国内事,那寡人也只好奉陪到底,在这彭城等着楚王的到来。” 说着,宋王不给他人开口的机会,立即一摆手:“传令,送楚使离境。” 说完,宋王立即拂袖而去。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三章 暗潮涌动 会稽。 熊槐将上官大夫出使宋国的情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猛然将手中的情报往桌案上甩,大怒:“混账东西,他想干什么,明明宋王已经有了松口之意,他为何不趁势退下,然后让宋臣出面游说宋王,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宋王。 此举凭白恶了宋王,导致寡人送太子回都的筹算落空不说,还给各国以我楚国盛气凌人的印象。 该杀,实在是该杀。” 此时,亲手献上情报的陈轸,见楚王大怒,张了张口,却没有任何劝说之词。 接着,熊槐再将上官大夫臭骂了一顿,然后露出迟疑之色,看着陈轸沉默许久,然后开口问道:“贤卿,不知卿以为上官大夫这是有意挑起楚宋两国的战端,让楚军伐宋,以解昔日受辱之恨。还是,别有所图?” 陈轸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应道:“大王,上官大夫前往宋国之前,柱国与司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眼下我楚国应以修养为主,不宜大兴刀兵。柱国与司马议论之时,上官大夫就在现场,他听的很清楚,不会不明白大王的心意。” 说到这,陈轸看了看楚王,见楚王脸色一冷,接着道:“上官大夫一向忠于王事,肯定不会为了报自己的私仇,而罔顾大王的王命,擅自挑起楚宋的两国的战端。” 说着,陈轸拱手道:“大王,臣听说,上官大夫离开会稽之前,曾有人连夜拜访上官大夫,二人相谈许久。” 熊槐闻言瞳孔猛然一缩,接着看了看陈轸,立即问道:“谁?” 陈轸摇了摇头:“不知是谁的门客?” 熊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是谁?那就有可能是越人,也有可能是楚人,还有可能是其他国家的人,这些人全都无法排除。 不仅是拜访上官大夫的人,还包括上官大夫本人。 上官大夫这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办事的本事自然是有的,而且还精通阿谀奉承挑拨离间,而熊槐这次让他出使宋国,除了让他出一口恶气外,更是因为他最大的缺点同时也是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不会忤逆他这个楚王的意思。 但是,现在,上官大夫到宋国,竟然擅作主张,明目张胆的背弃了他这个楚王的诏令,挑起楚宋两国的战端。 这··· 熊槐默然。 或许江东的变法,已经引起许多人的警惕,而且,现在许多人都不想让楚国或者说江东继续稳定下去啊。 想着,熊槐心中颇为沉重,顿时沉默了下去。 接着额,沉吟许久,熊槐才抬起头来,看着陈轸问道:“贤卿,事已至此,如何是好。” 陈轸应道:“大王,宋国的内应来报,宋王驱逐了上官大夫之后,立即下令宋军做好了战争准备,并战事为由,将太子贞手中的筑城的人调走了一半。 眼下宋国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我楚国内忧重重,不宜妄动刀兵,是故,臣以为,眼下还是以稳妥为主。”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如今因为宋国之事,天下各国正看着寡人,若是寡人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宋王,岂不是让天下各国以为我楚国外强中干,若是各国在有心人的窜梭下,再次连横伐楚,岂不是大事不妙。 而且,经此一事,楚宋两国翻脸,若是寡人不能逼迫宋国倒向我楚国,那么宋国一定会趁机倒向齐国。 如今我楚国周边,就只剩下韩宋两国可以争取,齐魏秦三国全都恨寡人久矣,宋国不保,寡人担心各国见楚国内乱,会趁机伐楚啊!”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宋王年事已高,而太子贞的实力根深蒂固,是故臣以为短时间内太子贞依然还可以保住太子之位。 只要太子贞依然是宋国的太子,那么宋王就不会冒着与楚国决裂的风险,彻底倒向齐魏两国出兵伐楚。 而宋国不出兵,那齐魏两国的目标就只剩下陈城。陈城高大坚固,柱国曾多次加固陈城的城防,而且汉北三郡设郡县后,国家掌控的实力大增。陈诚如今背靠汉北三郡,齐魏两国短时间内攻不下来。 而且···” 陈轸停顿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大王,若是齐魏秦三国在汉北三郡作战,那时,为了提高士气,为了挡住三国的压力,大王可趁机下诏,以土地收买军心。” 熊槐一怔,想了想,摇头道:“不妥,江东还未彻底归附之前,战端一起,容易横生事端。” 说着,熊槐长叹道:“此策过于急促凶险,而如今的寡人,可经不起再次失败,是故,寡人宁可缓行,也不愿急于求成。” 陈轸点了点头,亦长叹一声。 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陈卿,传诏给柱国,让柱国收聚士卒,聚集五万楚军,寡人要去淮水。” 陈轸一听楚王要从江东调兵,立即劝导:“大王,江东变革刚刚开始,眼下还需稳妥为主,一旦楚宋交战,若是江东那些对新法不满的人趁机起事,臣担心大王这数月来艰辛将会付诸流水。” 熊槐笑了笑道:“贤卿放心,寡人这次可不是去攻打宋国的,寡人此行,乃是为宋王送礼的。” “送礼?” 一日后,上官大夫回到会稽。 殿中,上官大夫哭诉道: “大王,那宋王实在无礼,臣去宋国好言相劝宋王让太子贞回都,不想,那宋王不仅没听臣的劝说,反而还将臣驱逐出境。” 说着,上官大夫大哭:“大王,宋王侮辱臣不要紧,反正臣也不是第一次被宋王羞辱了,但是,这次臣可是以楚使的名义访宋,而不是宋国的臣子,这宋王哪是羞辱于臣,这是在羞辱大王啊。 常言道,君辱···” 听到这,熊槐心中的怒火顿时难以忍耐,这个上官大夫刻意搞砸了出使的任务,此时竟然还敢欺骗于他,激他怒而兴兵伐宋,以达成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着,熊槐右手猛然用力一拍身前的桌案。 “砰!”得一声巨响。 上官大夫听到巨响,浑身一颤,接着抬头一看,却见楚王正大怒的看着他。 此时,熊槐将刚刚拍击桌案的手收回,然后看着上官大夫大怒道:“混账,安敢欺我如此!” “这···”上官大夫见楚王暴怒的看过来,打了一个寒颤,立即解释道:“大王,这是宋王···” 熊槐一听上官大夫还想将拉宋王下水,立即拿起将案上的情报木简,然后用力的甩在上官大夫的脸上,将他砸的头破血流,大怒道:“真的是宋王吗?你自己看看你在宋国干的好事!” 正文 第八百六十四章 大雪纷飞 上官大夫猛然被木简打脸,又听见楚王如此言语,顾不得头上的疼痛,立即拾起地上的木简一看,见是自己在宋国的所作所为,顿时浑身一僵。 接着,心中大恐。 这怎么可能,我自离开商丘,日夜兼程返回会稽,宋国的情报怎么可能这么快,竟赶在我的前面传到会稽,以致先入为主,造成既成事实的目标失败! 想着,上官大夫瞥见一旁的陈轸,顿时心中大恨。 但,一瞥间楚王满脸怒色,只能连连叩首请罪:“大王,臣有罪···有罪。” 熊槐闻言,冷哼一声,然后直接下令道:“传诏,上官大夫因私废公,误国误民,免去其所有官职,着令其立即返回封地静思己过。” “大王···”上官大夫闻言大恐。 熊槐没有理会上官大夫,继续下令道:“传诏,寡人决定在江东设江东郡,下辖江东二十六县,以司马唐昧暂代郡守一职,总领江东所有事物。” 唐昧闻言立即应道:“臣领命。”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昭雎道:“柱国,因宋国事变,寡人决定率五万楚军前往巡视淮阴寿县,柱国随驾主持军事。” 昭雎昨日已经得到楚王的命令,现在一听楚王的正式诏令,立即应道:“臣领命。”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看着群臣道:“传诏,三日后启程前往淮阴!” “唯。” 三日后,在会稽呆了数月的楚王,终于启程离开会稽,带着五万楚军北返。 熊槐一路北上,过余杭,路吴城,经延陵,全都没有半点停留,十天之后,船队抵达江水。 此时,熊槐站在江水之上,看着天空不断飘落的鹅毛雪花,吐出一口长长的白雾,惊叹道:“好大的雪啊,之前在会稽之时,善不明显,不想,到了江水,似乎今年的天气异常寒冷,连江水之侧也下起了如此大的雪。” 说着,熊槐不由裹了裹身上的皮袄。 一旁随侍的昭雎与陈轸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接着昭雎附和道:“大王所言极是,往年天降大雪,往往只在淮水,江水之侧,雪花异常罕见。不想,今年连江水这边也降下大雪了,臣这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 熊槐点了点头,现在这个年代的气温可比后世高的多,郢都在江水之北,临近江水。可是他在郢都呆了十几年,别说江水之南,就是江水之北的郢都,也很少见雪花,更别说这么大的雪。 要知道,现在竹子在河水边到处都是,楚国的犀牛大象到处都有,这下雪下到江南来,就跟后世广州下雪一般,异常罕见。 此时,陈轸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劝道:“大王,天气寒冷,舱外风寒,还是进入船舱避寒吧!” 熊槐闻言,见陈轸脸色不是很好,立即点了点头。 进入船舱后,一股热气涌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接着,熊槐坐下后,看着舱中四处的炭炉,不仅皱了皱眉。 抖了抖衣袍的昭雎见状,立即问道:“不知大王有何忧虑,是否担心天降大雪,会让宋王以为自得上天庇护,而愈加嚣张?” “唉!”熊槐摇了摇头,忧心忡忡的道:“非也,寡人这次去巡视淮水,本来就没打算出兵宋国,而是打算用其他办法使宋王屈服。故而天降大雪,无法用兵,也不是什么大事。 寡人所忧心的是,今年的冬天太过寒冷,江水两侧的百姓驺然遇到这等天气,似乎没有准备,恐怕会出现死伤啊。” 说着,熊槐扯了扯自己身上厚厚的皮袄道:“寡人身为楚国之君,穿着厚重的皮袄,周边烧着六个炭炉,依然还感觉寒冷。更别说那些身穿麻衣,薄被裹身,家中很少准备过冬物资的普通百姓了。” 昭雎陈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行礼道:“大王仁义。” 熊槐摆了摆手,然后开口道:“现在连江水之侧也下起了大雪,陈蔡那边更不用说了。” 说着,沉吟了一下,看向陈轸道:“贤卿,传诏,开放各地国家山林,准许各地百姓自由伐木取暖。另,城中百姓伐木不便,着令各城匠营暂停打造器具,将用于打造器具的木炭优先散发给城中孤寡百姓。 传诏各地县尹,组织各县百姓出城伐木,以度严冬。” 陈轸闻言,立即点头应道:“唯。” 陈轸离去没多久,三闾大夫屈署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还未到熊槐面前,便急道:“大王,左徒从郢都发来急报。” “嗯?”熊槐一惊,接过屈署奉上的木简打开一看,立即皱起眉头。 昭雎见状,立即问道:“大王,郢都可是发生什么大事?” 熊槐叹道:“左徒来报,郢都连下三日大雪,因准备不足,且城中百姓数量众多,郢都木炭耗尽,依旧还有极大的不足,还有郢都附近的那些城池,也都遭遇到了雪灾。左徒请求寡人开放郢都附近的云梦园林,让周边几座城池的百姓伐木取暖。” 昭雎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云梦园林非同一般,乃是楚国最华丽的章华宫所在,章华宫连宫带苑近四十里大小,其豪华程度还要超过郢都的王宫,其中的章华台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台,乃两百多年前楚国以举国之力,耗费数年时间,才营造而成。 而建成章华宫的楚灵王,即位十一年后,率军攻打徐国的过程中,捷报传来之际,突然听到国中动乱,接着大军抛下楚灵王一哄而散,只剩下楚灵王自己留在国外,在众叛亲离中、饥寒交迫中,绝望的自杀了。 想起章华宫的奢华,这要是让百姓把林苑中的树木给砍了,章华宫的美景就去了一半。 想着,昭雎满脸心痛之色的道:“大王,此事···” 熊槐闻言一抬手,打断道:“柱国不必多说,若是左徒还有办法,想来也不会上书求寡人开放云梦。区区一些树木,哪里比得上寡人的子民重要,砍就砍了吧。只要能救得百姓,别说树木,就是拆了章华宫,又有何不可。” 昭雎闻言,感动道:“大王仁义,这是百姓之福。” 此时,熊槐叹气道:“寡人方才不是在为云梦园林心痛,而是在为令尹担忧啊。” “令尹?”昭雎一怔。 熊槐担忧的道:“左徒信上说,大雪降下的第二天,令尹处理完国事后,回府途中遭受风寒,已经卧病在床了。” “什么?”昭雎大惊,接着惊疑不定的道:“大王,令尹病重,国中无人主持大局,臣请停止北上,立即返回郢都。” 熊槐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妥,眼下寡人还得去淮水,至于国中,虽然令尹无法理事,但不是还有左徒吗?” 说着,熊槐坚定不移的道:“继续北上淮阴。”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五章 抵达淮阴 又五日,熊槐带着大军渡过江水,顺着邗沟来到淮阴城。 一下船,就见淮阴君令尹靳尚与将军景阳在渡口等候。 “臣等恭迎大王。”靳尚与景阳见楚王踏上渡口,立即率众上前行礼。 “免礼。” 等靳尚等人起身后,熊槐随意的打量一下渡口周围的环境。 虽然渡口的土地上没有一丝雪迹,但是不远处的草木建筑上,依旧遗留的超过一尺厚的雪层,无不在告诉熊槐,渡口的遗雪只是被清理掉了而已,淮阴城这里,分明也遭到了大雪的袭击。 从淮水到江水,从江水中游郢都到江水下游的堂邑,全都降下大雪,这场大雪的范围,远比熊槐预料的要大。 想着,熊槐指着一旁的遗雪,向来到近前的靳尚问道:“贤卿,寡人见淮阴城雪迹甚厚,不知城中百姓如何?城中木炭柴薪是否短缺?” 靳尚闻言立即应道:“承蒙大王挂念,但还请大王放心,淮阴城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雪,是以城中百姓早有准备,故而并未出现措手不及的情况。” 说着,靳尚笑着拱手道:“大王,早在一个多月前,齐国那边出现大雪的时候,臣接到消息后就已经有所预防,加大了木炭薪柴的存储,故,这一个月来,淮阴城虽两降大雪,但城中木炭薪柴依旧不缺。” 熊槐闻言,喜道:“好好好,贤卿有先见之明,这是大功一件。” 靳尚一听,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喜悦。 只从郑袖成为楚王废肉刑的牺牲品后,失去了郑袖的在内宫的援助,他就与楚王的关系疏远了。 直到一年前,公子子青被封淮阴君之后,楚王才将他外放淮阴君令尹,在公子子青赴赵充当人质的情况下,他就是淮阴城的实权重臣,地位算是有了上升。 现在,楚王又当面给予肯定,顿时让他觉得这两年在淮阴的努力没有白费。 如今各地封君的令尹,不隶属于封君而是直接隶属于楚王的情况下,靳尚觉得,有了楚王这一句话,未来他调回郢都后,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想着,靳尚笑道:“赖大王神灵,臣不敢居功。” 熊槐闻言笑了笑,然后看向另一侧的景阳:“将军,面对这次大雪,不知军中将士如何。” 景阳一脸肃然的应道:“回大王,淮阴城三万将士,冬衣柴薪全都不缺,士气昂然,随时可为大王而战。” “好。”熊槐微微点了点头,景阳在淮阴城呆了两年,比以前成熟多了。 接着,熊槐一面领着群臣向淮阴城走去,一面向景阳问道:“将军,淮水北面的清河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景阳落后楚王一个身位,应道:“回大王,之前大王在江东遇刺的消息传出后,齐将匡章便亲率七万大军驻守清河城,日夜窥视淮阴。而末将率三万楚军征收淮阴,而后水师将军沈宜甫率两万水师驰援淮阴,再加上大王自有上天庇护,江东并没有动乱。 是以匡章这几个月一直都呆在淮阴,除了在淮北训练军队,并没有任何动作。其后齐王与齐相同日归天,齐军士气大跌,这一个多月来,匡章一直固守清河城,连齐军水师对淮水的巡视也取消了。” 熊槐点了点,齐王齐相同日而死,这对齐国的打击必然极大。 若不是之前齐王一直都在拉拢三晋秦国,并且还将燕国教训了几次,恐怕现在各国会不约而同地打齐国的注意。 想着,熊槐叹了一口气,若是齐王与齐相在楚国灭越之前同日归天,那齐国就算不灭,也要狠狠的脱一层皮。 但现在这情况,不是对齐国动手的时候啊! 想到这,熊槐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 而后,熊槐停顿了一下,抬头向远方看了看,目光似乎透过淮阴城,穿过了淮水,抵达淮北。接着,熊槐收回目光,对身后不远的昭常道:“左尹,既然寡人已到淮阴,而太子贞就在一水之隔得淮北,那就有劳贤卿走一趟淮北,请太子贞来见寡人。” “唯。”昭常闻言笑了笑,立即拱手应着。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望淮阴城守府而去。 另一边,昭常则是转身回到船上,穿过淮阴城后,逆淮水而上,行船十几里后,过淮水上岸,又坐着马车走了十几里地,这才抵达太子贞新筑的城池:泗西城。 昭常看着前面初步完工,城墙不足两里的泗西城,不禁笑了笑。 之前他就听说宋王让太子贞在淮北泗西筑城,与楚国的淮阴以及齐国的清河城隔河相望,以防备齐楚两国。但是太子贞来到淮北后,却并没有临水筑城,而是在距离淮水泗水十几里外的地方筑城。并没有与齐楚两国对持。 想起宋王父子俩的交锋,昭常不由露出一股笑容。 城中。 昭常与太子贞寒暄一阵后,表明来意道:“太子,在下这次奉寡君之命来此,乃是因为寡君已到淮阴城,宋美人也随驾抵达淮阴,宋美人得知太子就在淮北,生出阵阵思念之情,故而特请寡君请太子到淮阴一见。” 太子贞闻言,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了昭常,心中十分沉重。 他当然知道,楚王派出重臣来请他去淮阴,自然不是他的女儿宋美人想他了,而是想要与他商议眼下的局势。 只是去还是不去呢? 太子贞看着昭常,并没有立即回复。 之前上官大夫在商丘的所作所为,时刻关注着商丘的太子贞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上官大夫不是那么的咄咄逼人,而是见好就收,在他父王松口后,让宋臣出面劝父王,那么他此刻已经回到商丘了。 结果,就因为上官大夫的不依不饶,不仅导致楚宋两国关系迅速恶化,更导致他与父王的父子之情进一步恶化。 虽然他不知道父王之前为何突然间对他的态度发生极大的转变,但是来淮北数月之后,父王并没有进一步针对于他的动作,让他心中生出阵阵希望。 或许,之前父王的态度转变,只是有小人进谗言,让父王暂时受到了蒙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父王肯定会反应过来的,然后就会父子关系恢复如初。 但上官大夫的所作所为,导致宋国朝野震怒,接着父王又将他手中筑城的壮丁调走了一边,却没有任何安抚之词··· 这一系列的行为,无一不让他感到绝望,同样也让他深深的恨上了楚国,以为楚国这是以他借口,打算干预宋国。 并让他成为了背父叛国的罪人。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六章 淮阴相见 本来,太子贞以为这次楚国的目标就是削弱宋国,并以武力逼迫宋国倒向楚国。 但是,不久前从会稽那边传来消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上官大夫,在回到会稽后,被楚王罢免了官职,并责令返回封地后。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贞又迟疑起来。 若是楚国真的打算出兵宋国,那么上官大夫在宋国的行为,则完全是有功无过,是以楚王也用不着责罚上官大夫。 而且,太子贞也痛探子哪里了解到,楚王这次来淮阴紧紧只是带了五万楚军,加上淮阴的三万楚军,也不过是八万楚军而已。且,这段时间以来,楚国淮南各地也没有兵力聚集的迹象。 也不知是因为大雪的阻挠,还是楚王本来就没有出兵宋国的意思。 反正,就凭楚国现在在淮水的兵力,是不可能战胜宋国。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贞才在泗西城重礼接待了楚国来使昭常。 虽然如此,但是太子贞心中依然还有一股极重的疑惑,那就是,难道上官大夫在宋国的所作所为,真的只是个人行动,而不是刻意为之? 虽然心中还有疑问,但是,此刻听到昭常的邀请,太子贞迟疑了一下,想起宋国的种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上官大夫的行为,商丘的动作,全都让他不能继续呆在淮北坐以待毙。 次日一大早,宋太子便赶到了淮阴城,并受到了楚国的重礼相待。 寒暄之后。 熊槐看着下手的太子贞,叹气道:“太子,宋国之事寡人本不便插手,是以数月前惠子来楚,请寡人助太子一臂之力,希望能改变宋王让太子外出筑城的想法。但是,宋国终究不是楚国,更加不是楚国属国,是以寡人并未派出使者前去宋国。 而是让惠子出任寿县县尹,希望惠子坐镇寿县,与太子隔水相望,守望相助。以对宋王施加压力,免得宋王一错再错。” 太子贞闻言默然。 当时他尚未离开商丘,在朝中依然有许多大臣支持。在那种情况下,只需他国使者说一句话,稍稍给他父王施加一点压力,就可以避免他外出筑城的下场。 但令他失望了,楚国的援助并没有到来。 当时惠子的解释,除了楚国不便插手外,更是因为楚国刚刚才与秦国讲和,急需修整,无力插手外事。 这个解释他也认了,毕竟当时楚国在得到燕国援助的情况下,十分反常的跟秦国讲和了。 而且天下皆知,楚国就在不久前才遭到了各国围攻,实力损耗极大。 而楚王让惠子担任寿县公,以对他给予支持,更让无话可说。 太子贞知道,若不是惠子担任了楚国寿县公,恐怕在他外出筑城的时候,商丘一定群龙起舞了。 想着,太子贞脸色瞬间微微一变,感慨的应道:“大王拳拳之义,臣感激于心。” 熊槐点了点,太子贞能承他的情,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接着,熊槐笑了笑,又开口道:“之前寡人在江东之时,遭遇刺杀,幸得神灵庇护,加上宋美人两度出手,寡人才幸免于难。” 说着,熊槐右手摸着心口,长吁短叹道:“当时的场景,寡人至今想来,依然心有余悸。” 顿了顿,熊槐看着太子贞感叹道:“寡人事后时常在想,若非太子将爱女送与寡人,若非寡人宠爱宋美人,巡狩江东时也将她带在身边,恐怕上次寡人遇刺之时,将难以幸免矣!” 太子贞闻言,想起上次楚王遇刺时的消息传来,当他知道是宋美人将楚王救下后,眉角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而后,等楚王话音一落,立即拱手道:“大王自有天助,小女万万不敢居功,即便当时小女不在大王身侧,大王也必能吉人天相的。” “太子此言差矣!”熊槐立即抬手打断太子贞的行礼,然后感动道:“即便寡人能得上天庇护,但是上天也无法直接出手相救,当时救下寡人的,终究还是美人啊。” 太子贞默默的在一旁听着,听到楚王深情款款的话,也不禁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继续道:“其后,美人与寡人养伤期间,美人多次提起太子,多次提起商丘,虽然美人没直接开口,但是寡人心中知道,美人这是在担忧太子,担忧太子离开商丘数月后,会不会出现意外。” 太子贞闻言,心中生出阵阵感动,这才是自己的亲闺女,不枉自己在她未嫁之前,对她宠爱有加。 “虽然寡人当时碍于江东的动乱,并没有对美人的担忧有所表示,但是,寡人当时已经在心中默默答应美人,一定会让宋王尽快找回太子的。 很快,机会就来了,齐王与齐相同日归天,寡人以为这就是让太子返回商丘的时机,虽然当时江东依旧未稳,但寡人派出了使者,去商丘劝说宋王。” 说着,熊槐脸色突然冒出一股怒火,大怒道:“但是,寡人万万没想到,那上官大夫竟然违背寡人的诏令,竟然为了达到自己报复宋王的目的,而蓄意挑起楚宋两国的争端。” 太子贞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大夫的出使活动,的确疑点重重。 其中最大的疑点,那就是没有楚军的配合。 若是当时楚军已经大军云集寿县,上官大夫访宋受辱后,楚军立即以此为借口,出兵伐宋,这才合乎情理。 但是,实际情况却是,上官大夫离开宋国快十天,楚军才从会稽出发,而且还仅仅只是五万楚军,然后又走了十几天,才来到淮阴。 这么长时间过去,宋国早已做好了准备。 据他所知,现在宋国彭城已经聚集了十万宋军,若不是几天前的大雪,阻隔了道路,恐怕彭城此刻已经聚集十五万大军,等候楚军到来了。 此时,熊槐喘了一口气,脸色依然带着愠色道:“虽然上官大夫的阴谋被寡人识破,但是,楚宋两国关系却遭到了极大的破化,更重要的是,寡人让宋王召太子回都的设想也毁于一旦,更是让宋王与太子的关系更加恶化。 一想到这,寡人便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太子啊!” 说着,熊槐脸色一黯,向太子贞拱手道:“太子,寡人识人不明,弄巧成拙,实在是愧对太子,更是愧对了美人。” 太子贞见楚王露出羞愧之色,此时虽依然还不确定,这是否是楚王的故作姿态。 但是,现在楚王亲自道歉,也让他心中安稳了不少。 或许这真是上官大夫个人行动吧! 想着,太子贞立即行礼道:“大王不必如此,谁也没想到那上官大夫竟然私心如此之重,竟冒着欺骗大王的罪行,也要挑起楚宋两国的冲突,以报复昔日驱逐之恨。”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七章 淮北之地两百里 熊槐见太子贞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心中已经不如初见之时那么抗拒楚国,顿时松了一口气。 楚国对宋国的干预,还得有一个合理的借口,还需得到太子贞的配合。 否则师出无名,计划还没有开始,那就是已经失败了一半。 想着,熊槐微微一笑,看着太子贞继续道:“太子,虽然寡人之前送太子回都的计划失败,但是,为了美人,更为了挽救楚宋两国的友好关系,寡人才亲自来到淮阴,希望能让宋王召太子回都,并让楚宋两国继续交好。” 太子贞闻言一怔,诧异的看着楚王。 此时此刻,在宋国已经对楚国饱含戒心,并直接兵聚彭城以备楚军的情况下,如此才能让他返回商丘,并让楚宋两国继续交好? 想着,太子贞心中一震,顿时涌怀疑的目光看着楚王。 难道楚王打算用武力送他回都,并逼迫宋国屈服。 这··· 太子贞心中生出阵阵抗拒,他在宋国经营近三十年,无论是群臣之中,还是百姓之中,亦或者是宋军之中,全都风评俱佳,声望极高。 若是此时楚国以他的名义伐宋,即便成功了,也让他数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而若是失败了,那他在宋国的根基就毁了。 宋国的父老兄弟,肯定不会接受一个背父叛国的人做宋王。 除非楚军能兵围商丘,打退其他国家的干预,并逼的宋国上下没有办法。 可是,以楚国目前的情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想着,太子贞一脸震惊,以为楚王要挟持于他,用他的名义伐宋,以做最后一搏。 于是露出警惕之色,语气变得有些疏远的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一见太子贞露出警惕之色,立即解释道:“太子不要误会,楚宋两国一向交好,寡人可没有与宋国兵戎相见的意思。” 太子贞立即迟疑问道:“那大王是说?” 熊槐笑了笑:“寡人的意思是,再派一个使者去劝说宋王。” “再派一个使者?”太子贞一怔,狐疑的看着楚王。 之前上官大夫已经把事情搞砸了,现在宋国上下全都充斥着对楚国的不信任,此时此刻,宋国还是一个使者能说服的吗? 就算楚国现在向宋国服软,恐怕宋国上下也不会相信吧。 就算楚宋两国能讲和,而他却也难以回到商丘了。 想着,太子贞摇头道:“大王,仅仅再派一个使者,这恐怕难以达到目的吧!” “当然!”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笑道:“若是再加上寡人送宋国一份大礼,将上次宋国归还的两百里地也送给宋国呢?” “两百里地?”太子贞一怔,想了想,摇头道:“恐怕还不行,此时大王送地给我宋国,敝国朝野一定会以为大王别有所图。” 熊槐笑了笑:“寡人也是这么认为,但是,若是寡人跟宋王说,这是寡人回报宋美人的礼物,打算将这两百里土地作为救命之恩,送给在淮北筑城的太子你呢?” “去跟我父王说,送地给我?”太子贞一愣。 商丘宋宫。 宋王看着殿中的左成,不禁皱起眉头。 本来上次上官大夫离去后,宋王以为楚国的攻击很快就会到来,但是一晃二十天过去了,预想中的攻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而且楚王驾临淮阴,仅仅只是带了五万楚军,并且,楚国淮南依旧没有聚集兵力的迹象。 淮水的楚国水师还是防备齐国,淮阴的三万楚军同样也要防备清河的匡章。 如此,就凭楚国的五万大军,如何能攻打宋国? 要知道,现在宋国已经在彭城驻扎了十几万大军,凭借彭城的坚固,足以在数十万大军的围攻下坚守年余,坚持到各国援军的到来。 正是因为楚国的反常,令宋国上下全都猜不透,现在楚王究竟在打什么注意。 心中想着,宋王渐渐收拢思绪,脸上带着淡淡的冷漠问道:“使者,不知楚王此番派使者前来敝国所谓何事,莫非是来宣战的吗?” 左成一听宋王开口,话中便夹枪带棒,而且殿中宋国群臣看他的眼神也极为冷漠与排斥。对此,他脸上没有丝毫异色,依旧笑容满面。 他知道,这是上次上官大夫留下的后遗症,并且,在宋国已经做好战争准备的情况下,这是宋国上下在向他表示,宋国有不惜一战的决心。 不过,从宋国接待他的礼仪来看,这更上次上官大夫来宋之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由此左成便察觉到,虽然宋国已经做好战争的准备,也不怕战争。但是,宋国也未必愿意在此时跟楚国开战。 想着,左成笑容更盛了。 “大王,寡君这次派臣来宋,特为解除不久前的误会而来。因为上官大夫以个人之私,以致大王对寡君有所误会,并且让两国走到战争的边缘。寡君得知此事,心中极为悔恨,感叹识人不明。 为消除大王对敝国的误会,寡君已经重处了罪魁祸首,并让臣来商丘向大王表示歉意。” 宋王一怔,诧异的看着殿中毕恭毕敬的左成,心中却在不断怀疑楚国的用意。 这是真的来道歉的?还是仅仅只是为了麻痹寡人? 不管宋王此时心中如何猜测,而此时殿中不少大臣,见左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恭敬模样,而没有半分上一个使者的傲意,好像真的是来讲和一样,心中顿时隐隐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楚强宋弱,能不打最好不要打。 尤其是现在取齐魏两国求援的使者,还没有传回两国愿意援助宋国的情况下。 当然,就算两国已经答应出兵援救,宋国上下同样也不敢掉以轻心,当年齐国答应援助赵韩两国,可是把赵韩两国害惨了。 想着,殿中的紧张的气氛渐渐缓解下来。 此时,正注视着左成的宋王,察觉到殿中的气氛变化,顿时一愣,然后笑了笑道:“善,战争也是寡人所厌恶的,既然楚王有意与寡人重新讲和,那寡人岂敢不从命。” 左成闻言,立即拜道:“多谢大王。” 说着,左成直起身体后,再拱手道:“大王,臣这次来宋,寡君还交付了臣一个使命,希望能得到大王的准许。” 宋王一听,心中不由嘀咕了一下:寡人就知道楚王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宋国。 想着,宋王面色不变,笑道:“不知楚王有什么指教吗?” “不敢。”左成行礼道:“大王,之前寡君在江东遇刺,危急关头,幸得宋美人相救,这才幸免于难。” 宋王听着,不禁点了点头,这事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消息传到宋国,他还叹恨宋美人胡乱插手,让楚王躲过一劫。 此时,殿中的左成继续道:“寡君得宋美人搭救,心中感激,一直想要有所回报,然宋美人已是寡君宠妃,乃我楚国之人,是以寡君决定将救命之恩回报给宋国。” 说着,左成看了看宋王,又看了看宋国群臣,大声道:“故,寡君决定将分淮北之地两百里,封宋美人之父宋太子贞为淮北君。” 此言一出,宋国上下大吃一惊,宋国太子成为楚国淮北君,这算是什么事? 就在宋国大臣打算出口拒绝之际,那边,左成继续道: “然太子贞以身为宋国太子,不愿私自接受寡君的报答。是故,寡君感其忠义,为了能报答宋美人,也为了不让太子贞为难,打算以两百里地赠与宋国,并希望通过大王转封太子贞,以成全寡君的拳拳之义。”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八章 进退两难 左成话音一落,殿中宋臣再看向左成,顿时敌意全消,并且还透着丝丝亲近。 接着,殿中群臣便口耳相接的议论开来。 此时,宋王听着群臣的议论声,虽然不知道他的那些大臣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脸上,宋王分明看出了赞同之色。 见此,宋王脸色极为沉重。 诚然,楚王为了解除之前的误会,的确诚意满满,只要收下楚国的两百里地,那么楚宋两国必然重归于好。 但是···然后呢? 宋王已经可以预见,只要宋国收下楚国的歉意,那么齐魏两国得知这件事后,必然会以为宋国已经倒向楚国。 如此,宋国之前花费重金,请求齐魏两国援助宋国的事情,不仅不能获得齐魏两国的好感,反而还会让齐魏两国对宋国不满。 虽然前脚求援,后脚立即媾和,的确有些不地道。但是这事还好说,毕竟齐魏两国也还没有正式答应援助宋国。 宋王皱了皱眉头,他心中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还在淮北的太子。 之前为了眼不见为净,为了将太子赶出商丘,宋王将之前从楚国获得的淮北之地两百里全都交给了太子。 而现在,刚刚左成的话很清晰,这淮北之地两百里,乃是专门送给太子贞的。 若是答应下来,那么太子手中就掌握了四百里土地。 四百里··· 宋王一想起这个数字,心中立即沉甸甸的。 四百里土地虽然不大,但是跟宋国一比,那也不小了。要知道,宋国本土也才五百里,历代先君的努力,再加上他近三十年的呕心沥血,不算从楚国哪里获取的土地,宋国现在也才不到九百里大小,依然不足千里。 虽然淮北之地没有宋国富饶,但是淮北哪里也不贫瘠。 若是太子掌握了这么大一块地盘,那他这个宋王接下来还怎么废太子。 宋王可以肯定,只要他敢废太子,那么肯定前脚废太子,在淮北的太子,就会后脚起兵反抗。 若是他出兵攻打太子,那么楚国一定会插手,若是太子起兵攻打他,那么天下各国就会看宋国的笑话,并趁机支助太子,削弱宋国。 若是不废太子··· 宋王一想起宋王头上白发,心中立即浮现出一丝烦躁,一股怒火便无缘无故的涌了上来,压都压不住。 想着,宋王顿时就想开口拒绝。 但··· 开口的一瞬间,宋王一看群臣脸上的喜色,怒火中烧的心顿时一寒,接着寒冷的心径直往下沉。 原本楚国使者出言不逊,辱及宋国,故而宋国群臣百姓大怒,纷纷欲与楚国死战。 但现在,楚国前来道歉,并且还要送出两百里土地,希望楚宋两国重归于好。 这种情况下,若是开口拒绝,便是得罪了楚国,楚国就有了名正言顺的伐宋借口。 那时候,宋国上下,心中埋怨他宋王不接受楚国好意,怨恨他将宋国群臣百姓送上战场,去打一场本不应该打的战。 此时,谁还会为他宋王拼死一战呢? 一旦战争爆发,太子与楚国沆瀣一气,他十有八九顶不住。 想着,宋王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宋国的群臣见宋王坐在王位上,神游物外,既不开口拒绝,又不开口答应,顿时纷纷瞪着宋王沉默下来。 很快,殿中再次鸦雀无声。 殿中气氛一变,宋王瞬间便察觉到了。 接着,宋王想了想,而后无视了那些太子党羽,以及那些亲楚派大臣,然后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那些重臣,希望他们能开口拒绝。 此时,司徒戴克见宋王看了过来,一副要他开口拒绝的样子。 见此,戴克立即低下头。 他虽是公族,但这种明显得罪楚国,得罪国中父老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做,万一宋国作战失利,太子即位后,一定会拿他全族讨好楚国。 宋王见司徒低下头后,身体微微一僵。接着,又将目光转向司空,这次司空没有低下头,却反过来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劝他赶紧答应下来。 见此,宋王顿时一滞,然后目光立即从司空身上移开,然后转向其他人。 此时,左成见宋王左顾右盼,迟迟没有回应,立即拱手道:“大王,臣知道此刻宋国对敝国还有疑虑,这臣也能理解。是故,为了表达敝国的诚意,臣愿意暂时留在城中,静候大王的决定。” 宋王闻言,愣了愣,然后立即应道:“好,此事寡人还需与群臣商议一番,还请使者暂留,寡人稍后几日再给使者答复。” “唯。”左成拱手一礼,然后立即退出大殿,将大殿留给宋国君臣。 左成一走,那边,殿中的宋臣立即议论开来。 “大王,楚强宋弱,如今楚国主动为之前的事前来道歉,此时不答应,还更待何时?” “不错···” 宋王听着群臣的议论声,见大多数人全都持赞同态度,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顿了顿,宋王轻咳了两声,打断群臣之后,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宋相仇液问道:“相国,卿以为如何。” 仇液闻言,不假思索的应道:“大王,臣以为应该答应楚国的讲和。” 宋王一听,点了点头,赵国也不希望楚宋开战。 接着,宋王看着田不礼问道:“贤卿,你以为如何?” 田不礼闻言,理所当然的道:“大王,臣以为此时还需慎重?说不定这是楚国的阴谋!” “胡扯!”田不礼还未说完,将军臧信便大骂道:“阴谋,我看这不是楚国的阴谋,而是齐国的阴谋,齐国是希望我宋国吸引楚国的兵锋,好让齐王从容渡过危机吧!” “你···” 田不礼话刚刚出口,便被司空打断。 “臧将军言之有理,楚国这次送出淮北之地两百里,分明是想与我宋国交好。如果说楚国有阴谋,那一定也是想联合我宋国,一同聚兵伐齐,就跟之前楚宋两国做的一样。如今齐王齐相全都去世,齐国国中混乱,必能一战而成。 先生唆使大王拒绝楚国好意,莫不是想要让我宋国为齐国挡住楚国兵锋,以好让齐国渔翁得利?” “我···” “司空所言极是···” 宋王见田不礼一开口反对,立即便遭到群臣围攻,而其他亲齐派大臣见此,纷纷闭上了嘴巴。 见此,宋王不禁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楚国的礼物与好意宋国无法拒绝,但是,答应了之后,如何处理太子的事情呢? 一时间,宋王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八百六十九章 北地烽火 宋国宾馆中。 左成得到宋国朝中的消息后,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如今宋国内部要求接受楚国讲和的大臣,远远超过了那些要求拒绝的人,而且楚强宋弱,以宋国的实力,也根本无法拒绝楚国的好意。如此,楚宋两国交好的事情,算是完成了。” 说着,左成笑了笑:“接下来就是送太子贞返回都城了。” 想了想,左成立即召来几个门客,吩咐道:“你们立即去城中各处,散布几个谣言。” “其一,楚国大军压境,齐魏两国迟迟不答应出兵相助,这是因为齐魏两国打算借楚国之力削弱宋国。” “其二,太子贞见楚军来袭,已经下令调动淮北之地的所有兵力,打算据城死守,以死相抗。” “其三,太子贞得知楚国大军到来,已经投靠楚国,打算借楚国之力,强取宋王之位。” “其四···” 次日。 宋王用过朝食之后,召来重臣唐鞅问道:“贤卿,关于昨日楚国提议的事情,不知贤卿以为如何。” 唐鞅闻言,立即陷入思索之中。 他是宋国人,自从宋王将惠盎驱逐后,他便进入宋王眼中,接连被宋王提拔,隐隐有代替惠盎地位的趋势。 此刻听到宋王提问,他自然明白宋王在问什么。 昨日群臣围攻反对此事的田不礼,大家的意见很一致,那就是答应楚国条件。 但是,在群臣的强烈表达下,宋王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显然宋王是不想答应楚国的。 楚强宋弱,能对抗楚国的齐国眼下自顾不暇,此时此刻,宋国没有拒绝楚国的实力,更何况此事明显对宋国有利。 对宋国有利,而宋王却不愿意答应,那就是因为此事对宋王不利。 想到这,唐鞅便知道宋王究竟在担忧什么。 想着,唐鞅立即拱手道:“大王,眼下的情况,我宋国孤立无援,无法拒绝楚国的好意,故而臣以为,应该答应楚国的要求,并与楚国交好。” “嗯?”宋王皱了皱眉,他本想让唐鞅做他的反楚急先锋的,但没想到唐鞅却劝他答应下来。 “答应楚国,寡人有些担心啊!” 唐鞅见宋王迟疑,劝道:“大王何必忧虑,大王才是宋国之王啊!若是大王担心太子地盘太大,尾大不掉,何不将太子调回国都。 只要太子回到都城,远离淮北,大王还用得着担心太子吗? 况且,太子返回都城,这不正是太子与群臣所希望的吗?” “让太子回都?”宋王顿时陷入迟疑之中。 就在此时,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司马苏贺求见。” 宋王一怔,应道:“传。” “唯!” 接着,苏贺一进来,立即禀报道:“大王,太子来报,数日前楚国大军压境,淮泗地区形势驺然紧张,太子当心齐楚的对持会殃及宋境,故而已经下令在泗西城聚集兵力,打算死守泗西城了。” 宋王一听,然后想起昨日听到的一些流言,不禁大怒道:“逆子,这是在防备齐楚两国,还是在向寡人示威?” 苏贺一怔,立即劝道:“大王,如今齐楚两国大军全都云集淮泗,而淮泗之地乃是我齐楚宋三国交接地带。若是齐楚两国聚兵,而我宋国无动于衷,这只会让天下小觑了我宋国。” 宋王闻言,看了看苏贺,沉吟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好,寡人知道了。” 说着,宋王又看了看一旁的唐鞅,想起他刚刚提出让太子回都的话,沉着脸道:“好了,两位贤卿先回去吧,寡人还需仔细想想。” 二人闻言,同时拱手道:“唯。” 淮阴。 就在熊槐还在等候宋国消息的时候,北面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大王,燕国来报,半月前,燕国趁中山国遭遇雪灾,秘密将北面防备东胡的大军调走,然后偷袭了中山国。中山国因主力在西面防备赵国,再加上大雪阻路,驰援困难。 结果,燕军偷袭得手,中山国防备燕国的两座重城,一座已经被燕军攻克,另一座也已经被燕军团团围困。” 听的陈轸口中的消息,熊槐立即露出震撼之色。 “没想到战云密布的淮泗还没打起来,反倒风平浪静的北面却先动手了,果然世事无常啊!” 熊槐笑着摇了摇头:“齐王与储子一死,燕王便迫不及待露出獠牙,明目张胆的对中山国动手,看来燕王忍了十几年,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陈轸想了想,应道:“大王,或许这只是燕王对齐国新王的试探。齐王新立,国中动荡,燕王对中山国动手,却没有直接对齐国下手,想必是燕王心中还有疑虑,想要试一试齐王的能耐。” 熊槐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大笑道:“不管燕王是何想法,燕国对中山国动手,对我楚国而言,肯定是好事。尤其是现在,相比宋王得到这个消息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寡人讲和了吧。” 陈轸笑着应道:“大王英明,齐国用来牵制燕赵两国的重要棋子被袭,齐国一定会派大军救援,否则中山国势必难保。一旦中山国被燕赵两国瓜分,燕赵两国必然实力大增。 而燕国与齐国有灭国之仇,且燕国世代与三晋交好,燕赵两国关系亲密,那时,燕赵两国的下一个目标,一定会是齐国。 届时,有燕赵两国在北,我楚国在南,即便齐魏宋三国亲如一国,恐怕也顶不住。更别说这三国各怀鬼胎,宋国左右摇摆,魏国与赵韩两国关系亲密。这种情况下,齐国又能维持三国联盟多长时间呢!” 说着,陈轸拱手道:“大王,接下来齐国一定会先解决中山国的危机,而将宋国放在一边。如此,宋国眼看外援断绝,只能倒向我楚国。” “善!”熊槐点了点,接着沉吟了一下道:“贤卿,接下来重点关注齐国,寡人也想看看,这个新即位的齐王地,究竟有几分能耐。” “唯。” 果然,就在第二天,奉命出使宋国的左成便回到了淮阴。 熊槐一见左成,不等其开口,便主动询问道:“贤卿,可是宋王已经答应了寡人的所有要求?” 左成闻言,立即拜道:“回大王,正是如此。臣向宋王说明来意后,宋王本来还有所犹豫,但是,燕国入侵中山国的消息传到商丘后,宋王便立即召见了臣,并答应了我楚国的所有条件,且宋王还拖臣带来了宋国的珍宝,希望楚宋两国交好。 而且···” 说着,左成停顿了一下,才笑道:“大王,宋王已经许诺,这新赠的两百里地,乃是宋王代楚王转封给太子贞的,故而,宋国不会占据这两百里地。此地虽是太子贞的封地,但依然还归属楚国,且太子贞所交的贡奉,依然交给大王。” 正文 第八百七十章 宋国已定 熊槐闻言一怔。 若是这封给太子贞的两百里地依然属于楚国,犹如楚国送给太子贞的汤沐地一般,只能享受封地的食邑,而没有封地的治权。 这对太子贞来说,助益太少。 一旦有事,太子贞就不能直接从封地调兵。 一旦调兵,便成了楚国干预宋国内事,而是不是宋国的内战。 而太子贞没有封地的支持,则如断一臂,若是宋王真的要跟楚国反目,并下定决心废太子时,恐怕太子贞将毫无反抗之力。 想着,熊槐幽幽一叹。 在秦齐魏三国全都已经走到楚国对面的情况下,他决不会将对楚国来说十分重要的宋国,寄托在宋王对太子贞的父子之情上。 尤其是之前宋王已经露出要废太子意思的情况下。 想着,熊槐迟疑的看向左成:“贤卿是如何回复宋王的?” 左成应道:“大王,臣对宋王说:大王是为报恩,自然是真的要将地封给太子贞,断然没有将地封给太子贞,而地还属于楚国的这这种说法。” 熊槐松了一口气,笑道:“贤卿所言极是,区区两百里地,寡人还是送的起的。” 左成归来后不久,又有人来禀报道:“大王,太子贞来访。” 熊槐闻言,喜道:“快传!” “唯。” 不久,熊槐见太子贞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便知道他已经得到回都的消息了。 果然,礼毕之后,太子贞立即拜谢道:“大王,在下已经父王召贞回都的诏令,明日就会启程返回商丘,今日特来辞谢大王。” 说着,太子贞顿了顿,然后脸色一正,郑重的行礼道:“另外,还请大王放心,待在下返回商丘,一定会将田不礼等人尽数驱逐宋国,不会让楚宋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出现任何瑕疵。” “好!又太子亲自出手,寡人也就放心了。寡人相信,只要没有那些齐人,楚宋两国的友好关系,一定会长久的维持下去的。”熊槐笑着点了点头,这驱逐田不礼就是之前楚国帮助太子贞的条件。 宋国这几年一直在齐楚之间摇摆不定,而且不久前田不礼还狠狠的将亲楚派给清洗了一次,以致楚国对宋国的影响力大减。 熊槐担心宋国虽然在楚国的强压下不得不倒向楚国,但是,那些亲齐派一日不除,他就难以心安。 而清洗宋国亲齐派的事情,乃是宋国内政,楚国也难以直接插手。 现在,送太子贞回都,正是楚国清洗宋国齐人的一个契机。 本来,熊槐还有些担心,单凭太子贞之力,或许还有些困难,还需楚国出力,这会导致宋王不喜。 但现在··· 熊槐想起燕国来,不由呵呵一笑,田不礼只能跑路了。 顿了顿,熊槐看着太子贞道:“太子,田不礼一事寡人并不担心,现在寡人关心的问题是,太子回都之后,这淮北地太子会让何人驻守?” 太子贞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东部的两百里地,在下已经让人推将军臧信淮北守,有藏将军在,泗西城必能与淮阴保持友好关系。” “是臧将军啊,不错,不错。”熊槐点了点头,臧信与太子贞一向交好,而且一直都与楚国的关系良好,有臧信在,泗西城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接着,太子贞见楚王认可了臧信后,继续开口道:“至于大王封给在下的那两百里地···” 说着,太子贞看着楚王不禁有些迟疑。 这两百里地并不是一块小地方,虽然楚王已经开口封给他,但是,这只是让他返回商丘的由头罢了。 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可不敢直接将这么大的地盘给吞下去。 想着,太子贞拱手道:“这虽是在下的封地,但终究是楚国的土地,按照楚国的规矩,封君的令尹应该由大王直接指派,故而,在下希望大王能指派一位令尹,全权负责封地事宜。” 听着太子贞的话,熊槐笑了笑:“太子,宋王怀疑寡人的用心也就罢了,怎么太子也怀疑寡人的用心呢?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难道区区两百里地寡人也舍不得?” “这···”太子贞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王。 熊槐哈哈笑道:“寡人说了要送两百里地报恩,那就一定会送,莫非太子以为之前寡人所言,仅仅乃是为了送太子回都吗?” “不!”熊槐自问自答道:“送太子回都是真,送地同样也是真,这两百里地,寡人是真的要封给太子。” 说着,熊槐见太子贞一脸的震惊之色,笑了笑,接着道:“太子,关于镇守封地的人选,若是太子没有人选,寡人倒是可以给太子一位。” “不知大王属意何人?”太子贞疑惑的问道。 “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的长子公子服。” 太子贞闻言,心中大喜。 如果说他原本还有些怀疑楚王的用心,那么现在他一点也不担心了。 公子服是他的长子,让公子服镇守淮北封地,与东面的臧信守望相助,如此,他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回都了。 原本他最大的底气就是自己做了快三十年的太子,在国中声望甚高,即便是他父王想要废他,也得考虑再三。 现在,有淮北之地四百里,那就有了足以立身保命的根基,有自己长子坐镇一方,那么谁还敢对他下手呢? 即便是他父王,宋国之君,那也不行。 想到这,太子贞立即感激的长拜行礼道:“多谢大王厚爱,今日之恩,来日必有厚报!” “哪里,太子客气了,寡人所愿,不过是希望楚宋两国交好罢了。”熊槐哈哈一笑。 太子贞闻言,郑重的许诺道:“请大王放心,只要贞还在宋国,那楚宋两国的友谊就不会断绝。” “好!”熊槐大喜:“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 接着,太子贞于次日启程返回宋都,三日后抵达商丘。 而后,就在太子贞返回的商丘的第二日,宋国朝中便掀起了一场浩大的倒齐活动。 太子贞一党,宋国的亲楚派,还有一些之前被田不礼罢免诛杀的大臣,纷纷联系世交好友,对田不礼一党展开攻击。 一时间,宋国国中风起潮涌,浪花一朵接一朵,源源不断的向以田不礼为守的亲齐派扑了过去。 当熊槐得到田不礼羽翼大损,在宋国勉力坚持的消息的时,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次北上淮水的战略目标算是全部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看看齐王面对眼下的乱局··· 是勉励维持呢?还是游刃有余?亦或者进退失据? 想着,熊槐将目光投向北面,这齐王地的能力,将决定楚国接下来的对外政策,究竟该怎么调整。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一章 齐诡赵异 “大王,北面的消息,燕军已经强攻昔阳城十日,而中山国那边,主力依旧还在西部北部与赵国对持,并无东进救援之意。 此外,中山国派往齐国求援的使者已经正式向齐王求援,而齐王地已经答应中山国的请求,决议出兵救援。 但是,齐国北部声子率领的大军却依旧没有动静。” 听着陈轸口中的消息,熊槐想了想,然后看着眼前的群臣问道:“诸卿,齐王答应出兵,却没有立即出兵救援,不知诸卿以为,齐国这是意欲何为?” 昭常率先应道:“大王,齐相储子死,季子暂代相国一职,却一直没有正式担任齐相。而不久前,魏相田文回到临淄,四处游说,意欲取齐相之位。 另外,还有魏相,田文回到齐国,魏相缺失,滕相翟强返回魏国,欲取代田文担任魏相。 是以,臣以为齐国迟迟没有出兵,这是因为齐魏两国相国空缺。 故,齐国出兵之前,必先稳定国中,最起码,齐相魏相的人选,需要先确定。”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的确,自储子死后,齐王地新立,齐相人选迟迟未立,齐国内部已经乱成一团。 其中以田文为守的公室派,与以季子为首的学宫派,在相国位置上,争得不可开交。双方互不相让,相互攻讦,闹得整个临淄都沸沸扬扬,连其他国家都知道了齐国的动荡。 想着,熊槐问道:“不知诸卿以为,齐王会以谁相国?田文或者季子?” “这···” 诸臣相互看了看,然后昭常拱手道:“大王,翟强返回魏国,势必取魏相之位,再加上有齐国的支持,故,依臣之见,魏相之位非翟强莫属。翟强担任魏相,田文卸任返回齐国,齐国为了维护齐魏两国的关系,为了补偿田文,齐相的位置,非田文莫属。” “不然!”屈署在昭常话音落下之际,立即开口反驳道:“季子担任齐国重城多年,且齐相储子重病不起的这几个月间,甚至齐王与储子死后,田文返回齐国之前的近一个月,齐国的大小事务,全都是季子在处理。 而且齐王一死,齐王地还未即位之时,就已经下令让季子暂代相国一职,并处理国事。 故,依臣之见,有齐王地的信任,再加上季子自己有相国的名与实,且季子在齐国名望极高,故,接下来的齐相一定是季子。” 接着,熊槐又听了一阵群臣的议论,见群臣争论不休,说谁都有可能,甚至还扯上了身在的淮北匡章。 见此,熊槐不由摇了摇头,接着,熊槐看向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昭雎,问道:“柱国,不知卿以为齐王属意谁?” 昭雎闻言,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大王,臣不知道。” “呃?”熊槐一怔,诧异的道:“柱国为何如此说?” 昭雎想了想,拱手道:“大王,孟尝君身为齐国公室,有薛地之富,且以魏相之尊返回齐国,按理来说,齐相之位非田文莫属。 但是,齐王地在齐王与储子死后,在他还未即位之前,便让季子暂代齐相。如此,季子就有了齐相的名,再加上季子处理齐国政事多年,实力雄厚,储子患病期间,已经有齐相之实。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齐王贸然让田文担任相国,这就是让季子遭到贬斥,如此,齐国上下一定会说齐王地用人唯亲,疏远贤臣。 可若是季子正式担任齐相,那么田文所损失的就不仅仅只是齐相的机会,还有一个确确实实的魏相,以田文在齐国的声望,以田文在齐国公室的地位,臣想齐王的那些公室是不会答应的。” 说着,昭雎叹道:“故而,臣也不知道齐王究竟会属意谁,全凭齐王心意! 不过,齐王与储子已经死了近两月,田文同样也回到临淄一月有余,齐相之位久久不决,已经引起齐国的动荡,再加上燕国入侵中山国一事。是以,臣以为齐王地的决断,就在左近,齐相的位置,恐怕很快就会确定,或许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熊槐闻言点了点。 说实话,齐国为了齐相的人选闹到这种地步,他也不知道新即位的齐王地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齐王同时属意两人,或许是同时不喜两人,不过是让他们两虎相争,当然,也有可能真的是齐王地决断不足,犹豫不决。 但是,结果未出来之前,谁知道呢? 想着,熊槐叹道:“柱国所言极是,齐国朝政风起潮涌,寡人也看不透。” 昭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大王,北面的情况,不仅是齐国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楚,而且,赵国那边同样也是如此。” “赵国?”熊槐一怔,迟疑的看着昭雎。 “不错。”昭雎点了点头,解释道:“大王,自从赵王送燕王即位后,燕赵两国极为亲密,甚至比起我楚国与燕国的关系还要亲密的多。 但这次,燕国趁齐国动荡之际,大举攻伐中山之时。按理来说,赵国理应立即跟进,就跟以前一样,一路从代郡出发,一路从邯郸出发,两路夹击,然后伙同燕国,三路并进。 如此,以中山国的实力,必然顶不住。” 说着,昭雎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而齐国国中动荡,再加上大王亲临淮阴,匡章被限制在清河,动弹不得,如此,中山国无法获得齐国的援军,必然亡国有日矣。 但是,如今燕国都已经出兵半月了,赵国别说出兵中山,甚至连大军都还未调集。 从之前赵王的种种举措来看,赵王对中山国乃是势在必得的,但现在,赵王很反常。”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然后看向陈轸道:“陈卿,现在赵国那边有什么异常消息吗?” 陈轸闻言摇了摇头:“大王,目前为止,臣还未收到任何赵国有异的消息。另外,据公子子青来报,这段时间赵王只是听说大王来到淮阴后,特意关注了宋国的事情,而对燕国的事情,只是在第一天召集群臣商议了一番,其后便再也没有过问。 无论是调集大军,还是派出使者去燕国,这些都没有做。” “赵王究竟想干什么,这可不像赵王的为人啊!”熊槐想了想,接着心中一动,又问道:“陈卿,之前的那一场大雪,赵国是否遭受雪灾?”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之前的大雪虽大,但是赵国每年都会遭遇大雪,一场大雪并不会打击到赵国。” 熊槐闻言沉默了。 既无天灾,又无人祸,那赵王为何会面对中山国无动于衷呢? 难道是在等燕国攻打昔阳的消息?亦或者是想让燕国消耗中山国的实力?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二章 齐国出兵 数日后。 “大王,魏国的消息,魏王正式任命翟强为相国了。” “齐国呢?” “中山国派去齐国求援的使者,几乎已经达到一天三波了,但齐王接到求援后,依旧没有动静,既没有任命相国,也没有下令出兵救援中山国。匡章呆在清河,声子呆在北地,同样没有动静。” “赵国呢?” “没有动静!”陈轸闻言摇了摇头。 熊槐见状,点了点头。 又数日。 “大王,五日前,燕军围攻中山国东部重镇昔阳十五日后,终于攻克昔阳。如今燕军正在向中山国腹地顾城挺进。” 熊槐一怔,这昔阳城终究还是攻克了。 此时,一旁的昭雎立即开口道:“大王,昔阳一下,燕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顾城。若是燕军能继续攻克顾城,那么中山国接连损失中人、昔阳、顾城这三座大城,国土将损失三分之一。 而且中山国的主力还在西部防备赵国,东部兵力不足,难以坚守。此时此刻,无论齐赵两国是和态度,必然都要快速做出决断。” 熊槐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寡人相信,到了这个地步,齐赵两国应该会有决断了。” 次日。 就在熊槐与昭雎探讨中山国战局的时候,陈轸匆匆走了进来。 “大王,齐国的消息,就在齐王得知中山国重镇昔阳被燕军攻克的消息后,齐王立即召集群臣议事,然后效仿秦国,改革相国制为左右丞相,并当场下令以孟尝君田文为右丞相,以季子为左丞相。” 熊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立即问道:“对于左右丞相一事,田文与季子态度如何?” 陈轸一脸沉重摇了摇头:“田文与季子已经在齐国朝廷中相互争执一个多月,难分上下,再加上临淄已经有传言,说齐王真正属意的相国人选,是功勋卓著的章子。 故而,当日在齐王提议废相国,设左右丞相之后,田文与季子全都开口赞同,欣然同意。 果然,齐王当场就任命了田文与季子做左右丞相。” 熊槐闻言,顿时沉默了下去。 现在齐王地一揭开底牌,他算是看明白了齐王地这一段时间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齐王储子一死,齐王地立即任命季子做代相国,摆出要任命季子做相国的意思。 但是同时,他借用魏相田文回国奔丧的时机,送翟强回魏国做魏相,如此,便断了田文的退路,同时,在田文返回临淄前的一个月,却迟迟没有将季子转正,给了田文希望,让他不得不全力争夺齐相的位置。 如此,季子与田文二人就被齐王逼上了全力争夺相国。 而齐王地的真正目的,就是让他们争夺,以达到废相国的目的。 或许··· 熊槐猜测,若是没有燕国入侵中山国一事,那么,齐王将会在他这个楚王离开淮阴,或者说是在匡章返回临淄的时候,以匡章逼迫田文季子接受左右丞相的位置。 否则,匡章一回到临淄,必然会任命为相国。 论功勋,论资历,论军中的声望,田文与季子全都无法与匡章比。 当然,他们也优势,那就是朝野中的声望,匡章在这是远远比不上的。 如此,齐王地就不费吹灰之力就废了相国,设立左右丞相,同时拉拢齐国公室,以及稷下学宫的那些大贤。 就算事后齐国群臣反应过来,也不会埋怨齐王地,反而会赞扬齐王地的英明。 想着,熊槐一脸沉重的道:“看来寡人北面的那个新邻居也不是易与之辈啊!” 陈轸昭雎闻言,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一缕凛然。 接着,熊槐冷笑了一下,然后问道:“陈卿,既然齐王已经平定了朝内,那么现在应该齐国应该已经打算出兵救援中山国了吧。” 陈轸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齐王任命左右丞相后,接着便决定了出兵救援中山国一事。齐王地以声子为主将,下令在北地聚集兵力,准备救援中山。此外,齐王地还任命田甲为主将,前往高唐,以震慑防备赵国。” “声子,田甲!”熊槐轻轻囔囔了一声。 声子乃是出子稷下学宫的名将,是齐国军中仅次于匡章的将领,齐王地用声子做救援中山的主将,这在熊槐的预料之中。 但是田甲··· 熊槐摇了摇头,田甲虽然是田氏将领,但是他有被楚军俘虏的经历,还是自己出钱赎回去的。 自田甲回齐之后,便一直被齐王搁置不用,但这次齐王地竟然再次启用了他。 这是齐王地表示自己亲近公室,还是有其他意图呢? 熊槐默默揣测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看着昭雎道:“柱国,既然齐国已经行动了,那么我楚国也不能不动,明日兵临清河城,牵制匡章,策应燕国。” “唯。” 次日一大早。 熊槐率领两万楚军在南岸观战,而昭雎点齐水陆八万楚军,以两万水师为先锋,以六万楚军为中军,乘坐着千余战船,浩浩荡荡的北岸而去。 不多时,站在南岸的熊槐,就听到了北岸传来的阵阵杀声。 “大王,柱国回报,先锋沈宜甫已经率领水师抵达北岸,齐军坚守清河城不出。” “好。” 过了一段时间。 “大王,先锋沈宜甫已经控制泗水口,齐军水师坚守水寨不出,我军已经控制泗水水道。” “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北面的喊杀声渐渐消散,只剩下阵阵鼓声传来。 “大王,柱国来报,我军再三邀战,匡章依旧坚守不出。” “好。”熊槐笑着点了点头,战事进行到现在,楚军的牵制任务算是完成了。 “传令给柱国,让柱国继续邀战。” “唯。” 传令兵离去后,熊槐向左右的大臣道:“诸卿,既然齐军打算坚守不出,那么战事就交给柱国,诸卿随寡人回城吧。” “唯。” 淮阴。 熊槐回城没多久,就见陈轸一脸喜色的走了过来。 “大王,宋太子贞来报,在宋国群臣的强烈要求下,就在前日,宋王终于答应群臣的请求,下诏驱逐田不礼了。” 熊槐闻言大喜,太子贞回到商丘多日,此刻终于大功告成。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三章 剑指顾城 “大王,齐国北面传来的消息,齐王地下令救援中山国之后,齐将声子率十五万齐军强攻燕国,据探子来报,声势正率齐军直扑燕国重镇武垣。” “武垣!”熊槐一怔,立即走到殿中的地图边,然后快速找到了武垣的位置。 武垣城在河水新河道北部的平原地带,乃是燕国防备齐国的前沿基地。 百余年前,齐国多次入侵燕国,甚至数次杀入燕国腹地,多亏三晋救援,燕国才得以保存。 接着三晋联盟破裂后,燕国有感齐国的压力,于是便在五十年前,修建武垣城以抵御齐国。 而武垣城的后方··· 熊槐的手指顺着武垣城向齐军前进的方向一滑,然后落在阳地、曲地之间。 阳曲两地乃是燕国与中山国的交接地带,不仅是燕国攻打中山国的前沿基地,同时也是燕军的退路。 想着,熊槐皱眉道:“这次声子的目的似乎是要截断燕军的退路,要与燕军在中山国中决一死战啊!” 陈轸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燕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燕军已经得到齐国出兵的消息,并且已经停止攻打顾城,驻扎在顾城之外,以待齐军。” “燕军停留在顾城,没有回援阳城或者曲逆吗?”熊槐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燕军此时已经攻克中人昔阳两地,已经获取了重大的战果。此时退回阳城曲逆防守,无疑是放弃到手的土地。 如此,即便是燕军与齐军激战后守住了阳城,最终也将毫无所获。 或许这才是燕国不愿退兵的理由。 可是··· 熊槐纳闷道:“燕国究竟有什么底气,认为燕军能在顾城之外战胜齐国呢?” 陈轸迟疑道:“大王,或许燕国是打算利用齐王新立,急于求战以巩固王位,是以打算以逸待劳。” 熊槐微微颔首。 这种可能性也很大,齐王新立,国中因为相国之位,发生了一阵不小动荡,国内算不得安稳。 现在又千里迢迢的越过燕国去救援中山,要是声子赶到中山国后,急于求战,还未休整就向燕军发起攻击。 如此,面对以逸待劳的燕军,胜负的确难料,或许燕军的胜算还要高一些。 若是声子稳扎稳打,休整完毕之后再去攻打燕军。 那··· 不过只要燕军避而不战,如此齐燕两国在中山国相持不下,陷入旷日持久之中,以齐国超过五百里的补给线,而且补给线全在燕国境内,补给很困难。 更致命的是,河水流过中山国进入赵国东部后,注入巨鹿泽,然后巨鹿泽的水在西高东低的地势下向东溢出,分出数道河水支流。这些河水支流,大部分经燕国南部注入渤海,还有一部分经齐国北部注入渤海。 燕赵在南部的交界地带,多沼泽河流,从这里走虽然能最快抵达中山国,但运粮不易。齐国走这条路,时间一长,肯定顶不住。 若是齐王地即位后的第一战,面对弱小的燕国却没有打赢,这绝对是对齐王地威信的严重打击。齐王地威信一失,齐国群臣,最起码齐国的那些宗室,就不会像侍奉齐国先王一样,紧紧的团结在齐王地身边。 如此,也算是对齐国的一种削弱。 所以,对燕国来说,这一次面对齐国,只要不输,那就是赢了。 如此一来,燕王就可以凭借战胜的齐国的威望,一举扭转燕国在齐燕两国中的不利地位。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其他国家见齐国面对燕国都没赢,会不会乘机在齐国身上咬伤两口? 比如说赵国,又比如说楚国,还比如说宋国! 想到这,熊槐不禁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摸清燕王这次攻打中山国的脉络了。 若是齐国不去救援,那燕国就获取中山国的土地壮大自己。 若是齐国去救援,那就在中山国以逸待劳等着齐军。要是齐军急于求战,那以逸待劳的燕军就跟齐军打。要是齐军稳如老狗,那燕军就跟齐国拼消耗,就外部局势而言,齐国只有魏国一个盟友。 而燕国还有楚国这个强援! 甚至还有齐国的另有一个盟友赵国。赵国虽然跟齐燕两国都是盟友,但是燕赵两国的关系,可比齐赵两国亲密的多。 所以,只要齐国顶不住压力,败退了,那齐国好不容易才营造的复兴局势,将会功亏一篑,再次陷入之前疲弱之中。 就跟之前各国伐齐之后一样,疲态一露,就会不断的遭到各国围攻削弱。 想要扭转局势,在君明臣贤德的情况下,也得耗费数年不可。 想着,熊槐不禁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可惜了,齐王再晚死几年,待我楚国在江东的变法完成,那时,寡人一定会联合宋国全面攻打齐国,以配合燕军的行动。但现在···” 说着,熊槐的目光投向淮北的清河城,仿佛看到了正在围而不攻的楚军,叹气道:“现在寡人也只能在一旁摇旗呐喊罢了,希望燕国的计划能成功吧!” 顿了顿,熊槐猛然想起赵国来,问道:“陈卿,现在赵国那边如何?” 陈轸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动静。” 熊槐皱了皱眉,燕伐中山之战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齐燕两国的目的差不多全都暴露了,但赵国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极为不正常啊! 一时间,熊槐陷入了沉思。 两日后,北方战报传来。 “大王,燕国的消息,燕国主动放弃武垣,齐军抵达武垣后,轻取武垣。如今声子正率军前往阳城。 另,燕国那边,燕国部署在东部易地的燕军,已经调往西部。” 又五日。 “大王,燕国再次放弃阳城,齐军再次轻取阳城。另,阳城燕军已经退守曲逆,此外,易地的燕军已经一分为二,一部驻守曲逆,一部驻守桑丘。” 熊槐一怔,阳城西部就是燕军所在的顾城,北部就是燕军最后的退路曲逆,东北部就是燕国防备齐国的重镇桑丘。 接着齐军怎么走,就决定了齐国救援中山国的策略。 齐军去曲逆,则是断燕军退路,以守为攻。去桑丘,则是围魏救赵,吸引燕军回援。去顾城,则是想要与燕军正面对决。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齐军怎么走,似乎燕国都已经有了准备。 同样,无论齐军怎么走,齐燕两国都将再次对决。 而远在淮水的楚国,似乎也就只能等待齐燕两国决战之后的消息。 翌日。 “大王,齐军在声子的率领下,往顾城而去。” 正文 第八百七十四章 齐燕决战 “顾城!”熊槐一怔,诧异的道:“声子这是打算直接与燕军在中山国中决战吗?” 说着,熊槐脸色一正,立即下令道:“陈卿,密切关注中山国的战局,寡人要第一时间知道战果。” “唯。”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两日来,熊槐一直都在等待着齐燕两国决战的消息。这一场决战,关乎未来楚国北方的战略格局。 若是燕国胜了,那楚国需要立即对北面展开进攻,并联合宋国伐齐,以给齐国施加压力,并给燕国营造一个扩大战果的好机会。 若是燕国败了,没什么好说的,同样也要立即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伐齐之战,以避免燕国损失太大。 因为楚国距离战场太远,得到消息之时,齐燕决战很肯能已经已经打完。是故,楚国必须要第一时间展开行动,以声援燕国。 第三天黄昏,北面的消息传来。 “大王,齐燕两国决战爆发了。” 熊槐闻言一怔,诧异的问道:“怎么会这么快?是燕军动手的,还是齐军动手的?” “是齐军主动进攻的。”说着,陈轸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五天前,声子率军抵达顾城外,休整一夜后,于次日率全军向燕军发起挑战。 燕军见齐军远来,只休整了一夜,便发起进攻。于是,十二万燕国大军尽出,与十万齐军在顾城外展开决战。 我们的探子一见齐燕两国正式开战,便昼夜兼程将消息传回。此外,臣已经告诉北方的探子,齐燕两国的决战一结束,便立即回报。”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想起齐燕两国的战事来,又皱眉道:“不过,寡人怎么觉得齐燕两国的决战,怎么透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呢? 声子乃齐国名将,应该不会如此急促才是。十五万齐军从齐地出发,一路上还要拔掉燕国的城池,接连疾行十几日,在五万大军落后的情况下,这才匆匆赶到顾城。 然后休整一夜,不顾自身的疲惫,不顾自己军队数量不及燕军,便与以逸待劳且人多势众的燕军展开决战,这可不像声子这种老将的作风啊。 若是齐军一到,燕军以逸待劳主动求战,这才是正常的。若是声子率军抵达顾城,修整两三日,等等后续的齐军赶来,有了一战而胜的把握,这才出兵为中山国解围,这也是正常。 但现在,太不正常了!” 陈轸闻言,迟疑道:“大王,或许是齐国耽搁的太久,且中山国催得紧,所以在齐王的再三催促下,声子这才不得不立即与燕军展开决战。” “或许吧!”熊槐微微颔首,但心中总觉得不对。 齐王之前已经耽搁了那么长时间,中山国也已经损失两座大城,现在齐王有必要着急吗? 只是,如果不是齐王着急,那么声子为何如此着急的与燕军展开决战,以至于连后面那些掉队的齐军也等不及了。 十万齐军对阵十二万燕军,而且对面的燕军明显还是以逸待劳,这种战,十有八九要输。 如果说声子有必胜的决心,那么必定还有后手。 只是声子的后手在哪呢? 想着,熊槐立即走到地图边,然后看向齐燕两国决战的顾城。 顾城位于中山国东中部,东方靠北一点的位置就是燕国的阳城,北面是昔阳中人两城,西方是中山国的都城灵寿,南面则是中山国的领土,中山国之南,则是赵国领土。 如果声子还有后手,那一定就是中山国的大军。 想着,熊槐问道:“陈卿,现在中山国的主力还在东部防备赵国吗?” “不错。”陈轸点了点头:“探子来报,声子攻取阳城后,赵王下令在镐城代地聚兵,因为赵国的动作,中山国的主力并没有离开西部。” 说到这,陈轸想了想道:“大王,燕军在中山国之中作战,必然会严密监视中山国的主力,以免遭到算计。所以,臣以为既然燕军敢与齐军决战,那么必然已经掌握了中山国主力的情况。” “这···”熊槐闻言,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了。 “如果没有中山国援军,那么声子为何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与燕军展开决战?” 熊槐沉思许久,始终没有想明白声子的底气究竟是什么? 良久,熊槐才叹了一口气:“四天前的决战,想必现在齐燕两国的决战早已结束,寡人现在唯一能做得那就是等候战果了。”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道:“陈卿,密切关注北方的消息,一有消息,立即来报寡人。” “唯!” 深夜。 议事大厅中灯火通明,熊槐拿着一本《老子》观看着,而景阳做为贴身护卫在一旁陪同。 此时,熊槐虽然手中拿着书,但他的心思却没有在书上,而是时不时的向昏暗的房外看去,但房外出来护卫,并没有其他人。 良久,熊槐放下书,打了一个哈欠,向景阳问道:“阳,现在什么时辰了?” 景阳闻言转头看了看厅旁的漏刻,然后应道:“回大王,现在已经到子时了。” “子时?”熊槐一怔,子时是午夜时间,距离黄昏已经过去半天时间。 半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战事顺利,那么齐燕两国决战胜负的消息应该已经传来了。若是战事不顺,陷入相持,那就有的打了。可能会打上三五天,也可能会打上三五月。 不过,对燕国来说,没输那就是赢了。 想着,熊槐再次向外看了看,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刺史令还没有传来消息吗?” “刺史令未曾传来消息。”景阳说着,看了看面色疲惫的楚王,拱手道:“大王,如今夜已经深了,此时刺史令还未传来消息,想来一定是齐燕两国难分上下。算算时间,等齐燕两国打完,日落收兵,北方的探子传来消息,应该要到明日早上。 故,臣以为大王何不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熊槐闻言想了想,摇头道:“再等等。” 接着,又等了半个时辰,熊槐迟迟不见陈轸到来,脸上的担忧不禁渐渐隐去。 大半天都没有传来消息,想来今夜是不会有消息了。 今夜没有消息,那就是说明燕国没有失败,如此,没有消息,就算好消息。 此时,景阳再次劝道:“大王,子时已过大半,还请大王早些歇息。” 熊槐闻言,向外一看,见陈轸依旧未来,便点了点头。 熊槐睡下没多久,负责护卫楚王的景阳便来到楚王寝宫外,跟护卫的士卒打了一声招呼后,才在寝宫外高声喊道: “大王,刺史令有紧急军情,正在大厅等候大王!”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五章 燕国惨败 熊槐一向睡得很浅,房外一传来大喊声,便立即惊醒过来,连忙从床上坐起。 此时,房外再次传来景阳的大喊声:“大王,刺史令求见,有齐燕两国战报!” 熊槐闻言,知道不是错觉,立即晃了晃脑袋,让脑袋清醒了一下,然后立即应道:“好,寡人知道了,请刺史令稍后,寡人马上就到。” 不久后,熊槐带着景阳来到议事的大厅,见陈轸此时正在大厅中来回绕圈子,且陈轸脸上带着一阵急色。 见此,熊槐心中一惊,难道燕国败了? 想着,还未走到王位上坐下,便开口问道:“陈卿,战果如何?谁胜谁负?” 陈轸急忙应道:“大王,燕国惨败,损失惨重,溃军正向曲逆逃亡。” 熊槐正走到王位边,闻言全身一震,立即停下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陈轸,连忙问道:“怎么回事,燕军怎么会惨败呢?难道是中山国主力秘密抵达东部?” 陈轸闻言立即摇了摇头:“大王,并非如此,是齐军来援,突袭燕军侧翼,燕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故而才一战而崩。” “齐军?”熊槐一屁股坐在王位上,诧异的问道:“难道是那些落后的齐军赶到战场?” “这不可能?”一旁的景阳摇头道:“大王,声子这一路所经之地都是燕国控制的地盘,齐军的动静燕军必然了如指掌,断然不会出现落后的齐军赶到,而燕军毫无防备的情况。”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疑惑的看着陈轸:“陈卿,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轸一脸沉重的道:“大王,不是声子所部,而是在高唐的田甲所部。齐燕决战之际,本来燕军以逸待劳,并凭借数量优势,已经占据上风,眼看齐军即将败退。不想,田甲率领两万技击士突然出现在战场南侧,并对燕军侧翼发动突袭。 燕军猝不及防,侧翼崩溃,接着,中山国三千单骑出现在燕军之后,并且声子在田甲出现后,立即对燕军发动反攻,三面夹击之下,燕军溃败,只能向北方的昔阳城逃亡。 其后声子也紧随其后,追击燕国溃军。” “燕国真的败了!”熊槐闻言愣了许久,接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田甲不是在高唐防备赵国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的南方,并对燕军发动突袭?” 陈轸闻言摇了摇头:“大王,关于田甲突然出现在战场的事情,臣还没有得到具体的情况。但是,从高唐到顾城,路途遥远,想要瞒住旁人,绝非易事,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熊槐点了点头,沉吟许久,然后抬起头,看向景阳吩咐道:“将地图摆开!” “唯!” 接着,熊槐又向陈轸吩咐道:“陈卿,立即派人请柱国他们前来议事。” “唯!” 其后,等景阳摆开地图后,熊槐来到地图边,然后看着地图上的高唐位置,陷入了沉思。 小半个时辰后。 昭雎等群人到来,众人一听田甲突然出现在战场,以致燕军惨败,顿时脸色一变。 而后,昭常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齐国高唐到顾城,要穿过赵国以及大半个中山国,田甲率领两万大军,如何瞒过众人耳目,悄无声息的抵达顾城? 不仅如此···” 说着,昭常看着大厅已经挂好的地图道:“高唐与顾城的距离,远远超过声子所在的齐国北地与顾城的距离,据北面的消息,声子行军迅捷,且一路畅通无阻,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如此,田甲如何能在声子赶到顾城的次日,恰巧出现在顾城南部呢?” 昭常话音落下,众人沉默了一下,而后,水师主将沈宜甫开口道: “不,虽然高唐距离顾城极远,但是从高唐去顾城其实更加快捷。”说着,沈宜甫见众人看了过来,立即解释道:“用水师运送军队,高唐临近河水,田甲完全可以顺河水而下,然后通过漳河抵达中山国南部,最后从中山国南部前往顾城。” 昭常闻言想了想,开口反驳道:“将军所说的路线快是快,但是这一条水路遥远不说,而且还全都控制在赵国手中,这如何能避开众人耳目?” “这···”沈宜甫顿时哑口无言。 此时,熊槐听着昭常的话,目光转向地图上的赵国,语气冰寒的道:“若是齐赵两国联手,赵国借水道给齐国呢?” 群臣闻言一震,接着,昭常迟疑的看着楚王道:“大王,这应该不可能吧!燕赵两国的关系极为亲密,燕王对赵王即位崇敬,对赵王的要求也都毫不犹豫的满足,这种情况下,赵国怎么可能会借道给齐军呢!” 熊槐想起之前赵国的种种异常,不由冷冷一笑:“除了这个原因,贤卿还能想出其他可能吗?” “这···”昭常一怔,而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接着,其他人也在排除了其他可能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而后,昭雎拱手道:“大王英明,想来那田甲之所以能出现在战场,一定是赵国掩护的结果。” 昭雎话音一落,昭常立即脸色沉重的附和道:“大王,如果齐赵两国勾连,那燕国就危险了,为了避免燕国遭受重创,被齐国极大的削弱,臣以为我楚国理应立即出兵伐齐,吸引伐燕齐军回援。” 熊槐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所担忧的地方。 原本有赵国为援,燕国即便大败于齐,也能保存相当一部分实力。 但现在··· 燕国南部只与齐赵中山三国相连,燕国原本与赵国为盟,与齐中山两国为敌,现在赵国背叛,那燕国周围就全是敌国,而且燕国的实力本来就不如齐国,加上这次惨败于齐,必然极为凶险。 更重要的是,之前齐国屡屡侵略燕国,全都是依靠三晋救援,现在赵国背盟出卖燕国,魏国是齐国的盟友,韩国太远,所以三晋肯定是不会去救援燕国了。 如此一来,燕国若是没有援军···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诸卿,这次寡人深夜请卿等来此,正是为了商议如何救援燕国。”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六章 意欲救燕 熊槐话音一落,昭雎立即一脸沉重的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现在我楚国的紧要之事,不是出兵救燕,而是立即在各国边境召集军队,以备不测。” “嗯?”熊槐迟疑的看着昭雎。 昭雎解释道:“大王,臣虽然不知道齐国给予了赵国什么好处,让赵国出卖了燕国。但是,既然赵国已经出卖了燕国,那么齐国在有必胜燕国的信心后,必然会做好防备,以阻止我楚国救援燕国。” “更重要的是!”昭雎顿了顿,在其他人全都看过来后,开口道:“赵国出卖燕国,站在齐国那边,燕国已经大败于齐,无力牵制齐国。是故,如今天下的局势,齐魏赵三国结成联盟,秦国也站在三国联盟那边。至于宋国,依旧保持中立。 而我楚国现在就剩下韩国这一个盟友,而且这个盟友还极不可靠,随时都有被赵魏两国说服的可能。” 说着,昭雎长拜道:“大王,所以臣说,眼下我楚国要做的,就是防备各国来袭,并且防备与拉拢宋韩两国,最起码也要让这两国保持中立,不能让宋韩也倒向连横同盟。” 熊槐闻言脸色一变,接着立即下令道:“左尹,立即传寡人诏令,以将军邓陵光为主将,在析邑防备秦国,以将军庄蹻为将,前往陈城驻守,以备魏国。另,让寿县县尹惠盎加强戒备,让他小心宋国。 还有,立即给宋太子贞以及韩相公叔送上一份重礼。” “唯。”昭常一脸肃然地拱手应着,接着知道此事刻不容缓,再一拱手,然后立即转身退下。 昭常离去后,熊槐看着昭雎道:“柱国,燕国对我楚国而言至关重要,若是这次燕国被齐国打残,遭到极大的削弱,恐怕未来难以牵制齐国。没有燕国的牵制,寡人担心齐国会毫无顾忌的全力攻打我楚国。 如此,寡人甚忧之,不知柱国可有救燕之策。” “这···”昭雎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若是没有各国的牵制,楚国尽起东部大军,全力讨伐齐国,却也能齐军回援。 但现在,魏国做为齐国的盟友,而且翟强刚刚才在齐国的支持下担任魏相,所以魏国随时都有可能伐楚。 而宋国这个墙头草,一向唯强是从,也有极大的可能倒戈,所以陈地寿县两地都不得不派出兵力驻守,这就牵制了楚国大部分的兵力。 而淮阴这边,匡章率领七万大军驻守淮北,以匡章的能耐,沿河防守,最起码要二十万大军才能击败匡章,并给齐国强大的压力,促使声子回援。 而想要在淮阴筹齐二十万大军,除非将江东十几万大军调来,否则就不可能。 但··· 昭雎余光瞄了一眼楚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江东可比燕国重要的多,三个燕国的价值都比不上一个属于楚国的江东,想要让楚王从江东调兵,这根本不可能。 想着,昭雎缓缓摇了摇头,拱手道:“大王,眼下我楚国不宜大动干戈,而且齐国有了上次灭燕的教训,想来是不会再次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亡燕国的。 是故,臣以为我楚国只需在淮阴虚张声势,然后派出使者前去调停,接着让燕国割地求和,想来齐国也不会太过分的。” “不行!”熊槐一听昭雎的消极对策,顿时摇了摇头:“燕国之事,寡人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齐国身上,柱国可有其他对策?” 昭雎一听,迟疑了一下道:“若是大王一定要全力伐齐的话,臣请从江东调来十万楚军,如此,臣必能击退匡章,逼迫齐军回援。” 熊槐一怔,依然摇头道:“不行,江东初定,百姓还未归附,江东的楚军不能调走。” “这···”昭雎拱手拜道:“大王,臣无能。” 昭雎请罪后,厅中的其他将领见楚王看过来,纷纷低下了脑袋,不敢直视楚王。 熊槐的目光扫视一遍后,见群臣全都沉默不语,顿时无语。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既想攻打齐国,又想不派出大量的军队,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而后,厅中沉默了一阵,就在众人苦思良策之际,左成从人群走了出来,拱手道:“大王,臣有一策,可促使声子伐燕大军回援。” 熊槐一怔,然后大喜道:“卿有何良策,快快到来。” 左成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走到地图一侧,右手手指指着淮北匡章所在的清河城道:“大王,匡章率七万齐军死守清河,如此,我楚军非二十万不可。但是!” 说着,左成手指移到齐国腹地琅琊即墨一带,开口道:“但是,现在齐国大军不是调去攻打齐国,就是在南部防备我楚国,或者在边境防备他国,腹地极为空虚。故,臣的意思就是柱国率主力牵制清河的匡章,然后派出一支偏师直扑齐国腹地,吸引声子回援。” 熊槐一怔,迟疑的看着左成:“贤卿,寡人愚钝,这琅琊即墨距离淮阴千里,不仅有匡章这只拦路虎,而且一路上全都是齐国的地盘,我楚军如何能直扑齐国腹地。” 左成拱手道:“大王,走陆路当然不行,但是,如果走海路,则一路畅通无阻,就跟两百年的吴国水师一样,直扑齐国心腹之地。” “可是当年吴国水师失败了!”昭雎反驳了一句,然后见楚王有所意动,立即拱手劝阻道:“大王,大海浩瀚无际,汹涌澎湃,大海中行船与湖泊河流中行船完全不同。而且,齐国的海域还是我楚国完全陌生的水域,海水深浅,是否有暗礁,我楚国全都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齐国那边哪里有河水入海,哪里有岛屿,我楚国也不知道。若是,万一齐军在岛上或者河中埋伏,对我水师进行伏击,那我楚国水师肯定会像吴国一样,有全军覆没之忧。” 说着,昭雎脸色沉重的拜道:“大王,水师远征齐国,成则一无所得,败则全军覆没,此策太过凶险,臣以为不可。”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七章 攻敌所必救 “不然。”左成见楚王脸色变化,立即开口道:“大王,当年吴国伐齐海战之所以失败,那是因为齐国正在全力应付吴国北伐,是以吴国水师一动,齐国便立即发现,并将举国水师调出以应吴军。是故,疲惫不堪的吴国水师遭到以逸待劳的齐军埋伏,这才大败而归。 但是,眼下的情况则与当年的情况截然不同。之前齐国为了攻打我楚国,不仅让匡章坐镇清河城,更是派出了两万水师以窥淮阴。其后,齐国为了击败燕国,派出田甲策应,田甲能快速赶到中山,必然是得了齐军水师支助。” 说着,左成再次拱手道:“大王,臣方才说齐国腹地空虚,不仅是因为齐国各城兵力被调走,更是因为齐国水师也不在。若是此时我楚国水师北上,齐国朝野必定震恐。而只要柱国能将匡章拖在清河,那齐国上下见我军逼近,必定会调声子回国。” 熊槐闻言陷入迟疑之中。 左成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其风险也很大,大海之上,孤军深入,万一打输了,水师就危险了。 大海之上可不比陆地,陆地上作战失败,大军还可以四处溃逃。但大海之上,溃军还能跑到哪去,翻船、迷路、缺少淡水、大风、暴雨等等,这些都是要命的。 接着,熊槐想起被楚国压制在水寨中的齐国水师,不由摇头道:“贤卿,田甲前往中山,是否走的水路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万一是赵国直接借陆路呢! 还有,现在北面的齐国水寨中,就有两万齐国水师驻扎。若是我军长途奔袭齐国失利,而后清河的齐国水师出海截断我军归路,如此,我楚国水师岂不是就会全军覆没。” “这···”左成一怔。 刚刚他只是突发奇想,想起齐国腹地空虚,这才提议水师突袭齐国。 但是,这是建立在齐国空虚的前提之下,万一齐国水师没有送田甲去中山,而是一直呆在齐国本土,那齐楚两国水师可能就将在大海之上爆发一场决战。 再加上清河城的齐国水师,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楚军后方,截断水师退路。 这的确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 对于楚国水师能否击败齐国水师,继而趁势攻击齐国腹地··· 这事左成心中没底,毕竟刚刚柱国也说了,地利全在齐国那边。 就在左成迟疑间,水师主将沈宜甫来到左成身侧,行礼道:“大王,臣愿率军前往突袭齐国。” 熊槐一怔,见水师主将主动请战,依旧摇头的道:“将军愿为寡人分忧,我心甚慰。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将军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楚国水师千里奔袭齐国腹地,能否达成目标,并让水师成功返回楚国。 兵战凶危,寡人不可不慎。若是为了救援燕国,而让将军率领父老兄弟赔上身家性命,去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寡人却是不愿的。” 沈宜甫闻言,深受感动的拜道:“大王爱护之意,臣感激不尽。但是,奔袭齐国腹地一事,臣以为是可以一搏的。” 熊槐一听,面色不变道:“愿闻其详。” 沈宜甫应道:“大王,若是齐国水师合兵一处,臣也未必敢北上伐齐。但是现在齐国为了窥视淮南,而将水师分出一部分放在淮水之上,那现在臣就有一些胜算了。” 说着,沈宜甫笑着拱手道:“大王如今齐军腹地空虚,且齐王地新立,一旦齐国上下见我大军直扑齐国腹地,齐王必定会调集大军阻拦,以免我军真的杀到齐国腹地。甚至···” 说着,沈宜甫停顿了一下,笑道:“大王,如果田甲去中山国,真的是由齐国水师运送的,那么眼下齐国水师主力必定还在河水之上。而臣所攻打的目标,却是琅琊即墨。从河水到琅琊,路途极远。 所以,齐国了滞延我军行动,极有可能会让清河的齐军水师拖住我军。就算清河齐军不愿沿路骚扰我军,但是我军前往齐国腹地,其也会被齐王调走,以截断我军退路。 故,臣之对策,那就是等清河水师出海,我军先回头破齐军偏师。” “先对付清河水师?”熊槐低声囔囔了一句。 “正是!”沈宜甫拱手道:“大王,大海不比陆上,人欲在大海上行动,非得借助船只不可。否则,就是百万大军,也只能望洋兴叹。 臣知大王所虑者,不过是担心大军后路断绝,一旦失败,则楚国水师将会全军覆没。 可是,只要臣先将清河的齐军水师解决掉,那么一旦战事不利,自可原路返回。 昔日吴齐海战,吴国水师即便遭遇埋伏,连主将坐舰都被齐国俘虏,但大海广大,只要是真心退后,后路未断,便可随时退走。 况且,我楚国水师无敌天下,齐国也未必是对手。” 熊槐闻言沉默了下去。 虽然沈宜甫说的轻松,但是事情却未必全如他预料的那样。 且不说齐军清河水师是否真的会死缠上去,就是齐国的水师,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对于水师北上,熊槐最担心的问题,不是后路,而是楚国水师在海上打不过齐军。 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那是因为以前楚国水师只是在大江上纵横,从未涉足大海。而齐国则不然,齐国自古有鱼盐之利,常常与大海打交道,而且齐国的航海技术更是各国之最。 越海而东,通于九夷,这不可是说说而已。 早在齐桓公之前,就已经有商队通过海路往来齐国与朝鲜,朝鲜的文皮更是被管仲列为天下七珍之一。 甚至,熊槐还怀疑,现在这个时候,齐国的那些冒险家,是不是已经找到东瀛群岛了。 毕竟,几十年后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徐福,后世之人可是言之凿凿的说他到东瀛做土皇帝去了。 想着,熊槐不由摇了摇头。 “大王!”沈宜甫还想再劝,却见楚王抬手制止了他。 见此,他只能无奈退下。 接着,熊槐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诸卿,除了水师奔袭齐国腹地以外,可有其他办法。” 众人闻言,纷纷陷入苦思之中,良久,却迟迟没有人开口。 片刻之后,昭雎突然起身行礼道:“大王,臣已经有了攻破清河城,击退匡章的办法了。” 熊槐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柱国何以教我?” 昭雎应道:“大王,那就是攻敌之所必救,水师奔袭齐国腹地。”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八章 决议救燕 熊槐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虽然同样都是出兵齐国腹地,但昭雎的说法与左成沈宜甫二人不同。 左成二人是让昭雎牵制匡章,而昭雎的意思则是他自己做主力,让水师做佯攻。 想明白之后,熊槐好奇的问道:“柱国,不知计将安出?” 昭雎立即拱手道:“大王,水师远征齐国腹地,没有补给,没有后援,没有地利,太过危险,故臣以为其不可取。 但是,正如左大夫所说,如今齐国腹地空虚,只要我大军能威胁出现在齐国腹地,齐国上下惊恐中,必然会调兵回援,尤其是水师,必定会全部调回。否则,一旦齐国水师战败,那齐国即便有百万大军,也难以在漫长的海岸上布防。 届时,我军借助船只,便可随时随地攻打任意海边城池,甚至还可摧毁齐国的盐场渔场,让齐国元气大伤。” 熊槐点了点头。 一旦齐楚两国在海上大战,那就必然将是一场决战,清河的齐国水师必然不会缺席。 此时,昭雎见楚王点头,便继续道:“大王,如今匡章所在清河城与泗水之上的齐国水师城犄角之势,相互援助。而我军因数量不够,难以对清河展开攻城。 但是,只要齐军水师一走,那匡章就会坐守孤城,然后我大军北上,将清河小城团团围住,然后大军在城外挖沟建渠,摆出水攻清河城的架势。到时,匡章兵少,见无力阻止我军行动,必然不战自退。 而我军攻取清河之后,便可趁胜追击。匡章一败,齐国必定震动,齐王为了安抚人心,肯定会一面向我国求和,一面从燕国调兵。” 说着,昭雎拱手一拜道:“故,臣以为,为了调走泗水水师,我们可派出水师佯攻齐国腹地,只要齐国水师一走,无论齐军是去大海截断我军退路,还是沿泗水北上汇合齐军主力与我我军决战,那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熊槐闻言,思绪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昭雎的计划远比左成的建议好,最关键的是,就算昭雎的计划失败,也不会对楚国造成多大的影响。 想着,熊槐便直接拍板道:“善,柱国此计甚好。” 说着,又看向其他大臣问道:“诸卿可还有其他计策?” 群臣闻言,沉默了一下,纷纷摇了摇头。 见此,熊槐立即下令道:“传诏,立即下令调集楚国水师,将郢都江东的水师全都调往广陵,将寿县陈地的水师调来淮阴,寡人要以水师远征齐国。此外,传诏江东各地,寡人要征召江东所有的海上渔船,以为军用。” 诏令下达完毕后,熊槐看着沈宜甫道:“沈将军,寡人便将水师托付于将军了,一定要营造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让齐国感到压力。” “请大王放心!”沈宜甫拱手应道。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昭雎道:“柱国,江东的楚军虽然不能动,但是之前寡人带去江东的楚军,还有三万依然留在江东,这次寡人全都调到淮阴来,听候柱国调遣。” “谢大王!” 接着,熊槐又看向左成,语气阴冷道:“左卿,有劳贤卿走一趟齐国,以对齐国进行劝和,若是齐国答应从燕国撤军,那就一切好办,若是齐国不答应,那就休怪寡人不客气。” “是大王。” “好,接下来诸卿就去准备吧!” “唯!” 众臣离去后,立即忙碌开来,调兵的去调兵,准备出使各国,正在紧急准备礼物,剩下的人,则开始为大军出征准备后勤。 是夜,淮阴一夜无修。 一晃三日而过,就在各地楚军开始向淮阴聚集的时候,北方的战报再次传到淮阴。 “大王,燕国战报,中山国的燕军在大败后,开始向燕国曲逆败退,齐将声子紧追不舍。数日前,燕国败军在燕国与中山国的边境处,遭到齐将触子率领的三万齐军埋伏,接着声子率大军追上,与伏兵夹击燕军。 是战,燕军再次大败,燕军主将自杀,副将战死,败兵四散,进入中山国的十二万燕军已经全军覆没。 战后,声子便下令所部大军原地休整,而触子率领的大军已经往燕国曲逆去了。” 熊槐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之前楚国上下还以为声子行军速度太快,以至于十五万大军出发,抵达战场的只有十万大军,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在陆上掉队了。 但现在齐国伏兵一出,才发现这些掉队的齐军早有去处。 此外,经此一战,入侵中山国的十几万燕军全军覆没,而齐王地凭借此战声威大振,一举奠定了他不输先王的才能,真正确定了他齐国之君,齐魏盟主的地位。 如此,齐王与齐相同日归天的恶劣影响,算是彻底消失了。 齐国依然还是东部的强国。 想着,熊槐感叹道:“看来寡人的北面,又出现一个强主啊!尤其是齐王地还是那么的年轻。” 说着,熊槐想起自己的年纪,以及太子横的一贯表现,不禁长吁短叹。 前来禀报消息的陈轸,听到楚王感叹,顿时默然。 熊槐感叹了一阵后,再次想起燕国的局势来,不禁皱眉道:“经此两战,十几万燕军全军覆没,燕王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说着,熊槐满脸担忧的看着陈轸道:“贤卿,此时燕国那边如何了?” 陈轸摇头道:“顾城一战燕军大败,燕国得到消息后,朝野大惊,各地一片混乱。此时燕王已经下令,让曲逆桑丘的燕军死守城池,并且燕王已经派出使者向楚赵两国求援,用不了几日,燕国使者就会抵达淮阴。” “向赵国求救?这···看来燕王是真的急了!”熊槐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摇了摇头问道:“我们的军队现在聚集的如何了?”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现在只有距离的最近的寿县派出水师,其他三地都还未有消息。三天时间,恐怕郢都、会稽那边消息还未接到大王的诏令,等郢都会稽兵力抵达淮阴,即便有快捷的水路,最少也要一个月时间。” 熊槐闻言长长一叹:“是啊,最快也需要一个月,寡人有些着急了,希望燕国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吧!” 正文 第八百七十九章 祸不单行 又过了五日,寿县驻扎的水师全部抵达淮阴,陈地的水师陆续抵达淮阴之际,燕国再次传来坏消息。 “大王,燕国惊变,数日前,田甲突然出现在易地,因易地燕军已经被调往曲逆桑丘,易城守备不足,故,田甲轻取易地。” “田甲,怎么又是田甲?之前他就突然出现在顾城,现在他又突然出现在易地,如此神出鬼没,难道他还真插上翅膀了不成。”熊槐闻言大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陈轸。 陈轸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田甲突然出现在顾城后,他就让人密切关注北方各地,而且因为上次田甲的行动极有可能是因为水师之故,是以楚国在北面的探子也在密切关注河道。是以,这次齐军的行动,很快就被探子查知。 想着,陈轸立即解释道:“大王,是水路,臣已经确认,田甲之所以突然出现在顾城,就是因为齐国水师在运兵。这次齐军突袭易地,同样也是水师之助。 之前田甲助声子大败燕军后,便留在顾城攻打燕军大营,而攻克燕军大营,获取燕军物资后,田甲便率军南下。 大家本以为田甲这是返回齐国,不想,田甲却是再次借助水师,顺流而下,直扑燕国重镇易地,并一鼓而下。” “果然是水师!”熊槐一怔,然后急忙走到殿中的地图边。 易地已经算是燕国腹地了,位于易水与最北面的河水交汇处,乃是燕国重镇。易地再往北,就是燕国方城,方城之北乃是涿县,而涿县之北就是燕都蓟都。 而易地的西部,乃是现在燕军重兵防守的桑丘与曲逆。 齐军攻克易地,桑丘曲逆与蓟都就被齐军分割开来。 那么接下来齐国的目标,是桑丘曲逆的燕军呢?还是直扑蓟都呢? 想着,熊槐急忙问道:“现在声子率领的齐军主力到哪了?” “声子在中山国休整三日后,已经挥师东进,与储子所部一同包围曲逆。如今曲逆城因燕军主力全军覆没,城中人心惶惶,士气低落。”说着,陈轸一脸沉重的道:“臣担心曲逆在齐军的围攻下坚持不了多久。 而且,曲逆一破,齐军顺势攻打桑丘,若是桑丘再被攻破,则燕国主力将全部损失。如此一来,就算齐国退兵,燕国也将元气大伤,二十年内无法恢复元气。” 熊槐闻言脸色一变,若是现在齐军趁势攻打蓟都,那还好,毕竟齐国现在也不敢真的灭了燕国,只要曲逆桑丘的燕军得以保存,只要人还在,那么十年之后,燕国又将成为齐国背后的一把尖刀。 但是现在声子没去蓟都,反而在围攻曲逆··· 燕军全完了,那燕国就完了。 想着,熊槐咬紧牙根道:“郢都江东的军队还没有消息吗?” 陈轸摇了摇头道:“大王,距离大王下令,此时才不过八天时间,恐怕现在诏令才刚刚抵达会稽,大军集结赶路都需要时间,还请大王勿急。” “勿急!”熊槐摇头一叹:“寡人是不急,但是燕国那边急啊。” 陈轸见状,立即安慰道:“大王,曲逆城乃是燕国经营已久的坚城,而且还有燕国大军防守,以声子疲惫之师,想来应该可以坚守一两月的。” 熊槐闻言,幽幽叹道:“希望如此吧!” 接着,陈轸离去后,熊槐站在地图边,看着地图久久不语。 就在熊槐沉思间,厅外突然传来一怔喧哗声: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熊槐一怔,转头向外面看去,却见三闾大夫屈署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屈署一进大厅,熊槐顿时皱起眉头,略带不快的道:“发生了何事,卿何以如此慌张?” 屈署闻言,立即泪流满面的跪下,然后悲泣道:“大王,太子命人传来消息,五日前,王后薨了!” 熊槐一愣,顿时脑袋一片空白,那个陪伴他三十余年,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发妻薨了·。 一时间,熊槐脑海里全是自己与南后这数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大王···大王···” 在屈署的连声呼唤下,熊槐大脑再次恢复运转,而后脸色苍白的看着屈署,悲伤的大怒道:“怎么回事,寡人离开郢都时王后还好好的,这几个月来,郢都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坏消息,王后怎么就突然薨了呢?” 屈署闻言,深伏在地,哀伤的应道:“大王,太子来报,之前郢都大雪,王后偶感风寒,其后病情日渐加重。因当时大王正忧心北方,是以王后下令,让太子与令尹左徒不得将她患病的消息告诉大王,其后令尹也染病,太子与左徒忧心忡忡,这才将令尹的消息通知大王,希望···希望···” 剩下的话屈署没说,但是熊槐哪能不知道呢! 自从公子子兰死后,南后就一直在心中抑郁,身体也大不如前。 或许当时南后的并且已经很重,太子左徒不愿违背王后的命令,又想让他返回郢都,这才特意通知他令尹患病。 但是,他得到消息后,却没有回去。 其后,王后的病情便一直瞒着他,直到王后病死! 想到这,熊槐心中充满着哀伤,悲泣道:“呜呼哀哉,寡人对不起王后啊!” 屈署闻言,立即询问道:“大王,国家遭遇不幸,敢问大王是否返回郢都。” 熊槐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后脸上的悲伤收敛,露出坚定之色道:“胡说什么,大战在即,寡人岂能此时返回郢都,影响将士军心。此时此刻,别说王后死了,就是寡人死了,遗体也要在战后才能返回郢都。当年先君武王能做的事,寡人也能做。” 屈署一听楚王说起先君武王之事,便不再开口劝说,毕竟楚武王可是在出征的路上病死的,但出征大军在武王死后,可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接着,熊槐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传诏,让太子主持王后丧事,国礼葬之,就葬在寡人陵寝侧室,日后寡人要与王后合葬一墓。 另,传诏给秦夫人,宫中之事,日后就交给她了。” 说完,熊槐挥了挥衣袖,沉声道:“贤卿去传诏吧,寡人想独自一人静静。” 屈署见楚王说完就转身向后院走去,只能对着楚王孤寂的背影应道:“唯。” 次日,熊槐草草用过早膳,还未缓过劲来,就见屈署再次一脸悲痛的走了过来。 见此,熊槐心中一沉,看着他沉默不语。 另一边,屈署来到楚王身前,见楚王脸上哀伤之情还未散去,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见状,屈署在原地站了一下,然后悲痛的拜道: “大王,左徒来报,五日前令尹带病参加王后葬礼,不想,就在回府途中,令尹薨于车中。” 熊槐一呆,良久,才长长一叹“唉···国之不幸!” 屈署闻言,急忙轻声问道:“大王,令尹已薨,国中无人主持大局,且如何是好?” 熊槐一怔,顿时沉默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百官之首的令尹也同样不可或缺。 此时正值楚国伐齐前夕,景翠一死,那他就要决定下一个令尹的人选。 而他眼下的合适人选却只有两个,一个郢都的屈原,另一个就是正在淮北包围清河的昭雎。 选择屈原,则昭雎心中必有怨气,接下来的伐齐一战还打不打了。 选择昭雎,国中正动荡期间,楚王与令尹同时在外征战,这十分不妥。若是让昭雎回去,让熊槐自己指挥大军与匡章作战,熊槐心里发虚。若是自己回去,留昭雎在这··· 若是他没在前线还好,但现在他这个楚王已经在前线了,国君在大战前夕突然返回都城,不仅影响士气,更影响他这个楚王的威望。 就凭后面那一点,这事就不能干。 既然此时还不能选,那就不选,暂时先拖着。 一来可以让郢都的屈原树立声望,二来也可以用虚悬的令尹之位激励昭雎,让他充分发挥才智,狠狠的打击齐国,建立功勋,为担任令尹铺平道路。 至于国中的动荡,那就只能相信屈原了。 想清楚之后,熊槐立即脸色一正,沉声道:“传诏,让太子以诸侯之礼厚葬令尹,陪葬寡人陵寝之侧,另让左徒主持国事! 至于令尹之位,待寡人大胜齐国,率军返回郢都之后,再决定令尹的人选。” 正文 第八百八十章 相位空悬 清河城外。 正在营中安坐的昭雎得到景翠病死,楚王决定先破齐国,返回郢都再做决定之后,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得到景翠病重的消息后,就劝说楚王返回郢都,当时正是为了能在景翠不幸后,能及时接替景翠做令尹。 但是,现在景翠真的病死了,他却不希望楚王马上就返回郢都。 之前劝楚王回去,那时因为当时还没有战事,他能跟楚王一起回去。现在他不想楚王回去,那时因为现在大战在即,而他正是主将。 想着,昭雎不由抬头向清河城看去。 在楚王与他同时出征在外的时候,这个时候景翠病死,真的是死的不是时候! 现在的局势对他而言很微妙,若是楚王决定以左徒屈原为令尹,那他··· 可若是现在楚王就以他做令尹,这同样也对他不利。 不是说现在不利,而是将来。 如果在这危难动荡之际,他就被楚王任命为令尹,那么接下来攻打齐国,他还怎么打。 打输了,他也没脸继续呆在令尹的位置上了。可若是打赢了,凭借破齐救燕的功劳,楚王接下还怎么奖赏他这个令尹。 当年的令尹昭阳同样也面临这个问题,结果昭阳为了自保战还没打就自己退了。 虽然楚王一向仁义,但是,就算楚王不怕,他自己也怕。 所以说,楚王决定暂时空悬令尹之位,就说明大王已经属意于他。 接下来的伐齐一战,胜,则令尹之位非他莫属,败,则令尹之位与他无缘。 想着,昭雎精神一振,立即向外大声吩咐道:“来人,传本将将令,点齐兵马,本将要去清河周围视察敌情。” “诺!” 王后与令尹的死讯先后传到淮阴,令整个淮阴都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中。 消息一经传出,无论城中百姓,还是军中将士,都有所惊慌。 但是,所有人却发现,楚王并没有离开淮阴返回郢都,而是一连三日都在淮阴照常出面理事。 见此,不稳的人心渐渐安定下来。 此时,对岸的清河城中,匡章带着一群将领站在南面城墙上,远远向南眺望淮阴。 “本将听说楚国的王后与令尹景翠不久前都病死了?” 一旁的田达点头应道:“确实如此,据郢都的探子来报,楚王后与令尹景翠全都在郢都举行葬礼了,这事肯定假不了。” 说着,田达摇头叹气道:“可惜啊,在下听说那次郢都天降大雪的时候,楚王没有呆在郢都,而是呆在江东的会稽,否则,以楚王的年纪,突然遭遇那么酷寒的天气···啧啧,说不定楚王现在也驾崩了。” 匡章闻言,脸色一正,板着脸训斥道:“混账,休得无礼,楚王即便是楚国之君,那也是一国之君,而你却是齐国臣子,以臣子之身诅咒楚王,太失礼了。” 田达闻言,脸上露出一股委屈之色:“可是将军,若不是楚王躲过了那场大雪,然后活蹦乱跳的来到淮阴与将军对持,此时,将军早就返回临淄了,哪里还用得着呆在这清河。” 匡章闻言,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他知道田达说的是什么,之前一段时间,无论是临淄还是这清河,人们纷纷传言,齐王地心中的相国人选乃是他匡章,只要他一回到临淄,就会被任命为相国。 但可惜的是,因为之前楚王在江东搞事,齐国看到了一个机会,于是先王就把他派到了清河,以窥探楚国,伺机从楚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江东虽然动荡,但是始终没有乱起来。 其后,齐王与齐相病死,他便由窥探楚国变成了防备楚国。 本来,齐国动荡之时,楚国并没有趁机伐齐,匡章本以为他很快就会返回临淄了。 但,万万没想到,强大的楚国还没有动静,北面那个弱小的燕国就率先出兵了。 于是,为了防备楚国策应燕国,他返回临淄的希望瞬间落空。 其后,齐王空悬相位许久,才任命田文与季子做左右丞相,他做相国的希望也落空了。 想着,匡章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顿了顿,匡章皱眉道:“楚王这几日来一直都呆在淮阴吗?” “不错!”田达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南方道:“据探子来报,楚王后与令尹死后,淮阴城中谣言四起,人心有所不稳。其后,这两日来,楚王每天都会带着楚国重臣去城北巡视,一连两日,楚人见楚王还在淮阴,便渐渐稳定下来。 楚王巡城,多人所见,也为我军探子亲眼所见,楚王尚在淮阴,此事绝对假不了。” 匡章点了点头,忧心忡忡的道:“王后令尹死,楚王都没有返回郢都,而是继续留在淮阴。看来楚国已经有了大举伐齐的决心了啊!” 田达闻言,一脸轻松的道:“将军放心,秦魏那边的军队即将聚集完毕,不日就会讨伐楚国,只要秦魏两国一动,楚国就会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攻打我齐国。” “或许吧!”匡章闻言不置可否,顿了顿,又问道:“韩国那边还是没有答应倒戈吗?” “还没有!”田达摇了摇头:“虽然我齐赵魏秦四国游说韩国,但是韩相公叔力主韩国保持中立,是以韩王犹豫不决,并没有答应下来。” “公叔!”匡章摇了摇头,那个家伙一直都是铁杆亲楚派,从中阻挠再正常不过了。 想着,匡章冷冷一笑,然后将目光转向城外的楚军。 “本将听说这几日楚将昭雎很活跃啊!” 田达露出一丝沉重:“将军,之前那一段时间,昭雎每日都是早上在城外露了一面,然后让大军围城,而他自己却整日呆在城外的军营中。 但是,这几日来,昭雎每日在城外窥探城池许久,然后又在周围不断的转悠,似乎别有所图。” 匡章呵呵一笑,然后用力的一拍城墙,意味深长的道:“如果本将所料不差,那昭雎一定是对楚相有意,本将镇守的这座城池,被他当作晋身之资了。” “什么?”田达一怔,惊道:“他怎么敢?” “他怎么不敢!”匡章笑着摇了摇头:“传来下去,让水师加强戒备,楚国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一章 多喜临门 数日后,淮阴。 “大王,广陵城那边传来的消息,郢都的水师已经到达。” 熊槐闻言大喜:“好,好,如今寿县陈地郢都的水师全部就位,就等江东大军一到,便可挥师北上。”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问道:“陈卿,现在江东的军队到哪了?” 陈轸应道:“大王,据司马传来的最新消息,吴地的水师已经出发几日,很快就会抵达广陵,而会稽那边,因为司马接到的诏令迟,是以三万楚军才刚刚出发。计算会稽到淮阴的距离,慢则一月,快则二十日,便可到来。”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水师伐齐也用不上那三万楚军,所以那些楚军暂时可以不必理会,水师一到,立即向寡人禀报。” “唯!” 接着,顿了顿,熊槐又问道:“淮阴这边,水师远征齐国的物资可否准备完成。” 陈轸一听,张口便应道:“请大王放心,淮阴君令尹以及寿县尹联手,已经在三天前将物资准备就绪,就等水师一到,便可搬运上船。” “好。” 此时,陈轸突然喜形于色道:“大王,据燕国那边的消息,自从齐国水师将田甲所部运到易地后,齐国水师并没有离开燕国,而是封锁了燕国的易水。” “封锁了易水!”熊槐一怔,然后向厅中的地图瞥了一眼。 如今剩下的燕军主力全都集中在曲逆、桑丘两地,这两个地方全都在易水西部,齐国水师封锁易水,其目的不言而喻,分明是想将燕军歼灭于易水之西,将燕国往死里打,让燕国数十年难以恢复元气。 虽然这对燕国而言,是一个再坏不过的消息,但是,这对楚国而言,却是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好的了。 现在齐国水师不是在燕国境内就是在清河城外,接下来,只要楚国水师北上,那就是一路畅通无阻啊。 原本他还担心楚军会遭到齐国的伏击,但是现在,楚军大可大摇大摆的北上,去齐国那边狠狠的捞上一笔。 说不定等楚军捞足了好处,大军已经满载而归,而齐国的水师可能还没抵达琅琊海域。 想着,熊槐哈哈大笑:“好好好,自从燕国大败以来,这是寡人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仅如此!”陈轸接着笑道:“大王,臣还有一个好消息要禀报。” “嗷!”熊槐一怔,露出惊喜之色,笑道:“什么好消息,快快道来!” “大王,魏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七日前,魏王以公孙喜为将,率十五万之众伐楚,攻打我陈地。” “哼,魏国,早在预料之中。”熊槐闻言冷冷一笑,接着诧异的看着陈轸:“贤卿,魏国伐楚,这可不算好消息吧!” 陈轸点了点头,拱手道:“大王,虽然魏国那边不算好消息,但是,那个打算与魏国一起出兵伐楚的秦国,却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说着,陈轸见楚王露出期待之色,立即解释道:“大王,探子来报,秦国本来已经决定与魏国同时出兵伐楚的,秦军都已经聚集完毕了。但是,就在秦军开拔的前两日,因受风寒卧病在床的秦右丞相樗里疾突然病死,伐楚主将甘茂升任右丞相,不在担任主将一职。 接着,秦国群臣为了丞相之位闹成一团。于是,秦国朝中为了左丞相的位置,为了争夺伐楚主将的位置,正争抢不休。所以,现在秦国那边的伐楚大军一直都呆在咸阳,迟迟没有动静。” “呃···这···这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熊槐一怔之后,顿时哈哈大笑。 接着,又想起这段时间天下各国所发生的事,脸色古怪道:“上天是公平的啊,之前的这个冬天,齐国的齐王齐相全都死了,寡人王后令尹也死了,秦国的右丞相也死了。现在燕国遭逢大难,元气大伤,若是三晋也有噩耗传来,那各国就平衡了,寡人心里也平衡了。” 陈轸闻言,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一眼楚王,想了想,开口道:“大王,臣听说,好像魏韩两国的太子也在不久前染上了风寒,其中魏太子政痊愈后不久便再次染病,而韩太子婴病情较重,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有离开府邸了。” “这···?!”熊槐诧异的看了一眼陈轸,顿了顿,啼笑皆非的摇头道:“贤卿不要乱说,魏韩两国太子身体矫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被疾病击垮的。” 陈轸闻言深为拜伏道:“大王仁义!” 顿了顿,陈轸接着道:“大王,除了秦国外,韩宋两国那边也传来好消息。韩国那边,虽然齐赵魏秦四国游说韩国背盟,但公叔在朝中力主保持楚韩两国的盟约,再加上因为赵王废太子的缘故,韩王对赵王心有芥蒂。是故,韩王目前并没有调兵的行动,保持中立。 而宋国那边,宋王不久前将国中的亲齐派大臣清洗了一遍,并驱逐了田不礼,齐宋两国关系恶化。是故,宋王为了表示交好楚国之意,已经正式下令,将之前聚集在彭城的十几万宋军解散大部分,只保留了三万宋军以备不测。” “好。”熊槐闻言心中的石头落地,大喜道:“秦韩宋三国暂时没有出兵伐楚,如此我楚国压力大减。而寡人受到的牵制越小,带给齐国的压力那就越大,接下来,只要我楚国能战胜齐国一次,哪怕只是小胜,也会撼动齐国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人心。 人心一动,齐国岂能安稳的继续攻打燕国!” 说着,熊槐心中大为畅快,连语气也颇为轻快的道:“看来上天待寡人不薄,依旧还站在楚国这边。” 陈轸听着楚王的话,想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顿觉楚王身上笼罩着一股神秘的色彩,连连拜道:“天佑楚国,天佑大王,楚国必胜。” 熊槐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笑声还未落下,熊槐突然瞥见屈署急匆匆的从外面走来,见此,熊槐心中一突,笑声嘎然而止,然后满脸戒备的看着厅外的屈署。 并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没有什么坏消息! 很快,屈署快步走进大厅,见刚刚还畅快大笑的楚王,此时却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不由微微一愣,接着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不及多想,立即禀报道:“大王,燕国使者屈庸刚刚抵达淮阴,此刻正在府外求见大王。” 熊槐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应道:“快传,立即让他来见寡人。” “唯。”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二章 赵国出兵 很快,屈庸便在屈署的接引下,快步走入厅中。 接着,待屈庸走到近处,熊槐见其亢奋的神情中带着一股掩盖不住的疲惫,脸上充满着风霜之色,甚至还带着丝丝水迹。 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得知被自己召见,只是匆匆洗了一把脸,便过来了。 不过,从他衣服上的明显尘灰来看,熊槐猜测应该是后者。 见此,熊槐便隐隐猜到屈庸来的是多么急促。 而且,从燕国蓟都到淮阴,正常驱车而行,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屈庸却用了半月。 这其中,足以说明的燕国的局势,已经很急了。 此时,屈庸已经走到楚王近前,见到主位上的楚王,他想起从蓟都出发时燕王的嘱托,心中沉甸甸的。 燕军大败,赵国在暗中谋算燕国,此时燕国四面受敌。虽然燕王已经想方设法,尽快能的稳住赵国,不让赵国落井下石。 但是,燕国落入如今境地,能救援燕国的,燕国上下所有人,都以为只剩下楚国了。 想着,屈庸咽下一口口水,在楚王还未开口之际,便急忙哭泣的大拜道:“大王,燕国不幸,中了齐国的奸计,为齐国所败,如今燕国局势危急,臣奉寡君之命,特来求救,求大王救救燕国。” 熊槐见状,与在左右作陪的陈轸屈署对视了一眼,顿时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一丝异色。 这屈庸身为使者,竟然没有半点身为使者的矜持,开口便是求救,难道燕国那边的局势真的如此危急了吗? 想着,熊槐面色不变,问道:“贤卿快快请起,自燕王即位以来,楚燕关系亲密。燕国虽远,但寡人也时常得到燕王的帮助,如今燕国有难,寡人义不容辞,自得鼎力相助。” “谢大王援助之恩。”屈庸神色微微一松,接着露出浓浓的期待之色,再拜道:“敢问大王,不知何时出兵救援。” 熊槐闻言见屈庸神色依然有些紧张,不由微微一笑。 如今燕国四面受敌,急需一个靠得住盟友。 此时此刻,正是楚国雪中送炭之际。 想着,熊槐没有半点敷衍之意,直接开口道:“早在燕国那边的消息传来之时,寡人一得知燕军大败,便已经下令在淮阴聚集兵力。虽然目前淮阴兵力依然有所不足,但是,各地楚军都已经在汇聚的路上,不出二十天,各地兵力便会到达。 是故,等寡人征召的大军一到,寡人便会立即挥师伐齐,以强大的攻势,逼迫在燕国的齐军回援。” 屈庸一听楚王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经下令聚集兵力,心中的石头立即落地,激动的大拜道:“大王仁义,臣再次拜谢大王援救之恩。” “贤卿快快免礼,燕王与寡人友善,多次援助寡人,如今燕国有难,这都是寡人应该做的。” 待屈庸起身,熊槐看着屈庸笑道:“使者远来,一路辛苦,现在既已抵达楚国,寡人理应为使者接风洗尘。” 屈庸闻言,见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便立即笑着应道:“谢大王赐。” 次日。 就在屈庸抵达淮阴的第二天,北面再次传来消息。 “大王,公子子青传来的消息,不久前,燕王向赵王求援,结果赵王以大军还未聚集为由,迟迟答应出兵。但是,其后,齐国水师封锁易水,燕王眼看曲逆桑丘的燕军后路断绝,不得已之下,重礼贿赂赵国。 燕王将桑丘东部愿归属于燕国的曲逆阳城两地一百五十余里,外加燕赵北部边界一百里,大小共三十七城割让给赵国。 赵王随即收下燕国厚礼,重申赵燕两国盟友关系,并于当日宣布出兵救燕。” 陈轸说着,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次日,赵王亲自率十五万大军从邯郸出发,东进攻打中山国。此外,赵国上将军牛翦率十万大军从代地出兵,目标直指中山国中人城。” “赵国出兵救燕了?这怎么可能,赵国怎么会出兵,怎么能出兵!是之前对赵国的猜测全都错了,赵国并没有出卖燕国?还是赵国别有所图?亦或者只是赵王贪图燕国土地?” 熊槐一怔,然后猛然站了起来,来到厅中的地图边,向赵国出兵的方向看去。 赵王那边还没什么,无非就是去攻打中山国罢了。 但是,牛翦所部前去的中人城,就在齐燕两国打战的曲逆西部。 这中人城之前已经被燕军攻克一次,中山国收复不久,再加上中山国的主力已经在西部防备赵国。 所以,显而易见,赵国攻打中人的难度并不高。 只要牛翦攻克中人,然后挥师东进,甚至不用与齐军作战,只需稍稍牵制齐军,则曲逆城便可保全。 若是接下来楚军北上,齐国得到消息,匆匆撤军。 那··· 赵王救燕,获取燕国赠礼曲逆阳城,从此以后,燕国无法再打中山国的注意。 再加上燕国已经将中山国的中人等地清洗了一次,赵军只需要接收地盘就行。 这些地盘全都落入赵国手中后,整个中山国就已经被赵国全部包围。 如此,中山国成为赵国的国中国,虽未亡国,但也跟亡国没什么两样了。 如此种种,对赵国而言,好处多多。 但是,这对楚国而言,却是为人做嫁衣。 原本楚国救燕,就是获取燕王的感激,为楚燕两国打造一个长久的联盟。 但现在赵国率先出兵,接着楚国才出兵,即便楚国突袭齐国腹地,促使齐国退兵,这也是赵军出力逼退齐军。 楚国出兵的成效将会大打折扣,成了赵国的陪衬! 救援燕国的主功便成了赵国。 原本的雪中送炭,变成锦上添花! 更关键的是,救燕行动,对楚国而言,什么也捞不到。 想着,熊槐觉得自己这么积极的救燕,相比哪个待价而沽的赵国,好像亏大了。 “赵王真是好算计!”熊槐不禁感叹了一句。 陈轸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大王英明,赵王此次出兵,已经从燕国身上获取了足够的好处,接下还能从中山国哪里获取更大好处。而且赵国出兵,不仅维护了变得脆弱的燕赵联盟,还用直接行动表明,赵国还未背弃合纵联盟,以让我楚国继续在南面牵制齐秦两国。” “这赵王将好处全都吃下去了,连半点好处也不留给寡人,寡人心里实在堵得慌。”不熊槐也点了点头,气愤不已的道。 顿了顿,熊槐脸色变冷,阴沉道:“不过,寡人这一次也要让赵王知道,好处太多,很容易吞不下去,反而还会噎着。” “大王的意思是?”陈轸问道。 “寡人打算暂缓出兵伐齐,等赵军抵达曲逆后,先让齐赵两国大战一场。”说着,熊槐冷冷的笑道:“既然赵王收下了燕国的好处,那么赵王就必须要付诸行动,以表明燕国的代价是值得的。否则,若是赵王光拿好处不行动,这天下各国还怎么看待赵国,燕国还怎么看赵国。 只要赵国与齐国开战,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齐赵两国交恶。 要是赵国胜了,让齐国全歼燕军的计划破产,那齐国接下来肯定不会坐视赵国攻打中山。要是齐国胜了,赵国被削弱,那寡人就出兵救燕,将齐国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三章 初衷易忘 自赵国出兵救燕,而楚国决定暂时观望后,一晃半月而过。 虽然楚国已经决定观望,但却并没有放松对北面的警惕,反而对北方的战事更加关注了。 “大王,赵国那边,北面的牛翦所部从代地出发后,一路势如破竹,横扫中山国东北部。如今牛翦已破中人昔阳两城,不过牛翦攻克昔阳后,便下令停兵休整,并没有东进。” “没有东进?”熊槐闻言一怔,赵军的行动,与他之前的所预料的不同。 之前他原以为赵军攻克中人后,就会东进曲逆,但是,赵军的动向却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没有东进,反而继续南下了。 现在赵军又攻克昔阳,结果却依旧没有前去曲逆救援,而是停下休整了。 赵军的这一系列行动,仿佛好像仅仅只是来攻打中山国的一般,没有丝毫救燕的意思。 想到这,熊槐心中一动,问道:“贤卿,赵国如此举动,不知燕国现在是何态度?”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自从牛翦并未如燕国所愿前去曲逆救援后,燕国每日派去十几波使者前去牛翦军中游说催促,让牛翦出兵救援曲逆城。但也只是仅仅如此而已,如今的燕国,除此以外,已经没有其他动作。” “唉!”熊槐闻言长叹一声。 虽然他之前已经下定决心,暂时按兵不动,以待齐赵两国相互攻打。 毕竟,赵王收了燕国这么大的好处,肯定要付诸行动的。 但是,赵军行动异常之后,燕国的态度却异常软弱。 此时,熊槐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燕国,经历了不久前的惨败后,已经国力大损,难以威胁赵国,甚至,燕国在齐国的威胁下,必须要依附赵国,才能得以保全。 所以,现在赵国是有恃无恐啊。 出兵救燕是已经出兵了,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救,那就是赵国自己做决定。 燕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求救,犹如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犹如大旱数月的禾苗一般,只能等待赵军的到来。 哪怕现在燕王心中已经恨死了赵王,也只能深埋在心,而外表却只能是一副感激不尽之情,一副为赵王马首是瞻之色。 此时,听到楚王的长叹声,陈轸心中一动,飞快的看了一眼楚王,见楚王神色复杂,心下便知楚王对之前的决定已经有所迟疑。 就在陈轸开口之际,一个侍卫走到大厅门口禀报道:“大王,燕国使者以及安石君在外求见。” 熊槐一愣,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大声应道:“请!” 自从屈庸抵达淮阴后,得到他的肯定答复,表示在江东的楚军抵达后,就会立即出兵救燕后。这半月来,屈庸基本上每天都会来催促楚军尽快行动,并再三请求楚军尽快出兵。 至于安石君公子安,他本来是呆在郢都的,但是自从得到燕国惨败的消息后,便于十天前从郢都赶到淮阴。 这十天来,公子安不是在游说他这个楚王出兵伐齐,就是在向淮阴的重臣送礼游说群臣。 此时屈庸与公子安同时求见,想来一定也是得到赵国按兵不动的消息,故而心中急促,这才来求见,催促楚国出兵。 果然,二人进入大厅后,便立即展开游说,希望楚国能尽快出兵伐齐救燕。 对此,熊槐依旧是好言安慰一番,并再次表示楚军一到,便会立即出兵伐齐。 待二人离去后,陈轸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现在是时候了。” “这···”熊槐皱了皱眉,迟疑着摇了摇头:“赵国按兵不动,此时燕国虽然已经对赵国有所不满,但是燕国的怨恨却还不够深,寡人以为还得再等等···” 另一边,清河城外楚军大营中。 昭雎看着手中刚刚从淮阴传来的消息,见楚王再次婉拒了燕国后,额头上的皱纹不禁更深了。 自从赵国出兵之后,他心中便极为忧虑。 不仅担心赵国救燕成功,楚国难以获得意料中的收获,更担心赵国救燕成功,以致楚国的救燕行动半途而废,导致他这个楚军主将劳而无功。 在楚国令尹空缺的现在,这一次救燕行动,对他而言异常重要。 功劳太小,或者没有功劳,便会导致他本来已经十拿九稳的令尹之位再起波折。 之前楚王在江东的水师抵达广陵,决定暂缓伐齐后,他就十分担心。 可是,当时楚王是为楚国考虑,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所以他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赵国按兵不动,别有所图,燕国每日派去求援的使者,都已经到来后车可以望见前车的地步。 此时此刻,就已经说明燕国的急切,甚至燕国那边已经对赵国有了怨言。 也就是说,现在就是最好的伐齐时间。 错过了这次机会,对楚国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但是对他昭雎而言,却是莫大的损失。 毕竟淮阴距离燕国太远,而机会往往转瞬即逝,难以把握。 ······ 当夜。 熊槐看着昭雎诧异的问道:“贤卿连夜返回淮阴求见寡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昭雎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问道:“大王,臣听说赵国救援燕国的大军在昔阳停兵休整了?”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白日再次拒绝燕国使者的事情一说。 “这···唉···”昭雎闻言顿时长长一叹。 熊槐一怔,奇怪的看着昭雎问道:“贤卿何故叹气?” 昭雎看了看楚王,欲言又止,顿了顿,然后拱手问道:“大王,之前燕国使者未到,大王一听到燕国大败的消息,就连夜召集群臣商议救燕之策,臣愚钝,敢问大王为何如此!” “当然是···”熊槐话刚刚起头,然后顿时愣住了。 当时他急着救援,自然是为了让燕国保住元气,以在齐国后面插上一颗钉子。 但是,赵国的举动,让熊槐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为此,这才决定暂缓伐齐。 以致把救燕的初衷给忘了。 想到这,熊槐长长一叹,然后向昭雎拱手道:“多谢柱国提醒,否则寡人就被怒火蒙蔽了双眼了。” 昭雎闻言,心中窃喜,立即拱手道:“大王,常言道救急如救火,不可耽误。更何况楚国距离燕国遥远,可谓远水救近火,理应从速从急。 那燕国上下,因两败于齐,已经元气大伤人心惶惶。燕王重礼贿赂赵国,正是因为被围攻曲逆城已经岌岌可危,而燕国面对齐国已经无能为力,这才放下心中的成见,去赵国求援。 所以说,曲逆城局势可想而知了。” 说着,昭雎顿了顿,见楚王露出沉思之色,继续道:“大王,如今燕国寄予厚望的赵军止步不前,曲逆城必然陷入深深的失落,士气大跌,随时都有被齐军攻克的可能。 当此之时,臣以为大王应该急人之所急,理应立即出兵救援。 至于北面各国的成败得失···” 说着,昭雎露出一丝笑容:“大王,与我楚国接壤的是齐国,而不是燕赵两国,我楚国的敌人是齐国,而不是燕赵。所以说,北面的燕赵两国,无论哪一个国家壮大,对我楚国而言都是有利的。 只要是有利,大王有何必究竟是燕国还是赵国。” 说到这,昭雎一脸沉重的拱手道:“大王,若是赵国灭亡中山国大局已定,臣以为我楚国不仅不能拖赵国的后腿,反而要推赵国一把。 赵国的强大,必然会引起周围齐燕秦韩魏等国的忌惮,如此,只有赵国为各国所忌,才能不让各国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楚国身上。 如此,我楚国才能得到一息喘息之机。” 熊槐闻言,沉默许久,才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柱国所言极是,寡人知之矣。” 说着,熊槐正襟危坐,然后脸色一正,大声道:“传诏,召群臣议事。另,让燕国使者在侧殿稍后,寡人今夜有要事要对使者说···” 正文 第八百八十四章 下定决心 不多时,身在淮阴的重臣便陆续赶到,接着,熊槐将打算出兵伐齐的决定向众人一说。 群臣一听是这件早已商议完毕的事情,自然没有任何人有异议,尤其是在齐国水师还在燕国境内的情况下,更是全力支持。 见群臣没有反对,熊槐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一旁的水师主将沈宜甫:“将军,水师准备的如何了?” 沈宜甫一听楚王心中,按捺住心中的大喜,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淮阴的三万水师,还有隐匿在广陵的两万水师,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大王一声令下,便可会师淮阴,出兵伐齐。”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向淮阴君令尹靳尚问道:“贤卿,水师伐齐的物资准备的如何。” 靳尚立即应道:“大王放心,一起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装船。” “好。”熊槐应了一声,然后下令道:“既如此,那就传寡人诏令,让广陵的水师立刻北上淮阴,与淮阴水师主力汇合。还有,水师北方的物资,从明日开始,便开始装船,只等南方水师一到,立即出兵远征齐国。” 说着,熊槐再次看向沈宜甫:“将军,这次远征齐国的事情,寡人就全拜托你了。” “请大王放心,末将这次一定全胜而归。”沈宜甫立即单膝拜道。 熊槐点了点头,如今齐国主力以及水师全都不在国中,这种情况下,若是水师远征齐国依旧大败而归,那他这个水师主将也别干了,直接死在齐国好了。 接着,熊槐将远征齐国的事情全都交代完毕后,一脸肃然地向屈署道:“贤卿,请燕国使者与公子安来见寡人。” “唯。” 很快,屈庸与公子安便在屈署的接引下进入大厅中。 礼毕。 熊槐见屈庸与公子安全都期待的看着他,不由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道:“使者,燕国的事情寡人听说后也很担心,二位贤卿日间所求,寡人思虑再三,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二位贤卿也知道,如今淮阴这边,只有八万楚军再加上三万水师,八万楚军攻打五万齐军坚守的清河城,实在力有不逮,而三万水师还得用来防备泗水上的两万齐军水师。 正因为如此,不是寡人不愿强攻齐国,而是寡人实在是有难处。” 屈庸之前听说楚国柱国昭雎面见楚王,其后,没过多久,楚王便召见了群臣,并也让他在一旁等候,并让公子安作陪。 本来屈庸以为楚王深夜议事,并召见他,是已经决定出兵齐国了。 毕竟,这十天来,公子安可没少给楚国重臣送礼,更是给身为楚军的主将之首的柱国昭雎送去了最重的礼,而昭雎也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为此,屈庸还满怀期待的来见楚王。 结果,现在楚王一开口,便是向他叙说楚国的难处。 楚国的难处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说外部齐魏秦三国,就说楚国新占领的江东,都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这也是他得到楚王的答复后,没有过多催促的原因所在。 但是,现在楚王一开口,他想起北面那个虽然出兵,却按兵不动的赵国,一颗心顿时沉到低谷。 就在屈庸准备劝说之际,那边,熊槐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不过。”熊槐长长一叹道:“自燕王即位以来,楚燕两国关系亲密,燕王一有好东西总是不会忘记寡人,即便楚燕两国相距千里,也依然派出使者分给寡人一份。并且还多次在楚国困难之际,对楚国施以援手。” 说着,熊槐满怀感激的看了公子安一眼,这燕国的公子安,楚国的安石君,正是燕国派往楚国的使者。 公子安闻言,见楚王深情流露在外,脸上满满的都是对燕国对他的感激之色,心中顿时激动不已,并默默大呼:楚王没有忘记楚燕两国的交情,楚王没忘··· 与此同时,屈庸一听楚王言语出现转折,似乎有出兵的意思,顿时万分紧张的看着楚王,生怕漏过半个字。 此时,熊槐见屈庸二人全都紧张的看过来,心中暗暗一笑,脸色却惋惜的摇头道:“之前,寡人听说赵国出兵救燕,以赵燕两国的交情,以赵国多次成功救燕的经验,寡人本以为只要赵国出兵,再加上楚国在齐国南部援助,就会成功让齐国从燕国退兵。” 说着,熊槐见屈庸一听自己说起赵国,脸上顿时露出三分愤怒两分痛恨,便知道自己所言已经激起了他对赵国恨意。 见此,熊槐再接再厉道:“结果,寡人万万没想到,这次赵国出兵后,占据了中人昔阳,已经到了齐燕两国的交战核心曲逆之外,却突然停了下来,止步不前。” 屈庸一听赵军止步不前,再次想起顾城外齐军大败燕军的事情来。 若不是赵国暗通齐国,借道给齐军,燕军岂能如此轻易便被齐国大败! 那十二万燕军,不仅是燕王十几年来一点一滴的积攒下来的,也是他屈庸多年努力的结果。 结果,顾城一战,燕国十几年的积蓄毁于一旦,而他的努力成果,一个日渐强盛的燕国,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想着,屈庸心中对赵国的痛恨更加深了。 此时,熊槐见状,继续道:“寡人听说救急如救火,须臾不可等待。对于赵军在昔阳止步,寡人甚为震惊,不知赵军这是因为何故。 虽然寡人心中不解,不知赵国是否有什么谋划,但是,如今燕国危在旦夕,寡人心中甚是焦虑,想起燕国的危难,连晚膳也难以下咽。 是故,今日清河的战事一结束,寡人便召集群臣商议,看看如何能救援燕国。” 说到这,熊槐长长一叹道:“寡人与诸卿商议了一番,全都以为以淮阴目前的实力,要想攻破清河十分困难。” 说着,熊槐见屈庸脸色一黯,立即接着道:“但是,为了能救援燕国,为了能逼迫齐军回援,即便寡人此刻力有不逮,寡人还是决定出兵齐国。 毕竟寡人可以等,但燕国现在不能等,而曲逆城更加不能等。” 说到这,熊槐看着屈庸兴奋喜悦的脸,一字一顿的道:“寡人决定不等江东的楚军了,直接将江水的水师全部调来淮阴,然后聚集我楚国所有水师,渡海北伐齐国,以逼迫齐军回援。” 此言一出,屈庸与公子安全都满脸震惊。 楚国为了救援燕国,竟然浮海北伐齐国。 这··· 这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顿时将二人震撼住了。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五章 水师北上 第二日,楚国水师留下一部分监视齐国水师后,剩下的水师全部返回淮阴,开始装载物资。 第四日,广陵的水师抵达淮阴。 清河城。 “将军,探子来报,刚刚淮阴城那边出现一批楚国援军,三百余艘大船。只是”田达说着,面色古怪的道:“据探子查到的消息,那些大船里的士卒并没有下船,反而不断的向船上装载物资。” “装载物资?”匡章一愣,迟疑了一下,心中猛然一惊,急忙问道:“田将军,本将记得之前几天,探子也在禀报,淮阴的水师也在装载物资吧。” 田达在匡章的提醒下,心中一惊,连忙点了点头:“将军是说楚国要正式攻打我齐国了?” 匡章点了点头,接着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不错,现在楚国向水师装载物资,必然是要大举攻打我齐国。清河城这边,我军守备森严,楚国无机可乘,是故,楚国一定是要绕开清河,然后攻击我国中空虚之所。” 说着,匡章想了想,冷笑道:“水师大量装载物资,必然是想借水道,而最近最方便的水路,无疑就是泗水。” 说话间,匡章立即转头向北方看去:“泗水上游,乃是宋鲁两国,如果本将所料不差,楚军一定是想在清河拖住本将,然后主力攻打鲁国,以逼我伐燕之师回援救鲁。 不过,鲁国曲阜也是天下有名的大城,本将倒相看看,是鲁国先坚持不住,还是燕国先坚持不住。” 说着,匡章笑了笑,然后向田达吩咐道:“传令,立即派人通知鲁国,就说楚军意图不明,似欲沿泗水北上伐鲁,请鲁君立即做好防守准备,坚守待援。” “诺。” 第五日,清晨。 五万水师准备就绪,然后数以百计的大船顺流而下,浩浩荡荡的向东方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远方。 清河城。 匡章站在城头,看着消失在远方的楚国水师,愣了愣,然后急忙向身侧的田达,难以置信的问道:“田将军,如果本将没看错的话,刚刚楚国水师向东方去了。” 田达闻言,呆滞的目光稍稍恢复神采,连忙惊恐的点头道:“将军看的没错,楚军没有沿泗水北上,而是去东方了。” 匡章得到肯定的答复,确定刚刚所见不是自己的幻觉,顿时全身一僵,惊道:“不好,楚人这是想沿海路北上,直扑我齐国心腹之地。” 说着,匡章急忙大喊道:“快、快、快,立即派人禀报大王,就说楚国水师沿海路北上了,请大王小心,加强戒备。 另,立即传令城外水师,让水师立即控制泗水河道,然后整军备战。” “诺。” 田达传讯后,匡章担忧想东方看去,心中充满着焦虑。 从清河到临淄,即便快马加鞭,那也需要最起码两三天的时间,然后从临淄到燕国易地曲逆,这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这还仅仅只是传讯的时间,而大军行动,更是缓慢,即便燕国的齐军得到消息后,立即抛下物资,然后轻装急进,从燕国赶到齐国东部沿海,最起码也需要二十多天。 还有,如今赵国如今已经出兵,若是赵国出尔反尔,准备配合楚国,对齐国下手,那··· 匡章想起之前赵国出卖最亲密的盟友燕国的旧事,顿时心中一寒。 万一赵国出兵截断齐军后路,以致齐军不能快速返回齐国,那齐国沿海地区将一片糜烂。 想着,匡章不仅忧心忡忡的轻声囔囔道:希望赵国信守诺言,希望一切还来的及。 正想着,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战鼓声,接着,一个将领快步走到匡章身侧禀报道:“将军,楚将昭雎正在城外挑战。” 匡章闻言,面色一冷,然后一挥手,道:“不必理会,坚守城池。” “诺。” 另一边,沈宜甫带着水师离开淮阴后,一路东进,当日便离开淮水河道进入大海,然后转到前往北方。 黄昏时分,沈宜甫与公子安站在船头上,看着西边缓缓后退的陆地,稍稍算了算船速,发现这速度甚至不比他走路快。 见此,沈宜甫不禁皱眉道:“安石君,这大海之上,行船的速度也太慢了一些。” 自从上次听到楚王要从海路攻打齐国,公子安便主动请命随军出征。 因为公子安曾有过走海路南下北上的经历,故而熊槐答应了公子安的请求。 公子安在一旁笑了笑,开口道:“大海之上,海浪汹涌,航行速度自然不比江河。若不是现在已过冬季,北风已经停止,否则水师根本无法北上。” 说到这,公子安遗憾的一叹:“可惜,现在还未到夏季,若是到了夏季,顺风顺水,大军北上最起码节约一半的时间。” 沈宜甫闻言,同样遗憾的道:“可惜了!” 说着,沈宜甫不由转头向案上望去,他一直等待的齐国水师,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随着楚国水师不断向北前进,一股巨大的恐慌,也随着大量的沿海齐人遥遥望见楚军北上,而迅速向北方扩散开来。 齐国临淄。 当齐王地接到楚国水师沿海北上的消息,顿时懵了。 之前齐国曾想到楚军会不惜一切代价围攻清河,也想到过楚国避开清河沿泗水北上,更曾考虑过楚宋两国联合伐齐。 但现在,楚军竟然沿海北上了,竟然从海路来袭,这是所有齐人都没有想到的。 毕竟上一次齐国遭到海路来袭,还是快两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田齐还没有建立呢。 甚至那一次,田氏为了讨好吴国,为了让吴国退兵,还将齐侯杀掉,用齐侯的人头向武王赔罪。 不过,好在那一次在齐国的全力周旋下,伐齐的吴国水师遭到了齐军水师的埋伏,差点被打得全军覆没。 现在楚国水师又来了,但这一次,齐国水师不是在燕国易水,就是在泗水,全都不在国中,根本没法抵抗楚军。 “寡人应该怎么办?” 齐王地看着殿中群臣,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此时,殿中群臣一听楚国水师北上,顿时一片哗然。 这其中,就以田文季子二人最为紧张。 之前的伐燕计划,就是他们上任后一起谋划的庞大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向齐王证明,向匡章证明,向齐国群臣百姓证明,他们是合格的齐国丞相,他们有能力做丞相,而不是侥幸获得的相位。 但现在,就在他们准备收网的时候,楚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击中了他们的软肋。 若是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虽然能从燕国获得极高的收益,但是本土却要被楚军攻击。 这一得一失间,他们虽然能功过相抵,但是沿海那些被放弃的地方,遭受损失的百姓,却是要恨上他们。 德行还没有施行,却先要本国的百姓遭到莫大的损失,这种事情不能干! 尤其是齐王地即位不久,他们也刚刚上任,不能出现这样的祸患,一切以稳为主。 若是现在从燕国退兵,能不能在大海上截住楚军,他们心里虽然也没有半点把握。 但是,至少他们尽力了,没有为了燕国的收益而放弃沿海的百姓。 而且,最重要的是,燕国的主力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他们已经有大功了。 想着,田文季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接着一同行礼道:“大王,从燕国退兵吧!”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六章 楼缓使燕 燕国蓟都。 “大王,不好了,刚刚镇守北面的赵参将军传回的消息,东胡人联合朝鲜人南下,辽东三县已经沦陷,赵参将军准备放弃所有新占领的辽东等地,退回辽西坚守。 但是,赵参将军手中兵力不足,辽西恐怕守不了多少时间,还请大王做好准备。” “什么?”燕王一听郭隗禀报,焦虑急躁的内心再度一沉,而后凄凉抬头仰望天空,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一股垂败落寞之气,再也不复往日意气风发之相。 现在燕国主力全军覆没,齐国大军还未退去,而北方的东胡人与朝鲜人又联合伐燕,真是祸不单行,难道上天真的要灭亡我燕国吗? 郭隗见燕王一听北面的消息,顿时全身散发出一股绝望之气,心中大惊的同时,急忙开口道:“大王,国家遭逢大难,大王还需振作起来,带领燕国渡过难关啊。” “渡过难关,还怎么渡过难关?”燕王绝望的冲郭隗大吼着,吼毕,又语气凄怆的低声道:“攻打中山国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防备齐国的军队也被齐军团团围困,桑丘的军队也被阻易水之西,难以回援。 而赵国那边,虽然答应出兵救燕,但是却在战场上观望不动。南面楚国,虽然也答应出兵,但是楚国不仅自顾不暇,而且远在淮水,远水难救近火。 此时此刻,寡人已然技穷,还有什么办法呢?” 燕王说着,用期翼的眼神看着郭隗:“先生,此时此刻,先生可有办法。” “这···”郭隗看着燕王的目光,心中一慌,然后立即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敢看着燕王。 事情到了现在,该想的办法燕国上下全都想了,但是,对眼下的局势,却毫无改观。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燕王一见郭隗不敢直视自己,顿时自嘲的一笑:“之前先生劝寡人不要对齐国动手,现在还没有到与齐国决战的时候,然寡人一意孤行,不自量力的去挑战齐国。 如今燕国落得这个下场,寡人也不怪先生,之恨寡人自己不度才量力,以致让燕国元气大伤。” “大王···”郭隗闻言,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越发悲凉。 此时,燕王抬手打断了郭隗,然后看着郭隗笑了笑道:“先生,虽然你们现在没有办法了,但是寡人还有办法。” 郭隗一听,顿时急道:“大王不可,国家虽然危难,但百姓深感大王恩惠,依然还心向大王,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国中父老兄弟必然···” 郭隗还未说完,就被燕王打断。 “先生不必劝说寡人。”燕王摇头道:“如今国中勇士几乎损失殆尽,曲逆桑丘的将士难以返回。而这几年来,寡人屡屡北伐,东胡人损失了大量的草场牛羊勇士,以致东胡王恨寡人入骨。 现在北面空虚异常,东胡王更是携恨而来,若是不能尽快将南面的兵力调往北方,让北地的那些老弱妇孺抵抗东胡人,寡人担心昔日齐桓公屠遂的惨剧,会发生在我燕国身上。” 说着,燕王的声音异常悲凉。 “此时此刻,能说动齐王退兵,并且让赵国尽快出兵救援,或许也就只有寡人的人头了。” “大王···”郭隗闻言,顿时哭泣的大拜在地。 而另一边,燕王却没有理会郭隗,自顾自道:“寡人知道,自己没有隐藏好对齐国的仇恨,多次意欲报仇雪恨,以致齐国对寡人戒备甚严,以寡人为心腹之患。 而赵国那边,寡人本以为赵国多次与燕国联合攻打中山,是想要解除中山国这个心腹之患,会与寡人分中山,赵国占据大头,而寡人能获取几座大城也就心满意足了。 却不想,赵王竟是要独吞中山,这次寡人大举讨伐中山,算是犯了赵王的大忌。以致齐国来袭,赵国不近没有援手,反而还暗中帮助齐国。” 说着,燕王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然后又摇了摇头,叹气道:“若是寡人死了,幼王即位,赵国不必担心燕国再打中山的注意,齐国不必担心燕国会扰乱后路,如此,齐赵两国应该会满足的。 就算齐国不答应,赵国为了能让燕国继续牵制齐国,也会出兵阻拦齐军的。 只要齐国退兵,南方的燕军能尽快北返,稳住辽西的局势。如此,我燕国修养数十年,待国力恢复,待天下局势一边,依然还可向齐赵两国复仇。” “大王···”郭隗闻言大哭,泣道:“老臣无能,深受大王恩宠,只愿追随大王左右。” 燕王一怔,劝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一边,燕国重臣孟卯快步走进大殿。 孟卯一进殿中,见燕王正与郭隗相对而泣,微微一愣之后,立即拱手道:“大王,赵国使者楼缓来访,正在宫外求见大王。” “赵国使者!?”燕王微微一怔,然后期待的问道:“是不是赵国去救援曲逆了?” “不曾听说。”孟卯摇了摇头。 “没有!那楼缓来燕国所谓何事?”燕王心中略一迟疑,然后与郭隗对视一眼,心中顿时起了一个疙瘩。 这楼缓来的时机也太巧妙了一些,燕国这边刚刚接到胡人伐燕的消息,他赵国使者楼缓就立即到了。 这一前一后,由不得人不迟疑。 但,此时的燕国··· 想着,燕王迅速收拢心神,然后向孟卯点头道:“快请,请贤卿亲自接引使者进攻。” “唯。” 不久后,楼缓来到大殿中。 礼毕。 燕王不等楼缓开口,便先发制人,一脸期待的问道:“先生来见寡人,是不是赵国已经出兵救援曲逆了!” 楼缓闻言脸色微微一僵,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不由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然后才摇了摇头,应道:“回大王,燕国是敝国的盟友,齐国也是敝国的盟友,齐燕两国相攻,寡君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是故大王一向敝国求援,希望能干预齐燕两国战事,寡君便立即答应下来。” 干预? 燕王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楼缓。 寡人付出了两百五十里地的代价,是在请赵国干预吗? 除了防止赵国落井下石出兵伐燕以外,更重要的是请赵国出兵救援。 而不是什么干预! 燕王想着,脸色的期待瞬间隐去,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楼缓,却没有开口说话。 楼缓一见燕王变了颜色,立知燕王自己所言极为不满。 不过,即便燕王对他不满,那又如何呢,最起码燕王现在不忙当面向他表示不满。 想着,楼缓继续不急不缓地道:“齐国乃是敝国的盟友,寡君不愿与齐国开战,但是大王的求援,寡君也不能施之援手,故而为了能平息齐燕两国的战事,为了能让齐国退军,寡君只能派出使者为燕国向齐王说情。 经过敝国使者的再三劝说,齐王终于愿意开口应承,只要大王答应齐国的条件,齐国便同意从燕国退兵。” 郭隗一听齐王答应退兵,燕王可以不用赴死,顿时露出一丝喜色,急忙问道:“敢问先生,齐王的条件是什么?” 燕王闻言沉默了一下,却见楼缓笑而不语,心中虽然恼怒,却依旧身心俱疲,无可奈何的亲自问道:“先生,齐王想要什么?”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七章 齐国退兵 楼缓一听燕王愿意服软,心中大喜,连忙应道:“大王明鉴,虽然敝国再三劝说,但是齐王对燕国出兵攻打齐国的盟友中山国极为不满,是故,齐王说,只要燕国愿意割地三百里给齐国,那齐国就可以立即从燕国退兵。” “三百里!”燕王一听,顿时狠狠的咬紧牙根。 之前燕国已经割地两百多里给赵国,现在又割地三百里给齐国,而且全都是南方相对温暖的领土,这一割,燕国可就残了一半。 未来,燕国面对齐赵两国就只能战战兢兢,仰人鼻息度日了。 可是,如果不答应,若是辽西也被东胡人攻克,胡人获得辽西的草场,那么东胡人一旦恢复元气,必然大军长驱直入,那时,别说蓟都北面的渔阳等地,就是蓟都也会遭到东胡人的打击。 胡人来去如风,威胁太大了。 想到这,燕王再次咬紧牙根,而后,嘴里冒出一股腥味,接着,燕王立即将嘴里的血水咽下,然后紧紧闭上嘴巴,沉默的点了点头。 楼缓一见燕王答应下来,顿时大喜,接着想起赵王的嘱托,又开口道:“大王,之前贵国请敝国救援,寡君为了能有一个插手齐燕战事的借口,故而厚颜收下了贵国的礼物。 虽然现在齐国答应退兵,但是寡君却为没有出兵救援曲逆而羞愧,是故,寡君决定从赵国东部割地一百里给齐国,以作为燕国给齐国三百里赔偿的一部分,还望大王勿要推辞。” 燕王闻言,看了一眼楼缓,平静的面庞之下,却死死的压着心中喷涌而上的怒火,免得按捺不住,恶了赵国。 羞愧! 赵王自然应该羞愧! 不过不是为了没有前去曲逆救援而羞愧,而是出卖燕国羞愧。自他即位以来,燕国对赵国可谓有求必应,只要赵王的要求没有损害燕国的根本利益,他基本上全都答应了赵王的要求。 但是,他却没想到,燕国的付出,换回的竟然是出卖。 所以,赵王是要感到羞愧。 可是,若是赵王真的感到羞愧,应该将燕割让的北方一百里土地归还,而不是割自己的领土给齐国。 燕王心中暗骂了一句,这一百里地,恐怕不是为燕国而割吧,而是让齐国出卖中山国的代价吧! 不仅是这一百里地,还有我燕国的两百里地,以及燕国十二万大军,全都是齐国出卖中山国的代价。 如此,齐国仅仅只是付出了一个难以救援的盟友,就获得了实实在在的三百里地,并且还狠狠的削弱了燕国,解除自己后顾之忧。 而赵国不仅将会获得整个中山国,还获得了燕国土地,并且未来十几年乃是数十年内,燕国都必须依附赵国,跟赵国保持一致,任赵国予取予求。 这一次,齐赵都获得了极大的利益,皆大欢喜。但是,却害苦了燕国,以及那个悲催的中山国。 想着,燕王顿觉两股寒意从头上流入心田,而后浑身发冷,打了一个冷颤。 接着,燕王摇了摇头,赵王既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哪有这种好事。 想到这,燕王顿时感动的道:“先生,寡人请赵王救援,如今齐国愿意退兵,寡人岂能让赵国割地于齐呢?区区三百里地,敝国还是给地起的。” 楼缓一听燕王拒绝,顿时脸色一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大王,寡君一向仁义,讲究公平公正,既然敝国没能完成大王的重托,保全燕国的土地,那寡君也就不能安心接受大王的礼物。 故,这次齐王的条件,燕国出地两百里,敝国出地一百里,这是寡君的请求,希望大王不要让臣为难,也不要让寡君为难。” 燕王一听楼缓的话,脸色顿时一沉。 这赵国已经吃定燕国了吗,连楼缓这个区区臣子,也敢用这种语气跟他燕王说话。 可恨,可恼。 想着,燕王咬着牙,而后嘴角里蹦出一句话:“好,那寡人就多谢赵王的好意了!” “大王英明,寡···” 楼缓话还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接着喧哗之声迅速从远处来到近处。 “报···” 楼缓一听,皱了皱眉,而后回头一看。 却见一个使者急匆匆的冲进殿中。 “报···大王,曲逆城守张魁将军急报,齐国退兵了,齐国退兵了···” “什么?” 听着信使的大喊声,殿中的燕王等人俱是一惊。 齐国退兵了? 燕王满腹迟疑的瞥了一眼楼缓,燕国还没答应齐国的条件呢,齐国还没获得好处呢,怎么就退兵了? 想着,燕王疑惑的看着来使:“齐国退兵?此事是否属实?” “大王,此事千真万确,齐军本来还在围攻曲逆,但是不知何故,一夜过去,第二日突然不见齐军攻城。 其后,张魁将军担心齐人有阴谋,故而派人出城查探,结果,齐人连大营中的物资都来不及收拾,就连夜退走了。” “什么?” 燕王心中惊讶还未退去,此时,有一个使者快步跑到殿中。 “大王,大喜啊,探子来报,易水的齐军已经退走,而且驻扎在易地的田甲所部也连夜南返了。” 燕王一怔,顿时迟疑的看着楼缓。 难道齐王对赵国就是如此信任吗,燕国还未割地,甚至还未答应下来,这齐军就退走了。 莫非其中有诈? 但是,燕王一见楼缓同样满脸惊疑,半响还未反应过来,顿时便知其中一定有事。 齐军连夜撤走,莫非是齐国内部出现问题? 是齐王病死,还是齐国发生兵变? 正想着,又一个使者匆匆进入殿中:“大王,去楚国求援的使者屈庸传回消息,楚王得知燕国危在旦夕,不顾楚军尚未集结完毕,已经派出集结完毕的水师,渡海北伐齐国腹心之地,以逼迫齐军回援。” 使者话音还未落下,一旁的楼缓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赵国出兵许久,未曾对齐国动手,还想让燕国付出三百里代价跟齐国求和,以求齐国退兵。 结果,就在燕国即便服软求和的时候,楚国一出兵,齐国就匆匆忙忙的退兵了,甚至连大军的物资都来不及带走。 这··· 这不就是显得赵国无能吗? 牛翦在昔阳呆的那么长时间,齐国没有半分反应,楚军现在一动,齐国就退兵,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赵军吗? 还有,更重要的是,他这次任务没完成,赵王答应齐王的土地还用什么借口送出去呢? 想着,楼缓见燕王正看着他,神色中正透着一股掩盖不住的喜悦,也不知是高兴呢,还是在嘲笑? 见此,楼缓立即羞愧的拱手道:“大王得天庇护,如今齐国已经退兵,那臣之前的话,就算臣没有提。” 接着,楼缓又道:“大王,如今燕国已然无事,臣请立即返回赵国复命。” 燕王一听楼缓要走,心中一乐,连忙劝道:“先生刚刚抵达蓟都,这才呆了一会儿,连一顿饭都没吃上,这就离去,岂不是显得寡人怠慢小气吗? 先生,何不暂缓半日,用过饭再走。” “···”楼缓一听这看似好意实则羞辱的话,顿时尴尬的一笑,连呆都没脸呆了,哪里还有脸用饭。 ······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八章 兵发即墨 清河城外。 二十天前,楚国水师走海路北上伐齐。 半月前,泗水的齐国水师为了拖住楚军,为了给回援的齐军提供足够时间,不得不全军北上,牵制楚军。 其后,齐国水师一走,昭雎立即只会楚军封锁清河城,并派出偏师开始从泗水上游向清河城挖沟建渠。 十几天过去,在两万楚军的努力下,一条宽一丈深一米的水渠,已经顺势地势,从泗水上游蔓延到清河城外西北十里处。 至此,水渠已经完成大半,只等水渠抵达清河城外,便可放水冲击城墙。 如今天下各处的城墙,无论是两版墙还是四版墙,都是夯土墙,这种城墙,只要被水侵泡着,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用不了一两月,就会自己跨掉。 故而此时,无论是城外的昭雎,还是城中的匡章,亦或者淮阴的熊槐,都在密切的关注楚军的修渠进度。 就在众人的等待中,齐国从燕国退兵的消息传了过来。 另一边,沈宜甫率领的水师才刚刚抵达琅琊。 此时,沈宜甫看着手中的情报,幽幽一叹,然后转头看向南方道:“可惜了,如今齐国已经从燕国退兵,但是泗水的那只水师却一直掉在后方,不敢靠近我们,以致我军击破齐军水师偏师的任务至今还未完成。” 一旁的公子安闻言顿时沉默下去。 这次水师北上的目的有两个,其中最重要的是为了逼迫在燕国的齐军退兵,这个任务已经完成。 其二便是消灭齐国水师偏师,只要消灭这一部分,那么接下来楚国便可以彻底控制淮泗一带的水域,对齐国形成强大的压力。而且,只要齐国水师力量不足,那么楚燕两国的联系也能方便一些。 只可惜的是,自从齐军两天前赶到楚军身后三十里后,便一直保持着与楚军的距离,始终没有上前。 或许齐军也知道,就凭他们两万人,数百条大小不一的战船,肯定不是楚国五万人近千艘大船的对手。 或许齐军也在等待北面的水师回援,然后前后夹击楚军。 无论齐军是何打算,反正这几天来,楚军并没有找到与齐人交战的机会。 此时,沈宜甫望了望北方,又回头看了看南方,沉吟许久,再次开口道:“安石君,如今我们从淮阴出发已经二十日,君熟悉从燕国前往楚国的水路,不知齐军从易水到这边大概需要多久?” 公子安想了想,应道:“将军,虽然在下从来没有在这个季节南下,但是,按照冬季航行的惊疑,从易水出发,走海路到琅琊···” 公子安还未说完,沈宜甫突然打断道:“不,不是到琅琊,而是去即墨(青岛附近)。” “即墨?”公子安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即墨城就在琅琊北方不远的地方,乃是齐国五都之一,是齐国第二大城池,但是即墨城的繁华以及富裕却不比现在天下最大的城池临淄差。 即墨东面靠海,是齐国重要的盐场以及渔场,也就是凭借这鱼盐之利,让即墨的财富不下于齐都临淄。 所以说,即墨城乃是齐国东部最重要的城池,而且即墨靠海,也是水师很容易攻打的地方。 想到这,公子安立即明白过来。 沈宜甫想去即墨,只要楚军出现在即墨附近,无论是否攻打即墨城,那么身后的齐军肯定再也稳不住,一定会前去救援。 只要齐军敢来,那楚军就可以凭借数量优势击破这只齐国偏师。 对于能否胜利,公子安心中并无疑问,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北方返回的那只水师,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即墨。 想着,公子安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然后笑着开口道:“将军,从易水到即墨,需要绕一个大圈子,若是在冬季,只需要二十几天。但是,现在这季节,北风已经很少,齐军最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即墨。” “一个月?”沈宜甫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探子传来的消息,声子距离即墨还要几天的时间,而我们现在距离即墨只有两天的路程,算算时间,完全足够了。” 说着,沈宜甫大声喊道:“传令,船队继续北上,去即墨城。” ··· 两天后,上午时分,楚军抵达即墨城东面的海域。 即墨城那边早就知道楚军到来的消息,是故,即墨大夫将附近的所有的船只全都聚集到这里,凑得大小船只三百余艘。 其中两百余艘小渔船,还有数十艘大船,更有四十多艘战船。 此时,齐国船只上的齐人,见到远处缓缓驶来的楚军,待楚军靠近,发现楚军前面一字排开的十几艘带有撞角的突击战船做为箭头,其后是数量众多的大船,远远的望不见尽头。尤其是其中夹杂的部分高大的楼船做为箭身,正向他他们杀过来。 见此,船上的齐人顿时面色苍白,心惊胆战。 他们大都是渔民,只是因为楚军北上,这才在十几天前被即墨大夫征召而来,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 虽然已经训练了几天,水性也不差,但是,这么一点时间哪里会打海战。 尤其是他们见到楚军中远比他们的大船还有高大许多的楼船,船没有人家多,还没有人家大,这战怎么打? 一念及此,齐人心中更加恐慌了。 “不要慌,我齐国援军就在楚军不远处,很快就会前来救援···” 虽然有部分齐军将士试图安抚军心,但是,大海之上,浪高声急,他们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远,别说齐军将士本来就不足,连大船都装不满,更别说其他小船了,小船上的人,可全都是渔民。 此时,楚军船队杀到齐军两里外。 独自站在一口楼船上的沈宜甫,远远的望见前方试图阻拦楚军的齐国船队,见到他们那大小不一的船只,顿时哈哈一笑,然后大声下令道:“传令,全速前进,碾碎前方齐军船只。” “诺。” 军令一下,旗帜招展,信号很快传到前方船上。 接着,整个楚军船队八百余艘船只,顿时卯足了劲,狠狠的向前方撞去。 正文 第八百八十九章 血色肥料 对面,齐人见楚军冲了过来,顿时乱成一团。 接着,中间的战船上响起齐人的战鼓声,听到战鼓声,所有的齐军战舰立即向楚军发起了冲锋,接着,战船周围的大船也跟着战场向前驶去。 但是,大船之外的小船,有的使足了劲卖力的向前方划去,有的划一下歇一下,行动异常缓慢,有的则是直接调转船头飞快的向后方的海岸划过去,很快便消失在战场。 很快,两军相遇,相互射了两阵火箭之后,船只便撞在一起。 相撞之后,双方大船倒也没有大碍,即便有些破损,一时间也沉不了。 但是,齐人的小渔船,却经不住大船的撞击,一时间出现众多被撞翻或者被大浪打翻的小船。 很快,楚军船队便如一支长箭射穿猎物一般,将齐军的船队射穿。 接着,齐军的大船纷纷陷入楚军阵中,开始依靠船舷进行接舷战,而那些小渔船,不是被撞翻就是已经在逃亡的路上。 齐军船队彻底散乱之后,大量楚军战船将陷入楚军阵中的船只团团围住,一面向齐船射箭,一面用钩距勾住齐人船只,一旦两船靠近,便有大量准备就绪的楚军士卒向对面涌去。 一时间烟火阵阵,杀声冲天而起。 就在陷入楚军阵中齐人基本上被清剿完毕后,此时,一直吊在楚军之后齐军船队这才刚刚赶到战场,远远的望见前方烽烟阵阵。 “将军,大量齐军战船出现在我军身后。” 沈宜甫一听斥候禀报,顿时哈哈一笑:“好,齐军终于来了。传令下去,船队立即分散,左右两翼开始向两侧航行,离开中军船队,准备从两侧攻击齐军两翼。后军立即调转方向,准备做为先锋,与齐军作战。 另传令前军中军,与齐军交战的船只,继续清剿剩下的齐人船只,其他船只立即掉头,与齐军决战。” “诺。” 军令下达后不久,楚军的船队开始出现变化,两侧各两百艘战船迅速离开阵列,然后向左右两侧海域驶去。 接着,楚军后方,一直没有参战的一百艘船只,也开始脱离阵列,调整方向。 很快,整个楚军便分成四个各自行动的小阵。 不久后,等齐将率领船队来到楚军三里外,见即墨的守军已经溃败,而楚军的船队也已经调整完毕,正兵分三路向他冲过来。 见此,齐将先是皱了皱额头。 即墨守军的快速崩溃,并没有起扰乱楚军的作用。现在楚军充分发挥数量优势,三面而来,这一战不好打。 不过,齐将一想起声子率领的齐军已经距离即墨不远,还有四五天就会抵达,想着,齐将的额头再次舒展开来。 只要今日与楚军打战一场,挫一挫楚军的锐气,那就行了。 虽然楚军数量是他的两倍,但,楚军想要在大海之上将他击败,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 齐将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快到头顶,距离天黑也没有多久了。 想着,齐将立即喝道:“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随着战鼓声响起,双方展开对冲。 楚军虽然远来,且刚刚还厮杀了一阵,有些心身俱疲,但是齐军同样也是如此,甚至,齐军从泗水赶到即墨海域,所用的时间还比楚军少五天,论疲惫,齐军还要更严重一些。 但是,双方虽然疲惫,可气势上却一点也不弱。 很快,双方左中右三军便迅速接近,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此时,突然箭如雨下,漆黑的箭雨中,夹杂着不少红色的火光,这是双方在向对方投射火箭。 箭雨还未停下,接着战场上便传来阵阵轰鸣声,不少船只已经撞上了。 接着,被撞的,靠近的,一面向对方伸出长长的钩距,一面向对方船上射击。 不多时,就有不少船只被勾住,然后靠在一起展开接舷战,而没有被勾住的船只,则是向对方倾泻箭矢,开始还游不少冒着火的火箭,激战一段时间后,准备好的火箭用完,则转而向对方倾泻普通箭矢。 激战后不久,随着被勾住的船只越来越多,整个战场到处都是厮杀声,甚至,船上的厮杀声还压制住海浪声,船上的士卒只听见喊杀声,却听不见半点浪声。 大战小半个时辰后,楚军终于凭借数量优势占据上风。 又大半个时辰,楚军将上风转为胜势。而齐军则是在战场上苦苦坚持,意图打算拖到日落,好趁着夜色凭借熟悉的海域脱身。 接着,半个时辰后,日头开始偏西之时,战场的东方出现一只船队。 十里外,脸色苍白的公子安站在一艘战舰的船头,一脸焦急的向前方望去,直到看见前方的烽烟之后,这才稍稍心安。 他迟到了,但好在也不算晚,大战还没有结束。 昨天入夜后,他奉命率领两百艘船只驶向东部深海处隐藏,打算在今日大战爆发后包抄齐军后路。 但是,昨夜航行后不久,因夜间行船,许多士卒不适应,以致船队便状况频出,有相撞在一起的,有突然走失的,有忽然散架的,还有被海浪打翻的。 比如公子安所在的指挥舰,一艘江东过来的楼船,船队中最高最大的船只,就在航行中莫名其妙的翻了。 好在公子安所在的楼船位于船队的中间,在周围船只的救援下,公子安以及大部分的士卒都被救了上来。 想起昨夜的经历,此时此刻公子安依然心惊不已,并默默的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夜间行船了,尤其是远离海岸向大海深处行驶。 至于公子安为什么不在白天远离主力舰队,那是因为主力舰队为了避免迷失方向,为了避开深海大浪,故而只能沿着海岸走,船上的人能看见海岸,同样,岸上的人也能一直盯着船队。 这也是为什么,楚军虽然没有派出斥候,虽然看不见后方的齐国水师,却能知道齐军动静距离的原因,因为正如齐人盯着楚军一般,岸上也一直有人盯着齐军。 所以公子安才会趁着夜色离开主力,向深海方向隐藏。 好在昨夜以及今日全都是大好天气,可以清晰的看见月亮以及群星还有太远,他们这才没有迷失方向。 不多时,公子安率领船队来到齐军后面五里处。 此时,公子安以及船上的楚军将士,一见前方的齐军战船,顿时兴奋异常。这一刻,他们身体内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满身的疲惫以及眩晕,一瞬间全部消散,转而斗志昂昂。 “传下去,齐人就在前方,击破齐军,全歼齐人,就在此时,杀,速速向前绞杀齐人。” 随着公子安的大喊声,船上的战鼓声立即响了起来,然后整支船队飞快的向战场杀去。 此时,厮杀中的齐军,突然发现身后杀出一只船队,而且还是楚军船队,顿时大恐。 齐军旗舰上,齐军主将见身后涌来一只楚军,头上冷汗直冒,接着又见此时离日落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此时楚军想要上岸攻击齐地已经来不及了。 一念及此,齐将立即大喊到:“传令,撤···” 但,一直处在下风,大部分船只陷入楚军阵中,甚至被楚军船只勾住,轻易之间,根本难以走脱。 见此,齐将再次下令道:“外侧船只立即撤离,剩下的坚守战船以待天黑···” 不久后,齐军逃离二十几艘船只后,公子安率军杀到,近两百艘船与主力船只一起,将剩下的齐军团团围住。 一时间,厮杀声更胜之前··· 正文 第八百九十章 播下种子 淮阴城。 “大王,水师战报,数日前,我水师在即墨外海域与齐军交战,我军大破齐军。此战,齐军逃离四十余艘战船,其余战船全部损殁。其后,我军踏上即墨地域,破一城,得百姓两千余人,毁坏齐国盐田数百顷。 沈将军来报,因声子率军抵达即墨,是故,水师无法扩大战果,已经返航。” “好、好、好!”熊槐听着陈轸的禀报,心中大喜。 最令他欣喜的,不是水师在北面大胜齐军,而是这一次的行动,水师用实际行动表明,跨海作战已经从理论变成了实际。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那接下来就会有第二次。 从此以后,楚国再次攻打齐国,便多了一种选择。 而且,齐国南面的重镇,比如北面的清河城,从此将不再是阻碍楚国的壁垒楚军。 齐国那么长的海岸线,以后楚国水师便可以时常去串串门。 一想到这,熊槐顿时心中一乐:“好,此战大胜齐军,寡人心中甚喜,必有重赏。” 说着,熊槐想起还在北面的昭雎,顿时微微一笑。 之前楚国以为齐国水师一直留在国中,这才确定了以水师为饵,引诱齐军北上,实则强攻清河的计策。 但是,其后得知齐国的水师去了燕国,强攻清河的计划顿时没了必要。 不过,因为燕国使者屈庸的缘故,昭雎还是在北面挖开沟渠,准备水淹清河,以示楚国救燕的决心。 就算水师失败了,楚国还有清河这边做为突破口。 如今,齐军已退回国中,而楚国水师也在南返,让昭雎继续围攻清河已经没必要了。 想着,熊槐向陈轸吩咐道:“贤卿,稍后将这个好消息传给柱国,告诉柱国,可以退兵了。” “唯。” ··· 两日后,清河城外的楚军全部退回淮阴。 又半月,沈宜甫带着水师返回淮阴。 水师返回之日,熊槐率群臣亲自在城外劳军,并当场赐下奖赏,以示自己对水师的重视。 返回淮阴城的大厅之后,熊槐再次向沈宜甫以及公子安表达感谢与祝贺之后,当着群臣的面,开口问道:“将军,安石君,不知此次率军北上,一路上情况如何?” 沈宜甫闻言,看了一眼楚王,见楚王一脸的期待,顿时心中大喜。 之前他在齐国水师动向不明的时候,就主动请命北上,所为的一切,不就是希望楚王能将目光转移到海上吗! 之前楚国水师最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与越国水师对抗,接下来就是运输物资与士卒。 但自从越国灭亡之后,楚国尽有江水,不要说楚国的战船,就是楚国的商船渔船,也能纵横南方无阻。 这种情况下,楚国水师的作用就极大的降低了。 水师没作用了,他这个水师主将,地位也跟着直线下降。他堂堂水师主将,竟然变成了运输队长,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了。 但现在,他还有水师似乎又有了用武之地。 想着,沈宜甫顿时兴奋的应道:“大王,臣这一路北上,可谓见识了大海的辽阔。不过,大海虽然辽阔,但是终究还是难不倒水师。而且···” 说着,沈宜甫拱手道:“而且臣这一路北上,经过鄣城,纪鄣、琅琊、即墨,这些地方都是齐国富裕的地方,而且都是齐国内地。若是从淮阴出发,攻清河一路北上,需要面对众多坚城,而走海路则不然,一路畅通无阻,唯一的障碍,那就是齐国的水师。 不过现在···” 沈宜甫笑了笑,拱手道:“赖大王神灵,现在齐国水师只剩下一半了。” 熊槐闻言哈哈一笑。 此时,群臣见楚王大乐,顿时齐声贺道:“赖大王神灵,大破齐军,臣为大王贺!” 熊槐见此,笑着摆了摆手。 接着,熊槐趁着高兴,再次给了沈宜甫一个鼓励的眼神,让他接着说。 沈宜甫见状,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大王,臣抵达鄣城后,见鄣城空虚,本想攻击鄣城,引诱齐军来袭,以趁机击溃齐军。但,臣担心鄣城太小,齐军不会上当,是故,臣就决定攻击齐国重镇即墨,以引诱齐军。 果不其然,齐军上当,臣在即墨海上,一战而大败齐军。” 说着,沈宜甫叹了一口:“若不是天黑的早,让齐军趁黑跑了,否则,齐军在我团团围困下,必会全军覆没啊!” 此言一出,厅中群臣纷纷露出遗憾之色,他们之前就知道,齐楚海战,齐国逃了四五十艘船。他们之前还以为齐军是败退,不想,竟是趁天黑逃亡。 熊槐同样遗憾的摇了摇头,但见到厅中群臣的遗憾后,顿时心中一乐。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沈宜甫叙说海上之事,所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将来发芽。 待将来收获果实之时,今天这一刻,将永远铭记在史书了。 想着,熊槐晓得更开心了。 沈宜甫见状,心中火热,再接再厉道:“大王,还有!虽然这次臣率军北上,耗费了近一个月才到即墨,但是这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出发的结果。若是在夏季,顺风顺水,那就只需要半月时间,便可从淮阴赶到即墨。” 说到这,沈宜甫突然加高了声音:“半个月时间,从齐国得到消息,再等齐军反应过来,这一段时间,我水师已经在攻打齐国城池了。若是齐人不备,则齐军未至,而我已经破城矣!” 听到沈宜甫的大喊声,厅中的群臣顿时纷纷侧目,不少人露出神往之色··· 次日。 就在熊槐准备返回郢都事宜的时候,陈轸快步走了过来。 “大王,齐国那边的消息,数日前,赵国使者富丁到访齐国。结果,赵王割东部一百里地给齐国,以向齐王求取公主。另,赵王闻齐国大臣田不礼贤,以五十里地为聘,请齐王送田不礼去赵用事。 而齐王当场答应了赵国的所有条件,并让田不礼随富丁去赵国用事。并且,齐赵两国约为姻亲,齐王以嫡公主许赵太子何。” “虽然齐赵两国大幅度削弱燕国的计划失败,但是,齐赵两国的联盟却更加紧密了。”熊槐脸色一沉,顿了顿,又摇头道:“此事暂时不必理会,静观其变。” “唯!”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一章 回到郢都 “齐赵两国的联盟更加紧密了。” 与熊槐的无所谓不同,燕王得知赵王割地一百五十里给齐国,而齐国将嫡公主许给赵太子,并将田不礼送去赵国后,顿时焦虑不安,连双眉都挤到一块了。 自从不久前燕国将曲逆阳地割给赵国后,现在燕国就与齐赵国两国相接,而如今齐赵两国有紧密的联合在一起,这对燕国而言简直是灾难。 这该怎么办呢? 燕王陷入沉思。 齐国得罪不起那也是得罪了,但赵国这个盟友则不然,没有赵国的牵制,燕国就完了,所以赵国是万万不能交恶的。 此时此刻,燕国接下来该怎么走,他该怎么办? 良久,燕王长长一叹,齐赵联盟,别说是现在这个残破的燕国,就是全盛时期的燕国,也只能避其锋芒。 所以··· 想着,燕王摇了摇头,吩咐道:“传诏,请大臣孟卯以及鄂君前来见寡人···” 对于燕国的苦恼,熊槐没有丝毫在意,在燕国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燕国只能躲在暗处舔伤口,根本无法搞事,楚国短时间内,也已经对燕国不抱任何希望。 现在,熊槐准备五天后,开始率军返回郢都。 郢都。 当熊槐率军返回郢都的时候,郢都依旧挂着白幡,南后与景翠的丧事还没有办完。 按照规定,天子死,棺椁存放七月才能下葬,以等待所有的诸侯前来参加葬礼。而诸侯死,则需要停放五月,以等待同盟诸侯到来。 南后的葬礼比诸侯高半阶,而景翠则是以诸侯之礼安葬,需要等待各地封君,以及公室之人前来吊唁,是故,直到熊槐回到郢都,他们的葬礼依然没有结束。 楚宫中,熊槐一脸哀伤的站在南后的棺椁前,久久不语。 此时,太子横带着年幼的公子彘以及其他公子,穿着素衣,正跪在棺椁前大声哭泣。而昭雎屈署等一起归来的大臣,也已经换上素服,一脸哀道的与群臣跪在一起。 许久,当太子横的哭声不复之前嘹亮,渐渐变得嘶哑,而公子彘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时,在他们不远处的屈原,察觉到太子横与公子彘的异常,默默的起身,然后悄悄地走到楚王身侧: “还请大王节哀,保重身体。”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没有任何动静。 屈原见状,再开口道:“大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公子彘考虑,公子彘尚且年幼,才刚刚失去母亲,经不起长久的哀伤。” 熊槐闻言,再次皱了皱眉,然后回头看向跪在太子横身侧的公子彘,见其一脸悲痛,脸上泪痕未干,正在痛哭流涕。 见此,熊槐心中一痛,公子彘还不满八岁啊,就失去了母亲。而且,这两个月来,他最需要的父王也不再身边,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 接着,熊槐又见年纪比公子彘还小的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正不知所措的呆在公子彘旁边。 见此,熊槐心中微微一叹,然后转头对屈原道:“贤卿,寡人心中已乱,这里还是交给贤卿吧。” “唯。” 接着,熊槐一边向后宫走去,一面对跟在身侧的司宫李秋吩咐道:“告诉太子,让太子出面答谢群臣,并让公子旺财与王孙平二人跟在太子身边做陪。另,将公子彘带来,寡人要跟公子彘说说话。还有,将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送回他们母亲那里。” “唯。” 熊槐走出殿中不久,便见公子彘被李秋带了过来。 “父王···”公子彘来到熊槐身前,小心翼翼的看着熊槐,悲痛的面庞,透着一股浓浓的孺慕,似乎想要靠近,却又有些担心的样子。 熊槐见状,心生怜爱,向前一步,然后抱起公子彘。 公子彘一被抱起,感受到父亲的怀抱,顿时再次大哭: “父王,母后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熊槐见状,一手抱着公子彘,一手连忙擦着他的泪水,安慰道:“子彘不哭,虽然母后不在了,但是你还有父王,父王还在呢···” 或许因为熊槐的安抚,或许是之前已经哭累了,公子彘很快便停了下了。 此时,熊槐将公子彘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干后,看着公子彘稚嫩的小脸,怜悯的问道:“彘儿,告诉父王,这段时间,彘儿你是怎么过的,是谁在照顾你。” 公子彘一听,脸上的悲色稍稍退散:“父王,这两个月子彘都在请秦夫人哪里,是旺财兄长照顾我。”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骄傲的昂起头,看着熊槐补充道:“还有,父王,子鼠弟弟年幼,是我在照顾子鼠弟弟。” 熊槐见公子彘悲色微微消散,顿时心中一松,而后听到是秦夫人与公子旺财在照顾他,不由点了点头。 看来秦夫人与公子旺财并没有因为公子彘年幼丧母而欺负他。 接着,又见子彘说是他在照顾子鼠,看他骄傲的模样,心中不禁一乐,然后立即笑着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寡人的儿子,年纪轻轻就知道照顾幼弟,将来一定是我楚国的贤公子。” 公子彘一听,更加骄傲了:“那是当然,母后时常跟我说,我的父王是天下霸主,是天下贤明之君,我将来要做楚国的大贤,要跟孙叔敖一样,做楚国的贤相···” 说着,公子彘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熊槐听到公子彘的话,先是点了点头。 楚国的惯例,新国君即位后,一定会重用自己的兄弟,委以重任,甚至是令尹。 南后教导公子彘与孙叔敖为目标,这也是人之常情。 对此,熊槐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还为南后如此教导公子彘感到欣慰。 接着,当听到公子彘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由一愣,然后立即向公子彘看去。 见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难过之色,便知到他又想起了他的母后。 见此,熊槐不禁紧紧的抱着他,然后一边安慰一边向后宫走去。 许久之后。 熊槐正在后宫花园中逗着公子彘之时,一个侍者来到熊槐身侧:“大王,左徒求见。” “左徒?”熊槐一怔,然后立即应道:“传。”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二章 深居后宫 当屈原来到园中,见楚王正与公子彘说笑,微微一怔后,迟疑了一下,才慢慢走到楚王身侧:“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贤卿所谓何来?” “大王刚刚回到国中,臣本不愿在此时打扰大王,但如今国事繁多,故臣特来问问,不知大王何时召见群臣主持大局。” 熊槐一怔,然后反应过来,现在楚国不仅是死了王后,还有令尹也死了。 所以,现在国人最关注的问题是,接下来谁将接任景翠做令尹。 想到这,熊槐摇了摇头:“贤卿,现在寡人心绪烦乱,无心国事,是故,寡人回朝后的第一次大朝议,就放在半月之后吧!” “是,大王。” 随着屈原的离开,随着半月后举行大朝议的消息传开,很快,整个郢都热闹了起来。 接下来郢都之中,默默关注局势者有之,走家串门活动频繁者有之,闭门谢客者亦有之。 而熊槐自己却是深居后宫之中,每日都在与幼子嬉戏,尽享天伦之乐。 无论是呼声最高的昭雎,还是被视为他最亲近的屈原,亦或者是那个人人戒备的陈轸,全都没有得到召见。 仿佛楚王对接下来的朝议,以及接下来谁做楚国的令尹,全都漠不关心一般。 不过与大家想象的不同,熊槐不是不管心接下来的令尹人选,而是令尹的人选,熊槐早已确定,那就是现在的柱国昭雎。 虽然熊槐也曾在屈原与昭雎之间犹豫过,但是思虑再三,熊槐还是决定选择昭雎。 之所以舍弃屈原,主要原因有三。 其一,现在的楚国,变法的先行试点已经展开,但是无论是最早的汉北三郡,还是最全面的江东两郡,变法都还没有出现成果。 在这种情况下,熊槐需要等,等变法出现成果之后,才能在变法全面展开之前,将国事全部托付给变法的主要推动人。 而现在,以各地勋贵极为痛恨屈原为令尹,极有可能会引起各地的抵触,一旦国中动荡,对楚国不利。 相反,此时以从未推动变法的昭雎为令尹,也能稍稍安抚那些骚动不安的心灵,实现稳定国中各地的目的。 这一个原因,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熊槐每每想到这,都有种深深的遗憾,内政能力一般,隐隐被屈原架空,而且德高望重能压得住其他人的景翠,才是他心目中变法之前,过渡期间最好的令尹。 而军政双优的昭雎,能力超过了他的预期,不是他心目中的人选。 只可惜··· 之前还能率兵打战,身体十分健康的景翠,就这么突然的病死了。 对景翠之死,熊槐十分遗憾。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年纪。 如今熊槐自己是奔六十而去的人了,而昭雎的年纪他小点,但也已经年满五十,而屈原呢,才刚刚年满四十。 就从年纪来说,屈原可以等,就算等上十年八载都没有问题,但是昭雎等不了。 想要让昭雎熬死屈原,那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这些年昭雎屡屡立功,若是舍弃年纪大的昭雎,而选择屈原,熊槐担心昭雎心中不平衡。 至于第三个原因,那就是熊槐自己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希望屈原能在这个风暴前夕,能避免站在风口浪尖。 正是因为种种顾虑,熊槐这才选择了昭雎。 而之所以没有在回到郢都后立即公布令尹的人选,那时因为熊槐想要观察一下群臣的态度,更想观察一下昭雎的动向,以决定昭雎这个令尹接下来具体应该怎么用。 虽然熊槐与昭雎君臣相处许久,熊槐自认对昭雎已经很了解了。 但是,人终究是善变的,一个人贫穷之时与一个人富贵之时,心性是截然不同的,同样,一个人地位低下之时,与一个人地位高贵之时,心性也是不同的。 熟话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心性态度欲望始终如一的人太少。 就好比那个王莽,地位低下时的谦卑王莽与称帝前权势达到顶峰的跋扈王莽,完全就是两个人。 虽然有人说后面的王莽是穿越者,把前面的王莽夺舍了,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熊槐却以为,更大的可能,不是夺舍,而是王莽得到权势之后,心境变化,欲望膨胀,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才给人两个人的感觉。 同样,熊槐也想看看昭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熊槐了解昭雎,之前昭雎的最大抱负,就是成为令尹,成为楚国群臣之首,为了这个目的,他才到处投机。 十几年屈原变法遭遇挫折的时候,他暗中推波助澜,站在了大势那边。 其后屈原倒台,在众人的围攻中,昭雎又拉了屈原一把。 当然,这并不是昭雎突然态度转变,决定加入变法党,而是想要通过拉屈原,以获得变法党的好感与支持,比如说唐昧以及与屈原交好的那些人,甚至是屈原本人。 在成为令尹以前,昭雎的理想与抱负从未发生改变,但是,现在他最重要的目标实现了,成为令尹之后,他会怎么样。 究竟是从此志得意满,私欲膨胀,损公肥私呢? 还是会再接再厉,树立一个更加远大的目标,为楚国进一步的富强而努力呢? 亦或者···他会不会权欲膨胀,为了进一步的权势,而打算勾结太子或者公子,换个楚王,独享楚国大权呢? 这都有待观察。 这就是熊槐推迟半月的原因所在,他想看看昭雎是否能克己守心,始终如一。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这半月来,熊槐失踪稳居后宫,没有接见任何一个朝臣。 而郢都之中,却也因为楚王的态度不明,而风起云涌。 就在大朝议开始的不久前,就在群臣进宫参加朝议之时,后宫中的熊槐,在自己的寝宫中,收到了一份半个月来郢都之内的情报。 “许多大臣串联,打算今日朝议上力推昭雎为令尹。” “一些封君密会,打算今日朝议上力推昭常为令尹。” “部分封君密会,打算今日朝议上力推屈原为令尹。” “道墨儒三家准备力推屈原,汉北三郡以及江东两郡全都准备力挺屈原。” 熊槐大略的将这些情报看了一下,然后将这些情报放在一边,接着找出昭雎的情报。 “柱国昭雎拜祭令尹景翠之后,以军旅疲惫为由,闭门谢客半月,直到今日上朝才出门。” 熊槐看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愣,然后哈哈一笑。 接着,就在熊槐放下情报,准备出门上朝的时候,突然又拿出那些情报,然后找到了太子横的情报。 “太子半月来每日为王后守丧,没见接触任何大臣。” 熊槐看罢,长长一叹。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三章 令尹昭雎 大殿中,熊槐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满满的大臣,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王后葬礼的缘故,各地的封君以及公室的官员,全都回到了郢都。是故,今天的朝议,不仅有郢都的官员,也有地方的权贵。 礼毕。 熊槐轻咳了两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后,开口道:“之前寡人伐齐救燕期间,令尹突然病逝,这是国之不幸。然,彼时寡人尚在淮阴,是故令尹之位便空缺下来。但是,令尹乃是寡人左膀右臂,国之柱石,百官之首,不可或缺。 所以,今日朝议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认令尹。” 熊槐话音一落,殿中的气氛顿时火热起来。 自楚王即位以来,前后有过四任令尹,除了第一位令尹昭鱼主动让位以外,其他的三位令尹都是病死在令尹之位上。 而按照楚国的传统,令尹人选要从公室中选出,所以下一任令尹的人选,不是昭氏之首昭雎,就是屈氏之首屈原,至于景氏··· 方城守景缺功劳有些欠缺,地位也有所不足,而且之前一直都呆在方城,与楚王较为疏远。 而与楚王乃至太子都很亲近的景阳,资历功勋都不足。 至于昭景屈三族以外的人,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 故而景氏没希望后,就只剩下两个人选了。 而这两人与已经老迈的景翠不同,他们年纪并不大,尤其是屈原,现在才是四十岁。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肯定也会在令尹之位待到死亡的那一刻。 所以,今天的人选,很大程度决定了楚国未来十几年内的走向。 不过令很多人惋惜的是,之前这半个月,昭雎闭门不出,让许多打算提前巴结的人希望落空。 至于屈原,他倒是每日都在正常处理国事,可是,屈原他···不提也罢。 想巴结他的人早就巴结了,剩下的人,是不会去巴结他的,就算是他真的接任令尹也一样。 此时,熊槐的目光从群臣中扫过,见许多人都跃跃欲试,不禁微微一笑。 决定令尹的人选,要么公之于众,让群臣议论,看谁的呼声威望更高一些。 要么··· 想到这,熊槐的目光看向昭雎,笑着道:“柱国,自寡人即位以来,卿出任诸多要职,无论是工尹、司马,还是柱国,全都尽心尽力勤勉用事,其中多有功劳,尤其是担任司马柱国之时,屡建功勋。 是故,寡人想来,若是贤卿担任令尹,也一定能一心为国,再建功勋。” 说着,熊槐期待的问道:“贤卿,可愿为寡人分忧!” 楚王话音一落,殿中大臣顿时哑然。 之前楚王在决定令尹人选时,推迟了半月之久,他们本以为楚王是在犹豫不决,将会在这次朝议上让群臣议论,结果··· 他们半月来的努力,全都瞬间落空。 尤其是那些准备推举屈原的人,顿时脸色一变,这场战役还没开始,他们就彻底输了,而且还是一败涂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而那些准备推举昭雎,想要趁机卖人情,依附昭雎的人,心中也颇为遗憾,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与他人的感慨不同,身在漩涡中的屈原,之前就有所猜测,但是,当楚王真的舍弃他转而昭雎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失落以及遗憾瞬间浮现在他心头。 遗憾过后,接着,便皱了皱没,此刻,他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昭雎可不是景翠,难对付多了。 此时,在殿中所有人的注视下,昭雎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中却此起彼伏。 虽然他在淮阴的时候,就已经得到楚王的暗示了,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的心中依然浮现出阵阵波澜。 以前,他的理想就是做楚国的令尹,当他熬死了昭阳景鲤景翠三人,当真正的成为令尹,此刻,他却感到一股远比昭阳他们三人当时还要沉重的压力。 这一刻,楚王的压力,朝中大臣的压力,地方勋贵的压力,还有国外的压力,现在的压力,以及未来的压力,全都向他涌了过来。 内忧外患,存亡之秋,这就是他所面对的局势。 此刻,他的内心是沉甸甸的,甚至从来都没有那一天像今天这样沉重。 虽然心中压力山大,但他的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一脸肃然的行礼道:“谢大王信任,臣愿为大王分忧,全心全意忠于国事,忠于王事,虽万死不辞。” “好!”熊槐大喜的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顿了顿,脸上露出一股悲色,开口道:“王后与令尹先后病死,这是寡人的不幸,人虽死,谥号却不可不有。今日的第二件事,就是议定王后与令尹的谥号,以便不久后安葬。” 群臣一听,立即议论开来。 最后,群臣一致决定给景翠一个美谥,至于南后,则因为公子子兰的缘故,只给了一个中等谥号。 对此,熊槐虽然觉得有些对南后不公,但是,面对群臣的一致意见,只能认了。 谥号的事情,虽然令熊槐有些不快,但是朝议还得继续。 于是,熊槐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之前为救援燕国,我大军北伐齐国,多有功勋。而且,魏国大军袭击陈地,陈地将士击退魏军,也有功勋。 有功则赏,这是寡人的准则,所以,今天朝议的第三件事,便是赏赐。” 赏赐一一赐下后,他楚王要说的事情变说完了。 接着,熊槐看着群臣问道:“今日朝议,不知诸卿可有要事禀报?” 群臣相互观望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令尹昭雎,今天他升任令尹,有事也得他先说。 昭雎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面色如常,好整以暇地拱手道:“大王,臣有事要奏。” “令尹请讲。” “谢大王!”昭雎直起身体后,开口道:“大王,自我楚国灭越以来,以将军昭滑为将镇守吴地,以司马唐昧为将镇守越地,至今也有两年多了。尤其是不久前将军昭滑被贬斥,大王便设江东郡,将整个江东全都交给了司马唐昧镇守。 江东之地方圆近两千里,共二十六县,人口超两百万,吴越杂居,治理难度极大。故,臣窃以为将江东设为江东郡,只设一郡,同时管理吴人越人,实在有些不便。 是故,为楚国计,为大王计,为千秋计,臣建议,将江东郡分为两郡,吴地设一郡,越地设一郡。 还有,之前大王为了安抚吴人与越人,在吴地立吴侯,在越地立越侯,以分别统属吴越之地,这正是英明之举。 但是,时移事异,如今江东已设郡,那么就应该安排郡守治理江东,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是故,还请大王察之,早定郡守,以安江东。” 正文 第八百九十四章 拆分江东 昭雎话音一落,殿中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全都惊异的看着昭雎。其中大部分人为昭雎的大胆感到诧异,也为昭雎的勇敢感到佩服。还有不少人看着昭雎的目光,充满着不信与愤怒。 殿中的群臣,甚至楚国的人都知道,自从楚王灭越之后,便将整个江东这块肥肉就全都控制在楚王手中,并没有让其他人插手其中。 即便是有大功的景翠昭雎等人,也都是封在淮南,江东之地没有任何楚国封君。 尤其是不久前,楚王唐昧在江东变法后,更是让大家恐惧不已,唯恐楚王将江东的事情推广到整个楚国。 但,现在,昭雎一上任,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江东郡分成两郡,并安排郡守治理吴越之地。 如此,他们就有了插手江东的机会,只要能担任吴越郡守,不仅可以获取江东的利益,甚至,还可以在江东对抗司马唐昧,破坏江东的变法,以阻止楚王。 想到这,不少人不由炽热的看着昭雎。 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令尹,之前那个面对屈原全无招架之力的景翠,实在差的太远。 楚王选昭雎做令尹,真是选对了。 此时,殿中群臣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兴奋。 与此同时,熊槐听到昭雎的话,先是愣了愣,接着大吸一口冷气,然后用平静的目光看了一眼昭雎,见他一副忠心为国的样子,不仅微微一皱眉,然后低下头陷入沉思,并且久久不语。 之前江东变法的时候,昭雎可是一直都呆在江东的,亲身经历了江东的变法。 而且,这些年来,昭雎一直都是他身边的近臣,对他这个楚王的心思,不可能不清楚。 同样,现在的江东对楚国的重要性,昭雎更不可能不清楚。 若是江东郡分成两个郡,毫无疑问,此刻统领江东的唐昧,对江东的控制力必然会下降。 若是新任的郡守反对变法,如此不仅会导致唐昧在小心开展变法同时,还要随时与郡守斗智斗力,这肯定会牵制唐昧极大的心力,甚至,一不留神,江东的变法,甚至楚国未来将展开的变法,都会就此中断。 对此,熊槐绝不能忍。 不过,昭雎的话也占据着大义。 江东二十六县,二百万人口,也确实是太大了些,若是有人获得吴人越人的支持后据地而守,完全有对抗中央的实力,甚至是裂土建国的可能。 正如昭雎所说,将江东一分为二,的确是为楚国计,为千秋计。 不过他说是为楚王计,那就是扯淡,这不是为楚王计,而是在算计。 所以,昭雎的建议合情合理,而且还是他担任令尹后第一个建议,也不好直接开口拒绝。 否则,刚刚熊槐直接任命昭雎为令尹的事情,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而且还是打肿了的那种。 可是不拒绝,开口让群臣议论? 熊槐一看大部分大臣那已经发绿的眼睛,哪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一刻,熊槐顿时陷入了左右为难,拒绝不是,不拒绝更不是。 顿了顿,熊槐再次抬起头来,用迟疑的目光看向昭雎。 昭雎在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了他一个左右为难的事情··· 昭雎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接着,熊槐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丝笑容。 既然不能拒绝,也不能让群臣开口,那就撇开群臣,自己这个楚王亲自跟昭雎这个令尹对话好了。 他这个楚王虽然不能轻易下场,但身为楚王,他这个裁判也是可以下场的。 想着,熊槐目光再次从群臣身上扫过,然后看向昭雎问道:“令尹所言的确有些道理,江东郡的确太大了。不过,江东新附,还未彻底臣服,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寡人想听令尹详细说说。” “是,大王。”昭雎拱手一礼,然后义正言辞的道:“耦国,这是国家动乱的根源,臣身为令尹,得知此事,不可不向大王进言。江东郡太大,不仅是新附之地,而且距离郢都太远,是故,臣以为,江东郡必须分离,以免尾大难治。” 说到这,昭雎再次拱手道:“大王,非是臣不信任司马,实则是臣不能将国家大事全部寄托在司马的忠诚之上,在不会与不能之间,臣愿选择后者。” 熊槐听到这,不由点了点头,如果可以,他同样也会选择使江东不能背叛,而不是不会背叛。 “是故,臣的意思是,将江东一分为二,在吴地设吴郡,以激发吴人的认同感,使吴人脱离越人,使越人无法挟持吴人。同时,在越地设会稽郡,以弱化越人对越国的归属感,同时会稽一词,也可使越人容易认同。” 熊槐再次点了点头,仅仅从吴郡与会稽郡这两个郡名,就可以看出昭雎是用了一翻心思的,而不是为了某些原因置楚国的利益而不顾。 只要他在大方向上还是顾及楚国的利益的,对此,熊槐可以容忍。 毕竟,对于未来的预测,对国家未来的走向,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就是对的。对于与自己不同的观点看法策略,熊槐虽然不一定会采纳,却可以包容甚至容忍。 但是,像之前上官大夫一样,置楚国利益而不顾,那就是万万不能忍的。 这就是底线,谁也不能踩的底线。 想着,熊槐看昭雎的目光柔和了不少,设吴郡以及会稽郡,他原则上可以同意,但关键是郡守的人选。 这次昭雎的私心有多种重,就看他在郡守上的选择了。 选择变法派,选择反对派,亦或者将皮球踢出来,让大家议一议? 三个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 熊槐注视着昭雎,笑着问道:“若是江东分成两郡,不知令尹以为,那两位可以做这两郡之长。” 楚王话音一落,殿中群臣纷纷屏住呼吸,然后目不转睛的看向昭雎。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此刻,甚至已经有许多大臣准备在昭雎推脱后,自告奋勇或者推荐自己的好友了。 既然令尹昭雎已经创造了机会,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江东这块肥肉,是不会放弃的。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五章 举贤荐能 此时,昭雎看着楚王脸上的笑容,听着楚王的询问,感觉到身后一道道如利箭一般炽热的目光,这一瞬间,他算是真正的体验了一把如芒在背。 接着,昭雎不禁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大王,江东不久前才出现动荡,当地百姓对我楚国还有顾虑,而且用我楚人取代吴侯越侯,很容易就会引起江东动荡。 是故,臣以为,这吴郡与会稽郡的第一任郡守,不能选择楚人,而应该用江东人,以安民心。” 说着,昭雎拱手道:“故,臣以为将军吴炳可为会稽郡守,而沅君公孙海可为吴郡守。另,司马唐昧久在江东,通晓江东之事,且江东新附,可为特例,可以让司马依旧镇守江东,统领江东两郡。” 熊槐一听昭雎的答案,顿时一愣,这两个人全都出乎熊槐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吴炳这个人,熊槐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这吴炳本是吴国公室,吴国灭亡之后家族便没落,沦为地方豪强。之前楚国灭越,吴炳投靠将军昭滑,立下不小功勋。 不过因为季氏在吴地的声望更高,实力更强,所以之前决定立吴侯的时候,才选择了季氏季歆,而没有选择选择吴炳。 让吴炳去做会稽郡守,身份地位,倒也足够了。 而且,吴炳本是吴人,他去会稽郡做郡守,没有楚国的支持,他很难在会稽立足。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吴炳会在会稽搞事,他只会一心一意的为楚国办事。 至于沅君公孙海,因在楚越决战中拿着越王无强的人头求降,这才被封在荒芜的沅地,做为越国亡国的靶子,吸引越人的仇恨。 若是用他去做吴郡守··· 公孙海弑君的消息早已传遍江东,他做吴郡守,当地的吴人肯定不会依附他,而且吴郡的越人肯定大部分都不会依附他,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所以,就算他做了吴郡守,也只是一个无本之木。 他在吴地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甚至不仅干不了,而且还得时刻小心来自仇恨他的越人的刺杀。 故,公孙海到了吴郡,除了紧紧的抱住楚人的大腿,寻求楚人的保护,其他的就别想了。 而且,自从公孙海带着部分越国降军前往沅地垦荒后,从沅地那边传来的消息,似乎哪里的越人对楚国多有不满。 能用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将公孙海与他的附属分开,免得他们一天到晚没事干,总是唉声叹气怨声载道,想东想西想这想那。 所以,用这两个人做郡守,而且依旧让司马唐昧统领江东大局,对现在的江东而言,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 若是两人主动效力,那就好办,要是两人有其他心思,不过是多了两个傀儡罢了,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於地。 熊槐也不用担心江东郡变成两个郡之后,新任郡守会阻碍江东变法。 不仅如此,现在就将江东分成两郡,等将来江东变法完成,就好处理多了。 此时,殿中的其他人,虽然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也有一些想明白了用文雀公孙海二人做郡守的好处。 “大王,令尹言之有理,臣附议。”屈原最先开口附和。 熊槐一听,见屈原也同意这两人做郡守,心中再无疑虑,立即拍板道:“善,准令尹所奏。传诏,以将军吴炳为会稽郡守,以沅君公孙海为吴郡守,让他们立即上任。” “大王英明。”楚王话音一落,昭雎立即拱手一拜。 直到此时,江东大局已定,那些反应慢的大臣才反应过来,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前面的令尹昭雎。 变革派看着昭雎,不仅诧异诧异他没有举荐变法派的人,而且更诧异他没有举荐朝中的大臣,反而举荐了一个越国公族一个吴国公族。 这···对于未来的变法大局来说,不仅不会产生影响,还将楚国在江东的隐患给解除了。 对此,变法派的人全都深深了看着昭雎,然后默默猜测昭雎的用意以及态度来。 而另一边,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很失望。 原本他们以为昭雎在江东打开一个缺口,会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将触手伸进江东。 但是,他们失望了,昭雎举荐了两个江东本地人。 接着,又有人反应过来。 会稽郡吴郡新立,不仅需要郡守,还需要郡丞郡尉。 此时,大夫景邵拱手道:“大王,既然郡守已定,那么郡丞郡尉也需要定下。”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看向昭雎,他还想继续试探昭雎,想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着,熊槐笑了笑道:“举贤荐德,乃是令尹之职,既然令尹已经举荐了两位郡守,那么郡丞郡尉也由令尹推举吧。” “臣领命!”昭雎应了一声,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张口就道:“大王,越地大贤文雀,久在越地,深知越地详情,臣以为其可为会稽郡丞。” 文雀! 文雀虽是越人,但是越地文氏跟楚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且文雀本人在越地的威望不小,用他做会稽郡丞,倒也足够了。 而且,文雀与唐昧的关系很好,而与吴人关系并不好,若是文雀做会稽郡丞辅佐吴炳,一可笼络会稽贵族,二可限制会稽郡守吴炳。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文雀的确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善!那就依令尹所言,以文雀为会稽郡丞。”熊槐点了点头,立即决定下来。 “至于吴地郡丞,臣以为原朱方县县尹张彤可以胜任。” “张彤?”熊槐一怔,这个人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这才回忆起来。 这也是之前被楚国收买的吴人,原越国朱方县县尉,因协助昭滑破越有功,故而越国灭亡后从县尉升任县尹。 可以说,张彤的升迁,全都是站在越国的废墟上的。用他做郡丞,忠心没有问题,也不用担心他跟吴郡守公孙海搅和到一起去。 而且,张彤短短两三年间,从县尉升县尹再到郡丞,升迁速度的确快了些。 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相反,楚国还可借此告诉所有的江东百姓豪强,只要投靠楚国,权势地位全都不是问题。就好比张彤,从一个县尉升到郡丞,已经大夫爵的极限,再立下功劳,更进一步,那就是实权重卿。 这也是拉拢江东豪强的一种手段。 至此,熊槐对昭雎推荐的四个人都很满意。 这四个人,既不会阻碍江东的变法,又能避免楚国的贵族将触手伸到江东,还能安抚并拉拢江东百姓豪强。 对这,熊槐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善,依令尹之言,升朱方县尹张彤为吴郡郡丞。” 见楚王全部答应了自己的提议,昭雎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于两郡郡尉人选,不知令尹有何建议。” 此时,昭雎又听到楚王询问,不禁笑了笑,应道:“大王,举贤荐德虽是臣的职责,但是兵事调动,乃是司马之职。且司马唐昧久在江东,对江东知之甚详。 是故,臣以为两郡郡尉人选,大王可以下诏询问司马。” 此时,对于昭雎的推脱,熊槐没有半分不快,而是哈哈大笑道:“善,令尹所言极是···”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六章 看不清的未来 当天夜里,将军昭应来到昭雎府中。 “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请令尹放心,下朝之后,应就立即安排人手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好!”昭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问道:“郢都那些大臣是何反应?” “回令尹,下朝之后,朝中的那些大臣,本来对令尹举荐江东人出任郡守郡丞颇有微词。但是,当应散步的消息传开,说用江东人做郡守只是权宜之计,是为稳定江东,用不了多长时间,等江东人适应了郡守制后,他们肯定会被撤下,然后换上我们楚人。 其后,已经有一些大臣改口,在称赞令尹一心为国。” 昭雎闻言冷冷一笑:“话虽如此,但他们心中应该还在抱怨本令尹这次没有举荐楚人去江东吧。” 昭应讪讪一笑:“令尹目光如炬。” “算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昭雎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昭应道:“这次将军升迁陈地守,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郢都。” “明日。”昭应轻声应着。 “明日?”昭雎皱了皱眉。 “令尹,应本来是要在陈地即刻上任的,因为要参加王后的葬礼,这才回到郢都接受任命。陈地的魏军才离去不久,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应不能在郢都久留。” 昭雎点了点头,若不是这次国丧,昭应这些在外地任职的公室之人,也不能回到郢都。 此时,昭应见昭雎只是点头,却没有多说,便拱手问道:“令尹,应这次前去陈地,不知令尹有什么嘱托吗?” 昭雎闻言,本想摇头,但此时突然想起淮阴所发生的事情,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将军之前镇守陈地数年,并且在这次魏国来袭之际,成功收住陈城击退魏军,想来将军已经熟悉了陈地守御,在下也没有什么嘱托的。但是!” 说着,昭雎一脸慎重的道:“但是,本令尹还有一事相告,我楚国水师纵横江河天下无敌,尤其是灭亡越国之后,更是没有敌手。雎给将军的忠告是,虽然越国灭亡,眼下水师已经没有大的用处,但是将军万万不可忽视水师。 陈地位于淮水上游,治下更有连通河水淮水的鸿沟,水师作用非同小可,还请将军留心。” 昭应一听,微微一愣。 陈地的情况他当然知道,水路纵横,许多地方都需要用到船只。 但是,对陈地威胁最大的魏国,可是没有水师的。而水师北伐魏国,要经鸿沟北上,这也作用不大。 而运兵运粮,普通的民船就够了··· 突然,昭应想起不久前水师远征齐国的事情,心中不由一惊,然后诧异的看着昭雎:“令尹是说···” “谁知道呢!”昭雎见昭应反应过来,笑了笑,然后开口道:“将军,眼下夜已深,将军明日还要赶路,雎就不留将军了。” 昭应闻言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去。 昭应离去之后,直到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昭雎这才长长一叹。 心累!心很累! 没做令尹之前,实在是不知道令尹的难处,现在,当他真正坐上令尹的位置,才感觉到令尹的艰难。 之前,他还未做令尹之时,只需要揣摩楚王的心思,然后在这基础上,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便可。 但是,做了令尹之后,他却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不仅他跟楚王的关系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而且,他跟其他大臣的关系,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现在,他不仅要考虑自己的利益,还要兼顾其他人的利益,甚至是那些以前他看不顺眼的人的利益。 诚然,身为令尹他无需巴结所有人,甚至其他人还需要巴结他依附他。 党同伐异,处处为自己考虑,肆意打击他不满的人,做一个轻松愉快的令尹,这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种跟他祖上被讽刺为狐假虎威的昭奚恤一样,把持大权,排除异己,让楚国陷入内耗之中,以致耽误国事,沦为一个寻常令尹,这不是他想要的。 况且,现在的楚王,跟国中大臣争斗了数十年,从败多胜少到江汉封君被血洗一次,这么阴沉狠辣楚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若是他敢糊弄楚王,他肯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楚王罢黜。 更何况,他心中很清楚,楚王对屈原的喜爱远远超过了他,而且屈原能力也不差。 但,想要做尹伊太公那样的名相,昭雎却感到没有机会,甚至,连做孙叔敖那样的名相也很难。 之所以为难,不是因为他才智不足,而是对楚国眼下的局势很是为难,对内忧外患的时局而为难。 自从十几年前屈原变法失败后,楚王不仅没有打消变法的决心,反而苦心经营十几年,以屈原为首的变法派再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跟上次不同,上次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变法则是步步为营,步步推进,直到现在,变法派已经掌握了汉北三郡以及江东两郡的大权。 并且,在江东的变法,已经全面展开,还引起了许多人的恐慌。 可是,变法派虽然实力强大,但国中反对变法的勋贵实力更强大。只是因为楚王还没有正式下令在全国推行变法,所以双方这才勉强保持克制。 一旦楚王下令,推动变法,究竟鹿死谁手,谁会占据最后的胜利? 事有楚王支持的变法派,还是国中的勋贵? 不知道! 此时昭雎眉心紧锁,对于未来谁获得最后的胜利,他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正因为如此,他才迟迟没有表态,不敢轻易站队下注,免得输得一无所有。 要知道,楚国内部的攻杀,那是极为严重的,只要找到借口,无需楚王下令,那些大臣就会自己带兵灭人满门。 上一次吴起变法,楚国的贵族先是被活着的吴起干掉一批,然后又被死了的吴起再干掉一大批,那种风起云涌的时代,昭雎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只是想想那也心惊胆战啊。 然而很不幸,就在他坐上令尹的时候,那种时代就即将来临。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七章 对症下药 在这种时代下,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权势,如何才能建立更大的功业,如何才能全身而退,这才是昭雎所为难的地方。 好在从之前得知景翠病重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经过数月的冥思苦想,他也找到了应对的变法。 那就是不站队,始终保持中立。 但是,如果始终不表态,并且毫无作为,那他这个令尹就会首当其冲,成为双方眼中的焦点,甚至遭到双方联合进攻。 这种情况下,那么最先被灭族的肯定是他。 所以,要想保持中立,还得披上一件外衣,一件让双方甚至楚王都无法对他下手的外衣。 而这件外衣,昭雎已经找到了,那就是向昔日齐国的晏子学习,为自己树立起忠于楚王,一心为国的崇高名望。 昔日晏子历经齐庄公齐景公时期的动乱,那时的动乱规模虽然不比楚国将来,但是,其激烈程度却丝毫不必楚国吴起之乱差,但晏子始终耸立不倒,凭借的就是忠君为国这层华丽的外衣。 现在,他也想披上这层外衣,只要他始终站在楚国这边,无论未来楚国哪一方胜了,他都不会输。 而且,只要有这层外衣在,他就能保持家族权势地位不失。 而今日他在朝议上的所作所为,就是他披上这层外衣的第一件事。 首先通过拆分江东郡,是为向楚国群臣显示他令尹的存在感,向所有人甚至楚王表示,他这个令尹可不是景翠那样的傀儡,不是任他们拿捏的。 接着,同时避开变法派与勋贵党,从楚国的利益出发,举荐江东人出任郡守郡丞,如此既安抚了屈原唐昧等人,同时也给勋贵留下了希望,以保持中立地位。 毕竟,只有保持中立,才能不陷入他们的那个漩涡中。 当然,保持中立,也会导致他们双方同时对他产生恶感,对他不满。 不过,这没有关系,只有先保持中立,让他们两派都不会拖他后退,然后就可以想办法披上那层外衣。 只要披上外衣,那么这些不满就会转化为声望,让他们更加敬重自己。 而想要披上外衣··· 想着,昭雎顿时将目光投向了北方,国中的漩涡跳进去就出不来,所以,想要同时获得双方的支持,还要需要从国外找目标。 当昭雎将目光投向国外的时候,此时,在宫中的熊槐,也将目光投向他。 “等上一两年,将吴炳与公孙海拉下马,然后换上楚人?” 熊槐看着自己手中的情报,不由露出一丝冷笑:“现在你们不行,再等一段时间,江东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你们再想将触手伸向江东,那就更加不行。” 熊槐将郢都中今日到处传播的谣言扔在一边,然后一脸沉重的看向殿外,然后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朝议虽然没有出现大的意外,但是,也十分惊险。 昭雎果然不是景翠可比,景翠做令尹时,基本上都是任他拿捏,为所欲为。今天一上任,就给他出了好大一个难题,直接逼的他这个楚王亲自下场与昭雎对阵。 好在昭雎也没有让他为难,逼他动用楚王的权威直接将这事按下,而是像一个令尹一样为他这个楚王查漏补缺,顺顺利利的将事情解决了。 通过今天这件事,熊槐对昭雎已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那就是昭雎与景翠完全不同,而他也不能用对待景翠的办法对付昭雎,否则,一旦君相失和,就算他强行将昭雎罢黜,也会导致国中动荡。 国中动荡,外患就会紧随而至,这对于熊槐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 如果可以,熊槐也希望在这内忧外患之际,不是通过在内互耗在外败退来渡过这艰难的局势。 而是通过将内部矛盾转到外部,来减少内部的损耗。而将矛盾转到国外,毫无疑问,能征善战,声名赫赫的昭雎就是最好人选,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昭雎站在他这一边,只要君臣同心,那就没有问题。 如果像今天这样,他这个楚王有所纰漏,昭雎这个令尹查漏补缺,如此,完美。 可是,如何才能让昭雎一直站在他这边呢? 熊槐想起这些年与昭雎的点点滴滴,想起昭雎的目的来,不由微微点头。 他知道昭雎想要什么,而这,他这个楚王可以给,而且可以给的比昭雎想象还多。 但是,他不想给的,昭雎也不能插手,更不能要,否则··· 对昭雎有所决断之后,熊槐又想起江东的事情来,不禁皱了皱眉。 虽然昭雎在朝议上对江东的处置并没有问题,但是,昭雎举荐的那些人同样也不是他这个楚王的心腹,不能增强他对江东的控制。 既然要在江东掺沙子,怎么可以少了他楚王呢。 不过他楚王往江东掺沙子,可不能仅仅只是去掺沙子,还要能办实事,若是不能办事,只是掺沙子撤后腿,那还不如不做。 所以,这人必须要有极高的声望,而且还要有极强的能力,而且他去江东还不能引起江东勋贵豪强百姓的反感与警惕。 毕竟,现在江东两郡的郡守郡丞全都有人了,若是声望不足,根本无法压制地方官员,若是能力不足,也不能干出事来,若是引起江东的反感,只会适得其反。 这样的一个人··· 熊槐很快就确立两个目标,一个是工尹已齿,另一个就是左工许行。 已齿擅长工事,许行擅长农事,一个是楚墨之首,一个农家之长,身份地位威望全都足够。 已齿去江东有一个极佳的借口,那就是会稽水患,让他打着解决会稽水患的旗号去江东,必然深受江东欢迎。 而许行去江东··· 以他农家之首在世圣人的身份,无论去哪里都受百姓欢迎。 熊槐在心中默默的比较了一翻,然后选定了许行。 因为已齿去江东解决会稽水患,无论他能不能解决此事,都会耗费大量的钱粮以及人力,这是不合时宜的。 而许行不同,他若是以农家之首的名义去江东,一则可以控制江东各地的农官,名正言顺的插手江东,二则农官到江东,花费不了多少钱,反而还会赚钱。 而且,现在许行还在主持修建江汉的水渠,只要许行去了江东,这个职责就可以转交给令尹昭雎,以此收买昭雎。 熊槐想来,这种利国利民名留青史的事情,昭雎应该不会拒绝的。 不过,这事相得虽好,但如何让许行心甘情愿的去江东呢。 要知道,自从大禹开始到现在,孙叔敖西门豹,甚至这以后的李冰,郑国,这些主持修建水利工程的人全都青史留名了。 许行会愿意将修建水渠的事情让出来吗,如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让出来呢? 许行最想要的是什么? 想着,熊槐沉吟许久,然后灵光一闪,开口吩咐道:“来人,给寡人拿钱来···”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八章 小钱大钱 次日,许行来到殿中,见楚王忧心忡忡的坐在王位,右手不断的拨弄着案上正中位置的一堆楚钱,而楚钱的左右,还有一堆布币,一堆环钱。 见此,许行心中微微一动,然后按捺住心思,拱手问道:“不知大王召见,有何吩咐?” “先生,寡人这次找先生来,有一事相询。”说着,熊槐长长一叹:“贤卿,如今江东已经归属楚国快三年了,但是,之前寡人前往江东巡狩,却见江东百姓与楚人之间有很深的隔阂。 江东百姓用着越国的文字,说着越国的方言,使用越国的货币,过着越国的风俗,如是种种,寡人夙夜兴叹,深感忧虑,不知先生可有教我?” 许行一听,一张老脸立即如同鲜花绽放一般展开。 楚王所说这一切,不就是他许行一直都在提倡的吗? 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统一物价,统一市场,全国一同,以致童叟无欺,人人自律,天下大同,这都是他一生奋斗的目标啊。 想到这,许行立即拱手请命道:“大王,这事好办,只需大王下令,给越地官府制定一套统一的准则,不用数年,江东便与江汉无异。” “先生所言极是。”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许行道:“可是江东新附,需要一个老成稳重的去推行,而不能有半分急躁,以免江东百姓反感。可惜的是,寡人遍观朝中内外,却没有这样的老臣。” 许行一听,立即挺起胸膛:“大王以为老臣如何?” “这···”熊槐看着许行皱了皱眉,然后遗憾的摇头道:“这不合适,贤卿还要主持修建江汉水渠,岂能半途而废。” “这···”许行一怔,接着皱了皱眉。 修建水渠一事,乃是他提出他主持的大事,这几年来,虽然历经战乱,但是,江汉的水渠也陆陆续续修建了三条,能灌溉几十万亩地。而且,这些灌溉的土地,粮食产量都出现了明显的增长,所有惠及的百姓都赞不绝口,更是对他这个倡导者与主持人感恩戴德。 眼看百姓对修建水渠一事已经不再排斥,眼看楚国已经停下大规模的对外战事,眼看楚国就要大规模修建水渠,这种情况下,他若是离开郢都前往江东,这完全可以与楚相孙叔敖并论的大功就将让出大部分来。 这··· 许行迟疑了。 不过,去江东改变当地的风俗,这是他更加不愿放弃。 江东被楚国占领没几年,而且那边刚刚开展变法,风俗还未固定,正是一展抱负之地。 留在郢都,大修水利,事成之后,获得孙叔敖西门豹一样的美名。 而去江东,将自己这些年来的所有想法,全都在江东一一施行,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学说没有错。 一旦江东事成,未来楚王以江东做为典范,将江东的模式向整个楚国推广。 那··· 若是自己的学说能成为平定天下的重要依据,自己的思想学说在天下大行其道,这岂是区区一个西门豹之流可比的。 别说区区一条水利,就是前方充满荆棘,那也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想着,许行眼中的迟疑顿时消散,然后坚定的拱手道:“大王,修建水渠之难,难在开始,如今郢都附近的水渠,已经向所有的百姓证明了水渠的功效,现在百姓期待大王修建水渠,如同久旱的春苗期待春雨一般,只要大王一声令下,百姓就会群起响应。所以,现在修建水渠有没有老臣都一样。 而江东那边,无论是统一货币,还是统一度量衡,亦或者是统一文字,都会引发当地百姓的反感,这就需要一个德高望重之辈,才能化解他们的疑虑。” “老臣不才,略有薄名,愿往江东一行,还请大王恩准。”说着,许行长长一拜。 熊槐见许行拜倒之后,并没有立即起身,似乎只要自己不答应,他就不起身一般。 见此,熊槐心中一喜,连忙开口道:“这···唉···先生快快请起,寡人答应先生便是。” “谢大王。”许行再次拜了拜,然后才直起身体。 此时,熊槐长长一叹,然后指着案上的三堆铜钱,问道:“先生可认得这些?” 许行看了一眼案上的铜钱,点头道:“铜钱乃日常所用,老臣自然认得。”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从中间那堆中拿出一枚钱。 这是楚国特有的钱,仿制贝壳而成,长约两厘米,两侧略窄,上面刻有楚国虫鸟文。因这种铜贝看上去像鬼脸,又称鬼脸钱。又因铜贝钱极小,可以放置在人的鼻子上,故称蚁鼻钱。此外,人们还跟据其特点,给这种钱起了许多别称。 “这是我楚国之内流通的楚钱。”说着,熊槐将铜贝放下,然后又从另一堆形似铲子的钱堆中拿出两枚铜钱:“这是我楚国流通的布币。” 此时,熊槐指着手中一大一小的两枚布币问道:“先生可知布币与铜币的换算比例。” 许行点了点头:“臣知之,大者一换七,小者一换四。” “是啊,大的一换七,小的一换四。”熊槐轻轻一叹,接着有些生气的道:“先生啊,这中小型的布币,一枚不过十三四铢(一两二十四铢),而我楚国的铜贝,虽然小了点,然后四枚铜贝相加,这也超过了二十铢,一枚布币换四枚铜贝,这么一换,我楚国亏大了。” 许行微微一愣,然后迟疑的看着楚王,暗暗纳闷道:难道楚王嫌楚钱太大,打算再将楚钱打造小一些。 由不得许行不这样想,他本来就是楚国人,对楚国的铜贝知之甚详,同样也对铜贝恨得咬牙切齿。 蚁鼻钱一开始时并不是这么小的,最初的铜贝,仿制的是海贝,是极大的,最大的有一两重,但现在的铜贝,大约只有最初铜贝的五分之一重,甚至还不足五分之一。 几百年间,铜贝缩水了五分之四,可想而知楚国对百姓的剥削有多重。基本上每一代楚王新造的铜贝,都比上一代的略小一点,以加重对百姓的盘剥。 若是楚王让他去江东造新钱,比以前略小一点的新钱。 这··· 助纣为虐,大肆劫掠百姓财富。 我许行岂是这种人! 正文 第八百九十九章 圆形方孔 此时,熊槐见许行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愣了愣后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熊槐也不以为意,许行这么想他也可以理解。 毕竟,之前的楚王都是这么干的。 不仅是楚王,其他的统治者也是这么干的,铸小钱,发大钱,还有什么比这更方便掠夺百姓? “先生,寡人有一事不明,用四枚铜贝换一枚小布币,明显楚人吃亏了,但是,为什么我楚国的百姓还源源不断的将铜贝换成韩魏的布币呢?” 这话一出口,熊槐顿时长长一叹。 最初的楚国只有铜贝这一种铜钱,但是随着楚国与晋国与魏韩周等国交流频繁,商贸往来不断,北方的布币便渐渐流通到楚国,并且明显受到楚国百姓的喜爱。 其后,慢慢的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一枚大布币换七枚楚国铜贝,然后韩魏周的商人便源源不断的用布币换取楚国的铜币,然后运回国中融掉铜贝新铸布币。 如此循环,时日一久。 楚国北部靠近魏韩两国的地方,铜贝从此在市面上绝迹,转而全部流通布币。 当然,楚国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经过交涉无果后。 于是,楚国自己也开始铸布币,毕竟,这么大的利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全都给那些别国的商人赚去了吧。 同时,为了斩断其他国家对楚国的掠夺,楚国的铜贝变小的速度被加快了。 另一边,许行听到楚王的询问,思虑再三,然后应道:“大王,百姓之所以喜爱布币,那时因为布币外形好看,而且也容易携带···故而百姓全都认可布币。” 铜贝不稳定,不断变小这事,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此时,熊槐一听许行之言,立即大声赞同道:“先生言之有理,我楚国铜贝外形上的确不及布币好看,而且也不容易携带,这就是百姓不愿使用铜贝的原因所在啊。” “呃?”许行一听楚王赞同自己的解释,心中更奇怪了。 楚王这话可不像是要他去江东铸新铜贝啊。 正想着,又听到楚王道: “寡人听说治理国家以简单方便百姓为主,所以,昔日齐太公在齐国因其俗简其礼,三月就平定了齐国,而伯禽在鲁国推行周制,耗费三年才初步平定鲁国。 所以说,推行楚风,不能让越人感到不便,否则,必定适得其反。” 熊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从案上另一堆铜钱中拿起一枚圆形圆孔钱:“贤卿,这是最先从魏国那边流传出来的环钱,自从这种环钱问世后,便迅速从魏国推广开来,如今北方各国,除了本国以前的货币之外,大都新铸了本国的环钱。” 说着,熊槐看着许行问道:“先生,你可知这是为什么,环钱为何流传的如此之快?” 许行一脸肃然地应道:“因为环钱携带使用方便。” “不错,就是因为环钱携带使用方便。”说着,熊槐脸色庄重的道:“寡人想在越国推广新钱,用新钱重塑江东民风,就需要选择一种容易被百姓主动接受的货币。 而寡人遍观天下各国的货币,燕齐的刀币,三晋的布币,楚国的铜贝,越国的戈币,全都不如这种新出现的环钱。 所以,寡人打算请先生到江东,铸造环钱打败越国的戈币。” “请大王放心,此事不难办到。”许行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对于楚王的交代,他真的觉得不难。 因为现对与越国原本那些外形如同戈一样的铜币,环钱的优势太大了。 首先,越国戈币如戈十分狭长,戈尖尖锐,而两侧也有一些锐利,这样的钱,揣在怀里拿在手里极为不便。 其次,越国的戈币现对于其他各国的货币来说,都显得大一些,最大的戈币长度比一般成人的中指还长,最小的跟成人中指差不多。 这样的货币使用起来十分不便。 也就是之前越国僻远,这才得以保存,若是楚国这样,紧挨着三晋,越国那种比铜贝还不方便的戈币,早就被其他各国的货币淘汰了。 只要搞定江东的铜钱,那一切就好办了。 越国的人使用戈币,除了看戈币大小,更注重戈币的重量。 既然使用铜钱要看重量,那么他在江东发放铜钱的时候,就可以在官府制定称量铜钱的标准称,如此,用不了多久,越国的称就与楚国的一样了。 同样,将铜钱与普通百姓使用的布匹粮食挂钩,这样,整个江东的度量衡就与楚国统一起来。 如此,越国的货币度量衡文字等等,全都与楚国一致,这样,用不了几年,江东之地哪里还会有什么越人吴人,有的只是楚人。 再往后,江东事成,然后江东的经验推广到整个楚国··· 想到这,许行瞬间就知道楚王特意交代环钱的目的了。原来,楚王早就想到了在江东打开缺口的办法了。 想着,许行佩服的长拜道:“大王英明。不过,老臣敢问大王,不知老臣此去江东,所要新铸的环钱,大王有什么要求呢?” 熊槐闻言,顿时沉吟了一下。 接着,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可惜现在的铸造技术不过关,若是能像后世一样,能将寡人的头像印在新钱上,那就完美了。 可惜了。 想着,熊槐连连摇头,然后开口道:“这新铸的钱,要与其他各国的圆形圆孔钱不同,要有我楚国的特色,寡人决定采用天圆地方的说法,将新钱铸成圆形方孔的样子,外观要尽量美观。 然后,新钱的一面刻上天地通宝四个字,另一面则刻上寡人的年号,为楚王槐某年造。” 楚王话音还未落下,许行便立即开口道:“大王,若是标上年份,那么铸钱的模具每年都得换,这样恐怕极不方便,而且还会造成极大的浪费。还有,将大王的名字印在钱上,任百姓使用,这不是让百姓犯了大王的名讳吗?” 熊槐一怔,想起这个年代的的铸钱技术,不禁心中微微一叹。 头像印不上去也就罢了,连年份也印不上去,好在这也不算大事。 不过,印名字这事,熊槐心中呵呵两声,比起千古留名来,名讳根本不值一提。 想着,熊槐摇头来:“既然如此,铜钱上的年份那就算了,不过,寡人的名字还是要刻的,寡人要所有百姓使用铜钱的时候,都会想起寡人来,名讳之事,寡人无所谓···” 正文 第九百章 人心难得 次日,许行一大早便带着太府左尹的任命,以及许多工匠走了。 “许行从左工调任太府左尹,前往江东主持两郡农事,并负责管理江东两郡市场与关税?” 许行一走,昭雎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 对于楚王派人去江东,他并没有意外,令他意外的是,楚王竟然会派许行去江东。 虽然许行去江东极为合适,但是,许行还负责这江汉的水利大事。 他之前本以为许行是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放弃眼前的功业,但许行终究还是放弃了。 现在,许行这一走,修建水利的主持人就空缺下来了。 这事···这是一个肥缺,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名望,而名望···正是他急缺的。 想到这,昭雎顿时精神一振,这个任务,他一定要拿到手,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此时,一个门客走了过来:“君上,大王召见。” ··· 宫中。 熊槐见昭雎到来,开口道:“令尹来了,左工许子的事情,不知令尹知道了吗?” “臣已知之。”昭雎点了点头。 “好!”熊槐微微一笑,见昭雎面色平静,便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开口道:“之前许子接替司空主持修建江汉水渠,如今许子离开郢都前往江东,这主持人便空了下来。 但是,修建江汉水渠,乃是寡人甚至楚国必行之事,不可就此中断。是故,许子离开了,还需有人接替许子才是。” 说着,熊槐看着昭雎问道:“不知令尹以为,何人可但此重任!” “这···”昭雎一听楚王询问,心中有些为难。 若是楚王的这个问题是在朝议中提出的,那他倒是可以让其他大臣举荐自己,然后自己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但是,现在这里只有楚王与他两人,楚王开口询问,他自己举荐自己,这吃相有些难看,也容易引起楚王的反感。 此时,熊槐见昭雎似乎没有合适人选的样子,笑了笑道:“若是令尹一时没有人选,寡人到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昭雎心中一沉,然后面无表情的拱手问道:“臣愚钝,不知大王属意何人。” 熊槐看着昭雎笑道:“不是他人,正是令尹啊!” “呃···这···”昭雎一听楚王属意自己,顿时一怔,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令尹啊,卿做令尹之前,曾做过多年的工尹,对国中工事知之甚详。其后,令尹做过多年司马,调度士卒,征召百姓,毫无差错。现在,卿乃楚国令尹,德高望重,主持修建水利的事情,除了令尹,寡人还有更合适的人吗?” 昭雎一听楚王的话,脸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顿时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王。 本来,他做令尹之后,也担心楚王会打压他,毕竟他之前的功劳极大,而他现在已经身为令尹,已经升无可升了。 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之前的昭阳景翠两人都面对过这种情况。 昭阳还好,景翠做令尹时,可谓极其憋屈。 甚至,昭雎心中很怀疑,一向强健的景翠,突然病故,是不是在心中把自己憋死的。 他可不想跟景翠一样,遭到楚王的打击。 所以,昨日他才在上任之日,向所有人展露獠牙。 虽然昨日他的行事可谓面面俱到,但是,毕竟是直面楚王,若是楚王为此心生不快,对他不满,那也是应该的。 甚至,他刚刚得知许行去江东时,就怀疑这是楚王向他表达不满。 故而,为了接替许行修建水渠,他已经决定向屈原以及其他勋贵妥协,让出一部分利益甚至权力,以获取朝中大臣的支持。 可是,现在楚王竟然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让群臣商议接替的人选,而是打算直接将此事交给他。 他心中很明白,一旦水渠修城,这是一件能立下大功,并且还能获取极大名望的事情。 但,楚王却将此时交给他。 似乎楚王并没有因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似乎楚王并没有他做了令尹而猜忌他打压他,似乎楚王依旧十分信任他。 这一瞬间,昭雎心中浮现出阵阵感动以及羞愧,看着楚王那张似乎没有变化的脸,双目不禁有些湿润。 “这···臣···” 此时,熊槐见昭雎脸色变法,而且言语吞吞吐吐,不复之前模样。心中一乐的同时,瞬间板起脸来,迟疑的看着昭雎道: “令尹,难道卿不愿为寡人分忧?” 熊槐话音还未落下,昭雎立即长拜道:“不,臣愿为大王分忧···” 不久后,熊槐看着昭雎的背影,不由在心中长长一叹。 这昭雎与景翠不同,而且是大不同。 之前景翠做令尹,只需要给景翠出一个他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景翠就会自己败退,无法干涉楚国大大政。 但昭雎的内政能力远在景翠之上,从昨日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要想让昭雎无法干预自己大事,那就得采取一个与对付金翠完全不同的方法。 而这个变法就是将国中的大事交给他,让他无暇他故,牵制他的注意力。并且,还可以通过这种表达信任的方式,取得他的支持,或者说是不反对。 从刚刚昭雎那一瞬间的变化来看,很明显,这么做是成功的。 想着,熊槐会心的笑了笑。 正笑着,熊槐又皱了皱眉,虽然这样做现在看效果极佳,但是,以后呢? 随着昭雎的功劳越来越多,随着昭雎的威望越来越高,随着变法日渐临近,随着变法日渐深入,要是那一天昭雎突然心生变化,打算另立新君怎么办?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这种事怎么寄托于被人的心意呢。 想着,熊槐沉吟许久,然后缓缓地开口道:“看来寡人要将心腹重将调回来了,否则,寡人就算睡觉也睡不安稳啊。” 想罢,熊槐当即给负责调兵的左司马公孙衍下达诏令,准备将在丹淅之间防备秦国的将军邓陵光调回。 调令还未写完,就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刺史令求见。” “请。” 不久后,熊槐将调令写完,陈轸才进入殿中。 “大王,鄂君从燕国传来消息。” 正文 第九百零一章 大德不德 “之前燕王得知齐赵两国联姻,震恐异常,为了防止齐赵两国图谋燕国,燕王重礼行贿在齐国的苏代,然后将南部两百里地割给齐国,以作为之前燕国攻打中山国的歉意。并且,燕王还派出郭隗去齐国,向齐王称臣。 而齐国那边,在苏代的游说下,齐王全部答应了燕王的请求。如今,齐燕两国已经正式讲和,燕王向齐王称臣。” 熊槐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皱了皱眉。 之前楚国下大力气救援燕国,就是想要让燕国能在齐国背后坚持下去,牵扯住齐国一部分力量。结果,齐赵两国一联姻,燕王就直接怂了,不仅称臣,而且还直接送出去了两百里地。 燕王这么做置楚国于何地,早知道燕王会这么干,楚国又何必救援燕国呢,何必为了燕国恶了齐国。 不过,虽然燕王不地道,但是燕国毕竟太远,楚国也无可奈何。 而齐国,才是楚国可以预测的威胁。 现在齐国压服了燕国,并且与赵魏两国结为盟友,远方还有一个秦国引以为援。 如此一来,未来楚国的压力极大啊。 好在楚国还有韩国这个盟友,并且,不久前才将宋太子送回商丘,驱逐了齐人田不礼,宋国短时间内还不会叛变到齐国。 若非如此,恐怕齐国纠结各国伐楚就在眼前。 想着,熊槐顿时长长一叹,而后在心中叹道:外表依旧强大的楚国,实则已经陷入虚弱,内忧外患,国之难也。 顿了顿,陈轸见楚王消化了这个消息后,再次开口道:“大王,鄂君还传来一个消息,燕王为答谢之前楚军救援,打算将辽西一处百里大小的牧场献给大王做为汤沐邑。不过,燕王顾及齐赵两国,不敢明着献地,故而燕王希望能封鄂君为谷阳君,以谷山之南的百里之地做为封地。” 熊槐一听,不禁莞尔一笑,笑毕,这才点头道:“真是难为燕王了,堂堂一国之君,连献地都不敢直接献,还要如此拐弯抹角,可见燕国局势,困顿如斯啊。如此,寡人还有什么可以苛刻的呢! 传讯给鄂君,就说寡人答应他做燕国谷阳君的时情,并代寡人向燕王表达问候。还有,告诉鄂君,国中一切安好,让鄂君不必担心国中。” “唯!”陈轸点了点头。 ······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王后与景翠的丧事就已经举行了五个月,到了正式安葬的日子。 南后出殡之日,熊槐并没有出面,而是让太子横主持所有的事情。 老夫妻一方去世,在出殡之日另一方则不到现场。 这并非对方一死,往日的情分就彻底消失。实则是担心感情太深,在出殡之时目送另一方离去,一想到这是永别,而悲痛欲绝,最糟糕的就是活着的人在现场悲痛的昏死过去,既耽误了死者的吉时,也连累自己的子女亲友。 熊槐身为楚王,是楚人的表率,虽然有心送王后,但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出面。 虽然出面能体现夫妻情深,国人也只会称赞楚王重情重义,可是,若是国人因此效仿···万一那些身子弱的人,受不得打击,情浓之时激动之际一命呜呼,这就是他楚王的过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身为楚王自然要有所克制,不能率性而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大德不德吧。 此时,熊槐哀伤的坐在自己寝宫中,听着前殿传来的阵阵哀乐声,想起了自己与南后的往事,心中充满着浓郁的悲伤。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痛哭之声,很快,痛哭之声便渐渐变小了。 熊槐知道,这并非哭声变小,而是哭声正在远去。 “王后走了吗?” “回大王,已经到出殡的吉时了。” “到时间了啊!”熊槐轻轻应了一声。 接着,又过了一会儿,耳边的哀乐也渐渐的变小了。 此时,熊槐心中一慌,若有所亡,情不自禁的走出寝宫,接着又走过前殿,来到宫墙之上,看着出殡的队伍远去。 队伍渐行渐远,很快便彻底消失在远处,但熊槐站在墙头,久久没有动静。 “大王,还请节哀,如今的楚国形势大变,战事一触即发,此时此刻,楚国可万万不能没有大王,还请大王保重身体。” 这声音来的突然,而且还有些熟悉,让熊槐微微一惊。 谁敢在他思念王后的时候打扰他? 然后,熊槐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宫中守卫打扮的人不远处行礼。 待其直起腰来,却是昭滑。 “昭将军,怎么贤卿没有去为王后送行。”熊槐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奇怪的问道。 昭滑身为昭氏之人,理应在送行的队伍里才是。 “回大王,如今臣已不是将军,而是宫中什长,并无爵位在身,按照规定,臣是没有资格为王后送行的。” 熊槐一愣,然后才想起来,不久前他遭遇刺杀,昭滑遭到波及,不仅被免去将军之职,而且连爵位也被剥夺了。 没有爵位在身,地位自然也就低下,去给王后送行这种大事,自然也就轮不上他。 想着,熊槐先是点了点头,心中怒火也在这一瞬间散去,顿了顿,又奇怪的看着昭滑道:“将军怎么会在宫中做了什长。” 昭滑闻言,露出一丝羞愧:“滑本应遵守王命,在家中静思己过。然滑每每思及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大王,滑万死难辞其咎,故,滑痛定思痛,决定日后为大王守卫宫门,护卫大王,以赎已罪。故而向左尹请求,做了什长。”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便发现自己跟昭滑说了一下话,注意力一被转走,心中的忧思便稍稍得到缓解。 见此,熊槐叹道:“将军,寡人此刻心中烦乱,将军跟寡人走走吧。” “唯。” 接着,熊槐在前,昭滑在后,便在宫墙上走着。 “将军方才说楚国局势大变,一触即发,寡人可以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回大王,之前臣听说燕国割地给齐国,向齐国臣服了。燕国的臣服,这就是我楚国危难的开始。 如今天下各国群雄并起,其中有以我楚国最强,尤其是大王灭越之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齐魏联盟,齐秦联姻,齐赵联姻,如是种种,都是为了限制我楚国。 如今齐国新王即位,大破燕军主力,有获得燕地两百里,赵地一百五十里,国力大增,威望大长。 且燕赵两国的割地,无不说明齐国已经解除了后顾之忧。至此,与齐国相邻的国家,燕国臣服,赵魏两国与齐国结盟,鲁国等国是齐国的附属国,宋国保持中立。 一旦齐王稳定国中,打算向外用兵,那么齐国的出兵方向只有两国,一个是强大的楚国,另一个就是保持中立的宋国。 如果齐王不糊涂,那么齐王一定会携齐魏赵三国之力逼服宋王,然后联合各国攻打楚国,以获取霸主地位。 所以,臣方才见大王十分悲伤,这才开口相劝。值此危难之际,还请大王保重身体,万万不可悲伤过渡。” 正文 第九百零二章 时局艰难 熊槐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楚国外部形势的变化,也正是他最近所担忧的地方。 想到这,熊槐不由看了昭滑一眼,然后叹道:“寡人听说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贤能的人能通过微妙的变化看到未来的巨变。这种能见微知著的人,可谓之贤,这大概就是说的将军这样的人吧。” 说着,熊槐又问道:“将军,如今国事艰难,各国伐楚在即,不知将军以为,楚国应该如何应对呢。” 昭滑想了想,想起楚王这段时间的一系列举动,尤其是江东的那些动作,沉吟道:“大王,之前楚国为攻打越国,曾连续征战多年,以致国家疲顿百姓疲困,当此之时,理应对各国采取守势,以巩固国中为上。 甚至,为了稳定国中,即便是暂时放弃一些地方,也是值得的。” 熊槐心中微微一动,昭滑所说的事情,正是他近日来所想。 诚然,以楚国的实力,如果全力应对各国的攻势,不仅可以打退各国的军队,甚至还可以反扑。 但是,这种情况却是建立在以举国之力全力应对的基础上的。 此时此刻,熊槐也需要在中央保持足够的兵力来震慑地方。 所以,大举用兵,这不是熊槐想要的。 而且,一旦大举动员,就需要调动那些已经疲惫不堪的百姓作战,百姓被征召,必然怨气重重。 若是不变法还好,一旦举行变法,地方权贵登高一呼,百姓必然群起响应。 那时候,即便他是楚王,有怎会还有百姓与他共患难呢。 楚国接下来的变法,虽然是自上而下,但依然需要下面百姓的支持。不,不应该说支持,只要百姓不响应各地勋贵,只要能保持中立,那就足够了。 所以说,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楚国现在,最起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不宜大举动兵。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楚国想不想动的问题,而是各国想要动楚国。 如此局面,对楚国而言,最好的情况就是用少量的士卒,据守要地,拖住各国,只要楚国准备就绪。 心中思绪百转,但熊槐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依旧不快不慢的向前走着。 而昭滑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静静地跟在楚王之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二十余步后,熊槐突然开口道:“将军,若是寡人采取守势,那么依将军之见,楚国应该防守什么地方。” “英明莫过于大王,其实大王早有答案了。” “寡人还想听一听将军的答案。” “楚国的边境虽长,但是各国来袭的目标也就只有那么多,所以,就跟我们伐秦之时多会聚兵函谷关外一样,各国下次伐楚时,进攻的方向也会跟上次一样。” 熊槐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大笑间,熊槐突然没有理会身后的昭滑,直接加快了脚步,向后宫而去。 此时,昭滑跟了几步,接着见楚王脚步不停的向后宫而去,便停下脚步,看着楚王的远去的背影默默无语。 之前他因楚王刺杀案被牵连,连爵位都被剥夺,心中确实一度很是绝望。 不过,那时他还有希望,希望楚王气消之后,能再次想起他来,再度启用他。 结果,等楚王回到郢都,等了半个多月,也没见楚王有半分想起他的意思来,他当时很是失望。 其后,昭雎被任命为令尹,又接替了许行主持修建水渠,眼看昭氏的人纷纷倒向昭雎,他很是绝望。 原本他是打算先安分的在家休养两年,等楚王气消之后,在请人出面游说楚王,重新起复他。 但是,眼看昭雎的地位越加巩固,眼看自己在吴地的班底被昭雎拆的七八烂,他决定不再等了。 于是,为了能见到楚王,为了能让楚王重新起用自己,他惊喜准备了这次偶遇。 他了解楚王,同样也知道楚王与王后的感情很深,更知道楚王因为公子子兰的事情,对王后心有愧疚,王后出殡之日,楚王有八成可能会在王宫城头相送。 于是,他一个多月前拜访了昭常,请他出面给了自己一个守卫王宫城门的职位,然后提前一个多月在这里看守宫门,并等候楚王。 结果,他成功了,成功的偶遇楚王,并向楚王进言。 只是,楚王究竟会不会重新启用他呢。 此时,昭滑看着楚王消失在远处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寝宫中。 熊槐将昭滑的情报放下,然后将昭滑最近的经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昭滑也是极有才华的人,就这么空放着,也是可惜了。 若是启用昭滑,一方面可以拉拢昭滑这一脉,分化昭氏。 熊槐一直都觉得,楚国的昭氏太强大了,即便是数任楚王先后扶持景氏屈氏与昭氏对抗,但是,这效果并不明显。 时至今日,昭氏依然是楚国的最强大的公族,而且人才辈出,仅他自己即位以来,前后五任令尹,就有三任出自昭氏,而且昭阳昭雎都是能力过人之辈。 相比之下,即便景氏与屈氏实力就有些不行。尤其是屈氏,遭遇屈匄之败后,屈氏更是元气大伤。 若非还有屈原在前面顶着,而且屈原还很年轻,屈氏恐怕已经沦为普通家族。 扶持屈氏景氏,分化昭氏,这是宣王威王,甚至是熊槐自己的既定方针。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与昭雎有矛盾的昭滑,是一定会启用的,只不过是现在还是等一段时间的问题。 另一方面,熊槐心中很清楚,楚国的变法,其目的不是消灭贵族,毕竟,只要有国家的存在,阶层就不可避免,位于上面阶层的贵族也是无法消灭的,更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变法的目的是对贵族进行改造,从贵族手中夺回百姓的控制权,也就是治权与军权。 之前将汉北封君叶公阴君等人进行转封,转为食邑封君,便是如此。 江东的变法,更是如此。 而再次启用昭滑,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给所有贵族树立榜样。 昭滑出身公族,身份高贵,若是昭滑也能在新法中获取权力地位爵位,即便是没有封地私军,在楚国的待遇也可以混的很好,甚至比他们那些封君勋贵混的更好。 如此,无疑会吸引许多人,尤其是有才华却又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弟。 唐昧之所以支持变法,不就是因为他唐氏人才辈出,却因为不是公室,而无法获得楚国最顶级的柱国令尹之位吗? 所以,如果先有屈原做榜样,再有昭滑做榜样,熊槐相信,楚国最大的公室家族,昭氏中也会出现一大批变法的拥护者。 至于昭滑反叛··· 若是昭滑立身的根基就是变法,那么昭滑将来还会主动反叛吗? 最起码,昭雎不死,他就不敢,最多就是保持中立。 对于熊槐来说,这就足够了。 正文 第九百零三章 启用昭滑 “令尹,昨日寡人遇到了昭滑将军,没想到昭滑在宫中做了什长。”熊槐唏嘘不已的向昭雎说起昨日遇到昭滑的事。 昭雎闻言心中一沉,昭滑一直都跟他不对付,之前昭滑被免职夺爵,他这才过了一段舒心日子。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楚王又提起昭滑来。 “大王,之前昭滑办事不力,让大王遇险,大王没杀他,这就已经是对他的恩惠了。” 熊槐闻言笑了笑,昭雎与昭滑不对付,这就对了。 “令尹此言过矣,上次章义献越舞,这本来就是经过寡人同意的。然而事发之后,寡人一怒之下,将雷霆之怒发泄在昭滑身上,不仅罢免了官职,还将他的爵位也给夺走了。以致昭滑回到郢都之后,不得不出卖祖产度日。 寡人现在想来,当初惩罚或许也太重了一些。” “···”昭雎默默无语,当初惩罚他的是你楚王自己,现在楚王你自己又这么说,你是楚王你说了算。 “大王仁义,臣感同身受。” 熊槐见昭雎露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心中笑了笑。 若不是昭雎是令尹,若不是昭雎与昭滑不对付,若不是不想让昭雎猜忌,他身为楚王,完全可以直接下诏任命。 想着,熊槐看着昭雎问道:“令尹,寡人打算重新启用将军昭滑,不知令尹以为将军昭滑可以委任何职?” “···”昭雎心中微微一滞,楚王都接连说了好几次将军昭滑了,他那里还不知道楚王心中想什么。 不过,他可以同意楚王重新启用昭滑,甚至任命昭滑为将,但也不能完全按着楚王的意思来。 昭雎心中默默将楚国各地揣摩了一下,觉得按照楚王的个性,昭滑极有可能会以唐昧副将的职位前往江东。 而这却不是他想要的。 昭滑经营江东多年,吴地之中有许多昭滑的旧部。而且,之前他拆分江东时,为了往江东掺沙子,打乱了昭滑的旧部,将不少人调去了越地。 现在昭滑的旧部遍及整个江东,若是昭滑去江东,那一定是蛟龙入海,难以制衡。 不过,楚王的意思也不能忤逆,他也一定要给昭滑立功的机会。 否则,楚王会以为他心胸狭隘,也不利于他团结昭氏以及其他贵族。 想着,昭雎沉吟许久,然后拱手道:“大王,将军昭滑之前就在江东,若是重新启用,最好的去处无疑是江东。但是,昭滑将军精通兵事,才能过人,而江东只需司马一人镇守便足以。所以,此时将他放在江东,却是浪费了他的才华。 况且,自从燕国向齐国臣服后,臣便极为担心各国联合伐楚。而各国伐楚,不外乎丹淅方城陈地淮阴等地罢了,而这几个地方中,又以陈地威胁最大。 陈地守昭应,通晓兵事,臣并不担心。但是,叶郡守庄辛,虽才能优良,但是却并未显露兵事才能,而叶郡靠近陈蔡。无论陈蔡被袭后前去支援,还是陈蔡被攻克后坚守叶地待援,叶郡守的作用都至关重要。 故,依臣之见,何不让将军昭滑去做叶郡守,以充分发挥他的才能。” “叶郡守!”熊槐听到这个职位后,不禁默默思考起来。 本来,熊槐是打算任命昭滑为右司马,让他去江东辅佐唐昧的。 但是,现在听到昭雎的建议后,也不由感到让昭滑做叶郡守或许更合适一些。 首先,叶郡也是变法的试验基地,虽然叶郡还没有公布,但是许多先行措施已经在进行了。 所以,让昭滑去叶郡,并不影响他用昭滑做榜样的用意。 其次,江东偏居东南,短时间内不会发生战事,同样,熊槐也不打算从江东调兵。 如此,将唐昧与昭滑同时放在江东,的确也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 最后,昭滑去已经开展变法的江东,也难以观察昭滑的心意。而昭滑去叶郡则不然,因为叶郡还没有正式开始变法,所以才更能看清他的心意。 若是昭滑知恩图报,顺着他这个楚王给的杆往上爬,为变法出力,或许不搞破坏,那么一切都好说。 若是昭滑破化变法,区区叶郡一地,谅他也搞不出什么动静,而且熊槐还可以废了他。 区区一个昭滑,自己这个楚王可以抬举他,也可以一把将他撸下去。 再次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熊槐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请令尹草拟诏书,封昭滑为叶郡守,调原叶郡守庄辛回朝任上大夫。” “大王英明。”昭雎高声应了一声,然后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左尹昭常一直都是反对开战变法,而昭滑则是没有表态。 他最忌惮昭常昭滑的地方,就是这两人关系极为亲密,在昭氏中联合起来,屡屡反对他,纠结了一帮人跟他唱反调。 现在,他不担心了。 昭滑去叶郡,若是昭滑反对变法,那楚王就会收拾他。若是昭滑支持变法,或者不反对,那昭滑昭常两人就会分道扬镳,这两人一分开,还怎么是他的对手,如此,今后昭氏之中,谁还能与他分庭抗礼。 现在,楚国之中除了江东那个风暴中心,汉北三郡也是一个大漩涡,只要跳进去,那就出不来了,不得不进行站队。 他给了昭滑一个选择题,就等昭滑做出选择,不过,无论昭滑怎么选,都是他昭雎赢了。 此刻,昭雎突然冒出一年头,若是昭常昭滑两人得到这个消息,他们会怎样呢?会有什么表情呢。 想着,昭雎心中不由急促了不少,向外的步伐不禁轻了几分。 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将楚王的诏令发给昭滑,想看看他们二人的反应。 第三天,昭滑安顿了家小后,便带着叶郡守的任命北上。 这日。 熊槐正在后宫中与公子彘公子子鼠嬉戏间,一个侍者前来禀报道:“大王,三闾大夫屈署求见。” “有请!” 不久后,熊槐见屈署出现在不远处,让秦夫人带走儿子后,这才接见了屈署。 “贤卿要见寡人,所谓何事?” 屈署恭敬的应道:“大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襄成君疾就将行冠礼。因襄成君父母亡故,是以臣想问问,襄成君的冠礼应该怎么举行,是让臣主持楚襄成君的冠礼,还是大王另行安排。” 正文 第九百零四章 非分之请 “襄疾要行冠礼了!”熊槐恍然大悟,原来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昔日那个浑浑噩噩的小子现在要成年了。 而后,熊槐又想起自己那个比襄疾小一点的公子子青,然后看着屈署问道:“贤卿,子青也快行冠礼了吧!” 三闾大夫虽然只是冠礼公室子弟,对楚王的公子涉及不多,但是身为楚王的庶公子,公子子青自然一直都在屈署的关注之中。尤其是公子子青被封淮阴君后,屈署就已经对公子子青的情况了如指掌。 “回大王,公子子青还有年许就要行冠礼了。” “是啊,子青也快了。”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回襄疾身上。 一般来说,封君行冠礼,如果父母长辈不在,理应由管理公室的重臣出面,所以让三闾大夫为襄疾行冠礼,也就足够了。 不过,襄疾的情况有些特殊,之前熊槐就担心襄疾长不大,故而将襄疾接到宫中,让他与公子子青做伴,给予了他公子待遇,并请郢都名师进行照顾。 直到他年满十五,这才送出宫外,前往太学求学。 不过,即便他离开王宫,他身边的护卫下人,也都是宫中带出去的。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熊槐担心他夭折。 现在襄疾成年,要正式接受襄成君的封号,获得襄成君的权利与义务,可以正式去外面经历风雨了。 可是,毕竟是养了十几年,感情还是很深的。而且襄疾与太子的关系,熊槐也担心襄疾一旦离开他这个楚王的庇护,可能会遭到暗算。 想着,熊槐便开口道:“寡人与襄疾相处十余年,情同父子,现在襄疾行冠礼,当然是寡人亲自主持了。传出消息,襄疾行冠礼,按照诸公子的待遇,由寡人亲自主持。” “是,臣明白了。” 数日后,将军邓陵光回到郢都。 很快,便来到襄疾行冠礼的日子。 这一日,熊槐将太子横以及朝中重臣都请了过来参加襄疾的冠礼。 人群中,太子横看着众人目光焦点中的襄成君,看着他那张秀丽的面容,不禁想起他的哥哥前任襄成君来。当年,襄疾的哥哥同样也是如此秀美,而且与带着冷意的襄疾不同,他的哥哥面容更加柔和一些。 而且,太子横每次见襄成君,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丝难色。 当年襄成君一脉因为他的缘故而惨遭杀戮,以至于嫡系弟子就剩下襄疾一人,想来,襄疾一定是恨死他了。 但··· 太子横看了一眼前方,见自己的父王此刻正亲自将一顶头冠戴在襄疾头上,并亲手为他插上发簪。而后,便开口述说着勉励与祝福。 楚王在说什么,太子横一个词都没有听进去。 此时,太子横所想的是,以父王对襄疾的喜爱,现在襄疾正式成年,开始入朝用事,父王一定会重用襄疾的。 可是,以自己与襄疾的仇恨,襄疾获得权力后,一定会跟自作对的,就算不明着来,暗中的手段也一定很多。 但···如果自己出手对付襄疾。 以父王对襄疾的喜爱,若是自己刻意对付襄疾,一定会引起父王的不满。 而且,子青从小就与襄疾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若是自己打压襄疾,子青得知后,会不会对他不满,继而更加疏远他这个兄长。 虽然襄疾与子青对他的态度他并不在乎,但是,若是因此让父王以为他没有容人之量。甚至子青还没有行冠礼,就已经兄弟失和··· 这事就很严重。 想到这,太子横不禁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不久后,冠礼仪式结束,众人纷纷上前向襄成君表达祝福。 太子与昭雎等人,说了一句勉励的话便径自离去。 而其他一些地位较低的大臣,见楚王如此喜爱襄成君,亲自为他主持冠礼。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虽然襄成君与太子有些过节,但是这也是小事,毕竟前任襄成君因何而死,这么多年过去,早已不是秘密。 谁让襄成君长得漂亮呢。 一时间,许多人纷纷上前,将襄成君团团围住,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襄成君对众人的赞美,仅仅只是矜持的表达谢意,然后开口邀请众人参加自己的成人宴会。 众人见襄成君相邀,能获得一个更加亲近襄成君的机会,纷纷答应下来。 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常。 次日,襄成君返回上庸房县宗庙祭拜父兄,一大群人前来送行。 渡口上,襄成君正与好友惜别,此时,一艘大船自北方而来,缓缓驶入渡口。 待大船靠岸,庄辛从船上走了出来,见一大群人正围着渡口。 起初,庄辛还以为这些人是来迎接他的,正为自己的影响力感到迟疑时,又发现自他出现在船头后,那群人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关注他。 见此,庄辛便知道这群人跟他没关系。 而后,庄辛从人群中发现一个弱冠青年,见容貌秀美,穿着一身翠绿华服,腰间带着一柄镶玉带金的宝剑,一副高贵异常的样子。 庄辛看着那人的样貌,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这人是谁。 而后,心中默默思索一番,猛然一惊。 难道是他? 想着,庄辛立即对自己的仆从吩咐道:“去,快去打探一下那边是怎么回事。” “诺。” 很快,去打探的仆从便回到庄辛身边:“主君,据说是今日襄成君返回房县拜祭父兄,所以襄成君的好友以及一些朝臣前来为襄成君送行。” “果然是他。”说着,庄辛想起那件十几年前的往事。 当年襄成君府上遭到屠戮,虽然太子才是真凶,但是当年动手的确是廷理府的人,而时任廷理正是庄氏的人。甚至,此事的最后,还连累廷理庄严自杀。 虽然屠戮襄成君一府的命令不是庄严下的,但是,谁知道襄成君是不是恼怒庄严,甚至迁怒庄氏呢? 要知道,襄成君可是被楚王带大的,深的楚王喜爱。 若是这襄成君恃宠而骄··· 这一刻,庄辛想到了许多,甚至还有更多,而后认真思考了一番,这才下定决心,向襄成君那边走去。 另一边,襄成君正与人说话间,此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久闻襄成君大名,今日得见,欣喜异常。在下仰慕襄成君风采久矣,不知在下是否可以跟襄成君你握一握手呢?” 正文 第九百零五章 巧舌如簧 襄成君一听有人出言调戏,一张秀美的笑脸顿时扭曲,接着后退两步,“锃”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然后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要看看,是谁如此羞辱他,难道他襄成君就杀不得人。 此时,襄成君身边的人见襄成君羞怒的拔出剑来,顿时退后数步,然后纷纷向出口不逊的怒骂道: “是谁如此无礼?” “混蛋,竟然出言无状,难道就不怕襄成君的怒火吗?” “···” 就在众人咒骂间,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我认得他,他是庄氏庄辛,不过他不是在叶郡担任郡守吗?怎么突然回到郢都了?” “这我知道,不久前大王让将军昭滑担任叶郡守,调庄辛回朝任上大夫了。” “原来如此。” “···” 渐渐的,周围的议论声便低了下去,直到最后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襄成君极得楚王喜爱,他们得罪不起。 同样,庄辛多年在地方担任要职,而且还出任一郡之守,现在又是朝中重臣,也不是他们这些边缘人物可以得罪的。 此时,周围的人全都注视着襄成君与庄辛,想看看接下来会怎样。 毕竟,虽然襄成君与庄辛没有多少关系,但如果真要算算,那襄成君与庄氏之间也是有仇怨的。虽然他们这些外人也说不清究竟是襄成君连累了庄氏,还是庄氏祸害了襄成君,总之,双方是有过节的。 那么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此时,襄成君一听刚刚口出不逊的人是庄氏的庄辛,顿时一愣。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十几年,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时地半夜惊醒,常常梦到兄长的惨死与族人的悲嚎。 虽然他心中充满着对太子横的怨恨,但是他却只能将仇恨压在心底,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因为他知道,楚王虽然喜爱他,对他视如己出,虽然他与公子子青情同手足,但太子终究还是楚王的嫡长子,不是他可比的。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都避着太子,不想与太子相见。就算实在避不开太子,也只是装出一副麻木的样子,不敢露出半分仇恨。 只是,太子终究是太子,甚至还是未来的楚王。 找太子报仇,希望渺茫。 于是,他就将报仇的目标放在了当初向太子进谗言的潘君与安陵君身上,欲除之而后快。 虽然当年这两家连主君同世子全都死了,可是,这两家依然存在,甚至,继任的潘君与安陵君,再次投靠了太子,甚得太子信任。 至于庄氏···他知道这是被牵连的,还导致庄氏的顶梁柱廷理庄严自杀,所以,他不会主动找庄氏寻仇。 但如果有机会,他也不介意落井下石,狠狠的推一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想着对付庄氏,现在庄氏主动找上门了。 难道庄氏因为廷理庄严之死,而迁怒于他。 想到这,襄成君先是将宝剑收回,然后一脸戒备的看着数步外的庄辛。 另一边,庄辛见襄成君将宝剑收回,顿时送了一口气。 刚刚襄成君拔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莽撞了,襄成君才刚刚行冠礼,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若是襄成君突然暴起,往他身上捅上击剑。以楚王与襄成君的关系,说不定他就白死了。 好在襄成君现在将宝剑收回剑鞘,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襄成君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暴起砍人的疯子。 虽然冲动了一些,但也是通情理的。 如此,也就好办了。 想着,庄辛笑了笑,再次后退两步,然后用河水洗了洗手,再次走到襄成君身侧,笑着向他问道:“襄成君,在下可以与你握手吗?” 襄成君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当年他哥哥就是因为在太子府上,遭到了太子的非分要求,为保全家族荣誉,羞愤之下,自刎而死。 现在,面前的这个家伙,竟然接连两次向他提出非分要求。 一想到这,襄成君顿时有种要砍死庄辛的冲动。 只是,在右手再次放到剑柄上时,他一想起要自己还没有子嗣,自己还没有向潘君安陵君报仇,便强行按捺住冲动。 庄辛不是他的仇人,至少目前不是。 “上大夫,疾虽年幼,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还请大夫为刚刚的言行道歉,否则,疾将视此事为大夫对疾的挑衅,是庄氏对我襄成君一脉的挑衅。” 庄辛见襄成君死死的盯着他,并将手再次放到剑柄上,一时间,心脏都快调到嗓子眼了。 不过,又见襄成君的手离开剑柄,这才放下心。 接着,又听到襄成君的话,笑了笑道:“襄成君,在下想和你握手,不过是想与襄成君你交好罢了,这怎会是羞辱呢。 当年,鄂君子皙前去鄂地就封,在江水之上遇到一个越人渔夫。当时那渔夫见到鄂君子皙后,想与他交好,便抱着船桨高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结果,鄂君子皙听到这歌后,深受感动,便上前去抱住渔夫,并且还将自己华美的锦被···” 说到这,庄辛见襄成君的脸色越来越来看,顿时话风一转,脸色一正,道:“鄂君子皙乃是楚王的同母胞弟,面对一个地位低下的渔夫,也能与之交好。 而现在,襄成君你的地位职位全都远远比不上鄂君,而我庄辛的地位远远超过越人渔夫,乃是楚国的堂堂大夫。 当年鄂君不以渔夫为耻,现在襄成君却以我庄辛为耻。 是襄成君以为自己比鄂君高贵呢,还是认为鄂君自轻,不该结交越人。 这究竟是你襄成君看不起我庄辛,以同我庄辛交好为耻,还是我庄辛羞辱于你。 亦或者,襄成君以为我庄氏地位低下,以同庄氏之人交好为耻,庄氏之人不配与你交好。” 襄成君一听,顿时一滞,接着在心中大骂庄辛无耻。那鄂君子皙好男风,他对此可是深恶痛绝,鄂君子皙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庄氏与他襄成君一脉本来就有过节,若是仅仅只是庄氏,即便庄氏有庄辛这个上大夫,还有庄蹻这个军中重将,但他也不会怕了。 但是,这庄辛竟然还将鄂君给扯了进来。 鄂君一脉可是楚国极其富有的家族,而且甚得楚王信任,他怎么敢轻易得罪鄂君。 本来潘君安陵君这两家就够他头疼,如果再加上庄氏,甚至鄂君一脉,那他襄成君还怎么报仇,未来襄成君一脉还怎么在楚国混下去。 一时间,襄成君看着庄辛久久不语。 正文 第九百零六章 招祸避祸 “哐当”一声巨响,熊槐将一尊铜壶狠狠砸在地上。 接着,熊槐依旧不解气的破口大骂道:“庄辛这个混蛋,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刚刚熊槐得知庄辛在码头上,众目睽睽之下,强词夺理,用一套歪理邪说逼着襄疾跟他握手,顿时气坏了。 因为太子的缘故,熊槐本来就担心襄疾脱离他的庇护,可能会狠狠的遭到打击。 为此,熊槐昨日刻意为襄疾造势,希望太子以及太子身边那些人能有有所顾忌,不会立即对襄疾展开强大的攻势,以致襄疾来不及适应。 结果倒好,昨日他刚刚造势警告了那些人,这才过了一天,今天上午,襄疾就遭遇到人生的第一个重大挫折与羞辱。 而且这羞辱还是跟他兄长之死,家族被屠戮密切相关。 这哪里是在打击襄疾,这分明是在打他这个楚王的脸啊! 而且打脸还打得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猝不及防。 不过,熊槐更担心是,襄疾是否能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若是他迈不过这道坎,襄疾可能就这么废了。 只是,襄疾跟庄辛握手之后,就立即坐船前往房县了。 现在,熊槐就算想要看看襄疾,或者开解安慰一下都不行了。 一想到这,熊槐顿时对庄辛恨得咬牙切齿。 顿了顿,理了理气,待气理顺,熊槐这才冷冷的道:“不想,变局还没有开始,这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使者战战兢兢的走进殿中,小心翼翼的禀报道:“大王,上大夫庄辛回到郢都,因之前大王吩咐,让他回来后直接来见大王。故,上大夫已经在宫外等候大王召见。” “庄辛,呵呵!”熊槐冷冷一笑。 之前熊槐让庄辛来找他,目的是想了解一下叶郡的状况,以便进行决定何时进行下一步动作。 但是,现在,熊槐一想起庄辛,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过,庄辛既然来了,也不能不见。 想着,熊槐迅速收拢心思,应道:“传!” “唯。” 不久后,庄辛走了进来。 礼毕。 熊槐坐在王位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庄辛,良久不语。 而庄辛一脸平静的坐在下方,静静的等待着楚王的垂询。 良久,熊槐见庄辛始终面不改色,然后开口问道:“贤卿,这次与将军交接是否顺利?” “回大王,一切顺利。”庄辛立即拱手应道。 “好,如此就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风平浪静的道:“既然如此,那贤卿就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这···”庄辛顿时惊疑地看着楚王。 楚王让他回到郢都后第一时间入宫,不久是有要事垂询吗? 结果,他来到宫中,见到楚王,楚王就这么轻飘飘的问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让他回去休息。 叙旧没有,关于叶郡的情况也没问,对他接下来的任命也没有··· 看来楚王比他想象的更加生气。 想着,庄辛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拱手应道:“唯。” 当天夜里,庄辛府上,庄辛坐在一个亭中,一手拿壶一手拿杯,自酌自饮着。 突然,府上传来一阵喧哗,接着,身穿铠甲的庄蹻匆匆走了过来。 庄蹻来到庄辛面前,见庄辛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禁有些急道:“兄长,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喝酒,你可知你今天做了什么。” 庄辛闻言,悠然的看了庄蹻一眼,然后将酒杯中的酒全部喝下,接着笑了笑道:“为兄今日才会到郢都,哪里能干什么事?” 庄蹻一怔,以为庄辛不知其中深浅,急道:“兄长,小弟听说兄长进入回来时遇到了襄成君,并且还和他握手了。” “不错,确有此事,为兄见襄成君貌美,心中一动,就与他握手了。” “大祸临头矣!兄长一向不好男风,为何今日如此冲动?兄长可知那襄成君是楚王亲自抚养成人的,昨日楚王还亲自为他主持冠礼,对他可是喜爱异常。” “知道!” “知···道?”庄蹻眉毛顿时一挑。 他本以为庄辛刚刚从叶郡回来,不了解郢都详情,这才有冲动之举,不想,庄辛是知道的。 这··· 庄蹻诧异的看着庄辛,心中充满着疑惑。 “兄长既然知道这事,那兄长为何还强逼襄成君与你握手,兄长这不是在为自己招致祸患吗?” 庄辛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接着,庄辛叹了一口气,然后示意庄蹻坐在自己对面,接着,先给庄蹻满上一杯,再给自己满上一杯,最后一饮而尽。 “贤弟有所不知,愚兄此举不是在招祸,而是在避祸啊。” “避祸?!”庄蹻心中疑惑更甚,不知庄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庄蹻奇怪的看过来,庄辛先是摇头四望,见左近没有人影,这才开口道:“贤弟,你可知眼下天下的局势。” 庄蹻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小弟略知一二,自从燕国向齐国献地臣服后,齐国已经解决了后顾之忧,并已经统合东部以及联合秦国,对我楚国形成包围之势。虽然目前各国还算安稳,但是,各国联合伐楚的行动可谓紧锣密鼓,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啊。” 说到这,庄蹻奇怪的看着庄辛道:“兄长,虽然我楚国外部形势不容乐观,但是大王英明,令尹贤能,大王与令尹早就开始调整北面的防线,以应对各国。这次大王让兄长从叶郡归来,让精通兵事的将军昭滑去叶郡,不就是对未来的防范吗? 而且,兄长回到郢都,远离战场,无需率军出征,需要避什么祸?” 庄辛摇了摇头道:“各国来袭,自然与愚兄没有多少关系,但是,国中呢?我楚国之患不在国外而在国内,而愚兄的灾祸,也就是与此有关。” “国内?”庄蹻一怔,想起郢都暗地里的谣言,迟疑的道:“兄长是说···” “不错,愚兄就是在避这场灾祸。”庄辛认真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九百零七章 兄弟分家 接着,庄辛一脸沉重的解释道:“自从二十年前大王伐秦失利后,大王就有意变法,于是,十几年前,大王让屈原唐昧开始了变法。但是,那一次大王失败了。 其后,大王驱逐屈原,将屈原赶到了襄阳。那一次,大家本以为大王已经放弃了变法,却没想到,大王却是在为下一次变法做准备。 如今,屈原以襄阳核心,进行变法试验,而襄阳的变法成功后,大王进一步将襄阳的经验推广到汉北三郡。” 说到这,庄辛脸色变得难看的道:“愚兄这些年在叶郡担任郡守,亲眼所见,新法之下,所有的贵族都失去了对百姓的统治权,各地百姓,所有的权力都归于地方郡县。 原本,各地贵族可以征召百姓为自己修建府邸,修建庄园,让百姓为自己打战。穷困之时,还可以提高赋税,直接向百姓征收钱粮。尤其是,治下百姓立功,功劳全归贵族所有。 但是,新法之下,这些都没有了。 修建府邸,需要自己掏钱请人,府上钱粮紧缺,也无法提高向百姓加税应急。没有自己的私军,就无法获取部下的功劳,想要获取功劳,就只能自己上阵搏杀。 若是不想用命去拼搏,那就只能坐吃山空。要知道,江东的新法,贵族若是没有足够的功勋,爵位传承之时,要削减一等。 新法如此酷烈,各地贵族岂能答应。 愚兄虽然愚钝,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随着新法的不断深入,随着新法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各地贵族,以及朝中的勋贵,一定会反抗大王的。” 说到这,庄辛十分懊悔的道:“很不幸,愚兄在叶郡担任郡守几年,根据左徒的策略,在叶郡进行布局,更加不幸的是,愚兄还在叶郡处置了一些当地的贵族。 如今愚兄的身体上,已经打上了新法的烙印,一旦楚国大乱,各地贵族群起反抗,愚兄也不知道新法能否取得胜利。 一旦大王失败,参与变法的人,必然身死族灭。愚兄死不足惜,但是一想到会牵连到庄氏,愚兄就寝食难安啊!” 庄蹻听着庄辛的述说,脸色同样变得沉重。 接着,庄蹻想了想,迟疑的道:“兄长,大王布局了十几年,这才决定开始变法,想来大王与左徒,肯定是有所预料的,并且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兄长是不是太过悲观了。” “贤弟,不是我悲观,而是愚兄实在乐观不起来。”庄辛摇头叹道:“若是仅仅只是国中内乱,愚兄肯定会跟楚王站在一起。毕竟,我庄氏虽然也是公室,但是也没落了多年。按照现在的制度,我庄氏想要再次崛起,实在太过艰难。 而新法正是我庄氏崛起的一条重要途径。 可是···” 庄辛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贤弟,愚兄担心那些人见无法阻止大王,为了自己的利益,会跟各国联系,内外勾结,另立新君啊。” 庄蹻一听,猛然大喝一声:“他们敢?” “他们怎么不敢?”庄辛冷笑道:“贤弟也不想想,天下各国,无论是齐国,还是秦国,还是三晋,亦或者我们楚国,哪个国家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贤弟难道忘了,吴起是怎么死的。” “这···这···唉···”庄蹻长长一叹,然后拿起身前的酒杯,然后一口气全都灌了下去,然后猛然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此刻,庄蹻心中烦乱不已,他是通过立下战功,这才获得现在的地位。 想当初,他家中落寞,手中并无多少私兵,以致在军中混了多年,都没混出一个头来。直到在灭越一战中展露头角,这才走入楚王的眼中,并委以为将。 楚国现在的用人制度,庄蹻十分不喜,他总是认为,就凭他的才华,若不是之前手中实力不足,他早就混出头了,哪里还会在军中蹉跎多年。 想想那个景阳,就因为出身景氏,就因为景氏实力强大,所以一出道就是将军之职,而且还镇守淮阴多年,能跟齐国名将匡章对持。 而他呢?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才能不下于景阳,甚至犹有过之。但是,就因为庄氏实力不足,他至今也没有做过主将,或者独自统兵坐镇一方。 每每想到这,他对楚国的现在用人制度痛恨不已,恨不得楚王立即开战变法,然后以才用人。 想到这,庄蹻脸色难看的看着庄辛道:“兄长,难道大王就没有胜算吗?” 庄辛本想摇头,但一想起汉北三郡来,想起楚王的手段与坚忍,顿时沉默了。 良久,才摇头道:“不知道,愚兄愚钝,大王与左徒都是心智过人之人,失败一次后卷土重来,必然是准备的。可是,如果内外勾结,大王半个楚国对抗整个天下,胜负难料啊。” “胜负难料!”庄蹻冷冷一笑:“兄长,小弟一直都坚信,胜利是努力出来的。” “贤弟说的不错,胜利的确是努力出来的,但是,万一失败了呢?” “所以兄长无视了大王的知遇之恩,置这些年大王对兄长的提拔而不顾。刻意羞辱大王所喜爱的,而与太子有仇怨的襄成君,目的就是趁机背弃大王,提前在太子身上下注。” “不,不是为兄要背弃大王,而是庄氏不能将赌注全都压在一边,否则,一旦事败,庄氏如何在楚国中立足。要知道,现在庄氏的希望都在我们兄弟二人身上,若是你我二人全都失败,那么未来的楚国,还是有庄氏一席之地。” “这···” 庄蹻愣了愣,然后自己拿起庄辛身前的酒壶,给自己倒满,接着一口全灌下去。 见此,庄辛长长一叹,然后摇头道:“贤弟,为兄人微言轻,无法庇护庄氏,而庄氏实力不足,更无法为你我提供庇护。故,愚兄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面对接下来的变局,实力不足连中立自保也无法做到,那就只能远离这个大漩涡了。 要知道,楚国那个最富有的鄂君,已经三年没有回楚国了。” “鄂君!”庄蹻顿时脸色一变,然后惊疑地看着庄辛:“兄长,这···” 庄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径直从庄蹻前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才叹道: “为兄也没打算背叛大王,只不过尽忠的方式有很多,愚兄打算离开楚国,前往义渠国,希望能借用义渠的力量牵制秦国。 若是大王赢了,变法成功,那么没有大王诏令,愚兄可能就一辈子呆在义渠了。若是大王不幸,太子即位,那么愚兄还可以通过这件事返回楚国。” 说着,庄辛再次拿起酒壶,先给庄蹻满上,然后又给自己倒满,最后举起酒杯道:“接下来,还请贤弟全心全意为大王尽忠···” 正文 第九百零八章 滥竽充数 “自请前往义渠,希望能牵制秦国?” 熊槐看着庄辛的上书,顿时勃然大怒。 义渠远离楚国,即便因为犀首的缘故,义渠对楚国抱有好感。但,因为之前两场大战中,义渠国接连遭到秦国重创,以致不敢轻易动弹。 如今义渠王心气已丧,如何还会为了遥远的楚国而与秦国作对。 这庄辛那里是去义渠求援,这分明是在远离楚国避祸啊。 此时,熊槐算是知道了,之前庄辛调戏襄成君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他还以为庄辛这是在向太子示好,想要提前向未来的楚王靠拢。但是,现在看来,不仅如此,庄辛还想激怒他这个楚王,趁机自贬。 想到这,熊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不看好寡人么,认为寡人一定会失败么,想要避难么! 想走,那就走吧。 不过,寡人这也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既然走了,那就别回来了。 熊槐心中暗暗嘀咕了一阵,然后毫不犹豫的批准了庄辛的请求。 对于庄辛的离去,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怒,毕竟是以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但是对于庄辛的离去,他却并没有多大的惋惜。 如今楚国的各大学派,农墨两家全都已经投靠他,儒道两家也有部分人投靠,虽然这些人大都地位低下,但是此刻熊槐身边却并不少人。 批准之后,熊槐又陷入思考之中。 正想着,一个侍者突然走了进来。 “大王,刺史令求见。” “请。” 不多时,熊槐便见陈轸带着淡淡的笑容走了过来,不由笑着问道:“贤卿,今天可是给寡人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大王料事如神,臣今日的确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奥,是何消息,快说与寡人听听。” “大王,齐国的探子传来一件趣事:不久前,齐宣王丧事结束,齐王地心血来潮,打算听乐者吹竽,与齐宣王喜欢三百人一起演奏不同,齐王地喜欢听独奏。结果,有一位混迹在乐者之中,却不会吹竽的南郭先生,见大事不妙,便逃跑了。” “滥竽充数?”熊槐一怔,然后一想到这种历史上的典故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这个时代,不由哈哈笑道:“有趣,有趣···” 正笑着,熊槐突然止住笑声,而后收敛笑容。 这虽然是一件有趣的事,但是,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对楚国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南郭先生的逃亡,对齐国而言,是一个弄虚作假的人逃亡,显示的是齐王地明察秋毫,不容被下面的人欺骗。 而这不禁让熊槐想起当年齐威王的旧事。 齐威王即位之初,不理朝政,国家渐渐衰弱。其后齐威王开始理事,正是烹杀了不能治理地方,却重礼行贿齐威王左右近臣阿大夫,甚至连那些接受阿大夫贿赂,开口赞美阿大夫的人也被烹杀了。 其后,齐国朝中顿时一清,群臣再也不敢欺瞒齐威王。 也正是从齐威王烹杀阿大夫的那一刻开始,齐威王正式走上了雄起之路。 齐王地此举,与齐威王杀阿大夫,是何其的相似,这就是换汤不换药,企图使用术法整顿朝政。 “看来齐王地虽然即位不久,但是他对术的运用,还是很熟练的啊!”熊槐轻轻的赞了一声,然后脸色沉重的看着陈轸:“贤卿,这件趣事对其他国家而言,恐怕不是好消息吧。” 陈轸点了点头,接着笑着拱手道:“大王,虽然这件事不是好消息,但是,齐国那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王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熊槐一怔,颇为好奇的道:“贤卿说来听听。” “大王,南郭先生逃亡的事情,很快就在临淄传开,就在齐人赞美齐王地明察秋毫的时候,齐王地趁机在朝中大发雷霆,告诫群臣不可欺瞒君王弄虚作假。 接着,下朝后,齐王地还在与大臣的议论中,特意点了稷下学宫学子邹衍的名,说他治学务虚不务实,成天神神叨叨,企图用鬼神愚弄百姓恐吓君王,不是贤者所为。 其后,有人暗中将这话传了出去,被邹衍知道了。结果,邹衍一听齐王地向大臣表达对他的不满,一怒之下就离开了稷下学宫,向我们楚国来了。” 熊槐微微一愣,接着莞尔一笑。 齐王地想要整顿朝政的心思,他可以理解,新君即位不久,急需建立自己威严,震慑群臣使群臣不敢有所欺瞒,这都是对的。 但是,这事的结果,他的大臣全都没事,反而那稷下学宫小有名气的邹衍在这个时候跑了,而且不是因为他的罪行或者德行,而是因为他的学说。 这··· 这对楚国而言的确是好事,大好事。 无论怎么说,这事都是邹衍因齐王地容不下他,这才离开齐国。 而对齐国而言,齐威王以及齐宣王之所以能使齐国强盛,就是因为纳贤。尤其是齐王地的父亲齐宣王,正是在他的极力笼络下,稷下学宫才出现极盛情况。 现在,齐王地容不下邹衍的学说,以致邹衍愤而出走。 而这里面所反映出来的东西,却是很关键,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齐王地远没有齐宣王心胸宽广。 邹衍仅仅是因为学说不合齐王地之意,就被齐王地埋怨,那么如果有人像淳于髡、王斗、孟子那样,指出他的过错呢? 那他是否要杀人! 昔日魏国因魏文侯礼贤下士而强,因魏武侯骄傲自大不能容人而衰,现在,同样的事情将再次在齐国身上上演。 而且,齐国现在的制度,使得这种情况更加危险。 想到这,熊槐哈哈大笑道:“贤卿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寡人仿佛已经看见齐国的衰弱了。” “大王英明!”陈轸笑着拱手一礼。 接着,熊槐想起在来楚路上的邹衍,他在稷下学宫鼓吹五德终始说,鼓吹周为火德,下一个取代周的一定是水德,更是说到熊槐心坎里去了。 天下谁人不知,女娲大神被楚国尊为黑帝,黑帝不正是水德么! 想到这,熊槐开口道:“陈卿,密切关注邹衍的动向,一旦他到郢都,就叫他来见寡人。寡人已经听说他很久了,只是一直未能见面,深以为憾,这一次,寡人可要见见他本人!” 正文 第九百零九章 邹衍到楚 十几天后,一队马车缓缓驶入郢都。 此时,邹衍坐在马车上,透过车帘见车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而远处的街道两边,正出售着各种商品,议价声、大喊声不绝于耳。 马车经过两条街道后,邹衍才将目光从车外收回,感叹道:“楚国郢都的繁华,不必临淄差啊!” 过了一段时间,马车在一间商铺前停下,接着,车外传来一阵声音:“先生,售卖五色石的地方到了。” “好!”邹衍一听,神情略微激动的从马车上下来。 这次他到楚国来,除了传播他的学说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楚国的五色石。 他本是齐国临淄人,年少之时便已经进入稷下学宫就学。 而稷下学宫虽然兼收并蓄,各种学说来者不拒,但究其根本,还是以道家学说为主,乃是道家黄老学派的大本营。 所以,他深受道家的熏陶,从小就对道家学问痴迷不已,尤其是天地五行学说。 而在稷下学宫中,他见那些诸子不断的对道家学说进行演变发展,也让他萌生出一种开创自己的学说,用于解释世间的道理,并对天地万物本质进行探索。 直到两年前,楚国尊女娲大神为黑帝,至此,五帝并列,并与五行一一对应。 这一件事,瞬间就打开了邹衍的思路,于是,邹衍又苦心研究了一年,终于创立了五德终始说。 这一学说一经公布,顿时在稷下学宫引起了轰动。 五德终始说,不仅从天地大道的角度解释了之前改朝换代的原因,更为各国接下来取代周氏提供了理论依据,未来各国取周室而代之,将不再是背叛周氏,而是顺应天地大道。 尤其是五德化身五帝,让天下人心中深信不疑的神祗为五德终始说背书,更让这一学说披上了神秘的色彩。并让许多信奉五帝的人,成为了这一学说的信奉者。 虽然五德终始说公布后,因为理论的粗糙与缺陷,而遭到了一些人攻击,但是,邹衍依旧还是获得了齐宣王的接见,并被任命为稷下学宫的先生,享受诸子的待遇。 而他邹衍,也成为了稷下学宫最年轻的诸子。 本来,他获得齐宣王的礼遇,是满怀感激,想要进一步专研,为齐国取代周室找到令人信服的解释,以贬斥那些说楚国已经获得水德的人。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刚开始专研没多久,齐宣王便死了,而新即位的齐王地则是对他那一套以天制人的学说很不喜。 原本,若是齐王地仅仅只是对他的学说不喜,他也就忍了。但是,其后,齐王地竟然说他的学说是弄虚作假,愚弄百姓,这就让他万万不能忍。 天地五行,是万物根本,这怎能说务虚呢。五帝传说广为人知,乃是仅次于天地的神祗,这怎会是假的。 鼓吹神灵,让百姓信奉神灵,将百姓寄托于神灵,然后让神灵限制君王,让君王感到恐惧,继而有所不敢为,这可是他用来治国的根本,这怎是愚弄百姓。 自从听到齐王地的那句话后,他就知道齐王地与他不是一路人。 而且,他的学说遭到齐王地如此质疑,他也没脸继续接受齐国的俸禄了。 于是,他就离开了稷下学宫,往楚国而来。 之所以来楚国,除了因为黑帝以外,更重要的就是楚国出现的五色石。 女娲炼石补天的传说人人皆知,五色石的出现不仅向世人证明女娲的传说是真的,更是向世人证明五帝也是真的。 如此,同样也证明他的学说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而不是一套虚无缥缈的,建立在假大空之上,谁也无法证明的学说。 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不是他想要的学说,他想要的学说,是人人信服的。 这能容纳五行补全天地的五色石,便是学说的现实依据。 于是他来了,而且来到楚国郢都之后,直奔出售五色石的地方。 楚国出售五色石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过因为各国对五色石的限制,导致许多人即便有五色石也不敢公然佩戴。 而且,流传到各国的五色石,大都是一些两色一色的,别说传闻中用于补天的五色石,就是四色石他也没见到过一块。 只是,此时他一看店中的五色石,顿时皱起眉头。 这家店里有一色石,也有两色三色的石头,但却没有四色的,更别说是五色的了。 此时,店中的负责人来到邹衍身边:“先生可是买五色石的。” 邹衍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无意间,开口询问道:“敢问阁下,这店中只有这三种五色石吗?可有四色石,或者五色石。” 店主笑道:“先生说笑了,五色石乃是神物,乃是我楚国以举国之力,也难以炼出一块的神器,怎会摆放在这里。先生要看五色石,那就只有求见大王,因为楚国的五色石,除了大王身上佩戴着一块,也就只有楚国宗庙以及黑帝的神庙各自供奉着一块。 尤其是宗庙供奉的那一快,乃是五德神凤所化,乃是真正的神器,最为珍贵。其次便是黑帝神庙的那一块,比大王身上佩戴的还要大还要珍贵!” 邹衍一听,顿时对楚国宗庙的那块五色石心生向往,若是能看看那块五色石,那他就算是死也无怨无悔,若是能摸上一摸,那他··· 呸···呸··· 自己怎么会生出着这种亵渎神灵的想法呢! 邹衍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期待的问道:“那这里可有四色石。” 五色石的珍贵,他自己是知道的,他也没想着在这里能看到五色石,他的目的是四色石。 店主依旧摇头应道:“不瞒先生,四色石乃是大王用于赏赐的珍宝,如今能获得大王赏赐的,也就只有太子、令尹昭雎,以及已经归天的王后、司空昭鱼、令尹景鲤、令尹景翠等显贵之人。至于地位稍逊的其他人,即便立下功勋,也只是赏赐三色石。 所以,以四色石珍贵,也不会摆在这里出售。” 邹衍闻言了然,而后便在店主的指引下,来到摆放三色石的地方。 只是,他一看那些最低也是两百金起步的三色石,顿时全身一僵。 他本以为三色石在楚国这个出产国会便宜一些,不会像齐国一样,动辄数百金上千金,但他万万没想到,三色石在楚国虽然便宜,但也便宜不到哪去。 他在齐国买不起,在楚国同样也买不起··· 正文 第九百一十章 五德终始 楚宫中。 “大王,臣刚刚已经在太傅府中见到了邹衍,并向邹衍发出邀请,他已经答应三天之后来面见大王。” “好,有劳贤卿了。”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邹衍在楚国的行为大致观看了一遍,若有所思的问道:“陈卿,这邹衍来到楚国之后,第一时间没有安顿下来,也没有拜访太傅,而是直奔出售五色石的商店。” 陈轸拱手道:“正是如此,关注邹衍的探子来报,邹衍到郢都后,马车一刻也没有停留,直奔五色石而去。” “嗯!”熊槐点了点头,看着陈轸道:“好,寡人知道了,有劳贤卿三日后亲自接引邹衍,带他来见寡人。” “唯。” 陈轸退下后,熊槐拿起邹衍关于五德终始的论述,开始认真的观看起来。 他要为三日后的见面做准备。 三日后,邹衍在陈轸的接引下,进入楚宫之中。 对于这次面见楚王,楚王不仅没有亲自迎接,甚至也没有让令尹出面接引,而只是派出陈轸相迎。 邹衍丝毫没有认为楚王对他的不重视,不礼貌。 他自己很清楚,虽然他名列稷下学宫诸子,但是,现在的他年纪才二十五岁,且刚刚出名不久,远不是可以跟太傅环渊、犀首公孙衍这些成名数十年的人相提并论。 也正是因为他的名望不足,所以,自从他三天前得知楚王要见他时,他便开始做足了准备,准备说法楚王,让楚王准许自己在楚国传播自己的学说。 他相信,凭借水德取代火德的理论,凭借黑帝眷顾楚国的事情,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凭借楚国比齐国更加信奉鬼神,他一定可以唬住楚王,让楚王支持他宣传自己的学说。。 对此,他信心十足。 ··· 此时,大殿中,只留下熊槐与邹衍二人,而熊槐正看着邹衍啧啧称奇。 邹衍见楚王不断的打量他,一副好奇的样子,却没有说话。 此时,楚王不说话,他也不好率先开口,满腹的言论,全都堵在口中,难受的很。 之前他以为的,楚王会对五德终始学说感兴趣,但现在,楚王不仅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他五德终始的论述,也没有询问他楚国是否能够取代周室,连五德终始里面的神秘学说也没有问。 要知道,他为了让五德终始更加吸引人,为了更加方便的散步出去,可是添加了不少神话怪异的言论,以吸引从各国之君到普通百姓的兴趣。 他相信,楚王一定也是听说过他的论述,所以才会在他来到郢都后不久,就派人告诉他要见他。 结果,现在楚王见了他本人,什么都没问,好像对他的学说不感兴趣一般,反倒是对他本人更感兴趣一些。 这··· 只是听说过楚宣王与现在的楚太子好男风,也没听说楚王也好男风啊! 想着,邹衍顿时打了一个寒碜,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大王,可是在下有何不妥之处吗?何以如此看着在下。” “不,先生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熊槐摇了摇头,然后奇怪的道:“寡人只是好奇,先生年纪轻轻,为何胆子却是如此的大。寡人阅人无数,悍不畏死者有之,慷慨就义者有之,但是,像先生这样,蔑视君王,亵渎神灵,毫无所惧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说到这,熊槐补充了一句:“即便是那个号称天下胆子最大的宋王,比起先生来,恐怕都要甘拜下风啊。” 邹衍闻言全身一僵,想起宋王射天鞭地的壮举,顿时讪讪的笑道:“大王说笑了,在下哪敢跟宋王相比。” “不,应该是宋王哪敢跟你比。”熊槐摇头道:“宋王敢欺骗国中父老兄弟,砍掉神灵的脑袋,甚至射天鞭地。但是,先生你却是在试图欺骗天下人,企图让天地神灵听你的吩咐,意图限制天下所有的君王。 即便是宋王,也没想过号令天地神灵,更没有想过限制自己或者其他国家的君王,而先生却不仅这样想了,而且还这样做了。 先生你自己说,宋王的胆子可以跟先生你相比吗。” 邹衍听着楚王的诉说,全身变得冰冷而僵硬,头上的汗水如泉涌一边,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 直到最后,楚王说完之后,才难以置信的问道:“大王让我来宫中一见,这是想要杀我吗?” “不!”熊槐见邹衍被自己吓住,满意的笑了笑:“自伏羲创八卦以来,数千年间,有无数的君王企图用神灵统治百姓,也有无数的人企图用神灵为自己牟利,结果,他们最终都失败了。 而先生则不然,先生虽然也借用天地神灵,但先生的目的却并不仅仅只是为自己牟利,而是心怀天下,出于一片公心,出于天下之心。” 邹衍听到这,顿时松了一口。 “寡人知道,先生之所以宣传五德神灵,宣传各种怪异的事情,这不是在愚弄百姓,更不是在谄媚君王,宣传长生不死之道。而是先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可以使君王感到畏惧,可是使君王不敢为所欲为。 如果有,那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就只有神灵了。” “寡人更知道,先生宣传五德轮转,鼓吹周室将亡,必有取而代之者。这不是在为各国服务,更不是为各国寻找争夺天下的借口。而是在告诉天下人,商代夏,周代商,即便现在有哪个国家取周室而代之,但最终也会被下一个朝代所取代。 先生之所以如此,正是在用未来告诫所有的君王,一定善待百姓,否则,如夏桀一般苛待百姓,即便神灵如夏桀,辉煌如太阳,也会有倒台的一天。 先生的良苦用心,正是要让现在的君王甚至是后世能保持警惕,而不能忘乎所以啊。” 此时,邹衍听着楚王的叙说,头上的汗水早已忘记的流淌,取而代之的则是两行饱和心酸的泪水。 楚王的话说到心坎里去了,这一年受尽了一些人的冷意嘲讽,而且还背负着弄虚背叛的恶名离开齐国,如是种种,现在都不重要了。 能得到一个理解自己的人,一个理解自己学说的人,如此,死而无憾矣。 想着,邹衍感动的看着楚王,激动的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臣的学说虽然虚无缥缈,但这却不是假的,而是建立的国家与百姓的利益至上。臣的学说虽然说五德轮转,朝代更替,但臣的目的却是希望建立一个长久的朝代。 那些说五德终始怪异不堪,虚无缥缈,仅仅只是看到了一个皮毛,且不知其中深意,不知多少君王,因为毫无顾忌,为所欲为而国家衰败,甚至连自己也不能善终。 正如大王所说,臣愚钝,遍查先贤著述甚至今人论述,都无法找到能让君王有所顾忌的东西。故而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灵。” 说到这,邹衍顿时一脸期待的看着楚王腰间的五色石,露出痴迷的目光:“好在,神灵虽然飘远,难寻踪迹,但终究不是虚无的,而是却是确实存在的。” “···”熊槐看着邹衍的目光,顿时知道邹衍他已经跟楚国绑在一起了,接下里即便是赶也赶不走了。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一章 主少国疑 “大王,臣已经将邹子送会太傅府中,并已告知太傅,大王决定让邹子在太学任教。”陈轸行礼道。 “好。”熊槐点了点头。 之前熊槐与邹衍经过一番长叹后,邹衍当场便决定投靠楚国。 对此,熊槐当然不会拒绝,直接便让陈轸与邹衍一同去找太傅环渊,让邹衍在太学任教,一面教授学生,一面推广他的学说。 邹衍的学说,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楚国极为有利的学说。在其他各国拒不承认有黑帝的情况下,五德终始学说的出现,让已经信奉黑帝的楚国,获得极大的优势。 此时,熊槐笑了笑道:“既然邹子已经安排好了,那么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贤卿立即安排人在楚国各处鼓吹五德终始学说,告诉全国的百姓,按照五德终始的理论,有黑帝的庇护,下一个取代周室的必然是我楚国。 还有,齐国那边也不能松懈,要让齐人都知道,是齐王地的心胸狭隘,容不下他不喜欢的学说,所以才将邹衍赶跑了。 而寡人我尊贤近能,海纳百川,来者不拒,已经将邹子留在楚国的太学,给予了邹子大夫的待遇。” 陈轸点了点头:“是大王,臣这就去安排。” 陈轸离去后,熊槐不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自从知道邹衍来楚的消息后,熊槐就开始与陈轸谋划这件事情。 一方面大力宣传五德学说,提高国人自信心,甚至是与贵族争取人心,为变法获得更多的支持。 另一方面,则是打击齐王地的声望。齐宣王一向以重贤闻名天下,天下数的出来的大贤大都在齐国。而齐王地即位不久,就曝出不能容下大贤的名声,这对齐王地想要全部接受齐宣王的遗产,肯定会造成影响。 虽然这件事不可能会导致稷下学宫这个齐国的智囊团崩溃,但做人总得有点念想,并付出努力,万一稷下学宫真的崩了呢。 ··· 很快,关于邹衍入楚的谣言以及五德终始学说,便在楚国郢都开始流传,并逐渐向四周扩散。 就在这不久后,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本来随着邹衍的离开而渐渐落幕的风波,突然间有再次热闹起来,而渐渐被人刻意忘却的五德终始说,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热闹话题。 接着,这一股风潮便从稷下学宫扩散到整个临淄。 不久,谣言便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此时,齐国王宫。 齐王地一脸沉重的坐在寝宫的案上,默默的思索齐国下一步的走向。 自他即位以来,先是取缔了权势极大的相国,然后将相国分成左右丞相,让以田文为首的公室与以季子为首的大臣相互牵制,而他坐收渔翁之利。 接着,以中山国为代价与赵国联盟,而后大破燕国,用极其轻微的代价,就获得了赵国一百五十里地,且迫使燕国献地两百里称臣。 接着,秦魏两国纷纷派人前来齐国,向齐国表达祝贺,并承认齐国在联盟中的主导地位。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向齐国父老表明,他这个新齐王不比他父王差。 当然,如果没有即墨海战的失利就更好了。 就因为楚国,让他的完美表现出现了一些瑕疵,就因为楚国杀到即墨之外,捣毁了大量海边的盐田,让即墨损失不轻,甚至一些人以即墨近海,害怕遭到楚国水师攻击,而从即墨迁走。 而这,让即墨大夫还有一些人对他这个齐王略有微词。 对此,齐王地很不满,当时他一听楚军北上,连最后的胜利果实都没有摘取,就匆匆从燕国退兵,最后才在即墨城损失不大的情况下,将楚国水师逼退。 结果,即墨的那些人不仅不领情,反而认为是他计略不周,以致即墨遭到楚军攻击。 当他听到这风言风语后,顿时勃然大怒,这些公室的人以及地方上的贵族,实在是私心太重。 当时的情况,别说齐军立即回援,就算齐军继续留在北面攻略燕国,那也是应该的。别说当时楚军实力太少,难以成事,就算楚军能攻克即墨,让即墨为国家做出牺牲,那也是应该的,是值得的。 毕竟,齐国乃是他齐王的齐国,而是他们仅仅只是他齐王的臣子。 可是,那些家伙竟欺他即位不久,将他的示好当成软弱,竟得寸进尺,非议君王,实在太过分了。 这简直不能忍。 田氏立国近百年,之前为了控制齐国,而大量启用田氏子弟,分封田氏贵族。现在,田氏地位已经稳固,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想到这,齐王地目光突然变得冰冷。 不久,就在齐王地默默思索间,一个侍者前来禀报道:“大王,丞相与群臣都已经到了。” “好!”齐王地突然站了起来,正色道:“上朝。” 当日下午,孟尝君田文从宫中回到府上,此时,已经在他府上等候许久的田甲,一见田文入宫劝说齐王归来,立即迎上前去,急忙开口问道: “丞相,如何,大王怎么说,是否同意撤销任命周最为武垣大夫的决定?” 田文看了一眼田甲急切的面庞,微微摇了摇头:“大王心意已定,决定委任周最为武垣大夫。” 田甲闻言,顿时一急。 之前齐王决定在北面新得的地盘设武垣大夫,以镇守北地三百五十里地。 为了武垣大夫一职,田甲多方奔走,想要获取镇守职位。 结果,今日朝政之上,齐王既没有任命他田甲,也没有任命左丞相那边的人,而是任命了周最。 周最是什么人,他是周国公子,是几年前跑到齐国这边讨生活的,他在齐国无亲无故,无权无势,就是因为得到先王的喜爱,得到大王的信任,就获得了武垣大夫这个职位。 论身份,论地位,论功劳,都应该是他田甲才是,怎么会轮到周最呢! 想着,田甲气愤道:“丞相,你说说,这是凭什么,按照我齐国制度,新得之地,即便不分封给公子或者宗室重臣,那么镇守一方的重臣也应该是宗室之人才是,大王为什么让他周最做武垣大夫! 他周最有什么能耐,有什么功劳,可以坐上这个位置。” 田文瞥了田甲一眼,见其怒气难消,知道是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却没有获得想要的结果,心中愤愤不平。 想了想,田文安抚道:“将军,稍安勿躁,这次大王之所以里周最,那是因为大王想通过周最拉拢两周。” 田甲一听,烦躁的打断道:“区区两周小国,这又什么值得我堂堂齐国拉拢的?” “两周当然不值得,但是韩国呢!” “韩国?”田甲一怔,接着迟疑的看着田文问道:“大王想对韩国下手!” 田文点了点头:“不错,上次楚国突袭即墨,让大王深以为耻,常常打算报仇雪恨。而如今楚国周边,齐魏秦已经结盟,且宋国已经暗中倒向我们,大王唯一的顾虑便是楚国的盟友韩国。 所以,这次大王打算逼迫韩国倒戈,而拉拢两周,正是为了逼迫韩国,给韩国施压。” “这···可···丞相,就算大王拉拢周室,那也用不着任命周最做武垣大夫啊!” 见田甲脸上还有忧虑,田文安稳道:“将军放心,只要韩国倒戈,周最没有价值,那时,武垣大夫还是将军的,这齐国,终究是田氏的齐国,大王不会忘记田氏宗亲的。 只要以后有机会,文一定会向大王进言,任命将军做武垣大夫。” 田甲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的应道:“如此,就多谢丞相了。” 田文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田甲一走,田文的笑脸顿时沉了下去。 这次大王过分了,一个位比五都大夫的武垣大夫,大王竟然没有跟他这个宗室丞相商议一下,就在朝议中直接任命了周最。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大王这次大破了齐国近百年来的任用田氏宗亲的传统。 想着,田文立即招来心腹门客公孙弘:“这段时间临淄之中是不是有一些关于大王不好的谣言?” “不错,还是关于大王与邹衍的,据臣所知,这消息好像最先从稷下学宫传出去的。”公孙弘说着,眼前突然一亮:“丞相是不是想要找到证据,参季子一本,说他们结党营私。” “不。”田文摇了摇头:“本相的意思是,让咱们也加入其中,一起散布大王与稷下学宫闹矛盾的谣言。” “这···”公孙弘不解的看着田文。 田文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再加一条,就说:新君即位,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大王却不重用宗室以定人心,反而重用身边小人,齐国衰弱不远矣。” 公孙弘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二章 苗头初现 郢都。 此时熊槐看着陈轸送来的情报,看着情报上那个陌生的名字,皱眉道:“陈卿,这齐国武垣大夫周最是什么人,为何寡人对这人十分陌生。” 陈轸早有准备,楚王话音一落,立即应道:“回大王,这周最本是周国公子,数年前我楚国与五国的联军解散后,两周担心因为出兵助楚的缘故,而遭到其他国家的报复,是以派出周最前去齐国侍奉齐王,以寻求齐国的庇护。 其后,周最入齐,一直在齐宣王身边侍奉,甚得齐宣王喜爱,而且周最与齐王地关系极佳,是故这次齐王任命武垣大夫的时候,就直接任命了周最。” 熊槐听着陈轸的陈述,微微颔首,如此看来,这周最就是齐王地的近臣了。 想到这,熊槐再次看向情报的后半部分。 齐王地任命周最之后,临淄立即出现极大的动荡。 原本,熊槐只是收买了一些稷下学宫的先生与学子,让他们传播齐王对稷下学宫不满的消息。 不想,这条谣言刚刚才被炒起来,却突然向齐王与齐国宗室方向爆发,这是熊槐始料不及。 从齐国现在传来的消息来看,齐王与田氏宗亲不合的消息,并打算打压宗室的谣言,以极快的速度在齐国传播开了,快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快到连齐国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齐国的人都知道。 看到这,熊槐颇为好奇的问道:“陈卿是否知道齐国这些谣言是什么人在散布?” 陈轸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大王,这事臣也不知道。不过,按照齐国的流言,之前泄露齐王不满邹子消息,并导致邹子出走的,不是齐相田文就是将军田甲。而接下来传出齐王对田氏宗亲不满的,据说是齐相季子的人。” 熊槐一怔,笑着看着陈轸问道:“陈卿,你自己信吗?” 陈轸笑着应道:“大王,臣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王信不信。” 熊槐闻言哈哈一笑:“不错,重要的是齐王地信不信。” 说着,熊槐脸上的笑意隐去,然后又若有所思的道:“齐王信不信这事对寡人而言并不重要,寡人关心的是,齐王是否真的对田氏宗亲不满!” 陈轸脸上一惊,然后迟疑的道:“大王是说田氏···” “不错,空穴来风,必有源头。齐王对田氏宗亲不满的谣言能如此快捷的传遍整个齐国,其中必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动,这股力量不可能是齐国之外的,即便是我楚国,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再说了,谣言止于智者,尤其是在齐王地即位之初,获取了对燕国的重大胜利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即便是有一些田氏中人对齐王不满,但也不会闹成这般模样才是。 所以,寡人怀疑,齐国那边···齐王与田氏之间,是不是真的出现问题了。” 陈轸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请大王放心,臣这就让齐国那边的探子进行打探。” “好,有劳贤卿了。” 接着,陈轸迟疑了一下,又拱手道:“大王,这次齐王用周最做武垣大夫,臣担心齐王这是在图谋韩国。众所周知,两周一直都是韩国的势力范围之中,两周也依附于韩国。 现在齐国任命周国公子为重臣,明显就是在为两周撑腰。若是接下来魏国出面拉拢两周,极有可能让两周倒向魏国,如此,韩国遭到削弱,臣担心···” 熊槐想了想后,笑道:“无妨,寡人相信公叔,就凭公叔与楚国的关系,只要公叔还在韩国担任相国,那韩国就不会背叛寡人。 至于两周吗?若是魏国真的与韩国争夺两周,并大打出手,那寡人只会更加高兴,韩魏两国互耗,对我楚国有利无害。 况且,只要三晋不紧密联合,而是各自为战,那么相互牵制的三晋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陈轸闻言点了点头。 半月后。 陈轸一脸沉重的道:“大王,齐国那边传来的消息,我们的探子已经知道齐国之前为何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以至于谣言四起,难以控制。” 熊槐面色一正:“究竟是何缘故?” “大王,探子来报,不久前,齐王不仅仅只是人们了周最为武垣大夫。更重要的是,齐国从燕赵两国获得的三百五十里地十几座县,其中县大夫,没有一个是田氏中人。 各地的大夫,其中一大半是季子为首的学宫派之人,剩下的一小半乃是齐王地的亲近之人。” 熊槐心中一惊,急忙再次确认道:“当真?此事确实?是否有错漏?” 陈轸认真的点了点头:“臣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决无虚假。正是齐相季子一群人的推动,再加上齐王地不顾田文的反对,强行决定此事,引发了田氏的极大不满。所以,之前齐国一出现那种谣言,各地的田氏之人纷纷推波助澜,才会短时间内闹出那么大的风波。 其后,齐王见风波太大,不得不让匡章田文出面安抚田氏,好言安慰,这才让齐国风波稍稍停息。” “稍稍停息,也就是流言还是没有彻底平息下来!”熊槐脸色变得有些沉重的道:“齐王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之前任命周最为武垣大夫,寡人就已经觉得齐王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现在那些县大夫也没有田氏的人,这就极为不正常。 田氏在齐国建国不足百年,历代齐王都奉行重用田氏宗亲的策略,以稳定齐国。 现在齐王这么做,莫非是觉得田氏在齐国的统治已经稳固,而现在田氏的实力又有些大,所以齐王地想要削弱田氏?” 齐王打压田氏宗亲,这并不是从齐王地就开始的。 从田氏建国以来,这种打压就一直存在。 齐威王打压田忌田盼,齐宣王打压田婴,之前两任齐王也都这么干过。不过,齐威王在打压的同时,还重用田婴,而齐宣王不仅重用了匡章田盼,还将逃到楚国的田忌给接回去,以示自己亲近宗室。 而齐王地的态度,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他虽重用了田文,但是还有一个左丞相在一旁牵制他。匡章现在虽然还是齐国诸将之首,但是之前率军攻打燕国的主将确是声子,而匡章虽然收住了清河,但也让楚国在即墨小胜一阵,以致名誉有些受损。 再加上这次北面的事情,齐王地可丝毫没有表现出亲近哪支田氏宗亲的意思。 如此···齐王与田氏宗亲肯定出现问题了。 若是长久这样下去,田氏没有继任者,等匡章老死,等田文下台,那田氏对齐国朝政的影响力就微乎其微了。 此刻,熊槐似乎已经看到,不久的未来,齐国必有一场极大的动荡。 这就跟楚国现在面临的情况一样,一场严重的内乱。 不过,熊槐自己准备了十几年,已经在位近三十年,而且还有伐秦破齐灭越的赫赫武功,这才勉强才能控制局势。 而齐王地他···能控制齐国的局势吗? 想到这,熊槐笑了笑,若是齐国也是这样,他是不会给齐王地这样的机会的。 想着,熊槐一脸沉重的道:“陈卿,接下来知北涯的探子开始全力关注齐国,除了齐王的动静,还要关注匡章田文田甲等宗室的重臣动向,甚至其他田氏宗亲。 寡人要知道,齐王地对田氏宗亲究竟是何态度。” “请大王放心,臣这就去安排!”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三章 十年之计 陈轸离去之后,熊槐陷入了沉思之中。 刚刚齐国的消息,让一直都在迟疑的他看到了下一个目标。 之前,熊槐一直都在为变法之事忧虑,一则担心楚国的反对势力太大,二则担心施行变法之后,支持变法的势力难以快速成长起来,三则担心国内外的势力联合起来。 为此,熊槐决定将国内的矛盾转移出去,通过战争转移国人的注意力,同样也通过战争,给国中的变法势力建功立业的机会,促进他们的成长。当然,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外战争打断其他国家伸向楚国的触手。 只是,这种转移矛盾的方法,不能轻易使用,一旦用出来,就一定要成功,确保百分百获取胜利。 否则,一旦战败,内忧外患集中在一起发作,那就是要命。 凡事有备无患,所以熊槐不得不早早的做打算。 与楚国接壤的国家,有秦韩魏齐宋五个国家,楚国需要从中选出一个做为目标。 对这五个国家,熊槐首先排除了秦国,秦国可以击败,但是在秦国坚固的关邑下,楚国却难以从秦国获取好处,没有好处,空有获胜之名,然后自损实力赏赐大臣,这种亏本的事情不能做。 接着,熊槐又将宋韩两国给排除了。 虽然宋韩两国肯定不是楚国的对手,但是这两国国家肯定也不会愿意做楚国的对手,跟楚国硬干。一旦楚国对这两个国家下手,他们惊恐之下,一定会呼朋唤友,请求各国出兵一起对抗楚国。 如此,打输了楚国大亏全输,而耗尽全力打赢了他们,不仅会损耗楚国的国力,而且也不会损害实力强大的秦魏齐三国。还会因为楚国的威势,而让他们更加敌视楚国,更加积极的进行反楚运动。这样,非但不会缓解楚国的外部矛盾,反而还会增强外部的危机。 这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行一场错误的战争,其不可取。 五国排除三国之后,就只剩下齐魏两国。 本来,熊槐更倾向于魏国。 虽然熊槐从燕王哪里就知道齐国将要亡国,但是熊槐却不知道齐国亡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的情况,齐王刚刚即位,就大破燕国,国势大振,没有半分衰弱的样子。 而且燕国刚刚才损失了十二万大军,国力大损,等燕国灭齐,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更何况,那个灭齐的乐毅,现在还没有冒头,也不知道在那个疙瘩里窝着。 如是种种,熊槐理所当然的选择一个国力不弱,比起齐国来依旧略有不如的魏国。毕竟,柿子还得捡软的捏。 更何况魏国位于天下之中,四面受敌,是一个容易攻取目标。只要瓦解掉齐魏秦三国联盟,然后楚国拉上一两个国家全力攻击魏国,以魏国的实力肯定疲于应付,十有八九挡不住。 但是,这次从齐国内部传来的消息,却让熊槐改变了主意。 虽然熊槐不知道历史上的齐国是怎么崩的,强大的齐国怎会短短数月间就被燕国击溃,以至于险些灭亡。 但是,现在齐国传来的齐王地与田氏宗亲有矛盾,虽然现在这种矛盾才刚刚冒出苗头,并不影响齐国的大局。 可是,如果长此以往,齐王地与田氏宗亲的关系更加的恶化下去,这绝对会动摇齐国的根基。 对此,熊槐深有感触,齐国田氏的力量,不比楚国公室的力量差。 楚国公室掌握了楚国大部分的权力,楚国令尹连续数百年(除了中间一个吴起)全都是公室的人,其力量可见一斑。 这次楚国变法若不是有屈原在前冲锋陷阵,屈氏在后为羽翼,就凭熊槐自己,未必敢上。 楚国是这样,齐国稍微比楚国好一点,最起码齐国的相国大部分时间都不是田氏的人。 但是,在地方上以及军队中,田氏的力量却丝毫不比楚国公室差。 当年田氏田襄子为控制齐国,可是将几十个兄弟以及众多田氏宗族派到到齐国各地做城主,田氏由此在齐国各地开枝散叶。其后,田氏代齐,齐国为了防止吕氏方正,便一直让田氏的人掌握齐国军队。直到现在,齐国军方第一大将也是田氏匡章。 虽然稷下学宫在天下声名赫赫,但是其在齐国终究根基太浅,现在田氏依然是齐国的根基。 齐国想要改变现状,非得数十年之功不可,而且,期间还一定会有波折。 而这个波折就是熊槐所需要的。 只是,熊槐担心的是,这个波折可能不会很快到来。 不过现在齐国正与其他国家谋算楚国,楚国自顾不暇,这种时候,齐国的动乱来了也没用。 但是,所谓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楚国与各国终究有和缓的一天,熊槐希望的是,等那一天到来,齐国的机会也将要到来。 如此···呵呵··· 熊槐笑了笑。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楚国,齐王地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齐王地想要的以及顾虑的地方,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他自己这些年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现在,他要做的,增强齐王地的信心,打掉齐王地的顾虑,让齐王地坚定不移的施行自己的主张,认为自己没错,然后一条道上走到黑,将齐王与田氏这尚不明显的裂痕让它变得明显。 到了那时,楚国就可以对齐国动手了。 用离心离德的军队进攻众叛亲离的军队,只能说胜负各半。 但是,以有心算无心,楚国胜算大增,不过这还不够,若是再加上其他国家的军队,以多欺少,以强凌弱,这就是必胜。 其后,熊槐再次全盘考虑了一番,没有大的错漏之后,便正式下定决心。 楚国接下来的所有目标都在放在齐国身上,只要方向不错,会成功的。 现在确定了方向,具体操作细节,就要君臣一起行动了。 想着,熊槐笑了笑:“想必寡人的令尹,也一定会对齐国这块肥肉感兴趣的。” 次日。 熊槐将令尹昭雎、左徒屈原、左尹昭常、左司马公孙衍、刺史令陈轸等五人召集到宫中。 “诸卿,齐国连魏结赵,又大破燕国,国势大振,寡人深为忧虑。但是,不久前齐国传来消息,据说齐王地与田氏宗亲之间有些矛盾。是故,寡人打算决定以齐国为目标,削弱齐国。”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自从不久前赵国与齐国联姻,燕国向齐国臣服之后,他们正担心齐国会不会联合各国伐楚呢,结果,现在楚王却因为一件捕风捉影的事情,而打算削弱齐国。 此时,楚王话音一落,众人瞥了一眼尴尬的陈轸,然后纷纷将目光看向令尹昭雎。 正文 第九百一十四章 序幕 “大王。”昭雎同样被楚王的惊人言论惊住了,但在众人的注视下,身为令尹的他,不得不开口。 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如今的局势,我楚国首先需要做的应该是防备他国,而不是主动出击。之前六国伐楚救越虽然失败,但是齐魏宋三国乃是主动退兵,而不是被我楚军击退。 而且,面对六国来袭,我楚国同样损失不小,以至于战后只能逼迫韩国与我楚国结盟,连宋国这个小国,也没能逼迫它同我楚国结盟。” 说到这,昭雎拱手道:“大王,故而臣以为,如今齐国气势正盛,此时与齐国正面对决,损失太大,很不值得。” 昭雎话音一落,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 此时,熊槐抬手打断群臣的进言道:“诸卿,寡人自然也知道现在还不是与齐国正面对决的时候,寡人刚刚所说的,乃是一个目标。 之前,寡人为了灭亡越国,曾耗费近二十年时间,其后时机成熟,寡人这才一战功成。现在,寡人的意思还是这样,这次着急诸卿前来,就是定下一个目标: 我楚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齐国,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以后楚国的大政方针,都是围绕这个计划施行。” 说着,熊槐没有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向昭雎吩咐道:“令尹,接下来的数年里,江淮地区的一应物资,大部分都在寿县储备起来,以为未来伐齐所需。” 昭雎见楚王只是做战争准备,顿时松了一口,然后立即应着:“唯。” 接着,熊槐看向昭常道:“左尹,接下来寡人就将楚国的外事托付于你了。楚国接下来的外交政策,主要就是限制齐国,破化离间齐国与赵魏两国的关系,孤立齐国。 还有,为了防止秦国在我楚国后方搞事,要改变之前联合三晋孤立秦国的政策,加大对秦国亲楚派大臣的支持,开始亲近秦国,然后让亲近我楚国的大臣,将秦国的注意力转移到三晋身上。 而三晋那边,继续保持与韩国的盟友关系,并开始亲近魏国,至于赵国,虽然赵国与齐国结盟联姻了,但是楚赵两国的盟友关系也还没有断绝,而赵国与我楚国并没有太多的矛盾,共同利益远远超过矛盾。 所以,楚赵两国的关系的冷淡只是暂时的,楚赵关系还得继续保持,不能断了。最起码,不能让赵国参与到各国的伐楚行动中。” “臣明白。”昭常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目光转向公孙衍道:“贤卿,如今各国有联合伐楚的局势,但为了休养生息,给百姓以休息时间,为了避免楚国太过强势而遭到各国忌惮,并且为了在未来能够有足够的实力伐齐,从现在开始,楚国的兵事政策转为战略防御。 其中重点防御秦国,不能给秦国任何机会,让秦国从我楚国身上得到任何好处。只要秦国在我楚国身上碰壁,时日一久,秦国自然就会转移目标的。” “是,大王。” 而后,熊槐看向陈轸道:“陈卿,卿的任务就是派出更多的探子去齐国,目的之一是离间齐王与田氏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为齐王喉舌,宣传有利于齐王的言论,坚定齐王的信心。 此外,还要加大收买稷下学宫诸子以及学子的力度,让稷下学宫鼓动齐王全面打压田氏。 还有,那些齐国的大臣也要收买,让他们帮助齐王,而那些对田氏不满的大臣,也要给予支持,支持他们上位。” “臣领命。” 其后,熊槐将目光放在屈原身上:“左徒,寡人知道卿以前多次出使齐国,与齐国的许多人都有交情,寡人希望这次卿能联系一些人,帮助楚国的探子在齐国立足。” “唯。” 最后,熊槐又将目光转向昭雎:“令尹,卿可是我楚国百官之首,乃是寡人心腹重臣,未来攻略齐国的事情,还需贤卿居中调度,统筹大局。 齐国的事情,寡人就托付于你了。” 昭雎一听,顿时精神大振。 之前楚国攻略越国的时候,他资历不足,最初是由令尹昭阳负责,而后有转由令尹景鲤,计划的后期,他才参与进去。 但是,令他十分遗憾的事,灭亡越国的行动他一直都是在一旁策应,深入越国的是昭滑,决战是景翠打的,攻略江东的是唐昧。 可以说,楚国攻略越国,他根本就没有直接参与进去。 这件事,一直都让他引以为憾。 不想,现在楚王决定下一个攻略目标的时候,竟将这件事情的主持人交给了他。 虽然楚王没说要灭亡齐国,但是,身为臣子,还有什么比灭人国,亡其祀更荣耀的呢? 更重要的是,齐国还是远比越国强大的霸主遗业,远不是那些区区小国可以比的。 一想到这,昭雎顿时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了。 接着,强行按捺住激动,感动万分的拜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穷尽智力,完成大王的嘱托。” 熊槐听着昭雎的话,看着昭雎激动的通红的脸,笑着点头道:“好,有令尹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 说着,熊槐脸色一正,然后拱手向五人行礼道:“今天所商议的事情,寡人就全拜托五位贤卿了,希望诸卿同心协力,共同完成这件大业。” “臣等领命,一定完成大王所托。” 昭雎五人平静的来了,然后又平静的走了,并没有惊起半分波澜。楚国的一切,依旧如同之前那样,紧张而有序的缓缓向前。 时间来到七月。 这一天,熊槐正在宋夫人伺候下,在宫中避暑解闷之时,一个侍者快步走到熊槐不远处:“大王,刺史令就见。” 熊槐闻言,立即一拍宋夫人的翘臀。 宋夫人会意,然后嘟着着嘴巴,不满的从楚王身侧起来,然后不情不愿的暂避。 不久,陈轸大汗淋漓的走进殿中,不等楚王开口询问,便匆匆忙忙的开口道:“大王,公叔传来紧急消息,韩太子婴不久前病死,公叔正在拖延时间,请大王立即送公子虮虱回韩继任太子,否则,迟恐生变。”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五章 返韩 熊槐一听韩国太子婴病死,心中微微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 真是多事之秋遇到事了。 这件事对其他国家而言,是插手韩国的极佳借口,秦魏齐三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通过立太子一事让韩国重新站队。 所以,对楚国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立一个亲近楚国的公子做太子,以稳定韩国的局势。 而现在的韩国,其重要性对楚国不言而喻。 只要韩国还与楚国结盟,那么以商洛古道的情况,秦国就无法大规模出兵伐楚。同时,秦国也会因为韩国的缘故,而难以与齐魏两国合兵一处。 所以说,韩国就是楚国用来牵制各国的重要力量,更别说现在楚国周边就只有一个韩国这一个盟友了。 韩国不容有失。 想着,熊槐立即意识到,送公子虮虱回韩的急迫。虽然韩国那边有公叔要拖延时间,但是他能拖延多久呢。 要知道,从魏国大梁到韩国新郑,只有一百里左右的距离,如果快马加鞭,只要一天时间就可以赶到。 而楚国的郢都偏居南方,距离新郑也的确远了一些。 若是韩王在其他国家的游说下,改变心意,背叛楚国··· 想到这,熊槐毫不迟疑地开口道:“传诏,请左尹、襄成君还有公子虮虱立即来见寡人。”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又吩咐道:“传诏,立即备下马车,另传令将军邓陵光,让他立即从近卫军中抽调三百士卒,以备寡人使用。” “唯!”传令的人离去后,陈轸再次拱手道:“大王,送公子虮虱回国的事情虽然紧要,但是,各国那边也不可不防。臣担心,各国会给韩国极大的压力,以逼迫韩国背叛楚国。臣更担心,若是韩国顶住压力,立公子虮虱为太子后,各国可能会恼羞成怒,出兵伐韩,以武力逼迫韩国倒戈。” 熊槐一怔,然后点了点头,陈轸所说的可能性极大。 这次这么好的借口,各国肯定不会就此放弃的,出兵伐韩武力干预是大概率事件。 若是各国出兵伐韩,楚国就有必要救援韩国。 不过,楚国现在的情况,无法全力出兵与各国在韩国交战,为了一个区区韩国,而与各国在韩国国中决战,这是不明智的。 所以,在只能出动一部分军队救援韩国,另一部分牵制其他国家。 想到这,熊槐心中将秦魏齐三国比较了一番,瞬间发现秦国无法被牵制住,秦国若是兵出函谷关,那楚国除了正面逼退秦军,而无其他办法。 而齐魏两国就容易对付多了。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传令给犀首,让他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北上救韩。传令陈地守昭应,让他在陈地征召军队,随时准备营造出兵伐魏的迹象,吸引魏军的注意力。还有,传令给水师将军沈宜甫,让他将水师全都调往东海堂邑,在哪里进行海战演练,以吸引齐国的注意力。” “唯。”陈轸应了一声,想了想,开口道:“大王,韩国有事,公仲不可不防。现在韩国之所以还站在我楚国这边,公叔功不可没。若是现在这时候,公仲突然出现在韩国,并说动韩王倒向秦国,那对我们楚国简直就是灾难。” 熊槐一怔,差点就将那个深居简出的韩国人质公仲给忘了,这公仲可是韩国的亲秦派领袖,也是楚国控制公叔的王牌。 想着,熊槐点头道:“贤卿提醒的是,万万不能让公仲跑了。贤卿立即亲自去一趟公仲府上,请他来见见寡人。还有,贤卿从现在开始,密切监视公仲,所有离开他府上的人,都要一一查看,不能让他金蝉脱壳。” “是,大王。” 另一边,公仲府上,公仲侈一接到韩珉从韩国传来的讯息,顿时喜忧参半。 令他悲伤的是,一向跟他亲近的太子婴病死了,令他高兴的是,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扳倒公叔,自己重新返回韩国执政的机会。 想着,公仲压制住心中的悲伤,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备好马车,本君想去拜访新城君公子虮虱。”。 大门处,公仲刚刚登上马车,还未起行,远处便出现一大波楚军士卒,并且一面封锁街道,一面直奔公仲府邸。 马车上,公仲见道路被楚军封锁,脸色瞬间大变。 公叔这个家伙着实可恶,竟然让楚人控制他,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此时宫中。 熊槐已经将太子婴病死的消息告知了公子虮虱,并将楚国要送他回国继任太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而在公子虮虱返回府上准备后,熊槐对左尹昭常吩咐道:“贤卿,这次韩国的事情来的突然,贤卿需要立即护送公子虮虱回韩,为了避免意外,你们今日就走,然后日夜兼程前往新郑。” 昭常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立即点头道:“臣明白。” “还有,寡人担心各国会出兵韩国,强行立太子。所以,贤卿到了新郑后,告诉韩王与公叔,让他们不要怕,寡人会在背后支持韩国,寡人已经在陈地聚集兵力,随时突袭魏国腹地,并将水师全都调往东海,随时突袭齐国腹地。 若是秦国伐韩,让韩国在西部坚守待援,寡人已经在郢都准备好,随时出兵援救。” “是,臣一定会让韩国坚定不移的站在我楚国这边。” 熊槐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昭常一侧的襄成君。 之前襄成君受辱后归来,熊槐也曾多次召见他,见他并未因打击而一蹶不振,故而这次熊槐打算交给襄成君一项重任。 “襄成君,公子虮虱年幼来楚为质,寡人也知道你与子青还有虮虱三人关系要好。所以,寡人这次给你三百精锐近卫军战士,你与虮虱一同去韩国,保护虮虱的安全,并帮助虮虱在韩国站稳脚跟。” 襄成君闻言,立即拱手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会尽心帮助公子虮虱的。” “好!”熊槐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迟疑道:“还有,若是事有不协,一定要保住公子虮虱性命,将虮虱带回楚国。” “唯。”襄成君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久,数辆马车在三百将士的护卫下,一路疾行,向新郑而去。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六章 逼迫 另一边,在公子虮虱离开郢都的时候,秦国也接到了韩国太子婴病死的消息。 “韩太子婴病死,寡人有意立太子婴之弟公子咎为太子,不知诸卿以为如何。”秦王荡看着面前大臣问道。 此时,新任左丞相公孙奭一听秦王之言,立即大喜。 之前樗里疾病死,秦王荡为了安抚公室中人,同时也是为了限制与楚魏两国关系亲密的甘茂,而选择了他这个樗里疾的党羽,并且还与韩国关系亲密的人做左丞相。 虽然做了左丞相,但是公孙奭心里知道,自己在秦王心中的地位远远与甘茂相比,而且甘茂还有楚魏两国的支持,在朝中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但现在,这一情况将有所改观,若是这一次秦国能逼迫韩国语秦国结盟,并让韩国中亲秦的韩珉等人上台,那他将获得来自韩国明面上的支持,这与楚魏两国暗中支持甘茂强多了。 是以,秦王荡话音一落,公孙奭立即抢先应道:“大王英明,这些年来,我秦国一直被楚国以及三晋孤立,即便这几年赵魏两国已经与我秦国交好,但是赵魏两国依旧防备着我秦国,对我秦国戒备森严。 现在,楚国因为灭越的缘故,已经遭到各国抛弃,虽然现在三晋与楚国还保持的默契限制我秦国,但是,他们已经注定无法相互配合了。 故,臣以为这次就是我秦国的机会,韩国与楚国结盟,让齐魏两国十分恼怒,也让赵国不满。若是这次我秦国能逼迫韩国与我秦国结盟,必然能打通通往东方的道路,一雪我秦国十几年无法在函谷关外立足的耻辱。” 秦王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甘茂问道:“贤卿以为左丞相之言如何?” 甘茂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身侧的公孙奭,心中冷笑一下,想向韩国借势,可惜你能借不能享。 想着,甘茂在秦王的注视中沉吟了一下,然后拱手应道:“大王英明,臣以为左丞相所言极是。而且,臣以为这次我们逼迫韩国与秦国结盟,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如今齐国与赵魏两国结盟,虽然我秦国与齐魏两国有盟约,并于赵国交好,但是,却依然无法改变我秦国被孤立的现实。 若是各国削弱楚国成功,失去了楚国这个共同目标,那么接下来,我秦国依旧面临着齐赵魏这个庞大的联盟。 所以,臣以为韩国队我秦国至关重要,这一次,我秦国不仅要逼迫韩国背叛楚国,还要逼迫韩国与我秦国结盟,而不是让韩国倒向齐魏赵那边。 为此,臣以为,我秦国需要不惜一切代价。” 秦王荡听甘茂如此说,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欣慰的感叹了一声,接着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丞相说的不错,为了韩国的确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只是···” 秦王荡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只是韩国一向与赵魏两国交好,而赵魏两国现在与齐国关系亲密,若是这次赵魏两国帮助齐国,寡人担心心有余而力不足。” 甘茂笑了笑道:“大王不必担心,齐国距离韩国太远,未必能赶上韩国立太子事件。而且,即便齐国赶上了,臣有办法说服赵国这次站在我秦国这边。” “哦?”秦王荡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贤卿有何计策?” 甘茂拱手道:“大王,经过上次燕国的事情后,赵国对中山国的野心已经路人皆知。臣的计策就是,派人去赵国请一位赵王心腹重臣来秦,并委以重任,以示秦国不会干预赵国攻打中山,不会在赵国攻打中山国的时候偷袭赵国后方。 而作为条件,那就是赵王这次要站在我秦国这边。” 说完,甘茂不禁在心中微微一叹,若不是魏国与自己关系亲密,这次联络魏国的效果还要更好一些。 另一边,公孙奭虽然心中迟疑甘茂的对策,但见甘茂全力支持逼迫韩国与秦国结盟,顿时将迟疑放在一边,然后向秦王拱手行礼道:“大王,丞相之计可行,臣附议。” 此时,秦王荡想了想,点头道:“好,此事可行。” 接着,又商议了一下细节,秦王荡下令道:“左丞相,这次有劳贤卿亲自去韩国,说服韩国与我秦国结盟。” “唯。” “右丞相,有劳贤卿立即去函谷关坐镇,并调集军队向韩国施压。” “唯。” 韩国新郑。 “相国,不好了,各国西面传来消息,秦国左丞相公孙奭已经进入韩国,不日就会抵达新郑。” “什么?秦国来人了。”公叔一听来人禀报,顿时皱起眉头,接着,急忙问道:“可有南面楚国的消息?” “回相国,现在楚国还没有消息。” 公叔一听,不仅长长一叹:“唉,这楚国郢都也太远了一些,魏国的使者已经到新郑十几天,赵国的使者也到新郑数日,现在连秦国的使者也到韩国了,而楚国的使者却还没见到踪影。 如今赵魏两国的使者不断的劝大王早立太子,而韩珉那群人也在旁边不断的附和,大王正摇摆不定,若是秦国使者抵达新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劝住大王。 早知今日,当初太子生病的时候,我就应该让公子虮虱回国。不然,哪里有今日的为难!” 说着,公叔又是一阵长叹。 现在他已经与楚国绑到一块,一荣俱荣一损皆损,若是韩国背叛楚国,那他这个相国也做到头了。 想到这,公叔再次焦急的吩咐道:“来啊,立即派人去南面,催促公子虮虱尽快返回新郑。” 就在公叔紧张的等待中,数日后,公孙奭抵达新郑,接着,公孙奭与赵魏两国使者交谈后,于当日与赵魏两国使者一起,三人一同入宫面见韩王。 而公孙奭等人离开韩宫后不久,韩王立即召见了公叔:“公叔,刚刚秦赵魏三国使者面见寡人,一同请求寡人早立太子。 寡人也以为太子乃一国之本,不可或缺。现在太子病逝多日,国中没有太子,群臣百姓全都议论纷纷,国中人心不稳啊。 如此,寡人以为也到了该立太子的时候,公叔乃寡人相国,是寡人信任的大臣,不知公叔以为寡人该立谁为太子。” 说完,韩王顿时期待的看着公叔。 现在的局势韩王心中很清楚,早在齐王即位之初,秦魏就曾为了齐国而向楚国用兵。 后来不过因为秦国的樗里疾病死,围攻楚国的计划这才无疾而终。 如今燕国已经向齐国称臣,齐国国中也渐渐稳定下来,齐魏秦接下来极有可能联合伐楚。 韩王之前本来就有些担心各国伐楚之前,会先攻打自己这个楚国的盟友。 现在韩国又出了这种事,各国肯定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如果不是公叔拦着,他早就向魏国靠拢了。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七章 刺杀 此时,公叔听着韩王的话,看着韩王期待的眼神,焦虑的心顿时变得冰凉。 这齐国使者还没有来,大王就要打算立下太子,背叛楚国,向秦魏赵等国靠拢。 这···这事绝对不可以。 现在大王可以听从秦魏赵三国的建议背叛楚国,立下一个疏远楚国的太子,那么接下来,秦魏赵三国再次给大王施加压力,要求罢免自己,立他人为相···那大王也一定会答应的。 想着,公叔沉吟了一下,然后在韩王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大王,如今韩国已经成为天下各国的焦点,立储一事,稍有不慎就会给韩国带来危机,所以,臣以为立储的事情,还需谨慎。” 韩王一听,略有不满的道:“公叔——可是现在的问题的是,秦魏赵三国咄咄逼人,若是寡人再不立储,恐怕危机就将降临在寡人头上。” 公叔闻言,立知韩王已经对自己有所不满,这次很难糊弄过去。 于是,想了想,便一脸肃然地拱手道:“大王,秦魏赵三国的压力臣也知道,但是,相比于秦魏赵三国,臣更担心齐国。” “齐国?”韩王疑惑的看着公叔。 “大王,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秦国应该是想立公子咎为太子吧。” “不错,公子咎乃是嫡次子,今太子不幸,公子咎理应继任太子。” “大王,这就是臣担心的地方,太子婴还有公子咎都与秦国关系亲密,若是立公子咎,或许可以满足秦国的要求,但是却无法满足齐国的要求啊。 齐秦两国现在虽然暂时结盟,但那是为了对付楚国,而在其他地方,齐秦两国依然还是竞争对手。 如今齐国势大,赵魏两国也全都倒向齐国。现在因为齐国使者还未抵达韩国的情况下,赵魏两国这才与秦国合力要求立公子咎为太子。 可是,若是等齐国使者来,见大王所立的太子,亲近秦国而与齐国疏远,因为对此不满,继而联合赵魏两国对大王施压。 到时,不知大王是站在秦国这边,还是站在齐国那边。齐国势大,有赵魏两国为羽翼,秦国太近,对我韩国的威胁太大。 那时,臣担心过早的立下太子,可能会让大王再次陷入为难之中。” “这···”韩王脸色微微一变。 若是他刚刚在秦魏赵的逼迫下立了一个太子,不久后又遭到齐国的逼迫,那时可就真难了。 秦国距离韩国近不假,但赵魏两国距离韩国更近。 万一赵魏两国改口支持齐国,那他可就尴尬了。 想着,韩王迟疑的道:“公叔,秦魏赵齐四国现在关系亲密,应该不会为此事相互为难吧!” 公叔面无表情的道:“这谁知道呢,事发突然,齐国距离韩国太远,得到的消息也很晚,想来齐国现在一定还没有与赵魏两国沟通,而赵魏两国现在只想着让我韩国背叛楚国,而没有想到其他。 可是,万一齐王有欺楚凌秦称霸天下的野心,那我韩国就是齐国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 说着,公叔沉重的拱手道:“大王,为韩国计,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还请大王在等等,免得事后后悔。” 韩王一听,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太子奶国之储君,事关重大,的确不能太过仓促···” 不久,公叔回到自己府中,想起刚刚宫中所发生的事情,老脸不禁沉了下去。 而后,公叔沉思许久,这才找来自己的心腹门客,面色狰狞的吩咐道:“去,立即带人去楚韩边境,等候公子虮虱的消息···” 另一边,给韩王施压之后的公孙奭,见韩王召见公叔后,立即没了动静。 接着,又等了一天,还不见韩王动静后,公孙奭不禁破口大骂道:“公叔这个混蛋,早晚要废了他,还有韩王,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天后,公孙奭等人再次入宫面见韩王,言语之间更加急切紧迫,但韩王依旧不为所动。 其后,公孙奭等人一离开,韩珉立即进入宫中。 “大王,不好了,探子来报,秦右丞相甘茂三日前抵达函谷关外,而且大股秦军正在向函谷关聚集。” “什么?”韩王脸色一变,正欲向韩珉询问详情,却见韩珉接着道。 “还有,魏国的探子也传来不好的消息,似乎魏军也在向大梁聚集。” 韩王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如果函谷关的秦军还有些远,那大梁的魏军可谓近在咫尺。区区百里距离,大军早上出发,说不定傍晚就到了新郑三十里外。 此时,韩珉又长叹道:“大王,还有,赵国那边据说也在邯郸聚集兵力了。” 韩王一听,眼前一黑,身体微微一晃,差点当场跌倒。 接着,韩王定了定神,才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难道三国打算强行逼迫寡人立太子不成?难道赵魏两国与秦国勾连了吗?” “大王,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如今秦国左丞相公孙奭亲自到了新郑游说大王,而右丞相甘茂紧随其后抵达函谷关,秦国不久是以此告诉大王,秦王对此事的决心吗?” “这···”韩王迟疑了一下,然后纠结的开口道:“可是,若是寡人现在答应了秦国,稍后齐国来,对寡人所立太子不满,且为之奈何。” 韩珉一听,顿时知道了韩王的顾虑,应道:“大王,立公子咎这是秦魏赵三国所请,齐国是三国的盟友,难道立公子咎不是齐国的意思吗?” 韩王一怔,这是用秦魏赵三国来抵消齐国的压力。 只是这样能行吗? 想着,韩王迟疑的看着韩珉。 此时,韩珉用力的点了点头。 见此,韩王不禁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如今三国打算对韩用兵,若是再不答应,或许三国就会出兵了。 “好,贤卿······” 韩王正欲答应间,公叔匆匆走进殿中,一边小跑一边大喊道:“大王,不好了,臣刚刚得到消息,楚国使者昭常护送公子虮虱回国,他们进入韩国不久,就遭到一大批刺客刺杀。” “什么?”韩王一惊,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国土的中遭到刺杀? 想着,韩王猛然看向身侧的韩珉。 如果说现在谁最不希望公子虮虱回国,那一定是公子咎、韩珉还有秦人。若是虮虱有个三长两短,寡人一定不会让谋害兄长的人成为太子,一定废了子咎,另立他人。 只是,韩王一见韩珉一脸的惊讶与无辜,好像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韩王短时间里看不出真假,只是瞪了韩珉一眼,然后一脸焦虑的向公叔问道:“情况如何,虮虱如何,是否受伤?” “大王放心,幸得公子身边护卫拼死相护,公子才安然无恙。” 韩王一听自己儿子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虮虱没有受伤,那就好,那就···” 此时,公叔又迟疑的道:“大王,这事很不好,虽然公子无事,但是护送公子的昭常却在刺杀下受创不轻···” 韩王以及韩珉一听,脸色突然一白。 昭常受伤的事,比公子虮虱受伤还要严重的多,原本只是韩国内事,就算没有立虮虱为太子,楚国虽然恼怒,但韩国还是可以勉强解释一二。 可是,昭常一受伤,楚国就直接参与进来。 若是韩国立储的事情让楚国不满意,那楚国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此时,韩珉莫名的看了公叔一眼。 原本公子咎有七成的把握继承太子之位,但是,昭常以及公子虮虱被刺杀之后,公子咎的机会瞬间变成了不到三成。 这···这该不会是楚国使用的奸计吧。 楚人好卑鄙!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八章 趁风放火 数日后,昭常与公子虮虱赶到新郑城,进入城中后,昭常自己去了新郑宾馆,而襄成君则带着两百护卫与公子虮虱呆在一起。 宾馆中。 昭常刚刚安顿下来,一听公叔来访,便急忙出迎。 不久,二人并排走回厅中,分宾主坐下后,昭常急忙问道:“公叔,新郑情况如何,现在韩王对立太子一事是何态度?” 公叔脸色颇为沉重的道:“大王还在犹豫,秦赵魏三国的态度极为强硬,有强迫大王立公子咎的意思,幸赖左尹数日前传来被刺受伤的消息,这才稳住了大王。不过,即便此刻大王对秦国十分恼怒,但大王面对秦魏赵三国的强压,尤其是战争的威胁,心中很是摇摆不定。” 说到这,公叔一脸肃然地看着昭常:“左尹,不知楚王是何打算,如今三国给敝国的压力极大,尤其是三国大军压境,更是让敝国一日三惊。这还是齐国距离韩国太远,齐使未至的情况下,若是齐使一来,齐魏赵秦四国一同施压,没有楚国支援,敝国恐怕顶不住。” 昭常立即应道:“公叔请放心,在下来新郑之前,大王已经有所交代,敝国已经在郢都聚集兵力,随时可以北上支援韩国。而且,敝国已经在陈地征召军队威胁魏国,并派出水师前往东海威胁齐国。 只要齐魏秦敢对贵国用兵,那敝国的援军就会马上出发,不会让韩国孤军奋战的。” 说到这,昭常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几日,郢都陈地的楚军就会有消息传来新郑。” “若是如此,那实在是太好了。”公叔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接着,公叔又急切的道:“还请左尹趁大王现在心中恼怒秦国,还请左尹立即进宫劝说大王,让大王尽快立公子虮虱为太子,否则,在下担心齐使到来,又会再起波折。” 昭常一听,先点了点头,然后摇头道:“不妥,在下此时去劝说韩王,也太过仓促急迫了一些,在下还是休息一日,明日再去吧。” “这···左尹···”公叔一怔,正欲劝说,却听见昭常接着道: “还请公叔放心,虽然在下不去见韩王,但是,在下还可以给韩王上一份书信!” “书信?”公叔一愣。 不久,韩宫中,韩王拿着昭常的上书,紧紧地皱着额头,急忙向公叔询问道:“公叔,这昭常说他一进入韩国,就遭到刺杀,他怀疑这是韩人所为,要求寡人找出凶手,给他一个交代。 可是···这···那些刺客都是一些死士,除了留下的几十具尸体,根本就没有任何活口,寡人也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干的,这如何找出凶手?” 公叔立即安慰道:“大王,昭常奉楚王之命来韩,是打算立公子虮虱为太子,只要应承下来去找凶手,并答应立公子虮虱为太子。那么他们遇刺一事,自然就跟我韩国无关,到时,大王自可将刺杀的凶手推给秦国,让楚国去找秦国麻烦。” “立虮虱为太子!”韩王有些迟疑道:“可是秦魏赵三国大军压境,此时立虮虱,寡人担心三国会立即对韩用兵。” “那大王如何回复昭常?虽然公子虮虱同样遭遇刺杀,但是,若是昭常不信我韩国跟这事没关系,那昭常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这···”韩王面部微微一僵,接着,看着一旁的公叔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公叔,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公叔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大王不愿现在立即给楚国答复,而昭常也只是请大王找出凶手,那么,大王只需派出一个重臣去寻找刺杀的真凶便可?” “不错,寡人只需派人去查找真凶便可。”韩王轻轻嘀咕了一声,然后将视线投向公叔。 公叔见韩王看过来,微微一怔,这时候,他那里愿意离开新郑。 “大王,臣自然是愿意为大王分忧的,昭常肯定也会相信臣的,但是,臣担心秦国会不相信臣。” “呃!”韩王顿时皱了皱眉。 公叔的话很有道理,那次刺杀案,不是公子咎与韩珉干的,就是秦国干的,或者也有可能是楚国贼喊捉贼。 让公叔去查,那结果不用多说,无论是不是秦国,最后的结果肯定都是秦国干的。 “不知公叔以为何人可往。” 公叔一听,心中窃喜,故作思索一番后,开口道:“大王,现在派出亲楚派大臣,那结果肯定是秦国的刺客,这虽然能让楚国满意,但是却会遭到秦国记恨。若是派出亲秦派大臣,肯定会惹得楚国大怒。 是以,为了避免秦楚两国大怒,臣以为要同时派出一位亲楚亲秦人士,以示我韩国在此事上没有偏向任何国家。” 说着,公叔拱手道:“臣以为城阳君以及韩珉可以南下查找刺杀案的真相。” 韩王闻言,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新郑宾馆,昭常与公叔举杯相庆。 “公叔,这韩珉一去,我们立公子虮虱的计划,顿时就有了八成胜算。接下来,等明日在下进宫劝说韩王,进一步给韩王施加压力,再等我楚军的消息传到新郑,打消韩王的顾虑,此事便成矣。” 公叔闻言,哈哈大笑:“还是左尹计略深远,紧紧只是给了自己一剑,就先断决了公子咎的上位之路,接着一封书信,就除掉了韩珉这个障碍。这一箭双雕之计,在下佩服佩服。” 昭常谦虚的笑道:“那里那里,若不是公叔派出刺客,在下那里会想得到给自己捅上一剑呢!只要公子虮虱获得太子之位,在下回到楚国,一定会向大王为公叔请功,只要楚韩两国还是盟友,这韩相的位置,就没人从公叔手中抢走。” 公叔立即会意,信誓旦旦的道:“请左尹放心,只要在下还是韩国相国,那韩国就一定站在楚国这边。” 说着,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笑毕,昭常有些迟疑道:“公叔,这韩珉去南面查案,会不会···” 公叔闻言,不以为然的道:“左尹放心,城阳君乃是在下心腹,有他在,韩珉查不出什么的。况且,那些刺客都是在下秘密培养的死士,不会被人发觉的。” “如此,那在下也就放心了。” 正文 第九百一十九章 火中取栗 次日,昭常入宫面见韩王,向韩王陈述楚王关于韩国太子的意见,正式向韩王施压。 第三日,郢都与陈地集结军队的消息传来。 宫中。 韩王将楚国的情报看完之后,愣了愣,然后看向身前的公叔:“公叔,现在楚国也出现动兵的意思,如今的状况,若是寡人立公子虮虱,齐魏赵三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寡人立公子咎,楚国同样不会放过韩国,当此之时,公叔以为寡人应该如何抉择?” “大王,当然是立公子虮虱了。” “为何?” “大王,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现在韩国还是楚国的盟友,大王自然应该参考楚王的意思。” “可是,公叔,现在各国联合伐楚趋势已经很明显,这个时候继续站在楚国这边,岂不是要将我韩国拖下水吗?” “不,这个时候背叛楚国,才是韩国的祸害。” “愿闻其详。” “不知大王以为,各国之所以针对楚国,是要灭亡楚国,还是要削弱楚国。” “当然是削弱楚国,想要灭亡楚国,现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公叔一听,立即深为赞同的点头道:“大王英明,臣也是这么想的。各国现在针对楚国,那是因为楚国吞并了越国,实力大增,所以各国全都恐惧楚国的强大,想要削弱楚国。 这就跟十几年前齐国灭亡燕国是一个道理,各国想要的是削弱,而不是趁机灭其国。当年齐国多次遭到各国围攻,势力大衰,各国见此,便停止了围攻齐国。接着,魏国率先与齐国结盟,然后秦赵两国陆续与齐国结盟联姻。 这才过去不到二十年,齐国便一扫颓势,重新振兴起来。” 说到这,公叔拱手问道:“不知大王以为,若是楚国被削弱后,大概需要多少年才能再度复兴。” “这···”韩王迟疑道:“应该不会比齐国慢吧。” “大王言之有理。”公叔点了点头:“楚国吞并越国之后,地超七千里,人口近千万,这样广大的国家,即便是败上几阵,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到那时,楚国国力恢复,各国也不再针对楚国,那时,大王以为楚国会率先报复那个国家。” “这···这···”韩王面部僵硬,脸色苍白。 公叔接着道:“大王,如今的情况,这次楚国兵分三路,明显不是要同时与韩魏齐开战,而是在援助我们。在楚国出兵援助的情况下,而我韩国却背弃了楚国,向秦魏赵三国靠拢,这就是我韩国的不义。 比起敌对国家的攻击,来自盟友的背叛,无疑更加让人痛恨。故,臣以为,若是这次大王背叛了楚国,等楚国恢复元气之日,楚国率先要报复的国家,一定是我们韩国。 想那越国,地处东南,方两千里,人口超两百万,国力比我韩国还要略强一筹。结果,越国面对楚国的攻击,一战亡国。 而我韩国地不足千里,人口两百余万,单是楚国一国来袭,就疲于应付,若是楚国再拉拢一个国家,那对我韩国来说,就是灾难。” 说话间,公叔见韩王隐隐有了几分惧色,再次开口道:“大王,数百年前,郑国夹在楚晋两国之间,宋国夹在齐楚两国之间,但是,到了现在,宋国风光更甚昔日,实力不比我韩国弱。可是,当年那个中原的小霸郑国,却早已灭亡。 探究其中的缘故,无非是郑国朝晋暮楚,谁打过来了就投靠谁,而宋国却常常站在齐国那边,即便是都城被围,援军未至,而城中易子而食,却始终不改其立场。所以,郑国亡了,而宋国却越发强大了。 当年的郑国,正是现在的韩国,若是我们也如郑国一般,朝秦暮楚,那最后,我韩国必然同时得罪秦楚两国,亡国有日矣。” 韩王一听,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是公叔,话虽如此,但是眼下的局势,若是寡人不背叛楚国,一旦各国来袭,楚国未必有事,但寡人却又亡国之忧啊。” 公叔一听,摇头道:“大王,臣的意思也不是不背叛楚国,而是不能这么赤果果的,见势不妙,就主动背叛楚国。这样做必然会遭到楚国记恨,为未来埋下祸根。” “那寡人应该怎么背叛楚国。” 公叔笑了笑:“大王,自然是坚定的站在楚国那边,听从楚王的意思,立公子虮虱为太子。” 韩王一听话题又回到原处,急道:“那要是各国因此伐我呢?” “各国来袭,我韩国自当聚兵拒之,并向楚国求援,若是楚国不来救援,那么我们只需抵挡一阵后,就可以派出使者去楚国谴责楚王背信弃义,并与各国结盟。到时,各国联合一起攻打楚国,我韩国还可趁机扩大地盘。” “若是楚国来援呢?” “若是楚国全力援救,那我们就做好两手准备。楚国与各国在我韩国决战,那我只需坚守城池,看各国与楚国决战。楚国胜了,这就是我韩国胜了。若是楚国败了,我们就可以说楚国救援不力,以致我们孤立无援,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向各国投诚。” 韩王摇头道:“太危险了,若是楚国战败,各国见寡人孤立无援,肯定会打寡人的主意。” “大王,不会的,各国的对手是楚国,而不是我们韩国,若是因为各国贪婪韩国的缘故,给了楚国喘息之机,让楚国实力恢复过来,这是得不偿失的。” 说着,公叔又笑道:“况且我们也不是孤立无援,我们还有秦国这个强援。” “秦国?”韩王一愣。 “正是如此。”公叔解释道:“大王,现在的局势,赵魏两国明显亲近齐国而与秦国关系疏远,一旦楚国被削弱,那么接下来,就是秦齐之争。 但是,此时的秦国,却是真正的孤立无援。所以,这一次秦王才会同时派出两位丞相,对我韩国软硬兼施,并重金收买了赵魏两国,意图在齐国到来之前拉拢我韩国。从这里面,臣看到了秦国拉拢我韩国的决心。 是故,只要楚国战败,那我韩国就可以趁势割地收买秦国,让各国继续攻打楚国,然后我们跟随各国,向南方夺取土地。 这就是割地与秦,而获地于楚,不仅不会让韩国被削弱,反而还会壮大韩国的办法。” 说到这,公叔冷冷一笑:“若是大王还觉得不保险,还可以趁机驱逐韩珉,让韩珉去秦国,就说楚国地盘太大,各国深入楚国,实在有些不便,现在韩国坚定的站在楚国这边,正是要将楚军从楚国吸引出来,然后各国与楚国在韩国决战。 无论秦王荡信不信,总之,有韩珉在秦国,我韩国也有了一条退路。” 韩王沉吟许久,才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接着精神焕发的笑道:“公叔果然老成谋国,寡人有公叔,可以无忧矣!” 说完,韩王脸色一正,立即开口道:“传诏,让虮虱来见寡人。” 次日。 韩王正式册封公子虮虱为太子,并将公子虮虱改名为太子几瑟。 接着,各国使者还未离去,韩王便以相国公叔为使,前往西部巡视,以防备秦国。 又两日,当秦魏赵三国使者离开新郑之后,齐国使者苏代这才姗姗来迟。 正文 第九百二十章 战争之始 “大王,左尹传来消息,韩王已经正式传诏立公子虮虱为太子了。” 熊槐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好,不错,左尹果然不负寡人期望,成功将公子虮虱扶上太子之位。本来寡人听说秦魏赵三国异动,韩国那边可能会有波折,不想左尹如此快的就说服了韩王。” 说着,熊槐想起不久前传来的消息,昭常在自己身上捅了一剑,这才打消了韩王立公子咎的决心。 想着,不禁感叹道:“左尹的那一剑没白挨啊,当然,寡人也不会让左尹白挨了那一剑,左尹为楚国的付出,寡人会记得的。” “大王仁德。”陈轸拱手赞了一声,又开口道:“大王,左尹还传回,虽然韩王已经立虮虱为太子,但是,韩王对甘茂在函谷关聚兵以及赵魏两国异动十分担忧,所以,韩王开口求援,而左尹已经答应韩王的求援。” 熊槐闻言,点头道:“好,这事寡人知道了,传讯给左尹,让他告诉韩王,只要其他国家对韩国用兵,寡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陈轸应了一声,接着道:“目前,韩国那边为了抵抗各国的可能到来的攻击,韩王已经在新郑聚集兵力,并且,韩王已经派出公叔前往宜阳驻防。” 熊槐大喜,连连颔首:“好好好,韩国如此做为,看来已经有了抵抗各国的决心,也不枉寡人之前的部署啊。” 说着,熊槐又问道:“陈卿,现在秦赵魏三国那边如何,三国是否会真的攻打韩国?” 陈轸应道:“回大王,目前的消息,秦国已经在函谷关聚集了近二十万大军,甘茂也依然还在那里,看秦国的架势,伐韩一事恐怕势在必行。而魏国那边,大梁聚兵的时候,将军昭应同样也在陈地制造了一点动静,目前魏军是否会无视陈地而挥师伐韩,这个还需要进一步查探。”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继续打探各国的消息。” “唯。” 另一边,秦王荡得知韩王无视了秦赵魏三国的劝说以及威胁,一意孤行,立公子虮虱为太子,顿时大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韩王铁了心要站在楚国那边,那就别怪寡人不客气。” “传诏给丞相甘茂,让他举兵伐韩。” “传诏,立即派人联络赵魏两国,让他们配合我军行动。” 九月,秦国右丞相甘茂举兵伐韩。 郢都,楚国君臣齐聚一堂。 “大王,甘茂率二十五万秦军兵出函谷关,秦军围攻曲地三日,破之。目前,秦军继续东进,已经兵围焦地” “嗯?”熊槐一怔,奇怪的道:“不对吧,韩国的曲地直面秦国函谷关,乃是韩国的桥头堡,这才被围攻三天就被攻克了?” 陈轸应道:“大王,这段时间以来,公叔坐镇宜阳,西部的韩军大都聚集在宜阳,曲地根本就没有援军,故而才在短时间就被攻克了。” “没有援军!”熊槐眼睛顿时虚眯起来:“自从秦国出兵以来,这才短短几日功夫,寡人每日都会接到韩王的求援,可谓求援之心甚是急切啊。可是,现在韩国直接放弃了曲地,连自己的援军都没有派过去,这就有意思了。” 此时,昭雎笑道:“大王,恐怕韩国还有侥幸之心,不想与秦国交战,不想彻底得罪秦国,所以想着舍弃一些地盘给秦国,让秦国消消气,让秦国自己退兵。还有,韩王应该也在担心我楚国出兵迟缓,更担心韩军在没有坚城驻守的情况下,不是秦军的对手。 是故,韩国这才坚守宜阳,一则消耗秦军锐气,二则等待援军,三则依靠宜阳坚城。” 熊槐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韩国虽然这么做没错,但是,之前我楚韩魏赵四国好不容易才将秦国赶回关中,现在,秦国却是轻易之间便打开了各国的封锁线。” 昭雎闻言,立即大笑道:“大王,这其实是好事,之前四国封锁秦国,将秦国堵在关中十余年,让秦国丝毫不得东进。为此,秦国上下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一口憋了十几年的窝囊气。 现在,秦国打开东面的缺口,这一口气正要宣泄出来。而韩国那边,公叔亲自坐镇宜阳,宜阳乃韩国不容有失之地。 想要宣泄的秦国撞上不容有失的宜阳···” 说着,昭雎拱手道:“大王,此时此刻,正好让秦韩两国相互消耗,两败俱伤。” 熊槐一听,顿时呵呵一笑。 秦国是什么状况,熊槐心知肚明。 秦国的军功爵制,导致秦国上下想要升官发财,就得依靠战功。但之前四国对秦国的封锁,导致秦军难以出关,一直都在关中那个小圈子里打转,无法出关攻城略地。 这对秦国上下来说,绝对是无法忍受的。 就好比上次,秦国夺取汉中上庸之后,为什么拼了命的向郢都杀过来,这都是因为秦军上下都憋着气,都想着建功立业。 而现在,韩国正面临楚国当时所面临的情况。 而宜阳那边,对韩国来说,更是不能失去的地方。 宜阳乃是韩国重镇,宜阳铁矿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矿,比起楚国的宛地铁矿不仅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凭借着宜阳铁矿,韩国在宜阳组建赫赫有名的宜阳铁军(铁器军队)。并且,韩国剑弩号为天下第一,其中大部分的铁剑强弩都是在宜阳打造的。 失去了宜阳,韩国必将国力大损,甚至从此沦为附庸。 可以预见,若是秦国强攻宜阳,秦韩两国间必将是一场血战。 想着,熊槐突然脸色一沉:“诸卿,眼看秦韩之间将有一场血战,这个时候我楚国该立即入局吗?” “该”昭雎毫不犹豫的道:“大王,臣担心,若是我楚军迟迟不动,而秦军攻势甚急,臣担心韩国会有反复。” 熊槐皱了皱眉,轻声道:“这么说来,寡人还得马上出兵了。” 昭雎一听楚王的语气有些迟疑,就知道楚王不想用楚国的军队为韩国拼命。 想了想,昭雎拱手道:“大王,虽然我楚国要出兵,但是却也无需为了韩国与秦军开战。 以秦韩两国现在的战况,用不了多久,秦军必定会抵达宜阳。 那时,若是秦国主动退兵,那就是我楚军帮助韩国击退秦军,我楚国也就尽到了盟友的义务。若是秦国强攻宜阳,那就让秦军打好了。 以宜阳十几万韩军,外加坚城以及城中诸多利器,秦国非得碰掉几颗牙不可。 而我楚国屯兵宜阳城外,只需远远的观看秦韩大战,无需参与进去,只要牵制一部分秦军,让秦军无法全力攻城便可。” “现在就出兵?”熊槐一听昭雎的建议,顿时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容光焕发的昭雎,又看了看一旁默默无语地犀首,不禁摇了摇头。 让秦军与韩军在宜阳城下互耗,确实是良策。 但是,熊槐迟疑的不是应不应该出兵,而是派谁领兵。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寡人还得想想!” 不久,宫中的一座偏殿,熊槐与公孙衍相对而坐。 “犀首,不知刚刚令尹所言,卿以为如何。” 公孙衍笑着拱手道:“令尹之策,对楚国最有利。”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犀首以为,谁人可领兵出征。” 公孙衍沉默了许久,直到熊槐有些不耐烦了才应道:“非令尹莫属。”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一章 年华易逝 熊槐一听公孙衍举荐昭雎,心中微微一滞。 这次率军去韩国救援,不仅要面对秦国甘茂,还要面对韩相公叔。甘茂还好,毕竟是敌人,干就是了。 而公叔哪里则不一般,如今宜阳已经聚集十几万韩军,而救援的楚军只有十万人,再加上公叔韩相的身份,若是去的人地位低了,便在公叔面前难以直起腰来。 所以,现在郢都的大将虽然不少,但是,其实合适的主将的人选,只有令尹昭雎以及左司马公孙衍两人。 刚刚他那么问,是希望公孙衍能率军出征。 但是,现在公孙衍偏偏举荐了昭雎。 于是,熊槐顿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公孙衍才拱手道:“大王,臣知道大王想让臣率军出征,但是,臣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臣现在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拖过一天就算一天,若是臣在郢都里好好的呆着,或许还能为大王尽忠。 可若是领兵出征,臣实在是不行了。臣死不足惜,但是,若是臣在阵前病死,破坏了大王的计策,那老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熊槐闻言一愣,然后缓缓看向公孙衍,却见其发须皆白,脸色也不复之前的红润,而是隐隐透着一股死灰之气,看上去身体状况极差。 见此,熊槐微微一叹,双眼微微有些湿润的道:“是寡人苛求了。” “谢大王体谅。”公孙衍拱手谢道。 顿了顿,熊槐突然想起了之前病死的昭鱼,又想起现在空挂了一个太傅之名,却闲赋在太学养老度日的环渊。环渊虽然年纪比公孙衍还要大上一轮,但是其气色却要比公孙衍好太多。 这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公孙衍常年领兵作战,身体积累了许多暗疾,或许更是因为公孙衍现在还在操劳的缘故。 想着,熊槐看着公孙衍缓缓开口道:“犀首,你我君臣相识近三十年,你为寡人效力十余年,寡人感激不已。你···” 说着,熊槐看着公孙衍迟疑了一下,才下定决心,接着道:“犀首,接下来你还是好好在家安养吧,至于国中兵事,寡人另找他人接替你。” 公孙衍一怔,沉默了许久,缓缓问道:“敢问大王,不知属意何人?” 熊槐张了张口,然后沉默了。 这个他真的还没有好的人选,不是楚国没人,公室中能胜任左司马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但是,那些人未必跟他一条心。 在这个关键时刻,在司马唐昧远在江东的情况下,左司马有调兵之责,此时此刻,左司马之位,是万万不能交给一个心思不明的人。 此时,公孙衍见楚王没有立即回答,便感叹道:“大王,老臣这一辈子,在秦魏韩三国做过相国,臣虽然没在楚国做过令尹,但是,臣却知道,大王比其他三国都要信任臣,不仅让臣训练了近卫军,还将近卫军交给臣指挥,甚至每逢出征,都让臣护卫左右。 昔日大王以国士待我,现在臣愿以国士报答大王。” 熊槐一听,激动的看着公孙衍,迎着公孙衍坚定不移的目光,顿时一股感动从熊槐心中涌上眼帘。 良久,熊槐用力的点了点头:“好,那就依犀首之意,这次主将的人选就是令尹了。” 次日,当韩国使者再次前来求援的时候,熊槐当场答应出兵救韩,并立即让令尹昭雎为主将,以阴君庄蹻为副将,率郢都十万楚军前往救援韩国。 两日后,昭雎率大军北上,一路望宜阳而去。 一月后,大军抵达宜阳。 宜阳城中。 “相国,楚令尹昭雎率领十万楚军抵达宜阳,如今正在城南十五里处安营。” 公叔一听斥候禀报,心中的石头顿时落地。 他本以为楚军会在秦军强攻宜阳之后,等秦军与韩国厮杀一段时日,确认了韩国的心意之后,才会姗姗来迟。又或者,楚军会跟十年前一样,说好了出兵的,但是韩国一直等到大军被秦军击溃,都没有楚军的身影。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军前来支援的速度比他预料的更快,秦军还没有杀到宜阳,楚军就到了。 这一下,有了楚国的十万援军,公叔彻底放心了。 想着,公叔立即吩咐道:“传令,备上一份重礼,本相要亲自前往楚营拜访楚将昭雎。” “诺。” “来人,立即传讯大王,就说楚军已到宜阳。” “诺。” 城南楚营。 “令尹,阴君派人禀报,韩相公叔来访,已经到了大营之外。” “嗯?”昭雎闻言微微一怔,他这边还没有安好军营,公叔就亲自来了。 这一瞬间,昭雎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公叔急切喜悦的样子。 想着,昭雎笑了笑,然后对身侧的庄蹻道:“公叔亲自,本将理应亲迎,庄将军随本将去迎接公叔。” “是,令尹。” 不久,昭雎与公叔并列归来,来到主将大营,分宾主坐下后。 昭雎看着公叔道:“公叔,在下初来,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公叔闻言,脸色一黯,摇头叹气道:“形势不容乐观,秦军出关之后,一路势如破竹,先克曲地,又破焦地,而后继续东进,攻下修鱼,进而兵围渑池。渑池城小,难以久守,以秦军目前的攻势,恐怕用不了十天半月就会破城,然后兵进宜阳。” 说到这,公叔看着昭雎,脸色变得微微轻松道:“幸好令尹亲自率军来援,否则在下也不知道能在秦军的攻势下坚持多长时间啊。” 昭雎笑道:“公叔说笑了,宜阳乃是贵国重镇,公叔率十几万韩军镇守此地。在下相信,即便楚军未来,甘茂也必然会在公叔手上刹羽而归。 不过,寡君为了履行盟友之责,万万不会坐看盟友遭到欺凌而无动于衷的。是故,寡君一得到贵国求援,便让在下前来救援。” 说着,昭雎看向公叔试探道:“现在,在下已经率军抵达宜阳,而秦军不久后也会抵达宜阳,接下来该怎么打,在下身为客军,愿听公叔吩咐。” 公叔一听,立即摇了摇头,昭雎身为楚国令尹,地位还在他这个韩相之上,况且楚军还是援军,他哪敢指挥楚人。 想着,公叔立即笑道:“令尹说笑了···” 渑池。 甘茂正指挥秦军攻城间,门客冯喜匆匆走到他身边:“丞相,东面的探子来报,楚令尹昭雎亲率十万楚军已经抵达宜阳。”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二章 齐聚宜阳 “什么?”甘茂顿时皱起眉头。 这次楚国的救援速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而这次楚军如此快的赶到宜阳,其表达的救韩决心更是显而易见。 十几万韩军镇守坚城,再加上十万楚军为援,就凭他手中的二十几万秦军,根本没有获胜的希望。 想到这,甘茂顿时沉着脸问道:“现在赵魏两国那边怎么样,是否已经答应出兵?” 冯喜摇了摇头:“魏国那边倒是已经答应出兵攻打韩国,只是楚国在陈地那边动静不小。所以,魏国说要先解决陈地的楚军,然后才能出兵韩国。” 甘茂闻言,脸色一黑:“借口,这是借口,陈地声势虽大,但是楚国主力不是在韩国,就是在江东,而地方上,除了陈地,根本就没有大规模调兵的迹象。以陈地的兵力,自保尚且勉强,更何况是威胁大梁。 魏王肯定是嫌我秦国给的代价不够,想要继续讨价还价。” 甘茂唾骂了魏国一番,接着又问道:“赵国那边呢?” 冯喜看了甘茂一眼,轻声叹道:“赵国那边还在讨论是否出兵伐韩···” 甘茂闻言差点气过背去,魏国好歹也答应出兵了,结果,赵国现在还没有答应出兵韩国。 这是只想着要好处,还是好处还不够。 想着,甘茂迟疑的问道:“听说赵国的楼缓被赵王派到秦国来了。” “正是,大王已经已经任命楼缓为卿。” 甘茂点了点头,接着沉吟了一下道:“你立即派人回咸阳,让一些大臣上书大王,就说赵国迟迟不答应出兵,那是因为秦国给的代价还不够,若想要赵国出兵,还需任命楼缓为相。” 冯喜一怔,诧异的看着甘茂,先为左丞相公孙奭默哀两秒,接着用力点了点头:“是,丞相,臣明白了。” 甘茂见冯喜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嘀咕道:“楚韩联军坚守宜阳,兵力还在我秦军之上,眼下攻下宜阳已经不可能。不过,只要赵魏两国能出兵伐韩,韩国还是有极大的可能会倒戈的。” 说着,甘茂精神一振,大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加紧攻击渑池,攻下此城,然后兵进宜阳···” 宜阳城外楚营。 “令尹,探子来报,秦军得知我军抵达宜阳后,加强了对渑池的攻势,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秦军不久后就会感到宜阳。” 昭雎听着阴君的禀报,笑了笑,然后看向一侧的庄蹻问道:“庄将军,不知你对秦军的动静有何看法。” 阴君闻言,探寻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庄蹻,他知道,令尹昭雎这是在培养庄蹻。 此时,庄蹻想了想,拱手道:“令尹,就凭甘茂手中二十余万秦军,就算没有我楚军救援宜阳,他要想攻下十几万韩军镇守的宜阳,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现在宜阳城还有我十万楚军。 而现在甘茂得知我军到来,不仅没有从渑池退走,反而加紧围攻渑池。这说明···” 庄蹻顿了顿,接着道:“这说明,要么秦国还有援军,秦军会与我楚韩联军在宜阳决战,要么齐魏赵三国会出兵伐韩。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两者同时进行。” 昭雎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本将也以为是这样。不过,目前秦国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魏国内应传来消息,魏王已经答应出兵伐韩了。” 庄蹻一听,面色不变的道:“魏国出兵并不是大问题,新郑做为韩国都城,实力雄厚,而且韩国还有两周的援军,再加上我陈地的牵制,韩国应该不会屈服于魏国。至于赵国···” 庄蹻向昭雎拱手道:“令尹,如今韩国主力集中在宜阳新郑两地,若是赵国出兵伐韩,或者齐国也出兵,末将以为韩国难以久持。” “无妨。”昭雎笑了笑道:“赵国那边,因为公子章极力反对赵国伐韩,所以赵王现在还没有答应出兵伐韩。而且,我们的人已经在赵国极力鼓动赵王出兵中山,赵国那边应该是不会出兵攻打韩国的。 至于齐国···” 昭雎呵呵一笑:“魏国本来已经答应出兵攻打新郑了,但是,因为秦国撇开齐国,单独联络赵魏伐韩,意图夺取联盟的领导权。所以,苏代已经成功游说魏王,让魏国暂缓出兵了。” “这···” 听到昭雎口中消息,阴君庄蹻同时一愣,没想到齐国又扯联盟的后腿了。 此时,昭雎将目光投向西边,囔囔道:“现在,本令尹倒是希望秦国能快点到宜阳来···” 数日后,秦军攻克渑池,接着大军东进,抵达宜阳。 宜阳城西部,甘茂率领一军靠近城池,接着望着宜阳高大的城墙,愣了许久,然后转身而去。 “传令,严密监视宜阳城以及楚军的动静。” “传来,立即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传令,派人回咸阳求援。” 楚营。 “令尹,秦军扎下大营后,已经开始打造器械。”阴君禀报道。 “好,有劳阴君继续监视秦军。” “是,令尹。”阴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此时,昭雎远远的看向秦军方向。 “秦军一到宜阳,便立即打造攻城器械,这说明震慑秦军,让秦军不战而退的计划失败。接下来,若是秦军围而不攻则罢了,一旦攻城,那楚军还得保存实力,让秦韩两国互耗,希望秦韩两国两败俱伤吧。 不过,甘茂既然铁了心的要攻打宜阳,那说明秦国对韩国是势在必得。而现在楚国无法全力出手,一旦形势有变,韩国恐怕···” 想着,昭雎脸色微微一沉。 “无论最终的结果怎样,但总体来说,有备无患,先尽可能的削弱韩国的实力。” 想着,昭雎突然开口道:“来人,让庄蹻将军去宜阳求见公叔,就说我楚军远道而来,军粮准备不足,请求韩国支援。” 宜阳。 公叔一听庄蹻的来意,顿时一愣。 求粮?战还没正式开打,昭雎就要求粮? 这是真的缺粮,还是担心韩国有变? 不过,无论昭雎是什么意思,在战事即将开始的情况下,他都只能答应下来。 想到这,公叔立即向庄蹻回应道:“将军的来意本相已经知道了,请将军立即回报令尹,粮食的事情好说,明日本相就会让人送十万石军粮去楚营。 还有,为了酬谢楚军的来援,接下来,本相每隔半月都会送十万石粮食去楚营,请令尹不必担心军粮不足。” 庄蹻一听,顿时露出了笑容。 军中每人每月需要耗粮两石半左右,若是韩国每月支援二十万粮食,那就解决了楚军一大半的军粮问题。 想着,庄蹻立即向公叔行礼道:“多谢公叔慷慨,在下这就回去禀报令尹。” 公叔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在庄蹻离去后,公叔立即吩咐道:“去,立即回去禀报大王,请大王加快速度,勿要让楚国怀疑韩国的诚意。”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三章 改弦易辙 数日后。 昭雎看着手中的情报,露出一抹笑容。 前几日公叔才送给楚军十万石粮食,并答应每半月为楚军提供十万石粮食。 没想到,韩王昨日又将亲秦的韩珉给驱逐了。 此刻,韩国的公叔坐镇宜阳,亲秦的韩珉又被赶走,如此,韩国算是彻底站在楚国这边了。 现在,昭雎算是彻底放心了。 又一月。 “令尹,探子来报,刚刚秦将乌获率十万秦军抵达秦营。” “十万援军!加上秦军的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成,想来秦军不日就会攻城。阴君,加派斥候,严密监视秦军。” “诺。” 三日后。 昭雎起来没多久,阴君匆匆走到他身侧,禀报道:“令尹,秦军休整三日后,刚刚出兵了,一支十万人的偏师向我军而来,其主力往宜阳而去。” 昭雎点了点头:“好,再探。” “诺。” “令尹,秦军开始攻城了。” “再探。” “令尹,秦军攻城甚急。” “探。” “令尹,公叔派使者来。” “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秦韩两军在宜阳激战一月,而楚军则在营中观战一月。 这一日,韩国的粮食再次抵达楚营。 此时,昭雎正拿着一卷《易经》观看见,忽然听到营中的动静,不禁皱了皱眉,然后放下书册,大声向外问道:“外面何故喧哗。” 在外护卫的庄蹻一听,立即应道:“请令尹稍后,在下这就让人去查看。” 不久,庄蹻走进昭雎的营帐,拱手道:“令尹,刚刚公叔有派人送来粮食,因为这次公叔还送来了两百头猪,一百头羊,十头牛,所以引发了一些骚动。” “嗯!”昭雎一听公叔这次额外给楚军送来了大量牲畜,立即便知公叔在催促他出兵。 想着,昭雎问道:“现在宜阳那边战况如何?” “回令尹,还在激战,秦韩互不相让,战事已经陷入胶着。” “他们打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了。” 昭雎点了点头,而后摸着自己修长的胡续道:“一个多月,战事依然焦灼,想来秦军锐气已失矣。而我军已经观望了一个多月,继续观望下去,本将吃着韩国的粮食,也觉得不是很踏实。 传令下去,杀猪宰羊,全军饱餐两顿,明日出兵骚扰秦军。” “诺。” 次日。 楚军饱餐一顿后,大军一分为三,昭雎亲自领军向监视楚军的秦军而去,而阴君庄蹻各率一部,分别向城南城北而去。 此时,对面的冯喜见昭雎亲来,立即下令让麾下的十万大军严阵以待,而后又见楚军有两部向宜阳而去。 见此,冯喜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昭雎,又看了看正在远去的楚军,虽有心阻截楚军,但是又担心这是昭雎的阴谋,更担心自己也分兵后,不是昭雎的对手。 于是,想了想,吩咐道:“传令,摆出防御阵型,小心戒备。” “传令,速去禀报丞相,就说楚军出营,向宜阳而去了。” 另一边,甘茂正在阵中观看秦军攻城,突然间,宜阳城中传来一片欢呼声。 甘茂一愣,正迟疑间,一个斥候快步来到甘茂身侧:“丞相,冯喜将军来报,楚军出营,他正与楚相昭雎对持。不过有两支楚军偏师向宜阳而来。” 甘茂还未反应过来,又一个斥候来报:“丞相,刚刚楚将庄蹻突袭我南面攻城大军后阵,魏冉将军见楚军攻势甚急,被迫放缓对宜阳的进攻。” 甘茂一听,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传令,让魏将军缠住楚军。” “传令,让冯将军分出一部截断楚军归路。” “传令,从我军后阵调出五万大军,前去围剿楚军。” “诺。” 半个时辰后,就在甘茂焦急的等待消息时,一个斥候匆匆赶来:“丞相,魏冉将军传来消息,楚人强攻一阵后,见我军停止攻城全力与其纠缠,便提前退走,我部追之不及,正在重新组织攻城。” “···” “丞相,北面乌获将军来报,遭到楚将阴君所部强攻,我部早有准备,成功拦截楚军。” “···” “丞相,楚将庄蹻杀到北面,我部正全力与楚人交战,攻城被迫暂停。” “丞相,乌获将军来报,经过我军奋力厮杀,楚人不敌,已经败退。” “败退···”甘茂嘴角一抽,接着又见攻城的秦军此刻已经无法攻上城墙,于是冷声道:“传令,鸣金收兵,休整一日。” 又三月过去。 咸阳。 秦王荡愁眉苦脸的看着公子稷道:“三个月过去了,宜阳的战事,因为楚人的骚扰,而丝毫没有进展。 而赵魏那边,赵国朝中纷纷扰扰,迟迟拿不定主意,而魏国答应伐韩,却在出兵的时间上一再推脱,拿了寡人的好处却不办事,着实可恶。” 公子稷闻言,见秦王荡恼怒非常,立即拱手道:“大王,臣弟愿去游说魏国。” 秦王荡闻言看了公子稷一眼,摇头道:“算了,魏国不愿出兵,那是因为齐国从中作梗,魏国偏向齐国,这不是言语可以动摇的。” “这···”公子稷低头不语。 此时,秦王荡感叹了一阵,然后询问道:“贤弟,你说为兄是不是太着急了,赵魏两国本来就偏向齐国,与我秦国关系疏远。这次寡人以韩国为饵,企图撇开齐国,然后将赵魏两国一举拉拢到秦国这边。 结果却是齐国狠狠给了寡人一记耳光,伐韩三月,寡人不仅没有获得赵魏两国的支持,而且连韩国也没能拿下。” 公子稷一听,立即宽慰道:“大王,这是魏国出尔反尔···” “贤弟不必安慰为兄,丞相说的不错,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太过着急,所求太多,最终将会一无所获。可惜当时寡人没听进去,以致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秦王荡说着,脸色再次浮现出笑容:“虽然现实很无奈,但好在现在后悔还不晚,寡人思虑再三,决定听从丞相的建议,先拿下韩国,再拉拢赵国,等打败楚国之后,再与齐国交锋。” 公子稷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秦王荡笑了笑道:“贤弟,赵国的事情好办,寡人决定任命楼缓为左丞相,借此拉拢赵国。 而韩国那边,寡人却是有些为难,如今丞相久战无果,赵魏两国未如期而动,当靠我秦国,恐怕力有不逮。 所以,为了能让魏国出兵,甚至为了能让齐国出兵,寡人打算向齐国臣服,承认齐王在联盟的盟主地位,并付出一些代价,让齐国将韩国让给我秦国。” 说着,秦王荡顿了顿,然后看着公子稷道:“贤弟可知寡人打算如何说服齐王。” 公子稷看着秦王荡摇头道:“臣弟愚钝!” “寡人打算对齐王说,只要齐国这次能让韩国向寡人投诚,那么下次,齐国攻打楚国之时,寡人将率秦韩联军做为齐王羽翼,听候齐王调遣。” 公子稷迟疑道:“大王,恐怕齐王未必会相信!” “是啊,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让齐王相信寡人。”秦王荡点了点头,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公子稷道:“不知贤弟有何高见!” “这···”公子稷默然。 正文 第九百二十四章 春耕正急 郢都。 “大王,刚刚从齐国传来的消息,秦相楼缓出使齐国,请求齐国出兵援助。结果,在秦国用公子稷为质的情况下,齐王答应了秦国了请求。 随即,齐王下令,以匡章为主将,出兵韩国。此外,齐国答应出兵后,魏国立即出兵响应,如今,魏将公孙喜率十五万大军兵围韩都新郑。” “全都是坏消息啊!”熊槐听完陈轸的禀报,感叹者摇了摇头。 秦韩之战打了小半年,之前的形势一直都是有利于楚韩联军的,但现在秦国一动,顿时形势大变。 公子稷不仅是秦王的弟弟,也是楚国的女婿,在不损害秦国利益的情况下,也曾多次为楚国说话。当然,楚国也曾给与公子稷极大支持。 现在,公子稷被派往齐国做人质,这让楚国在秦国的势力出现不轻的损失。 而齐魏两国的出兵,也让韩国瞬间承受极大的压力,或许,这次韩国这个盟友,真的保不住了。 诚然,如果楚国全力出手,调集全国兵力与各国在韩国决战,的确还有一战之力,或许也能拖到各国坚持不住,然后主动退兵。 但是,一则在韩国决战,对楚国压力太大。 其二,若是举国调兵,熊槐相信各地的封君们肯定不敢抗命,但是,他们究竟会让什么人出来作战?那就难说了。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封君们有极大的可能会出兵不出力。 如此,与各国在韩国决战,实在没有胜算。 所以,现在就只能放弃韩国了。 不过,放弃韩国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应该趁韩国还是楚国的盟友,继续消耗韩国的实力。 毕竟,下一次再见,楚韩就是敌国,而且韩国十有八九还会伙同各国攻打楚国,如此,韩国自然是越弱越好。 拿定主意之后,熊槐向陈轸问道:“陈卿,现在韩国那边情况如何。” “公叔坚守宜阳,有令尹在一旁相助,肯定没有问题。至于新郑那边,城池高大,人口众多,而且韩国还从两周抽调了不少兵力,若是韩国一心坚守,短时间内也不会有问题。” 说到这,陈轸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道:“不过,韩国的粮食却是一个大问题,虽然韩国字伐楚失败之后,一直都没有经历过战事,粮食储备很充裕,但是,韩国毕竟不大,不仅要维持本国的军粮,还要承担我楚军的军粮··· 再加上遭遇战事,韩国需要全力守城,故韩国今年的春耕十有八九要耽搁。若是战事再持续三月,那韩国就只能等今年秋冬之时举国补种麦米,可即便如此,韩国的粮食来年也不会有多充裕。” 熊槐一听,顿时了然。 只要韩国再拖三月,那明年韩国就无力出兵伐楚。 既如此,那就再坚持三个月吧。 数日后,韩国使者成阳君来访。 楚宫中。 成阳君急切的请求道:“大王,魏国大军围攻敝国都城,形势危急,而且,寡君还听说齐国的大军已经在路上,敝国国小力薄,齐魏强大,敝国难以久持。故,寡君特派臣前来楚国求援,希望大王能看在盟友的份上,速速派出援军,以解蔽国之围。” 熊槐一听,立即应道:“请成阳君放心,韩国乃是寡人盟友,而且秦国攻打韩国之时,寡人就已经派出援军救援,现在寡人的令尹还在宜阳城外与秦军作战。 如今齐魏两国欺凌韩国,寡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稍后,寡人自会出兵,以解韩国之围。” 成阳君一听楚王答应,顿时大喜的拜倒:“谢大王。” 成阳君离去后,熊槐顿时将目光投向韩国方向。 虽然已经决定不将整个身子都投进韩国那个泥潭,但是,十几年前屈原第一次变法的时候,已经坑过韩王他爹一次了,若是这次还是用原来的借口,只是在口头鼓励一番,恐怕韩王有他爹的教训,一定不会死扛的。 所以···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传诏,立即让将军沈宜甫率水师北上伐齐。另,传令给陈地守昭应,让他动一动,见机行事。” “唯。” 韩国新郑。 此时韩王很焦虑,自从楼缓抵达齐国后,他的内心就再也稳定不下来。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就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本来魏国一直都是口上喊的厉害,而没有实际行动,结果,齐国一答应秦国,魏国就立即出兵了,十五万魏军,头天从大梁出发,第二天午后就抵达了新郑。 魏军来的如此突然,来得如此快捷,以致心中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的他,被大大的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魏国军队不多,十五万军队还没有新郑城中守城的人多。 但是,这还没过多久,匡章便率领十五万齐军抵达新郑城外。 然后,劝降失败后,齐魏三十万大军便开始猛攻新郑。 如今齐魏联军已经攻城半月,韩国也守城半月,而韩王所期待的楚国援军一直都没有来。不得已,韩王只能第二次派出成阳君前往楚国求援。 一晃,成阳君已经走了一个月,而楚国那边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日,正在韩王焦虑间,一个侍者快步跑到韩王身前:“大王,成阳君回来了。” “快传!”韩王精神一振,立即大喊道。 不久,韩王见成阳君归来,不等成阳君开口,便急切的询问道:“成阳君,如何,楚国何时出兵救援寡人?” 成阳君闻言,脸色难看的道:“大王,楚王说楚国水师已经劫掠了齐国三座城池,以逼迫齐国退兵,不过目前效果并不明显。是故,楚王已经下令让楚国水师北上攻击即墨,即墨乃齐国重镇,只要兵围即墨,一定能逼迫齐军退回的。” “我呸。”韩王啐了一口,大骂道:“虽然齐国水师不及楚军一半,但是楚国水师也不过五万人,这么点军队,面对齐国戒备森严的城池,不过是只能偷鸡摸狗攻打一些守备不足的小城罢了,哪里能攻下大城,更别说是即墨这样的大坚城。 五万楚军兵围即墨,逼迫齐军退兵,这是他楚王想得美,还是寡人在做梦。” 说到这,韩王脸色难看的看着成阳君:“贤卿这次去楚国,有没有再次请求楚国再次出兵救援新郑。” 成阳君急忙应道:“回大王,臣已再三向楚王求援,但是楚王以春耕正急为由,拒绝了臣,只是下令让陈地的楚军北上伐魏,希望能让魏国退兵。 而且,楚王已经许诺臣,只要楚国春耕完成,楚王就会立即下令征召大军救援,请我们再坚持一二。” “何谓春耕正急,何谓坚持一二?”韩王大怒道:“现在齐魏两国两国攻城正急,楚国身为盟友,竟然见死不救,反而忙着春耕,真是岂有此理。” 成阳君见状,想起这二次去楚国时,楚王送给他的一块四色石,以及五个颜色不同的单色五色石杯,顿时心中一动,急忙劝道:“大王勿急,齐魏强攻新郑,若是我韩国此时背叛楚国,之前的行动就白费了。 且,春耕左右不过是一月时间罢了,而我新郑城池高大,守备充足,齐魏想要攻下新郑,非得长年累月不可,我韩国还有时间。 故,依臣之见,何不暂时坚守城池,等楚国春耕结束,再向楚国请求援军,到了那时,若是楚军依然未来,那就不是我韩国背叛楚国,而是楚国背叛韩国,那时,我韩国有了信义之名,便可名正言顺的投靠各国。” 韩王一听,想起已经在秦军的猛攻下坚持半年的宜阳,想起公叔所言朝晋暮楚的郑国,想起这新郑就是之前郑国的都城,为了避免韩国重蹈郑国覆辙,只能捏着鼻子应道:“好,寡人就再等等,希望楚国不要让寡人失望,否则···”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五章 背叛 一个月后,当楚国各地均已耕种完毕之时,成阳君第三次来楚国求援。 面对这一次的求援,熊槐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然后让松了一口气的成阳君回去向韩王复命。 接着,成阳君一走,熊槐一面向各地派出使者,营造出楚国即将救韩的迹象,一面让人给在韩的昭雎以及襄成君等人去信。 韩国的战事进行到现在,成阳君已经从韩到楚走了三个来回,齐魏联军也已经围攻韩国两月有余。等成阳君返回韩国,告诉韩王楚国会出兵救援,然后等韩王发现,楚国答应出兵却迟迟。等韩王想要与各国讲和,背弃楚韩盟约,时间差不多到了七八月份。 等到了那时,楚国用各国削弱韩国,用韩国消耗各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尤其是秦韩两国,从去年开始交战,等到战争结束,差不多交战一年,两国必然国力大损。 如此···只有齐魏两国的话,楚国明年还能愉快的度过一年。 不过,韩国虽然已经进坑了,但是楚国的令尹以及十万楚军此刻也还在坑中。 万一韩王想不开,要围杀援韩楚军,那昭雎他们就危险。 所以,当务之急乃是让昭雎他们提前做好撤军准备。 好在,韩国那边亲近秦国的公仲现在还在楚国做人质,而韩珉也被贬到了秦国,现在韩王身边的成阳君等人,大都是亲楚派人士,尤其是宜阳的公叔,更是铁杆亲楚派,有公叔在宜阳,熊槐也不担心公叔会伙同秦人围歼楚军。 不过十万大军的撤退,也需要提前准备好。 另一边,成阳君回到新郑,跟韩王说楚国已经答应出兵救韩后,韩王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一次,楚王终于没有再推脱。 当夜,韩王自新郑被围攻以来,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韩王一大早巡视完城池后,便游荡在城南,踮起脚尖,遥望南方,翘首以待。 只是十天过去了,半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韩王始终没有等来楚军来援的消息。 这一日,韩宫中,韩王脸色惨白的看着手中的情报:楚国各地使者虽往来不断,但整个楚地却没有丝毫聚集大军的迹象。 看到这,韩王猛然想起十几年的旧事,当年秦国伐韩,楚国为了让韩国坚守下去,就是这么干的。 虽然现在楚相昭雎已经在宜阳抵抗秦军了,但是毫无疑问,这次楚国再次使用了同样的计策。 一想到楚王用当年应付他父王的办法来应付他,韩王顿时大怒。 齐魏联军攻城四月有余,楚国先是用春耕为借口,然后又敷衍于他,若是他继续等下去,那他就不是跟他父王一样被当成傻子一样糊弄吗? 想到这,韩王猛然站了起来,正欲召集群臣议事,却猛然一僵,他突然发现,现在韩国朝中楚党当政,那些不亲近楚国的大臣,公仲在楚国为质,韩珉在秦国用事,韩辰在北面防备赵国··· 此时此刻,即便他这个韩王想要背弃楚国,却又能与何人商议呢! 这一刻,韩王瞬间感到整个世界都充满着恶意,同时,他也感到十几年魏王面对秦国的无奈,当时张仪做魏国相国,大肆出卖魏国利益,魏王却拿张仪毫无办法,最后,魏王还是在其他五国的支持下,才成功将张仪驱逐去魏国。 当时韩王还曾嘲笑魏国,但···当这一幕发生在韩国身上,韩王顿时满口苦涩。 憋屈··· 次日,张府。 张开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上的韩王,惊疑地问道:“不知大王何以来臣府上?” 韩王看着面前垂垂老矣且一脸病态的张开地,然后长长一叹,接着将写有楚国情报的帛书递给张开地:“寡人正是为此而来。” 张开地迟疑接过帛书,然后展开一看,当他看到跟十几年前如出一辙的情报,顿时愣住:“这···大王···这是,楚国这是要抛弃韩国了吗?” 韩王苦涩的点了点头。 见此,张开地脸色一变,然后迟疑的看着韩王:“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楚国让韩国与各国互耗,以从中得利,寡人深恨之。可是,战争进行到现在,寡人虽然有心背离楚国,但是担心联军不信任寡人,更担心成阳君以及韩忧这些亲楚派大臣,得知寡人要背弃楚国后,会惊惧之下纷纷逃离或者铤而走险,一直韩国为齐魏联军所趁。 此刻寡人心急如焚,却不得其解,故而前来向先生请教。” 张开地一听,立即摇头道:“大王,臣已经老了,且病痛缠身多年,整日头晕眼花,已然半截入土,此时此刻,臣却没有办法了。” 韩王一听,急道:“请先生不要推辞,先生早年侍奉先君昭侯,被委以重任,其后先王即位,曾将国家托付于先生,就算先生不看在寡人的面上,还请先生看在昭侯以及先王的面上,助寡人一臂之力。” 张开地闻言依旧摇了摇头:“大王,非是老臣推脱,实在是老臣多年不理事,对当下时局知之甚少,恐怕难以在错中复杂的环境中为大王为韩国找出一条合适的出路。” 韩王闻言悔恨道:“寡人知道先生是在责怪寡人对公叔公仲偏听偏信,不仅没有听从先生的良言,反而将先生闲置。如今寡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请先生给寡人一个机会,寡人愿将韩国托付于先生,委任先生为相。” 说着,韩王拱手长拜道:“先生,拜托了。” “这···”张开地听到韩王要任命自己为相,知道自己是无法再推脱了,也不能推脱了。 想到这,张开地立即行礼道:“既如此,那老臣就再为大王一尽绵薄之力。” 韩王闻言,顿时大喜,只要这个在先王时做过相国的老臣出马,相比一定可以压制成阳君与韩忧这些亲楚派大臣的。 想着,韩王顿时期待的看着张开地问道:“不知先生以为,眼下寡人应该怎么,才能快速背弃楚国,让各国停止攻打寡人。” “不。”张开地摇了摇头:“大王,此时此刻,我韩国已经与各国交战今年,到了现在,怎么半途而废背弃楚国,让我韩国北上背叛的骂名呢?” 韩王心头一跳,惊疑地看着张开地,却见他不慌不忙的继续道: “大王,既然楚国有意放弃韩国,那就应该让楚国北上背叛的名声,而不是我韩国既遭到楚国算计,还要背上不义之名。” 说着,张开地看向韩王问道:“大王你说是不是这理!” “呃?”韩王一愣,然后立即点了点头,应道:“先生所言极是,不过先生打算怎么做,要知道现在楚相昭雎还在宜阳之外,楚国如何才会主动背叛盟约?” 张开地笑道:“大王,此事简单···”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六章 惊变 韩王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先生,敢问如何才能让楚国主动背叛寡人,让寡人不用背上背信之名?” “办法就在昭雎率领的十万楚军身上!” “宜阳的楚军?” 张开地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楚国放弃韩国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虽然我韩国面对各国围攻,肯定不是对手,但坐拥坚城,依然还能坚持数月。但是,昭雎则不然,他们深入韩国,身边更有三十万秦军,一旦我韩国与秦军联手,则昭雎将有全军覆没之忧。 这一点,楚国君臣肯定也知道,所以,昭雎现在肯定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时刻准备撤退了。 而大王要做的,就是一面继续坚守城池,一面不断向楚国求援,一面露出一丝要与各国联合的迹象。如此,楚人得知,必定心中迟疑,心中一疑,以昭雎现在的境地,必定不敢冒险而连夜退兵。 到时候,昭雎一走,大王便可以一面正式与各国谈判,一面派出使者去楚国谴责楚王背信弃义。” 韩王一听,悬着的心顿时落地一半。 只是,具体如何操作,才能既能联合各国,又能不给楚国口实,还能将骂名栽给楚国,这依然是一个技术活。 想着,韩王立即拱手道:“寡人愚钝,还请先生细说一二。” 张开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大王,现在昭雎之所以还安心的呆在宜阳之外,那是因为他有两个依仗,其一是新郑之中的楚国探子,包括我韩国的内应间客,这些人会将大王的一举一动全都透露给楚人。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宜阳主将公叔与楚人关系极为亲密,只要有公叔在,那昭雎就不担心我韩国会与秦国一同围攻他。 这两点,就是昭雎有恃无恐的原因。” 说着,张开地一口气没接上来,停顿了一下,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所以,大王想要让昭雎自己退走,首先要做的,就是立即派成阳君去楚国求援,然后派太子几瑟与韩忧去赵国求援。” “等等!”韩王迟疑的道:“先生,寡人去向赵国求援,这不是在给楚国谴责寡人的口实吗?” “不。”张开地摇头道:“赵国现在虽然与齐国结盟联姻,关系亲密,但是谁也不可否认,现在赵国依然还是我楚韩两国的盟友。” 说着,张开地看着韩王问道:“大王,赵王可是正式与我楚韩两国绝交?” 韩王一怔,接着焕然大悟:“不错,虽然赵国发生了废太子一事,让赵国与楚韩两国关系冷淡,但是三国依旧还是盟友来着。赵王虽然出卖了燕王,但是可没有出卖楚韩两国,而且,寡人被各国围攻近一年,赵国可没有对寡人下手。” “正是此理。”张开地点头道:“所以,现在大王派太子去赵国求援,这正是合情合理的,楚国虽然不满,但也不能说什么,就算现在楚国主动与赵国决裂也来不及了。” 韩王点了点头,而后迟疑的看向张开地:“先生,那宜阳的公叔怎么办。” “这好办!”张开地笑道:“大王,成阳君与韩忧都走了,新郑无重臣坐镇,大王便可以此为借口调公叔回新郑坐镇,接着,大王再给宜阳安排一个在各国之中保持中立的主将。 如此一来,楚人在朝中的势力大减,宜阳主将又不是亲楚之人,想来那时,昭雎一定会坐不住的。” 韩王一听,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真能像张开地所说的那样,他算是从楚国这个泥潭断尾求生了。 只是接下来如何才能让各国退兵,让各国接纳韩国,保住韩国的地盘,这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想着,韩王立即皱眉道:“先生,让楚国自己退走倒好办,可是如何才能保住宜阳呢?大战之时更换主将,再加上援军退走,一个不好,寡人担心宜阳会被秦人所趁。” 张开地想了想道:“此事也简单,只需要给秦国压力便可,这次各国伐韩,明显秦国才是主力,并对我韩国志在必得。而且,最重要的是,秦国也急需我韩国这个盟友。所以,大王只需秘密派人联系在秦国的韩珉,并派出使者去魏国,向魏王说清,摆出要投靠赵魏两国的样子。 如此,那秦国见我韩国坚持不住,又见我韩国打算向赵魏两国靠拢,为了拉拢我韩国,必然不会继续攻打宜阳,而且,说不定秦国为了让我韩国紧紧的站在他们那边,还会将已经夺取的地盘归还一部分。” 韩王一听,脸色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善!” 半月后。 当昭雎得到公叔被韩王调回新郑,且韩太子几瑟以及亲楚的成阳君韩忧等人全都离开新郑之后,心忧韩国有变,便在公叔离开宜阳的当天,连夜撤往楚国。 一月后。 韩使张平抵达郢都。 “韩使张平?”熊槐听说张平到来后,笑了笑,然后对身侧的陈轸问道:“陈卿,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这张平可是新任韩相张开地之子。” “不错,就是张开地之子。”陈轸点了点头。 熊槐一见陈轸确认,不禁摇头一笑,感慨道:“果然是大贤之后,原本寡人还以为韩国得知楚国的消息后,会主动背叛楚国,不想,这老臣出马,竟瞬间改变了韩国的局势,还将背信弃义的名声栽到寡人的头上。 虽然张开地自己没来,但是,他的儿子前来,寡人还需见上一见。” 说着,熊槐吩咐道:“传诏给左徒,让左徒明日做为迎宾使者迎接张平。” 此时,陈轸见楚王神情自若,一副要重礼款待张平样子,立即提醒道:“大王,韩国那边发生一系列的变化,而且这次来楚的张平又不是亲楚派大臣,臣担心来者不善。” 熊槐微微颔首,韩国短时间内发生了那么多事,而张平还是一手瓦解楚韩联盟的张开地的儿子,他自然知道这张平来楚肯定不是来求援的,而是来谴责他这个楚王的。 他知道陈轸担心自己满怀期待的召见张平,却遭到迎头痛骂,担心自己会盛怒之下杀掉或羞辱张平,彻底与韩国交恶。 “陈卿放心,寡人自然知道张平所谓何来,这此召见他,寡人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重礼相待,努力将他变为亲楚人士。 最起码,也不会让他厌恶楚国。”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七章 计定 陈轸一听楚王明白自己的意思,不会在这个时候狠狠的得罪韩相张开地,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不久,陈轸离去后,熊槐沉默了一阵,然后让人将天下的地图摆在殿中。 而后,等地图摆好后,熊槐挥退众人,接着独自一人来到殿中的简易地图旁,然后将目光投向韩国。 之前楚国苦心经营韩国,极力支持公叔,打击公仲,目的不是别地,就是为了将韩国做为楚国桥头堡,让韩国吸引各国的火力,为楚国争取时间。 当然,除了韩国,还有一个宋国,同样也是抛出给各国的箭靶。不过可惜,楚国才刚刚开始在宋国取得优势,还未来得及深入经营,齐国大胜燕国的消息传来,宋王知道后,立即再次与楚国保持了距离,楚国经营宋国的计划就此中断,却让宋国逃过一劫。 现在,韩国吸引了各国近一年的注意力,如此大的成就,熊槐只能说够了,已经物超所值,之前的所有投入,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不过,韩国现在摆明要背叛,楚韩一反目,楚国就是孤家寡人只剩自己了。 接下来,熊槐没有丝毫怀疑,各国一定会对付楚国的。毕竟,楚国强盛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多年没有遭到削弱了,尤其是楚国还吞并了越国。 只是,各国即将伐楚之际,楚国的情况却很糟糕,当年封君还没有与他这个楚王离心的时候,只要一面临战事,都会或多或少得保存实力。 现在,他这个楚王变法收权的心思已经显露无疑,那些封君更加不愿为他这个楚王而战了。 想着,熊槐将目光投向江淮一带,这里的封君更加离心。 不同于实力大损的江汉封君,江淮封君们实力犹存。而自己这个楚王给他们派出的令尹,所获的权力也寥寥无几,甚至连他们封地的小吏也不如,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打他这个楚王的脸,而他这个楚王还得忍着。 江淮封君的嚣张,他们对自己这个楚王的态度,其可见一斑。 现在楚国面临各国征伐,想要让江淮各地的封君与自己这个楚王同心协力,一同抵抗各国侵袭。 就算那些封君们相信自己这个楚王,不会如同坑害江汉封君那样坑害他们,然后趁机收权。 而他这个楚王同样也不相信那些封君。 不是因为熊槐的所作所为令封君离心,而是封君们本来就难以信任,这是封君或者说楚国国情使然。 楚国的军队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归属与楚王的大军,这部分军队从郢都以及几个陪都还有各县征调而来,如楚国之前赫赫有名的申息之师,就是最先设县的申息两地的县兵。现在昭雎率领的军队,还有在江东镇守的军队,都是楚王直属的军队。 而另一种,就是各地封君的军队。 单独一个封君拉出来,他的实力自然远远比不上楚王,但是,楚国一百七十多个封君全加在一起,他们的实力还要超过楚王。 楚国每次大规模对外作战,都是由各县的县兵与封君的私兵两部分组成。 自从申息之师出名以后,自从楚国见各县县兵的战力远超封君私兵以后,其后每逢战事,都是直属楚王的县兵做主力,封君的私兵为羽翼。 这种情况下,交战之初还好,所有的大军士气正旺,打起战来无论是县兵还是私兵都能英勇作战。 但是,只要时间一长,封君们遭到一定损失,或者继续打下去,已经入不敷出了。封君们就会保存实力,前进时十分滞缓,交战时敷足不前,一有风吹草动就跑的飞快,然后楚国就战败了。 楚军的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以至于当年吴起在魏国著兵书的时候,还特意针对楚国军队混乱的特点,给出了针对性的建议,是为吴起教你怎么打楚国。 现在,吴起都快死了百年了,但是,楚国情况还是那样。甚至,历史上王翦灭楚之时,使用的核心战术,还是吴起的那一套。 就楚国的这种特点,就算没有楚王要收权的事情,熊槐估摸着,要想让封君们全心全意的与各国打持久战,这也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上次虽然是他有意设局坑害江汉封君,但是上次丹淅惨败的直接原因,却是封君们与秦韩联军对持一年后,召陵君三人临阵倒戈。不然,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封君们既不相信他这个楚王,同时,他这个楚王也不相信那些封君。 这种情况下,楚国接下来如何应对各国的攻击呢? 想着,熊槐嘴角一抽,看着江淮的地图露出一丝肉痛。 在君臣离心,在各地与中央离心的情况下,想要在各国的强攻下,最大程度上保持楚国的领土完整,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具体放弃什么地方? 汉北三郡,甚至江汉地区?这不可能。 所以只能重点防守西部,然后将东部交给江淮的那些封君们去防守。 至于能收住多少领土··· 熊槐一想到这,瞬间一手抚额,一手捂心,头痛,心更疼。 他这个楚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瓦解各国联盟,然后东部能能少割点,就少割吧。 当然应对各国并不难,难的只是如何忍痛割肉而已。对此,熊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早在当初将汉北封君转封之时,在对江汉之间的封君下恨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痛,阵痛,都是值得的。 应对各国的攻击只是主动割肉,但如何在割肉中瓦解各国的联盟,更要从联盟之中找到合适的盟友,摆脱孤立无援的地位,这才是难点。 想到这,熊槐又将目光从江淮转向韩国。 原本,他之前还没有确定目标,在宋韩两国中摇摆不定,但现在,韩国的做法却让他瞬间确定的目标。 当然,这不是因为韩国的做法让他感到不满,而是韩国的做法让他看到了韩国的虚弱。 楚国抛弃韩国之意十分明显的情况下,韩国却没有挺直腰杆,主动背叛楚国,而是依旧在各国的进攻下坚持许久,直到昭雎快进入楚国境内了,才派出使者,以楚国背信弃义的罪名同楚国绝交。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韩国在各国的进攻下坚守近一年之后,国力已经很虚弱,兵力器械尤其是粮食,损耗极大。所以韩国不愿看到各国刚刚退走,又面临楚国谴责,甚至遭到楚国攻伐的局面。 一个虚弱的韩国,这就是楚国撕裂各国联盟的突破口,即便韩国或多或少还能从赵魏两国获得支持,可是,现在的韩国依旧比那个孤立无援的宋国更加容易突破一些。 所以···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韩国西面的秦国。 所以,楚国最容易破坏联盟,并与之结盟的国家是秦国。 而与秦国结盟之后,下一个联合的目标··· 熊槐想了想,然后将目光投向齐国,要想搞齐国,还得先与其结盟。 而要想与秦齐结盟··· 熊槐皱了皱眉,现在开始,就要在宋韩两国布局了。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八章 退位 张平来了又走,虽然熊槐打算用重礼笼络于他,但是,对身负使命的他,却全然无用。 于是,张平在收到楚王重礼礼遇的情况下,在楚宫中言辞极为激烈的将楚王责备甚至臭骂了一番,就此,楚韩两国正式绝交了。 半月后,昭雎率军返回郢都,一回到都城,昭雎第一时间面见楚王。 “大王,臣有罪,因为臣的缘故,导致大王的计略失败,更导致大王受到韩国羞辱,臣死罪。” 说完,昭雎立即深伏在地,摆出一副请罪的样子。 这一次韩国同楚国绝交的理由,不是楚国的援军没有抵达,而是楚相昭雎突然从战场消失,以致宜阳孤立无援,韩国不得不向各国投诚。 如此一来,不仅使得楚国背负了背盟的恶名,让楚王遭到韩人侮辱,更让楚国打算让韩国主动背盟,然后为将来再次攻略韩国的计划落空。 如是种种,正是昭雎第一时间来请罪的原因。 身为令尹,身为直接当事人,这个锅他得为楚王背上。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道:“令尹请起,楚韩绝交的根本原因还是寡人未出兵救援,至于令尹的离开,不过是韩国的借口罢了。这事与令尹无关,乃是寡人计略失误,更让令尹身处险境。” 说着,熊槐笑了笑道:“更何况,比起令尹安危来,区区一个韩国根本不值一提。” 昭雎一听,顿时露出感动之色:“谢大王厚爱。” 接着,熊槐等昭雎直起身体,开口道:“令尹此时归来,正是时候,不久后便是秋收时节,等秋收之后,寡人打算大规模征召江汉百姓,一则向各国以示我楚国已经有了防备。 若是各国来袭,那这些百姓就是军队,若是各国未来,那这些百姓就是修建水渠的主力,到时,无论是防备各国,还是主持修建水渠,都有劳令尹费心了。” 昭雎立即拱手应着:“请大王放心,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好。”熊槐点了点头。 另一边,楚韩决裂之后,韩王与秦王率先在宜阳相会。 会盟结束之后,两国达成盟约,韩国以公子咎为质于秦,而秦国则归还韩国焦地以东的土地。 与此同时,齐魏两国大军也相继撤离新郑。 而韩国派往赵国求援的使者太子几瑟则留在了赵国··· 十月。 楚国各地陆续收获完毕,秋收之后不久,各地百姓开始不断的调往郢都。 就在这个时候,秦韩魏齐四国之君,齐聚韩都新郑。 郢都楚宫,熊槐与朝中重臣齐聚一堂。 “大王,新郑的内应来报,四国之君相会,齐王魏王号召各国一同出兵,不过对于这一提议,秦韩以两国交战太久,无力继续征战为由,拒绝了立即出兵伐楚的提议。 四国商讨许久,决定将伐楚时间推迟一年,给秦韩两国以休整时间。 目前,四国之君已经各自返回国中。” 熊槐听完陈轸的禀报,笑了笑道:“果然不出所料,秦韩两国交战近年,国力损耗不小,尤其是韩国,损失必然是极大的。” 此时,陈轸听到楚王说起韩国,立即认同的附和道:“大王英明,据韩国那边的消息,恐怕这次韩国的损失,比我们所预料的还要大一些。探子来报,这次两周秋收后不久,韩王便派出使者向两周借粮,西周君与东周君无可奈何之下,已经答应了韩国的请求。 不仅将今年秋收征来的新粮全都借给韩国,而且还允许韩国在两国之中平价向百姓购粮。 而且···” 陈轸顿了顿,见殿中的其他大臣全都向他看了过来,笑了笑道:“大王,韩王已经派出大半朝中重臣,前往各地要求百姓补种麦米。为此,韩王下令,为了方便百姓制作面粉,韩国将免费为国中各地百姓提供石磨以及畜力。” “这···”熊槐一怔:“如此说来,韩国真的很缺粮!” 说着,熊槐心中的石头顿时落地,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是否率先争取与秦国结盟,还有一点点的疑虑,那么现在,他彻底没有疑虑了。 此时,昭雎听楚王又嘀咕了一句,立即接着道:“大王,韩国缺粮这是毫无异议的。臣之前在宜阳助战,韩国每月需为臣提供二十万石粮食,臣在宜阳呆了近九个月,韩国一共向臣提供一百八十万石粮食。 其中,韩国最初提供的粮食,大半是新粮,小半是陈粮,但是,韩国新郑被齐魏联军围攻,那时,韩国急需楚国援军的情况下,韩国提供的粮食,也全部都是陈粮,而且都是那种囤积数年的粮食。 所以,臣推算,韩国积存的粮食,恐怕是快要耗尽了。” 熊槐闻言,笑道:“好,如此就好,韩国大为削弱,接下来,我楚国应对各国就要轻松不少啊。” 说着,熊槐目光扫过群臣,沉吟道:“诸卿,既然各国不会来攻打我楚国,那么这个冬天,咱们也别浪费了,抓紧时间,全力修建水渠。” “是,大王。” 随着楚王的一声令下,早已聚集在郢都的二十万百姓,便在昭雎的调度下,开始在云梦江汉之间修起水渠来。 冬十二月。 就在楚国埋头苦干大力修建水渠的时候,赵国那边传来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王,赵王退位了。” “嗯?”熊槐一愣。 退位?赵国内乱?还是那个国家突然偷袭了赵国?亦或者说赵王突然变糊涂了? 一时间,熊槐思绪千回百转,半响没反应过来。 良久,熊槐定了定神,问道:“陈卿,到底怎么回事?” 陈轸咽了咽口水,拱手道:“大王,之前各国伐韩之时,赵王有意再次亲自率军攻打中山国,但是,赵王亲征的事情,却遭到以赵成为首的赵国群臣抵制。 他们劝阻赵王说天下风云际变,国中不可一日无王,赵王弃国家于不顾,多年在国外征战,对赵国不利,同时这也不是明君所为。而且,赵国群臣纷纷说赵王亲征中山,万一有意外,实在太危险了。” 熊槐微微一皱眉,心思一转,便知道为什么之前赵王亲征没问题,而这次就不行了。 如今中山国已经被赵国四面合围,灭亡指日可待,是以赵国群臣都不愿赵王亲自去攻打中山国,抢走了灭国的大攻。 灭国的功劳···想想楚国之前灭亡越国,熊槐可是一口气拿出了五座县城,还有十几座城镇,还有超过五千户的食邑,以做群臣之赏。 中山国不比越国,但是只要能率军灭亡中山国,其主将,一座县城跑不掉的。 想想赵王当时所面临的情况,熊槐幸灾乐祸的笑道:“所以赵王决定退位了。” 陈轸点头道:“大王英明,赵国攻打中山国的事情,因为赵国君臣的争持而不了了之。不久前,赵相赵文病死,赵王便在决定下一任相国人选的朝议上,正式宣布,他将让位于太子何,并自称为主父。 同时,因赵王何年纪太小,无法处理国事,赵主父便让肥义做赵王何的相国,且将赵国的国政全都托付于相国肥义。” “···”一时间,熊槐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赵王的行为。 正文 第九百二十九章 公孙衍薨 三月初,随着春耕的即将到来,在云梦周围修建水渠的百姓被解散回家。 四月,各国都忙着耕种,天下无战事。但此时,天下有识之士没有一个认为战争已经远离各国,相反,所有人都嗅到了又一场牵动天下的大战即将来临的气息。 六月,就在这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就在熊槐忙着备战之时,噩耗传来。 “大王,将军邓陵光来报,不久前犀首在司马府处理兵事之时,突然晕倒,结果,等太医赶到之时,犀首已经薨了。” 熊槐一听侍者的禀报声,顿时一滞。 他知道公孙衍这两年身体一直都不好,他也一直都在担忧公孙衍的身体,也曾让公孙衍隐退休养,但是公孙衍一直勉力坚持。 本来,自从邓陵光回到郢都之后,熊槐已经让邓陵光尽力帮衬公孙衍了。结果,公孙衍还是没熬过这个夏天。 想着,熊槐脸上流露出悲伤之意,哀道:“传诏,让太子亲自出面为犀首主持丧礼,以诸侯之礼厚葬之。还有,通知令尹,犀首的爵位以及封地,全都由其嫡长孙继承。” 说着,熊槐想起公孙衍还留在魏国的子嗣。 当年公孙衍投奔楚国,乃是孤身而来,他的家族全都留在了魏国。当然,魏王也没有因为公孙衍的投楚,而苛待他的家族,是故,公孙衍家族也就一直留在了魏国。 其后,公孙衍日渐老迈,他的三个孙子包括嫡长孙才来到楚国侍奉。 现在公孙衍死在楚国,却也要通知魏国那边。 想着,熊槐又开口道:“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前往魏国,通知魏王以及犀首族人,犀首已薨。” “唯。” 公孙衍一死,郢都的群臣顿时闻风而动,全都紧紧的盯着楚宫,准备争夺公孙衍留下的左司马一职。 对于那些反对变法的人而言,这几年来,楚王变法的心意已经显露无疑。 他们虽有心反对,但是,楚王即位三十年,楚国蒸蒸日上,而且还灭亡了越国。更重要是,数年年楚王一口气处死了二十多个封君,而楚国却不见动荡。现在的楚王权势威望极重,他们对楚王日渐畏惧,而不敢明着与楚王作对。 现在,负责调兵的公孙衍死了,这也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若是继任者是反对变法的人,或许,楚王也会有所顾忌也说不定。 于是,为了争夺左司马一职,郢都瞬间沸腾起来,众多勋贵纷纷奔走串联。一时间,太子府上,令尹昭雎府上,左尹昭常府上,全都门庭若市。 与此同时,变法派的人见勋贵相互奔走,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大家全都齐聚左徒屈原府上,打算推荐支持变法的人做左司马。 次日,令尹昭雎便在众人的期盼中进入楚宫。 宫中。 “令尹来了。”熊槐看着昭雎问道:“令尹是为左司马的人选来的吧。” “正是。”昭雎点了点头,应道:“大王,各国伐楚在即,值此之际,左司马犀首却不幸离世,这是我楚国的不幸。可是,如今司马唐昧不在朝中,左司马负有调兵之责,不可或缺,是故,臣以为需要立即确定左司马的人选。” “令尹所言极是。”熊槐微微颔首,看了昭雎一眼,然后问道:“不知令尹以为何人可担任左司马?” 昭雎闻言沉吟了许久,并没有贸然开口。 他深深的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左司马的人选不好选。 左司马名义上是左司马,但其实就是司马,别说司马唐昧不在,就算日后司马唐昧回朝,恐怕也是十有八九会升任柱国或者大司马,而左司马则直接升任司马。 所以,左司马不是一个混资历的副职,必须要有真才实学,精通兵事。 再加上各国即将来袭,左司马要能立即走马上任。 这还不是关键,更关键的是楚国现在的内部争斗很厉害,这个新任左司马,不能让变法派以及国中反对派任何一方感到不安。 如此,昭雎将合格的人选在脑海中过滤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合适的人选。 符合第一条的人还有几个,但是,符合第二条的人,却是没有。 此时,熊槐见昭雎沉默不语,他并没有催促,他也知道这个问题不简单。因为早在一年前,他就在考虑公孙衍的继任者人选了,但是,直到今日,他也依然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过,虽然没有合适的人选,但他却也找到了合适的办法,以安抚国中贵族。 君臣相对沉默,良久,昭雎拱手道:“大王,适合左司马的人选不少,臣也不知道何人是何。将军景缺,坐镇方城二十余年,劳苦功高,胜任左司马一职绰绰有余。 将军邓陵光,担任犀首副将十余年,不仅精通武卒训练之法,而且这两年来,他一直都在辅佐犀首处理兵事,对左司马的职责甚是清楚,他也可以胜任左司马一职。 将军昭应,在外领军多年,熟知兵事,他也可以。 巫郡守司马翦···” 说话间,昭雎一口气提出了八个可以担任左司马的人选,然后才拱手道:“大王,臣愚钝,不知何人才是最合适的,还请大王决断。” 熊槐听昭雎说完,顿时松了一口气,昭雎所举荐的人选,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接着,熊槐故作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将军景缺,功勋卓著,让他担任左司马,太委屈他了。将军昭应,镇守陈地,那里直面魏国,至关重要,如今各国即将伐楚,不宜换将···” 而后,熊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其他人全都拒绝了。 昭雎一听,迟疑的看着楚王:“不知大王属意何人?” “这···”熊槐沉默了一下。 左司马现在有调兵之权,他是不会让出来的,但是,如果直接将左司马换成变革派,恐怕其他人会更加震恐。 所以,现在他既要安抚贵族,也要拿到调兵之权。 想着,熊槐笑了笑道:“令尹,寡人觉得司马唐昧战功卓著,应该往上升一升了?” 昭雎一愣,惊讶的看着楚王,大王这是要将司马之位空出来? 左司马只是代行司马之责,而司马则直接由调兵权,左司马还没有搞定,现在又弄出一个司马? 昭雎脑海一转,看了一眼楚王,顿时焕然大悟,拜道:“大王英明,只是,不知大王以为,何人可为司马?” 熊槐笑了笑,既然要安抚国中贵族,岂能在这里由他们君臣二人定下,还需让那些惊恐的人参与进来才是。 想着,熊槐笑道道:“寡人打算让群臣议一议,不知令尹以为如何?” 昭雎一怔,接着拜道:“大王英明!” 正文 第九百三十章 希望 昭雎离开之后,熊槐又先后召见了左徒屈原、左尹昭常、上大夫景邵,分别向他们咨询司马人选。 这些人离去后,很快,楚王决定升司马唐昧为柱国,另行决定司马的消息便在郢都中传开。 这一下,郢都更加沸腾了。 左司马仅仅只是司马的副职,真正的调兵之权,还是司马的,若是司马不在,左司马自然有调兵的权利,但,只要正牌司马回归,左司马的调兵之权,还是得交出来。 现在,唐昧升职,司马之位空了出来,这司马之位比起左司马之位可重要的多了。 一时间,楚王咨询的几位大臣,家中更加热闹了。 接着,随者众人从昭雎等人府上离去,他们面见楚王之时,分别推荐的昭应、昭滑、景缺甚至还有屈署,也纷纷为众人所知。 就在群臣得知令尹他们举荐的人选后不久,宫中也传出小道消息,这次司马的人选,楚王有意从昭景屈三族中挑选。 随着这个消息传开,郢都之中更加热闹了。 当夜,郢都彻夜无眠。 次日,熊槐得知宫外的热闹之后,只是一笑了之。然后,熊槐就将公孙衍的副手邓陵光召入宫中。 其后,一连三日,邓陵光都得到了楚王的召见。 接着,楚王有意任命邓陵光为司马的小道消息也在郢都中传开··· 第四日,楚王临时召开朝议,与群臣商议司马人选。 大殿中,熊槐见群臣济济一堂,直奔主题道:“诸卿,犀首不幸辞世,左司马一职空缺,寡人这次召见卿等,便是为了左司马一职的人选。同时,司马唐昧常年坐镇江东,不在朝中,无法履行司马职责,故,寡人决定升司马唐昧为柱国,今日一并决定司马人选。” 说着,熊槐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过:“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这个消息众人数日前边已经知道了,此刻亲耳听楚王说起,全都拜道:“大王英明。”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如今战事频繁,司马职责重大,寡人决定,恢复右司马的设置,让左右司马共同辅佐司马。” 说着,熊槐顿了顿,沉吟道:“至于左右司马的人选嘛?寡人先来举荐一人,将军邓陵光熟知兵事,协助犀首调度士卒多年,通晓司马之责,故寡人以为,将军邓陵光可为右司马,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楚王直接推荐右司马的人选,大大出乎群臣的意料之外。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原本这几日郢都中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楚王要立邓陵光为司马,结果现在楚王竟然只是让邓陵光做右司马。 天下以右为尊,官职带右的玩玩比带左的高半阶。不过,兵事不详,跟兵事有关的,往往以左为尊。 所以,右司马比起左司马来还要低半阶,右司马是今日商议的三司马中地位最低的。 虽然此时已经有一些人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但碍于楚王亲自开口,而且还是地位最低的右司马一职,再加上邓陵光常年统帅楚王近卫军,是楚王近臣。 此刻,群臣面对楚王开口,相互观望了一阵后,异口同声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笑了笑道:“好,既然诸卿都以为邓陵将军合适,那···” 说着,熊槐看向身处群臣之中的邓陵光:“邓陵将军。” “臣在。” “今后将军便是右司马了,还望将军日后继续为寡人效力。” “臣领命。” 任命完右司马后,熊槐看向有些紧张的群臣,笑了笑道:“至于司马还有左司马的人选,不知群臣有何建议?” 群臣一听楚王询问,观望间,昭常率先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叶郡守昭滑可以担任司马一职。” 昭常话音还未落下,上大夫景邵立即反驳道:“昭滑本是戴罪立功直身,如今他寸功未立,如何能升任司马一职。” 说着,景邵拱手道:“大王,臣以为方城守将军景缺功勋卓著,可为司马。” 景邵话音一落,立即便有许多大臣附和道:“大王,上大夫所言极是,将军景缺可为司马。” 很快,景缺的呼声便压倒了昭滑。 熊槐听了一阵之后,轻轻咳了两声,等殿中安静下来后,向昭雎询问道:“不知令尹有何人选?” 昭雎不急不缓地道:“大王,臣以为众人言之有理,不过臣以为陈地守昭应,淮阴守景阳,这两人也可以考虑一方。” 熊槐闻言不置可否,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屈原:“左徒,不知卿有何人选。” 屈原瞥了一眼众人,拱手道:“大王,臣以为三闾大夫屈署以及巫郡守司马翦也可以。” 屈原话音一落,昭常立即反驳道:“左徒此言差矣,三闾大夫从未接触兵事,如何能做司马?” 景邵闻言,立即附和道:“左尹言之有理···” 一瞬间,三闾大夫屈署便被众人贬得一文不值。 这让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屈署很受伤,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气冲冲的看着那些不断贬斥他的人··· 随着众人的议论,司马的人选渐渐落到了昭滑以及景缺两人身上,其他人全都无力与两人相争。 此时,熊槐见群臣争持不下,虽然景缺的呼声更高,但是却始终无法压倒昭滑,接着,殿中的争论声渐渐变小,而后群臣全都将目光投向他这个楚王,他便知是时候该他这个楚王一锤定音了。 想着,熊槐轻咳了两声,吸引了群臣的注意力后,开口道:“众卿之意寡人已经知道了,叶郡守昭滑与方城守景缺之间,寡人以为···” 说着,熊槐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寡人以为,将军景缺功劳显著,劳苦功高,可为司马。” 群臣一听楚王没有提及昭滑,立即便知昭滑没有没有半分机会了,连左司马的位置也没机会了。 于是众人纷纷拜道:“大王英明。” 熊槐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左司马的人选,寡人刚刚听着众卿的议论,也有人选了,那就以巫郡守司马翦为左司马吧。” 众人一听,对楚王任命与唐昧关系亲近的司马翦为左司马有些迟疑,但是,现在景缺已经做了司马,那景阳就不能做左司马了。 至于昭应,众人一见令尹昭雎没有开口,也没有贸然开口。 就在众人的迟疑间,屈原等人纷纷开口道:“大王英明。” 其他人见状,皱了皱眉,只能附和道:“大王英明。” 此时,熊槐继续道:“至于巫郡守的空缺,勋县县尹叶巡贤能,数年来上计都获得了甲等,寡人以为叶巡可为巫郡守。” 熊槐话音一落,一直都在旁听,从未发表意见的太子横,猛然心中一喜。 勋县县尹叶巡乃是太傅环渊的弟子,是上次楚国招贤的第三名,跟他关系亲密。之前招贤的第一名陈相被任命襄阳守,而叶巡却只获得了一个县尹位置,他还一直为叶巡打抱不平,认为叶巡屈才了。 现在叶巡升任巫郡守,太子横由衷的为叶巡感到高兴。 想着,太子横立即开口道:“父王英明。” 太子开口,依附于太子的州侯潘君等人,想也不想,立即附和道:“大王英明。” 其他人见太子难得开口,虽有心反驳,但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打太子的脸。 “大王英明。” 群臣附和之后,景邵又开口道:“大王,如今将军景缺升任司马,有调兵之责,如今各国伐楚在即,臣请大王立即调回景缺,另置方城守。” 其他人一听,包括昭常等人在内,纷纷附和道:“上大夫所言极是,还请大王调回景缺,另置方城守。” 熊槐闻言,摇头道:“不妥,司马景缺镇守方城,应对秦韩魏三国多年,没有任何差错,熟知方城防务。正如卿等所说,如今各国伐楚在即,方城至关重要,此时不宜临阵换将,故,调回司马一事,还是等此战结束后再议吧。” 说着,熊槐摆了摆手:“三司马已定,退朝吧。” 群臣闻言,看着楚王率先离去的背影,顿时愣了愣。 “果然···” “糟糕···” “···” “希望战事早点结束!” “还好,战事总有结束的一天。”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一章 五国会盟 八月。 秦韩魏齐宋五国之君齐聚洛邑,十日后,五国之君会盟后才散去。 五国的消息传到郢都,楚国君臣立即齐聚议事。 “大王,从洛邑传来的消息,这次五国会盟,正是为了商议伐楚一事。据探子来报,这次五国会盟,五国之君决定,五国合兵一处,在魏国集合,然后顺鸿沟南下伐楚。” “合兵一处?” “全都顺着鸿沟南下!” “秦齐两国都答应了?” “这···” 陈轸话音落下,殿中立即传来一阵众臣的惊呼声以及相互议论声。 连熊槐自己也颇为惊讶,对五国的决定很是吃惊。 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五国这么做,对齐秦这两个大国没有多少好处。 鸿沟的南端是楚国的陈地,是陈蔡之地,这地方与魏韩两国接壤,攻占这些地盘之后,齐秦两国根本无法获得任何好处。 就算韩魏两国割让一些城池给秦齐,但相对于韩魏两国的收益,恐怕也是不值一提的。 尤其是韩国那边,上次秦国从韩国身上夺取了曲焦两地,再向东就是渑池宜阳,宜阳这地方对韩国至关重要,所以,就算韩国愿意收买秦国,恐怕也没有多少本钱。 所以说,秦国千里迢迢的去攻打陈地,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本来,按照楚国君臣的预计,这次各国伐楚,秦韩两国还是跟上次一样,攻打楚国丹淅之地才是。但结果,各国却全都跑到了陈地。 想着,熊槐皱了皱眉,难以置信的向陈轸问道:“陈卿,这个消息确认了吗?是否属实?” 楚王一开口,群臣全都看向陈轸。 陈轸在众人的注视中,沉重的点了点头:“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五国的内应,全都传来同样的消息。 而且,据秦齐两国的内应来报,秦国之所以答应让秦韩两国攻打陈地,是因为上次伐韩之时,向齐国求援的代价。” 陈轸说完,熊槐这才恍然大悟。 此时,昭雎拱手道:“大王,若此事是真的,这对我楚国而言是一个极坏的消息,我们之前做的战争准备大半失效。而且,五国之师齐聚陈地,这将是一场决战。”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 原本熊槐已经打算让江淮的那些封君去守陈地,甚至已经打算将陈地暂时让给魏国,但是,五国这么一搞,陈地就不能轻易地放弃了。 若是让五国轻取陈地,那么五国肯定会顺势南下,到时,数十万大军携大胜席卷南下,那楚国损失的就不是陈地,甚至不是陈蔡之地,恐怕连叶郡、巨阳等地也将不保,一个不好,楚国的淮北地,将会全部沦陷。 这么大的损失,不是楚国可以承受的。 想着,熊槐看着群臣开口道:“五国来势汹汹,不知诸卿有何办法。” 众人面面相觑,相互对望了一下,见大家全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时间,竟没人开口。 此时,昭雎见重臣无人答话,沉吟道:“大王,既然五国齐聚陈地,那我楚国也不能认怂,就在陈地与各国决战好了。” “决战!”当熊槐认真考虑决战的问题时,心中不禁又迟疑起来,沉默了一下,才向昭雎问道:“令尹,若是与各国在陈地决战,不知需要多少军队?” “这···”昭雎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应道:“五国攻打陈地的大军,至少在六十万以上,我楚国要想守住陈地,那么至少需要四十万军队,其中十万楚军加上陈地百姓守卫陈城,剩下的三十万大军在城外策应。而且,还至少需要三万水师控制颖水,以保证我军粮道。” “四十万大军加三万水师。”熊槐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司马翦以及邓陵光问道:“左司马,右司马,能调出四十万大军去陈地吗?” “这···”司马翦刚刚回到郢都担任左司马没多久,还在熟悉楚国的兵事调度,此刻听到楚王询问,立即向邓陵光投出探寻的目光。 邓陵光见状,先向司马翦点头示意,然后向楚王拱手应道:“大王,以我楚国目前的情况,很难调出四十万大军区陈地。” 说着,见殿中所有人全都向他看过来,解释道:“大王,诸位大臣,虽然我楚国带甲之士超百万,但是面对各国来袭,我楚国却有长达两千里的防守线,巫郡到汉中,从丹淅之地到方城一线,从陈蔡之地到淮水一线,再加上江东,这么长的防线都需要军队防守。 虽然现在各国传来的消息,五国将全部集中在陈地,但也难保五国不会攻击其他地方。尤其是秦齐魏三国,带甲之士全都超过五十万,三国只需各自出兵十五万,然后加上韩宋两国协助,围攻陈地的各国联军就已经超过六十万大军。 若是我楚国从各地防线调兵,万一秦齐两国再次调集大军伐楚,臣担心防线空虚,会顾此失彼。” 熊槐点了点头,又问道:“右司马,以我楚国现在的力量,最多能调出多少军队去陈地?” “从江汉江淮甚至从江南调兵,最多只能凑齐三十万大军,再多,其他地方就会陷入空虚,可能会被各国所趁。” “这···”熊槐皱了皱额头。 此时,昭常开口道:“江东归附数年,至今还有八万楚军驻守,若是从江东调出五万楚军,并且从江东征召五万吴越勇士,四十万大军便足以。” “这···”邓陵光闻言,露出一阵迟疑,他常年跟在楚王左右,心中很清楚楚王对江东以及汉北三郡的重视,这些地方可不容有失。 但左尹昭常开口,他却无法直接拒绝,只能看向楚王,低头拱手道:“臣愚钝,请大王决断。” 熊槐见昭常打江东的主意,而邓陵光直接向他询问,立即拒绝道:“不妥,寡人灭亡了越国,江东的百姓还没有认同寡人,也还有彻底信任楚国。这种情况下,征召江东百姓,必将加深江东百姓对楚国不信任。 而且,让那些心中不信任甚至还有一些仇视的百姓为寡人而战,为寡人抛头颅洒热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他们上了战场,寡人担心他们倒戈一击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相信他们会为寡人拼命。 所以,从江东调兵的事情绝不可行。” 说完,熊槐看向昭雎问道:“令尹,若是让你率领三十万大军镇守陈地,令尹打算怎么做?”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二章 前奏 昭雎闻言,心中略一思索,拱手道:“大王,若是只有三十万楚军防守陈地,那么面对数十万大军围攻,城外就无法留下大军策应,必须全部进入城中坚守。 不过,即便是这样,要想收住城池,还需离间五国,只要五国中有一国撤军,剩下的四国互不信任,才有可能在各国的围攻下收住城池。 否则,陈地终将不保。” 熊槐一听,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楚国不比秦国,国界线太过漫长,无法像秦国那样将所有的兵力聚集在一个点,然后拖到敌军士气丧尽再与敌军决战。 如此,面对各国的优势兵力,就只能通过外交手段分化各国了。 想着,熊槐轻轻一叹,然后开口道:“令尹,各国来势汹汹,寡人欲以卿为主将,镇守陈地,不知令尹可愿往陈地一行。” 昭雎闻言,并没有意外,这次坚守陈地,需要从各地调兵,必须要有一个能震得住场面的重臣,才能统合各地之兵。 而眼下的朝中,除了他意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即便是刚刚被任命为司马的景缺也不行。 想着,昭雎立即应道:“臣领命。” 而后,说完调兵遣将一事后,熊槐再次问道:“诸卿,分化五国,不知卿等有何计策?” 众人一听,昭雎率先开口道:“大王,这次伐楚一事,齐国乃是盟主,而秦国则是附庸。若是论伐楚的决心,齐魏两国最为坚定,而秦国最为犹豫。若不是上次有言在先,恐怕秦韩两国也未必会与齐魏两国一道攻打陈地。 所以,臣以为五国之中秦国是最容易被说服的。” “不错,陈地被攻克,只会壮大魏国,而对秦国没有丝毫好处。”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群臣问道:“游说秦国一事,不知哪位贤卿愿意一试。” 昭雎闻言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他跟秦国那边的关系比较亲近,若是他自己亲自主持,把握更加大一些。只是他身为防守陈地的主将,面对敌军围攻,已经没有精力分心了。 另一边,昭常见昭雎没有开口,立即应道:“大王,游说秦国的事情,请交给臣来处理。” “好,有劳左尹了。” 此时,中大夫左成开口道:“大王,虽然秦国在攻打陈地上是最不坚定的,但是臣以为,宋国那边也是可以争取游说的。大王先后送给宋太子贞四百里地,这才过去多久,宋国就跟我楚国反目,悍然与齐魏等国一起攻打楚国。 如此不义之举,必须要太子贞进行说明,并让太子贞在宋国抵制出兵伐楚。如若不然,臣以为可以让淮北的楚人起兵反叛,扰乱宋国的出兵计划。若是宋国因此转而优先平定淮北,则陈地的敌军将减少十万以上。” 熊槐一听,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他知道左成说的让楚人反叛是什么意思,上次为了送太子贞回商丘,特意送出了两百里地。而太子贞接受了淮北地后,为了显示他与楚国的亲近,只是让自己的长子坐镇淮北,并让一些心腹辅佐,却没有大肆替换原本的楚国官吏。 所以,只要熊槐现在愿意,只需一道诏书,那两百里地便会立即叛宋归楚。 这样做或许可以扰乱宋国的伐楚计划,拖住宋国,但是,这样一做,那楚国与太子贞的友好关系就全毁了。 想着,熊槐拒绝道:“不妥,寡人送给太子贞的淮北地,乃是为了感谢宋夫人的救命之恩。若是现在因为楚宋两国的一点矛盾,就收回地盘,寡人如何向宋夫人交代,如何取信国人,取信天下。” 说着,熊槐见左成还要劝说,又开口道:“况且,宋王老迈,已经年满七十,这么大的年纪,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随时都会无疾而终。为了眼前一点小小的矛盾,而放弃与太子贞深厚的友谊,寡人以为其不可取。” 说话间,熊槐见左成露出一股遗憾之色,再次开口道:“不过,中大夫说的对,太子贞拿了寡人的好处,也不能光拿好处不干活。所以,寡人打算给太子贞施加压力,让他抵制这次的宋国伐楚行动。 左卿,你多次前往宋国,与太子贞交善,这次给太子贞施压的行动,就交给卿了。” 左成一听楚王没有全部拒绝自己的建议,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稍后臣就立即前往宋国,亲自游说太子贞。” “好。”熊槐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屈原道:“左徒,齐国身为盟主,伐楚的决心虽然坚定,但是寡人也想派人去游说齐王,并转移齐王的注意力。卿多次出使齐国,与齐国众多大臣交好,寡人希望卿继续联络齐国。” 屈原应道:“请大王放心。” 朝议结束后,楚国这边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虽然此时楚国各地的秋收还没有开始,但是,为了提前应对战事,调兵的命令却已经开始向各地传达,只等秋收结束后,便可以正式调兵。 而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游说宋国的中大夫左成,率先离开郢都,秘密往宋国商丘而去。 ··· 商丘,太子贞府上。 “太子,楚国使者中大夫左成秘密抵达商丘,欲求见太子。” “左成?”太子贞微微一愣。 自从宋王与四国会盟之后,他就知道楚国那边肯定有动作的,但他却没有想到,楚王竟然把中大夫左成派来了。 左成身为楚国重臣,却亲身秘密来宋,足以说明楚王对这事的重视以及决心。 太子贞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很担心因为这次宋国伐楚的事情,会让他与楚国闹翻。 自从他返回商丘之后,他已经看出来了,宋王对他已经很不满,时常进行打压,欲罢免他的太子之位。 不过因为他在商丘的的实力不弱,有众多大臣支持,再加上还有淮北四百里地在外为援,宋王这才保持克制,没有立即对他下手。 若是这次他与楚国闹翻,失去了淮北的援助,失去了朝中亲楚派大臣的支持,那时,等待他的,肯定就是宋王的雷霆之怒。 想着,太子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现在他绝不能失去楚国的支持。 “吩咐下去,请左大夫稍后,我将亲自去拜访他!”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三章 父子 就在太子贞与左成会面的时候,宋宫中,宋王看着探子送来的情报,面上冷冷一笑,然后对身前的大臣唐鞅道:“贤卿,不出所料,楚国果然派人来了,而且那逆子自降身份,主动去见楚人了。” 唐鞅闻言,笑了笑道:“大王,太子需要亲自前去会面,想必这次楚国来的一定是一位重臣,是向太子施加压力而来。现在太子在朝中势力强大,多是楚国助力,楚人来,太子必定会答应楚人。如此,大王只需数日后强令调兵伐楚,必然能让太子失信于楚人。 太子失信,楚人必然大怒。若是不久后各国伐楚,楚国再遭遇大败。如此,二则相加,楚人肯定会迁怒于太子。 只要楚人不在支持太子,那大王就能随心所欲了。” 宋王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此理。就算时候楚王能忍气吞声,继续支持那逆子,寡人也可以将泗水西部的土地换取颖水东部的土地。如此,寡人就是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换取一大块属于寡人的地盘。 削弱楚国,亲近齐国,壮大宋国,平定内患,一石四鸟,历数各国之君,还有贤明如寡人的吗!” 说着,宋王时哈哈大笑。 数日后,宋王召见太子贞。 “拜见父王。”太子贞行礼道:“不知父王召见儿臣有何吩咐。” 宋王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太子贞,见他头发花白,额头上细细的皱纹若隐若现,比起两年前,现在的太子贞更加显老了。 见此,宋王心中顿时窝火,每次见到太子,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已经老迈,老的连儿子都已经老迈了。 想着,宋王强压着心中火气,尽量平静的道:“太子,这次寡人让你来,是想与太子商议一下。不久前寡人与四国之君会盟,共商伐楚一事。按照盟约,这次我宋国将出兵十万,协同四国,共七十万联军围攻陈地。 这次五国团结一心,一同围攻陈地,陈地必下。其后,便是我五国携大胜之势,趁胜追击,继而瓜分楚国土地。如今楚国泗水以西颖水以东的淮北,已经有一小半在我宋国手上,是故,这次寡人打算趁楚国大败,全力争夺楚国颖水以东的淮北地,力求将楚国的势力赶到淮水以南,与楚国隔淮水对持。” 说着,宋王笑了笑:“不过,我宋国实力终究不比强齐,拿出十万大军攻打陈地后,再想集结重兵抢夺淮北,难免就有所不足。是故,寡人希望太子从淮北的封地中,征调五万大军,前去陈地会盟。” 太子贞一听,一股怨气顿时从心底直冲脑门。 他刚刚才答应楚使左成,会在宋国之中全力周旋,阻止宋国出兵伐楚。 接着,现在宋王竟然让从自己的封地上调兵去参与会盟。 这事他要是做了,这让还在商丘的左成怎么看,这让远在郢都的楚国君臣怎么想,就算楚王再怎么宠爱他的女儿,面对他的背叛,也一定会跟他翻脸。 想着,太子贞的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 此时,宋王见太子贞脸色变得很难看,没给太子贞拒绝的机会,继续道:“太子,如今国中都在盛传你我父子不和,甚至都在传播为父要废你的太子之位,太子,你应该也不会这样想吧。” 太子贞一听,以为宋王要跟他摊牌,要强行废了他,顿时惊恐的看着宋王。 顿了顿,定了定心神,才脸色苍白的应道:“父王,这是谣言,纯属谣言,这是一些小人在离间你我父子关系。” “不错。”宋王笑着点了点头,十分认同道:“寡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为了打破国人的怀疑,为了使那些小人的目的破产,寡人打算任命太子做这次宋国大军的主将,率十万大军前去围攻陈地。 一来,太子亲自领兵,足以显示你我父子同心协力。二来,这次五国组成七十万大军,汇聚了五国大部分的精英,太子身为宋国储君,可以多于各国联系,以便将来即位之后,避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三来,寡人以武力称著于世,多有战功,太子身为寡人的儿子,不能没有战功,这次让太子率军伐楚,正是为了让你获取战功,以便将来即位。” 说着,宋王深情款款的看着太子贞:“子贞,寡人已经老了,没几天可活的了,这宋国终有一天还是要交给你的,你应该不会让寡人失望吧。” “···”太子贞闻言,顿时感动的看着宋王,好像被宋王所打动一般。 只是,心中却对宋王的话没有半句是信的: “若不是你接连打压我两年,若是你这几年时常欲驱逐于我,若不是你这几年先后跟几个弟弟许诺立他们做太子,让他们在朝中围攻我,若不是我在你身边安插了探子,说不定我还真信了这番鬼话。 这哪里是让我去陈地建立功勋,结交各国稳定地位,这分明是让我去跟楚国决裂。” 若是他真的率军去了陈地,能不能在其他国家哪里找到助力,这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只要他去了陈地,那楚国知道他从淮北调兵攻打陈地后,那他与楚国一定会决裂的。 只是,现在宋王同时以国军以及父亲的名义,恩威并施情深义重的下令,他也无法拒绝。若是现在拒绝了,那他就真的跟宋王正式决裂了。 现在就决裂,以他目前的实力,以楚国目前的状况,他十有八九会被驱逐出宋国。 不能拒绝,也不能不拒绝。 一时间,太子贞心乱如麻。 此时,宋王见太子贞迟迟没有答应,神色顿时一变,语气不复方才温和,变得有些冷漠的道:“怎么,太子你不愿意?” 太子贞一听,不敢多想,只得应道:“不,儿臣自然愿意的···” 不久后。 左成见才进攻面见宋王没多久,有匆匆而来的太子贞,见其脸色不好,迟疑的问道:“太子可是为在下带来了好消息?” “不,是一个坏消息。”太子贞摇了摇头:“刚刚在宫中,父王强令在下从淮北调五万士卒去陈地,并且还让在下做主将。” “什么?”左成大惊,顿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太子贞:“太子该不会答应了吧。” 太子贞点了点头,解释道:“大王有令,在下不得不从。不过,在下心中是不愿的,是故一出宫门,便立即前来与先生商议。” 左成闻言,定了定神,然后看着太子贞道:“不知太子是何意思?” “君父有令,臣子不得不从,不过在下也有不去的理由。”说着,太子贞立即拱手道:“先生,在下想请楚国先派人谴责宋国与四国会盟伐楚,然后在寿县淮阴制造动静。如此,在下便可以楚国异动,需要防备楚国为由,将军队全都留在淮北。 如此,若是父王从国中调出十万大军,并依然愿意将兵权交给在下,让在下领兵伐楚。那么在下保住,这十万大军将是楚国的盟友。” 左成闻言,注视太子贞许久,见其始终面不改色,这才点了点头:“好,在下相信太子,希望太子爷不要让寡君失望才是。” 正文 第九百三十四章 在陈 郢都。 熊槐看着陈轸送来情报,不由轻轻嘀咕着: “宋王强令太子贞从淮北调兵,太子贞以楚国军队窥视淮北为由,拥兵不动。” “太子贞请求做为主将率军前往陈地,希望获取伐楚宋军的控制权,结果宋王以淮北异动为由,拒绝了太子贞的请求,并打算派太子贞去淮北主持军务。” “太子贞因淮北实力薄弱,请求宋王给他五万宋军前往淮北驻守,宋王以兵力不足为借口再次拒绝。” “宋国商议伐宋事宜,遭到群臣阻拦,结果,宋王强行调兵伐楚,以大臣唐鞅为主将,以将军苏贺为副将,出兵十万伐楚。” 熊槐看着左成从宋国传回的一系列情报,不仅感叹的摇头道:“这段时间宋国还真热闹,还没有正式出兵呢,就自己乱成一团。” 说到这,熊槐再次将宋国的情报大概浏览一遍,叹道:“可惜啊,太子贞的实力比起宋王来还是差的很远,还需我楚国的帮助,才能勉强在宋王面前自保。否则,这次宋国就出不了兵!” “大王,太子贞毕竟只是宋国的太子,不可强求。”陈轸应了一声,然后笑道:“大王,据宋国内应来报,据说这次宋王本打算趁各国伐楚,出兵攻打我淮北地,结果因为太子贞的长子公子服在淮北聚集了数万大军,而打消了出兵的念头。” “看来太子贞虽然不能阻碍宋王的行动,但是,在牵制宋王上,还是可以的。”说着,熊槐摇了摇头,看着陈轸问道:“宋国的事情就这样了,不知其他四国哪里如何了?” 陈轸拱手道:“大王,探子来报,四国已经在调兵了。而且,这次五国围攻陈地,除了宋国出兵十万以外,其他四国全都出兵十五万,合计七十万大军。 还有,齐国的消息,这次率军前往陈地的主将已经确认是齐将匡章。不过,齐将声子已经率领数万齐军前往清河城,清河城的齐军已经达到十万之众。 另外,齐国大力发展水师,如今齐国水师已经达到五万之众。据探子来报,齐国水师成军以后,不是出海打渔,就是在近海训练,如今齐国水师在大海上已经有一战之力。” “哦!”熊槐闻言不禁长长一叹:“齐国如此做为,分明是在防着我楚国水师啊。未来,我楚国水师再想纵横大海,畅通无阻,恐怕是不可能了。” 说着,熊槐又问道:“秦国那边呢?” 听楚王问起秦国,陈轸脸色微微一送:“大王,目前秦国那边并没有额外调动大军的意思。武关、南郑、蜀地,全都加强了戒备,但是并没有援军抵达的情况,也没有征召士卒的情况。” 熊槐点了点头:“虽然秦国没动静,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尤其是南郑蜀地道路崎岖,消息传递困难。而这场战争并非短时间内可以结束的,我们也需要地方秦国会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出兵偷袭。 传令下去,让丹淅防线,还有汉中两地加强戒备,不可掉以轻心。还有,让巴充两国提高警惕,寡人可没有多余的力量救援他们。” “唯。”陈轸点了点头。 时间在各国紧锣密鼓地备战中来到十月。 十月初,令尹昭雎率领十万大军前往陈地,将军庄蹻率领数万军队前往丹淅。与此同时,楚国各地也在源源不断的派出士卒前往边防要地。 十一月,昭雎率军抵达陈城。 陈城。 昭雎一进入陈城大门,便立即向陈地守昭应问道:“昭将军,陈地现在已经来了多少军队了?” 昭应一边跟着昭雎身后,一边应道:“回令尹,各地军队都已经抵达陈地,而且水师将军沈宜甫已经率领三万水师抵达陈地,现在就等令尹前来主持大局了。” 昭雎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调往陈地的军队,就数郢都距离最远,若是他都到了而还有人没来,那就是贻误军机。 若真有那样的人,他必然要杀其立威。 好在大家全都到了,连江淮的那些封君也没有例外。 “昭将军,陈地的防御准备做的如何?” “回令尹,这几年陈地一直都在备战,城墙屡经加固,已经有三丈高,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坚城。而城中的储藏的粮食,足以满足三十万大军一年所需。城中的十万百姓,只要年满十五,无论男女,全都已经整编入伍,为坚守家园而战。” “好,城中的准备已经可以了,那城外呢?” “至于城外,按照大王的诏令,陈城以北的城池全部放弃。是故,在下这一年来,将大量的百姓迁往汉北三郡,不愿意迁走的百姓也没有强求。不过,按照计划,北面的所有城池,在下都已经搬空了府库,没有给对方留下半点钱粮物资。 此外,陈城其他三面五十里范围之内,在下也按照同样的方法进行处理,坚壁清野。” “好。”昭雎大赞了一声,然后笑了笑道:“传令下去,立即召集将领,本将要聚将议事。” 大厅。 “拜见令尹。” “免礼。” 等众人都做好后,昭雎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面色还算平静,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位,国事维艰,各国再次联合一起来袭,是故,今日大家齐聚此地,便是为了抵抗各国的入侵,打退五国的进攻。” 昭雎话音一落,项君英急忙开口问道:“令尹,现在大家聚集到这里,自然是知道要干什么的。只是,五国联军有七十万之众,敌众我寡,不知令尹有何破敌之策吗?” “这···”昭雎看了一眼项君,又看了看厅中众人,见大家全都期待的看着他,笑了笑道:“诸位,退兵之策自然是有的,而且已经在进行了。” “已经进行了···”众人闻言议论纷纷。 此时,项君英拱手问道:“敢问令尹,是何策略。” 昭雎笑道:“项君,你的封地在陈地之南,距离宋国不远,想必是知道不久前宋国发生的事情的。” “不错,宋国朝中动荡,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在下有所耳闻。” 昭雎点了点头,大声道:“不错,这就是我楚国的退兵之策。宋国的动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楚国煽动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宋国这一支兵力。虽然目标并没有达成,但是,开战之前,就扰乱一国,让宋军士气大跌,这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说着,昭雎看向众人道:“当然,这还没有结束,大王依旧还在扰乱宋王,争取通过外交手段促使宋国退兵。只要我等坚守城池,联军久攻不可,宋国被拉拢的机会就会大增。 不仅是宋国,还有秦韩两国,大王也已经派出使者前去联络。这次五国伐楚攻打陈地,秦国没有半点好处,也对攻克陈地没有半分兴趣。所以,秦国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大王说动。 韩国更不用说了,去年韩国被三国围攻,粮食消耗殆尽,以致一年前四国会盟,因韩国无力出兵而停兵休整一年。区区一年的时间,韩国收获麦米粟米各一次,这能储藏多少粮食呢。 且陈地距离韩国较远,即便有颖水运粮,其消耗也不再少数。所以,据本将估算,以韩国的情况,长则八到十月,短则半年,韩国就有缺粮之忧。” 说到这,昭雎信心满满的道:“诸位,以我三十万大军固守坚城,城中还有一年的军粮,不知大家以为陈城能否坚守一年?” 昭雎话音一落,昭应立即应道:“肯定可以,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联军不过我军一倍,而我军还坐拥坚城,固守城池,城中守备充足,别说一年,就是两年也不在话下。” “不错,昭应将军所言极是。”沈宜甫附和道:“不仅如此,陈地靠近颖水,还有三万水师坐镇颖水,各地援助源源不断,这种情况下,各国想要攻克陈城,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是如此···” 此时,昭雎坐在主位上,看着厅中众人源源不断的寻找自己优势,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士气可用···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五章 军议 十二月初。 “报···将军,探子来报,北面三十里处出现敌军踪迹,数十万五国联军正沿着鸿沟南下,而且鸿沟之上到处都是联军的运输船,联军以及运输延绵数十里,一望无际,整个鸿沟附近全都是五国联军的身影。” “终于来了。”昭雎闻言不慌不忙,应道:“密切关注联军的动静。” “诺。” 接着,昭雎带着诸将来到北面城墙,然后向北一望,却见北方有一股烟尘冲天而起。 不多久,便见一大波人浪出现在北面的视线尽头。 不多时,人潮靠近,齐魏两国的大军率先出现楚人的视线范围之中,接着,其他三国的旗帜也来到陈城不远处。 此时,北墙上的楚人,见到整个北方密密麻麻的全是五国的军队,人山人海,一眼望不见尽头,见此,所有人都露出沉重之色。 观望了一阵之后,昭雎向身侧的人吩咐道:“分别传令给东面的昭应将军,西面的黄君,南面的项君,告诉他们,敌军已至,让他们谨守城池,不可懈怠。” “诺。” “传令,全城警戒,从即可起,城中街道上,但有独自行动者格杀勿论。无令出城者,同样格杀勿论···” “另,传令给颖水的沈将军让他封锁鸿沟,不可放敌军船只进入颖水,还有,让他控制颖水水道,阻止秦韩两国通过颖水运粮,并保证我军后路。” “诺。” 三日后。 五国联军成功将陈城团团围住。 联军大营。 匡章做为联军主将坐在主位,其下,魏将公孙喜,秦将司马错,韩将暴鸢,宋将唐鞅分居左右,四人之后又坐着二十几个五国将领。 主位上,匡章看着济济一堂的五国将领,开口道:“诸位,在下知道,虽然你们中有人已经来打过好几次陈城了,但也有不少人还是第一次来,对陈城这个楚国北部重镇不熟,所以还需要提前进行说明。” 说着,匡章向公孙喜拱手道:“犀武将军,楚魏两国围绕陈城争夺多年,陈城也曾多年被魏国控制,魏国对陈城可谓知之甚详,还请将军大略的说一下陈城。” “好。”公孙喜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秦韩两国那边,开口道:“诸位,陈城乃是昔日陈国的都城宛丘,陈国多次遭到楚国欺凌,甚至几度被楚国灭国,故而陈城很早以前就将城墙修的高大而坚固。 甚至,陈国为了修建陈城的城墙修得高大,还曾发生过极为严重的暴动。陈城城墙的高大与坚固,其可见一斑。 而后,我魏国与楚国争夺陈蔡之地的时候,两国都曾加固陈地城防。 所以,时至今日,陈城的坚固在各国中已然名列前茅。” 说着,公孙喜顿了顿,然后开口道:“攻打陈城,主要有三个难点,其一是陈城外数丈宽的护城河,护城河不仅宽,而且河水从鸿沟接引而来。鸿沟虽是我魏国修建的运河,但这一路走来,相比大家也知道了鸿沟水量并不少。所以,要想填平护城河,就要先截断水流,然后才能开始填土。 填平护城河之后,我们就将面临第二个难点,那就是陈城接近三丈高城墙。 而除了城墙之外,最麻烦的难点,就是颖水以及楚国的水师。 陈城背靠颖水,东临鸿沟,而楚国水师纵横江淮无敌手。所以楚国依靠水师之利,一直都牢牢的控制着颖水水道,为陈城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援。 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后援不断,这就是陈城难以攻取的地方。” 说到这,公孙喜迟疑了一下,深深的注视了秦韩两国将领一会儿,然后又看向宋国那边,开口道:“之前楚国能攻克陈城灭亡陈国,那时因为陈国粮食耗尽,这才兵败亡国。而我魏国之所以能攻克城池,那是因为在陈城之外击溃楚国主力,然后轻取陈城。 而眼下的陈城,楚军龟缩城中,颖水支援不断,故,要想攻克陈城,绝非一时之功,还望诸位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公孙喜说完,众人全都看向宋将唐鞅。 之前宋国还没有出兵,国中就出现乱象,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众人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陈城还没有攻下来,宋国那边就出现动乱,然后宋军提前撤退。如此,这将是对联军士气的沉重打击。 此时,宋将唐鞅见公孙喜半警告半预防的提前自己,而其他人也全都看了过来,立即保证道:“诸位放心,在下率军前来会盟之前,就已经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唐鞅立下保住之后,匡章立即开口道:“好,既然大家都有了长期围攻陈城的心理准备,那接下来咱们就议一议怎么攻打陈城,诸位···” “等等!” 匡章话还未说完,便被司马错出言打断。 此时,司马错见众人全都看向他,这才拱手道:“章子将军,在下有一个疑问,陈城不仅易守难攻,而且还有楚相昭雎亲自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坚守,如此重城,我等为何要强攻呢。” 匡章刚刚被司马错打断话,心中本来就有所不快,此刻听到司马错质疑自己的方略,心中更是不喜。 但面对司马错这个秦国名将,他也只能强压这心中的不快,看着司马错问道:“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司马错闻言,笑道:“诸位,我等一路走来,已经看到楚国将陈城以北的城池全都放弃了。而且,这三天的探查,陈城周围的城池也都是空城,所有的楚军全都龟缩到陈城。 不仅如此,我秦国的探子来报,颖水以南的城池,其士卒也都调到了陈城,此刻正空虚异常。 楚国如此状况,我们为什么不采取避实击虚之策呢?” 说着,司马错笑了笑,意气风发的道:“依在下之见,我们五国联军有七十万之众,大可留下四十万军队在此围困陈城,牵制昭雎所部,然后分出三十万大军避开陈城,然后南下攻取楚国各地。 以颖水以南的情况,楚国必然难以挡住我们的攻势。到时,我们在南面攻城略地,只要攻克上蔡,然后围攻叶地方城,只要这两地一下,便可进逼宛城。 宛城乃是楚国心腹之地,只要联军出现在宛城,楚国必定震动,到时楚相昭雎必然无法稳坐陈城,而会南下救援。 届时,留在陈地的联军趁势追击,昭雎必然招架不住,那时,不仅陈城将会不攻而破,连整个淮北都将被我五国瓜分。 如此岂不是比我们五国联军强攻坚固的陈城好吗?” 司马错话音一落,韩将暴鸢立即大笑着附和道:“好计策,好计策,司马将军不愧是秦国名将···”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六章 貌合神离 此时,匡章与公孙喜一见司马错与暴鸢相互吹捧,大赞分兵之策,立即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同时开口道: “此策不行!” “此策不妥。” “有何不妥?”司马错见匡章与公孙喜反对,立即质问道:“两位将军,楚国内部空虚,极易攻取,避实击虚,引诱楚军出城决战,难道不比我们在这里攻打坚城要容易十倍吗?” 匡章闻言迟疑的看了一眼司马错,他不禁有些怀疑司马错的用心来。 虽然现在楚将景缺依旧镇守楚国方城一线,联军未必能轻易攻克方城,继而进逼宛城。 但陈地以南的项城、平舆、上蔡、叶郡等地,能否被联军攻克,这是毋庸置疑的。 据齐国的探子来报,这些地方的士卒全都已经调来陈地,空虚异常,若是现在有一支十万左右的大军,从韩国新郑或者阳翟出发,南下攻城略地,那这些地方都是很容易攻取的。 但是,即便是能攻下这些地方,又能如何呢? 陈城背靠颖水,东临鸿沟,乃是江淮门户。 只要陈城还在楚国手中,那么齐魏两国的军队就休想进入颖水以南的地区。 不是军队去不了,而是陈城阻断了粮道。 从大梁到陈城,超过四百里的距离,一旦齐魏联军前往颖南,只要楚军控制陈城,截断鸿沟,那齐魏联军就将面临断粮之忧,去的军队越多,那就败亡的越快。 当然,这只是相对与齐魏联军而言。 对秦韩联军则不是这样。 韩国的都城新郑位于颖水上游,从新郑顺流而下,则直达陈城。同时,韩国重镇阳翟位于汝水上游,顺流而下,便可直达楚国上蔡。 若是秦韩联军顺流而下攻城略地,步步为营,层层推进,则秦韩联军不会有断粮之祸。 所以说,若是真的将联军一分为二,那么留在陈地与昭雎对持的肯定是齐魏联军,而南下攻城的则将是秦韩联军。 因为齐魏宋三国都没得选。 若是让齐魏宋三国牵制楚军,然后让秦韩联军去攻城略地,这对齐魏宋三国有什么好处。 虽然上蔡与叶地已经空虚,但是楚将景缺还守着方城,方城山为墙,汉水为河,方城一线乃是楚国最终要的防线,以秦韩联军之力去攻打方城,这难度可能比五国联军攻克陈城还要高。 秦韩联军连陈城都不想打,又如何会攻打方城。 况且,韩国那边又缺粮缺的厉害。 所以··· 匡章心中很清楚,一旦秦韩两国攻下颖南的平舆上蔡叶的之后,他们十有八九会在抵达方城时,借口以粮草不足停步不前。 如此,这就是用齐魏宋三国之力牵制楚国,然后让秦韩两国获得实利。尤其是韩国,只要陈地还在楚国手上,这些地盘最后都将落入韩国手中。 就算韩国愿意瓜分战利品,秦齐魏宋四国也不会要,距离本土太远的飞地,就算要了也守不住。 而且颖南的地方很大,大到韩国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地盘答谢四国。 这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壮大韩国,对齐国没有任何好处。 虽然匡章心中强烈反对这种分兵的做法,但是他却没有率先开口反对,因为韩国距离齐国很远,韩国的壮大对齐国影响较小,而对魏国影响极大。 果然,匡章正想着,那边公孙喜已经强烈的反对了。 “有何不妥?”公孙喜大声反驳道:“岂止是不妥,这个计策简直就是荒谬。在下承认攻打颖南的地盘很简单,但是,方城一线的楚军依然超过十万。楚国经营方城山数百年,山上已经修建了长城,难以突破。山下的重镇方城乃是鄂地门户,其坚固程度还要超过陈城。 而且方城之南的宛城、邓地、襄阳等地,可是并不空虚,若是联军攻打方城,这些地方派出援军,那么司马将军能凭借三十万大军攻克重兵防守的方城吗?” 说着,公孙喜冷笑道:“若是无法攻克方城,进逼宛城邓地襄阳,逼迫昭雎回援,那昭雎必然会一直死守陈城。 如此,等到我五国不欢而散,率军撤走,昭雎在挥师回攻颖南,等那时,我联军怎么夺下的颖南,昭雎就将怎么夺回去。 如此,我们五国削弱楚国的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司马错闻言,立即反驳道:“公孙将军,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联军攻不下方城呢。若是我军攻打方城,楚国汉北诸地前去救援,如此,汉北之地必然空虚,到时,我秦韩两国自然会重新组织一支联军攻打丹淅之地。 只要丹淅防线一破,则汉北之地将不复楚国所有。” 呸!想得美! 公孙喜暗骂了一声。 不错,这次五国结盟,目的是为了削弱楚国,但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壮大自己的国家。 若是按照司马错的计策行事,如果计划成功,则汉北颖南两地被秦韩两国瓜分。如此,魏国刚刚削弱了一个强大的楚国,又将面临一个更加强大的秦国,还有一个不会比魏国弱小的韩国。 如此··· 如果可以,他宁愿面对一个内患重重的楚国,也不愿意面对一个强大异常的秦国。 最好还是攻破陈城,接着五国联军攻取楚淮北,然后魏韩宋三国瓜分淮北,韩国割地给秦国,魏宋两国割地给齐国,如此魏国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想着,公孙喜立即反对道:“呵呵,司马将军说得轻巧,上次秦韩两国全力攻打丹淅防线,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在楚国内应的帮助下攻破丹淅防线,而这次秦韩两国分兵两处,实力还不如上次,不知司马将军打算花费多少时间攻破丹淅防线啊。” 说着,公孙喜没有给司马错说话机会,直接向匡章拱手道:“章子将军,依在下之见,我五国实力远胜楚国,理应以堂堂正正之师,强攻陈城,只要陈城一破,我五国之师便可挥师南下,尽取楚国淮北之地以分之。” 匡章闻言,心中笑了笑,同样也没有给司马错说话机会,便开口应道:“犀武将军言之有理,虽然司马将军的计划更加容易一些,但是计划却太过庞大,而且耗时太久。只要其中一环出错,则整个计划都将失败。 所以,依在下的意思,还不如强攻陈城。” 说着,匡章看向一旁的宋将唐鞅,问道:“不知唐将军意下如何?” 唐鞅闻言,见他们四人全都紧紧的盯着自己,笑了笑,不假思索的道:“章子言之有理,在下也以为攻打陈城是上策。” 匡章见唐鞅附和,立即看向一边的暴鸢问道:“暴鸢将军,不知你赞同联军一同攻打陈城,还是赞同分兵?” 匡章话音一落,公孙喜立即跟着道:“暴鸢将军,还请慎重考虑。” 唐鞅接着道:“暴鸢将军三思啊!” 暴鸢闻言,看了看匡章三人,然后又看了看司马错,不由迟疑道:“这···” 此时,匡章见暴鸢不表态,便直接向司马错问道:“司马将军如何?” 司马错见状,不禁沉默了许久。 强攻陈城,就算能攻下来,并且尽取楚国淮北之地,那又能如何,这对秦国有什么好处? 韩国那小小的地盘,根本不够补偿,除非韩国愿意将宜阳拿出来,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现在齐魏宋三国保持一致,而韩国又在三国的逼迫下不敢开口,他独木难支··· 而且,这次攻打楚国,本来就是先前约定好的事情。 想到这,他心中纵有不甘,也只能认了。 于是,司马错脸色一冷,冷冷的道:“既然诸位将军坚持,那么我们就攻打陈城吧。”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七章 五国攻城 另一边,昭雎在城头接连观察了联军数日,却见城外的联军一直都没有任何异常行为,不是在打造攻城器械,就是通过鸿沟将各种器械运过来。 十天后,就在昭雎在城头上巡视的时候,阴君快步走了过来:“令尹,探子来报,联军出营了,而且他们出营之后,一分为五,其中三支大军向我陈城而来,另有两支军队分别向南向北而去。” 联军要攻城了? 昭雎目光一凝,应道:“好,随本将去城北一观。” “诺。” 来到城北没多久,昭雎就见一支打着魏国旗号,约五万人的大军正向陈城杀过来。 “令尹,东面的昭应将军与西面的黄君来报,东西两面全都出现一只五万人左右的魏军。” “令尹,刚刚探子来报,不久前出营的另外两支联军,正向我护城河的河口而去。似乎他们的目的是要截断水流。” 昭雎点了点头,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的魏军,待魏军摆开阵势之后,见到魏军中的器械全都是用来运土填沟的大盾与轒辒车,以及大量的土袋。 见此,昭雎淡淡的道:“联军这是要攻城了。” 说着,昭雎又皱了皱眉,然后转头向身侧的阴君问道:“阴君,这几天城外的联军可曾分兵南下。” 阴君想了想,摇头道:“自从联军到了城外后,我们的探子一直都盯着他们,未见联军有分兵迹象。” “那颖水的水师,还有颖南的城池,可曾有发现联军渡河的迹象?” “没有。”阴君依旧摇头道:“在下这几天都没有接到类似的消息。” 昭雎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疑惑以及遗憾的向城外的联军看去,暗暗叹道:“可惜,联军以七十万之众,实力远超我陈地,而陈城以南的地区,大都空虚异常,这种情况下,联军竟然能忍住诱惑,没有南下攻打我空虚之地。” 想着,昭雎露出沉重之色道:“看来这场战争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结束的了,有的打了。” 阴君闻言附和道:“令尹所言极是,这次各国伐我,最少也要维持一年以上,若是战事不顺,游说秦韩宋三国失败,恐怕这场守城战,将会持续两三年。” 昭雎闻言,长长一叹。 当日,魏军在城外填河一日。 接着,次日齐军接替魏军展开填河,其后秦韩宋三国依次轮换。 第十三日,又轮到秦国攻城的时候,昭雎站在城北的城楼上,看着城外不断向护城河填土,以及不断朝城中射箭的秦军,眉心紧锁道:“阴君,五国依次攻城,虽然他们的进攻方式都一样,但是本将怎么老感觉秦韩两国的进攻不如齐魏两国强烈呢。” 阴君一听,恍然大悟道:“我说之前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本还没有发现,现在听令尹这么一说,才发现秦韩两国的攻势不如齐魏两国强烈,甚至连宋国也比不上。” 说着,阴君立即拱手道:“令尹,末将请求查看这十几天的攻城记录。” “去吧。”昭雎点头道。 不多时,阴君拿着三卷竹简,带着一丝喜色来到昭雎身侧,然后拱手将一卷竹简递给昭雎道:“令尹请看,根据城北记录官的记录,以联军轒辒车一个来回做为一波攻击,秦国一天的攻击频率比齐魏两国少了接近七波左右,而韩国比秦国强点,但也则比齐魏两国少了三四波。 这仅仅还是北面的情况,情况最夸张的还是黄君负责防守西面,秦韩两国在那边的攻势比我们这边弱多了。” 此时,昭雎将北部的大概情况看完,发现的确阴君所说。 看罢,昭雎又将竹简交还给阴君,失笑道:“本将早就知道五国各怀鬼胎,攻打陈城之时,肯定会有一些人偷奸耍滑,现在看来,五国这才刚刚开始攻城,就显露端倪。 若是等五国填平护城河,还是如这样一般攻城,那本将有信心,可以一直坚守到五国军粮耗尽,直到他们自己退却。” 说着,昭雎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昭雎身侧的众人见状,全都跟着他大笑不止,一时间,城楼弥漫着楚将爽朗的笑声。 五国攻城两月后,护城河全部被填平,联军正式对陈城城墙展开攻击。 这一次,五国依旧是轮换着攻打陈城。 很快,十天时间一晃而过。 第十天夜里,三面城墙的楚军战损结果汇总到一起。 此时,阴君一见结果,一边将结果交给主位上的昭雎,一边笑道:“令尹,不出所料,秦韩两国依旧像以前一样消极怠战,不仅是秦韩两国,连宋国在强攻陈城时,都刻意保存实力,没有全力攻城。” 昭雎闻言,立即从阴君手中接过战报,然后迅速的浏览起来。 果然,齐魏两国对陈城的攻势最为强烈,每次齐魏两国攻城时,楚军的伤亡都是最大的,几乎达到了两千余人每天。 当然,这两千余人中,大部分都是受伤,战死约为十分之一二。 而每当其他三国攻城时,楚军的伤亡全都大为减少。甚至,前日秦军攻城时,黄君镇守的西面城墙,战死者竟然不足十人。当然,黄君所部的收获也很少,大部分的秦军士卒爬上城墙后,一见情况不对,就迅速撤退,守城将士往往追之不及。 昭雎看到这,顿时感叹不已,若是秦魏两国也是这样攻城,那他可以坚守陈城两百年。 ··· 一个月后。 这一日,又轮到秦军攻城。 此时,匡章与公孙喜默默的站在战场后阵,观看秦军攻城。 虽然战场上的厮杀声不比他们齐魏两国攻城时小,甚至犹有过之,但是,他们俩一看秦军使者兴冲冲的爬上城墙,然后大多数人没有爬上城墙,就莫名其妙的掉了下来,就算有人能爬上城墙,也全都没几个呼吸又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而楚军似乎也和秦军形成默契,砍了第一刀,就绝不砍第二刀,更加不会追击那些后退的人,俨然有古之君子之风。 二人观战两个时辰后,见秦军如此反复循环,基本上没有那个秦军士卒能在城墙上坚持十个呼吸。 见此,二人心都凉了。 尤其是公孙喜,他见到秦军攻城的这一幕,不禁想起他二十年前参加的五国攻打函谷关的战事。 那一次,也是只有三晋真的攻打了函谷关,而楚燕则是在战场上充人数,五国攻打函谷关近一年,却没有撼动函谷关分毫。 而这一次,似乎悲剧又在重演。 不,这次更惨,这次只有两个国家出力,却有三个国家在混。 想着,公孙喜脸色难看的对匡章道:“章子,不能这样下去了,若是我们五国依旧像这样攻城,往往我们齐魏两国刚刚将楚人的士气打压下去,然后经过秦韩宋三国攻城,楚人的士气又再度高涨。 如此反复,在下担心楚人还没有伤筋动骨,而我们齐魏两国就先顶不住了。” “不错,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匡章闻言,同样脸色不好看的点了点。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的函谷关之战,五国攻打秦国近一年,不仅没将秦国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反而让秦国的气焰更加嚣张,以至于后来秦军竟敢出城而战,向人数远超自己一方的联军发起反攻,然后五国百万联军一触即溃。 若是像这样打下去,匡章很怀疑,一年后楚人会不会出城向齐魏两国发起反攻,然后两国大败,接着五国退兵。 而后,匡章又想起十几年前的各国伐齐,以及上一次的六国伐楚。 这两场战事,各国可都是全力以赴了。 同样是各国联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匡章思绪一转,便想通了。 虽然一国的强大,能将其他国家整合在一起组成联军,但是,只有利益才能驱动各国一往无前。 无论是之前伐齐还是伐楚,各国只要获胜,就都可以直接获得大量的好处。 而这次五国攻打陈地,秦齐两国可是没有任何直接好处,而且宋韩两国的好处也少,只有魏国的好处是最大的 如此··· 想着,匡章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公孙喜道:“犀武将军,如今五国伐楚,秦韩宋三国行动滞缓,攻城乏力,此时此刻,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公孙喜闻言,顿时沉默了。 他自然是知道三国为什么在进攻陈城是如此乏力,但是,要想让他拿出办法来,他却拿不出来。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不愿开口。 就比如说,现在将联军一分为二,让秦韩联军去攻打颖南,那秦韩联军一定会像打了鸡血一般,冲动而狂爆。 但这么做对魏国来说很不利,甚至好处还没有害处多。 如此··· 公孙喜沉默许久,然后才无奈的开口道:“章子将军,为了给楚人不断的施加压力,防止楚人恢复士气,在下以为可以让五国一同攻城,我齐魏宋三国攻打东北两面,让秦韩两国去攻打西面。” 匡章闻言,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公孙喜不愿意说的事情,他也不愿说。 他虽然是联军主将,但是,其他国家可不会全都听他的。 三国攻城时混日子,他能怎么办,好言相劝,三国未必会听,严厉斥责,三国会心生不满,杀人立威,则三国立即倒戈。 想着,匡章无可奈何的道:“善,将军言之有理。”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八章 机会来了 郢都。 熊槐看着昭雎送回来的战报,轻声囔囔道:“五国改变攻城策略,齐魏宋三国主攻东北两面,而秦韩两国主攻西面。” 说着,熊槐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陈轸问道:“陈卿,这五国既然改变了攻城方式,难道他们就没想过改变策略,不再强攻陈城,转而避实击虚,突袭我空虚之地吗?” 陈轸摇头道:“大王,不是他们没想过,而是没有采用。据内应传来的消息,秦韩两国本有意沿着颖水汝水南下伐我楚国,但是,这一提议却被齐魏宋三国否决了。” 熊槐一听,不由遗憾的叹了口气。 楚国在五国来势汹汹的情况下,不仅在陈城北部施行了坚壁清野,而且将颖南很多地区的士卒都抽调一空,并全部集中在陈城。 如此做为就是为了给韩国,不,应该是给秦韩两国以可乘之机。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分裂五国联盟。 一般来说,要想瓦解敌方的联盟,最容易的方式就是重礼收买其中一个或两个,只要收买成功,那联盟就很容易破裂。 同样,联盟自我分裂的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分赃不均。历数以往的所有联盟,其中大部分分裂反目的原因,不是因为目标不一,就是因为分赃不均。而且,其中大部分反目成仇的,都是因为分赃不均的缘故。 当年三晋刚刚从晋国独立,三国依旧好的跟一个国家一样,但仅仅只是一代人,短短二三十年间,到了三晋的第二代,三晋就开始反目了。 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赵国分的好处太少。 所以,这次楚国分化五国联盟,就是同时从这两处着手。 收买联盟的国家,这是楚国早就开始干了,甚至五国还没有调兵的时候,楚国就开始收买五国中的大臣了。 战争开始后,楚国刻意留下颖南,并让昭雎率重兵拦住齐魏宋三国,这就是为五国联盟制造矛盾,促使他们更快的分化。 只要秦韩两国一去颖南,并获得大片颖南土地,以韩国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拿出自己的土地来答谢其他四国。如此,只要联军长时间无法攻破陈城,必然心怀怨气,眼红韩国。 这就是楚国破坏联盟的机会。 至于颖南的土地,就凭韩国的实力,不是楚国看不起韩国,只要楚国不是遭到天下各国针对,即便韩国有秦国或者魏国的援军,那楚国要想从韩国手上夺回颖南,还是很容易的。 这就是楚国快速瓦解联盟的办法。 可惜的是,计划没成功。 想着,熊槐甩了甩脑袋,好像一瞬间就将遗憾甩了出去。接着,熊槐又开口问道:“陈卿,收买五国大臣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轸点了点头道:“收买五国大臣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无论是齐相田文季子,还是秦相甘茂,亦或者是韩相张开地,他们对我楚国送上的礼物全都笑纳了。” “只是···”陈轸遗憾的摇头道:“只是他们虽然收了礼物,但是却没有为我楚国说话。” 熊槐笑了笑道:“不急,如今五国伐楚才没多长时间,各国之君全都在期待伐楚的战果,此时还不到时候。” 说着,熊槐笑着看向北方:“不过,寡人想来用不了多久,游说各国的事情,就会迎来一个有利的时机。” 陈轸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大王英明。” 五国伐楚正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六月,韩相张开地病死,亲秦派大臣韩辰接替韩相。 七月初,魏太子政病死,魏国亲齐派公子,公子遫继任太子。 七月中旬,韩国因旧粮即将耗尽新粮还未收获,而陷入青黄不接。 于是,韩国一面派人向秦魏两国借粮,一面派人向两周征粮。 数日后,楚国收到韩国内应传来的韩国缺粮的消息。 “机会来了。” 熊槐一听到韩国的消息,顿时大喜过望,接着立即将在朝的重臣招了过来。 楚宫。 熊槐将韩国缺粮的事情公布后,喜道:“诸卿,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收买以及游说五国,但是却收效甚微,其原因所在想来大家都清楚。现在,韩国出现缺粮,这正是我楚国离间五国的绝好机会。” “已经等这个消息等了很久了。” 群臣一听这个消息,全都露出兴奋之色。 早在各国伐楚之前,楚国就已经开始针对韩国进行布局,如今韩国遭逢危机,这就是他们苦等良久的机会。 此时,熊槐顿了顿之后,看向屈原道:“左徒,寡人要你立即发动我楚国所有的齐魏两国力量,务必要借这次韩国缺粮的机会,让齐魏两国同时向韩国施加压力,逼迫韩国全力伐楚,以离间齐魏两国同秦韩两国的关系。” “唯。”屈原立即应道。 而后,熊槐看向昭常吩咐道:“左尹,之前游说秦国的事情一直都是卿在负责,这次瓦解五国联盟最重要的事情,让秦国退兵的事情,还是交给卿来处理。”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下,面色沉重的道:“此次游说秦国,若是秦国同意以汉中十座的代价,从陈地退兵,这是最好不过了。若是秦国不愿,那寡人的底线就是汉中之半,汉中的长城一定要控制在我楚国手中。” 昭常用力的点了点头,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负大王所托。” 接着,熊槐的目光从剩下的群臣中扫了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咸尹范环身上:“咸尹。” “臣在。” “不久前韩相张开地病死,新任韩相韩辰接替不久,其在韩国的地位并未稳固。寡人要贤卿去一趟韩国,携重礼恭贺韩辰任相。这次恭贺的目的,乃是趁其立足未稳,要他进一步分裂韩国与齐魏两国的关系。” 范环闻言,迟疑的道:“大王,韩辰一向与我楚国不太对付,臣担心韩辰未必会听我们的。” 熊槐笑了笑道:“无妨,寡人也知道韩辰不会听的,所以,这次贤卿去韩国的时候,顺便给公仲带一封家书回去。 公仲在我楚国做了多年的人质,想必也想家了。” 范环一怔,接着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大王英明。” 不久,群臣离去后,熊槐又将公孙衍之孙,继承了公孙衍临海君爵位的公孙泽召来。 “临海君,这次寡人找你来,是有一件重任托付于你···” 正文 第九百三十九章 韩相韩辰 另一边。 韩国新郑,韩相韩辰正在向韩王汇报。 “大王,大梁传回的消息,前日魏王接见了我国的使者,对我国提出的借粮请求,魏王原则上已经答应借粮。但是,借粮的事情,却遭到了一些大臣的质疑,他们怀疑我国对伐楚一事的决心。 更有一些大臣说,因为我韩国在攻打陈城的事情上软弱无力,以致五国联军攻城大半年,却没有任何战果。 是以,魏国君臣说,魏国可以借粮,但是却需要大王去韩魏边境与魏王盟誓,让我韩军全力攻打陈城。” “呵呵。”韩王一听魏国那边传来的消息,顿时冷笑不已。 “我韩国出兵攻打陈城,这可是应齐魏两国之请,是去帮忙的。如今韩军强攻陈城大半年,将我韩国的粮食都消耗一空,都没有半分退缩,寡人可以说对魏国也算仁至义尽了。 结果,现在魏国不仅不愿立即借粮,还抱怨我韩军消极怠战。 难道魏王就不怕寡人将韩军撤回?” 韩辰一听韩王的愤怒之言,急忙劝道:“大王还请息怒,齐魏两国势大,我们才刚刚被各国削弱,并与楚国闹翻,现在万万不可得罪魏国,以免再受兵灾。” “哼。”韩王冷哼一声,抱怨道:“不能得罪魏国,难道让寡人帮着魏国打战还不够,还有亲自去低声下气的求魏王。” 韩辰见韩王面有不岔,立即安慰道:“大王自然不必如此,我们攻打陈城这是在帮助魏国,只要我们再派出使者向魏王进行说明,想来魏王是明白事理的。之前魏王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想来一定是因为太子政之死,魏王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 韩王一听韩辰还让自己派一个使者去求魏王,心中顿时冒出一股怒火。不过听到韩辰说起魏国太子之死,倒也理解了魏王几分,于是不快的应道:“也罢,这事就交给相国你去办吧。” “唯。” 接着,韩王又问道:“相国,秦国与两周那边可传回消息?” “回大王,秦国咸阳离得远,我们求借粮的使者应该还没有抵达,至于两周那边,西周君倒是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请求,而且西周国送出的第一批粮食,已经出发了。 至于东周国那边,回讯的使者应该就会在今明两日间返回。” 说到这,韩辰正想告诉韩王,去西周国的使者回报,西周君因韩国接连两次索要而十分不快,但是,他一见此时韩王面色不虞,便将这事烂在自己肚子里,不敢将这事禀报韩王,免得韩王更加不快。 反正···西周国也只是韩国的附属国,根本没有反抗韩国的实力。 此时,韩王听道韩辰的话,点了点头:“好,相国先关注借粮一事,东周国一有消息,立即来报寡人。” “唯。” 十天后,咸尹范环率先赶到韩国都城新郑。 “两周国与魏国已经答应借粮,秦国还没有消息传来。” “虽然有一些大臣劝说魏王不要无条件借粮,但紧紧只是拖了五天时间,韩国的第二波使者一到,魏王还是答应借粮了。” 范环抵达新郑之后,一听韩国已经从三国接到粮食,内心微微一沉。他这十天赶紧赶慢的,一路疾驰赶来新郑,却还是慢了一步。 如今韩国已经获得了足够的粮食渡过缺粮危机,那他说服韩国退兵的希望就渺茫了。 不过,王命在身,即便希望渺茫,他还得一试。 韩辰府上。 “楚国使者范环求见?”韩辰先是一怔,接着冷笑道:“范环此来,肯定是听说我韩国不久前缺粮,所以才来劝说本相让韩国退兵的。 可惜···现在我韩国已经不缺粮了。” 说着,韩辰笑着吩咐道:“让范环来见本相,本相倒要看看,这范环打算如何说服我。” 不久,范环来到大厅,见韩辰面色冷淡的坐在主位上,心中一凉,立即走向前去见礼。 “环见过相国。” “免礼。”韩辰语气疏远而冷漠的道:“如今楚韩两国正在交战,先生却千里迢迢的从郢都赶来新郑,不知有什么赐教吗?” 范环见状,心中大为不快。 虽然现在楚国遭到五国围攻,楚韩两国是敌国,但是韩辰见他到来,既不起身相迎,又不让人奉上茶酒,这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要知道,别说之前公叔做韩相的时候,就是公仲做韩相之时,楚韩两国不对付之时,公仲面对楚国使者,也是奉为上宾的。 而韩辰,好像他以为他坐上了韩相的位置,就是一个大国之相一般,可以面对楚国使者时高人一等。 心中虽然十分不悦,但范环想起楚王的嘱托,还是笑脸相向。 “相国,寡君听说你新任韩相之位,特让在下前来祝贺。奉上四色石一块,玉璧一对,琉璃珠百颗,黄金百镒为贺,希望能与相国交个朋友。” 韩辰一听,顿时咽了咽口说。 大礼,这绝对是一份大礼。 五色石的美名,他可是听说很久了,只可惜五色石太过珍贵,连楚人都难以见到。即便是次一等的四色石,也是有价无市,从来都没有听说楚国之外的人获得过。 唯一出现在各国之外的,就只有三色石,这同样珍贵异常。就好比他自己收藏的那块,就是他花了五百金托人从楚国买来的。 一块四色石,足够成为他陪葬中最珍贵的珍宝了。 更别说还有玉璧一对,琉璃珠百颗,黄金百镒,玉璧琉璃珠倒也常见,对他而言只是寻常之物,但是黄金百镒,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大笔财富。 一镒黄金为二十斤,百镒便是两千斤,他这一辈子都没赚到这么多钱。 想着,韩辰的呼吸不禁变得有些沉重而紊乱。 良久,韩辰才压制住心中的贪婪,重新变得冷漠道:“无功不受禄,在下与楚王素无交情,楚王突然送来这份厚礼,必然所求极大,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唉!”范环一听,立即劝道:“相国多虑了,区区薄礼,只是寡君送来的祝贺之礼,祝贺相国上任罢了,并无所求。” 韩辰深深的看了范环一眼,笑道:“先生不必多说,楚王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但是礼物,还是算了吧。” 说罢,韩辰直接闭上眼睛一挥手:“楚王的心意在下已经心领,先生请回。” 范环见韩辰赶人,浑身一僵,接着不快的离去。 待范环离去后,许久,韩辰才睁开眼睛,长叹道:“可惜了···” 另一边,范环离开韩辰府邸后,回头看了一眼韩辰府邸的大门,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范环立即向公仲侈的府邸走去。 不久后,韩辰接到门客禀报,不由深深的皱起眉头:“范环去了公仲府上,受到了极高的礼遇,难道楚王打算放公仲回国?” 说到这,韩辰徒然一惊,公仲可是韩王心腹重臣,在韩王心中地位远在他之上,而且当年公仲还是为了韩国而去楚国做人质的。若是公仲回国,他韩相的位置··· 想到这,韩辰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拒绝得太干脆了。只是,这才刚刚把范环赶走,就急巴巴地贴过去,这似乎也不太合适。 就在韩辰忐忑不安的时候,数日后,公孙衍之孙,继承他楚国临海君的长孙公孙泽赶到了魏国大梁。 正文 第九百四十章 公孙父子 公孙禹见到在楚国做临海君的儿子偷偷摸摸的回到魏国,不由大吃一惊。 他父亲公孙衍才去世不足一年,他去楚国参加葬礼外加守孝三月,这才返回魏国不过两月时间,自己的儿子也到了魏国。 难道临海君的爵位被废了? 想着,公孙禹急忙询问道:“吾儿怎么回魏国来了?可是楚国那边出了什么事?” “楚国无事。”公孙泽摇了摇头,然后拱手道:“父亲,这次孩儿从楚国来,是奉大王之命游说魏国,还请父亲助我一臂之力。” 公孙禹一听公孙泽是来游说魏国的,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提起心来,摇头道:“楚王想要游说魏国,这事恐怕不容易。现在大王正对楚国陈地志在必得,之前韩国前来借粮,大王稍加拿捏,就借给了韩国大量的粮食,由此可知大王心意之坚定,乃是不破楚国誓不罢休。 吾儿此时来游说魏国,为父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公孙泽笑道:“父亲放心,大王也知道此时游说魏国退兵困难重重,所以孩儿这次来魏国,不是来游说大王的,而是游说太子遫的。” “太子遫?”公孙禹一愣,然后迟疑的看着公孙泽。 翌日,太子遫府上。 “公孙禹来访?”太子遫一怔。 因为公孙衍的缘故,公孙一家大都与楚国较为亲近。而他则与楚国不怎么对付,他哥哥太子政病死后,他还是借助齐国的力量,这才压下自己的兄弟,登上太子之位。 故而,他之前与公孙禹仅仅只是点头之交罢了,现在公孙禹却突然大张旗鼓的来拜访他,这是何意思。 虽然搞不清楚公孙禹的意思,但是他才刚刚成为太子,羽翼还未丰满,而公孙禹一家在魏国的实力并不弱,却也不可不见。 “传令,开中门,本太子要亲自迎接。” 不久,太子遫将公孙禹迎入府中,二人分宾主坐下。 寒暄了一阵后,太子遫开口问道: “先生来找遫,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不敢。”公孙禹笑道:“禹听说太子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为秦韩两国感到忧虑,为那边的战事迟迟打不开局面而苦恼,故而在下不才,特来为太子分忧。” “噢?”太子遫好奇的看了公孙禹一眼,这个家伙不是一直都亲近楚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改变了立场,难道不久前他去楚国时与楚国发生了什么不快? 或者别有所图? 想着,太子遫笑了笑:“还请先生赐教,遫愿洗耳恭听。” “咳咳。”公孙禹清了清喉咙,然后拱手问道:“太子,在下听说,之前五国轮流攻打陈城时,秦韩宋三国全都有意保持实力,攻城作战极为软弱。太子,不知道在下说的对吗?” “不错,有这么一回事。”太子遫点了点头,这事当时闹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许多人都知道。 公孙禹笑了笑,然后接着道:“其后,因三国攻城乏力,所以犀武与章子将军改变了攻城的方式,转而五国同时攻城。结果,这一改变,虽然并没有让秦韩两国猛烈的攻击陈城,但却也让宋国没有消极避战的机会,从此以后,宋国攻打陈城之时,几乎不遗余力,攻势与我齐魏两国一样凶猛。 太子,陈城那边的情况是这样吧。” 太子遫再次点了点头:“不错,正如先生所说,现在宋国攻打陈城也很是凶猛。” “不错,就是这样。”公孙禹双掌猛然一拍,然后笑着问道:“太子可知,那宋国为何前面消极避战,而后积极攻城吗?” 太子遫一听公孙禹询问,理所当然的道:“那时因为五国同时攻城,宋国被齐魏两国挟持,所以别无选择。” “太子英明,在下也以为是这样。”说着,公孙禹皱了皱眉:“可是,在下愚钝,这宋韩两国实力相差不多,改变攻城方式后,为何宋国会强攻陈城,而韩国却不惧我齐魏两国,依旧在陈城外消极避战,保存实力呢?” “那是因为韩国与秦国结盟,秦韩两国勾结一处,不惧我齐魏两国的威胁。” “太子英明,一言中的。韩国之所以在陈城外得过且过,就是因为韩王以为有秦国做依靠,我齐魏两国奈何不了他。” 说着,公孙禹身躯微微向太子遫方向倾斜,压低声音,语气阴冷的道:“太子,五国攻打陈城,秦韩两国消极避战,仅凭我齐魏宋三国,攻克陈城困难重重,旷日持久。而且,我齐魏宋三国即便攻下陈城,也必然损失惨重,与楚国两败俱伤。 而秦韩两国则不然,他们一直都在保存实力,待陈城被攻下之时,大军基本完好无损,士气依旧高涨。 如此,在下担心我齐魏宋三国接下来在于秦韩两国抢楚国地盘时,可能会抢不过秦韩两国。” 太子遫一怔,看了一眼公孙禹,迟疑道:“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在下的意思,秦国强大,而且对我魏国威胁极大,此时我魏国不可对秦国下手,但是,韩国则不然,韩国弱小,眼下又陷入缺粮之中,故而,我们必须要给韩国施加压力才是。” 太子遫闻言,立即想起之前上朝时,亲楚的楼庳等人,强烈要求拒绝给韩国提供粮食,逼迫韩王与魏王盟誓的建议。 想着,太子遫目光一沉:“难道先生的意思,让本太子向父王进言,要求暂缓为韩国提供粮食?” “不。”公孙禹立即摇头道:“如今韩国还在帮助我们攻打陈城,此时岂能暂缓借粮,理应立即将粮食借给韩国,甚至,为了表明诚意,我们还需将粮食通过鸿沟运到陈城外的韩军大营,免得所借的粮食还要转运韩国,费时费力,消耗颇多。” 太子遫一愣,有些搞不清公孙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他狐疑看着公孙禹道:“先生,我们借粮给韩国,还自己送到陈城外的韩军大营,如此,这不是让韩王以为我魏国求着韩国相助,这不是更加助长了韩国的嚣张气焰吗?” “太子所言极是,韩国有秦国为援,仅仅只是示之以恩,这是远远不够的。我魏国在施恩的同时,还要施之以威,恩威并施,才能让韩国别无选择。当然,为了避免韩国抱怨我魏国,我魏国还不能直接向韩国示威,还需从其他国家着手。” “其他国家?”太子遫一愣,思绪一转便将秦赵宋楚等国排除,然后想起与自己关系颇深的齐国来,不由好奇的问道:“敢问先生应该从何处入手?可是请齐国出面?” 公孙禹闻言摇了摇头。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一章 立功心切 “不是齐国?” “当然不是齐国。”公孙禹理所当然的道:“如今齐国正是联军盟主,此时请齐国出面,只会适得其反,引起韩王的逆反心思,更加不愿强攻陈城,甚至还可能会退兵。” 太子遫点了点头,魏国不愿做恶人,齐国这个盟主更加不能做,毕竟现在秦韩两国出兵攻打陈地,都是应齐魏两国的要请。 想着,太子遫更加迟疑的问道:“敢问先生,若不是齐国,那我们应该从何处着手。” “东周国。” “东周国?” “不错,自从韩赵两国将周国一分为二后,西周国便是韩国的属国,其后赵国动乱,东周国也归属于韩国。东周国归属韩国不久,且韩国对东周国的控制也不深,如今韩国缺粮,三年而两次向周国征粮,以至于东周君也不能顿顿吃上美味的面粉,现在东周国上下对韩国已经很不满了。 只是因为韩国正在与其他四国一同伐楚,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此时此刻,有人能给东周国足够的底气,那么东周君必然会起来反抗韩国。” “不妥!”太子遫听到这,立即摇头道:“若是周室动乱,韩国一定会以此为借口退兵的。” “不,太子多虑了。”公孙禹赶紧解释道:“若是东周君反抗韩国,韩国不仅不会退兵,而且还会急着向我们齐魏两国示好,并还会全力攻打陈城。” 太子遫一怔,连忙向公孙禹行礼道:“请先生赐教!” “太子,臣之前说要降借给韩国的粮食直接送到韩国军营里去,目的就在于此,为了防止东周国反抗韩国后,韩国会从陈地退兵。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还需太子亲自给韩军送粮,一则显示我魏国对此事的重视,二则可表达太子对韩国的亲善之意,三则就是为了防止韩国会因为东周国的事情退兵。” 说到这,公孙禹脸上露出一丝凶戾,恶狠狠地道:“若是在太子您亲自给韩国送粮的情况下,韩国都要退兵,那就说不过去。只要韩国敢退兵,那我们就联合齐魏宋三国伐韩,并让齐国怂恿西周国也背叛韩国。 要知道,西周君的儿子周最,在齐国可是颇得齐王重用啊。” 接着,公孙禹笑了笑:“太子,到时只要太子向韩王许诺,只要韩国愿意全力攻打陈城,那么太子就愿意出面摆平东周国。并且,与齐宋两国联合向韩国施压,请周最出面游说东周君。 如此,韩国为了保住两周,为了避免退兵后遭到齐魏宋三国的围攻,必然积极向我齐魏两国靠拢,然后全力攻打陈城,以向我齐魏两国示好。 而且,攻破陈城之后,韩国为了两周,必然会在瓜分楚国领土上做出让步。” 说到这,公孙禹拱手道:“太子,如此一来,事成之后,太子既可以获得韩国的友谊,还可以成为团结五国,攻破陈城的大功臣,并且还可以为魏国获取更多的利益,向国中群臣展示太子的贤能。 如此一举多得之事,太子何乐而不为。” 太子遫一怔,而后默默思索许久,没有发现这事对魏国或者说对他有什么不利的地方。 相反,这事要是成功了,就真的如公孙禹所说,他以及魏国将会获得巨大的收益。 尤其是,自从他哥哥太子政病死后,魏王悲痛不已,忧伤成疾,多日不曾出面理事,直到不久前,韩国派人前来借粮之时,才刚刚有所好转。 此时此刻,他这个刚刚上任的太子,继续一个大功,以稳定朝中,震慑群臣。 是以,公孙禹的话音一落,他瞬间就心动了。 只是心动归心动,但他心中依然还有所疑惑。 那就是公孙禹一向亲近楚国,怎么会突然提出一个这么不利于楚国的计策呢。 要知道,楚王待公孙衍甚厚,而且公孙禹的儿子公孙泽现在还是楚国的临海君,食邑数千户。 故而,他心中有所疑惑,这公孙禹此时献出的这个计划,会不会暗藏什么不利于魏国的玄机呢? 还有,公孙禹以往在魏国,宛如一个透明的边缘人,轻易不发表意见,到了不问不答,甚至问了也不答的地步。 但今日,他却与往常截然不同,竟然主动向他提出建议,这很反常。 若是这次他被公孙禹坑了,或许他的太子之位也会不稳。 想着,太子遫看着公孙禹良久,默然无语。 公孙禹见状,心中一慌,内心瞬间七上八下,不过他到底还是经历过自己父亲独自逃亡,并且还投奔魏国的敌国的险境,是以他心中虽慌乱,但面上一点也没有显露。 定了定神,他面带疑问的道:“太子,此事还有何疑问?难道在下的计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先生之策并无不妥。”太子遫闻言摇了摇头,接着好奇的看着公孙禹道:“只是遫有些好奇,往日先生在朝中从不开口,怎么今日却主动向孤进言献策了呢?” 公孙禹闻言,顿时放下心来,笑了笑道:“太子明鉴,昔日先父在楚国颇得楚王信用,全心全意为楚王出谋划策,而楚魏两国之间矛盾重重,在下身为人子,不愿与先父的意愿背驰。同时,在下身在魏国,许多人都以为在下是倾向楚国的,一旦在下开口,难免会给自己难堪。 于是,不得已之下,这才在朝中闭口不言。” 说着,公孙禹摇头一叹:“如今先父去世,在下已经没有顾虑,而且,在下是魏国的臣子,公孙氏的根始终都在魏国,终究不是楚国的临海君···” 太子遫一听公孙禹提到楚国的临海君,瞬间反应过来。 临海君在楚国的地位,已经是封君中的中上层,虽然不比那些有封地的封君,但是,数千户的食邑,也远远超过了那些小封君以及封号封君。 而临海君却是公孙禹的儿子,终究不是他,他只是魏国的一个寻常大臣。 太子遫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公孙禹在楚国之时的尴尬,他们父子俩走在一起,许多楚国的贵族都需要给临海君公孙泽行礼,而对公孙禹,或许也会行礼,也可能只是点头。但是,当公孙禹单独遇到楚国那些地位比临海君的爵位低的封君时,或许他还需主动向那些封君行礼,谁叫他的地位低呢。 想着,太子遫看着公孙禹笑了笑,他知道公孙禹现在为什么这么主动建言献策了。 原来是立功心切啊! 搞清楚后,太子遫立即用较为亲近的语气道:“先生请放心,只要先生一心为魏国办事,只要能建立足够的功勋,封号并不是什么问题,甚至,裂土封君也不是不可能。” 公孙禹闻言,顿时露出期待的目光。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二章 以退为进 公孙禹游说太子遫的次日,太子遫亲自入宫求见魏王,请求亲自运粮到陈城,一则督战,二则对韩国显示诚意。 结果,魏王同意了太子遫的请求。 而就在太子遫离开大梁的第二天,公孙禹也启程前往东周国。 十日后。 早就与齐魏两国有过接触的东周君,在公孙禹的游说下,以韩国索求无度为名,正式反叛韩国,不仅派人将已经借出的粮食追回,还封锁了韩国前往东周国的道路,做出一副要跟韩国决裂的样子。 消息传到韩国,朝野震惊。 “什么,他姬根怎敢背叛寡人?” 韩王听到东周国背叛的消息,震惊之外,更多的则是恼怒。 “东周国连西周国都比不上,地不足百里,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竟然也敢拒绝寡人的要求,这是谁给他的勇气。” 说着,韩王瞬间迟疑起来。 韩国之前两次向东周国征粮,东周君都爽快的答应下来,从这就可以看出,以东周国的实力,肯定是没有办法反抗韩国的。 而现在,东周国在答应了韩国的要求下,又突然变卦,这必然是有其他国家给了东周君底气以及勇气。 否则,东周君···呵呵··· 只是,究竟是那个国家在背后搞事呢? 韩王的第一反应是楚国,如今五国伐楚,楚国是最迫切希望改变现状的。 只是楚国距离东周国太远,而且自顾不暇,中间还隔着一个韩国,对东周国来说楚国根本无法依靠。 除了楚国,剩下的就是齐魏赵。 只是,魏国之前已经答应借粮给韩国,魏国需要韩国继续攻打陈城,这种情况下,魏国似乎也不可能。 万一这消息泄露,那魏国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有赵国,现在赵国对中山国的战争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中山国的战事可比五国伐楚之战激烈的多。 如果说现在那个国家最希望能保持现状的,那一定是赵国。 所以赵国也不可能。 剩下的···那就只有齐国了。 尤其是齐王地任命周最为卿后,齐国对两周的动作一直都没断过。 只是,现在齐国正率领五国攻打楚国,比起两周来,齐国应该更关心楚国。所以,齐国搞小动作的可能性也很低。 韩王想了一阵后,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国在背后搞事,自己想不明白,当然就是··· 韩王看着身前的韩辰问道:“相国,你说东周君究竟是从哪里获得了反抗寡人的勇气。” “这···”韩辰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也搞不清是那个国家在算计韩国。 似乎所有的国家都有可能,但又似乎所有的国家都没有可能。 此时,韩王见韩辰唯唯诺诺,却始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见此,韩王心中顿时充斥着对韩辰的不满,这韩辰比起公叔公仲来,甚至比起刚刚病死的张开地来,实在是有一些距离。 想着,韩王看着韩辰心中愈发的不满了,接着神情有些无奈绕过此事,直接询问道:“相国,寡人打算给东周君一个教训,调出一部分兵力攻打东周国,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不可。”韩辰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算韩国,但是却知道现在东周国反叛的时机极佳,打在了韩国的软肋上,韩国此时难以报复。 “大王,东周小国,教训一顿并不困难。但眼下我韩国正值缺粮,所有的粮食都需要先保证伐楚之军。而我们向其他国家借的粮食,西周国太少,只能用来应急,魏国那边的粮食,已经由魏太子遫运往陈地,而秦国那边,粮食还不知道在何地。 故,现在我韩国虽有伐周之军,却无伐周之粮。伐周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韩王闻言心中不由有些急躁的问道:“难道东周君背叛了寡人,寡人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韩辰激动的道:“若是我们就这么放过东周国,那么西周国知道了,必然会蠢蠢欲动,为了报复东周国,为了震慑西周国,我韩国必须有所行动。” “相国打算如何行动。” “这···”韩辰沉吟了许久。 此时,韩王见韩辰沉默许久,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失望之色顿时洋溢于表。 而韩辰看到韩王脸上的失望,心中大急,急切间,脑海突然灵光一闪,然后拱手道:“大王,臣有办法了。” 韩王一怔,然后期待而意外的问道:“计将安出?” 韩辰应道:“大王,臣的计划是,派出使者谴责齐魏两国,说齐魏两国趁我韩国乏力之时拉拢我韩国的属国。接着,向两国表达我韩国的不满后,再露出要从陈地退兵的意思。” “不行。”韩王一听韩辰的计划,立即摇头反对道:“寡人刚刚才向秦魏两国借粮以伐楚,而秦魏两国也都答应了寡人,且魏太子遫还亲自运送粮食去陈地,此时此刻,寡人退兵回国,秦魏两国得知,必然会以为寡人在戏耍两国。 尤其是魏国,因为我韩军攻城不力,早就对我不满了。若是寡人退兵,齐魏宋三国必然紧随而来。倒是,寡人别说保住东周国,恐怕连西周国,甚至我韩国本土都保不住。 所以,退兵一事断不可行。” 韩辰见韩王说完,立即用凌厉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一般。 见此,他立即解释道:“大王勿忧,关于退兵的事情,臣自然是知道轻重的,臣的意思不是退兵,而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韩王一怔,诧异的看着韩辰。 “正是。”韩辰点了点头,解释道:“大王,如今我五国最近要的事情就是攻打楚国,此时此刻,若是我韩国退兵,则五国削弱楚国的计划就会立即崩溃,所以,现在其他四国是不会容许我韩国擅自从陈地退兵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臣的意思是见东周国反叛韩国的幕后黑手推给齐魏两国,并以齐魏两国率先暗算我韩国为由,要挟要从陈地退兵。 而退兵并不是目的,其真正的目的是逼迫齐魏两国发誓,鼓动东周君的人不是他们,然后为了让齐魏两国自证清白,要求齐魏两国与我韩国一同派出使者前去警告东周国,要求东周国驱逐相国,并向我韩国赔偿并请罪。” 说到这,韩辰越说越顺,越说越快道:“大王,齐魏两国为了伐楚一事,为了拉拢我韩国,必然不会不同意的。而东周国那边,他虽然敢反叛我韩国,但是东周君必然不敢同时反抗我齐魏韩三国。 无论背后鼓动东周国的是不是齐魏之一,或者两国都是,但是,只要我齐魏韩三国使者站在东周君面前,那么东周君必然以为齐魏两国是与我韩国站在一起的,必然会屈服于我三国。 所以,臣以为这个以退为进的计划必然能够成功,而我韩国也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东周国。” 韩王闻言连连点头,脸上的冷漠也变的有些和缓,正在他要开口赞同之时,一个侍者在殿外大声禀报道:“大王,公叔刚刚在宫外上书要上呈大王。” “公叔?!”韩王一怔,脸色瞬间变得很复杂。 此时,韩辰见韩王脸色不对,立即劝导:“大王,公叔与楚国牵连太深,现在我韩国有事,公叔必然是来劝说大王从楚国退兵的,这种上书不看也罢。” 韩王闻言,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公叔辅佐寡人多年,对寡人对韩国,还是有感情的,他既然此时上书,寡人且能置之不理。” 说罢,韩王立即开口应道:“将公叔的上书呈上来。” “唯。” 韩辰见状,顿时在心中长长一叹。 即便他现在是相国,但是他在韩王心中的地位,始终还是比不上公叔。 不久后,韩王将公叔的上书浏览完毕,而后笑着将公叔的上书传给韩辰,笑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 韩辰一怔,然后接过帛书一看,却见公叔在上书提出一个跟他刚刚提出的以退为进类似的建议,甚至比他的计划还要详细周全一些。 见此,韩辰面色沉重的合上帛书,心中暗暗一叹:我不如公叔啊! 此时,韩王见韩辰将公叔的上书看完,笑道:“相国,既然针对东周国的计划是由贤卿率先提出,那这事寡人就交给你去处理了,还请相国不要让寡人失望。” ··· 不久,韩辰安排完出使齐魏两国的使者后,便再次拿出了公叔的上书,默默参详许久,再度感叹道:“我不如公叔啊。” 说着,韩辰又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此时很担心,不是担心公叔,而是担心公仲。公叔因为楚国的关系,眼下已经无法威胁他的相国之位了。 但是公仲呢? 公仲与公叔两人在韩国斗了一辈子,虽然公仲被公叔赶到了楚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公仲才能不如公叔,而是公仲时运不济。 若不是公仲之前不在韩国,这韩相的位置估计也轮不到他。 论才能,论地位,论韩王的心意,他全都不如公仲。 公仲不在韩国时还好,可是,如果公仲回到韩国了呢。 想着,韩辰突然想起他上次拒绝了楚国使者范环后,范环并没有立即离开新郑,反而依旧留在新郑游说大臣,尤其是范环与公仲的族人交往甚密,相处十分融洽。 好像楚王有意要送公仲回国任相? 想着,韩辰皱了皱眉,脸色悻然道:“为了阻止公仲回国,看来我要给范环还有楚王备上一份重礼了。”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三章 交个朋友 另一边,范环自从听到东周国背叛韩国的消息之后,便一直等着韩辰的消息。 韩辰担任韩相不久,正需要平稳的渡过这个特殊时期,但东周国的的背叛,无疑是对他这个韩相的严重打击。 如果说韩辰之前见他跟公仲一家眉来眼去还能稳得住,那么现在,他一定很不希望公仲在这个时候返回韩国。 果然,范环没等几天,韩辰便主动找了过来。 “不知相国来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里那里,是在下不请自来,失礼失礼。” 韩辰来到宾馆,见范环没有避而不见,而是主动出迎,顿时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范环见韩辰不复之前倨傲,反而言语神情中处处透露着亲近之意,脸上微微一笑,对着宾馆内示意:“相国请。” “先生请。” 二人进入房中,坐毕。 范环笑着问道:“不知相国这次屈尊来见,可有什么赐教?” “不敢。”韩辰摇头道:“先生来韩多日,在下一直忙于国事,一直轻慢了先生。是故,在下近日得闲,特来向先生表示歉意,还请先生海涵。” 范环立即拱手道:“相国忙于国事,无暇他顾,在下佩服。” “···” “···” 二人又交流了一阵,韩辰见范环始终笑容满面,口若悬河地跟他闲聊,但却始终不进入正题,不仅没有开口向他请求帮助,而且也没有主动向表达他亲近。之前答应送他的五色石、美玉、黄金,更是没有提到半字。 见此,韩辰心中的忧虑更深了。 难道楚国已经跟公仲谈妥了条件,楚王要送公仲回国? 不过···还好,今天我也是有备而来了。 想着,韩辰突然哈哈一笑:“今日与先生言甚欢,在下恨不早日与先生交好,更为之前的无礼深表歉意。故,为了表达歉意,在下愿献上我韩国精制宝剑一柄,玉璧一对,玉斗两双,黄金五百金,愿与先生交个朋友,还需先生不要嫌弃。” 范环等了许久,此刻见韩辰主动开口,自然不会拒绝。 毕竟,从楚国这方面来说,韩辰是亲秦派,公仲同样也是亲秦派,但韩辰的才能比之公仲却要弱上一筹。若让楚国选择韩相,当然是首推亲楚派的公叔,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亲秦派,那自然是能力越弱越好。 更重要的是,让韩辰做韩相,楚国还可以用公仲做底牌,稍稍牵制于他,而公仲,楚国可那他没办法。 想着,范环哈哈一笑:“相国,在下早就想跟你交朋友了,只是之前在下因为地位不及相国,是以不敢主动开口,现在相国不以在下地位低下,愿与在下做朋友,在下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韩辰见范环满口答应,且毫不犹豫的收下自己送出的礼物,心中顿时一松,然后与范环对视一眼,一同大笑起来。 笑毕。 “唉——”韩辰突然长长一叹。 范环见状,心有所悟,知道要进入正题了,立即拱手问道:“相国何故叹气?” 韩辰看了看范环,摇头道:“在下与先生这个楚国重臣做朋友,甚至欢喜,但是,方才在下突然想起了我韩国的公仲,想起他现在在千里之外做人质,也不知道他在郢都,会不会跟我一样,有先生这样的楚国重臣做朋友呢。若是没有,那公仲在楚国也太孤单了。” 范环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道:“相国放心,公仲在敝国与寡君相交甚欢,这几年来,公仲一直随侍寡君左右,怎么会孤单呢?” 韩辰一听楚王看管公仲甚严,公仲应该没有私自逃亡回国的可能,心中的石头顿时落地,笑着道:“要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此时,范环提醒道:“不过可惜的是,公仲在楚国呆了好几年,虽然时常与寡君游,但是他依旧还是想家了。” 说着,范环看着韩辰意味深长的道:“在下这次来访韩国,其中做主要的目的,就是奉寡君之命,给公仲带回一封家书,并从韩国带一些好消息回去,希望韩国的好消息能让公仲安心,能让公仲安安稳稳的呆在楚国。” 韩辰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 他知道这是楚王开出的条件,若是楚王不满意,没有得到足够的好消息,那楚王一定就就会送公仲回韩。 同时,他也知道,若想让楚王满意,只需韩国从陈地退兵,那楚王肯定会十分满意的。 但是,如果他劝说韩王退兵,楚王是满意了,可他自己却完了。 因为韩王任命他做相国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亲近楚国,而是他亲近秦国,若是他现在叛秦投楚,那不用公仲回国,韩王就会立即废了他。 想着,韩辰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范环闻言,笑了笑道:“寡君这次让在下来韩,给相国带来了一些礼物,计有四色石一块,玉璧一对,琉璃珠百颗,黄金百镒,寡君希望能和相国做个朋友。” 韩辰闻言,不敢再次拒绝。 上次拒绝了楚王,其后东周国就背叛了,若是这次依旧拒绝,天知道西周国会不会也跟着背叛了。 甚至,韩辰此刻暗暗猜想,这次东周国的背叛,会不会就是楚王在背后煽动? 只是,东周国怎么会相信千里之外的楚王的话呢? 想着,韩辰不由为楚王的手段而感到心惊,连忙应道:“能与楚王交好,这是在下的荣幸。” “只是···”韩辰看着范环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在下有什么能为楚王效劳的吗?” 范环闻言,摇头笑了笑道:“相国多虑了,寡君与人交朋友,从来都不是有求于人,需要朋友的帮助,相反,寡君与人交朋友,最喜欢做的,那就是替朋友排忧解难,消灾避难。” 韩辰一怔,送出这么重的礼物,竟然不需要我效劳。 韩辰呵呵一笑,心中丝毫不信,如果楚王不要自己帮小忙,那就是要自己帮大忙,楚王不要韩国退兵,那楚王或许就是想要整个韩国。 想着,韩辰再次问道:“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范环从韩辰的脸上看出了韩辰的戒备,于是,不在卖关子,直接开口道: “寡君知道相国正在为韩军伐楚的事情赶到忧虑,寡君更知道齐魏两国煽动东周国反叛韩国,就是为了逼迫韩国全力伐楚。” 韩辰一听,心中一惊,东周国背叛韩国的事情,他韩国也才刚刚知道不久,楚王怎么会知道的呢? 莫非东周国的事情,真是楚王干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我跟楚王交易? 此时范环可没理会韩辰在想些什么,自顾自的接着道:“寡君为了不让朋友为难,所以希望相国能不要顾忌相国与寡君交情,全心全意的辅佐韩王,让韩军全力进攻陈城便是。” “这···让韩军全力攻打陈城?”韩辰迟疑的看着范环,你确定没有说反话,或者这是试探。 想着,韩辰立即应道:“不敢不敢,还请楚王放心,在下这就传讯将军暴鸢,将他狠狠的训斥一顿,让他继续保存实力,最近韩楚两国的伤亡有些高了。” 范环闻言,摇头道:“相国何必怀疑在下呢,寡君的意思,就是希望相国能全力进攻陈城。为朋友排忧解难,这是寡君最喜欢干的事情,只要韩王高兴了,那寡君就高兴了,只要相国高兴了,那寡君就更加高兴了。 还请相国勿疑,全力说动韩王,让韩军全力攻打陈城。” 韩辰闻言,依旧难以置信的问道:“当真?” 范环保证道:“绝无虚假,还请相国不要让寡君失望!” 正文 第九百四十四章 韩魏之间 另一边,魏国大梁。 韩国使者见到魏王后,直接将东周叛韩的事情栽到魏国身上,并要求魏国出面谴责东周君,解决东周国一事,否则,韩国决定从陈地退兵。 魏王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因为不久前太子政病死的缘故,他心中忧伤成疾,多日不曾理事,连国中的事物也全都交给了相国翟强。 直到韩国因为缺粮而派来使者,因大臣们在是否借粮的问题上相互争吵,迟迟拿不出一个方案来,故而他才勉强出来理事,并在了解韩国的实情后,直接拍板借粮。 接着,他本想继续回去修养,调理身心的,但因为太子遫请命运粮去陈城,并请求在陈城进行督战。 魏王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没几年可活的了,而太子遫却刚刚被立为太子,群臣对太子遫也没有充分信任,再加上大梁到陈地也不远,有一条鸿沟相连,交通方便。 所以,魏王同意了太子遫的请求,一则让太子遫去陈地跟魏国名将公孙喜多加交流,掌握魏国兵权。二则让太子遫卖人情给韩国,延续魏韩之间的友好交情。三则是让太子遫趁机交好四国之臣,在四国面前露脸。四则顺便也让太子遫获取一些功劳与名望。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他才同意让太子遫去陈地,而自己勉为其难的继续在大梁坐镇。 太子遫去陈地后,魏王他每日只是在群臣面前露了露脸,然后就返回后宫休息。 这段时间以来,他连国中的事物都很少处理,更别说暗中算计韩国了。 他得到消息,分明是韩国队两周索取无度,这才导致了东周国与韩国决裂。 结果,现在韩国不思自省,在魏国刚刚借粮的情况下,却将东周国的事情全都推到魏国身上。 难道韩王在收下魏国的粮食后,却打算从陈地退兵了吗? 想着,魏王看着韩使大怒道:“韩王不分青红皂白,就派出使者来谴责寡人,还以从陈地退兵为要挟,韩王这是何意思,莫非韩王真的以为寡人软弱可欺么?” 说着,魏王身体前倾,猛的大拍王案,大声质问道:“还有,什么叫韩国将从陈地退兵?不久前五国盟誓,一同伐楚,所获领土由五国瓜分。难道伐楚一战,韩国是在为寡人而战吗? 之前寡人借粮给韩国,难道是为了请求韩国帮助寡人伐楚吗?这是因为寡人看在魏韩两国数百年的交情份上,而不是其他。 还有,韩王以退兵为威胁,难道击败楚国之后,韩国会分毫不取吗。难道所有的好处全都归寡人吗? 退兵?寡人还没有责备韩军在陈城外避战自保,不想,韩王却率先来责备寡人,真是岂有此理。” 魏王猛然将韩王狠狠的责备了一番,接着冷笑道:“韩王要是真的打算背弃盟约,擅自从陈地退兵,那也别挂寡人不念旧情,率齐魏宋三国之师,追究韩王背盟之罪。 请使者回去告诉韩王,让他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说完,魏王猛地一挥手,然后直接将韩使驱逐了出去。 韩使离开后,魏王脸色突然一白,然后剧烈的喘着气。 “大王···”群臣见状,全都大惊失色,担忧看向魏王。 魏王喘了一会儿气,平了平起伏的心情,情况这才稍稍好转。 接着,魏王在王位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正了正身子,向群臣缓缓道:“有劳诸卿挂念,寡人无事。” 说着,魏王又停顿了一下,想起韩国的事情来,向群臣问道:“诸卿,不知韩国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群臣闻言,相互对望了一下,全都看向群臣之首的翟强。 此时,魏相翟强看了看魏王依旧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庞,想起太子遫的嘱托来,心中再无迟疑,立即开口安抚道:“大王,依臣之见,韩王派使者来谴责我魏国,这并非真的是认为东周国事变是我魏国做的,只是因为东周国夹在魏韩两国之间,韩国为了防止我魏国趁机插手东周国,这才以退兵为威胁,强硬的要求我魏国不要插手其中。 否则,伐楚一事必然会失败。” 翟强话音一落,翟章立即附和道:“大王,相国言之有理,若是韩国真以为东周国之事是我魏国做的,韩军早就从楚国退兵,哪里会一面伐楚,一面遣使来谴责。” “大王,相国所言极是···” 群臣附和中,翟强轻咳了两声,打断群臣的议论后,再次拱手道:“大王刚刚严厉的谴责了韩王,以示东周国事变与我魏国无关。接下来,只要我魏国不插手其中,那么韩王自然就会松一口气,然后就会派出使者来向大王赔礼道歉,并会以重礼请求大王出手帮助韩国解决东周国之事。” 魏王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轻轻的嘀咕道:“难道真的是这样,韩王声色俱厉,只是想要将逼迫魏国不插足其中?” 想着,魏王摇了摇头,又问道:“诸卿,东周国弱小,这次突然背叛韩国,肯定有大国在背后支持,不知诸卿以为这次是那个国家在暗算韩国?” 翟强闻言,毫不犹豫的道:“肯定是楚国···” 翟强的“楚国”二字才刚刚出口,楼庳立即便开口反驳道:“此言差矣,楚国自顾不暇,距离东周国又远,这事怎么可能是楚国的干的呢? 依在下之见,这肯定是齐国干的。齐王重用周最后,一直都在拉拢两国,现在东周背韩,不是齐国还是哪国?” 翟强闻言,张了张口,本想反驳的,但是话到了嘴边,想起太子遫来,终究没有开口。 ··· 不久,楼庳从宫中出来,直奔公孙泽所处,见到公孙泽后,大笑道:“临海君,好消息啊,今日朝中,面对韩使的谴责,在下还没有开口威胁韩使,大王便主动威胁韩使,说只要韩国退兵,那齐魏宋三国大军就会立即兵发韩国。” “好好好,魏王亲自开口威胁,这可比群臣开口有用的多了。”公孙泽闻言,大喜过望,惊喜的一连在原地转了两圈。 而后,公孙泽定了定神,又看向楼庳,期待的问道:“敢问先生,不知东周国与韩国的事情?” 楼庳闻言,自得地笑道:“临海君请放心,在下答应了楚王了请求,那就一定会办到。今日朝议上,在下联络了不少大臣,一同向大王进言,要求给韩国施加压力,趁机逼迫韩国全力攻打陈城。 结果,大王听从在下的建议,决定给韩国施压了。” 公孙泽一听,大喜道:“好好好,太好了!” 说着,公孙泽向楼庳拱手道:“先生,此事事成,多亏了先生出手,不久之后,大王必有一份大礼相谢···” 韩国新郑。 当韩王与韩辰从去魏使者那里听到了访魏的经过后,顿时大松一口气。 而后,二人对视了一眼,韩辰拱手道:“大王,计划成功了,虽然魏王大怒,驱逐了我们的使者,并对我韩国退兵一事发出战争威胁。但是,这就已经足以说明东周国的事情不是魏国做的,而且,魏国对伐楚一事的重视,万万不能容许我韩国半途退兵。 如此,接下来只要我韩国向魏国低头,并向魏国赔礼道歉,那么就可以说动魏国,请魏王帮助我们稳定东周国。 只要韩魏两国在东周国达成一致,那么就算齐国对东周国有意,那齐国也得掂量掂量。” 韩王闻言点了点头,现在东周国究竟是不是魏国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只要魏王亲自表态不是魏国做的,让东周国不能光明正大的投靠魏国,让魏国不能明目张胆的接受东周国,这就足够了。 只是,韩王想起自己的使者被魏王驱逐,不由迟疑道:“相国,话虽如此,但是之前我们谴责魏国的使者,遭到魏王驱逐。现在再请魏王出面帮助寡人,寡人担心···就算寡人能拉下颜面,但魏王可能也会因为心中怒气未消,而不见寡人的使者。” 韩辰一听,迟疑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大王不用担心,魏王虽然心中大怒,但眼下的大局还是五国伐楚,魏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与我韩国闹僵的。 而且,为了表明我韩国的歉意,臣请命,这次臣亲自去大梁请见魏王,向魏王赔礼道歉。臣想来,有了臣的赔罪,魏王会消气的。” 韩王闻言,见韩辰一副一心为国样子,甚至不要颜面,不惜主动送上门去给魏王发泄怒火。 见此,韩王感动的道:“相国,这次委屈你了。” 韩辰闻言,泣涕道:“只要能为大王分忧,臣就心满意足,没有任何委屈···”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两难抉择 时间在魏韩两国的接触中缓缓流逝。 十天后,韩王魏王相会于魏国安陵,并达成一致意见,魏国帮助韩国稳定东周国,让东周国重新归附于韩国,而韩国则需要全力攻打陈城。 就在韩军全力攻打陈城不久,齐国使者苏代,魏国使者翟章一同到访秦国。 秦国大殿上,苏代与翟章代表齐魏韩宋四国,用颇为恳切的语气,请求秦军全力进攻陈城。 苏代翟章离去后,大殿中突然“砰”的发生一声大响,吓了群臣一跳。 群臣砖头一看,却是秦王荡刚刚用拳头砸了一下王案。 此时,秦王荡气愤的道:“东周动乱,韩魏会盟,陈城外的韩军开始全力攻打陈城,难道韩国打算背叛寡人吗? 还有,齐魏两国趁韩国动荡,伺机拉拢韩国,并派出使者来向寡人施压,这是打算联合齐魏宋韩四国孤立寡人吗?” 说着,秦王荡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之前秦国接到东周动乱的消息是,他还以为是楚国在背后搞事,又或者是韩国坚持不下去,自导自演一出戏,然后退兵回国,亦或者是齐魏两国在背后煽动,打算逼迫韩国全力伐楚。 因事发突然,秦国接到消息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所以秦国只能立即派出公孙奭出使韩国,一面稳住韩国,一面查明真相观望局势。 结果,因为魏韩两国挨得太近,两国派出的使者,早上出发,快马加鞭下午就会抵达,若是连夜赶路,第二天早上就会收到消息。 是以,公孙奭从咸阳出发,刚刚抵达韩国新郑,那边魏王韩王已经会盟结束,并就东周一事达成一致意见。 故,公孙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时间全都花在路上了,什么事也没有干成。 跟公孙奭待遇相同的,还有齐国使者苏代,当他急急忙忙的赶到大梁时,魏韩两国已经谈妥了。 不过,其后魏国说动苏代,接着苏代与翟章便一同到了秦国··· 虽然刚刚苏代与翟章的语气颇为诚恳,乃是客客气气的请求秦国加紧对陈城的进攻,但是苏代与翟章两人告知四国统一行动,加大对陈城的进攻强度,这本身就是对秦国的严重警告。 若是秦国与四国保持一致就罢了,若是秦军继续在陈城外混日子,恐怕四国就会撇开秦国,甚至伐楚之后,四国还会反咬秦国一口。 这并非秦王荡庸人自扰,而是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先列了。 想着,秦王荡脸上的担忧更加深了。 此时,甘茂见秦王语气气愤,神色忧虑,心中对秦王荡的忧虑十分清楚。 秦王所忧的不是齐魏两国对秦国施加压力,更不是苏代翟章态度强硬,而是在担忧韩国就此疏远秦国,转而跟齐魏两国混在一起。 秦国从先王开始就一直被孤立,之前是楚国合纵,楚国联合三晋封锁秦国,让秦国困在关中动弹不得。 现在,好不容易瓦解了合纵联盟,各国连横以针对楚国。 结果,秦国却要被齐国联合三晋,继续被孤立,继续被封锁,这是秦国万万不能接受的。 还有,这次秦国出兵攻打陈地,削弱楚国是目的,而更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韩国,是为了将韩国绑在秦国的战车上,突破各国的封锁。 若是韩国被齐魏两国拉拢过去了,那秦国出兵伐楚的意义何在? 削弱楚国? 以楚国与秦国的地势而言,现在楚国对秦国的威胁并不严重。 接着,甘茂又想起这两年来,楚国那边不断给他送来珍宝,虽然楚国没有具体说所求何事,但他知道,楚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请求他开口为楚国说话,让秦楚两国重归于好。 之前因为时机不成熟,所以甘茂虽然收下了楚国的礼物,却一直都没有开口。 现在时机成熟,他不介意做一个顺水人情。 想着,甘茂立即拱手道:“大王,这次齐魏两国对我秦国的盟友韩国动手,逼迫韩国全力攻打陈城,虽然伐楚是我五国的共同目标,但是,齐魏两国逼迫韩国,却是视我秦国如无物,根本没有将我秦国放在眼里。 还有,韩国那边,虽然韩王与韩辰再三向我们保证,韩国对陈地展开强攻,这并不影响秦韩两国的关系。但是,韩国没有与我秦国保持一致,并向魏国靠拢,这种趋势就是对我秦韩两国关系的严重威胁。 现在因为各国伐楚,齐魏韩宋四国还需我秦国的支持,更不希望我秦国在背后攻打魏韩,所以韩国还依旧依靠我秦国,齐魏两国也没有逼迫韩国与秦国决裂。 可是,臣担心,五国大破楚国之后,等四国不再需要秦国之后,那时,韩国必然会在齐魏两国的支持下,与我秦国决裂。” 说着,甘茂拜道:“请大王详查。” 秦王荡听着甘茂的言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等楚国战败,五国瓜分楚国土地,其中魏韩宋三国将直接从楚国身上获取土地,而秦国则将从魏韩两国割取土地。 只是,等到那时,若是魏韩两国出尔反尔,不打算割地给秦国,并且齐魏韩宋四国抱团,那秦国就亏大了。 “大王,臣以为丞相之言差矣。” 秦王荡正想着,殿中突然响起一阵声音,秦王荡转头看去,却是左丞相楼缓。 “不知左丞相何以教寡人?” 楼缓听到秦王荡的询问,心中微微一叹,虽然他也看出来了,现在秦王对是否继续伐楚充满着迟疑,但是,他作为赵国来的臣子,却不能不为赵国做打算。 如今赵国攻打中山国的战争正在最关键的时刻,若是现在秦国退出伐楚联盟,甚至从背后偷袭魏韩两国,以致连横联盟解散,让齐魏韩三国从伐楚的战争中脱身···这对赵国极为不利。 对赵国最有利的,还是让楚国吸引五国的火力,直到赵国搞定中山国。 想着,楼缓立即拱手道:“大王,自从楚国吞并越国之后,已经成为一个土地超过七千里,人口超过千万的超级大国。楚国的土地已经比秦齐三晋五国的土地总和都要大,楚国的人口也只比五国人口总和稍低一筹。 这样的一个楚国,已经不是那个国家能单独对付的,甚至也不是那两个国家联合在一起就能对付的,甚至三个大国加在一起,才能勉强对楚国可抗。 这样的楚国,对天下各国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这不仅针对其他国家而言,同样也是针对我秦国而言。这次五国联合伐楚,并不是为了某一个国家,而仅仅只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秦国。” 说到这,楼缓长长的向秦王荡行了一礼,声音越发高昂的道:“大王,如今楚国还没有彻底消化江东,依然还有八万楚军镇守江东,此时此刻,五国伐楚的战事就进行的如此艰难。 若是再等几年,等楚国获得江东的财力物力人力,等楚国将江东的楚军调出,到那时,臣担心就算五国结为一体,戮力同心,恐怕也不是楚国的对手。真到了那时,各国想要削弱楚国,就还得将赵燕两国拉上。” “只是···”楼缓摇头一叹:“只是连五国都不能做到同心协力,更何况各有异心的七国呢? 臣言尽于此,望大王察之。” 楼缓的话,说到许多大臣心坎里去了,秦国与四国联合,不就是要解决楚国这个麻烦吗?错过了这次的机会,那下一次,就更难了。 此时,许多大臣相互对视之后,一同行礼道:“还请大王明察。” 秦王荡闻言,又迟疑起来:“这···”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六章 楚国的破绽 下朝之后,秦王荡单独留下甘茂,好奇的问道:“丞相,方才在朝议上,卿极力建议退出五国联盟,并与楚国讲和。而且,在群臣全都以为楚国太过强大的强大情况下,只有丞相不以为然,反倒以为楚国不足为俱,寡人想听听丞相详细说明,为何丞相会如此说。” 甘茂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大王,臣请先说明为何要求从楚国退兵,并与楚国讲和。” “请,寡人洗耳恭听。”秦王荡正襟危坐,颇为期待的看着甘茂。 “大王,之前我秦国之所以同意齐魏两国的要求,让五国之师去攻打楚国的江淮门户陈城,不仅是因为我秦国已经在韩国的问题上答应了齐魏两国,更是因为我秦国上下认为,楚国因为这几年的改革,楚王蓄意从地方收回权力,以至于楚国君臣之间,郢都与各地之间,全都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我们以为只要五国大军云集伐楚,楚国各地封君见联军势大,就会拥兵自保,违背楚王的诏令。如此,我五国联军,必然会轻易地攻克陈城,然后举挥师南下,共同瓜分楚国的淮北地。 但现实的结果却与我们预测的完全不同,楚国君臣虽然已经离心,但是楚王对楚国的控制力还是出乎了我们的预料,楚国各地的封君此时也依然不敢反抗楚王,依然还依附在楚王身边。 所以,我们合兵一处恐吓楚国,希望能速胜楚国的计划失败了。 既然计划失败了,那我秦军就没有继续留在陈城的必要,理应立即退兵回国。攻打陈城,对我秦国的好处太少,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就是臣劝大王退兵的理由。” 秦王荡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楚国内部的矛盾,秦国甚至是天下各国,全都在保持密切关注,甚至之前秦国在楚国那边露出君臣不和、中央与地方不和的苗头时,就曾用公子子兰做文章。 虽然用公子子兰分裂楚国君臣的计划失败了大半,但是,秦国却更加关注楚国内部的情况了。 果不其然,后来楚王先是将汉北全部设为郡县,随后又在江东展开变法,这无不向天下人表明了楚王变法的决心。 而秦国上下知道楚国的动静后,更是欣喜若狂。 要知道,当年秦国在商鞅的主持下进行变法的时候,国中的守旧贵族已经在魏国的打击下极为虚弱了,但即便是如此,商鞅变法进行了十几年,秦国咸阳不远处的渭水,也都先后两次被鲜血染红。 连秦国都是如此,更别说那个贵族实力远比秦国强大的楚国,以楚国封君拥有治地所有军政财的情况,一个不好,各地封君正式与楚王决裂,那楚国肯定会举国烽烟,血满江淮的。 最好的情况,也会如吴起变法一样,国中大乱,从此虚弱十几二十年。 正是因为如此,秦国才同意了齐魏攻打陈地的请求,打算以五国百万之师吓到楚国。 但结果却是让秦国君臣失望了,楚国虽然已显乱象,但是楚国各地的封君,依旧还不敢反抗楚王。 楚王诏令一下,江淮的封君们就全都毫不迟疑的执行了楚王的命令。 以致现在五国围攻陈地快一年了,陈地那边依然稳如磐石。 正是因为如此,秦王荡才对让秦军攻打陈地的行动很是迟疑,毕竟,就算攻克了陈地,甚至打下全部的淮北之地,跟秦国的关系也不大。 与其如此,又何必在陈地与楚国耗下去呢。 只是,楚国现在强大,也让秦王荡心有畏惧,唯恐各国弱楚失败,以至于楚国势大难制。更重要是,是担心楚国没有外部的威胁,会给楚王从容解决内部危机的时间。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说的就是如此。 正是出于这种的纠结的心理,这才让他在退兵的问题上左右摇摆。 而不久前韩国发生的事情,却让秦王荡退兵的心思一举压倒继续在陈城外攻打楚国的决心。 只是,楼缓与群臣的极力反对,以及楚国的太过强大,也秦王荡心有顾忌,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想到这,秦王荡微微皱额,看着甘茂问道:“丞相为何认为楚国看似强大,实则不足为惧呢?” 甘茂笑了笑道:“大王,这次五国楚国的行动,虽然让我们看到了楚王对楚国的掌控力,但是,这却并不能改变楚国君臣离心的事实。 臣本是楚人,在楚国长大,在楚国求学,在楚国碰壁出走,臣在楚国呆了近三十年,对楚国知之甚深。 楚国那个国家,在中央,公族把持国家权力,别说外国人,或者说楚国的寒门,就是楚国的贵族,也很难成为楚国的高层。如今楚王变法意图已显,但是楚国的高层,除了柱国唐昧是出自贵族唐氏,其他人,如令尹司马左尹左徒等等,依然还是出自昭景屈三族。 楚国公族实力之强,其可见一斑。” 说着,甘茂目光一沉:“或许也正是因为楚国还没有对公室动手,所以现在楚王还能掌控局势。 但是,随着楚王变法的深入,楚王势必要将国中的权利全都收回自己手中,这势必会让楚王与公族产生极大的矛盾。” 秦王荡闻言点了点头,他对此知之甚详。 天下各国的变法,无不是以战争为核心,无论是秦国,还是其他国家,都是这么干的。为了应对战争,就必须要集中国家全部的力量,让国家的权力全都集中在一人也就是国君身上。 若是楚国也这样做,让楚王获得所有的国家权力,这肯定会让楚国的公族全都心生不满。 对此,秦王荡毫不怀疑。 此时,甘茂见秦王荡点头,继续道:“大王,如果说,楚王未来会与公族离心,那么现在,在楚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的情况下,在楚王大肆杀戮封君的情况下,江淮的封君们,则是已经与楚王离心了。 而楚国的封君,乃是真正的一地之君,掌握封地内的所有权利,他们想在封地内干什么,即便是楚王也无法干预。 现在,楚王还没有正式对封君下手,变法也没有全面展开,所以楚国的封君还能忍耐。 可是,等到楚王真正开始变法的时候,那时,就将是楚王众叛亲离,沦为孤家寡人的开始。” 秦王荡皱了皱眉,迟疑道:“丞相,寡人也知道楚王迟早会开始变法的,但是,楚王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却始终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谨慎异常,寡人怎知楚王什么时候会正式变法。 等到楚王正式变法,再等到楚王与楚国群臣离心,等到楚国内部大乱,等到下一次伐楚时机来临,寡人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甘茂闻言,笑了笑道:“大王,楚王变法很快就会到来,楚国内部大乱也会很快到来,各国伐楚的时机也会很快到来。” “很快,有多快?” “大王,楚国的变法远比各国困难,而且其变法还有一个极大的破绽。” “破绽?” “是的,这个破绽不是别的,而是楚王自己。” “楚王?” “不错,就是楚王槐自己。”甘茂意味深长的道:“楚王与先王年纪相当,如今先王已经驾崩多年,而楚王槐也快六十岁了,若是楚王在楚威王病死的年龄病死,那楚王的坟前树已经有碗口粗了。若是楚王在楚宣王病死的年纪病死,那楚王也没几年可活的了。” 说到这,甘茂迟疑道:“就算楚王长寿,能活到七十,难道楚王还能活到八十不成?而变法一事,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即便以商君之才,秦国之便,变法也持续了近二十年才完成。 是故,臣肯定,以楚国之大不便,以楚国没有商君之才,楚国的变法想要完成,肯定会超过二十年。所以,臣才说,楚国的变法,最大的破绽就是楚王槐自己。” 说完,甘茂笑了笑道:“大王现在还不到而立之年,待楚王驾崩之日,就是楚国内乱之时,就是各国伐楚之机,就是楚国衰亡之始。 看似强大的楚国,就会在那一刻土崩瓦解。臣相信,那一日不会太远的。 所以说,臣以为放弃了这次机会,其实并不可惜。相反,放弃了这次机会,还可助长楚王的威望,让楚国更加肆无忌惮的展开变法,以加快楚国奔溃的到来。” 秦王荡闻言,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道:“相国说的有理,天下各国纷争数百年,战争并非短时间内便会结束的,各国之争也不是一时之争,而是长达数百年的纷争,寡人完全等的起。寡人就不信,以寡人不到而立之年的年纪,还会拼不过年近甲子的楚王。” 说着,秦王荡瞬间下定决心,一脸坚定看着甘茂道:“丞相,寡人决定于正式开始与楚国讲和,不过,楚王要想让秦国退兵,还需付出一些代价才是,寡人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楚国。 楚国的左尹昭常已经到秦国很久了,与昭常谈条件的事情,寡人就交给丞相了。” “唯。” 接着,秦王荡看着甘茂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宋王那张老脸来······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七章 初议 咸阳宾馆,当昭常得知秦国朝议上,秦国群臣就伐楚一事上发出激烈的争吵时,顿时大喜过望。 他来咸阳已经一个多月了,也给咸阳的亲楚派大臣送出了大量的礼物,请求他们促成秦楚讲和一事。但是,那些人收下了他的礼物,却没有半点出力的意思。 长时间的努力,却没有看到半分效果,以致于昭常心中都有些急躁了。 要知道,楚国等这一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现在机会来了,楚王把联合秦国的重担交付给他,而他却多方奔走,却劳而无功,这让楚王怎么看他,这让楚王未来还怎么讲重任教给他。 也幸得他养气的功夫够深,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在咸阳呆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放弃,才等到今天。 现在,既然那些亲楚派大臣已经开口,那就要早接再励趁胜追击,一举促成秦楚和谈。 想到这,昭常立即再次拿出一批楚国的珍宝,以贿赂那些秦国的大臣。 而昭常自己,则带着一份礼物,直奔秦相甘茂府上。 “丞相,楚国使者昭常在外求见,并且还带来了一些礼物。” “昭常!来的好快!”甘茂一怔,他才刚刚从宫中返回府中,不想昭常就找过来了。 昭常来干什么,他心中很清楚。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中清楚,所以他现在不打算见昭常。 秦王将与楚国和谈的事情交给他,他就得好好的跟昭常谈,必须要逼出楚国的底线,以为秦国获取最大的利益。 想着,甘茂应淡淡的应道:“立即去回应昭常,就说本相还有公务要处理,今日有所不便,还请昭常改日再来。 还有,若是昭常要送礼,那就收下便是。” “诺。” 甘茂府外。 “不见?”昭常得到答复,顿时一怔。 他得到消息,今日朝议上,正是甘茂力主秦楚两国讲和的。但现在,秦王单独与甘茂交流了一番后,甘茂竟然连见都不愿见他。 这是事情有了变化,还是自己送的礼物还不够? 昭常心中迟疑,但依旧不慌不忙的将带来的礼物送出,然后神色不变的原路返回。 昭常回到宾馆不久,门客苏茂快步走到身边禀报道:“君上,臣奉命在甘茂府外观察。结果,君上离开甘茂府上不久,齐魏两国使者便到了甘茂府上,并被甘茂亲自迎进府中。” 昭常一怔,难怪刚刚他都到了甘茂府上,甘茂都不愿意见他,原来他要见苏代与翟章。 这苏代与翟章是为了韩国的事情,来给秦国施加压力,现在甘茂为了见了他们而拒见自己,这是否说明秦王依旧没有改变伐楚的心意呢? 想着,昭常的心再次不安起来。 不久后,前去给秦国大臣送礼的门客陆续返回。 “秦王弟公子芾、公子悝收下礼物,并答应游说秦王。” “秦王近臣向寿收下礼物,并答应促成秦楚讲和。” “···” 随着各处的消息源源不断的汇集在昭常手上,昭常躁动不安的心再次平静下来。 虽然甘茂没见他,但是秦国其他的大臣大都收下了礼物,并愿意为促成秦楚讲和出力,这就说明秦国的风口还没有变。 第二日,昭常再次携带重礼求见甘茂。结果,甘茂收下了礼物,却再次拒绝见面。 夜间,昭常大宴秦国大臣,是夜,宾主尽欢。 第三日上午,昭常还未出发前往甘茂府上,便有人主动来请了。 甘茂府上。 甘茂见到昭常后,主动拱手赔个不是:“之前两天先生来访,在下因有公事要办,无法与先生相见,这是茂的不是,还请先生见谅。” 昭常闻言,面色如常。 “丞相公务繁忙,在下自然可以理解的。只是,在下来秦已有一月有余,心中时常惦记的寡君的嘱托,迫切的希望能与丞相会晤,也希望丞相能理解。” “先生一心为国,在下钦佩。” 二人寒暄了一怔之后,甘茂率先开口道:“先生这两日来找在下,是否是为了秦楚讲和退兵一事。” 昭常见甘茂迈入正题,立即点头道:“不错,在下听说三日前秦国朝议上,在是否从楚国退兵一事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而丞相当时更是据理力争,力主秦军从楚国退兵,并与我楚国交好。 是故,在下得知此事后,特来求见丞相,一则向丞相表达感谢,二则是想知道,秦王对此事是何态度。” 甘茂闻言露出一脸的沉重,遗憾的摇头叹气道:“在下乃是楚人,对楚国有极深的感情,而今又在秦国用事,于情于理,在下都是希望秦楚两国能友好相处的。 只可惜,在下虽是丞相,但也只是右丞相,秦国还有一个左丞相,那楼缓是强烈反对秦国退兵的。” 昭常不由点了点头,三天前的朝议,他知道的也很清楚,秦左丞相楼缓对秦国从陈地退兵一事进行了激烈的反对,而且还有许多秦国大臣支持楼缓。 想到这,昭常心里不禁沉甸甸的。 这次楚国离间五国拉拢秦国的计划,动用的许多人力物力,齐秦魏韩宋五国的亲楚派人士全都调用了,但是,却是漏了赵国。 其实不是楚国没有拉拢赵国,而是现在楚赵两国虽然还处于结盟状态,但是两国的关系已经很冷淡,在加上赵主父正率军攻打中山国,赵国的那些那些亲楚派大臣全都跟赵主父说不上话,正是有力无处使。 赵主父虽然已经退位,但是赵王何年纪太子,赵国大权还在赵主父手中,现在楚人游说赵王游说赵相肥义,根本就没有效果。 更重要的是,赵国不在楚国与五国大战中,而是在一旁冷眼观看楚国与五国混战。所以,楚国在东周国设局的事情,也没能把赵国拉下水。 赵国未入局,所以就能死死的守住自己的利益,以至于楼缓不被他国牵制,一门心思的为赵国利益考虑,拼命的反对秦楚两国和谈。 想到这,昭常的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楼缓在秦国做丞相,维系着秦赵两国的关系,这对楚国很不利,还得想办法逼走楼缓才行。 另一边,甘茂说完后,见昭常脸色变得沉重,笑了笑,接着道:“先生,正因为左丞相反对,虽然在下虽然进行了据理力争,但是如今大王依然对是否从陈地退兵还很迟疑。 要知道,因为这次东周国的事情,让韩国与魏国走的极近,韩国本是我秦国的盟友,结果,现在韩国竟撇开我秦国,而与齐魏宋三国保持一致,这让寡君很担心···” “担心···”甘茂语气变得沉重,一字一顿的道:“寡君担心,一旦秦军从陈地退兵,韩国就会背弃我秦国,转而与齐魏宋三国结盟。 秦国因为退兵的缘故,而失去了一个强大的盟友韩国,这是寡君不能接受的。” 昭常笑道:“秦王多虑了,只要秦国能从陈地退兵,那么秦楚两国就可以结盟,若是韩国胆敢背弃秦国,那么我楚国就可以出兵协助秦国,一同给韩国一个教训。如今韩国已经虚弱不堪,连东周国也背叛了,只要你我两国两国联合,韩国必然顶不住。 到时,秦国不仅不会失去韩国这个盟友,而且还会拥有楚国这个盟友。只要秦王愿意,甚至秦国还可以获得西周国这个东道主为援。 如此,秦国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获得三国盟友,岂不是一件大美事。” 甘茂闻言,哈哈一笑:“先生说的有理,在下也相信先生所说,此事对秦国大为有利。只是,不知先生打算如何说服寡君,又如何能使寡君相信楚国不会出尔反尔呢?” 昭常闻言,轻轻抚着自己的胡续笑道:“为了向秦王表明诚意,敝国愿从汉中割让十座城池,愿为秦王寿。” 甘茂笑着摇了摇头:“不够,这诚意还不够。” 昭常脸色微微一僵,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掌,露出五指:“那我楚国再加五座城池,汉中西部的十五座城池,全都割让给秦国。” 甘茂再次摇头道:“还不够。” 昭常闻言脸色一冷,沉默了一下,才看着甘茂问道:“那秦国想要什么?” “汉中!”甘茂正色道:“若是楚王愿意割让整个汉中,那我立即就进宫游说大王,十天之内劝说大王与先生盟誓。” 昭常被甘茂的大胃口吓了一跳。 汉中之地关系着楚国整个江汉地区的安全,当年秦国夺取南郑之后,楚国为了防备秦国,就在汉中险要处修建了一条长城。若是汉中在秦国手中,长城不守,那上庸之地就直接暴露在秦国的眼鼻子低下,而且无险可守,太危险了。 而只要上庸不守,一旦秦军顺流而下,则整个汉北,将有被秦国截断后路的风险。 秦国想要整个汉中,这事楚王是不可能答应的。 想着,昭常立即摇头拒绝道:“秦国想要整个汉中?这不可能!” 甘茂听到昭常拒绝,丝毫不为所动,现在急的是楚国,而不是秦国,他完全可以拖得起。 但楚国那边,楚王年纪大了,正迫切的希望能在整个楚国进行变法,若是楚国一直被五国缠住,迟迟不能展开变法,那楚王一定等不起。 若是楚国能联合秦韩两国以对抗齐魏宋三国,为楚国变法营造一个有利的环境,这应该是附和楚王的利益的。 想着,甘茂笑了系道:“先生不在考虑考虑,或者先生可以请示楚王,说不定楚王会答应呢?”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八章 和谈中 昭常与甘茂的第一谈判,因双方的条件差距太大而失败。 其后两天,昭常又接连找甘茂商两次,却因甘茂始终不松口而无功而返。 第三日,昭常再次失败,一面派人回禀楚王,一面继续留在咸阳跟甘茂谈判,一面继续联络其他秦国大臣,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另一边,甘茂见昭常一连三天全都寸步不让,便立即进攻求见秦王荡,准备给昭常施加一点压力。 与此同时,昭常接连三日拜访甘茂,并秘密与甘茂交谈的事情,全都被秦左丞相楼缓看在眼里,他本能的感到这事很不对劲。 经楼缓多方打探,就在第四日,楼缓接到从秦宫中传出的消息,顿时惊呆了。 “秦王有意与楚国和谈,并让丞相甘茂主持与楚国的谈判!” “大事不妙啊!” 楼缓得知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许久,然后写下一封密信,招来心腹门客道:“立即将这封信传给主父,要快,十万火急。” “诺。” “来人,备车,本相要去宾馆拜访齐魏两国使者。” “诺。” “传令,立即拿着本相的名帖去拜访群臣,本相今晚要宴请群臣。” “诺。” 翌日。 苏代与翟章再次面见秦王荡,接着,楼缓与群臣一同游说秦王荡,希望秦军能全力攻打陈城,以能早入攻破陈城,削弱楚国。 事后,昭常得到消息,心中越发急促,一面联系秦国亲楚派大臣,一面继续让人回禀楚王。 十几天后,熊槐接到昭常从咸阳传来的消息,立即将屈原与陈轸等人招来。 二人将情报看完,相互对视了一眼,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缕沉重。 他们之前就想到了,秦国的退兵条件,应该不会轻,甚至做好了让出半个汉中的准备。但他们同样也没有想到,秦国的条件竟然会如此苛刻,竟然想要整个汉中。要知道,现在楚国与五国的战事,楚国还没有战败呢!楚国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会同意秦国这种非份的要求。 尤其是屈原,楚国有两块变法基地,其中汉北三郡就是他主持的基地,襄阳郡更是他一手打造而成。而汉中上庸,正是汉北三郡的屏障,秦国威胁汉北,这正是威胁他的根基。 想着,屈原立即开口道:“大王,汉中郡的战略位置,对我楚国至关重要,以方城山为城,以汉水为池,这就是我楚国保卫鄂地,甚至是保卫郢都的屏障。失去了汉中长城,则上庸便岌岌可危,若是上庸再度被秦国夺取,则我楚国将彻底失去汉水的优势,并且还将被秦国牵制大量的兵力。 是故,臣以为汉中长城绝不能放弃。” 陈轸附和道:“大王,左徒言之有理,秦国的条件太过分了,我们万万不能答应。” 熊槐点头道:“两位贤卿的意思寡人明白,秦国想要整个汉中,寡人是不可能答应的。” 说着,熊槐露出一丝迟疑,缓缓开口道:“寡人有些疑惑,之前我们在选择突破口的时候,没有选择最虚弱的韩国,也没有选择最容易得手的宋国,而是选择了秦国,就是因为这次五国伐楚,秦国获得的好处最少,甚至是无利可图的。 现在,秦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获得半个汉中,秦国本来应该可以满足了。但是,秦国却异想天开的想要获得整个汉中,这不符合常理。” 陈轸一愣,立即问道:“大王的意思?” 熊槐目光微沉:“左尹传来的消息,楼缓在频频与齐魏两国使者接触,秦国大臣反对秦楚和谈的声音也一波接着一波。 所以,寡人很担心,秦国那边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秦国在高调与我楚国谈判的同时,还在跟齐魏两国谈判,然后两头做买卖,最后,秦国会选择出价更高的一方。 甚至,寡人更担心,秦国那边让甘茂与我楚国谈判,会不会是想麻痹我楚国,秦国已经与齐魏两国达成交易了。” 陈轸皱眉道:“大王,若是说秦国用楚国逼迫齐魏韩三国,用齐魏两国给我楚国施加压力,这还是有可能的。 可是,如果说秦齐魏三国再次达成合约,这应该不可能吧。之前我们策划东周国一事,可是准备了许久的,而且,东周事变,魏韩会盟,这一系列的事情,全都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走,并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秦齐两国对于韩国的事情,也是十分的猝不及防,就算秦齐两国有动作,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熊槐点头道:“或许只是寡人多心了,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道:“陈卿,你立即动员我楚国在秦国所有的探子以及内应,全力打探秦国的实情,寡人要知道秦国一举一动,这次可不能再让秦国给算计了。” “唯。” 接着,熊槐有看向屈原:“贤卿,你立即传讯左尹,告诉他,秦国想要整个汉中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寡人也可以加码,告诉左尹,只要秦国答应退兵,寡人愿意以子为质。 还有,若是秦国愿意与我楚国结盟,那么寡人可以答应秦国,全力帮助秦国维持秦韩盟约,组建秦韩楚三国联盟,并承认秦国在秦韩联盟中的主导地位,楚国绝不插手韩国事物。若是秦国有意夺取魏国河东,那寡人可以出兵牵制齐魏两国。” “唯。” “此外,贤卿,立即传诏给汉中守桓臧,让他小心秦国,传讯给丹淅防线的主将庄蹻,让他小心戒备,不可懈怠。” “唯。” 另一边。 远在中山国的赵主父,此时也接到了楼缓传来的消息。 “秦楚两国正在和谈?!” 赵雍看着楼缓传来的消息,接着抬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正在激战的中山国都城灵寿,不由皱起眉头。 现在正处在赵国攻略中山国的关键时刻,若是此时让秦楚两国和谈成功,并让齐魏两国退兵回国,这必定会让齐魏两国闲下来,然后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虽然赵国在攻略中山的问题上,已经取得了齐国的谅解,但他也很难保证齐国会不会信守诺言,不会插手。 还有魏国,赵魏两国的关系,也没有亲密到魏国会眼睁睁的看着赵国壮大而无动于衷。 所以··· 赵雍看着灵寿城,目光坚定的道:“必须要阻止秦楚两国和谈。” 正文 第九百四十九章 齐魏会盟 “报···主父,上将军牛翦来报,三日前,牛翦将军与公子章合力扫平中山国东部,攻克东部重镇扶柳,尽取中山东部诸地,如今牛翦将军与公子章已经率军西撤,准备与主父会师围攻灵寿。” “好,太好了。”赵雍正在为秦楚两国的和谈忧心忡忡的时候,突然听到牛翦传来的消息,不禁大喜过望“中山国大局已定,现在,就只剩下眼前的灵寿这一座孤城了。只是,中山国主力全都集中在这里,赵军想要攻克灵寿,也并不容易。” 说话间,赵雍又想起秦楚两国的事情来,不禁轻声囔囔道“楚赵两国自敬候开始,关系就较为亲密,因两国不接壤,故而甚少发生矛盾,常常相互援助。直到现在,楚赵两国虽然有些小矛盾,但依然还是盟友。 待寡人灭亡中山国,必将直面秦韩魏齐四国的威胁,如此,偏居于南的楚国,就是我赵国不可或缺的盟友。不过,楚国虽是盟友,但一个太过强大的盟友,还是有很大的压力,所以,削弱楚国的行动,还是不能停止的。” 接着,赵雍沉默了一下,然后眼前突然一亮“现在寡人的主要任务就是灭亡中山国,其次是削弱楚国。但其实这两件事情并不矛盾。” 而后,赵雍再次认真思索了一番,确认自己所想没有大的错漏之后,立即开始写起信来。 写罢,赵雍立即招来几个使者,吩咐道“立即带着寡人的信去燕国,并向燕王求援,请燕王派出援军来攻打灵寿城,事成之后,寡人愿意以曲逆之地相谢。” “唯。” “有劳贤卿去一叹齐国求援,请齐王派出军队来援助寡人攻打灵寿,为表达谢意,寡人愿以河水之南的扶柳之地相谢。还有,告诉齐王,待寡人搞定中山国之后,必定会出兵伐楚,共同削弱楚国,请齐王放心攻打楚国。” “唯。” 前往齐燕两国求援的使者离去后,赵雍心中微微一松。 此时去求援,并非真的是去求援,如今中山国大局已定,赵军灭亡中山国,只是时间的问题。此番去齐燕求援,一则是为了加快攻克灵寿城的速度,二则是为了拉拢齐燕两国,三则是为了给正在伐楚的魏国压力。 赵魏两国这百年来,战和不断,只有面对秦齐两国的威胁时,两国才能联合在一起,一旦没有外部的威胁,赵魏两国就会矛盾不断,战事不停。 之前魏国之所以没有干预赵国攻打中山,最重要的原因是赵国停止南下,转而北近,跟魏国关系不大。而且,魏国自己也打算联合各国攻打楚国淮北,只要攻克陈城,魏国就会从南面收获一大片的领土。 如此,魏国自然就不会放弃壮大自己的机会,而与赵国为难。 但是,如果赵国壮大了,而魏国却伐楚失利,不仅没有得到壮大,反而还削弱了,这对魏国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魏国见齐燕两国帮助赵国攻打灵寿,赵国的壮大已经不可避免,而魏国却在陈城碰得头破血流,并且劳而无功。 如此,魏国必定会不甘心的。 想着,赵雍呵呵一笑道“寡人还得帮魏王一把才行。” 说着,赵雍继续吩咐道“立即带着寡人的信函去魏国,告诉魏王,伐楚战事不要停,待寡人攻克灵寿,自然就会出兵相助的。 另,去告诉韩王,不要因为东周国的事情乱了阵脚,寡人以及赵国永远站在他那边。不管煽动东周君的是齐魏两国,还是秦楚两国,只要赵韩两国联手,就什么都不用怕。 还有,告诉韩王,公子章大婚在即,他这个做舅舅的可不能缺席。” 接着,赵雍顿了顿后,再次吩咐道“将寡人的信函传给秦相楼缓,让他全力阻止秦楚两国和谈,告诉他,寡人已经知道此事,而且,不久之后,事情就会有转机。” “唯。” 最后,赵雍看着身前的重臣王贲,笑道“贤卿,有劳卿走一趟楚国,大张旗鼓的去楚国,告诉楚王,寡人得知五国伐楚的事情,一直都很担心,一直都想出力调停此时。但是,因为中山国的缘故,才未能如愿。 但是,现在中山国大局已定,寡人稍后解决掉中山国,必然会出手干预五国伐楚的战事。 此外,当年楚赵两国约为婚姻,因为公子子青与公子章还未行冠礼的缘故,才暂时放下,如今二人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该正式成婚了。 故而,寡人请楚王尽快送楚女来赵与公子章成婚,另,请楚王派出重臣来赵,以主持公子子青与寡人王女的婚事。” 王贲应道“唯。” 另一边,齐王与魏王得到秦楚两国正在和谈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不久,齐王魏王会于阿城。 二人见面后,魏王率先抱怨道“齐王,寡人听说赵王向你求援,你派兵去中山国帮助赵国攻打灵寿了?” 齐王地见魏王没有先说起秦楚两国,反正先说起赵国的事情,不由一怔,然后点头道“不错,有这么回事。” “糊涂啊!”魏王大为埋怨道“齐王为何如此糊涂,赵国之前就解决了北部胡服的威胁,现在齐王你有帮助赵国解决了中山国这个后顾之忧,而燕国又一直都是唯赵国马首是瞻。如此,等赵国解决了中山国,那边赵国下一步该攻打哪里?” 说着,魏王又自问自答道“难道真像赵雍所说,他会放弃近在咫尺的齐魏两国,反而越过我魏国,去攻打正在与他联姻的楚国吗?” “···”齐王微微一滞。 为什么,他派出五万齐军去援助赵国,难道是为了区区扶柳之地。 当然不是,他是为了魏国。只要赵国灭亡中山,下一步,赵国的出兵方向,十有就是卫国,赵国眼馋卫国已经几百年了,只是一直被魏国阻止了。除了卫国以外,最大的可能就是魏国重镇邺城,以解决南部威胁。 邺城富饶,而且还紧挨着赵国邯郸,魏国几次围攻邯郸,都是从邺城出发的。 自从秦国从河东退走后,这二十年来,魏国一直都没有遭到削弱,元气逐渐恢复,已经有了挑战齐国的实力。 若是这次伐楚成功,魏国获得楚国富饶的淮北地,则会更加强大。 一个强大的魏国,这不符合齐国的利益,齐国需要一个牵制魏国的力量,一个强盛的赵国,正好符合齐国的要求。 只有让赵魏两国相互敌对,相互厮杀,齐国才能控制赵魏两国。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现在已经脸黑的魏王说。 想着,齐王的目光从魏王脸上移开,然后轻咳了两声,语气诚恳的道“寡人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我们的伐楚大计了。 现在赵国已经扫平除灵寿以外的所有中山国地盘。对中山国来说,无论有没有其他力量,中山国都已经无力回天。 而寡人接到赵国的消息时,随之而来的还有楚赵两国联姻的消息,当时寡人可是大惊失色。要知道,现在秦楚两国正在和谈,若是寡人不满足赵国的要求,以致赵国心怀不满,并以此为借口站在秦楚两国那边,那我们的伐楚行动就彻底完了。” 说着,齐王地语气愈加让人信服道“所以,稳住赵国,向天下人表明齐赵两国的深厚友谊,确保赵国不会投向秦楚两国,以赵国震慑将要叛变的秦国,这就是寡人出兵援赵的原因。” 魏王闻言,一双老眼看着齐王许久,才好像相信齐王似的,微微点头。 。 正文 第九百五十章 定计 魏王听着齐王地的解释,虽然心中还是有所不满,但是齐国援赵一事已经成为定局,且现在魏国还在与齐国共同对抗楚国。 故,魏王勉强让自己放下这事,然后再次开口道:“齐王,赵国的事情就这样了,现在寡人也只能寄希望于赵王信守诺言。 只是秦国与楚国和谈的事情,不知齐王以为该怎么办?” 齐王地沉吟道:“如今我五国已经在围攻陈地近一年,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楚军已然疲惫,此时可不能轻易放弃。所以,寡人以为秦楚和谈必须要终止,如果能保持现状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最起码也要秦国保持中立。” 说着,齐王地瞥了一眼魏王。 五国伐楚本来进行的好好的,结果,韩国曝出东周国的事情后,魏王也不跟他商量一下,便连拉带吓的逼迫韩国全力攻打陈城。 现在好了,韩国是开始对陈城展开激烈的攻城了,但是,秦国却因此而离心。 这笔帐怎么算都亏了。 另一边,魏王听到齐王的话,心中却是有些不满。 让秦国保持现状也就罢了,还接受秦国保持中立,这秦国是能保持中立的吗? 就算秦国在各国伐楚之时能保持中立,但是楚国战败之后呢? 万一秦国趁魏军正在淮北抢地盘,无暇顾及秦国之时,突然出兵夺取魏国河东,那··· 魏国虽然得到淮北,却失去了河东,放任秦军过河,也不知魏国是亏了还是赚了。 若是魏国没攻下陈城,反倒被秦国夺走河东,这就亏大了。 想着,魏王脸色沉重的道:“不妥,我们四国强攻秦国,让秦国保持中立,这无疑是将希望寄托于秦国守信上。而秦国一向野蛮不守信用,寡人信不过秦王。” 齐王见魏王不认可自己让秦国保持中立的建议,不由撇了撇嘴。 现在秦国已经在跟楚国讲和,此时要让秦国保持中立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各国还需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结果,魏王不仅不满足于让秦国保持中立,还希望秦国能保持现状。 这代价绝对不轻,甚至还会被秦国敲一笔。 不过,反正出大头的是魏韩两国,既然魏韩两国不反对,那他也不会反对。 想着,齐王地笑了笑道:“不知魏王有何高见?” 魏王看着齐王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秦国之所以想要退兵,那是因为秦国攻打淮北收益太少,所以秦军没有作战欲望。所以,为了阻止秦楚和谈,为了让秦军强攻楚国,寡人以为必须要让秦国看到切实的利益。” “利益?”齐王地好奇的问道:“不知魏王的意思是?” “寡人打算派人跟秦王说,只要秦军愿意全力攻打陈城,那么韩王可以先将渑池附近的五座城池割让给秦国,而后,等我五国攻破陈城,获取淮北北部之地后,待下一次攻打楚国时,我五国可以主攻方城以南的汉北诸地。” 齐王地一听魏王将下次的进攻目标放在汉北,脸色突然一冷。 这次五国围攻陈地,齐国本来就已经放弃了大部分的收益了。若是下次伐楚,主攻方向还放在汉北,那齐国伐楚还能获得什么呢。 难道齐国伐楚只是为了削弱楚国吗? 是削弱楚国是目的,但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壮大自己。 所以,越过魏宋两国,千里迢迢的攻打汉北,虚弱自己,壮大秦韩魏三国···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傻事! 想着,齐王地立即开口反对道:“不行,这事寡人决不能答应。” 说着,齐王地神色变得异常坚决,根本没有和魏王讨价还价的意思。 此时,魏王看到齐王地的神色,沉默了一下,突然哈哈笑道:“寡人想来,齐王你也是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的。” 齐王地魏王突然哈哈大笑,注视着魏王还一会儿,然后惊疑地道:“莫非魏王还有其他办法不成。” 魏王点了点头,接着看着左右的人看了看,然后将跟在自己身侧的大臣挥退,接着看着齐王笑而不语。 齐王地见状,看着老迈的魏王好一会儿,确认一脸病态的魏王打不过健壮的自己后,然后点了点头,一挥手,将外围的侍卫全都驱散后,郑重的问道:“不知魏王的意思是?” 魏王一脸正色道:“寡人的意思是,寡人可以放弃下一次伐楚的所有收益,以换取这次伐楚之战的成功。” 齐王地一怔,诧异的问道:“魏王打算放弃下次伐楚的收益,那么魏王的条件是什么?” “寡人的条件是,这次攻破陈地之后,我魏国之前答应给齐国的土地,将会不再割让,而是下次伐楚之时,让齐宋两国攻略淮北,魏国不要任何收益。 而我魏国,将会派出主力前去攻打方城,牵制楚军,为秦军自西向东攻打汉北提供机会。而寡人如此做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国全力攻打陈城。” 齐王闻言顿时皱了皱眉。 他皱眉的原因不是因为魏王的计划不可行,而是魏王的计划十分可行,只要魏国向秦国做出保证,那秦国一定会答应这个计划的。 原因不是因为魏国将来会帮助秦国攻打汉北,而是因为魏国本身。魏国没有与齐国组成联军,转而去帮助秦国,这就意味着魏国疏远了齐国,而在向秦国靠拢。 之前秦国之所以要和楚国和谈,除了因为秦国没有好处,而且战事不顺之外,更重要的还是韩国在向齐魏两国靠拢。 但是现在,如果秦国继续攻打陈城,未来将会收获韩魏两国。 齐王想来,秦国应该会同意的。 只是,齐国就亏大了。 楚国的方城可是出了名的坚固,绝非短时间内可以攻克的。战事持续的时间一长,秦魏韩三国一直相互配合,眉来眼去,万一他们三国真的对上眼了呢? 那齐国就将失去魏国。 这么一算,齐国就是因小失大了。 此时,魏王见齐王地双眉紧锁,迟迟没有点头同意自己的计划,他自然知道齐王的顾虑是什么。 齐国这是不信任魏国。 接着,魏王又等了一会儿,见齐王迟迟没有开口,迟疑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道:“齐王,寡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寡人听说稷下学宫的慎子乃是天下大贤,故而寡人希望能让太子去临淄稷下学宫向慎子求学。” 齐王地一愣,立即拍手大赞道:“魏王英明,寡人自愧不如,那就按魏王的意思去办吧。”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一章 欺诈 郢都。 熊槐对赵使王贲的到来,给予了极大的重视与礼遇,在楚国的遭到各国围攻的时候,赵国前来楚国商议楚赵两国联姻的婚事,这无疑是对楚国极大的支持。 最起码,熊槐还可以告诉自信满满的告诉国中父老,楚国还没有被天下各国孤立,楚国还是有盟友的。 于是,熊槐接见了王贲后,当即做出回应,派三闾大夫屈署为使者,护送昭滑之女前往赵国与公子章成婚,并让屈署做为自己的使者前去邯郸主持公子子青的婚礼。 屈署走后没多久,齐魏两国会盟的消息传来。 “陈卿,消息属实吗?齐王与魏王真的在阿地不欢而散了?”熊槐听到这个消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秦楚两国和谈,楚赵两国联姻,齐魏两国闹矛盾,韩宋两国内部不稳。 这一系列的消息,似乎都在表明连横同盟解散在即,楚国将再一次取得保卫战的胜利。 此时,台下的陈轸闻言,拱手道:“大王,这消息应该假不了,齐魏两国因为齐国援助赵国的问题,而闹出矛盾,并在秦国的问题上无法取得一致意见,所以,齐魏会盟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魏王没有同齐王盟誓就离开了阿地。 此外,我们从齐魏两国内应哪里得到的消息,都显示齐魏两国的会盟,直到最后也没有取得谅解。”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齐魏两国闹矛盾,这对我们与秦国的和谈是一个极好的好消息。 传讯给左尹,让他加快与秦国的会谈的进度,尽快达成和谈。最好,让秦国与我们结盟。” “唯。” 另一边。 秦国咸阳,甘茂得到齐魏两国不欢而散的不由大吃一惊,正惊讶间,门客冯喜前来禀报道:“丞相,魏国使者翟章来访。” 甘茂一怔,立即应道:“请。” “诺。” ··· 翌日。 秦王荡看着前来汇报的甘茂,诧异的道:“丞相,寡人听说本来态度已经有所软化的昭常,今天态度再次坚决起来了。” 甘茂点头道:“大王明鉴,之前我们的会谈,已经大致决定楚国割汉中一半给我秦国,但是,昭常却坚决不同意楚国放弃巴充两国的要求,而是打算派出一位公子来秦国做人质。 本来,随着我秦国这段时间的施压,昭常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但是,昨天齐魏两国不欢而散的消息传来后,昭常态度再次变得坚决起来,而且,今天的会谈,昭常连人质的事情也不提了。” 秦王荡叹道:“看来楚赵两国联姻还有齐魏两国闹矛盾的事情,给了楚国很大的信心啊。” 说着,秦王荡迟疑道:“丞相,如今局势不断的向有利于楚国的方向倾斜,你说我秦国是不是现在尽快与楚国达成和谈,免得齐魏两国退兵之后,我秦国连半个汉中也拿不到。” “这···”甘茂没有回答,而是露出一丝顾虑。 秦王荡见此,便知道甘茂也有意与楚国和谈,只是似乎是因为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而心有不甘。 见此,秦王荡长长一叹,就欲开口同意间,一个侍者在外禀报道:“大王,魏国使者翟章求见。” “翟章,他来干什么?”秦王荡心中冒出一缕疑惑,应道:“请魏使进来。” “唯。” 不久,秦王荡看着匆匆而来的翟章,好奇的问道:“贵使何来?” 翟章闻言看了看秦王荡,又看了看一旁的甘茂,心中一松,拱手道:“大王,臣奉寡君之命,特来请求大王能够下令,让陈城外的秦军能全力攻打陈城。” 秦王荡一怔,莫名其妙的看着翟章。 他都打算接受楚国的条件与楚国讲和了,结果现在魏王却让他全力攻打陈城。 凭什么,难道就凭魏王的一句话吗? “贵使,魏王如此要求,这算是在威胁恐吓寡人呢?” “不,绝不是威胁与恐吓。”翟章见秦王荡误会自己的意思,立即解释道:“寡君的意思是,若是这次大王能帮助魏国攻下陈城,那么下次攻打楚国,魏国将为秦国羽翼,直扑楚国宛叶方城,策应秦国攻打楚国的行动。 而且,事成之后,敝国将不取楚国汉北一寸土地。” 秦王荡闻言,莫名想起陈城外的秦军来,冷笑道:“不取一寸土地,寡人凭什么相信魏王。” “就凭寡君能说动韩王,让韩王提前将秦国的报酬,焦地以东七城割让给秦国。” 秦王荡一怔。 说动韩王提前割地! 怕不是打算逼迫韩王吧。 逼迫韩王···这···微微逼迫韩王,这无疑是向秦韩两国,魏国在秦韩两国之间站在秦国这边,魏国如此做为,韩国必然疏远魏国,并再次倒向秦国。 这是用整个韩国来作保啊。 虽然魏国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只是苦了韩国,但是,魏国能如此做,足以见其诚意。 而且,秦国为什么要跟楚国讲和,不就是因为韩国吗,现在韩国失而复得,秦国还有必要与楚国议和吗? 秦王荡愣了愣,接着清了清喉咙,诧异的问道:“不知齐王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不。”翟章摇头道:“这只是敝国的意思。而且,如果大王能答应敝国,那寡君的意思是,下次伐楚之战,将由秦韩魏三国攻打汉北,至于齐国,则让齐宋两国自决。” 秦王荡闻言一惊,连忙与甘茂对视了一眼。而后见甘茂瞟了一眼翟章,微微颔首,应道:“魏王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事重大,寡人轻易不能决断,还请先生给寡人一些时间。” “臣明白,愿敬候大王佳音。” 翟章离去后,秦王荡急忙向甘茂问道:“丞相,你说魏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甘茂立即应道:“大王,如果臣所料没错的话,应该是赵王即将灭亡中山,而齐燕两国出兵援助赵国的事情,给了魏王极大的压力。” “赵国?” “正是如此。”甘茂点头道:“大王,众所周知,赵主父之前的数代赵王,一直都在打卫国的主意,以致赵魏两国频频发生战事,甚至连邯郸也遭到魏国多次围困。直到赵主父即位后,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北面,才缓和了与魏国的矛盾。 如今魏国在北面已经解决了胡人的问题,西面与我秦国隔河对持,东面与齐燕两国交好,更重要是,无论是我秦国还是齐国,实力都在赵国之上,哪怕赵国吞并了中山国,也依然是如此,所以,赵国接下来的目标,就十有八九是南面,确切的是河水之南的卫国。 赵国只要攻打卫国,便可以突破河水的封锁,将触手伸到河南甚至淮泗地区。所以,赵国攻打卫国的好吃,是显而易见的,甚至说是巨大的。” 说着,甘茂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接着道:“正是因为赵国对卫国的威胁,所以魏国才迫切的需要击败楚国,不仅需要从楚国身上获得淮北之地壮大自己,更是为了解除楚国对魏国的严重威胁。 否则,等赵国解决了中山国,而楚国也没有遭到削弱,那么楚赵联合,楚国顺着鸿沟攻击魏国大梁,赵国渡河攻打卫国,齐国在一旁观望,甚至加入赵国中,也分一杯羹。如此,这对魏国绝对是灾难。” 说着,甘茂拱手道:“大王,臣想来,或者正是因为魏国上下也看到这种对魏国的极为不利的局势,所以魏国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攻打楚国,并疏远齐国向我秦国靠拢。” 秦王荡仔细思索了一番,甘茂所言的确极有道理。 这两年来,齐赵两国越走越近,齐国为了赵国还特意放弃了中山国,赵国投桃报李,也给了齐国极为丰厚的报酬。 现在,赵国攻打灵寿,又再次将齐军请了过去。 与此同时,随着魏国的实力不断恢复,齐魏两国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了。 如是种种,即便是秦王荡自己处在魏王的位置上,也不得不担心,齐赵两国会对魏国不利。 想着,秦王荡看向甘茂问道:“不知丞相对魏国之请是何意思?” 甘茂沉吟了一下,看着秦王荡缓缓道:“大王,臣的意思是,答应魏国,先联合五国破陈城,然后让魏韩两国夺取楚国颖水汝水的淮北地,然后秦魏韩三国围攻汉北,一旦事成,则我秦国与韩国共分汉北。 如此,我秦国即可削弱极大的楚国,又可与韩魏组建同盟,并拉拢楚赵两国以对付齐宋联盟,还可夺取楚国汉中上庸汉北等一大批的土地。 这种既能既能壮大自己,又能获取霸主地位的策略,远比放过楚国,组建秦楚韩三国同盟对抗齐魏赵宋四国的策略好。” 秦王荡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与楚国结盟,秦国所获不过是区区半个汉中,而与魏国联盟,那秦国所获的就不仅仅只是半个汉中。 秦王荡一想到楚国的汉中上庸邓宛等地将全部落入秦国之手,心中的贪婪顿时涌上脑海。 只要获取了这些地盘,尤其汉北这块膏腴之地以及战略要地,那他的功业将超过秦国之前的所有先王,即便是扩地千里的穆公以及灭亡巴蜀的先王,也无法与他相比。 想着,秦王荡全身一热,咽下一大口口水,点头道:“好,按照丞相的意思办。”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二章 急转直下 郢都。 “大王,秦国急报,不久前秦国已经正式拒绝了我们的和谈请求,并将左尹驱逐出秦国了。” 熊槐听着陈轸的禀报,眉头一跳,大惊道:“怎么回事,寡人昨天收到的情报,左尹还说秦国很快就会与楚国讲和,怎么今天秦国就拒绝了和谈的要求,并且还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的将左尹给驱逐了。 还有,左尹可曾传回具体消息。” “大王,具体情况臣还未查明,不过这个消息是经过知北涯的通道传回,左尹的消息可能还需要等一两天。” 熊槐一听这是知北涯传来的消息,顿时不在对这个消息的真假进行怀疑,而后一脸沉重的道:“查,寡人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好的局势,怎么突然就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唯。” “传诏,立即派人通知令尹,议和可能失败,让小心戒备。还有,传令边境各将,让他们加强戒备,不可松懈。” “唯。” 两天后,昭常的信使回到郢都,带回了秦楚两国议和失败的消息。 接着,韩魏两国也传来驱逐使者,并声明要同楚国决裂的消息 其后,又三天,秦国拒绝议和的具体情报传回。 “大王,知北涯安插在甘茂身边的内应打探到的消息,不久前,魏国重金收买甘茂,让甘茂破坏秦楚和谈并为魏国说话。其后甘茂被收买,开口破坏了秦楚两国和谈,并劝说秦王荡与魏国达成协议。 其后,甘茂一面继续与左尹和谈,营造和谈即将成功的气氛以麻痹我们,一面等待魏国履行协议。直到不久前,魏国向韩国施压,韩王将焦地以东的七座城池割让秦国。秦国获得土地之后,便立即同我楚国翻脸。” 熊槐一怔,脸色凝重道:“魏国与秦国谈条件,结果却是韩国割地,看来韩王这是被魏王卖了啊! 不过,区区七座城池,跟我楚国的半个汉中完全不能比。而且,秦国与魏国达成协议后,全然没有跟我楚国讨价还价,这就说明,魏国开出的条件必然丰厚无比,是我楚国完全开不出来的。” 说着,熊槐看着陈轸问道:“陈卿,可曾查明,魏国与秦国达成了什么条件。” 陈轸愧疚的摇了摇头:“臣无能,秦魏两国达成协议时,只有甘茂与翟章两人在场,旁人不得而知,而我们安插在秦王魏王以及甘茂翟章等人身边的探子,经过多番打探,也没有搞清楚秦魏两国的协议是什么?” “算了。”熊槐微微一叹,然后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秦魏两国究竟想怎样,最终还是要在战场上分出个胜负。要打,就算他们五国一起上,寡人又何惧之有。” 陈轸闻言大赞道:“大王威武。” 熊槐微微一笑,然后吩咐道:“陈卿,既然拉拢秦国的第一套方案已经失败,那现在准备启动第二套方案。立即派人联系宋太子贞以及秦国的向寿魏冉等人,还有,马上通知令尹,告诉他第二套方案已经开始了。” 说着,熊槐语气冰冷的道:“虽然他甘茂不愿做寡人的朋友,但是秦国想要跟寡人做朋友的人,不仅有,而且还多的是。” 另一边,陈城。 又经过一天的血战之后,阴君统计好伤亡,来到昭雎身前,见昭雎正在安排明日守城事宜,便静静站在昭雎面前,直到见昭雎停顿下来,这才递上自己统计好的战报道: “令尹,今日战况已经统计出来了。” “情况如何?” 阴君面色沉重道:“损失与昨日相当。” 昭雎闻言“哦”了一声,然后翻开战报查看起来。 不久,阴君见昭雎将战报看完,迟疑了一下,拱手道:“令尹,虽然现在我们陈城还稳如磐石,但是,在下却隐隐觉得,坚守陈城一年有余后,城中将士的士气却开始降低了。” 昭雎点了点头,顺手合上战报,将战报放在案上一侧,然后看着阴君,却没有没有说话。 阴君见状,继续道:“令尹,之前韩军开始强攻陈城时,城中的士气就已经有所不稳,其后,秦军退到陈城三十里外,作壁上观,城中的士气这才恢复过来。当时大家都以为大王离间五国的计划奏效了。 但是,其后大王传来消息说,秦楚两国议和失败,这个消息虽然没有透露出去,但是紧接着,秦军与韩军一道开始猛攻陈城,以致我陈城伤亡大增。 现在,很多城中的将士以为,大王离间各国失败,并且还触怒了秦韩两国,以致五国全都在猛攻陈城。是以,现在城中许多将士都在议论纷纷,为陈城的前程而担忧,以致士气日渐下跌。 所以···” 阴君说着,见昭雎脸色变得僵硬,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令尹,此刻我们是不是要想个办法恢复城中士气。” 昭雎闻言一愣。 而后立即反应过来,秦军先后撤,而后又与韩军一道猛攻陈城,这一事情已经让城中的封君们有了许多猜测。 虽然楚国与秦国议和失败的事情,昭雎并没有公布出去,但或许他们已经猜到了。 战争之前,昭雎曾大肆宣传五国各怀鬼胎,是可以离间分化的。 其后,大战一起,秦韩两国保存实力的做法,也印证了这个说法。 但是,现在秦韩两国开始猛攻陈城,却让许多人以为议和失败,五国团结一致攻城。 从而许多人已经产生了悲观的情绪,以为这场战争楚国打不赢了。 想着,昭雎沉吟了一下,抬头看了阴君一眼,呵呵一笑道:“不就是秦韩联军开始攻城吗?之前齐魏宋三国猛攻城池时,我楚军将士与之做战丝毫不落下风。如今打战一年有余,齐魏宋三国锐气已失,即便加上秦韩两国···我数十万大军镇守坚城,又有何惧。 阴君,你稍后将本将的将令传给主将,让他们明日战后前来议事,就说本将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还有,将本将的话告诉将士们,让他们放心,秦韩联军还比不上齐魏宋三国,三国攻不下陈城,再加上秦韩两国也一样。” “诺。” 不久,阴君离去后,昭雎沉吟了一下,又吩咐道:“传本将将令,从现在起,加强对城墙以及街道的巡查,街道上白天不准有任何人单独行动,晚上不准除巡逻队以外的军队逗留,违令者杀。还有,若是没有本将军令,所有意图出城的人,全都以叛逃罪论处,格杀勿论。” “诺。” 而后,昭雎又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道:“议和失败,大王已经开始采用第二个计划,那我这里也要行动了。”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三章 守备 次日,战事结束后,诸将安排好守城事宜,便全都来到城守府。 城守府大厅,昭雎见诸将来齐后,一脸沉重的道:“诸位,大王刚刚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因秦国给出的议和的太高,而且魏韩两国一同收买秦国,所以秦国不久前已经正式拒绝了我们的和谈要求。” “拒绝了!” “和谈失败了。” “果然。” 众人其实早在秦国强攻陈城时就已经有所猜测,此刻从昭雎口中听到确切的消息,顿时相互议论起来。 “议和失败,我们应该怎么办?” “如今五国强攻陈城,敌强我弱,陈城恐怕难以久守···” 此时,昭雎见众人听到消息后,有的脸上僵硬,有的脸色恐慌,有的目光游离,而他们的话大都悲观。 见此,昭雎沉声道:“诸位,虽然议和失败,但是大家也不要悲观,因为本将已经有了退敌之策。” 众人闻言全都精神一振,众人前列的项君面色一喜,急忙开口问道:“不知令尹有何计策?” 昭雎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笑道:“诸位久在城中守城,对城外的联军情况有所不知。之前韩国之所以强攻陈城,那时因为韩国缺粮,魏国以军粮为要挟,强迫韩国攻城。是以,韩国虽不愿攻城,但在魏国的逼迫下,也不得不如此。 大王正是察觉到了韩国的窘迫,这才趁五国不和伺机予秦国议和。虽然议和失败,但是五国的矛盾却已经无法避免。 所以,本将的退敌之策,也落在这里。” 说着,昭雎顿了顿,见众人露出期待之色后,接着道:“五国之中,韩宋两国最弱,其中韩国不久前还发生了缺粮的危机。五国与我楚国继续打下去,最先承受不住的,必然就是韩国。 只不过韩国之前一直消极避战,而且我楚军也乐得见韩军如此,是故韩国的伤亡极轻,这才给了韩国继续打下去的侥幸之心。 所以,本将的计策就是,接下来守城之时,我楚军将集中主力针对秦韩两国,确切的说就是韩国,通过打击韩国,给韩国造成极大的伤亡,直到韩国承受不住,在缺粮、伤亡太高、看不到破城的希望等等情况,让韩国主动退去。甚至,只需让韩国稍稍后退,停兵休整,便可达到各国退兵的目的。 五国矛盾重重,让他们全都猛攻城池,或许还能保持一致,但是,若是此战的最大获益国之一的韩国避战自守,那其他国家不知道怎样,但是,本将却知道,收益极少而且已经从韩国获得七座城池的秦国,是一定会消极避战。 夫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前秦韩两国消极避战,已经让五国联军的士气衰弱过一次,现在已经是联军的第二鼓,只要我们打退联军的这波进攻,那联军将再无获胜可能。” 说完,昭雎信心满满的看着众人,问道:“诸位,不知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露出思虑之色。 虽然昭雎的办法不能再短时间内见到效果,但这也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此时,众人前列,距离昭雎最近的阴君,率先赞道:“令尹英明,在下以为此策可行,用不了几个月,韩国就会知难而退。”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道:“令尹英明。” 昭雎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诸位全都没有意义,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按照这个计划执行。” 说着,昭雎看向阴君道:“为了尽可能的给韩军造成伤亡,本将决定亲自去西面督战。阴君,接下来城北的防守,本将就全部托付于你了,一定好小心警惕,不可给齐魏两国机会。” “诺。” 接着,昭雎又看向黄君吩咐道:“黄君,接下来西面的防御有本将亲自接手,至于黄君你,就做为本将的副手,协助本将破敌。” “诺。” 而后,昭雎看着众人吩咐道:“既然已经有了破敌之策,接下来,诸位回到各自的防区后,便好生安抚下面的将士,勿让将士生疑,告诉他们,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众人闻言,齐声应道:“诺。” 诸将离去后,昭雎单独留下了之前负责镇守西面的黄君。 “黄君,现在西面的守御情况如何?秦韩联军的攻势如何?” “回令尹,虽然秦韩联军对西面展开强攻,但我军一直戒备身影,故而目前还顶得住。而秦韩联军的攻势,目前难分上下。而且,秦韩联军为了避免相互困扰,指挥不便,秦韩联军攻城狮,依然还是每次一方攻城而另一方休整。” 昭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西面的守御之器是否充足,能否对攻城之军施行强有力的反击。” 黄君愣了愣后,摇头道:“回令尹,之前敌军主攻的方向是北面,而秦韩联军一直都在消极避战,所以,西面的器械只是够用,却称不上充裕。强弩,弓箭,投石车,材木,礌石等等,全都只是够用,不能随意挥霍。” 昭雎笑着点头道:“这事简单,西面所有缺少的物资,本将全都立即调拨过去。本将的要求,无论明日是哪国军队进攻,今天夜里,必须连夜部署守城器械,本将要这西面的城墙上,每隔五丈就要有一具强弩,可行?” “可。”黄君点了点头, 接着,昭雎见黄君将此事应下后,接着道:“还有,你明日开始修缮城墙之后的土地,并将后面房屋全都拆掉,移走后方的器械,然后在后面的土地上布满投石机,只要石头能投到城外的地方,全都布上投石机,以仅最大的可能对韩军进行打击。 若是投石机不足,就从城中调,城中不足,就从其他三面调,总之,所有的器械全都优先供应西面。 至于移走的器械,本将给西面增派一倍的运输队,以及时为城墙上提供增援。” “诺。”黄君用力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九百五十四章 激战 翌日。 随着震天的战鼓声,一大波韩军士卒开始向西面的城墙涌来。 城墙上的城楼中,昭雎看着越来越近的韩军,冷冷的吩咐道:“传令,让强弩射击。” 城墙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卒,一得到命令,立即射出了丈长的弩箭。紧接着,强弩又在七个士卒的拉伸装填下,再次准备好弩箭,然后又发射出去。 一波一波的百余根弩箭激射而出,其速快若闪电,在韩军士卒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将他们射穿,然后钉在地上。 面对强弩,韩人士卒手上的盾牌,身上的皮甲甚至铁甲全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要被射中,不是重伤,便是当场身死。 即便是弩箭落空,落在地上,其激射的破空声,落地的巨响,急速颤抖的箭身,也能让见到弩箭的人心中一慌。 只是,在攻城大军庞大的人数面前,每次不到两百根的弩箭,犹如一颗小石子落入大湖,仅仅只是激起一个小浪花,然后便被潮水一般的大军淹没。 大批的韩军士卒,在将领的驱使下,飞快的向陈城涌去,韩军的冲锋丝毫没有受到那些射速缓慢的强弩影响。 见此,昭雎面无表情的吩咐道:“黄君,告诉那些操纵强弩的士卒,让他们尽量加快强弩的射速,不要担心的自己力量,也不要担心强弩的损耗。只要他们能坚持两个时辰,便可结束今天的战事,他们的守城事宜,自然会有人来接替的。” “诺。” 随着开头的韩军士卒冲到弓箭的射程中,昭雎再次吩咐道:“传令,让弓弩手进行急速射击,不要担心箭矢不够,也不要担心弓弩,让他们尽情的射出手中箭矢,只要他们能坚持一个时辰,就可以结束今天的战事。” 随着军令的下达,一时间,箭如雨下,源源不断。 另一边,督战的暴鸢早在城墙上射出远超昨日数量的强弩时,就已经发现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了。 现在,又见楚军射出的箭矢频率远高昨日,瞬间就确定今天城中的楚军大为不同。 “看来我秦韩联军也开始强攻陈城,已经让城中的楚军赶到了强大的压力,以致引起楚军将令的强烈反弹了。” 轻声嘀咕着,暴鸢看着城墙上不断落下箭雨轻蔑的一笑:“如此高频率的射击,城中的箭矢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就算城中箭矢能坚持住,弓箭手的手臂能坚持住吗?” 说着,暴鸢笑着吩咐道:“传令,让第二波攻城将士立即上前,本将要将楚人的气焰打压下去。” “诺。” 随着韩军阵中有响起一阵鼓声,阵中早已准备就绪的第二阵韩军,立即蜂拥上前。 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城墙上的弓弩手已经换了两批,操纵大型强弩的士卒也换了一次,负责其他事宜的士卒也都进行了轮换。 与此同时,攻城的韩军,其六阵已经展开攻城,第七波攻城的将士已经准备就绪。 激战两个时辰后,韩军岁对城墙展开了猛攻,但在楚军的强烈抵抗下,却始终没有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而城墙上强弩、箭雨始终源源不断。 此时,韩军阵中的暴鸢脸色沉重的看着城头:“这都两个时辰了,为何楚军的抵抗还是如此激烈?为何楚军射出的箭矢始终不见减少?仿佛城头上的楚军不会累不会死伤一般。” 说着,暴鸢目光凝重的吩咐道:“来人,立即去北面以及东面打探战况,本将要知道其他两面的楚军是否也是如此激烈的抵抗。” “诺。” 正在暴鸢等待消息间,一个斥候快步跑来禀报道:“将军,楚军抵抗激烈,我军猛攻无果,士气大跌,请将军立即再派援军。” 暴鸢闻言脸色一黑,又派援军,这这已经是第七波攻城的将士了,昨天派出第七波攻城将士的时候,攻城战已经快结束了。 而现在··· 暴鸢看了看太阳,现在还是中午时分,攻城战才刚刚进行到一半。 这··· 暴鸢语气阴冷的道:“传令,让第七波将士前去增援,第八波将士开始准备。” “诺。” ······ 战后,暴鸢虽然早就知道今日一战的战损会高的吓人,但他真正看道今天的战损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可恶,今天的伤亡竟是昨日的两倍多。” 说着,暴鸢又从案上拿出一份情报,看罢,冷若冰霜的道:“今日东面与北面的楚军并未出现异常,箭矢强弩并未突然激增。” 说完,暴鸢猛然将这份情报往案上一拍,大怒道:“楚人一定是将主力调到了西面,昭雎这是将我秦韩联军当成了联军的薄弱环节,认为我秦韩联军没有死战的决心吗?” 说着,暴鸢猛然站起来,怒视陈城方向,恶声道:“好,本将倒要看看,究竟是陈城先被攻破,还是我秦韩联军率先坚持不住。哼,楚军已经激战一年,而我秦韩联军攻城才真正攻城没多久,本将就不信了···” 其后,一连三日,韩军攻打陈城时,都遭到了楚军的强烈抵抗,楚韩两军在西面的战损,全都远超东北两面。 第五日一大早,昭雎站在城楼上向外一望,当他看到城外秦军的旗帜后,愣了愣,向黄君询问道:“怎么?今天轮到秦军攻城了?” “正是如此。”黄君点头道:“秦韩两国每五日一换,韩军已经接连攻城五日,今天正式轮到秦军攻城。” 昭雎点了点头,笑道:“好,既然今天轮到秦军攻城,此战就交给黄君你来指挥,正常守城便可,节约箭矢,给弓弩手恢复时间。还有,将城墙上强弩分成两批,每次只动用一半,以对强弩进行保养,轮流更换强弩的部件,增加强弩的使用时间。” 黄君闻言,立即应道:“末将明白。” 昭雎闻言,点头道:“好,城墙上就有劳黄君了,本将这就去城下巡视投石机阵地。” 与此同时,秦军摆好攻城阵势后,许多秦军将领全都一脸沉重的望着前方的城头,连秦军主将司马错也不例外。 之前四日楚韩两国惨烈的攻防战,韩军巨大的伤亡,他们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现在,轮到他们攻城了。 “攻城!” 随着司马错一声令下,面色沉重的将领立即驱使着不明内情的士卒冲向城墙。 一接战,冲锋的秦军将士毫无所觉,但在后观战的司马错却微微一愣。 好像楚军的强弩数量远比昨日的少,好像少了一半左右。 正迟疑间,秦军冲进了陈城弓弩射程,待楚军射出箭矢,一直关注的司马错露出错愕之色,楚人的箭矢不仅数量比昨日少,连射出的频率也比昨日少。 这··· 这是在针对韩军吗? 想着,司马错心中不由一松,同时还有些窃喜··· 与此同时,在司马错不远处观战,打算看秦军热闹,为自己找点平衡的暴鸢,看到城头的战况,顿时又急又怒,整张脸全都黑了。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五章 承诺 五天后,当韩军再次出现在城外时,许多士卒的手里多出了一块宽大的铜盾。这些多出来的盾牌,不仅是韩军自己的库藏,更多则是暴鸢向其他四国借的。 城楼上,昭雎远远望见韩军不断的向城墙推进,看着韩军阵中众多的盾牌,顿时冷冷的一笑:“莫非暴鸢以为我只有弓弩之利么!” 说着,昭雎摇了摇头,盾牌虽然防御力惊人,但是士卒拿着如此厚重的盾牌前行,难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更会影响他们的体力。而且,这些盾牌固然可以防备箭矢礌石,但面对投石机投出的石块,只要被射中,面对石块强大的冲击力,即便有盾牌,那也是非死即伤。 而城中的投石机,经过近十天的部署安抚,早已遍布大半个城西。 果然,随着韩军的缓缓推进,在众多盾牌的防护下,在许多攻城器械的防御下,这次城墙上射出的箭矢大都无法对韩军士卒造成损伤,唯一能对韩军造成威胁的,只有城墙上的强弩。 见此,昭雎立即吩咐道:“传令,让投石机进行投射。” 军令一下,不久后便有数百块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城中呼啸而出,然后冲向韩军攻城的队伍里。石块落地,有的直接砸中士卒,在地上留下一团血肉;有的砸中举盾的士卒,震伤震死着全都有之;有的砸中韩军的攻城器械,毁坏者有之,无功落地者亦有之;有的石块落在空处,如巨石落水,让周围的使者胆战心惊。 虽然投石机造成的伤亡并没有多少,但是,数百块巨石落入阵中,擦着便伤碰着就死的震撼效果,却是让韩军的士气瞬间便跌到低谷。 韩军阵中观战的暴鸢,见数百块石头落地后,正在冲锋的韩军微微一滞,不久后又数百块石头落地,两轮打击后,韩军阵型便出现混乱。 见此,暴鸢大恨道:“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多投石机?” 说着,暴鸢立即吩咐道:“传令,擂鼓,让前方的将士们加快冲锋。传令,让第二阵将士立即做好准备,随时上前接应···” 战后。 当暴鸢得到消息,今日攻城之时,东北两面的楚军投石机,不仅没有之前那么多,反而还少了不少后,立即便自己被针对了。 而后,当暴鸢拿到战报,得知今日做足了准备后,伤亡不仅没有上次轻,反而还略略超过五天前的攻城时,他再也坐不住了。 “来人,立即派人通知四国主将,本将要与他们商议攻城事宜。” 当夜,五国主将齐聚韩营。 “诸位,今日攻城,楚军将城中大部分的投石机全都调到西面,而且城墙上箭如雨下,强弩众多,楚军这分明是刻意针对我韩国。” 暴鸢脸色略黑的道:“这几日来,我韩军伤亡与日俱增,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我韩军迟早顶不住。” 众人闻言,全都没有说话。 接着,做为名义上的主帅的匡章,压着心中的幸灾乐祸,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不知暴鸢将军有什么打算吗?” 暴鸢闻言,向众人看了一眼,然后缓缓开口道:“如今楚军明显是针对我韩军,将大量的强弩投石机以及弓弩手安置在西面,以致我韩军还没有冲到城墙下,阵型便被楚军打乱,难以对陈城造成威胁。” “所以···”暴鸢神色沉重的道:“本将要求调换攻城方向,让宋军来西面,我韩军去东面。” “不行。”宋将唐鞅一听暴鸢要让宋军去填西面的巨坑,立即开口拒绝,并冷嘲热讽道:“暴鸢将军当真不厚道,我宋军已经攻城一年有余,十万大军已经伤亡大半,如何能去攻打全是守城器械的西面。还有,韩军攻城才不足一月,伤亡惨重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足十天,如何就坚持不住了。” 说着,唐鞅气愤的向匡章拱手道:“章子将军,若是联军有意让宋韩两国调换方向,欺我宋国国小力薄,那我宋国只好不奉陪了。” 匡章一听,见唐鞅神色气氛而坚定,立即开口安抚道:“各国攻城的方向,是早就确认好了的,岂能随意更黄,故调换方向一事绝不可行。” 说着,匡章看着暴鸢脸色一冷:“伐楚一事乃是五国协商一致的结果,若是有人只打算捡便宜而不愿遭受损失,这事我齐国可不答应。” 匡章话音一落,魏将公孙喜与宋将唐鞅同时开口道:“我魏国(宋国)也不答应。” 司马错闻言,担心韩国会影响接下来的三国围攻汉北的计划,亦开口道:“这事在下也以为不妥。” 暴鸢见四国全都反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接着,暴鸢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提议,五国各出两万人,立即在陈地南面修建沟壑壁垒,截断陈城的后援。只要陈城被团团围困,以陈城中的物资储备,必然无法保持现在这样的反击强度,箭矢强弩投石也不会像这样肆无忌惮的消耗。” 匡章一听,再次摇头道:“不行,围攻东北西三面,留下南面,围三阙一,这是破城的关键所在。如若不然,我五国将陈城团团围住,当城中楚人得知无法突围,必然会决死抵抗。 那时,以城中数十万楚人守城,我五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攻破陈城?” “可是章子将军。”暴鸢见匡章再次拒绝,顿时激动的大声质问道:“陈城坚固,而城中守军众多,再加上楚国源源不断的支援,如此坚城,我们得攻打到什么时候才能攻破陈城。” “半年!”匡章一脸正色地许诺道:“只要我们五国还能像现在这样攻城,本将有把握,快则半年,慢则十月,便可攻克陈城。” “当真?”暴鸢难以置信的看着匡章,现在他根本就没有看到攻破陈城的希望,而匡章却说十月之内将攻破陈城。 此时,司马错三人也诧异的看着匡章,他们也不知道匡章为何如此确定。 匡章见众人全都惊异的看着他,笑了笑道:“诸位,本将可以向你们保证,十月之内,必破陈城。” 做下保证后,匡章一脸郑重的看着暴鸢:“暴鸢将军,我齐魏宋三国已经攻城一年有余,接下来还会猛攻陈城,你们韩军现在伤亡虽然比其他四国大一些,十个月时间,按秦韩联军轮流攻城计算,也不过是五个月的时间,本将想来,你们韩军应该也不至于连五个月也坚持不了吧。” 暴鸢一听,又见众人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立即保证道:“十个月自然没问题,但本将也希望章子将军能在十个月内能攻克陈城,不要让我们四国失望。” 匡章闻言,笑了笑道:“暴鸢将军放心,本将自然是有把握的。” “好。”暴鸢看着匡章,认真的道:“本将相信章子将军。” “好,那就请诸位拭目以待。”匡章再次保证道。 其后,临近末了,暴鸢又讪讪的道:“诸位,楚人的箭雨石雨威力太大,在下想同诸位借一些大型攻城器械,以防范箭雨巨石,这个你们应该不会再次拒绝吧···” 正文 第九百五十六章 调兵 时间在各国大战中缓缓流逝,一晃四月而过。 这一日,黄君面色沉重的找到昭雎:“令尹,我们已经与秦韩联军激战四月余,士卒损伤不轻,现在想要继续保持对韩军的最大杀伤力度,西面的兵力已经有所不足。” “既然兵力不足,那就继续从城中调兵,本将记得城中还有一些兵力在休整吧。” 黄君应道:“令尹明见,城中的确还有一些兵力在休整,不过,曲阳君他们才刚刚从西面撤下来休整,现在又将他们调到西部来,在下担心将士们的士气会不高。” 昭雎一听黄君提起曲阳君,顿时反应过来。 激战一年半,他从郢都带来的军队,已经消耗了不少,剩下的不是已经在西面轮流守城了,就是在最关键的北面驻守。 再调兵,那就只能调封君来西部了。 只是封君的军队尤其是淮南封君的军队,可不能从让他们来西面。 封君军队的战斗意志,是楚军中最低的,其中淮南封君军队的士气又是所有封君中最低的。 尤其是激战长达一年半的情况下,他们的战斗欲望应该已经极低了。 若是现在将他们调到战斗最激烈的西部来,这无疑会影响西部的战局,让秦韩联军以为楚军难以为继了。 这可不利于接下来对韩军的打击。 想着,昭雎立即开口道:“黄君言之有理,曲阳君刚刚才开始休整,西部战况太激烈,本将现在将他们调来,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说着,昭雎不由沉吟起来。 这次来陈城镇守的楚军,大致分为四部分,其中他最能信任的可以依靠的,无疑是郢都以及各县调来的十五万大军。这些军队,除了少部分在南面,其他的不是在最关键的北面,就是在最激烈的西面,基本上已经全都在作战了。 至于将南面的精锐县兵调来,昭雎微微一想便立即摇了摇头,南面不仅是突围的关键,更是断后的希望所在,这里一定要有一支极为精锐的军队镇守,否则他心中不安。 剩下的三部分,一部分是陈城附近封君的队伍,一部分是江汉的封君队伍,剩下的一部分则是淮南封君的队伍。 陈地附近的项君等人,因为靠近陈地唇亡齿寒的缘故,他们不仅将封地最精锐的军队给调来了,而且论战斗意志与战斗力,他们甚至还要超过郢都与各县的军队一筹。 至于江汉之间的封君,因为楚王强大的掌控力,他们打起战来比之各地县兵稍逊一筹。 至于淮南的封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的战力是最低的。 想着,昭雎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寒意,既然不能调曲阳君他们,那么就只能调江汉淮北封君的军队了。 想到这,昭雎立即吩咐道:“传本将将令,立即通知北部的阴君以及东部的昭应将军,他们将北面的相君等部以及东部的南君等部调到西面,然后通知曲阳君等人,让他们按照休整的先后顺序,先休整的军队去补充东北两面。” “诺。” 城中一处军营,曲阳君与廖君看着一批批被调走的军队,脸色颇为沉重。 “激战一年半,将士伤亡惨重,这休整的军营都空了一大半了。” “是啊,离间议和失败,针对韩军的战事又迟迟看不到效果,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唉” 二人同时听到对方叹气,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微微颔首示意,接着便向自己的军营里走去。 数日后,齐军大营中,田达一脸兴奋的对匡章道:“将军,末将奉命探查陈城情况,发现东面北面的一些封君已经被调到西面去了。” “终于调封君的军队去西面了吗!这说明楚国的县兵已经全部上阵了。”匡章眼睛一亮,略略有些紧张的问道:“都有那些封君被调到西部了?” “是相君南君他们。” “相君在颖水流域,南君在郢都附近,不出我所料,这次昭雎调到西部的军队,全都是作战意志较强的军队。” 说着,匡章又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等等,难道南面的项君以及申县县兵没有调道西面去吗?” 田达摇了摇头道:“没有,因将军嘱托,所以末将亲自在南面查看过,项君与申县县尉的旗帜一直都在城南的墙头上,并没有被调走。” 匡章一怔,有些奇怪的道:“昭雎要尽可能的给韩军造成伤亡,应该会调用最精锐的军队才是,申县县兵还有项君的军队,都是百战精兵,他怎么会放弃启用这两支军队呢?而且还从战争一开始的时候,就将这两支军队放置在毫无战事的城南,这有些太对劲,昭雎想干什么?” 田达闻言,立即紧张的问道:“将军是说昭雎有阴谋?” “不知。”匡章摇了摇头,吩咐道:“有劳将军继续关注陈城,本将要知道楚国淮南封君的动静,一旦他们大部分聚集在同一面城墙上,立即来报。” “是,请将军放心。” 又一月,田达再次禀报道:“将军,陈城东面的城墙上,已经有大半的旗帜是楚国淮南封君的旗帜。” “确定是淮南的军队吗?” “已经确认过来了,就是淮南封君的军队,我们的探子已经在城墙上看到了曲阳君等人。” “好。”匡章大喜道:“本将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传我将令,立即通知魏将公孙喜与宋将唐鞅,本将要请他们议事。” “诺。” 不久后,齐魏宋三国主将齐聚。 匡章坐在主位上,看着二人笑道:“两位将军,在下这次请两位来,是想告诉你们,攻破陈城的时机已经到了。” “什么?”公孙喜与唐鞅一愣,兴奋的看着匡章道:“将军此言当真。” 匡章点了点头,笑道:“两位,众所周知,楚国政治混乱,军队分属不同,难以协调。而且,每当面临战事,楚国封君会因为面临的敌人不同,在作战的地点不同,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战力。 而陈城打战,主要波及的封君乃是是淮北的封君,故而淮南封君的战意最为弱小。 而现在,淮南的封君就大量的向东部聚集,这就是我们攻破陈城的希望所在。” 唐鞅迟疑道:“章子将军,楚国封君的事情在下也有所耳闻,现在楚国淮南封君虽然大量聚集在东部,但是,此刻东部还有许多陈地守昭应率领的陈地士卒,这些人出于保家卫国的心思,战力可是极强的。有这些军队在,想要从东面攻破陈城恐怕并不容易。” 匡章笑道:“在下当然知道陈地士卒是一个障碍,所以,接下来本将想请两位将军攻城之时,将主要的目标放在陈地的士卒身上,此外,只需稍稍对守城的封君们保持压力便可。其目的,一则提前清理障碍,二则麻痹东面的封君。 待时机成熟,我齐国技击士与魏国武卒联合突击东面淮南封君的防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一击破城。”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七章 突袭 “令尹,北面的阴君以及东面的昭应将军来报,最近齐魏宋三国在东北两面加强了攻击力度,现在东北两面每日的伤亡比起以前都要大一些。所以,阴君与昭应将军派人来提醒,三国联军突然出现这种变法,极可能是有阴谋。” 昭雎一听,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那黄君以为这几日韩军的攻城力度如何?” 黄君想了想,迟疑道:“好像跟以前差别不大,反正韩军一直都无法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不。”昭雎摇头道:“韩军也加强对陈城的攻势,之前韩军每次攻城,总共会对陈城发起十二到十四波攻击,但是,这昨今两日,韩军每次攻城都达到了十五波。 如此做为,那就是说明五国联军全都加强了对陈城的攻势。” “令尹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在下钦佩。”黄君赞了一句,然后问道:“令尹,那五国如此做为是为何故?” 昭雎想了想,开口道:“本将想来,五国这么做,无非是两种原因,其一,正如阴君昭应所说,五国必有阴谋,其二” 说到这,昭雎笑了笑:“我楚军针对韩军的行动已经展开五个多月了,这几个月来,韩军每次的伤亡都是五国之中最高的,连续五月的巨大伤亡,韩国必然是承受不住了。 所以,五国加强对陈城的攻势,必然是五国最后的无奈,成则破城,败则退兵。” 黄君听着昭雎最后八个铿锵有力的话,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接着,黄君期待的看着昭雎问道:“令尹,不知你以为五国最有可能是那种情况?” “嗯”昭雎沉吟了一下,笑道:“以本将看,当然是五国要退兵的可能性大一些。” 说着,昭雎吩咐道:“黄君,稍后你传令给城中诸军,告诉他们,我们刻意针对韩国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现在是五国最后的强攻,只要顶过这波强攻,快则一月,慢则三月,五国联军必退。” “诺。” “还有,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防止五国暗中施展阴谋,告诉阴君与昭应,让他们将北城与东城的百姓全都迁往城池中部的民房,然后让城中各处军营的楚军迁往城墙附近,以防止有意外事情发生。 记住,迁移百姓的时候,不可打乱编制,以伍为单位进行迁移。告诉百姓,战争即将结束,只要战争一结束,他们便可以各自返回家庭。” “诺。” 黄君走后,昭雎沉吟许久,然后“唉”的一声长叹,接着迅速写下四封信函,而后招来四个心腹门客道:“这是给阴君以及昭应将军密信,立即传给他们,告诉他们,不可延误。” “诺。” “这是给驻扎在颖水之上的水师主将沈宜甫的密信,立即将信函交给沈将军。” “诺。” “这是本将的密信,立即传回郢都,上书大王。” “诺。” 四位信使离去后,昭雎又沉默许久,然后看向西南方向,轻声囔囔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一个月后,齐军大营。 “将军,陈城情报,这几日陈城东部的淮南封君已经越来越多,甚至,随着魏宋两国不断的对昭应所部冲击,这三日来,每日午后,淮南封君的军队已经占据东部城墙的三分之二。” 田达将陈城的情报叙述了一遍,然后期待的看着匡章道:“将军,公孙喜与唐鞅都在询问,是否可以正式对陈城下手了。” “三分之二!看来陈城本地的军队已经所剩不多了。”匡章扯着自己灰白的胡须,淡淡的笑了笑,然后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说着,匡章吩咐道:“田将军,立即传讯魏宋两国,告诉他们,本将从今夜开始,就会秘密将两万技击士全部调往东部魏宋联军大营,让两位将军为我齐魏联军提供休息之所。 另,告诉两位将军,西部的楚军每次都会在韩军攻城时全力以赴,而在秦军攻城时保存实力,休整士卒。现在正值秦军攻城,两日后才轮到韩军。 是故,秘密调兵一事,务必在两日内完成。而突击陈城的时间,就放在三日后,也就是韩军攻城的第二日。” “诺。” 三日后。 匡章将军队交由副将田达指挥后,便秘密来到魏宋联军大营。 接着,两万技击士会和三万武卒并五万宋军向陈城而去。 很快,十万大军便在城外摆开阵势,三万宋军在前,五万齐魏联军局中,两万宋军在后,其中,中军所在的齐魏联军遍布旗帜,远远看去,密密麻麻旗帜下全是士卒,却看不清旗帜下的士卒究竟是谁。 战鼓响起后,宋军主将唐鞅亲自督战,宋将苏贺亲临前线,亲自指挥宋国最精锐的大军,向着昭应旗帜所在的方向冲去。 双方一接战,便立即进入焦灼。 激战不久,城墙的昭应看着不断涌上城墙的宋军士卒,不由深深的皱起眉头,今天宋军的攻势比之前几日还要强烈一些。 感受到宋军的强大攻势,见楚军隐隐有被宋军压制的迹象,昭应沉声道:“传我将令,让城下的第一批预备军立即上城墙。” “诺。” 随着大战的持续进行,一批有一批楚军被调上城墙,很快,原本占据一半城墙的陈地士卒,便缩减到只能占据东部城墙的三分之一。 日中。 激战半日后,为了保持体力,楚军开始对轮换守城军队。 城外,一直都在关注战事的匡章,一见城墙上将旗变换,立即便知道机会来了。 接着,匡章根据陈城城墙阶梯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楚军的轮换速度,然后立即指着廖君所在的位置,吩咐道:“传我将令,向廖君所在进发,杀封君者重赏五百金,杀将者重赏百金,杀一个楚军士卒,赏金从八金提升为十金。今日破城,凡参战技击士,全都额外重赏十金。 传令,今日破城,洗劫陈城三日,所获财务一半归公一半诸将士平分。” 随着军令下达,两万技击士顿时发出一声暴喝:“杀!” 接着,大军出动,如离弦之箭向着廖君方向冲去。 另一边,城墙上,廖君见六君的将士已经将自己的将士全部轮换下来,顿时松了一口,然后向身侧的六君拱手道:“六君,接下就有劳阁下了。” “廖君放心,有在下亲自镇守,这城墙失不了。” 廖君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率领自己的军队就往城下走去。 廖君刚走不久,六君正欲巡视城墙之际,六君司马便来到六君身侧,拱手禀报道:“君上,今天的情况不太对劲,今天宋军的攻势好强。” 六君正欲安抚激励将士,此时,六君不远处,一个齐军技击士从城下爬上来。他一见众将士拱卫的六君,又见六君的身侧的旗帜,再看六君明晃晃的甲胄,仅仅只是一眼,就确认了眼前之人就是价值五百金的楚国封君六君。 见此,他立即大喊道:“发现楚国六君” 正文 第九百五十八章 城破 另一边,六君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封号,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刚刚爬上来的敌军士卒。 仅仅只是看了那个敌军士卒一眼,六君便没有理会他,因为他已经被自己的五个亲卫砍死了。 只是六君的目光还未从被砍死的敌军身上收回,附近又传来几声兴奋的喊叫声。 “真是六君!” “六君在这里。” “五百金在此” 六君听得声音微微一愣。 此时,虽然六君还未反应过来,但是他的亲卫已经果断出手,向着发出声音的敌军杀去,很快便将那三人砍死。 只是,才砍死三人,又有六人大呼小叫的跳上来。 又砍死六人,却有十几个人跳上来。 很快,六君身侧全是兴奋不已“六君”与“五百金”的呼喊声。 甚至,六君远处的城墙上,也有大量的技击士兴奋的向他杀过来。 此时,六君已然发现不对,立即高呼道:“速来护卫左右快请求援军” 只是,随着大量的技击士涌上城墙,随着六君身侧的士卒不断而快速的被技击士消耗掉,很快,一群技击士便将被团团护卫中的六君围住。 接着,随着六君亲卫损耗殆尽,一群技击士一拥而上,一瞬间,六君便被分尸。 此时,城墙的另一边,正指挥作战的昭应突然感到压力倍增,正调援军间,一个副将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不好,将军,你看城外,是齐军的旗帜,是齐将匡章的将旗。” 昭应一听,放眼一看,果然,城外的敌军中已经亮出出来匡章的大旗。 不仅如此,现在匡章身侧,连魏将公孙喜的旗帜也出现了。 见此,昭应顿时为之色变,连忙吩咐道:“传令,调援军,速速调援军上墙。” 就在昭应呼喊间,城墙的南侧突然传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怎么回事?” 就在昭应惊疑间,一个偏将匆匆跑来:“将军,不好了,六君身死,六君司马战死,六君所部已经崩溃,齐军已经杀上城墙。” “什么!怎么回事,六君怎会突然战死?” “是齐国的技击士,技击士突然发动突袭,六君措手不及,当场身死。” 昭应一听,心中一慌,立即大喊道:“援军呢?援军在哪,立即让援军将齐军赶下去。” 话音还未落下,城外突然传出一阵鼓声,昭应转头一看,却见城外正有一支打着魏国旗号的魏军正向城墙冲过来。仔细看时,却见魏军士卒全都别弓带剑,持戟拿盾。 “是魏武卒!” 昭应心中一寒,立即下令道:“传令,让援军全都上来,死守城墙,只要撑到天黑,那就还可以保住城池不失。” “诺。” 不多时,魏武卒便杀到城墙,爬上城墙与楚军抢夺城墙。 正好此时,楚国城中的援军赶到,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墙,与魏军厮杀起来。 双方正惨烈厮杀间,南部再次传来一阵欢呼声。 昭应正倍感压力大增之际,一个校尉慌忙来报:“将军,不好了,刚刚菱君逃亡,以致城墙上的将士士气大降,纷纷败退,如今齐军已经占领南部城墙,并杀入城中。 此时廖君正在城中组织将士阻击齐军。” 昭应闻言,全身直冒冷气,顾不得对菱君的恨意,连忙吩咐道:“传令给廖君以及曲阳君,让他们全力阻击齐军,收住城门。” “诺。” “传令,立即传讯给令尹,禀报东部事宜,并通告菱君临阵逃亡一事。” “诺。” 顿了顿,昭应想起昭雎之前的嘱托,再吩咐道: “传令,通知城中巡逻队,告诉他们,城墙已失,准备玉石俱焚。” “诺”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昭应全力阻击魏军时,又有人前来禀报:“报将军,齐军攻势强大,廖君所部阻击齐军失利,廖君遭到重创,当场昏迷不醒,廖君所部败退,齐军已经杀到城门处,正与曲阳君所部激战。” 昭应闻言,脸色惨白,没有回应。 小半个时辰后,昭应正在与魏军激战见,城门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城门破了” “陈城已破” 昭应闻言,眼睛顿时一黑。 接着,一个士卒前来禀报道:“将军,曲阳君派人来报,齐军攻势猛烈,他率军拼死阻敌未果,只能无奈败退。” 昭应一听,得知城门失守而曲阳君竟然没死,而是临阵脱逃,不禁大恨道:“曲阳君何在?本将要杀了他。” “曲阳君在亲卫的护卫下,已经向城中退走,如今下落不明。” “该死。” 昭应痛骂了一声,然后立即吩咐道:“传令,城墙上的大军继续阻击魏军,众亲卫随我来,去城中与齐军拼死一搏。” “诺。” 接着,昭应一面转身向城中走去,一面开口吩咐道:“立即派人去禀报令尹,就说东门已破,我昭应打算与敌军决死一战,与陈城共存亡,请令尹早做打算。” “诺。” 昭应下了城墙,去见大量联军士卒中源源不断的涌入陈城,而城中的楚军将士,正在联军的追杀下丢盔弃甲仓惶败退。 这正是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景象。 见此,昭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的道:“完了,陈城完了” 此时,昭应的副将立即提醒道:“将军,陈城虽然没了,但是我们还有玉石俱焚的计划。” “玉石俱焚!”昭应闻言,想起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而提前做了一些预防措施。 想着,昭应定了定神,然后吩咐道:“都随我来。” “诺。” 不多时,昭应来到城中一处宅院外,这里本是民居,后因百姓迁往城中居所,而沦为楚军的临时居住地。 此时,当昭应到来时,便有五个士卒前来拜见:“将军,按照之前的命令,只要城墙一失,就立即准备放火焚烧民宅,如今引火之物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将军吩咐了。” 昭应一听,立即点了点头头,然后从一个亲卫手中接过火把,往一堆稻草中一扔,接着,一道耀眼的火光出现在周围。 这道火光出现后,紧接着,周围的民宅也开始冒出大量的火光。 见此,昭应立即吩咐道:“走,带着火把,拿着武器,都随本将去放火,无论是谁,谁敢阻拦,谁敢救火,就杀掉谁。” “诺。” 正文 第九百五十九章 烈焰阻敌 另一边,城西。 昭雎正指挥大军与韩军激战时,副将黄君慌忙来报:“令尹,不好了,城东突然出现大火。” 昭雎闻言,回头一看,果然,东面的火光与烟尘正冲天而起。 看着东面的火光,昭雎心中微微一颤,这是他破城后留下的后手,眼下东面起火,想必东城已经被攻破。 想着,昭雎立即吩咐道:“黄君,快,立即派人去城中的武库以及粮仓,将这两个地方全都焚毁。” “令尹,这这是不是太仓促了,或许只是意外失火,就算是东面城破,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将敌军赶” 黄君话还没有说完,昭雎便打断道:“不必等了,城中突然出现如此大火,必然是东面守将昭应所放,他既然放火,必然是东面被攻破了。 我三十万楚军应对七十万五国联军,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城墙,如今城墙已失,此时不当机立断,恐怕我们这三十万将全部殒命于此。” 说着,昭雎见黄君还在纠结,顿时双目一瞪,大喝道:“还不快派人。” “诺。” 黄君点了点头,咬着牙点出两个偏将,让他们各自带一队人去放火。 此时,昭雎又吩咐道:“黄君,城池已破,不可坚守,你立即去城中备战的预备军以及休整的大军撤退,从南面撤,往颖水去,本将为你们断后。” 黄君闻言立即高声道:“令尹,末将愿断后。” 昭雎对其怒目而视:“大王将陈城托付于我,结果本将却没有完成大王的嘱托,痛失陈城,江淮门户洞开。此时此刻,莫非你以为本将还有脸先走吗?” “令尹”黄君还欲再劝。 昭雎暴喝道:“滚。” “诺。” 黄君一走,昭雎立即纷纷道:“来人,传令给项君,让他打开南门,放败军出城,引导败军向颖水逃亡,并让他立即率军出城,在城外十里处列阵,以防不测。” “诺。” “传令给阴君,告诉东城已破,立即准备焚烧北城,准备撤退,退往颖水。” “诺。” “传我将令,所有投石机立即停止投射,让操纵投石机的士卒立即移走投石机,然后将投石机集中一处,堆放成一排,然后浇上火油,准备放火阻敌。” “诺。” “其余将士们,随本将继续阻截韩军。” “诺。” 就在西面楚军紧急搬运投石机的时候,东面,齐魏联军已经肃清了东部城墙上的楚军。 此时,匡章站在城墙上,看着齐魏联军主力被大火所阻,难以杀入城中。 而后,匡章又远远的看见陈城中心的位置也开始冒出大量的火光,见此,匡章心中一沉:“放火阻敌,看来昭雎早有准备。不,不好,昭雎这是要跑。” 说着,匡章见城中大火短时间内难以扑灭,立即吩咐道:“传令,让后面的大军立即停止进城,转道去南面,协助秦军,追杀楚人。” “诺。” 随着匡章的一声令下,此时城外正向城池蜂拥而至的大军顿时停下脚步,然后在将令的呼喊下,开始重新整队,准备转道向城南而去。 只是,此时齐魏宋三国联军因为之前攻城的原因,早已混在一起,彼此夹杂,重新整队并不容易。 齐魏宋三国联军还在整顿军队间,另一边,城西。 “令尹,城中的投石机已经聚集完毕,并且已经浇上火油。” “好!”昭雎心中一松,看了看还在不断进攻城墙的韩军,向自己身侧的门客宋璜道:“先生有劳你负责断后,只需阻敌片刻,待城中火起,便可率部向韩军投降。日后,本君必重金将先生赎回。” “请君上速走,臣愿为君上断后。” “好。”昭雎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不久,大军穿过距离城墙百步的木堆后,昭雎听着城墙上不断响起的惨叫声,不禁露出悲伤之色,暗叹到:“放火。” “诺。” 随即,一道火墙便迅速出现大军之后。 不久,韩军攻入城中,见城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只能望火兴叹。 另一边,城南十五里外,秦军埋伏处。 “报司马将军,联军已经攻破陈城,现在楚军正打算从南面逃亡,章子将军请将军速速出兵阻截。” “知道了。” “报将军,陈城之中出现火光” “报将军,陈城南门洞开,楚将项君率领大军出城。” “楚军阵势如何。” “项君所部阵容严谨,丝毫不乱。” “嗯!知道了。” “报将军,楚国败军出城,正仓惶南逃。” “再探。” “诺。” “将军,一大批楚军打着黄君旗号,正从南门而出。” “出城楚军阵型如何?” “军阵齐整,不见乱象。” “” “将军,楚将项君所部在南门十里处停下,正在列阵备战。楚国败军还是继续南逃。” “咦。”司马错正露出意外之色。 此时,又有一个斥候来报:“将军,刚刚在陈城南门处发现楚国令尹昭雎的旗帜,昭雎率败军出城了。” 司马错心中一喜,连忙问道:“昭雎所部阵容如何。” “阵容依旧完整,不见混乱。” 司马错闻言皱了皱眉,暗暗叹道:“楚相昭雎不愧是楚国名将,遭遇如此大败,竟然还能保持军队阵容。” 说着,司马错想起秦王的嘱托,下一战,将会是秦魏韩三国围攻楚国汉北。为了减轻下一次伐楚的压力,这一战必须得仅最大可能消灭陈城的楚军主力,尤其是昭雎率领的郢都精锐。 只是,眼下楚军阵容依旧齐整,他现在贸然去截击楚国逃军,必然是一场恶战,最后,即便他能拦住楚军,恐怕自身的伤亡也不会轻。 所以,如何可以,他更倾向于顺势掩杀。 但是,他一想到颖水之上的楚国水师,不禁皱了皱眉。若是现在不拦住楚军,等楚军跑到颖水,被楚国水师接应,那么陈城的败军必然逃走大半。 故,他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得不去拦截楚军。 想着,司马错心一定,立即大喝道:“传令,立即派人请四国大军来援,与我秦军一道绞杀楚军,务必要将楚军绞杀在颖水之北。” “诺。” “传令,大军出击,拦截楚军,不要放跑了楚军。” “诺。” 随着战鼓声响起,秦军迅速向前方发起冲锋。 正文 第九百六十章 殊死突围 另一边。 黄君率军来到十里外,见项君迎面而来,立即上前询问道:“项君,不知前方情况如何?” “黄君,东城的败军已经向南面而去,而且,在下刚刚接到水师主将沈宜甫传来的消息,他已经让水师在颖水上架好了五座浮桥,大军可以直接渡过颖水。”项君应了一声。 接着,他发现军中没有昭雎的身影,立即问道:“黄君,不知令尹何在?” 黄君应道:“令尹因亲自断后,故而落在大军后方,不久就会赶到。” 项君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阵阵鼓声。 接着,一个斥候飞快的跑来,禀报道:“报将军,秦军突然出现在我军前方,正欲拦截我军。” 项君二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接着,黄君立即开口道:“秦军在前,四国联军在后,形势危急,需立即突围而出。” 项君点了点头,然后脸色一冷,语气坚定的道:“黄君,城南两万守军在城中休整年余,一直都没有战事,此次突围,某当为先锋,请黄君随后而来。” 黄君一听,没跟项君抢,直接应道:“项君自去,在下随后就来。” 不久,秦军杀到,瞬间击溃了楚国陈城东面的溃军,然后迅速列阵拦截。 秦军的阵型还没有列好,项君率军杀至。 两军大战随即爆发,瞬间厮杀起来。 一方想要突围活命,一方不仅要拦截楚军,更想要楚军的人头升官发财。 一接战,便是血战连连。 只是,项君所部人少,才不过两万余,面对十万余如狼似虎的秦军,即便是豁出命了,也难以大破秦军防线突围而出。 很快,大量秦军投入战斗,秦军的防线越加厚实了。 这一情况,即便随着黄君率部参战,也没有得到改观。 不久,昭雎率部赶来。 “令尹。” 昭雎见黄君行礼,立即应道:“大战之中,无需多礼。” 说着,昭雎抬头看了看前方,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黄君应道:“回令尹,不容乐观,秦军拼死阻拦我军,我军之前才在城中大战一场,加上新败不久,士气低落。而秦军以逸待劳,携胜而来,士气高昂,故而突围不力。 现在项君正亲自率领南面守军突围,只是项君所部人数太少,迟迟未能突围而出。” 说着,黄君迟疑了一下,试探的开口道:“令尹,秦军凶悍,且数量极多,短时间内难以突围,而身后追兵转瞬即至,末将请令尹从小路先走。” 昭雎目视前方,摇头道:“不急,我们放火阻敌,四国联军绕道前来城南,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还有时间突围。” 说完,昭雎立即迈步向战场走去,并且一边走着一边高喊道:“传我将令,我楚国水师已经在前方的颖水架好浮桥接应我等,只要渡过颖水,大军就安全了。但,如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大军已陷入死地,只有奋力向前厮杀还有一条生路,否则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为杀出一条生路,本将将亲自率众突围,愿诸君与我共勉,同心协力,以求生机。” 昭雎的话很快便在将士们的口口相传下,传遍整个大军。 众人一听前方不远处就有接引的援军,只要杀退前方之敌,就可以全身而退。 于是,大军顿时沸腾起来。 “杀” “突围” 很快,楚军中此起彼伏的大喊声,便全都汇聚到一起:“杀突围” 一时间,全军激昂,激愤的向秦军冲去。 仅仅只是数轮冲锋,便冲破了秦军四条防线。 “顶住,后退者死!” 另一边,楚军的强大攻势给了秦军极大的压力,司马错一面派出督战队上前督战,一面调兵遣将全力阻拦楚军。 调兵之余,司马错再次吩咐道:“快,速速去四国哪里求援,请他们立即来援。” “诺。” 激战片刻之后,两军正殊死搏杀间,楚国阴君率残部赶到。 昭雎见此,大喜的吩咐道:“传令给阴君,让他立即全力攻击秦军侧翼,为我大军突围制造机会。” “诺。” 阴君得令,立即率残部绕开正面战场,向秦军侧翼突袭。 司马错得知消息,当即便分出一部军队抵挡楚军的侵袭。 而就在这一增一减间,楚军的攻势更加强烈了,杀得秦军不断后退。 又片刻,韩将暴鸢率韩军绕过西城,出现楚军之后。 “令尹,不好了,韩军杀到,正在突袭我军后阵。” 昭雎听到斥候的禀报,又听着后面源源不断传来的厮杀声,头也不回的高喊道:“不必理会韩军,全军全力向前突围,突围成功大家还能活命,突围失败,大家非死即俘。此时此刻,哪能管什么身后,只需向前便可。 传我军令,杀,向前,全力突围。” 昭雎话音一落,周围立即传出一大片的附和声。 “杀。” 此时,正在不断向前的楚军,得知韩军正从背后杀来,而后有听到全力突围的军队,顿时更加奋力的向前突围来。 这已经是真正的不胜即死,所有楚军全都豁出命了。 另一边,司马错得到韩军赶到的消息,顿时松了一口。 结果,等了片刻之后,他却发现楚军丝毫没有理会韩军。相反,因为韩军的到来,楚军为了活命,已经激发潜能,孤注一掷,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向前突围了。 眼见前方的秦军不断败退,司马错大急道:“齐魏宋三队在哪,如今后攻破城墙的韩军都到了,为何率先攻破城墙的三国联军却迟迟不到。” “回将军,三国联军为攻破城墙,三国同时对城池发动突袭,以致三队全都搅和到一起去了。是故,匡章说三国整队军队需要一点时间。” “整顿军队。”司马错大怒:“竖子,楚国新败之军,前有我秦军堵截,后有大量追兵,我五国联军数量远超楚军,此时此刻,哪里还需要整顿军队,完全可以一拥而上,便可围杀楚军。 此时整顿军队,他匡章究竟在想什么?”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一章 突围而出 这话一出口,司马错自己便明悟过来:“匡章该死,他一定是知道下一次伐楚,秦魏韩三国将围攻汉北,是以才故意贻误军机。一则让狗急跳墙的楚军与我秦军拼得两败俱伤。 二则故意放走昭雎以及陈城的楚军,给我三国下一次伐楚之时制造麻烦,让我三国无功而返,不给我秦国壮大的机会。” 就在此时,一个斥候从前线快速跑来禀报到:“报将军,楚军疯狂向前突围,前面顶不住了。” 司马错一愣,还未开口说话,身后又跑来一个士卒:“报将军,楚国数万水师从颖水上岸,正向我们后阵杀来。” 司马错一惊,立即回头一看,果然,身后远处烟尘漫天,正是大量军队行动的迹象。 见此,司马错一咬牙,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大军让开道路,放楚军突围,然后我们趁势掩杀。” “诺。” 随着秦军让开道路,楚军迅速突围而出。 而后,司马错见楚军突围大半后,又沉声道:“传令,擂鼓,全军突袭,追杀楚军。” “诺。” 此时,楚军大部突围而出,眼看前方有援军在接应,眼看前方不远处就是颖水,眼看自己已经劫后余生逃离生天,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身后追杀的秦韩联军? 大部分的楚军将士,全都恨不得为自己插上一对翅膀,瞬间飞到颖水以南。 此刻,楚军再也不复方才万众一心,万死不避的状态。 楚军中,昭雎将大军的状态全都看在眼里。 之前他的目标是为了突围,眼下楚军突围成功,他接下来任务就是尽量保全楚军的元气,免得楚国虚弱不堪,各国全都大肆从楚国割肉。 想着,昭雎转头四望,不禁皱了皱眉。 全军都在逃亡,兵无战心,将无战意,此时能让谁断后呢? 来援的水师? 昭雎立即摇了摇头,一则水师距离还远,二则水师成军困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浪费在这里。 各地封君? 昭雎又摇了摇头,眼下这状况,他随是令尹,可指挥不动已经逃亡的封君。 除了这两者,剩下的,那就只有郢都精锐了。 正想着,项君快步来到昭雎身侧,一脸沉重的道:“令尹,秦韩联军追之甚急,而我军大部已经兵无战心将无战意,而我军人数众人,从浮桥到颖南也需要一些时间渡河。若是任凭秦韩联军追杀,即便大军渡过颖水,也必然死伤惨重。” 昭雎正为此事担忧,驺然听到项君的话,立即问道:“不知项君可有良策。” 项君闻言,一脸死志的拱手道:“令尹,在下愿领所部断后,阻拦秦韩联军。” 昭雎一怔,诧异的看向项君。 如今秦韩联军正在追杀本方败兵,而且更后面还有大量的齐魏宋三国联军,此时领兵断后,十有无法脱身。 以项君的地位,以及他刚刚血战突围的功劳,若是此时一心想走,大可直接渡过颖水,便可脱身。 事后,谁也无法说什么。 但项君却主动请命留下了。 此时,昭雎突然想起项君的封地所在,顿时若有所悟,问道:“项君一心为国,雎钦佩异常,此战之后,本将定然会在大王面前为项君请功。” “多谢令尹。”项君拱手一谢,然后又开口道:“令尹,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令尹答应。” “项君请讲,若是雎能办到,定不会推脱。” “谢令尹。”项君拱手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向身后一招手,接着,一个年纪十岁的青年快步走到项君身侧。 项君指着青年道:“令尹,这我嫡孙项慎,今年十九,一向仰慕令尹才华,一直希望能侍奉令尹左右,增长见闻。在下厚颜,希望令尹不以项慎愚钝,能让他随侍左右。” 项慎一听,急道:“祖父,我” 项君一听项慎开口,心中一急,反手就向他脸上打了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大响,将项慎的话全都打了回去。 此时,项君才再次向昭雎行礼道:“不知令尹意下如何。” 昭雎深深看了一眼项君,他知道项君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陈城已破,楚国再也无法阻止五国联军杀入颖南,而且此时颖南地区的楚军早已被调往陈城,可以说,现在颖南诸地,已经算是五国的地盘了。 而项君的封地就在颖水南岸,而且还是首当其冲,身为封君,自然就有守土之责,如此,项君一家就要与项地共存亡。 现在项君让其孙项慎跟随他,正是希望项慎能跟着他回郢都,免去项慎一死。 对于这样的请求,昭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好,请项君放心,此事本将应下了。” “多谢令尹。”项君说完,全然没有理会一旁急躁的项慎,直接转身就走,一边走着一边吩咐道:“传我将令,立即让我们南城的军队在前方整顿,准备反扑秦韩联军。” “诺。” “传本君之令,立即传讯世子,让他立即率领全族坚守项城,我项氏一脉深受大王之恩,现在是我项氏一脉报恩的时候了。” “诺。” 此时,昭雎身侧的黄君听到项君的声音,脸色一愣,若有所思。 黄地虽然在项地以南,但是黄地同样也位于淮水之北。若是楚国接下来没有顶住各国的攻势,那黄地同样也有沦陷的可能。 想着,黄君心中不禁有些迟疑道:“我是不是也要跟项君一样,需要提前安排后路了。” 而昭雎在项君走后,向悲痛的项慎招呼了一声,然后立即吩咐道:“传令,催促大军向南,尽快渡过颖水。” “诺。” 大军向前走了没多久,昭雎便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厮杀声,回头一看,却见身后大部分的将士正在狼狈逃亡,而有一支军队却正在向后面发起决死冲锋。 看罢,昭雎再次吩咐道:“传令,让大军加快速度,速速撤离。” “诺。” 大军亡命狂奔中,很快,大军便抵达水师的接应处,接着,经过水师的防线不久,大军便抵达颖水北岸。 此时,昭雎见横跨在颖水之上的五座浮桥,以及正在源源不断运送士卒去南岸的船只,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昭雎回头一看,见秦韩联军还未杀过来,心中石头算是落地。 这下是真的逃出来了! 正文 第九百六十二章 内讧 另一边,秦韩联军杀崩项君的断后之师,便立即催促大军向南追杀楚军。 但是,才走了十余里,就撞上一直严阵以待的楚军,这正是楚国水师的接应大军。 司马错与暴鸢见楚国败军已退,而楚军又已经准备就绪,加上秦军先后激战两场而韩军激战三场,此刻阵型已乱,士气已泄,便立即停下前进的步伐,一边重新整顿大军,一边原地等候齐魏宋三国联军。 就在等待间,那边,颖水之畔,楚军败军已经通过五座浮桥,以及数以千计的战船、民船,源源不断将士卒运到南岸。 大半个时辰后,等五国联军追着水师败军来到北岸,陈城的败军已经全部到了南岸,而且一大批的水师将士,正竖盾持弓的站在河中的战船上严阵以待。 其后,水师败军在箭矢的接应下,迅速向早就在河中等待的船只游去。 最后,五国联军看着远去的楚国水师,不禁面面相觑,望水怯步。 南岸。 沈宜甫脱战后来到在南岸观战的昭雎面前,拱手行礼道“令尹,如今我楚军已经突围成功。而五国联军即将攻打颖南诸地,我水师横行江淮,控制水道,需要骚扰联军粮道。故而末将请辞,就此拜别令尹。” 昭雎点了点头“五国与我楚国大战一年半有余,已然师老兵疲。五国联军南下攻城略地,所经之处俱是我楚国地盘,陆路十分不便,必然会借助水道运粮。所以,接下来将军若是有机可趁,五万水师还可上岸攻击联军据点,骚扰联军后路。 若是无机可乘,水师就只需控制颖水,全力阻止联军运粮到颖南便可。” 说着,昭雎感叹道“接下来要想击退五国,逼五国退兵休整,就全依靠将军了。” “请令尹放心,末将必不负所托,完成大王与令尹的希望。” “好,将军请自便。” 沈宜甫离开后,黄君拱手问道“令尹,如今陈城已失,五国南下在即,不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昭雎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一脸担忧的看向西南,最后叹了一口气,应道“去巨阳。” 另一边,五国联军中,此时司马错与匡章就方才三国来迟一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结果双方不欢而散。 当日,秦韩联军便脱离联军望上蔡而去。 接着不久,公孙喜得到消息,留驻陈城的齐军正在陈城中大肆奸淫掳掠。 陈城接下来是魏国的地盘,公孙喜有心制止齐军,却被匡章以早已公开许诺将士为由拒绝。 公孙喜与匡章不欢而散后,一面向国中求援,一面修建浮桥,准备攻打项地。 接着,第二天傍晚,齐军在陈城中肆虐了一天半后,这才从陈城撤出,然后留给魏军一个被焚毁近半且满目疮痍的陈城。 第三天,齐魏宋三国挥师南下攻打项地,五日破城。 接着,三国分兵,齐宋联军再次渡河前往颍东,而魏军南下往平舆而去。 两月后。 魏军攻克平舆诸地,齐宋联军横扫颍东。 不过,此时齐魏宋三国大军却在楚国水师持续不断的骚扰下,因为粮草难以为继,大军十分疲惫,士气不断下跌等缘故,而不得不停下前进的脚步。 齐魏宋三国停兵休整后不久,已经攻克上蔡并将前线推进到叶城的秦韩联军,得知三国的消息后,立即从叶城退到上蔡,然后韩军留守上蔡,而秦军退兵回国。 五国退兵的消息,楚国最先得知的还是淮水之北颖水之西的巨阳。 “弋阳君,我听说齐魏宋三国主力已经退走回国,这场持续近两年的战事结束了。”乐君脸色极为难看的道。 “是啊,战争结束了。”弋阳君满脸哀伤的应道“大战两年,到头来却落得个陈城失守,封地失守的结果。” 说着,弋阳君满脸苦涩的道“战争是结束了,可是你我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乐君闻言心有戚戚焉。 陈地失守,他们奉命守城,有连带责任,这个被训斥责罚一番也就过去了。但是,封地失守这才是灾难,不仅会遭到楚王的严厉责罚甚至会被诛杀,而且,更重要的是,封地一失,自己家族的根基就没了。 这两月来,乐君每每想到此处,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弋阳君,如今楚国的情况你也知道,封地之失虽然我等都有罪,但也是大败之下的无可奈何,乃是大势所趋,我等只能退守巨阳,以图后效。按照五十年前的旧例,魏韩联军同样杀到叶地,那一次所有封地失守的封君,全都保留了封号。 而且后来那些封地被楚军夺回的封君,又再次获得了原先的封地。 但是,这一次···” 说着,乐君露出担心受怕之色,咽了咽口水“现在大王的心思很明白,那就是要进行变法,收回封君的权利。我担心,这次大王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会趁机降罪我等,剥夺我们的封地,并削去我们的封号,甚至我们也不能幸免。” 弋阳君脸色沉重的点点头“乐君言之有理,某亦有此忧。” 说着,弋阳君注视着乐君“不知乐君可有什么化险为夷之策。” 乐君闻言,先是转头四顾,见房中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弋阳君,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罪责肯定是有的,但是这一场溃败的罪名不能落在我们头上,得有人去顶才行。” “何人可顶罪?” “这么大的罪名,你说何人能顶得起来。” “令尹···” 乐君闻言舒了一口气道“不错,令尹身为此战主将,此战大败,当然需要他去顶罪。若是昭雎谄媚大王,将罪责推到我们身上,那···说不定我们就不是削地除爵这么简单了,十有会身死族灭的。” 说着,乐君感叹道“昭雎不死,我心难安啊,” 弋阳君想了想,想起楚王之前的所作所为,脸色阴冷的摇头道“此言差矣,就算昭雎死了,我们也难以安宁。” “弋阳君言之有理。”乐君点了点头“在下的意思,唯今之计,我们需要赶在昭雎回郢都之前,或者赶昭雎自杀之前回到郢都,提前向大王请罪,并将战败的罪责全都推给昭雎。 当然,这样还不保险,在下的意思是,我们还需拿出重礼来贿赂朝中诸公,请他们替我们说情,减轻我们的罪责。 并且,我们还需联络各地封君,让他们出面保住我们的封号。大王变法在即,唇亡齿寒,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弋阳君想了想,点头道“乐君,朝中诸公贪婪无度,要想让他们出面为我们说情,恐怕所需不小啊。” “弋阳君放心,这次失去封地一共有十七家封君,凭我们十五家之力,这些钱财还是拿得出来的。” 弋阳君一听平摊财力,微微一松,应道“善!” 。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三章 巨网 翌日,巨阳城中。 就在昭雎在城守府一面处理兵事一面教导项慎的时候,阴君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令尹,弋阳君等颖汝水域十五位封君求见。” “嗯!?”昭雎心中闪过一丝错愕,以为他们又是来求自己出兵收复失地的,于是立即应道:“请他们进来。” “诺。” 不久,昭雎见进来的十五位封君,全是刚刚失去封君的封君,而且他们进来时,许多人脸色不复之前的担忧恐惧之色,反而变得冷漠以及冰寒。 见此,昭雎立知他们心思出现了极大的变法,不再奢求自己出兵北上了。 可是,封地失守这是一件极大的罪名,他们不求着自己出兵收复失地··· 那么,他们一定是想到了脱罪的办法。 什么办法? 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想着,昭雎心中一动,瞬间变明白他们脱罪的办法是什么了。 想到这,昭雎在他们进来后,不等他们开口,便主动开口道:“诸君,你们来找本将,可是为了让本将率军北伐,收复失地?” 说着,昭雎不给他们接话的机会,便自问自答道:“诸君,不是本将不出兵,而是五国还保持的联盟关系,实力强大,仅凭现在我巨阳之兵力,远远不是五国的对手,此时贸然出兵与五国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接着,昭雎又安抚道:“不过请诸君放心,如今战争还未结束,而五国已经出现极大的分歧,用不了多久,五国联盟必将破裂。只要五国相互征伐各自为战,以我楚国实力,只要大军北上,一定能收复失地的。” 说着,昭雎看着弋阳君他们笑道:“到那时,诸君的封地也会失而复得的。” 弋阳君等人对视一眼,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充满疑惑,有的绝望非常,有的神情冷漠。 怔了怔之后,乐君开口道:“令尹说的对,只是···现在我等封地已经失守,按照楚国之法,这是死罪。” 昭雎闻言脸色一冷。 封地失守是死罪没错,同样,丧师辱国大败而归同样也是死罪,按照乐君的说法,他昭雎同样也要死。 想着,昭雎立即开口道:“诸君,封地失守的确是死罪,但是那是在战事已经结束,失败无法挽回的情况下才是死罪,但是,如今我楚国与五国的战事还没有结束,我楚军随时还有收复失地的机会,这种情况下,怎能算封地失守呢,之不过是战事不顺罢了。” 说着,昭雎举例道:“五十多年前,魏赵交恶,魏军兵围邯郸,是时赵国求援,先王宣王命景舍伐魏救赵,结果景舍为魏韩联军所败,不得不退守叶地方城。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何其相像,那时,诸君中不也是有许多人封地失守了吗! 可是,当年在景舍与诸位先君的不断努力下,我楚军最终还是反败为胜,收复了失地。” 说着,昭雎自信满满的道:“现在的情况与当年一样,只要诸君与本将同心协力,我们必然可以驱逐五国,收回失地的。到时,我等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诸君闻言,有几个人有所异动,但更多的人则是心中不屑。 当年景舍为韩魏所败后之所以能反败为胜,那是因为当时围攻魏国的,不仅有楚国,还有齐秦两国。而现在呢,现在是楚国被围攻,根本就没有援军。 以楚国现在的情况,能否夺回失地? 大部分人都是悲观的。 此时,诸封君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弋阳君拱手道:“令尹,如今五国已经停止前进,而我们收复失地的情况依旧遥遥无期,封地失守,愧对大王的信任,这是我们罪责。虽然未来有收复失地的可能,但现在暂停,我们却也不得不回郢都向大王请罪。” 昭雎还欲再劝,话还未出口,乐君便开口道:“我等有负大王,必当面向大王请罪,才能心安。当然,若是令尹担心我等离去,会削弱巨阳的实力,那还请令尹放心。 这次我们返回郢都请罪,只会带走部分亲卫回去,至于我等的军队,还会留在巨阳,并且军队的指挥权,我等也会交给令尹,还请令尹不要为军队担忧···” 最终,昭雎还是未能留下这十五位封君。 他们走后,昭雎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此时,阴君见昭雎不说话,沉吟了一下,下定决心道:“令尹,弋阳君等人返回郢都,除了向大王请罪,更主要的还是想要为自己脱罪。在下担心,他们为了免除封地失守而自己率众逃亡的死罪,必然会将罪责推到令尹的头上。 以在下之愚见,令尹何不尽早返回郢都向大王解释,以免大王听信谗言,对令尹不利。” 昭雎闻言一怔,瞥了一眼阴君,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回去?此时怎能回去?此时回去不就是向大王表明自己承认此战已经失败了吗? 回去!弋阳君他们回去还有一条活路,而自己回去了,却是自寻死路,绝对活不下来。 弋阳君他们为了自保想要让自己回去顶罪,而阴君这个置身于事外的人,竟然也想者蛊惑自己回去送死···或许也不仅仅只是阴君! 昭雎瞬间感到有一张巨网笼罩过来,想要弄死自己。 想着,昭雎摇头道:“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我与大王君臣相交数十年,大王是知道我的,我也相信大王。” 说着,昭雎面无表情的道:“阴君,你的心乱了。” 阴君闻言,脸色一僵,接着身体有些僵硬的行礼道:“令尹说的是。” 阴君离去后,昭雎看了看身侧的项慎,问道:“弋阳君他们回郢都了,项地同样失守,如今项君一脉嫡系就剩你一人了,你是否要会郢都向大王请罪?” 项慎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祖父让慎向令尹求学,慎自然是跟在令尹左右。至于项地失守,若是大王真的因此而降罪,那慎只好上书大王,请求大王让慎以待罪之身前去与五国死战,慎只愿死在战场上,为族人报仇。如此,就算九泉之下,也会感激大王的。” 昭雎闻言,脸上露出一阵笑容:“好好好,你能如此想,项君一脉后继有人矣。” 说着,昭雎从身前的案上拿出几卷竹简,交给项慎道:“这几卷兵书是我日常所读,里面也有不少我平时的批注以及心得,现在我将其交给你,你回去后用心研读,不可懈怠。” “诺。”项慎接过兵书后,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多谢先生。” “嗯!”昭雎点了点头,继续道:“夫欲成大事,必从小事做起,行军作战更是如此。我为将之前,曾连续在工尹任上待了多年,精通士卒的调度以及后勤的供应。欲为将,这两样东西,不可不知,从明日开始,你去阴君帐下用事,开始学习如何调度士卒,如何供应后勤。” “是,先生。” 正文 第九百六十四章 朝中 五国退兵的消息传到郢都后,楚国反复确认五国真的退兵之后,熊槐才召集身在郢都的重臣。 “陈地失守,颖北颍东全部沦陷,颖南沦陷大半,汝水上游全部落入韩国手中,国土沦丧数百里,而且全是膏腴之地,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六君战死,陈地守昭应战死,廖君在撤退途中重伤不治,项君战死,项君世子率领族人与城皆殁··· 陈地三十万守军坚守陈城近两年,前后战死被俘的军队相加超过一半,加上各地城池阵亡的勇士,经此一役,我楚军损失超二十万。 自寡人即位以来,甚至是自先王宣王以来,这是我楚国遭受到的最严重的一次失败。” 虽然熊槐早在战败之前,就已经对这次的失败有所预料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的拿到前线传来的战报,真正事到临头,才感到战败的压力巨大,这压力大到他都喘不过气来,大到他的呼吸都不禁有些紊乱。 此时,殿中的屈原见楚王的胸膛有些起伏,立即安慰道:“还请大王保重身体,虽然陈城之战我们失败了,但是我们的计划却是成功了。探子来报,五国攻克陈城后,五国便出现严重的分歧,甚至秦韩两国当天就与齐魏宋三国分道扬镳。 种种情况表明,五国削弱我楚国之后,我楚国对各国的威胁大减,各国已不再齐心协力对抗我楚国,至少,各国已经不会在我楚国的强大威胁下,而不得不团结一心。” “不错,左徒说的是。”咸尹范环附和道:“大王,五国联盟现在之所以还没有解散,那是因为我楚国战败之后势力大损,故而各国还打算趁我虚弱,想要占我楚国的便宜。 接下来,只要我楚国能扛住五国的下一波攻击,让五国看到我楚国君臣抵抗外侵的决心。那么,五国权衡利弊之后,见伐楚一事得不偿失,五国联盟自然就会土崩瓦解。这就跟大王之前联合各国伐齐一样,各国各有算计,是无法团结起来的。 只要五国联盟瓦解,那么单独一两个敌对国家,我楚国足以应对。” “咸尹所言极是。”左司马司马翦接着道:“大王,此战中我们失去的土地,大都为魏韩宋所得,这三个国家,除了魏国较为强大以外,韩宋两国根本不堪一击,远远不是我楚国的对手。只要五国联盟一破,我楚国单独对上这三个国家中的任意两个,都有极高的胜算。 所以,正如之前所谋划的那样,我楚国现在所失去的土地,不过是暂时寄放在魏韩宋三国手中,用不了三五年,我们就会全部拿回来。” 此时,熊槐见群臣纷纷劝导,斗志昂扬,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惨败,而备受打击或者对他这个楚王有所疑虑。 似乎他这个楚王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失败,而导致对群臣甚至整个楚国的掌控力下降,现在,他依然还是楚国至高无上的王。 见此,熊槐放下心来,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顿时平复之前的激动情绪。 “诸卿言之有理,我楚国与各国的战争远还没有结束,现在失去的土地,不过是暂时放在魏韩宋三国手中,现在是怎么失去的,不久后寡人就怎么拿回来。” “大王英明。”殿中群臣闻言,立即高唱赞歌。 熊槐见状,摆了摆,制止群臣的赞扬后,开口道:“诸卿,这一次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是下一次,我们绝不容许失败。为了下一次的胜利,眼下我们还有两个重要任务要做。 其一,战争虽然停止了,但是有备无患,现在我们必须要重新整顿楚国的力量,以应对下一次的战事。 其二,五国出现裂痕,寡人希望的是,能趁战争暂停的机会,能瓦解五国联盟,争取一两个盟友,最好是阻止下一次各国伐楚战事的到来。” “大王英明。”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屈原问道:“左徒,令尹现在手中还有多少兵力,还有,项君全族报国,不知项君子嗣逃出来。” 屈原闻言,立即应道:“回大王,令尹传回的消息,因在陈城撤退及时,是以令尹退到巨阳防守之时,手中依然还有十三万大队。至于项君的子嗣,臣接到消息,项君有一嫡孙在令尹麾下效命,跟着令尹退往巨阳了。” “嗯,好。”熊槐点了点头,开口:“此战之败,乃是五国实力太过强大,非战之罪也。项君率领族人坚守封地,与封地共存亡,有功无过。 是故,为嘉奖项君一脉的德行,寡人决定亲自为项君之后加封,让他继承项君封号,待我楚军夺回失地,再将项地交到他的手上。 传诏给令尹,让他立即让项君之孙前来见寡人,来郢都接受寡人册封。” “唯。” “还有,这次五国伐楚,颖水汝水流域,共有十七个封君失去封地,除项君一脉坚守项地以及城阳君年幼不在封地以外,其他十五位封君全都没有坚守封地,而是直接率军退走巨阳。按照我楚国之法,封君有守土之责,不战而走,其罪当诛。 但是,念及此次事出有因,暂时不予责罚。” 说着,熊槐向屈原道:“左徒,稍后你让人将寡人的诏令传给他们,让他们尽心辅佐令尹,待时机成熟,再出兵北伐收回失地,到时,功过相抵,失去的封地,将会再次回到他们手中。” “唯。” “还有,五国暂时退兵,但是五国联盟还未解散,五国依旧对我楚国垂涎三尺,不可不慎。左徒,趁战事停止,有劳贤卿统治战损,慰问伤亡,安抚百姓,不可让国中父老心寒。” “唯。” 此时,屈原身侧的昭常,见楚王与屈原两人一唱一和的就将内部事宜决定下来,而且楚王还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屈原。 要知道,这些事情原本是令尹的职责,现在令尹不在,他身为令尹的副手,这些事情应该交给自己才是。 就算屈原极具才华,就算屈原的才华在他昭常之上,就算大王想要让屈原树立威信,那也不能在令尹不在的时候,就直接无视了他这个左尹啊。 毕竟屈原现在还不是令尹。 想着,昭常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比屈原还年长几岁,现在楚王在令尹昭雎不在时,全然以屈原为令尹的模样,好像屈原就是令尹一般,等屈原真做了令尹,那他··· 他有信心熬死年纪比他大的昭雎,但对年纪比他小的屈原,实在是没信心。 想着想着,昭雎心中突然变得很难受,然后看着楚王与屈原君臣相得的样子,目光不禁幽深起来。 正文 第九百六十五章 上书 另一边,熊槐安排好国中事宜后,看向一旁陈轸道“陈卿,有劳贤卿接下来全力打探五国的伤亡,并趁战事暂时,派人收买各国的大臣,继续离间五国的关系。 尤其是韩国,这次我们在陈城刻意针对韩国,韩国损失必然极大,而且韩国在秦齐魏韩四国中最为弱小,加上韩国之前才经历过各国伐韩,继续打下去对韩国最为不利。所以,寡人想要重点拉拢韩国。 韩国一退,秦国就无法与齐魏宋三国联合起来。而齐魏宋失去了秦韩联军,那就凭他们三个国家,寡人半点不虚。” “唯。”陈轸点了点头。 “此外,还有宋国,这一战中,齐宋联军横扫颍东,夺取我颍东两百余里,如此大的地盘,齐国必然不会全部赠送给宋国。而齐国占据颍东之地,中间隔着一个宋国,与国中联系多有不便。 所以,如果寡人所料不差,齐宋两国必然会交换土地,而交换的地盘,十有就是泗西之地。 这块地盘之前也是我楚国的地盘,现在则是宋太子贞的地盘,宋王若是将这块地盘送给齐国,则对太子贞极为不利。 所以···”熊槐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中大夫左成“左卿,你与太子贞交好,这次有劳你再去一趟宋国商丘,一面拉拢宋臣,一面给太子贞鼓气,让他不要放弃泗西之地,寡人会帮助他。 甚至,左卿还可以告诉太子贞,让他必要时可以直接求助在淮阴的景阳,让景阳出兵相助。” “唯。” 接着,熊槐又看向殿中众人道“诸卿,五国虽然退兵了,但是战争却没有结束,希望诸卿同心协力,与寡人一同拆散五国联盟,再振我楚国声威。” “唯。” 不久后,当屈原从宫中回到自己的府邸,还未进入大门,就有一个自己的门客前来禀报道“君上,乐君司马携重礼来访。” “乐君司马!”屈原一怔,随后笑了笑道“各地封君一向与我不和,甚至还视我为眼中钉,就算上朝时相遇,也是冷眼相向。现在乐君竟然派司马给我送礼,想来乐君一定是因为封地之失,当心我趁机怂恿大王灭他们满门,这才急不可耐的给我送礼来了。” “那君上的意思是,拒而不见,礼物退回。” “不。”屈原想起刚刚楚王对那十六位封君的处理,立即摇了摇头“收下乐君送来的礼物,并且好言宽慰乐君司马,请乐君安心。” 就在屈原收下乐君送来的重礼的同时,郢都中,左尹昭常、上大夫景邵、咸尹范环等重臣府上,同样也发生着这一幕。 而就在郢都的重臣收下弋阳君他们的重礼后不久,楚宫中便一连收到了十五封上书。 “大王,刚刚弋阳君等十五位失去封地的封君,献上他们的请罪书。” “请罪书?”熊槐一怔,自己免去他们罪责的诏令才刚刚发下去,他们的请罪书就送来了。 这算什么,自己还没有降罪,他们就主动凑过来! 看来他们是真的怕了,担心自己趁机搞他们啊。 想着,熊槐心中一乐,准备笑看这些封君如何向自己求饶,又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免去他们一死。 “也罢,将他们的上书呈上来,寡人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向寡人请罪的。” 司宫李秋闻言,拱手一礼后,便立即退去。 不多时,熊槐案上就摆好了十五卷竹简,而后,熊槐随意拿过一卷请罪书,展开一看。 看罢,熊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是信君的请罪书,他在上书中全然不提自己没有守卫封地的过失,反而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给了令尹昭雎,一副自己忠心耿耿,而令尹昭雎作战失利指挥失当,应该负有主要责任。 好像昭雎不死就难以平民愤,昭雎不死楚国就难以安宁一样。 接着,熊槐放下信君的请罪书,然后又拿起另一个封君的请罪书。 熊槐将书简展开后,目光大略一扫,便将竹简上的内容看完。 这是乐君的请罪书,内容跟信君的大同小异。 而后,熊槐将另外十三封请罪书一一看完,没有一个遗漏的。 结果,十五封请罪书全是一个模子炮制出来的,全是为自己推脱罪名,并将战败的罪名推给昭雎。 本来,关于封地失守的事情,熊槐已经按照五十年前的旧例来处理,对封地失守的封君不予处罚。 并且他刚刚还当着一众重臣的面,下诏安抚他们。 结果倒好,自己没想着趁机处理他们,他们没有老老实实的呆在巨阳等候自己的诏令,反而主动上书告发他们的主将以及百官之首的令尹昭雎。 虽然熊槐知道,乐君他们肯定是看出了他想要变法收权,担心他会趁机降罪于他们,所以这才急急忙忙的推脱责任自保。 但是,他们推脱却是完全将自己折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却将战败的责任全部推给了执行命令的昭雎。 可是,在熊槐看来,这哪里是将罪责推给昭雎,这分明是在质问他这个楚王。 是,陈城一战是楚国惨败没错,同样,昭雎是这一次大战的主将也没错。 可是这一场战败乃是楚国主动施为,乃是楚国为了分化五国,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这事虽然没有公开,但是这个计划早在五国伐楚之前,就已经确定好了的计划,一旦韩国陷入缺粮,结果楚国拉拢秦国失败,那就立即执行第二个计划,放弃陈城,以土地为饵,分化五国。 这是针对五国的不同心态,而刻意设好的阳谋,五国肯定会因为分赃不均而分裂,楚国不怕五国不上当。 所以,这个计划是他这个楚王主动点头,朝中重臣查漏补缺并具体实现的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实在是不好向国中父老交代,所以哪怕现在计划已经施行完毕了,熊槐也没有将这个计划公之于众。 结果倒好,熊槐还没来得及下诏安抚那些封君,那些封君就急匆匆想要推脱罪责。 推脱罪责也就罢了,只要他们能诚心诚意的请罪,让熊槐心中舒坦,熊槐为了安抚他们,甚至还会有所赏赐。 但令熊槐窝火的是,他们不仅没承认罪责,反而将罪责栽倒昭雎身上。 在熊槐看来,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将战败的罪名全都推到自己头上。 这要是处置了昭雎,无疑会让朝中的重臣与他这个楚王离心,昭雎按照计划行事,却背上黑锅被杀,这以后,还怎么让朝中重臣尽心办事。 这要是他这个楚王承认错误,这让战死的将士们的家人怎么看他这个楚王,这让陈城的百姓们怎么看他这个楚王? 这两点都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是,他用三十年才建立起来的威信还要不要了?没有了威信,他接下来还怎么治理楚国? 所以,这件事自己不能主动承认,并且也不能处罚昭雎。 那么··· 可是,这一战也瞒不住明眼的人,这要真的处置了那些封君,那就是他这个楚王故意设局坑害自己的臣子,这让江汉江淮的百多个封君怎么想怎么看? 所以··· 熊槐看着案上的十五道请罪书,暗暗吐槽道“这十五个家伙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不,不是不长眼,而是也太多心了,君臣之间的信任,说没就没了。” 轻轻感叹了一声,熊槐便向司宫李秋吩咐道“将这些上书都烧掉吧,通知下去,就说宫中无意失火,乐君他们的请罪书还未来得及面呈寡人,就毁于大火。” “传诏,告诉乐君他们,让他们再写一份请罪书,这一次寡人要好好看看。” 。 正文 第九百六十六章 谣言 次日一大早,郢都的臣民一觉醒来,突然发现郢都中出现种种谣言。 “五国攻打陈城,令尹昭雎指挥不力,以致我楚国重镇江淮门户陈城,在楚军实力犹存的情况下,就被五国攻克。” “楚王决心变法,为了收回封君的权力,为了减少变法的阻力,刻意授意令尹昭雎,放弃陈城引五国之兵入楚,借五国之力消灭封君。” “听说大王已经下定决心,要对这次失去封地的封君下手了,要将弋阳君他们灭门。” “据说上一次六国伐楚,丹淅防线之所以失守,召陵君等人之所以叛国投敌,那时大王秘密下诏的缘故,不然,召陵君等人深负国恩,是万万不会投敌的。” “传说,上次六国伐楚,公子子兰之所以投靠六国,是因为大王以君父的名义强迫,否则,公子子兰身为大王嫡子,怎么会叛国背父呢?” “大王为了变法,为了收回封君权力,竟然牺牲了自己的嫡子,竟然借他国之力削弱本国封君。” “弋阳君他们已经率军离开巨阳,打算联合各地封君以及朝中重臣反抗大王,共推太子横为新王。” “有人看到弋阳君他们的门客给朝中重臣送来了重礼,朝中重臣收下礼物,已经决定答应各地封君的要求,背叛大王。” “因大王要像处死公子子兰那样处死太子之子城阳君公子平(城阳君公子平封地已失),太子横闻言大惊,入宫与大王理论,结果大王与太子因为公子平的缘故闹翻了。” ··· 这些谣言出现的突然,而且传播的异常迅速,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就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郢都。 谣言四起,真假难辨,郢都臣民全都议论纷纷,茫然而不知所措。 宫中。 熊槐正在用早膳之时,就被慌乱的陈轸找上来,而后一听陈轸说起城中的谣言,微微一愣,顿时皱起眉头。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而且城中的谣言还是如此巨多而猛烈,并直指楚国矛盾的根源,这让熊槐一时间也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更重要的是,这些谣言全都击在了熊槐最担心的地方。再加上昨天弋阳君他们的上书,一副自己忠心耿耿,而昭雎才是误国小人的样子,更加让熊槐心中迟疑。 接着,熊槐见站在一旁的陈轸,脸色沉重而紧张,心中忽然变得更加沉重了。 连主管情报的陈轸都如此失态,那么郢都的大臣,还有郢都中的百姓,心中的惶恐,肯定更加严重。 想着,熊槐虽然心中沉重,但是脸上的忧容却迅速消失,然后变得平静。 他虽然不知道散布谣言的人,其目的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是,在找不到散布谣言的人的时候,应对这些谣言,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镇定,只要自己不乱,那么谣言的威力就会大减。 于是,熊槐笑了笑,淡定的问道“陈卿幸苦了,一大早就进宫来向寡人禀报这个消息,想来贤卿还未来得及用膳吧。” 陈轸见楚王听到消息后,没有询问他有没有抓到散布谣言的人,也没有问他有没有应对办法,反而先问他吃了没有。 他微微一怔之后,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楚王的应对之策。 想着,陈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脸色的焦虑瞬间隐去,接着笑容满面的应道“回大王,国事要紧,吃饭乃是个人私事,自然要放在后面。” 熊槐见陈轸脸色转瞬间就出现笑容,完全不见方才的愁容,顿时知道陈轸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 于是,熊槐立即笑骂道“贤卿此举是要陷寡人欲不仁,常言道民以食为天,民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大军战场厮杀,事关国家存亡,大军上战场之前,也得饱餐一顿,寡人是那种要求臣子一心为国,以致废寝忘食的残暴之君吗? 既然贤卿还没有用膳,那就请贤卿与寡人一起用膳吧,也免得其他人说寡人残暴说寡人小气。” 说着,熊槐立即吩咐道“来人,给刺史令摆张桌子,上酒肉。” 陈轸闻言立即拜谢道“谢大王!” 接着,酒肉上来,等陈轸用了一口粥,吃下一块肉,喝了一口酒之后,熊槐笑着问道“贤卿这也是第一次在宫中用早膳吧,不知宫中早膳如何?” 陈轸立即配合的应道“美味异常···” 就在熊槐与陈轸有说有笑的用膳间,一个侍者快步前来禀报 “大王,左徒在宫外求见。” 熊槐一听,笑了笑,应道“知道了,请左徒在外等等。” 侍者闻言一愣,这是楚王第一次在左徒屈原求见时,没有立即接见屈原,反而让他在宫外等着。 侍者心中虽然疑惑,但见楚王依然与陈轸说笑着,不敢迟疑,立即应道“唯。” 这个侍者刚走,又有一个侍者走进来“大王,左尹在宫外求见。” 熊槐依旧笑着应道“请左尹在宫外稍等。” 宫外。 屈原正与昭常议论着郢都中的谣言的时候,一个侍者走了过来。 “左徒,大王有诏,请左徒在外稍等。” 屈原见自己的求见被楚王拒绝,顿时脸色一沉,迟疑的看着前来禀报的使者“大王是否已经起身,你是否将我求见的消息禀报给大王。” 侍者一听,急忙行礼道“回左徒话,在下已经将左徒求见的消息亲口禀报大王,但大王正在与刺史令用膳,说让左徒等等。” 屈原一怔,顿时满腹疑虑,大王正与陈轸说些什么,竟然没有立即召见他。 就在屈原迟疑的时候,他对面的昭常也在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屈原。 大王正与陈轸用膳,这说明大王已经知道城中的谣言了。 而城中的谣言,除了小部分是关于之前一战楚国战败的消息,其他的谣言大都集中在变法上。 大王知道这个消息,立即表现出疏远屈原的态度,这是否说明,大王对来势汹汹的谣言,已经有所顾虑,已经对变法有所迟疑··· 或者说大王要表现出迟疑的样子,以麻痹那些散布谣言的人。 想着,昭常心中闪过一丝欣喜,无论是哪种原因,只要大王表现出顾虑,那就是一个好消息,这就说明大王决意未定。 想到这,昭常再看向屈原,见他脸色焦虑,神情担忧,心中瞬间变得舒坦起来,并笑着向屈原安慰道“左徒不要担心,或许大王此刻与刺史令正有要事交谈,无暇他顾。” 昭常正安慰着屈原,接着眼睛余光见替自己传递消息的侍者过来。 于是他顾不得安慰屈原,立即向那个侍者迎过去。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个侍者便开口道“左尹,大王有诏,请左尹稍等片刻。” 昭常闻言一滞。 另一边,屈原同样也听到了这话,见昭常得到与自己一样的待遇,顿时放下心来,然后安慰昭常道“左尹,或许大王此刻与刺史令正有要事交谈,无暇他顾,左尹不如与平一起在宫外等待吧。” 昭常“······” 。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七章 群臣 就在屈原与昭常面面相觑,各有心事的交谈的时候,廷理孙皓快步走了过来,拱手行礼道 “左尹、左徒,二位到了宫外,为何在宫门处滞留,不进宫去。” 二人回礼后,便将刚才的事情告知。 接着,屈原看着孙皓奇怪的问道“廷理负责我楚国律法刑狱,此时来求见大王,可是国中出现大案。” 孙皓见这一两年代理令尹的屈原询问,不敢不答,只得应道“在下乃是为之前陈城战败一事而来,按照楚国之法,败军杀将。如今五国退兵,我楚国损兵折将,大量国土沦陷,令尹昭雎身为主将,难辞其咎。 是故,某特来面见大王,向大王问个章程,如何处置败将昭雎。” 屈原一怔,连忙向在场的昭常看去,见其没有开口的意思,顿时心中一沉,立即训斥孙皓道“荒唐,如今战事还未结束,令尹还在巨阳寻找击败五国夺回失地的机会,此时此刻我楚国上下理应团结一致,共抗外地。岂能在大战之中,临阵杀将,做这种令亲者痛敌者快的事。” 训斥之后,屈原不等孙皓回答,立即又放缓了语气道“廷理可是今日听到了城中的谣言,那些谣言乃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恶言中伤,岂能当真。希望廷理能明察秋毫,不要被小人蒙蔽。” 孙皓闻言还没来及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左徒此言差矣,廷理负责我楚国律法,今有人违背楚国之法,其虽位高权重,但廷理依然不畏强权,为维护我楚国律法挺身而出,面谏大王,此行此举,正是我等典范,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屈原闻言向孙皓背后的人看去,却是司败罗异,见得此人,屈原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异色。 廷理负责执法,司败负责抓捕,两者多有合作,是以孙皓与罗异关系极佳。 罗异开口替孙皓说话,这一点屈原并不奇怪,令屈原奇怪的是,如今城中谣言四起,拥有兵权且有捕盗之责的司败罗异,不仅没有在郢都中维持城中次序,反而到楚宫来了。 这··· 屈原看了看罗异又看了孙皓,这两人是有备而来。 想着,屈原便有些明白楚王刚刚为何不让他与昭常进入宫中,反而让他与昭常在宫外等候。 这是用他与昭常二人拦住群臣啊。 正想着,屈原又听到一道声音 “司败说的好,为维护我楚国律法,不畏强暴,挺身而出,廷理这正是人臣典范。某虽不才,但身为咸尹,有为大王查漏补缺之责,环同样不甘人后。” 屈原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果见咸尹范环缓缓走来。 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上大夫景邵竟与范环一同而来。 见此,屈原用余光看了一眼昭常,却见昭常依旧沉默不语。 有古怪! 昭常与昭雎虽有矛盾,但是同出昭氏一脉,令尹的位置对昭氏而言也是即位重要的,如今众人围攻昭雎,但昭常却没有进行分说辩驳? 昨天封君上书请罪,结果宫中失火,今天一大早便传遍整个郢都的谣言,现在众臣突然对昭雎展开围攻···如是种种,全都表明今天的事情极不简单。 此时此刻,多说无益,还得在大王面前辩个清楚明白。 想到这,屈原立即沉默了下去。 接着,又有一些大臣陆陆续续来到宫外,除了太子横到来后进入宫中外,其他人却全被拦在宫外。 诸多大臣聚在宫外,见一时间进不得宫中,见不到大王,便相互交流起来,一交谈,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为城中的谣言而来。 一说到城中谣言,有的人一脸冷意,有的人一脸恐慌,有的人一脸阴郁,有的人面无表情,如是种种,各不相同。 不多时,众人在宫外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楚王要召见他们,直到大家说无可说之时,这才全都沉默了下去。 另一边,宫中。 当太子横一脸焦虑走进宫中,打算向楚王解释城中谣言,说明自己并没有与各地封君勾连,意图谋害自己的父王,解释自己并不是那种不忠不孝的人。 只是他一走进宫中,却见自己的父王与陈轸正在用早膳,而且二人有说有笑,似乎不知城中谣言一般。 当然,陈轸是他父王的耳目,现在陈轸已经在这里了,他父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城中谣言。 可是,如果父王知道了城中的消息,还如此的轻松? 想着,太子横定了定神,来到楚王身前,行礼道“父王。” “嗯,太子来了。”熊槐见太子横到来,见他脸上慌张之意还未退去,就知道他被城中的谣言吓住了。 想着,熊槐笑了笑,和颜悦色的道“太子可是为城中谣言来的。” 太子横一听,身体立即崩紧,急忙行礼道“父王明鉴,儿臣···” “太子不必解释。”熊槐打断道“你我父子一心,那些说你我父子因为王孙平封地之失的事情反目成仇,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难道你我父子也不知吗? 区区谣言,不必理会。” 太子横一听,心中猛然一松,绷紧的身躯也跟着松缓下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楚王会听信谣言,以为他与那些封君又勾连。 天地良心,自从他上次接受了淮南封君的重礼,开口为淮南封君说了一句话,引得父王不快,而后又被太傅点拨,才明白其中关节。 这之后他可是再也没有与那些封君私相授受了。 此刻他见父王神态轻松,脸上笑容不断,便跟着露出笑容,赞道“父王英明。” 熊槐见太子横露出笑容,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指着自己身侧的桌案道“太子一大早便来向寡人问安,想来还未用过早膳吧。 坐,陪为父一起用早膳。” “是,父王。”太子横应了一声,然后立即入席,接着,三人便开始有说有笑的评论起宫中的美味佳肴来。 只是,太子横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了。 他进宫来,除了向父王解释谣言以外,更重要的是城中人心惶惶,连他的太子府都不安宁,是以,他是来向父王打探消息的,想要看看如何解决城中谣言问题,以定人心。 但是,现在他见到父王后,却发现他父王不仅半点没有理会城中谣言,而且也没有理会宫外等候的群臣,反而对宫中以及各国的美味佳肴乐此不彼,跟陈轸二人说得没完没了。 想着,太子横的话顿时少了,连带看他父王与陈轸的眼神都有些诧异。 父王这是何意? 。 正文 第九百六十八章 定心 不久后,一个侍者从殿外走了过来,然后奉上一张帛书。 接着,熊槐接过帛书展开一看,看罢,熊槐笑了笑道“为了城中的谣言,为了这点破事,不仅郢都的重臣来了,连许多闲赋在家的贵戚也来了,今天真是热闹啊。” 说着,熊槐见殿中已经布置好了足够早膳,便吩咐道“好,请诸卿来此。” “唯。” 宫外。 此时宫门处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大臣,屈原屈署与三个亲近的大臣聚在一块,面色沉重。昭常与三个昭氏之人站在一起,相顾无言。景邵范环与五个大臣形成一个小团体,面色凝重。 除此以外,还有四个三三两两的小团体,正小心翼翼的看向靠近宫门的三个大团体。原本他们也是为城中的谣言来的,结果,等到了宫外,他们一见昭景屈三族的架势,却发现这次的谣言似乎并不简单。 随着持续不断的等待,随着迟迟不见楚王召见,这些脑子一热,便来求见楚王的人,心中渐渐变得冷静下来。 此时,司宫李秋从宫中出来,看着群臣开口 “大王得知诸位大臣来访,已经在宫中备下酒肉,请诸位大臣前去用膳。” 备下酒肉,前去用膳。 已经在宫外等候了一段时间的群臣,听到楚王的诏令,不少人在心中嘀咕莫非大王以为我等一大早便匆匆而来,就是为了大王的膳食? 不过众人等候已久,此刻楚王召见,众人全都开口应道“谢大王。” 接着,众人便在屈原与昭常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另一边,楚宫远处的一座富宅中。 齐国苏代、魏国翟章,韩国张平,秦国冯喜四人两两相对而坐。 突然,翟章脸色沉重的道“用兵之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些接受了我们的贿赂,被咱们鼓动去游说楚王的大臣,被楚王这么在宫外一晾,恐怕士气已泄。” 苏代摇头道“无妨,这次我们四国合作离间楚国君臣关系,不是因为随随便便散布一些谣言就可以成功,而是因为楚国君臣关系本来就很紧张,我们散布谣言,不过是提供一个机会,一个让楚国君臣宣泄心中不满的机会。 至于那些接受我们贿赂的大臣,不过是为楚国君臣造势罢了,我们本来就没有将希望寄托他身上。” “苏子,话虽如此没错,但是我们之前鼓动大臣一同入宫给楚王施压,以形成群臣迫王的局面。”冯喜说着,叹道“显然,这个计划已经失败了。” 苏代闻言目光一凝。 这次他们四人来楚的行动,其实早在秦国开始攻打陈城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其后陈城一破,他们四人就先后到了楚国,就开始紧锣密鼓在郢都布局。 为了这个计划,他们花费了极多的钱财进行贿赂,调用了许多人力进行游说,经过一个多月的布局,这才在一夜之间,早就了郢都混乱的局面。 但是,计划这才刚刚展开,就出现这种波折,出师不利,这无疑给他们的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尤其是他苏代,他是这次计划的总负责人,若是计划失败,没能离间楚国君臣,造成楚国极大的动乱,这肯定会影响他在齐王地心中的地位。 想着,苏代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若是这次没给楚王造成压力,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暴露齐国在楚国的探子,也要扰乱楚国,为齐国下一次伐楚提供机会。 此时,一人走进屋中,急道“诸位,楚宫来报,楚王召见群臣了。” 四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全都露出一丝期待。接着,苏代急忙开口道“密切关注楚宫动静,我要知道楚王的所有应对,无论是楚王安抚或压服群臣,或者是群臣给了楚王极大的压力,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请先生放心。” 接着,那人离去后,苏代立即对其他三人道“有劳三位也安排各自的人手去打探消息。” 三人闻言全都点了点头。 楚宫中。 群臣进入楚王用膳的宫殿,已经冷静下来的群臣,见楚王正与太子以及陈轸一脸笑容的用膳,不禁微微一滞。 他们刚刚在外面枯等,迟迟没有得到楚王的召见,本以为楚王正在想办法,或者楚王正在等候陈轸调查谣言的内幕。 结果,楚王与陈轸正在宫中享用早膳。 接着,一些人见陈轸身前桌上膳食已经少了一半,而其他空闲的桌上却摆满了膳食。 这···好像陈轸一直都在宫中陪大王用膳。 而后,又有人看了看陈轸对面的太子横,见刚刚一脸焦虑的太子,才进宫一会儿,就已经笑容满面,似乎他已经不在为城中的谣言感到忧虑了。 见到这一幕,许多人不禁在心中纳闷难道楚王已经解决了城中的谣言? 想着,一些大臣顿时心中一凛,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楚王,脸上的恭敬之色越发浓厚了。 另一边,熊槐见群臣到来,见他们脸上没有陈轸与太子横来时的急躁与焦虑,不是一脸的平静,就是满脸的恭敬。 见此,熊槐点了点头,知道刚刚没急着召见他们,并刻意表现出的从容,已经有了成效了。 于是,等群臣行礼后,熊槐没等群臣说话,便主动笑道“寡人知道诸卿都是为什么而来的,不过是五国散布的些许谣言,目的就是扰乱我楚国,以为下次五国伐楚提供便利。 五国想要削弱我楚国,终究还是需要在战场上决出胜负,现在郢都中的谣言,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我君臣稳住心神,不为所动,这些谣言就是清风拂面,不会对我楚国造成任何损伤。是故,寡人的意思是,请诸卿稍安。” 说着,熊槐便将昨日封君上书请罪的事情一说,接着又将自己昨日与重臣所说的,已经正式下诏安抚封君的进行说明。 一些不知昨日内情的的大臣,听闻楚王之言,又见屈原昭常等重臣确认有这事,顿时彻底放心了。 原来楚王对城中的谣言已经有了对策了。 此时,熊槐笑了笑道“不过,诸卿既然一大早就来宫中禀报,一心为国,寡人不甚感激,特在宫中备下些许酒席,请诸卿与寡人一起用膳。” “这···”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无论有没有吃过早膳,全都拱手行礼道“谢大王赐!” 。 正文 第九百六十九章 进谏 不久,早膳享用完毕,熊槐又安抚了群臣几句,然后留下朝中重臣,便让其他人退去。 而后,熊槐开口吩咐道“城中谣言四起,必是五国探子在兴风作浪,意图阻碍我楚国修养以及备战。”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与罗异“刺史令、司败。” 二人闻言一同拱手应道“臣在。” “卿二人立即将手中的人手散布在城中,加强对城内的控制,找出散布谣言的探子,严谨百姓传播谣言。” “唯。” 接着,熊槐看向屈原道“左徒,立即出榜安民,告诉百姓,我楚国抗击我五国两年,已经成功击退五国,五国心有不甘,竟在退兵之后散布谣言扰乱我楚国。 告诉百姓们,寡人即位三十余年,伐秦击魏破齐灭越,百姓信服,群臣姓拥护,寡人与父老兄弟俱是一体,五国的谣言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还请城中父老勿疑。” “唯。” 最后,熊槐向群臣开口道“诸卿,城中谣言虽然声势浩大,但是言语无法杀人,更无法灭国,只要你我君臣不乱,谣言就没有任何威胁。现在,大家全都回去,与往常一样,各司其职,只要你我不理会谣言,那些谣言就会自己消失。” “唯。” 众人闻言行了一礼,然后,大家直起腰来,却没有人离去。 “嗯?”熊槐见状,皱了皱眉,再次开口问道“诸卿为何不离去,莫非诸卿以为寡人的安排有所不当之处,或者说诸卿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众人闻言,全都将将目光看向靠后位置的廷理孙皓。 刚刚他在宫外大放阙词,说他为维护楚国律法,要强谏楚王,要弹劾令尹昭雎云云,现在大家到了楚王面前,就等他开口了。 而孙皓此刻见众人全都看过来,不由心中一乱。 之前楚国在陈城战败的事情,其中的内幕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也有所耳闻。刚刚他之所以摆出一副尽忠职守,不惜直面楚王以及令尹的模样,那时因为陈城之败后,他对败军之将昭雎不闻不问,让许多人以为他尸位素餐,没有履行廷理的职责。为此,众夫所指的他,背负了极大的压力。 当然,那些窥觎他廷理位置的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来自更高层的压力,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接着,又有人向他许诺,还有人向他行贿,更有不少人在一旁鼓动。 于是,今天城中谣言一起,他就心心动了。 瞬间传遍郢都的谣言,郢都诸多大臣群起而动。 这种状况,除了是楚国高层人物在背后推动,难道还会有其他人? 于是,在一些人的鼓动下,他行动了。 结果,抵达宫中后,还没有见到楚王,大家紧紧只是在宫外战了一会儿,就有一些原本信誓旦旦,诅咒发誓要支持声援他的人,就直接拉开与他的距离,就退缩了。 接着,见到楚王,他们发现楚王根本就没有将城中的谣言放在心上,而后一顿饭下来,所有人全都偃旗息鼓了。 这种情况下,原本是率领一群勋贵大臣的他,原本应该是领头羊的他,瞬间变成了马前卒。 这由不得他不胆战心惊,由不得他不担心自己沦为高层斗争的牺牲品。 此时,熊槐见群臣全都看向廷理孙皓,又见孙皓汗如雨下,擦完有擦,却好像有擦不完的汗。 见此,熊槐笑了笑问道“孙卿,可是有要事要禀报寡人。” “额···这···”孙皓擦了擦额头上汗,立即用眼睛余光向上大夫景邵看去,却见这个昨日才亲自到他府上拜访他的人,此刻看也不看他,见此,他头上的汗水更多了。 接着,他又看向左尹昭雎,却见昭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后,他又看向左徒屈原,发现屈原正冷眼看着他。 最后,他又从咸阳范环哪里得到一个鼓励的目光。 见此,孙皓暗暗悲叹了一声“箭已离弦,无法回头了。” 想着,孙皓目光一定,立即出列道“大王,臣闻之,国法乃国家之准则,乃是国家得以驱使百姓的根本,是故,自上古之时,先王就开始整饬法度严明刑罚。 刑罚严明,功必善,过必罚,所以将士才会慷慨赴死,所以百姓才会有所不为。如果现在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则群臣将士就不会一心为国,而百姓也会无所适从。如此国家必将被削弱。” 说完,孙皓行礼道“还望大王察之。” 熊槐看着孙皓良久,略有不快的问道“贤卿是说寡人赏罚不分?” “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熊槐正了正脸色,问道“贤卿乃是廷理,主管刑法,若是寡人赏罚不分,贤卿尽管道来,若是寡人真有过错,那寡人必定会加以改正。” 孙皓闻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大王,臣要说的事情,乃是之前我楚国与五国的战事,令尹身为主将,作战不力,致使我楚国沦丧数百里地。这一战,乃是我楚国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败战,按我楚国之法,败军杀将,令尹身为主将,必须承担战败的责任,臣请大王赐死令尹昭雎。 此外,臣请大王立即派人调查之前一战的具体情况,有功则赏,有过责罚,以彰显国法森严。” 说完,孙皓立即长拜在地。 开始了! 群臣之前在宫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孙皓此行的目的,当然,许多人甚至昨夜就知道孙皓今天会说这件事。 现在孙皓一说,有的略带紧张,有的跃跃欲试,有的面无表情,有的面带恐慌,但,此刻,殿中的所有大臣,全都将目光投向楚王。 此时,熊槐看着拜倒在地的孙皓,然后又见群臣在孙皓说完后全都看着他,心中顿时一沉。 在孙皓提到令尹昭雎的时候,熊槐瞬间便意识到,国中群臣必然已经有许多人联合起来,借这次昭雎在陈城的败战,准备扳倒昭雎。 不,这不是在扳倒昭雎,熊槐内心通透思绪清晰,这是通过扳倒昭雎以向他展示群臣的实力,以阻止未来即将到来的变法。 昭雎奉命行事,却遭到他这个楚王的抛弃,这事一传出,必将会给聚集在屈原身边的变法派以沉重打击。 变法派中,大部分人都没有屈原的背景,也没有屈原的决心。若是他这个楚王现在因为群臣的围攻而出卖了令尹昭雎,那未来同样也会出卖下一个令尹。 而变法收权,改变世卿世禄制度,这些都是直接对勋贵进行打击,这可比昭雎战败的事情严重的多。可想而知,一旦变法正式展开,群臣的反对与围攻,必将一日复一日,国中的谣言,也必将一日甚甚一日。 若是今天他顶不住,那么未来他还能顶得住吗? 毫无疑问,如果现在他就顶不住,那么未来他更加顶不住。 想着,熊槐心中一凛,今天他必须要保住昭雎,以告诉所有人,虽然楚国遭遇大败,但是他这个楚王还是楚国之王。而且,他这个楚王不仅足够信任办事的大臣,而且还有足够的担当。 打定主意之后,熊槐的目光快速的从身前的群臣脸上扫过。 眼前的重臣中,除了屈原以及依附屈原的屈署等人,再加上一个陈轸,这些人应该没有参与扳倒昭雎的行动。 至于其他人···就算没有参与,只要他这个楚王已有坚持不住的迹象,肯定就会推波助澜。 所以···绝对不能给那些大臣主动开口的机会,只要他们一开口,然后大部分群臣全都要求处置昭雎,那就麻烦了。 就算他能顶住群臣的压力,那么他强硬的压下群臣的建议与要求,也会给郢都中观望的群臣百姓造成极大的混乱。 楚王与群臣不和,这无疑会助长谣言,如此,城中的谣言那就止不住了。 想着,熊槐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昭常,然后又看了看略带兴奋之色的景邵,心中若有所思。 而后,熊槐心中一动,瞬间便有了主意。 。 正文 第九百七十章 哑口 熊槐突然“哈哈”一笑,倍感欣慰的看着长拜在地的孙皓道“廷理一心为国,敢于直面令尹,寡人心中甚慰。不过,陈城之战虽然我楚国大败,但是,这场大败也只是暂时的,乃是暂时的失利,就从五国与我楚国的战争来看,令尹未来还是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的。 就好比五十年多年,大司马景舍出兵伐魏,先大败魏军于大梁,而后为魏韩联军所败,以致叶地以北的国土全部沦丧,那一次大败,与这一次大败雷同。可是宣王面对此败,却并没有按照楚国之法赐死大司马景舍,反而让景舍继续率领楚军坚守叶城,以图反击。” 说到这,熊槐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景舍的孙子景邵,问道“上大夫,你说大司马为魏韩所败时,宣王为何没有赐死大司马。还有,你说当年大司马被魏韩所败时,是否应该自杀报国。” “呃···这个···”景邵见楚王突然问到自己,不由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楚王。 若是说景舍该杀,或者说景舍应该自杀,这不仅是在侮辱先王,同样也是对先祖景舍的大不孝。 可是,如果他现在说先王做的对,先祖景舍忍辱负重最终得以反败为胜,这无疑是支持楚王不处置昭雎,支持昭雎继续留在巨阳率领楚军作战。 这样,就与他今天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眼看五国攻克陈城之后,矛盾已经凸显出来,接下来不用费多大的劲,就可以瓦解五国联盟。 只要五国联盟瓦解,然后楚国再获得一个或者两个盟友,以楚国的实力对阵魏韩宋三国的任意一国,收回失地都不是难事。 一举收复数百里失地的大功,昭氏想要,景氏更想要。昭雎迫切的需要这个功劳将功折罪,以恢复他的名望。 可同样,司马景缺同样也迫切的需要这个功劳为自己正名。景缺坐镇方城二十年,以苦劳而非功劳升任司马,以致许多人都以为景缺是凭借景氏的实力,而不是自己的能力坐上司马的位置。 前有昭雎唐昧珠玉在前,后有庄蹻甚至景阳等人在军中飞速崛起,这形势对景缺很不利。不仅让景缺的司马地位有些不稳,同样,也为景缺在未来升任令尹,形成了种种阻碍。 所以,景氏需要趁机国中动乱,引导舆论,借用国中父老的力量,趁机将昭雎拉下马,然后换景缺上任,以获取这力挽狂澜的大功劳,以压服楚国之内的种种不协之音,以为景缺接任令尹铺平道路。 若是成功,景氏就会在短短数十年之间,接连出了景鲤景翠景缺三位令尹,这极有可能会让景氏取代昭氏,成为楚国第一大族。 就为了这,景邵他才在之前连连给孙皓施加压力,甚至不惜亲自出面鼓动孙皓,并许下种种诺言。 现在廷理孙皓已经充当急先锋的情况下,他是万万不能自己撤自己后腿的。 可是,现在楚王将昭雎与先祖景舍联系在一起,非议昭雎,不仅是非议楚王,同样也是非议先王宣王以及先祖景舍,这事绝对不能干。 可是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赞同楚王支持昭雎! 这可怎么办呢? 一时间,景邵陷入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此时,熊槐见景邵被自己一问,瞬间冷汗直流,在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似乎难以决断的样子。 见此,熊槐心中一笑,他可不会给景邵多余的时间思考怎么回答。 于是,熊槐当即用不满的语气问道“上大夫,大司马景舍应该羞愧自杀吗?” 景邵正为难之间,突然听到楚王用肯定的语气说景舍应该自杀,似乎将矛头对准整个景氏,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接着脱口而出道“当然不应该自杀。” 这话一出口,景邵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还没有想到怎么圆过来。 另一边,就等他这句话的熊槐,可不会给他弥补的机会,当即大喝一声“好,原来上大夫也认为此时此刻应该让令尹继续留在巨阳等待机会,就像当年宣王安排大司马景舍一样。” “大王,我···” “上大夫不必多说,寡人知道你的意思,同样也知道令尹昭雎与当年大司马景舍处境相同,贤卿不便多说。”说着,熊槐笑了笑道“寡人也不愿让贤卿为难,卿不说话便可,寡人理解贤卿的。” 景邵闻言,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殿中群臣见状,全都鄙视的看着景邵,甚至,原本与景邵站在一起的咸尹范环,还有意无意间拉开与他的距离。 景邵一见众人的态度,顿时脸上露出即是尴尬又是羞愤的神色。 此时,廷理孙皓见自己最大的依靠甚至是身为幕后推手的景邵,竟在三言两语之间,就直接被楚王说的无奈倒戈,他瞬间从先锋变成孤军。 而后,他又见景邵在羞愤尴尬间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似乎已经听从大王建议的样子。 见此,孙皓恨不得立即站起来然后扑上去一剑劈了景邵,然后对楚王大唱赞歌。但是,此刻他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不能这么虎头蛇尾,于是,他再拜道 “大王,臣以为大王将景舍与令尹类同,这十分不妥。虽然景舍与令尹同样都是大败,同样都是失去陈蔡之地,当然,不说令尹的损失远比景舍严重,就说当时的局势也全然不同。 当年景舍之败,尚有秦国伐魏之西,齐军攻魏之东,赵军坚守邯郸拖住魏军主力,是时也,景舍虽败,但是各国伐魏之战尚未结束,所以宣王才给了景舍戴罪立功的机会。” 说到这,孙皓咽下一口口水,声音越发激昂的道“可是,现在却不同,不说现在是我楚国遭到五国围攻,就说此时前线传来的消息,五国主力已经退去,这就是说明,五国伐楚之战已经结束,或者已经告一段落。而令尹率军镇守巨阳,却丝毫没有出兵北上收复失地的意图。 所以,臣以为,战争结束,赏功罚罪,正当其时。” 说完,孙皓三拜道“故,臣冒死以闻,愿大王调查战败之责,以正国法。” 熊槐闻言,顿时皱了皱眉,孙皓所言,正是景舍与昭雎所面临的局面的最大的不同。 若是战争还没有结束,自然不能临阵杀将。 可是,如果战争已经结束,自然就要追究战败之责。 这该如何反驳呢? 。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一章 定音 就在熊槐快速的思考如何辩驳孙皓的时候,另一边,早在宫外就知道孙皓打算弹劾昭雎的屈原,在宫外等候楚王召见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应对群臣对昭雎的攻击。虽然进宫以及用膳没有花多少时间,但他早已在心中做好了种种应对。 此时,孙皓话音一落,屈原立即出言反驳道“廷理,为何说我楚国与五国的战争结束了。若是战争已经结束,我楚国已经与五国握手言和,那么我楚国不久前损失的一大片国土,难道就不要了吗?” 熊槐一听屈原开口,顿时松了一口气。如今有屈原上场驳斥廷理,他自然乐见其成,手下的大臣不就是用来分忧的吗? 毕竟,以楚王之尊亲自下场与大臣争论,总是多有不便。 想着,熊槐当即点了点头,先向屈原笑了笑,然后转头向孙皓看去。 另一边,孙皓闻言,知道屈原在坑他,于是脸色顿时一冷“左徒此言差矣,战争虽然结束,但是我楚国失去的土地却不能不夺回。不过,夺回失地的战事,那是下一场战争的事情。 如今五国主力退走,前方战事结束,这就说明这一战已经结束。至于下一次战事应该怎么打,那就是下一次的事情。” “战争结束?恐怕未必吧!”屈原摇了摇头,看着孙皓反问道“廷理说战争已经结束,那么平倒要向廷理请教,现在城中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谣言?”孙皓一怔。 “不错,就是今天一大早便瞬间传遍整个郢都的谣言。”屈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廷理以为,城中的谣言是何人所散布。” 孙皓一听,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五国散布的。” 屈原闻言呵呵一笑,深为赞同的道“廷理慧眼如炬,平也是这样认为的” 孙皓一听屈原同意自己的观点,心中顿时疙瘩一下,暗呼不妙。 但他还没有开口,那边,屈原已经向楚王拱手行礼道“大王,离间大王与太子父子关系,城中那些离间我楚国君臣关系,离间楚国大臣关系,意图扰乱我楚国,如是种种,除了五国在背后使计,臣想不出还有什么会如此针对我楚国。” 熊槐一听,心中已经明白屈原想要说些什么,立即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向殿中群臣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城中的谣言究竟是五国所为,还是另有其人?” 群臣一听,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不妙,但是,此刻他们万万是不会反驳谣言是五国所为的事,不是五国所为,难道还是他们自己干的不成? 想着,群臣一同附和道“大王英明,郢都中的谣言,肯定是五国所为。” 群臣话音一落,屈原立即接着道“大王,之前五国已经攻取我楚国大片领土,秦韩联军兵围叶城,齐魏宋三国大军一东一西遥望巨阳,五国之所以退去,并非不想乘胜追击尽取我淮北之地,而是大战两年,民生凋敝,将士疲惫,面对我坚城叶城巨阳,已然力有不逮,所以五国这才暂时退兵,借以休整。” 说到这,屈原加大了声音,掷地有声的道“可是,五国虽然退兵了,但战争却并未因此而结束,现在我郢都城中的谣言,这就是明证。若是战争真相廷理所言,已经结束,那五国又何必在我郢都之中散布谣言呢?” “这···”孙皓一听屈原那城中谣言说事,顿时无言以对。 其他大臣此时也皱了皱眉,本来城中的谣言是他们所借的助力,但屈原一说,谣言却成了昭雎的护身符,而他们也无法反驳。 谣言不能是他们自己散布的,同样也不能是各地封君散布的,前者是死罪,后者会引发国中动乱,楚国一乱再加上各国来袭,则楚国将有四分五裂的风险。所以,既然谣言不是楚国自己散布的,那就只能是正与楚国敌对的五国了。 如此,这就坐实了城中谣言就是五国对楚国的进攻的延续。 此时,屈原停顿了一下,见无人出来反驳,接着道“大王,还有诸位,平以为五国之所以散布谣言,这就是因为五国暂时无法攻破巨阳叶城,所以打算才借谣言之利,离间我楚国君臣,让我楚国不战自乱,然后接我楚国之手除掉坚守在巨阳的令尹。 所以,五国退兵,这只不过是五国以退为进的计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战争形式。须知,战争从来都不只有战场厮杀这一种形式。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是故,臣以为如今五国退兵,并非战事结束,而是战事已经进入新的阶段,在于伐谋,在于伐交。” 说到这,屈原顿了顿,拱手行礼道“大王,在这战争方式转变的现在,因为区区谣言,而自乱阵脚,杀害前线主将,干这种五国一直想干,却一直干不成的事情,这正是谋战之败。 故,臣请大王三思。” 屈原话音一落,熊槐立即赞同道“不错,左徒所言极是,我楚国与五国的战事远还没有结束,不仅寡人想要收回失地,而且五国也还想着再从寡人身上割下一块肉来。现在城中的谣言,就是明证,就是五国扰乱我楚国,就是五国想要伐我的前奏。” 说到这,熊槐脸色沉重的看了群臣一眼,直接一锤定音道“诸卿,阵前杀将,兵之大忌,如今正处大战之中,寡人希望诸卿能与寡人同心协力,一起打赢这场战争。 至于之前陈城之败,不过是暂时的失利,算不了什么。至于追究战败的责任,也不能在战争还在进行之中,就向前线的将领问责,故而此事休提,最起码,在战争结束之前,寡人不希望在听到有这种言论。” 屈原立即附和道“大王英明。” 群臣见楚王已经摆明了要支持昭雎,而上大夫景邵被大王挤兑的无法开口,廷理孙皓被屈原说的哑口无言,眼见大势已去,众人只得应道“大王英明。” 。 正文 第九百七十二章 后招 当夜。 苏代四人拿到楚宫中传出的消息后,不禁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在楚国大臣进宫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次楚国大臣进攻游说楚王,结果可能会不怎么好,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楚国群臣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楚王搞定了。他们准备了一个多月才营造出来的局势,就被楚王用一顿饭功夫破解了。 更让他们感到无语的是,他们在城中散布的谣言,竟然还会成为楚王反驳群臣的利器。 此时,秦国冯喜略微有些丧气的道:“诸位,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楚王根本不为所动。” 苏代一听冯喜说的丧气话,又见张平翟章两人脸上露出挫败之色,脸色微微一沉,然后“哈哈”一笑:“不出在下的预料,区区散布谣言的计划,果然是行不通的。” 冯喜三人一怔,诧异的看着苏代。 而后翟章若有所思的看着苏代,他们前来楚国用间,是很久之前就确定好的,而五国会盟时齐国身为盟主,所以代表的齐国来楚的苏代,自然就是这次用间的首领,而这才散布谣言的计划,大部分也都是苏代制定安排的。 想到这,翟章好奇的问道:“莫非苏子宁有计划?” 冯喜张平一听,全都期待的看向苏代。苏代虽然是负责人,但是只要能扰乱楚国,各国都是收益者,而前来行间的他们,也会获得一件大功。 此时,苏代见他们全都看过来,笑了笑道:“诸位,楚王槐统领楚国三十余年,楚国在楚王槐的治理下,国力蒸蒸日上,而且还一举吞并了越国。天下各国,无论是秦齐,还是三晋,单独面对楚国,都不会是对手。 虽然楚王槐决意变法让楚国出现了一些动荡,但是,纵观楚王槐的种种举措,全都说明楚王槐并非昏庸无能之辈,相反,楚王槐还算的上是一个英明之君。如此楚王,又岂是一些区区谣言能对付的。” 说着,苏代看着三人笑道:“所以,在下从来都没有将希望放在今天我们所散布的谣言上。” “哦!”翟章一怔,然后立即问道:“那不知苏子的真正计划是···” “真正的计划,就是谣言。” “嗯?” 苏代见三人奇怪的看过来,笑道:“不过谣言只是计划的前奏,我还有后招。” 张平立即问道:“什么后招?” “有两个后招。” 冯喜一惊:“两个!” 苏代点了点头,应道:“这第一个后招,那就是继续散布谣言,继续给楚王施加压力。” 说着,苏代看了看三人,脸色一冷:“不过,这一次,在下打算使用一批死间。” 张平:“死间?” 冯喜:“一批?” 翟章:“苏子打算怎么做?” 三人同时发出询问。 苏代闻言,看着三人得意洋洋的道:“好叫三位知晓,乐君司马早年曾在我齐国稷下学宫求学,与稷下学宫的多位先生有旧,所以,这次攻打楚国的时候,敝国就凭借之前的关系,重金收买了乐君司马。 乐地被攻破后,齐军保全了乐君司马全家,并对他家小以礼相待。乐君司马闻之,甚是感激,决定以死相报。所以,接下来在下打算请乐君司马报答我齐国。” 冯喜三人闻言,脸色全都微微一变。 张平一听齐国动用这种高级内应做死间,心中不由感到异常欣喜,认为齐国是准备下大力气了。 而翟章一听齐国轻易地策反了曾经在齐国游学的乐君司马,虽然面带喜色,但心中不免微微一突。 他魏国的诸多大臣,不仅有直接在齐国稷下学宫游学过的,而且,几乎所有的大臣的门下,几乎都有一些道齐国游学过的门客。 今天齐国能策反乐君司马,那未来··· 而冯喜听到苏代的话,则是若有所思的暗骂了苏代一声:“这个苏代果然不安好心,我四国现在正在算计楚国,结果,苏代一句话就将秦国也算计了。” 冯喜心中异常清楚,秦国与其他国家不同,各国的相国,基本上都是本国人,而秦国则不同,秦国这三代君王的相国,全都是来自关东各国。 不仅是相国,还包括许多大臣,都是从关东而来,其中就有不少人是从齐国来的。 现在苏代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到齐国游学的学子,全都与齐国有很亲密的关系,这不就是在离间秦国君臣关系么。 想着,冯喜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这个混蛋。” 另一边,苏代说完,见三人同时露出喜色,却看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于是,他摇了摇头,接着道:“诸位,在下的意思是,我们四国继续在城中散布谣言···” 苏代还没有说话,翟章就打断道:“苏代,如今郢都中到处都是楚人的巡逻队,楚国的知北涯,楚司败的军队,全都在城中明察暗访,此时我们继续散布谣言,恐怕会被楚人逮住的。” 张平点了点头,附和道:“苏代,在下不怕去散布谣言的人被抓,只是担心,一旦楚国找到我们四国散布谣言的确实证据,可能会被楚国利用,楚王会趁机煽动国中国老与我四国对抗。” 冯喜点头道:“苏子,在下也有此忧。” 苏代看了看三人,摇头道:“三位多虑了,只要乐君司马众目睽睽之下被抓,无论楚王再怎么解释,无论被抓的人是不是我五国的探子,大部分的人都会以为在城中散布谣言的探子都是封君派来的,而不是我们四国。 至于探子会被抓···” 苏代冷笑道:“欲成就大事,岂能没有牺牲?况且,我齐国都将乐君司马拿出来行死间了,难道你们还舍不得区区一些探子。” 三人全都有些迟疑:“这···” 苏代见状,继续开口道:“诸位,在下的计划是,集齐我四国之力,让四国的探子在城中造出一点大动静,并故意暴露一些探子给楚人,然后郢都一乱,楚人必定封闭城门,到处在城中抓捕我们的探子。 然后,只要乐君司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然后,我们趁机游说乐君等人,说楚王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乐君等十五封君灭族,让他们起兵反抗楚王。 如此,要乐君等人惊慌失措之下一起兵,然后楚国各地封君群起响应,那么楚国就有亡国之危。若是乐君等人不愿起兵,那在下也有十足把握说服乐君等人逃亡。 只要乐君等人逃亡,那么我们就可以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我们四国在城中散布谣言,楚王大怒之下却趁机派人暗中将乐君他们杀害了。 如此,楚人一听这谣言,又见乐君他们十五个封君一直了无踪迹,必定会以为是楚王暗中下的手。 接下来,只要我们五国在一旁煽动,楚国各地的封君也会联合反抗楚王。 这就是我扰乱楚国的第一个后手。”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三章 游说 此时,苏代露出激动之色,兴奋的道:“诸位,只要这一计划成功,那么楚王就会与楚国的封君正式决裂,如此,我们五国下次伐楚之际,就不会面对一个整体的楚国,而是一个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楚国,这样的楚国,岂会是我五国的对手。 到时,只要我们出兵向南,楚国江淮江汉等膏腴之地,岂不是任我五国宰割吗?” 三人闻言对视了一下,全都从对方两人中看到了意动之色。 而后,翟章将魏国在楚国的探子以及自己这次来楚所带的人估算了一下,率先点头道:“善,我魏国可以拿出一百个死士,以支持这个计划。” “我韩国也可以拿出一百死士。” “秦国也一样。” “善。”苏代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继续道:“若是三位愿意全力支持在下的计划,那在下的第二个后招也可以展开了。而这第二个后招,在下打算将这些死士暴露给楚国左尹昭常。” 冯喜一怔:“昭常?” “不错。”苏代点了点头:“三位,若是昭雎被杀,楚王威严扫地,那么下一任楚国令尹的人选,就将从景氏司马景缺以及昭氏左尹昭常中选出。 这两个人,景缺掌军,昭常掌政,若是景缺担任令尹,一定会推动楚国收复失地的,在下想来,诸位一定也不乐意让景缺担任的令尹的。而且昭常则不然,只要他担任令尹,他为了压制景缺,一定会全力支持楚国与我们议和,阻止楚国出兵收复失地。 而且,更重要的是,昭常此人一直都是反对楚王变法的。所以,在下以为,只要昭常能够登上令尹的位置,一定可以获得楚国封君的支持,然后在郢都跟楚王较劲。 如此,楚王楚相不合,将相不和,内争不断,这才符合我们四国长久的利益。故而,在下打算将我们探子名单交给昭常,送他一份功劳,支持他担任楚相,以获取他的支持。” 冯喜一听,立即支持道:“好主意,只要我们能说服昭常,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那就方便多了。” 说着,冯喜看了三人一眼,然后盯着苏代的双眼道:“诸位,昭常曾多次出使秦国,在下也与昭雎多有接触,也算得上是好友。所以,这游说昭常的事情,可以交给在下。” 苏代三人闻言,相互看了看。 他们知道冯喜主动请求游说昭常,是想趁机向未来的楚相卖好,拉拢秦楚两国的关系。 只是,与昭常交好的韩国现在还是秦国的盟友,不便与秦国抢,而齐魏两国与楚国关系常年不和,是以与昭常也没有多少交情,很难说得上话。 三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善。” 接着,四人再次商议了一下行动细节,然后各自离去。 昭常府上。 昭常看着突然到访的冯喜,脸色冷漠,语气冰冷的问道:“秦楚两国正在交战,阁下此时来郢都见我,不知所谓何事。” 冯喜笑道:“左尹与敝国右丞相交好,上次左尹来咸阳商议秦楚交好,结果却失望而归。对此,右丞相一直以未能帮到左尹而自责。所以,在下这次来楚,便是奉右丞相之命,特来给左尹送礼来了。” “送礼!”昭常似笑非笑的看着冯喜:“不知甘茂打算送什么礼给我?” 冯喜笑道:“丞相打算全力支持左尹继任楚国令尹之位。” “令尹之位。”昭常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然后迅速恢复正常,接着厉声道:“敝国令尹昭雎乃是国之贤相,深受大王信任,君臣相得,如此,我楚国哪里会换令尹。 而且,就算我楚国要换令尹,那也是寡君一言而决,就算秦王也无法插手,更何况甘茂这区区右丞相。” “左尹何必自欺欺人呢?”冯喜摇头道:“昭雎不久前在陈城为五国所败,一战而损失国土数百里,如此大的战败,就算昭雎甚得楚王信重,但在国人的非议下,连性命都难以保全,更何况是令尹的位置呢!” 昭常呵呵一笑:“或许阁下还不知道吧,今天我楚国群臣进攻弹劾令尹,结果却轻易之间被大王说服,令尹的位置,现在还是很稳固的,倒是让阁下失望了。” 冯喜一听,心中一动,笑了笑继续道:“稳固,恐怕未必吧。楚王或许能说服朝中群臣,但是,楚王能说服那些失去封地的封君吗?在下可是听说,失去封地的弋阳君等人,可是亲自前来郢都告发昭雎了。 不仅如此,而且在下还听说,弋阳君他们已经联系了许多人,让他们响应声援。” 昭常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冯喜见昭常变了脸色,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劝说道:“左尹,或许弋阳君等十五位封君告发昭雎,还不足以动摇昭雎的令尹之位,但是,楚国大部分的封君都声援弋阳君他们,那昭雎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若是再加上朝中有人推波助澜,不知左尹以为,昭雎还能保住令尹之位吗?” 昭常闻言脸色一沉。 冯喜所说的正好说到昭常他心坎了去了,他可是知道的,之前弋阳君他们给朝中重臣送礼,自己与屈原等人,只是被请求帮助弋阳君他们脱罪。 此外,据昭常得到的可靠消息,弋阳君他们行贿景邵范环等人时则不然,不仅请求景邵他们帮助弋阳君等人脱罪,甚至还请求景邵等人将战败的罪责全都推给昭雎,趁机弄死昭雎。 而且,弋阳君等人同时联络行贿各地封君的消息,也并不是一个秘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昭常心里估摸着,这次昭雎的令尹之位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所以,昭常才对众人围攻昭雎沉默以对。一方面避免出言支持昭雎,会恶了群臣以及各地封君,另一方面避免出言弹劾昭雎,会恶了楚王以及昭氏族人。 只是,他不可口说话,也有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在昭雎之后,获取令尹之位时,也会孤立无援,可能即不到群臣封君的支持,也无法得到楚王认可。 这才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内心所忧虑的地方。 正文 第九百七十四章 欺诈 此时,冯喜见昭常目光中露出忧色,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左尹,昭雎之后,能接任令尹的人选,无非有三个人,其一是左尹你,其二是司马景缺,其三是左徒屈原。 三人之中,论与楚王关系之亲近,左徒与楚王的关系最为亲密。论才华,左徒之名十几年前就名扬各国,在下窃以为,恐怕左尹的才华是比不上左徒的。 论群臣之中的号召力与影响力,昭雎接替令尹之位未久,而景氏之前接连出了景鲤景翠两位令尹,景氏风头正盛,群臣多有归附,在下想来,论号召力,左尹也是比不上司马的。 论军功,左尹从未率军出征,而司马常年在外领兵作战,军功方面,左尹也是无法与司马相提并论。” 说着,冯喜见昭常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道:“所以,若无意外,左尹能接替令尹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说完,冯喜停顿了一下,见昭常脸上阴云密布,不禁笑了笑,然后接着道:“可是,如果有了右丞相甚至是秦国的支持,那左尹接替令尹的机会就会高达九成。” “九成!”昭常一怔,然后低下头来,默默的思考起来。 良久,昭常抬起头来,用一双冒光的眼睛看着冯喜:“秦国打算如何帮助在下。” 冯喜闻言笑了笑:“眼下楚国面临两个问题,其一是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封君不满一事,其二是楚国所面临的,遭到五国联合打击的问题。这两件事,一个迫在眉睫,一个乃事关楚国生死的大事,而这,右丞相都能帮助左尹,解决楚国的困扰。” 说着,冯喜意味深长的看着昭常道:“左尹,若是你能同时解决这两件大事,试问,昭雎之后,令尹之位还能落到旁人之手吗?” 昭常眼睛一亮,立即拱手问道:“请先生指点,如何解决这两件事。” 冯喜哈哈一笑:“这两件事对左尹而言或许是难事,可是对我秦国而言,却是不值一提。” 说着,冯喜从袖中拿出一份帛书,递道昭常面前:“左尹请自己看,这是我秦国送给左尹的第一份大礼。” 昭常闻言疑惑的看了看冯喜,然后接过帛书展开一看,却见上面记载着十几个地点,而且都是郢都之中的地点。 “先生,敢问这是···” “这是齐魏韩三国的探子在郢都的落脚地。” 昭常一听,握住帛书的手猛然一紧,然后惊疑地看着冯喜:“当真?” “是真是假,左尹一试便知。” 昭常闻言猛吸一口冷气。 如果这份情报是真的,那楚国基本上就可以一举捣毁三国在郢都的情报系统。而且,楚国在郢都中抓捕出大量的敌国探子,并将这些人公开除决,不仅可以坐实谣言是敌国所为,还可以震慑其他人。 如此,这次的谣言事件,就算是解决了。 想到这,昭常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情报,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冯喜。 冯喜在还没有跟他谈拢的情况下,就送出这样一份大礼,可谓诚意满满。 冯喜的意思,或者说甘茂与秦国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正如不久前楚王所说,谣言终究只是谣言,仅仅只是一件小事。他更关心的,还是五国联盟的问题,这才是楚国真正的危机。 想着,昭常定了定神,拱手行礼道:“先生这份情报,可谓帮了在下大忙。还有,敢问先生,不知五国攻楚之事,还请先生赐教。” 冯喜笑了笑道:“秦楚两国多年交好,也没有大的矛盾,之前因为敝国在韩国的事情上,不得不答应齐魏两国一个条件,所以这才有了敝国与四国一同围攻楚国的事情。敝国并不是真的想要与楚国结怨,所以,这一战中,敝国没有占据贵国半分土地。 如今战事结束,敝国完成了对齐魏两国的许诺,大军也退回国中。不久前,右丞相念及自己与左尹的交情,念及楚王的恩情,念及自己与楚国的关系。所以这才派在下来郢都,希望能通过左尹的关系,让秦楚两国重归于好。” 果然是这样。 昭常闻言不禁微微点了点头,冯喜的目的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秦楚两国的关系,这些年虽然也说不上好,但是,秦楚两国交战却也比跟其他国家困难许多,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道路不便。 武关道、汉中道全都曲折难行,这让秦楚两国的战事,面临极大的困扰。 之前秦国决心伐楚,并不是因为秦楚矛盾,而是楚国太过强大。 现在,陈城一战之后,楚国遭到严重的削弱,秦国也就没有继续与楚国作战的理由了。 还有,若是秦楚两国结盟,以楚国现在虚弱的状态,或许还会引得齐魏两国的窥探。更重要的是,楚国失去了大量的土地,也是必须要收回的。 所以,接下来楚国与齐魏韩宋四国之间必然矛盾重重,龌龊不断。 如此,只要秦楚结盟,秦国就可以立足关东,坐看楚国与齐魏韩相争,然后获取渔翁之利。 甚至,从冯喜刚刚拿出三国探子的情报来看,或许秦国现在就已经对魏韩两国有想法了。毕竟,这次五国对楚国作战大胜,魏韩两国全都从楚国获取了大量的土地,魏韩两国的强大,就是对秦国的不利。 想着,昭常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秦国的脉络了。 既然秦国有意与楚国重归于好,那楚国也不会拒绝,毕竟这也是楚国的迫切需求。 而只要他能促成秦楚联盟,解决掉楚国的心头之患,令尹的位置舍他其谁,想必楚王以及群臣全都乐意见到他继任令尹的。 想到这,昭常“哈哈”一笑,应道:“让秦楚两国重归于好,这也是在下一直的期盼,如果右丞相有意,那么在下愿意全力促成此事。” 说着,昭常看了看手中的帛书,又问道:“先生,右丞相帮了如此大忙,不知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吗?” 冯喜见昭常已经上钩,心中大喜,拱手道:“右丞相有两件事需要左尹帮忙。” “请讲。” “其一,若是左尹继任令尹之位,右丞相希望齐楚两国绝交。” “可。”昭常庄重的点了点头,许诺道:“只要在下成为令尹,只要在下还在令尹的位置上,只要秦国没有主动攻击楚国,那齐楚两国就不会交好。” “善。”冯喜大喜道:“这第二件事,那就是希望令尹上位后,能尽快促成北伐魏国,收复淮北失地。” “原来秦国打算对魏国下手了。”昭常心中一怔,然后立即应道:“此事请先生以及右丞相放心,魏国夺取我淮北之地,我楚国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善!”冯喜笑着拱手道:“如此那就有劳令尹了。 昭常一听冯喜称自己为令尹,不禁心中大乐。 正文 第九百七十五章 抓捕 郢都城中一处酒楼。 弋阳君司马陈琨心绪难安的向一个房间走去。 弋阳君等人离开巨阳之前,就将他们的心腹派来郢都,提前游说朝中诸公。 虽然陈琨他们来到郢都后,就立即向朝中诸公行贿了,而且全都行贿成功,连一向与封君们不怎么对付的屈原都答应为弋阳君说话了。 但是,他们行贿之后的第二天,城中就到处谣传弋阳君他们反了,或者楚王已经决定灭弋阳君他们全族的消息。 听闻这样的消息,即便是陈琨已经得到楚王下诏安抚弋阳君的消息,心中依然忐忑不安,唯恐中了楚王的缓兵之计,以致自己的主君弋阳君自投罗网。 就在他多方奔走游说群臣之时,突然听说乐君司马已经找到了太子的门路,不过因为太子要价太高,所以需要大家一起凑一凑份子钱,以说通太子。 所以,他一听乐君司马相约,就立即前来赴会。 此时,陈琨走进房间,见乐君司马正对房门坐在主位上,而相君之弟等六人已经坐在两侧,见此立即快步上前,拱手笑道:“诸位来得可是真早啊!” 房中,乐君司马曾清见陈琨走进来,露出笑容,指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空座道:“陈兄,就等你了,快请坐。” 陈琨一听,看了看房中剩余的一大半空座,一边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跟其他点头打招呼,一边奇怪的问道:“就等我了?曾兄,房中还有这么多空座,难道其他人已经全都到了,还是那些人拒绝前来赴会了?” 曾清一听,见陈琨已经走到座位边,便呵呵笑道:“其他人还没到,不过,他们同样也没有拒绝。想来他们此刻应该刚好出门。” 陈琨正在座位上做好,听得曾清这等古怪言论,惊讶的问道:“曾兄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才刚刚出门,还有,既然他们没到,为何曾兄却说就等我了?” 与此同时,先前感到的相君之弟等六人也纷纷开口询问。 曾清听到众人相询,露出一阵古怪的笑容,然后指着门外道:“诸位请看,门外是谁?” 七人一听,纷纷向门口看去,去见门外空无一人。 “门外没人啊!” “乐君司马,你今天该不会患了眼疾吧,门外空无一人啊!” “哐当···” 就在众人的迟疑间,房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众人回头一看,却在房间中间发现一个滚动的铜杯。 众人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主位上的曾清发出一声冷喝:“杀,全部杀掉。” 众人一愣,大惊间又听到房外传来一阵喊杀声。 “杀。” 转瞬间,三十余手持利器的人冲进房中,然后一拥而上,不消片刻便将陈琨等七人全都砍死。 片刻之后,一大队楚军士卒出现在酒楼之外,领头的将领看了看酒楼的牌匾,确认没错后,立即大喝道:“传令,立即杀进去,捉拿三国探子,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 众将士一听,立即向酒楼中冲进去,并且一边冲进去一边高喊道:“捉拿三国探子,所有人束手就擒,反抗者死。” 另一边,早已准备就绪的曾清,一听楚军的大喊声,立即下令道:“大家跟我一起杀出去,一边突围一边大喊‘楚王要将所有失去封地的封地灭门’。” 说完,曾清便拔出腰间长剑,高喊着口号,率先冲了出去。 接着,三十多个死士一边跟在曾清身后,一边大喊:“楚王要将所有失去封地的封地灭门了。” 曾清等人一出房间大门,跑了不足五步,便正面遇上前来抓捕探子的楚军。 曾清一见楚军士卒,便大喝一声:“大王不仁,竟要趁机将失去封地的封君灭门。既然大王不仁,就别怪我等不忠,杀。” 说完,曾清便向楚军杀了过去。 接着,曾清身后的死士同样高喊着口号向楚军杀去。 很快,双方便在狭窄的大厅中厮杀起来。 “捉拿三国探子···” “大王不仁,对失去封地的封君下手了···” “捉拿三国探子···” “大王要消灭所有封君吗?我是乐君司马···” 厮杀声,喊叫声,瞬间从酒楼中传到大街上,传到附近庭院中。 一时间,大街上的人,周围的人,全都向厮杀的酒楼出聚集,然后在楚军包围圈外矗立,踮起脚尖,向酒楼里面看去。 此时,为首的楚将见酒楼突然出现一伙强人,而且见到楚军之后如见仇人一般,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直接杀了过来,并且厮杀中还大呼小叫,不由大怒道:“可恶的探子,死到临头,竟还敢散布谣言挑拨离间。” 说着,楚将又见贼人背靠酒楼的墙壁,楚军虽有数量优势却短时间奈何不得贼人。 见此,楚将向四周一观,立即吩咐道:“传令,再调两队士卒来,拆掉周围的墙壁,从侧翼包抄。” “诺。” 很快,酒楼的两侧墙壁便被楚军撞破,接着,大量楚军一拥而上,不久,整个酒楼的人就被楚军全部歼灭。 此时,酒楼之外,平城君司马与菱君司马来赴乐君司马之约,只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城中传来抓捕三国探子的消息。 听闻这个消息,二人一怔之后,立即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接着,当二人来到酒楼不远后,却见大批楚军正在围攻他们与乐君相约的酒楼。 正在惊疑不定间,酒楼就传来乐君司马的怒吼声: “大王要消灭所有封君吗?我是乐君司马···” 二人闻言一怔,连忙下了马车,然后向围观的人群前方挤去。 当二人来到人群前列之时,酒楼的厮杀声已经结束,接着,就见一个楚军将领从酒楼出来,向四周拱手道: “诸位父老兄弟,今日司败得到密报,发现近日在城中散布谣言的探子,本将奉命前来擒拿,现已将三国探子尽数剿灭。请大家不要中了他国的奸计,不传谣,不信谣。” 就在楚将说话间,楚军士卒已经开始搬运尸体出来了。 此时,平城君司马与菱君司马紧张向尸体看去。 “乐君司马···真的是他!” “弋阳君司马···” “相君同母胞弟···连他也死了!” 最后,当二人见前来郢都游说的十五人竟有八人死在前方的客栈中时,顿时面无血色,狠狠的倒吸了两口冷气,却也没有缓和心中的恐惧。 接着,二人对视一眼,顿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惶恐。 楚王真的要对失去封地的封君下手了! “走。” “郢都不可留。” 二人同时低声开口,接着,二人听到对方的话后,同时点了点头,然后舍弃了马车,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正文 第九百七十六章 谣言再起 “报刺史令,司败已经调集楚军抓捕各国探子。” “什么,司败罗异没有跟我商议就擅自出动麾下军队抓捕各国探子?” 陈轸得到罗异开始抓捕三国探子的消息,顿时大吃一惊。 他与罗异二人奉楚王之命追查散布谣言的人,他负责打探消息,而罗异负责维持城中治安以及抓捕探子。 做为楚国专门负责情报的重臣,陈轸对各国探子也是门清,无非就是四种人,其一是秘密来楚的探子,这种探子最为隐秘。 其二是混入各国来楚的商队以及使者团中,这种探子流动性极强,一边活动一边打探消息的。 其三则是各国来楚的游学求仕之人,这些人要么寄居各大学派,要么托身贵族大臣府中做门客,要么是权贵府中的座上宾。这些人有着一层楚国的外衣,对付起来较为麻烦。 跟前两种探子相比,要想对付他们,就必须要有证据。否则,不仅无法在各大学派以及贵族大臣哪里无法交代,而且大肆对付各国来客,也会影响楚国在各国士人的名望。 而最后一种,则是被各国收买的楚人。他陈轸能收买各国的大臣,同样,各国也能收买楚人。 本来,这些探子老老实实的呆在郢都之中,默默的打探消息,陈轸也难以分清他们探子的身份。 但是,现在那些探子在城中到处散布谣言,却是主动暴露出来了。 是以,这两天来陈轸没有主动抓人,就是为了通过这些大量暴露的探子,来顺藤摸瓜找到各国的探子网络,以尽可能的揪出潜伏在郢都的各国探子,打掉各国在郢都的情报网。 结果,他布下的大网才刚刚展开,仅仅只是找到一些各国的情报结点,还没有彻底摸清四国的探子网络,还没有找到四国安插在楚国的高级内应,而且他还没有将这些情报通知司败罗异。 结果,现在罗异就已经开始动手抓捕了。 接着,当他得知罗异动手的地点后,更是一愣。 罗异派人去围剿的十八个地点,与知北涯找到的地方只有三个地方重合,其他十五个地方并不在知北涯的情报中。 “奇怪,这十五个地方不为知北涯所知,是罗异另有情报来源,还是罗异中计了?” 正想着,一个探子匆匆来到陈轸身侧:“刺史令,不好了,城中突然出现大量谣言,说‘大王已经决定以战败失地之罪将弋阳君他们处死,而且已经下令抓捕并处死来郢都游说的封君收下了。’ 而且,城中还到处谣传,说弋阳君司马、乐君司马、相君之弟等八位封君心腹已经大王处死。” 陈轸一听,脸色微变,叹恨道:“中计了。” 此时,又有一个探子快步走来:“报···刺史令,刚刚司败罗异亲自带领一队军队,将乐君司马寄居的地方包围,并已经开始抓捕乐君司马带到郢都的手下。” “什么?”陈轸大惊失色。 司败罗异的此举无疑是印证了城中的谣言。 但,这还没完。 刚刚的探子喘了一口后,接着道:“刺史令,不仅如此,还有七只司败手中的军队,去了弋阳君司马、相君之弟等人的所居之地,并且已经将人抓起来了。” “这···”陈轸脸色大变,这一瞬间,他都有些怀疑司败罗异已经被他国收买了。 想到这,陈轸立即开口道:“进宫,立即备车,我要进宫见大王。” “诺。” 宫中。 熊槐一听陈轸禀报,同样脸色为之一变。 乐君司马他们早就抵达郢都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乐君司马等人到处游说朝中重臣,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对于乐君司马等人,熊槐不仅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断了他们与乐君的联络通道,甚至还特意嘱咐朝中重臣安抚他们,希望通过安抚他们能安抚乐君等人。 结果倒好,司败罗异不加安抚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城中谣言四起的时候,悍然出兵抓捕。这要是让正在赶往郢都的乐君他们知道了,他们该怎么想,他们还会来郢都么? 想到这,熊槐不由大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传诏,立即让司败罗异前来见寡人。” “唯。” 传诏的侍者刚刚离去,就有一个使者进入殿中。 “大王,司败罗异在宫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大王。” “来得正是时候,寡人正想找他,他就主动来了。”熊槐一怔,当下应道:“传,立即让他来见寡人。” “唯。” 熊槐等了没多久,就见司败罗异怀里抱着一堆竹简,神色慌张的快步走进来。 等罗异来到近前,熊槐不等他开口,便冷哼一声,问道:“司败,你做的好大的事,寡人听说乐君他们反了。” 罗异一听楚王语气不善,想起楚王之前对他嘱托,不由脸色一白,头上汗水直冒,顾不得擦拭汗水,连忙双手奉上怀中的竹简,行礼道:“大王,臣不敢欺瞒大王,乐君真的反了。这是臣在乐君司马住所发现的反书,可以证明臣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分虚假。” 熊槐看着罗异双手捧着的竹简一怔,接着看了看司败罗异,脸色更加不善的应道:“呈上来。” “唯。” 接着,熊槐将竹简展开一看,却见竹简不是乐君所书便是乐君司马对乐君的回复,竹简上的言辞全是乐君以及乐君司马的谋反之言, 见此,熊槐一愣,看了看罗异之后,又仔细看了看竹简,发现竹简以及笔迹都有一段时日了,并非是罗异仓促伪造。 排除罗异伪造之后,这些竹简就只说明一个问题,要么是乐君反了,要么是乐君司马背叛了乐君。 但无论是哪种结果,情况都不太妙。 乐君反了,自然是最坏的结果。 可若是乐君司马背叛了乐君,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当郢都抓捕甚至已经杀死乐君司马的情况下,乐君会相信自己的心腹臣子,还是相信他这个楚王。 答案不问自明。 熊槐沉吟一下,将竹简传给陈轸后,目光严厉的看着罗异,问道:“这怎么回事?” “回大王,今日臣得到确切密报,说发现了齐魏韩三国探子的据点。为避免消息走漏,为避免迟则生变,臣当即便调集城中军队前去抓捕。 结果,在其中一处据点,我楚军遇到一群已经准备就绪且手持利器的人,这些人见到楚军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向楚军发起进攻,交战之后才大呼小叫的自称是乐君司马。楚军见此,本以为他们是各国奸细,是在混淆视听。 但是,这些人被杀之后,我楚军却从其中一间房间发现七具身穿锦衣的尸体,这些人全都不是我楚军所杀,而且其中三具尸体上还带着名牌,乃是弋阳君司马等人。 在场的楚军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向臣禀报,臣当即便从中嗅到阴谋的气息。于是,臣立即亲自率军包围乐君司马的住所,并从乐军司马哪里发现了这些乐君想要谋反的证据。” 说完,罗异长拜道:“大王,种种迹象表明,乐君真的反了。臣请大王立即下诏,让臣率军去抓捕乐君。”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七章 责罚 此时,正在观看乐君信函的陈轸,一听罗异要坐实了乐君谋反的罪名,立即开口反对道:“大王万万不可,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认乐君是否真的已经谋反,就贸然将乐君抓捕起来,这无疑就是坐实了城中的谣言,让国人以为大王对乐君他们下手了。 而且,就凭乐君的身份,仅仅区区几份真假不明的信函,就定了乐君叛变之罪,这难以服众。” 熊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乐君他们封地已失,而且连为数不多的军队也已经留在了巨阳,他们此时已经是无本之源无根之木,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所以,对楚国来说,乐君他们现在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经历一场战败之后,稳定朝中大臣,稳定各地封君。 确切的说,只要淮南的封君现在还听从郢都的调遣,那楚国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想着,熊槐看了看那几份竹简,开口道:“刺史令言之有理,仅凭这几份竹简并不足以确认乐君已经背叛。” 罗异一听楚王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自己想要脱罪的谋算落空,顿时急切道:“大王,乐君司马杀害弋阳君他们的重臣,必然已经做好了反叛的准备。臣以为若是此时不当机立断,立即出兵捉拿乐君,在等一段时间,臣担心乐君已经说服弋阳君他们,或者已经将弋阳君他们杀害并嫁祸给大王。” 熊槐闻言冷眼看了一眼罗异,见他此时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由语气不善道:“荒谬,若是乐君真如司败所说已经反了,那司败以为在乐君司马已经动手的情况下,现在乐君还没有说服弋阳君等人,或者还没有对弋阳君他们动手。 难道乐君还会傻傻的等着司败去抓捕他?” “这···”罗异一怔,顿时哑口。 熊槐见状,冷冷的道:“若是乐君已经反了,那现在出兵抓捕乐君已经来不及了。若是乐君没有背叛寡人,而只是乐君司马被人收买。那此时寡人下诏抓捕乐君,岂不是坐实了寡人要对乐君他们下手的谣言了吗。 不知司败以为,若是乐君还没有背叛寡人,而寡人却下诏抓捕,那乐君等人得到消息后,是束手就擒呢?还是直接隐匿逃亡?” “这···” 熊槐见罗异张了张口说不话来,冷冷一哼,然后吩咐道:“事已至此,寡人更是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已如惊弓之鸟的乐君等人,必然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铤而走险。 传诏,立即出榜安民,告诉国中父老兄弟,方才楚军出动抓捕各国探子,大有收获,请诸父老兄弟不要惊慌。” “唯。” 一个侍者离去传诏之后,熊槐想起陈轸之前所禀报的消息,目光严厉的看着罗异:“司败,寡人听说今日你去抓捕各国探子的消息,并非刺史令传给你的消息,不知这些消息是何人传给你的,以致你如此轻易的就中了对方的圈套,背上了杀害弋阳君等封君重臣的恶行。” “这···”罗异闻言脖子猛然一缩,接着昭常的身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想到昭常,他猛然甩了甩脑袋,此时此刻,他可不敢把昭常暴露出来。不仅因为昭常地位高,昭氏实力雄厚,更是为了他自己。 自己得到情报,贪婪功劳,擅自行动,这个罪名比起自己听从左尹的调遣来,可是轻多了。 想着,罗异立即应道:“大王,臣有罪,自从臣得到大王的命令之后,一直都有让人查探城中的探子,经过两日查探,今天一大早臣得到消息,已经找到各国探子的落脚地,这才调集军队前去抓捕,不想,臣却遭到算计。” 熊槐闻言看了罗异好一会儿,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只是语气冰冷的问道:“既然得到消息,为什么不与负责打探消息的刺史令交流,便独自行动。” 罗异一听楚王质问,心中闪过淡淡的恐慌,立即请罪道:“大王,臣有罪。自臣受命以来,为完成大王所托,心急如焚。可是,一连两日过去,刺史令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结果,臣的探子才在城中打探一日,就有消息传来。 所以···所以臣以为刺史令的探子根本不能成事,于是就擅自行动了。” 一旁的陈轸一听罗异扯到自己,指责自己办事不力,不禁冷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即请罪道:“大王,臣有罪。先前臣见大王面对城中谣言从容不迫,轻易地将群臣安抚下来,接着城中的谣言便有渐渐平息的模样。 是以臣以为平定谣言不难,抓捕那些散布谣言的人也不难,但是臣以为抓捕那些暴露出来的探子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真的目标应该是隐藏在这些探子身后,各国在郢都苦心经营的情报网咯。 所以,为了将各国的探子一网打尽,为了揪出各国安插在我楚国的奸细,臣的行动才有所迟缓。” 罗异一听陈轸所言,立即再顿首请罪:“大王,臣因对刺史令有所误会,竟然独自行动,臣有罪,请大王责罚。” 熊槐见二人请罪,不禁皱了皱眉。 从谣言大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这两天来他之所以对陈轸罗异两人的行动不闻不问,不仅是因为信任,更是为了趁机打掉各国的情报网。 熊槐相信陈轸与罗异都知道自己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在第一天按兵不动。 但熊槐万万没想到,司败罗异为了争功,听信了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不仅信以为真,竟然还擅自行动,以至与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想到这,熊槐再次惊疑地看了罗异一眼,这罗异明明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依然展开行动,而且还是独自行动。 这就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得到的情报深信不疑,以致无视了专门打探消息的陈轸。 那么问题来了,这情报究竟是哪来的,以致罗异如此信任呢?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了,但是罗异没答,不过,罗异虽然没回答,但他有的是渠道知道真相。 想着,熊槐语气凌厉道:“算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过,你二人办事不力,也不可不罚。”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冷哼一声,接着行礼道:“请大王责罚。” “刺史令,卿负责打探消息,没能及时与司败互通消息,是为失职,寡人罚你三月俸禄,你可认罚。” 陈轸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臣知罪。” 接着,熊槐看向罗异,虽然有心罢免他,并将司败麾下的军队控制在自己手中,但是现在这时节,还不宜与朝中贵族相争,免得国中更加不稳。 想到这,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司败,你轻信自己打探的消息,不仅不与专门打探消息的刺史令交流,反而贪功冒进,以致中了他国算计,其罪不轻。故而,寡人免去你司败一职,并降爵一级,爵位由执圭降为执帛。 不过···” 罗异一听自己的司败一职没了,顿时浑身失力,正要跌到间,突然又听到楚王语气一转,心中先是一松,接着又是一紧,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不知楚王会怎么处置自己。 “不过···寡人念你这些年一心为国,战战兢兢,少有差错。是故,寡人许你暂代司败一职,让你继续抓捕各国的探子,为寡人打掉各国的情报网。若能建功,则恢复原职,爵位也可恢复。” 说完,熊槐双眼紧紧的盯着罗异问道:“你可认罚。” 罗异一听楚王给了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立即露出感激之色,再拜道:“臣认罚,必尽心为大王办事,全力抓捕各国探子,以解大王之忧。” “嗯!”熊槐点了点头:“卿二人退下吧。” “唯。” 正文 第九百七十八章 舍得 陈轸与罗异出宫后,相互商议了一下后,立即返回各自的府衙。 其后,陈轸加强了对各国情报网的探查力度,而罗异则是加派了军队在郢都各处巡逻,除此以外,郢都其他的一切如常。 此时,虽然乐君弋阳君他们派来的重臣,已经身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许多大臣正在观望局势,以确定自己下一步的动静。但是,群臣见陈轸罗异出宫后,好像没事人一般,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且,众人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楚王也没有召见任何大臣,连左尹昭常以及左徒屈原也没有召见。 见此,郢都的许多大臣不禁陷入迟疑当中。 难道乐君司马等人被杀的消息是假的? 其后,当乐君司马等人被杀的消息确认后,群臣见楚王只是重罚了司败罗异后便没有动静,见朝中重臣没有动静,见楚军也没有动静。 见此,许多心动的人顿时暂停了行动。 另一边,如果说知道城中详情的群臣,明面上正在保持镇静,而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那么,郢都城中的百姓却是经过最初的惊愕之后,没多久便稳定下来。 因为三天前还传出乐君他们已经谋反的消息,结果郢都一切如旧,三天过去,也不见楚王贵族有任何异动,至此,大家都以为三天前的传言都是敌国探子散布的谣言。 至于今天的消息,虽然许多人都见楚军出动抓人,而且还杀了不少人,但楚军抓人的地方大都是酒楼客栈,杀的也大都是外来者。 以至于城中大部分的百姓都在喧嚣过后,自以为今天的谣言也是敌国的探子。 到了当天中午,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乐君司马他们的死亡似乎没有惊起任何波澜。 另一边,苏代四人在楚军动手抓人的时候,便聚集在一处府邸,默默的观察郢都中的动荡。只是,除了最初的动荡,很快,郢都便平静下来。 四人等候了许久,直到日中都不见楚国有大的动作,此刻四人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兴奋变为现在的失望,并暗暗为楚王的沉稳感到心惊。 此时,张平看了看三人,然后甚是遗憾的向苏代道:“苏子,虽然计划已经成功,乐君司马拉着弋阳君他们的重臣一同身死,现在乐君他们的部下已经去给乐君他们报信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乐君他们就会陷入惊恐之中。 但是,现在郢都已经恢复平静,城中官吏各司其职,城中百姓正常度日,咱们散布的谣言虽然还在城中谣传,但是这些谣言已经百姓口中的笑谈。” 说着,张平语气变得颇为沉重的道:“三位,在下担心若是乐君他们知道了郢都的消息,可能会惊疑不定,不会如苏子预料的那样,要么他们直接反了,要么他们会直接逃亡。” 苏代听着张平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也有此忧,为了这次的计划,我们四国可是各自损失了一百死士,甚至我齐国还赔上了乐君司马这个关键内应。若是因为郢都的瑕疵而导致计划没有成功,这是不可接受的。” “不过···”接着苏代话风一转,脸色轻松的笑了笑道:“不过在下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冯喜三人一听,惊异的问道:“苏子你可有什么后招。” 苏代闻言沉吟了一下,看了看三人,缓缓开口道:“三位,在下打算以复仇的名义,派人刺杀楚司败罗异。” “这不可能。”冯喜立即反对道:“这些日来城中谣言不断,所有的楚臣全都较强了对自己的护卫,司败罗异掌握着城中不少的军队,每次出行都有大量的军队护卫左右,刺杀罗异这种事,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 苏代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所以在下也没认为此事能够成功。” “不认为会成功!”冯喜三人同时一怔。 接着,翟章问道:“苏子有何计划。” 苏代再次将脑海中的计划推导了一遍,然后开口道:“诸位,在下的意思是,不仅要刺杀司败罗异,还要刺杀昭雎之子,而且还要派人冲击太子横的府邸。” “苏子你疯了,若是楚国报复起来,你我岂能幸免。”张平一听苏代之言,顿时大惊失色。 此时,冯喜同样微微色变,摇头反对道:“苏子,且不说刺杀计划能否成功,就是我四国在刚刚损失了四百死士的情况下,已经无法凑出足够的死士去刺杀这三人了。” “不,咱们还有人。”苏代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三人道:“诸位,虽然咱们刚刚各自损失了一百人,但是这一百人大部分都是我们带来的死士,而我们四国安插在楚国的内应可还没有动用。 所以,在下的意思是,我们四国拿出在郢都的大部分内应,不仅可以对司败罗异等人刺杀,还可以趁机冲击郢都各处,扇风放火,扰乱整个郢都。” “不可。”冯喜率先反对道:“苏子,现在郢都中到处都是楚军巡逻的队伍,而且楚国知北涯的探子也散布在整个郢都。之前我们趁楚军抓人的骚乱,这才散布了一波谣言,就这,我们的探子还有不少人已经被知北涯盯上了。 若是按你说的去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论成功与否,我们四国在郢都的情报网都会崩溃掉。” 张平附和道:“苏子,冯子所言极是,太危险了。” 翟章亦道:“是啊,太危险了。” 苏代见三人反对,面色不以为意,笑着反问道:“诸位,咱们为了在郢都中散布谣言,先后两次调用城中探子以及内应,不知三位以为,经过这两次行动后,咱们四国在楚国的探子还能保密吗?” “这···”三人同时一怔。 苏代接着道:“诸位,楚国知北涯的大名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知北涯不仅在各国有探子,在楚国同样也有探子,而且郢都的探子最多。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我们先后两次大规模启用探子的情况下,楚国却没有任何行动。甚至,楚军唯一一次的抓捕行动,都是我们主动暴露给楚人。 如此不同寻常的情况,不知三位怎么看,是楚国知北涯徒有虚名呢?还是知北涯此刻正在暗中谋划呢?” “这···”三人再次一怔,他们当然不会以为知北涯是徒有虚名的。 接着,翟章皱了皱眉,略有惊疑地道:“那陈轸肯定正在暗中策划着将我们的探子甚至内应,全都一网打尽。” 冯喜张平亦点了点头。 苏代见三人都认可了自己的说法,这才脸色凝重道:“诸位,咱们已经启用的探子以及内应,现在十有八九已经被陈轸盯上了。而且,此刻陈轸也一定正在顺着这些已经暴露人,在查找我们安插在楚国的还没有暴露的高级内应。 所以,在下以为,那些已经暴露低级的探子,现在只能舍弃掉。此时舍弃他们,让他们在郢都中搞事,不仅能让他们在立下一波功劳,同时也能保护我们的高级内应。 三位以为如何。” 三人闻言,相互观望了一下,谁也没有开口。 此时他们只要一点头,那么他们三国之前安插在郢都的情报网就全毁了。这个责任太重,已经重到他们难以背负。 此时,苏代见三人脸色沉重,却没有说话,心中知道三人的顾虑,便再次开口道:“三位,成大事者岂能瞻前顾后,而且那些探子既然已经暴露,就已经难以挽回,无论我们是否主动舍弃,他们都将在劫难逃。 可是,如果我们主动舍弃他们,他们还能建立功勋,可若是我们不行动,他们不仅同样要死,而且还失去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若是三位不同意此事,到时不仅我们的情报网被楚人打掉,甚至还会连累我们的内应,当断不断,这样的责任难道不是更大吗? 还有,若是我们在楚国的计划失败,即便我们四国在楚国的情报网得以保全,这对我们四人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三人闻言,俱是一震。 接着三人又对视了一眼,急于立功的张平率先应道:“此事可行。” 苏代闻言,心中大喜,然后急忙向另外两人问道:“两位,不知意下如何?” 冯喜与翟章对视一眼,见对方已经意动,同时点头道:“好,愿听苏子吩咐。” “善。” 正文 第九百七十九章 刺杀 次日一大早。 昨日遭到楚王训斥的司败罗异,为了尽快搞定城中的各国探子,一大早便带着一什护卫离开自己的府邸前往府衙。 半路上,马车正不快不慢的向前方跑去,途径一处寻常的街道时,突然,街道左侧的一个宅院里飞出七八支箭矢,直接命中拉车的马。 而后只听得一声马的悲鸣,马车瞬间失去控制,接着马车向强跑了数丈远后才倾覆在地。 箭矢一出,刚刚射中马,罗异的护卫已经反应过来,一边迅速向马车靠拢,一边大呼道:“有刺客···” 与此同时,二十个手持利器的刺客,从刚刚撤出箭矢的宅院里鱼贯而出,然后向着马车杀过去:“杀,杀罗异,除掉暴君爪牙,为将军复仇。” 此时,罗异刚刚从倾倒的马车中爬出来,就见自己的护卫已经将自己围住,而对面的刺客已经大呼小叫杀到五步之外。 见有人刺杀自己,罗异脸上除了愤怒更多的还是羞怒。他可是楚国司败,负责抓捕盗贼维持郢都治安的,现在竟然有人在郢都中公然刺杀他,这妥妥就是在打他的脸。 想着,罗异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铮”的一声拔出佩剑,然后大喝道:“诸亲卫听力令,摆圆阵,只需与刺客纠缠片刻,便有援军来援。” 话音还未落下,双方已经杀到一块。 “杀,保护将军。” “杀,铲除暴君爪牙,为将军报仇。” 此时,街道的不远处,两队在街上巡视的士卒,早在听到马匹的悲鸣声嘶鸣声时,就已经知道那边有动静,并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位跑去。只跑了二十余步,就见前方的街道中间正有两伙人在厮杀。 其中一个带头的什长一见双方的穿着,又听着双方的话语,立即搞清楚了状况,连忙大呼道:“将军勿慌,援军已到,杀刺客。” 此时,另一边的巡逻队伍接着大喊道:“杀,抓刺客。” 不久,两队巡逻队先后杀到,并立即从两翼向刺客杀去。 不多时,二十个刺客便被杀了十六人,另有四人仓惶出逃··· 另一边。 刺史府。 陈轸刚刚来到府衙,就有一个属吏前来禀报道:“刺史令,刚刚负责监视城东富商李氏的探子来报,今天一大早李氏之主带着其长子出城了。” “出城了?”陈轸一怔,立即问道:“是我们的探子暴露了,还是他意识到不妙,亦或者是外出经商。” “不知其故,不过我们的探子还没有暴露,一直都跟着李氏。” “嗯,好。”陈轸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能让他们跑了,通知各地郢都五十里外的各处的关口渡口,只要见到李氏的队伍,就抓起来,不能让李氏父子跑了。” “诺。” 属吏才走了四五步,一个探子快步来到陈卿身前:“刺史令,不好了,刚刚司败罗异在大街上遭到二十多个自称是乐君司马等门客的死士刺杀。” “二十多个死士!竟然还有这么多?”陈轸一惊,随即问道:“司败情况如何?” “司败无事,只是马车倾覆时受了点轻伤。并且那二十多个死士,被杀了十八人,还有两人重伤被擒,眼下司败正在审讯刺客。” 陈轸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未来得及说话,又一个探子惊恐的跑过来:“刺史令···不好了···刚刚有三十多个自称是乐君弋阳君的门客的人,手持利器冲击太子府邸,扬言要为乐君他们他们报仇雪恨。说是太子本已与乐君他们说好了,结果太子出尔反尔,出卖了乐君司马他们,以致乐君司马等八人惨死郢都。” “什么?”陈轸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太子府情况如何,可有人受伤?” 那探子飞快的喘了一口气,连忙应道:“不曾,那些死士连太子府的大门都没有冲进去,就被太子府的护卫绞杀一空。不过,太子得知此事后,异常震怒,已经去宫中求见大王了。而且,太子还派人去了司败府以及我们刺史府。” 这话音还未落下,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慌乱脚步声,接着,一个刺史府属吏快步前来禀报道:“刺史令,太子遣使者来见。” 陈轸一听,脸色一沉,应道:“请。” 说着,陈轸立即向外走去。 走了十余步,就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将领走了进来。 此时,那将领一见刺史令来迎,立即行礼道:“在下太子府卫队屯将景汾见过刺史令。” “不可太子遣将军前来有何吩咐?” “不敢。”景汾拱手道:“刚刚太子府遭到一群贼人攻击,以致惊扰太子。是故,太子遣在下前来询问,刺史府探子遍布郢都,不知刺史令可曾提前探查到此事。” 陈轸脸色一变,连忙摇头道:“事发突然,在下也不知道那些贼人竟然胆敢冲击太子府,是在下失察,还请将军回禀太子,这是在下的过失。” 景汾一听连忙摇头道:“刺史令多虑了,太子并无责问刺史令的意思,只是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敢冲击太子府而已,免得府中妇孺再受惊吓。” 说着,景汾又拱手道:“既然刺史令不知,那还请刺史令竟快查清楚贼人的身份,以安太子之心,并还太子以清白。” 陈轸闻言,心中顿时一沉。 刚刚他听说一伙贼人冲击太子府,结果连大门都没有冲进去,就被太子府的卫队全部消灭了。之前他还以为是各国的死士多的没处用,这才让他们去送死。 但现在眼前的景汾一开口,他算是知道那些死士的作用了。 这不仅仅只是将太子重新牵连其中,更重要的是,通过太子,甚至通过群臣向他施加压力,要他尽快结束郢都的谣言。 不···不仅是他,还有司败罗异。 罗异昨天刚被大王责罚,今天又发生自己当街遇刺的事情,甚至连太子都被波及。故而现在罗异所承受的压力远远超过了他,罗异要求尽快结案自保的迫切希望也远远超过了他。如果他所料不差,那罗异应该已经在前来刺史府的路上了! 所以··· 陈轸目光微微一沉,结合这两件事来看,似乎对方现在已经不打算继续跟他纠缠,要他尽快结束结案,对方已经打算弃卒保车,打算抛弃那些已经暴露的棋子了。 只是他能让对方如愿以偿吗? 想到这,陈轸看了看对面的景汾,如果景汾是楚王的使者,那他还会顾及一二,但可惜,景汾只是太子的使者。 想着,陈轸面色平静的应道:“请太子放心,那些贼人的背后主使者是谁,在下还是清楚的,这事不会让太子牵扯进来的。” 景汾闻言,心中有些失望,虽然太子已经不想横生波折,不想屡次三番地牵扯到这事中,可是陈轸却没答应太子的请求。 不过,好在陈轸已经保证不会将太子与乐君他们牵扯到一起,这也让他能够向太子交差了。 想着,景汾立即拱手道:“多谢刺史令,在下感激不尽。” 景汾很快就走了,只是陈轸看着景汾的背影,却在心中长长一叹:这太子的沉稳可是远远不及大王啊! 这几天来,大王一直身处舆论中心,但大王却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状。可是,太子才稍稍被舆论波及,就如此的沉不住气! 若是··· 正文 第九百八十章 接踵而来 陈轸心里感叹了两句,正欲返回处理城中失误,此时,一个属吏快步走到近前:“刺史令,刚刚各个据点的探子来报,不久前有人接触正处在我们密切监视的各国探子。” 陈轸闻言精神一振,他放着城中各国探子不动,本是想要顺藤摸瓜,不想,现在却有鱼主动上钩了。 想着,陈轸不禁喜道:“可曾查明那些人的身份?” “大部分已经查明,已经查明的这些人一部分是城中的商人游侠,一部分是一些贵族家中的门客,还有一些则是郢都中官吏。至于那些暂时还未查明底细的人,我们已经有探子盯着他们了,郢都之内,他们全都跑不了。” “连城中官吏都有!”陈轸微微一怔:“看来这次主动上钩的鱼分量不轻啊!” 说着,陈轸又皱起眉头,刚刚他本来以为各国派出死士对太子府以及司败罗异进行自杀式袭击,是为了逼他尽快动手,一则引发郢都的动乱,搅乱郢都的次序,二则是为了保护那些还隐藏在深处并没有暴露的奸细。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大量的奸细主动跳出来,这与他之前的猜想有所不同。 不久,又有一个属吏来到陈轸身前:“刺史令,探子传来的消息,我们监视的各国探子刚刚在城中各处疯狂的散布谣言。说是: 大王残暴,竟然借敌国之手削弱本国封君,而且,事成之后,不仅没有对失去封地的乐君等人安抚,反而要斩草除根,意图将乐君等人灭族。 还有,城中现在到处谣传:乐君等人不堪大王欺侮,已经准备起兵反抗,要处暴君,另立新君。” 陈轸一听,皱眉道:“那些探子又跳出撒野,这是在逼我动手啊。” 就在陈轸权衡利弊之时,又一人前来禀报:“刺史令,司败来访。” 陈轸闻言,一边应着一边向外走去:“快请。” 另一边,罗异刚刚抵达刺史府的会客厅,就见陈轸走了过来。 见到陈轸,罗异等不及相互行礼,直奔主题道:“刺史令,自从各国探子在郢都散布谣言时起,已经足足过去了三天,而且各国的探子已经在城中散布了三次,不知刺史令是否已经找到各国的探子。” 罗异话音一落,陈轸已经深深的感触到罗异内心的急促。 想想也是,短短四天,楚国郢都之中就掀起了三波谣言,他罗异中计一次,被刺杀一次,甚至连太子府都遭到贼人的袭击。 如是种种,罗异也应该心急如焚了。 只是,陈轸虽然知道罗异此刻很急,但是他却依然还有些担心,这次各国主动暴露出这么多的奸细,牺牲如此之大,其中所图非小。 想着,陈轸正欲安抚罗异之时,一个刺史府属吏急冲冲的走了过来:“刺史令,不好了,刚刚令尹府上传来传来消息,令尹之子射阳君世子昭兴在接见已故陈地守昭应府上门客时,遭到昭应门客的刺杀,刺客一举刺中射阳君世子胸口,说是要···” 此时陈轸罗异闻言,脸色全都一变,陈轸正欲询问详情之时,罗异抢先开口问道:“现在射阳君世子情况如何?” 那属吏一听,看了看陈轸,见其没开口便应道:“回司败,刺客一有异动,世子就有了防备,所以世子胸口的创伤并不深,现在已经有医者在为世子治伤了。” “好,太好了。”罗异顿时松了一口气。 属吏见罗异没有问话后,继续刚刚的话道:“刺史令,那刺客行刺之时,扬言令尹迫于大王压力,出卖了陈地守昭应,以致陈城失守陈地守昭应惨死陈城。是故,其是为陈地守昭应报仇的。” 陈轸一听,立即反驳道:“荒谬,他身为将军昭应门客,没有针对令尹,却在令尹领军在外的情况下行刺令尹之子,这等欲至将军昭应满门于死地的行为,岂是忠臣所为。” 说着,陈轸立即断言道:“那刺客必然已经被各国收买了。” 罗异一听,急得满头大汗道:“刺史令,别管刺客现在究竟是为谁出力,现在城中接连发生刺杀案,人心惶惶,此时应该立即抓捕城中的各国奸细,以免再次发生刺杀案。” 陈轸闻言,不禁皱了皱眉,罗异心乱了。 其实直到现在,城中的刺杀案才真正的发生半起。 无论是罗异遇刺,还是贼人冲击刺杀府,这都是为了弄出动静,扩大影响,而不是真正的刺杀。 甚至连射阳君世子昭兴遇刺,也不是精心策划的刺杀,否则,以刺客的身份,只要策划得当,再加上一群死士,那昭兴肯定就死了。 现在昭兴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只能说明刺杀仓促,算半次刺杀。 正想着,又一个属吏来到陈轸面前:“刺史令,探子来报,我们监视的各国奸细,有许多人正准备出城。” 罗异一听,不等陈轸回话,便急忙开口道:“刺史令你自己听,奸细已经准备出城,若是早不动手,那就晚了。” 话音一落,陈轸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一个身着甲胄的人走到罗异面前。 “司败,不好了,城中各处突然出现大量盗贼,这些盗贼有的在大街上公然宣称乐君等人攻城在即,有的人在城中放火,有的人手持利器在街上随意砍人。虽然我们的军队在街上到处抓捕盗贼,但是,事出突然,城中百姓众多,场面混乱,骚乱不止。” 罗异一听,顿时汗流不止,看着陈轸高亢的道:“刺史令,事急矣,若是你再不动手,那就休怪异要再次单独行动,下令城中守军倾巢而出了。” 陈轸闻言,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司败,事已至此,当你我通力合作才是。” “善!”罗异松了一口道:“三天多了,早就应该动手了。” 陈轸一听罗异抱怨之语,全当没听到,再开口道:“司败,城中的各国奸细以及探子,在下就全都拜托将军了,在下会让刺史府的属吏配合,提供各国奸细的情报。 而在下则打算立即进宫请求大王下诏关闭城门,并且封锁郢都附近的道路,以阻止那些奸细逃亡。” 罗异一听,脸色露出一丝恨意,分化难消的道:“刺史令自去,城中的奸细大可交在下,这些家伙一个都跑不了。”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一章 太子 宫中,熊槐刚将内心惶恐不安的太子横安抚下来,就见一个侍者前来禀报:“大王,刺史令求见。” “请。”熊槐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一旁的太子横,笑道:“太子,刺史令此时来求见寡人,想来那些贼子的身份已经弄清楚了。” “父王英明。”太子横闻言立即应了一声,同时,脸色也稍稍舒缓。 如果陈轸能查清那些盗贼的身份,证明盗贼跟乐君他们毫无关系,证明他跟乐君他们毫无关系,既没有联合乐君也没有出卖乐君,那就太好了。 熟话说,知子莫若父,虽然他相信自己的父王是了解他的。但是,相同的道理,知父也莫若子。 从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到现在,他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二十年来的默默观政,太傅十几年的教导,身边的辅臣的提点,现在的他,已经对楚国的现状有了很深的感触,他同样也对他的父王的决心知之甚深。 从二十多年父王率领五国大军伐秦失败,再到父王与已故令尹昭阳两次清查楚国人口失败,这三次国外国内的大挫败,让他的父王下定决心改变楚国,要在楚国进行变法。 而二十年前屈原等人的第一次变法,在国中贵族封君的强烈反对下,以失败而告终。 但是,那一次的失败,不仅没有打掉他父王的变法决心,反而让他的父王更加坚定了变法决心。 然后,十几年后,屈原唐昧卷土重来,汉北江东两地的先行,对江汉封君的打压,无不表示父王变法的意志已经不容改变。 而面对这种情况,父王在他行冠礼的时候,就给他一个静字,让他学习庄王,默默观望朝政,他的老师太傅环渊也让他大行无为之为。 最初,他对父王与太傅的心意并不理解,但当他真正静下心来,他却明白了。 虽然父王已经下定决心变法,甚至为了变法已经准备了十几年,但是,父王依旧对变法能否成功没有信心。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太子就是楚国未来的保障。 只要他安安静静的观政,既不表现出倾向于变法,又不明确表示反对变法,那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若是变法成功,那就什么都不用说,待父王之后,他只需直接享受胜利的果实便可。 若是变法失败,那他这个奉行无为的太子,这个楚国的合法继承人,便可轻易拉拢一大批楚国贵族,然后收拾残局,休养生息,避免楚国因变法而四分五裂,以为将来再度复兴楚国。 而这一切的前提,那就是他不偏不倚,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不能轻易入局。 否则,那他这个储君就不是父王想要的,也不是楚国所需要的合格储君。 现在,城中的探子三番两次的将他和乐君他们扯到一起,要么说他联合乐君他们,要与父王决裂了,要么说他出卖乐君谄媚父王。 如是种种,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在断他的根基。 要是他与乐君等人有勾连,明确的站到父王的对面,他相信,这情况只要属实,那他父王一定会废了他的。 对此,他丝毫不怀疑父王的变法决心,哪怕他这个太子也不行。 若是他出卖乐君紧紧的与父王保持一致,这更加不行,楚国有一个一心变法的楚王已经够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添上一个太子。 若是他这太子不能给楚国一个稳定的保障,他相信父王也不会介意换一个太子的。 且不说的他的那些弟弟,就说他的嫡长子公子平,再等两年就要行冠礼了。 所以,之前他一听说那些冲击太子府的人是乐君的人,说是他出卖了乐君司马等人,他就立即进宫来了,来向他父王解释,他还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就在太子横思绪百转之时,他见陈轸快步进入宫殿,见此,他立即收拢思绪,然后紧张而期待的向陈轸看去,他可不希望父王这里出现任何对他不利的言辞。 接着,太子横听着陈轸将城中刚刚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听到陈轸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给了各国奸细,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陈轸禀报完,又拱手道:“大王,经此一事,各国安插在我楚国的情报网络必将被摧毁。但是,此时城中大量暴露的奸细纷纷出城逃亡,为了避免走漏奸细,同样也是为了避免谣言范围扩张,影响郢都以外的区域。 是故,臣请大王下诏关闭郢都城门,并封锁郢都附近的道路。” 熊槐略加沉吟,便点头道:“可。” 接着,熊槐下诏让郢都城门守将关闭城门后,又见陈轸呆在原地欲言又止,想要离去却又迟迟不肯离去。 见此,熊槐心中一疑,问道:“陈卿,你现在这是怎么了,你我君臣数十年,难道还有什么话不便对寡人说的吗?” 陈轸闻言,又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大王,这次臣能如此快捷的破除各国在楚的情报网,并非是臣的功劳,而是各国探子奸细纷纷主动跳出,让臣逮了一个正着。 可正是因为如此,臣却十分担心。书云:欲将取之,必先与之,各国不惜主动暴露自己经营多年的情报网,其中所谋必大。” 说着,陈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王,这才开口道:“甚至,臣担心扰乱郢都,离间大王与乐君他们的君臣关系,也不是各国的真正目标。只是他们的目标究竟何在,一时之间,臣也不太清楚。” 熊槐一听,呵呵一笑:“陈卿,这不可不像卿的为人,卿既然已经有所怀疑,又何必拐弯抹角的向寡人警示呢!” 陈轸闻言,立即低头拱手道:“臣愚钝。” 一旁的太子横听到二人打哑谜,不由看了看台上的父王,又看了看对面的陈轸,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更想不出各国主动暴露潜藏的奸细是何用意。 此时,熊槐看到太子横迟疑的目光,想了想,开口道:“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寡人以为孔子说的很对。可是,孔子没有说的是,光读诗学礼这还不够,人还得读史,是以孔子才自己编著《春秋》,以供门人弟子研读。” 说到这,熊槐笑了笑道:“寡人读书数十年,也算略有心得,读史的目的不在于博古,而在于通今。” 陈轸闻言,脸上忧虑顿时尽去,刹那间露出笑容,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太子横见状,心中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陈轸拱手夸赞,也跟着拱手道:“父王英明!” 熊槐看着太子横茫然的双眼,知道他虽然已经意识到郢都对乐君等人的影响,但是却还没有意识到这次的动乱,会对楚国后续会造成一系列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熊槐想了想,决定提点一下太子横,于是,便指着自己王案上的竹简道:“太子,这案上的竹简,乃是昔日王子朝奔楚之时所携带的周室史书,其中详细记录了周室旧事。寡人近日读之,略有所得,太子也多看看。” “是,父王。”太子横应了一声,接着,太子横从侍者手中接过竹简,只是瞄了一眼竹简上的内容,不由心神一震。 只见竹简最显眼的位置上,正是他父王新写的批注:周厉王因谣言而亡国。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二章 再起 “苏子,大批楚军出动,开始在街上抓人。我们在街上制造混乱的探子,大部被抓,小部在城中逃亡隐匿,城中的混乱渐渐平息。” “苏子,郢都四面的城门已经关闭了。” “苏子,楚军已经在城中开始进行搜查,咱们主动暴露出去的据点以及一些咱们隐秘的据点,全都第一时间遭到楚军搜查,我齐国在郢都的情报网已经被摧毁了。” 与此同时,冯喜三人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此时,四人再度相对而坐,四人沉默了许久,张平率先开口问道:“苏子,如今我们的四国的情报网全都被楚人毁了,而楚人也在按我们的计划行事,此时我们已经无法插手郢都事物,只能坐观成败。 不知苏子以为,这次我们成事的机会有多高?” 苏代闻言,沉吟了一下,安抚道:“张子放心,如今我们已经尽到了我们最大的努力,计划会成功的。” 张平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又问道:“苏子,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 冯喜一听苏代之语,想起秦国耗费了好大力气才在郢都建立起来的情报网,此刻全都被自己卖掉了,不禁没好气的道:“此时此刻,我们除了在这里等着,还能干什么?” 张平:“···” 大半天后,接近黄昏时分,楚军在郢都的搜查才停止下来,但,这一日,郢都的城门却一直没有开启。 第二天,郢都城门洞开,官吏贵族商人小贩再次在郢都中活动起来,郢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仿佛昨天楚军对城中的抓捕,丝毫没有影响到群臣百姓一般。 但其实际,却并非如此,繁华的背后,依旧暗流涌动。 “昨天各国的探子可是真够疯狂的,我听说他们不仅将自己的房子烧了,还在大家上当街砍人。据说我邻居岳丈的好友,就在大街上闲逛时,被一个探子给砍了,幸好跑的快,不然小命都没了。” “唉,那些该杀的探子,活该千刀万剐,我好好的过日子,也没招谁惹谁,结果那些该死探子却在大街上乱扔火把,然后我家的三间房就被烧了两间半!” “你家还好,只是被烧了两间半,最起码人没死。我听说东城的大江酒楼全被烧了,烧成了一片白的,而且当时还有许多人在酒楼用膳居住,结果,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逃出来,全都跟酒楼一起化成了灰烬。” “咦,大江酒楼可是鄂君的产业,这怎么也被烧了。” “不仅是鄂君的酒楼被烧了,而且我还听说曲阳君的酒楼也被烧了,还有,我听说乐君在郢都的商铺被司败率军抄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刚刚还去看了,乐君的商铺不仅门户大开店中一片狼藉,而且连看店的人也没了。” “这简直难以置信。” “听说大王已经确认乐君反了,已经下诏查抄了乐君所有产业。” “听说乐君反了。” “听说乐君等人的军队已经杀到郢都城外,昨天城门关闭,就是为了防止乐君攻进郢都。” “听说昨天不是抓捕各国探子,而是因为乐君起兵谋反,所以大王为了防止城中大臣与乐君里应外合,这才下令关闭城门,抓捕城中叛逆。” “···” 此时,苏代四人听到城中的消息,全都露出一脸异色。 他们安插在楚国的探子,绝大部分已经卖给楚国了。 现在,他们手中了了无几的探子,也只能用来探查城中动静,而无法大规模的散布谣言。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虽然他们没有派人散布谣言,但是城中的谣言依然没有停止。虽然现在城中的谣言传播速度没有他们之前推动的那么快,可是,也仅仅只是半天功夫,各种谣言依旧传遍了整个郢都。 此时苏代脸上露出淡淡的震惊。 “计划真的成功了!” 虽然之前整个行动是他主导的,是他说服其他三国的,是他具体操作的,甚至他早就有所预料,但这个计划却不是他提出的,而是稷下学宫诸子集体智慧的结果。 不惜一切代价在郢都散布谣言,不惜一切代价在郢都制造出动乱,甚至,他临行之前,齐王不仅给了他调用齐国探子的权力,而且连齐国收买安插在楚国的高层内应的名单也给了他。 目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削弱楚国,让楚国一蹶不振,无法再威胁齐国。 为此,齐国的整个计划总共有三个目标,其一是让乐君他们反了楚王,并让楚王与封君以及群臣离心,让楚国陷入分裂之中;其二是让谣言成为楚国的常态,让楚国的知北涯加强对楚国的控制,加强对楚国百姓群臣的监视,让楚国陷入动荡,时刻不得安宁,最好关注于内,无心外事;其三,则是让宋国彻底跟楚国决裂,全心全意的投靠齐国。 现在看来,四国接连掀起三波谣言之后,稷下学宫的计划似乎成功了。 最起码,现在郢都中即使没有各国的探子在散布谣言,谣言依旧满城飞舞。 当然,要说这其中没有人推动,仅仅只是百姓自发传播谣言,对此,苏代也是不信的。 四人诧异了一下后,此时,张平怔怔地说道:“在下之前还疑惑呢,为何我们在郢都散布谣言时,行动是那般的轻易,效果是那般的显著,现在想来,却是被楚人当做刀了。” 说着,张平又笑了笑:“不过,现在没有我们四国给楚人做挡箭牌,在下倒想看看,接下来楚人会把散布谣言的罪责推给谁。” 冯喜闻言冷笑一声:“推给谁,还能是谁,肯定是我们各国了,肯定不会是楚人。” 翟章笑道:“不管楚人将责任推给哪个国家,哪怕是我魏国,在下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楚国深受谣言之害,而且死的也不是我魏国探子。” 苏代闻言,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附和。 与此同时,楚宫中。 太子横正向楚王说着郢都中种种的谣言,说完,太子横拱手问道:“父王,昨日儿臣将父王所赐的典籍研读了数遍,本以为在我楚国清理完各国探子奸细之后,城中的谣言就会停止。但不想,仅仅只是半日功夫,城中便再次冒出种种谣言。 待谣言大起,儿臣思及父王赠与儿臣的周厉王典籍,却是全身惊出一股冷汗。谣言可畏,厉王因此而亡国,现在我楚国也有此端倪,儿臣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解决城中谣言。” 说着,太子横看着楚王问道:“父王,眼下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三章 根源 熊槐听到太子横的询问,微微一笑,然后反问道:“不知太子有什么看法。” 太子横闻言,立即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然后迟疑的道:“父王,儿臣虽然现在没有解决谣言的办法,但是儿臣昨日看了周厉王的事迹后,现在却有一些看法。” “嗯!”熊槐点了点头,笑道:“太子不必拘谨,此地只有你我父子,太子有任何看法,都可对为父说说。” “是,父王。”太子横应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道: “周室自武王而有天下,其初大行封国之策,并将山林沼泽河流湖泊开放给国人,鼓励各国以及百姓开荒。 接着,数百年的后,各国已经将容易开垦的土地全部开垦完毕,许多国家还在开垦的时候,国土迅速扩张,以至于原本不接壤的各国全都接壤了。甚至,各国为了这些开垦的土地,还爆发了战争,其中最有名还是距离关中最远的,齐国与纪国的矛盾。 最后,两国的矛盾以纪侯向周天子告发齐侯,周夷王烹杀齐哀公,才暂时宣告结束。” 说着,太子横见楚王始终面带笑容,心中一沉,继续道:“虽然因为齐哀公之死,天下各国的战事才暂时得以消停,但是,各国对周天子却更加离心了。 其后,周夷王死,厉王即位。厉王即位后,为改变周室日渐衰弱的趋势,为了复兴周室,为了增加财源,为了加强对各国的控制,决定将天下的山泽全部收回国有。 这条法律一经施行,就遭到了全天下人的反对,世人皆以厉王为暴君,将厉王与夏桀商纣并立,国中谣言四起···” “慢!”熊槐听到这突然开口打断了太子横的话,然后向太子横问道:“太子可知周厉王收回山泽的决定,为什么会遭到全天下人的反对?” 太子横一怔,迟疑了一下,才应道:“回父王,周共王时周室曾与各国相约,周室承认各国开垦的土地归各国所有,但是各国都需要为这些土地向周室交税。但是,天下太大,周室鞭长莫及,各国开垦土地之后,纷纷进行隐瞒,将这些土地据为己有,而不向周室交税。 所以,到了周厉王之时,不仅是远离关中的关东各国,甚至是宗周之内的贵族百姓,全都隐匿了大量的田地。这些田地虽然在周室的地图上,还是荒凉的山泽之地,但其实,这些土地全都已经是各国以及周室贵族的私产。 所以,周厉王想要强行将那些山泽之地收回国有,其实就是从各国以及朝中的重臣手中进行虎口夺食。 此等举动自然就会遭到全天下人的反对。无论是忠心于厉王的召公,还是对厉王政策不满的大臣,全都劝说厉王放弃将山泽之地收回国有的打算,劝说厉王开放山泽与群臣百姓共享,但是,厉王却没有听从。 其后,群臣百姓见厉王屡谏不听,于是纷纷造谣诽谤厉王,镐京谣言不止。这种情况下,周厉王大怒,从卫国调来大臣用杀戮手段强行镇压谣言,致使百姓道路以目。最终,镐京的国人发起暴动,周厉王仓惶出逃,周室也因此乱而国力大衰,而周厉王本人,也成为继夏桀商纣之后第三位暴君。” 说到这,太子横拱手道:“父王,昨日司败与刺史令才在郢都中大肆抓捕了各国探子,对城中谣言进行强行镇压,但今天仅仅只是半天功夫,城中再次谣言四起。 儿臣以为,现在城中的谣言绝不会是各国探子在背后推动,最起码在背后推动的主要力量,肯定不是各国探子。 是以,这种情况下,强行镇压谣言无疑是走周厉王的老路,此策绝不可行。” “可是!”太子横迟疑一下,疑惑道:“可是面对城中种种谣言,若是不派兵镇压,儿臣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可以平息城中谣言。” 熊槐闻言笑了笑:“太子短短一日功夫,就能从史书上找到昔日厉王亡国的根源,并为现在的困境提出一个建议,可见太子昨日回去之后并未懈怠,而是连夜苦读了啊。” 太子横闻言,脸颊微微一热,随即又恢复过来。 他可是太子,是储君,身为储君,最重要的就是发挥集体的力量。臣子的功劳就是自己的功劳,臣子的本事,就是自己的本事。 此刻,他对储君甚至对国君的理解更加深了。 另一边,熊槐赞了一句太子横之后,又摇头道:“太子虽然刻苦,可惜却还不会读书。书中有大智慧,人亦不可不读书,但是,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被书籍所束缚,被前人所禁锢,无法从书籍前事中超脱,这仅仅只是死读书,而不是会读书,这样依然于事无补,无济于事。” 太子横一听,立即低头道:“儿臣愚钝。” 熊槐笑了笑,接着道:“太子昨日看了周厉王的旧事,已经知道厉王亡国的根源,厉王之所以亡国,不是因为谣言,而是因为专利。现在,郢都之中谣言四起,这情况看似与昔日周厉王时所面对的情况看似一样,但究其根本,却有极大的不同。 厉王专利,乃是独夫,可寡人不是,当年国人抱怨厉王,可现在楚国的国人可不曾抱怨寡人。现在郢都中谣言满天飞,不过是因为百姓缺少话题,且对各种奇谈怪论喜闻乐见,这才以讹传讹,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才造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只是,当年的国人对厉王有切肤之痛,而现在国人可没有怨恨寡人,而且寡人也还没有真正做出对群臣不利的举动,这就是其中最大的不同,也是最根本的不同。” 太子横闻言,立即拱手附和道:“父王乃仁慈,多次让利于民,废肉刑;制石磨研面粉;大雪之时开放云梦雪中送炭;太府无钱之际,宁可自己向贵族豪商借贷,也不曾加赋于国人封君,如是种种,国人仰慕父王如孺慕父母,独夫厉王怎能与父王相提并论。” “太子所言极是。”熊槐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笑道:“虽然因为种种缘故,导致寡人与群臣有些一些误会,甚至有些人已经将寡人与周厉王相提并论,并且用对付厉王的办法来对付寡人。 但正如太子所说,厉王岂能与寡人比,他们用对付厉王的办法对付寡人,岂能奏效。所以寡人从来都没有将城中的谣言放在心上,而且,各国为了散布谣言,而主动跳出来,也算给了寡人一个打击各国的机会。” 说着,熊槐笑了笑道:“现在各国探子已除,也到了寡人出手安定城中百姓之心,并平息郢都谣言的时候了。” 太子横一听,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他对谣言可是毫无办法,但在他父王的眼里,城中屡禁不止的谣言,似乎却是反掌可灭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想着,太子横诧异的看着熊槐问道:“不知父王打算怎么做。” 熊槐微微一笑:“简单!请群臣吃一顿饭,再请群臣与寡人一同去云梦游猎,只此两事,便足以平定谣言。” 正文 第九百八十四章 逃亡 “诏令,公子子青即将在赵国完婚,寡人心中甚喜。同时,公子子青虽然不在国中举行婚礼,但是寡人亦不能不为寡人之子庆贺。 故,寡人欲在宫中设宴宴请群臣,郢都中所有大夫职位以及大夫爵位以上者,得到诏令之后,立即安排手中事物,全都进宫参加宴会。 此外,为公子子青贺,寡人决定踢大夫以下爵位者肉三斤,酒三壶,以让群臣与寡人同喜。” “寡人许久未曾狩猎,现欲出城游猎于云梦。诏令,立即出动大军清理云梦猎场,寡人明日将与群臣会猎于云梦。” 诏令一下,整个郢都的大臣便迅速行动起来。与此同时,随着群臣的行动,楚王为公子子青庆喜而宴请群臣的消息也飞开在郢都传播。 另一边。 苏代四人听到楚王的两道诏令后,全都变了脸色。 其中,翟章面色紧张的道:“楚王宴请群臣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郢都,其中必然是楚王在背后推动。楚王在城中谣言四起的时候,突然如此散布这样这样的消息,想来楚王已经找到破除谣言的办法了。” “不错。”张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面色沉重的道:“之前人人都说乐君他们反了,昨天城门关闭是因为乐君等人的军队杀到郢都,但现在,楚王先在宫中宴请群臣,然后又出城狩猎。前者是告诉百姓国中依旧稳定,楚王还在寻欢作乐,后者则是说明城外一片太平,楚王出城打猎也没事。 如此一来,之前城中的所有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不仅如此。”冯喜想起秦国的状况来,脸色难看的道:“刚刚楚王突然下诏,让郢都的中高层贵族官员全都立即进宫参加宴会,这不仅是为了向国人展示太平,同时,还是光明正大的控制群臣,斩断群臣与宫外的联系。 而且,因为谣言的缘故,郢都事物繁多。而楚王抽调了大量官吏之后,郢都的所有事物全都积压在低级官吏身上,这样一来,郢都的低级官吏就会国事缠身,无心他事。” 说着,冯喜叹气道:“现在,咱们的探子大都已经被楚人抓起来了,而郢都群臣要么滞留宫中,要么被大量的食物缠身,无力继续推动城中谣言,而楚国封君则因为没有我们以及郢都群臣做为掩护,肯定不敢冒头。 如此一来,没有旁人引导,在楚王以及陈轸的推动下,郢都的谣言一定改变,不再对楚国不利。” 张平一听,脸色为之一变,叹道:“好一个一箭三雕之计。” 此时,苏代听着三人的话,笑了笑道:“三位不必紧张,无论现在郢都中的谣言怎么变,都不能改变楚王与各地封君日渐离心的事实。所以,现在咱们也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在这等坐观郢都风云,然后,等乐君他们的消息传来。 只要乐君等人反了楚王,那时,就算楚王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坠,那又有什么用呢。” 三人一怔,然后同时大笑道:“不错,只要乐君等人反了楚王,那咱们就大功告成。” 城中。 正如大部分所预料的一样,没了那些煽风点火的人后,做为郢都乃至整个楚国最大的探子组织,知北涯一出手,整个郢都的谣言顿时大变。 一时间,整个郢都到处都在盛传楚王如何英明神武,群臣如何忠心耿耿,各国如何阴险··· 而楚宫中,熊槐与群臣沉浸在宴会的歌舞中,其乐融融,仿佛城中的纷纷扰扰全都不存在一般。 直到深夜时分,熊槐才宣布宴会结束。 但···次日一大早,熊槐便精神抖擞的带着群臣前往云梦,开启了一天了狩猎之乐。 傍晚,熊槐带着群臣来到云梦之中的章华宫,并宣布今夜在章华宫继续举行宴会,以共享今日狩猎所得。 宣布之后,熊槐一面吩咐侍者准备汤水沐浴更衣,一面径直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此时,陈轸快步来到熊槐身后,低声禀报道:“大王,探子来报,乐君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得知乐君司马弋阳君司马全都死在郢都,得知这个消息后,乐君等人全都大恐。因为菱君司马等七人全都异口同声说,死去的八人全都是大王所杀。 所以···乐君他们在昨夜全都逃亡了。” “逃亡了···”熊槐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呵呵一笑:“算他们还有点忠心,没有直接举旗反了。” 陈轸心中微微一笑,其实楚王与他在郢都谣言刚刚兴起的时候,就已经料定乐君他们不会举旗反叛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乐君他们封地已失,而且连手中的军队也留在了巨阳。 以令尹昭雎的智慧,肯定不会在没有弄清情况的时候,再次将军队交还给乐君他们。 没兵没地盘,而且还深负失地之罪的情况下,乐君等人肯定是不会率先谋反的,这是一条死路。 现实也正如之前所料,乐君他们果然没胆子举旗反叛。 此时,熊槐沉吟了一下,问道:“乐君他们往什么地方跑了。” “回大王,乐君他们十五人虽然达成一致意见,全都认为应该逃亡,但对于逃亡的目的地,却没有达成一致,有的人打算逃亡各国,有的人打算投奔其他封君。不过,因为我们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内应刻意引导,已经将他们引向鄂王城,让他们通过鄂君的渠道逃亡。” “善。”熊槐点了点头。 其实早在各国伐楚之前,熊槐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不仅准备了两套应对方案,而且还针对陈城失守的情况,提前收买了即将失去封地的封君的臣子,以备不测。 之前几天郢都谣言四起,熊槐与陈轸为什么稳如磐石,就是因为这次事件的关键,乐君这十五位封君全都他们的掌握之中。 只要掌握了乐君他们,那就掌握了关键,无论郢都谣言怎么传,最终都会向熊槐想要的方向传。 想着,熊槐突然问道:“陈轸,寡人有个疑问,不知乐君他们是否有主动前来郢都请罪的?” 陈轸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头道:“有,据探子来报,项君之孙得知郢都的动乱后,已经加快前来郢都的速度了。” 熊槐闻言一怔,陈轸的答案并不是他所问,不过陈轸答非所问已经给出了答案了。 面对区区谣言,十五个封君竟然没有一个主动来郢都请罪的,仅仅只是听到一些风声,就以为他这个楚王要对他们动手了,就直接逃亡了。 这··· 熊槐长叹道:“他们将寡人比作厉王,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五章 赐死 熊槐沐浴更衣出来,一回到宴会的宫殿,瞬间便察觉到宴会的气氛有些微妙,许多大臣虽然笑容依旧,但是,熊槐却发现他们笑的有些勉强,甚至,他们神色之中还有许多忧虑。 见此,熊槐便知乐君等人逃亡的消息,已经在他刚刚沐浴的时候,传到群臣耳中了。 不过,熊槐对此并不担心,因为这事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甚至,他还打算借这一件事,来观看群臣的心意。 他不怕有大臣反对犯法,而且反对的大臣肯定不在少数,但只要大臣不明里暗里阻碍,施展种种手段破化变法,那就是忠臣。 想着,熊槐笑了笑,带着满脸笑容走向王位。 因为乐君等人逃亡的缘故,这次的的宴会早早的结束,且因为时间已晚的缘故,楚国君臣此夜全都留在了章华宫。 次日一大早,熊槐早早的起来后,便率先召见了左徒屈原。 庭院中,君臣相对而坐,熊槐看着屈原问道:“贤卿可曾知道,乐君他们全都逃跑了。” 屈原见楚王果然是询问乐君他们的事,立即应道:“臣知道,昨夜宴会开始前便知道了。” 说到这,屈原想了想又开口道:“不仅臣知道了,恐怕大部分的大臣都已知此事。” 熊槐点了点头:“不错,这么大的事情,又经过一夜,寡人想来朝中大臣也应该都知道这事了。” 说着,熊槐看了一眼屈原,面有忧色道:“寡人担心,群臣可能联合向寡人进言,逼迫寡人赐死令尹昭雎。” “大王,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屈原急忙劝道:“陈城之败,令尹虽是主将,但大计方针还是大王与群臣一起制定的,此时群臣皆知。若是大王为群臣所迫而赐死令尹,那大王必然威严扫地,再难号令群臣。” “寡人当然知道不能赐死令尹。”熊槐点了点头,接着,看着屈原笑道:“所以寡人需要贤卿帮忙。” 屈原一听,立即宣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与群臣辩驳,一定会保住令尹。” “不,这太麻烦了。”熊槐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寡人想要贤卿开口护持令尹,无需寡人特意开口,贤卿便会主动去做,所以寡人还有一个更简单快捷的办法。” 不是让他开口为令尹辩护! 屈原一怔,迟疑的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看着屈原意味深长的笑道:“寡人的意思是,希望贤卿稍后在廷议中要求赐死令尹。” “赐死令尹?”屈原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紧接着,他心中一凛,却是知道楚王的打算了。 他与许多保守大臣的关系,已经是势同水火,基本上每次上朝朝议之时,但凡他提出一项政策,无论是否对楚国有利,那些大臣都会故意进行找茬。本来一两句话就可以决定的事情,非得说上七八句话不可。 好在他这两年来的工作重心,是与麾下的门客参考各国法律,重新制定楚国的法律,以为接下来的变法提供法律支持,没时间在朝中跟那些大臣扯皮; 好在楚王一直都支持他,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直接以发布政令便可,也不必理会那些大臣是否反对。当然,这样强硬的作风,也让更多的大臣心怀不满; 好在令尹昭雎之前都没有明确反对变法,或者暗中阻挠,这才让他处理事情来颇为顺利。 如是种种,屈原几乎可以预料,现在他与楚王一同出去朝议,然后他大力主张赐死令尹昭雎。 那···以那些现在就痛恨他,甚至恐惧他做令尹的人,一定会在搞不清楚王心意的情况下,心中迟疑摇摆不定甚至会立即改弦易辙。 所以,让他主张赐死令尹昭雎,的确可以暂时堵住群臣的口。 但,他与令尹昭雎的关系很好,不仅是昭雎做令尹前就跟他很亲近,做令尹之后又支持他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上一次变法失败之后,在群臣对他的围攻中,也只有昭雎对他伸出援手,拉了他一把。 而现在昭雎有难···他要是落井下石,那国人一定会戳他脊梁骨的。 只是,屈原仅仅只迟疑了一瞬间,便有了决断。 当年他决定变法的时候,就已经不在意国人的议论了,更何况现在。 世人非议于我如浮云。 想着,屈原脸色一正,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善!”熊槐笑着点了点头。 因群臣都在章华宫的缘故,不多时,朝中的重臣便都到了熊槐的寝宫外求见。 不过,当群臣看到屈原与楚王一同出来的时候,俱是一愣。 甚至,如昭常等人,一见到屈原一大早便跟在楚王身后,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殿中。 熊槐在王位上做好后,看着群臣道:“诸卿为何求见寡人,寡人已经知道了,大家都是为乐君他们来的吧。” “大王英明。” 群臣附和之后,相互观望了一下,然后咸尹范环一脸沉重的开口道:“大王明鉴,乐君弋阳君等人听信谣言,以为大王要对其不利,而在前来郢都的路上逃亡。臣听说以后,心急如焚,特来求见大王,希望大王能立即采取措施,制止乐君等人的逃亡。 否则,大王安抚体恤乐君等人的事情没有传出,却让世人误以为大王要杀了乐君他们。如此,国人知道后,必然一片哗然,到时,臣担心不仅是郢都会谣言四起,而且,整个楚国甚至天下各国都会谣言四起,不断传播对大王不利的谣言。” “大王,咸尹说的是,还请大王立即采取措施,挽回乐君等人。” 熊槐听着群臣异口同声的话,微微颔首,再抬手制止群臣后,看向范环问道:“贤卿以为应该如何挽回乐君他们。” 范环一听楚王询问,立即应道:“大王虽然并没想过要处罚乐君他们,甚至大王之前还下诏安抚乐君等人,但是,之前几日郢都谣言四起,国人议论纷纷,全都在说大王要重罚乐君等人。 这样的谣言被乐君他们拍到郢都的臣子得知,已经引起乐君的恐慌。其后乐君司马反叛,弋阳君司马等七人被杀,然后国人全都以为这八人全都是司败所杀,甚至乐君他们听说后,从来没想过是乐君司马背叛,而是以为大王要对他们治罪,以致他们全都逃亡了。” 说到这,范环一脸沉重的道:“此时此刻,乐君等人已如惊弓之鸟,寻常的安抚已经不起作用。所以,为了安抚乐君他们,为了破除各地贵族的质疑,为了避免国人离心,为了避免楚国陷入分裂的状态。 臣以为眼下需要用当机立断,断臂求生。” 熊槐面无表情的问道:“咸尹以为如何断臂求生?” 范环沉吟了一下,猛吸一口气,拱手道:“臣请大王下诏治令尹战败之罪,然后彻查弋阳君司马之死一案。”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一静,然后司败罗异顿时失力的拜倒在地:“大王,臣有罪···” 群臣闻言,看了看司败罗异,然后又全都向楚王看去。 只是令群臣失望的是,楚王的脸色并没有恼怒或者愤慨。 此时,熊槐面无表情的看了群臣一眼,然后抢在群臣开口之前,主动向鲤鱼太子横之侧的左尹昭常问道:“左尹以为如何。” 昭常见殿中的人全都看过来,沉吟了一下,拱手应道:“大王,令尹陈城之败,国人多怨之,臣知大王爱惜令尹,但是,此时此刻,国怨沸腾,令尹难承其重。 故,大王若是爱惜令尹,为令尹计,应该免去令尹之职,让令尹暂回封地修养。” 熊槐一怔,笑着看着昭常问道:“左尹也以为寡人应该赐死令尹吗?” 昭常一听,顿时冷汗直冒,赐死昭雎的锅他可不怨背上,这可是会遭到昭氏以及大王怨恨的。 想着,昭常立即陪笑道:“大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让令尹暂时避避风头。” “哦,是这样吗?”熊槐冷冷一笑,见昭常的笑容僵在脸上,摇了摇头,然后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头向屈原问道:“左徒以为如何?” 屈原闻言,先是笑了笑,然后应道:“大王,臣以为咸尹所言极是,如是不能尽快挽回乐君等人,那各地封君必然会心寒,未来各地封君也不会在听从大王调令,如此,则楚国将有亡国之危。 所以,臣也以为大王应该立即以陈城战败的罪名赐死令尹,并且以行事不当的罪名赐死司败。” 赐死二字一从屈原嘴里出来,群臣全都大惊。 接着,群臣又见楚王笑着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惊疑不定。 楚王真的要弃车保帅,牺牲掉令尹以向群臣低头? 不···若是大王真要如此,那大王之前就不会召见屈原,屈原更不会提议赐死令尹昭雎。 难道大王准备换掉昭雎,然后直接让屈原上位继任令尹? 这··· 不···或许这只是大王与屈原两人在欲擒故纵。 只是···大王真的是欲擒故纵吗? 屈原开口之后,群臣想到了许多,虽然两种可能都有,但他们可不敢去赌。 万一楚王一怒之下真的打算让屈原上位,然后强行开展变法呢? 那···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六章 暂留 “大王!” 此时上大夫景邵见楚王点头,似乎正要打算开口同意屈原的建议,见此,他来不及探查楚王的真正意思,立即开口劝阻道:“大王,臣以为此事还需慎重,令尹功勋卓著,为楚国为大王征战多年,鲜有败绩,劳苦功高,此时因陈城之败,因为一些封君的缘故,而处罚令尹,臣以为这恐怕难以服众。” 景邵一开口,屈原一派的大臣立即反驳,纷纷请愿诛杀令尹昭雎,大有不杀昭雎难以平民愤之意。 其他大臣见状,以为楚王已经许诺立屈原为令尹,一面在心中痛骂屈原无耻,一面开口反对。 此时,熊槐见效果超然,立即笑着制止了群臣,然后开口道:“诸卿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寡人也以为因为乐君等人的缘故,而轻易处罚令尹,这极为不妥。” 群臣一见楚王轻易反口,顿时一愕,随后反应过来,他们被大王与屈原耍了。 此时,屈原没有说话,而是向身侧屈署的使了一个眼色,屈署见状一愣,随后见对面大臣全都露出愕然之色,立即点了点头,然后出列道:“大王所言极是,此时臣也以为刚刚臣的言语有些孟浪了。” 屈署一改口,屈原一派的大臣立即露出羞愧之色,皆道:“大王英明,是臣等糊涂。” 景邵等人一听,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屈署等人可以轻易改口,可他们不敢。 “大王。”范环见自己瞬间成为孤军,连之前的昭常也不开口了,露出一丝羞怒,再开口道:“臣以为···” 熊槐见范环开口,立即制止道:“咸尹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各地封君诚然是国之柱石,但令尹难道就不是国之柱石了吗?为了乐君他们而委屈一心为国的令尹,就算令尹不感到委屈,寡人也为令尹感到委屈。” 说着,熊槐长叹道:“令尹一心为国,不计个人荣辱,履行寡人的命令,如此,寡人又怎么忍心让令尹委屈呢!” 范环闻言,脸色露出感动之色,连因为楚王与屈原的愚弄,而露出的羞怒也消失了,只是拱手长拜道:“大王仁慈,臣感同身受。”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诸卿都以为不能因为乐君他们的缘故而出发令尹,那就这样吧。 不过乐君他们私自逃亡,此事也不可不立即解决。” 说着,熊槐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扫视了一遍,然后看向三闾大夫屈署道:“屈卿掌管公室事物,乐君他们十五人也多是公室中人,解决乐君他们的事情就交给贤卿了。请贤卿立即出发,找到逃亡的乐君等人,让他们十五个家伙立即滚回郢都接受寡人的处罚。” “唯。”屈署应了一声,然后有些为难的道:“大王,只是乐君等人隐匿逃亡,此时臣也不知道去哪里见他们。” 群臣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乐君他们跑了,现在谁知道他们在那个地方逃亡?而且,就算三闾大夫屈署真的找到了乐君,凭屈署的身份地位,恐怕也难以服众。 只要乐君他们没有回郢都请罪,那大王就始终不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现在大王能袒护令尹一次,或许也能袒护令尹两次,但大王真能袒护令尹三次吗? 那时,就算大王不忍,令尹为了大王为了楚国,也只能自杀谢罪了。 如此,既能成就大王之仁,又能成全令尹之忠,还能堵住封君的口舌。 这··· 群臣想到这,看了一眼台上的楚王,脸上的羞怒之色大都渐渐消散。 另一边,熊槐听到屈署的话后,立即转头看向陈轸:“陈卿,你可知乐君他们去了哪里。”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道:“回大王,乐君他们从巨阳一路走陆路前来郢都,最后的落脚地在郢都东部的勋地,乐君他们失踪后,臣多方打听,似乎有人见到一群疑似乐君他们的人往江水方向去了。” “江水。”熊槐心中微微一笑,但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自言自语道:“从勋地坐船,逆流而上是郢都,顺流而下则是江南江西江东。江南荒芜,乃是流放囚徒的地方,江东新附,乐君他们难以立足。所以···” 说着,熊槐立即看向屈署道:“贤卿,你立即坐船前往广陵,若是寡人所料不差,乐君他们一定是去淮南或者会经过淮水前往国外,卿可在广陵堵住他们。” “唯。”屈署拱手行礼道:“大王,臣这就启程前往广陵。” “善!”熊槐应了一声。 屈署离去后,一些大臣看着屈署的背影目光闪烁,脸上露出缕缕笑意。 此时,熊槐等屈署的身影消失后,才开口道:“近日郢都多事,寡人心中烦乱,故而寡人打算在这章华宫居住数日,以解心中烦闷。” 群臣闻言,不住的在心中嘀咕:大王这是担心群臣再次一同发难,所以打算在章华宫避难! 毕竟,他们想要群起逼迫楚王总不可能追到数十里外的章华宫来吧。 此时,景邵开口道:“大王,如今国中多事,群臣百姓心中不安,此刻正需大王坐镇郢都,以定人心啊。” 昭常亦劝导:“上大夫所言极是,此时郢都离不开大王啊。” 熊槐摇头道:“诸卿不必再劝,章华宫距离郢都并不远,寡人在此居住与在郢都也无甚区别。况且这章华宫也是楚宫,历代楚王都曾在此居住,寡人就在章华宫里静养数日,国人也不会说什么。 故,此事就这么定了,稍后群臣返回郢都,太子负责监国,左尹左徒二位辅佐,国中事物你们三人拿主意,若是遇到大事不能决,则可立即来章华宫禀报寡人。” 群臣见楚王态度坚决,只得应道:“唯。” 熊槐微微颔首,然后挥手道:“诸卿可准备返回郢都,太子留下。” “唯。” 群臣走后,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可知寡人为何将你留下?” 太子横内心暗暗思付,若是令尹的事,群臣自会找父王分说,而眼下除了令尹的事···那就只有郢都的谣言了。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郢都的谣言全是他国探子所为,之前群臣被父王控制时还好,但眼下群臣回都,而父王滞留云梦的章华宫。 他可以想象的到,群臣一回去,郢都的谣言必然沸反盈天。 想着,太子横迟疑道:“父王可是说郢都谣言。”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七章 暗流 “不错,正是郢都的谣言。” 太子横见楚王点头,顿时倍感忧虑的道:“之前乐君他们还没有逃亡的时候,城中谣言就闹得不可开交,现在乐君他们真的跑了,百姓知之,必然人心浮动,惶恐不安。” “不,太子此言差矣。”熊槐摇了摇头,见太子横不解的看着他,解释道:“郢都中的百姓,大部分都是一辈子都没有离城五十里的,他们知道外地的信息,全都各种道听途说,而不是真的知道。所以,之前各国散布谣言之时,因为谣言正中我楚国软肋,故而谣言才闹得沸沸扬扬。 现在,虽然乐君他们真的跑了,但是因为之前关于乐君他们反了的消息已经传了好几次,所以这样谣言虽然是真的,但是百姓也只会当作假的。” 太子横一怔,诧异的道:“所以经过之前几次谣言冲击后,这一次真的事发后,谣言不会造成大的影响。” “不,恰恰相反。” 太子横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挫败感,不过因反驳他的是他的父王,他也只能拱手请教道:“请父王赐教。” 熊槐点了点头:“之前城中的消息都只是谣言,所以,只要寡人不将这些消息放在心上,不惊恐不已,那谣言就毫无威胁。因为知道事情真相的群臣,知道用假的消息向寡人进言,只会显示自己的愚蠢,所以,之前百姓虽然惊恐万分,但谣言不会对我楚国造成任何威胁。 但这次则不然,因为乐君他们真的跑了,群臣就有了向寡人进言的理由。国中贵族群臣频频惊慌失措的向宫中跑,他们的情绪必然会传递到普通百姓哪里,百姓知之,必会惊恐不已。而百姓的惊恐,又会促成群臣更加频繁的向寡人游说。 如此,就是一个恶行循环,寡人永无宁日矣。” 太子横闻言,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着楚王:“父王滞留章华宫,就是为了避开群臣。” 说到这,太子横心中浮现出阵阵担忧。他父王呆在郢都之外的章华宫,是避开群臣了,但是他这个太子可是要回郢都监国的,群臣不能来章华宫找他父王,但却能找他。 至于他能否顶住群臣的压力,这···他心中没底。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眼中浮现出极深的担忧,笑了笑,安慰道:“太子,寡人呆在章华宫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避开群臣,更是为了解决郢都的谣言。” 太子横一怔,惊奇的看着熊槐道:“父王已经有了解决郢都谣言的办法了。” 熊槐自信的点了点头:“百姓之所以会听信谣言,那是因为百姓能接触的消息太少,所以,百姓只要听到一点消息,就会显摆的到处乱传,以示其能。所以,我们只需在城中散布一些谣言,以谣言对谣言,便可解决此事。” 太子横迟疑的看了一眼熊槐,面有难色道:“父王,在城中散布对我们有利的谣言,这个我们之前已经在做了,但是,封君叛逃的消息太过震撼,没有什么谣言能压过这种谣言。” “不。”熊槐摇头道:“若是乐君他们大军兵临城下,直接威胁郢都,那寡人还真拿城中谣言没办法,但乐君他们仅仅只是叛逃,而且还是在郢都两百里外的地方叛逃,这并没有影响到郢都,所以会有许多谣言能压过这个谣言。” 说着,熊槐面色古怪的笑道:“比如说一些神秘古怪之事,一些百姓喜闻乐见的事。” “古怪?喜闻乐见?”太子横奇怪的问道:“不知父王打算散布什么谣言?” 熊槐笑道:“寡人只会散布一条谣言,那就是寡人昨日游猎云梦途经巫山之时,与巫山女神邂逅,巫山女神当夜自荐枕席与寡人几度云雨。现在寡人滞留云梦的章华宫,就是在与女神缠绵,流连忘返。” 太子横一听,脑袋顿时当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王,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熊槐见太子目光呆滞,得意的笑道:“太子,你以为这个谣言震不震撼,是否是百姓喜闻乐见的事情。” 太子横一听,连连甩了甩脑袋,待脑袋恢复运转,当即拜倒在熊槐面前,劝道:“父王,此事万万不可,若是这个谣言传出去,必然有损父王英名。” 熊槐扶起太子横,摇头笑道:“太子一片孝心,寡人知之矣。不过,既然是谣言,这又怎会有损寡人英名。而且,寡人当着太子的面编排了这个谣言,都差点将太子震晕过去,更别说郢都中的群臣以及百姓了。” 说着,熊槐不容置疑的道:“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太子回到郢都后,可要做好准备,不可乱了心神,坏了寡人的大事。” 郢都。 苏代一得到乐君的消息,兴奋之色洋溢于表,大喜过望道:“诸位,我们成功,乐君那边传来的消息,乐君他们逃亡了。” 冯喜三人同样露出振奋之色。 此时,冯喜兴高采烈道:“好好好,之前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乐君他们的逃亡必然会极大的震撼到楚国其他的封君,有了乐君他们做榜样,接下来楚国面对战事时,还有谁会听从楚王的号令呢!” 冯喜一想到不久秦国会同魏韩两国大军伐楚,当楚王征调各地大军之时,各地封君会百般推脱,即便率领军队来了,也是出工不出力。 这···这样的楚国岂是三国对手。 汉中、上庸、汉北等地将不复楚国所有矣。 一想到这,冯喜顿时乐开了花,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而后,四人幸灾乐祸了一阵,苏代摆了摆手道:“诸位,楚王那边传来的消息,楚王已经下令让三闾大夫屈署去广陵找乐君他们了,不过,屈署肯定是找不到乐君他们的。 此外,楚王让群臣返回郢都之时,自己却没有返回郢都,而是留在了郢都东面的章华宫,让太子与左尹左徒三人主持国事。” 翟章哈哈大笑:“善哉善哉,楚王一定是怕了,所以才躲到了章华宫。” 张平闻言,不仅莞尔笑道:“说不定楚王是在等三闾大夫屈署的好消息,万一屈署能将乐君他们劝回来呢!” 说完,张平便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 其他三人见状,跟着大笑,一时间,房间中顿时弥漫着欢快的笑声。 笑了一阵之后,苏代以手抚胸轻拍了几下胸口,止住笑声道:“诸位,虽然屈署是找不回乐君他们的,但是,我们现在也不能静观其变,而是在趁胜追击才是。” 说着,苏代脸色一正:“在下这里还有不少从齐国带来的财务,相比三位也是如此吧。” 三人闻言同时点头道:“不错。” 苏代露出一丝冷色:“在下打算趁楚国君臣心慌意乱之际,向昭常景邵等反对楚王变法的大臣贵族行贿,让他们趁机向楚王进言,诛杀楚相昭雎,以除掉这个各国的心腹之患。只是,在下虽有余财,却也只能行贿几个大臣。” 说着,苏代看着三人道:“要想行贿诸多大臣,掀起一股诛杀昭雎的浪潮来,还需三位鼎力支持。” 三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眼看大功告成,此时他们当然不会退缩。更何况,他们来楚国,就是来花钱的。 “善!” “苏子言之有理。” “不错,正该趁胜追击诛杀昭雎。” “好!”苏代见三人赞同,立即笑道:“既然三位都同意了,那事不宜迟,我等立即便行动起来,诛杀昭雎,除掉这个各国的大患。” “善···”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八章 涌动 当夜,这是郢都热闹的一夜,有的人忙着布局,有的人忙着串联,有的人忙着送礼,有的人忙着唉声叹气,总之,这一夜许多人彻夜无眠。 翌日,郢都中一处酒楼。 “听说乐君他们真的反了,大王本来是打算带着群臣在云梦狩猎三日的,结果,因为乐君他们的缘故,群臣提前回都了。” “不对吧,我听说是因为大王在云梦游猎时,与章华宫不远的巫山遇到了一位女神,昨夜大王足足宠爱了女神一夜,二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所以,大王为了多与女神厮守数日,这才将太子与群臣打发回郢都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现实中的楚王与传说中的女神传出绯闻,这消息顿时引爆了整个酒楼,一时间,所有人都向传出楚王绯闻的人围了过去。 那传出绯闻人见状,也丝毫不胆怯,颇为兴奋的向众人绘声绘色阐述,昨夜楚王与女神发生在章华宫的事迹,宛如亲见一般。 与此同时,关于楚王与女神的各种事迹,在郢都各处开始传播。 没过多久,整个郢都都在传说楚王夜会女神的消息,并在百姓的传播中,编排了数个版本。 至于乐君他们谋反的消息···这个消息之前时有传出,已经算是过时消息,这等过时旧闻怎有楚王与巫山女神的新闻劲爆。 而且以前周穆王不远千里前往昆仑山与西王母寻欢作乐的事情,这事情已经传说了数百年,甚至几百年前还有人将这事编纂成书,写成了《穆天子传》一书。 但周穆王的事迹毕竟太过久远,而且周室也并非楚国,对楚国人来说,穆天子的事迹太远。 但现在则不然,楚王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是楚国人,并且楚王夜会女神的地方还发生在不远处的云梦中。 尤其是,云梦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楚国百姓举行大规模相亲会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在云梦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甚至就在相亲的当日与妻子或者与某某,在云梦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现在这种事有发生在楚王身上。 这··· 这事对郢都的百姓来说,极有代入感,甚至许多人就在传说的过程中,将自己代入做主角或者将自己的事迹代入··· 郢都一处宅院中,苏代四人全都面面相觑的看着其他三人。 本来,按照他们昨夜的消息,今天郢都中本来会疯传乐君逃亡之事的。 但,他们派去的人一到街上,却听到满街的百姓都在议论楚王昨夜与巫山女神的风流韵事,至于乐君他们的事情,压根就没人提。 此时,苏代心中充满着戒备道:“在下本以为楚王滞留章华宫,是为了躲避群臣,却不想,楚王还有这等用意暗藏其中。楚王能稳坐多年霸主之位,这并非没有原因的啊。” 冯喜听到苏代的感慨,不甘的问道:“苏子,眼下城中到处都在传说楚王的事迹,而对乐君等人弃之不顾,城中没有此起彼伏的谣言,此时楚臣也不便立即发动对楚王的攻势,要求诛杀昭雎,这该如何是好?” 苏代闻言不屑的笑了笑,从容不迫道:“无妨,虽然现在楚王的韵事暂时压制了乐君等人的事,但是楚王韵事总没有乐君他们的事迫在眉睫,在下想来,用不了两日,郢都百姓就会关注封君事宜的。” 冯喜闻言,迟疑的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十分不安。 周穆王的事迹同样也在关中谣传,但百姓已经全然忘了周穆王去昆仑山上时,一路的艰辛与征战,甚至连周穆王匆匆回国平叛的事迹都忘了,而百姓唯一还记得、还在传说的,却是周穆王与西王母在昆仑山上的快乐时光。 眼下楚王的事迹与周穆王何其相像,所以,冯喜担心这事不是短时间内就会平息的。 此时,苏代见冯喜眼神中还有一缕抹不去的忧虑,想了想,又道:“若是诸位还有些担心,不如我们分别去拜访楚国大臣,请楚国群臣出面,向楚太子请求严禁百姓诽谤楚王。” 冯喜一听,高兴的应道:“好,此事可行。” 张平与翟章见状,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应道:“可。” 楚宫中。 太子横见诸多大臣联袂而来,想起父王在章华宫中的嘱咐,坚决的摇了摇头:“诸卿的意思孤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事是好事,据说昔日黄帝大战蚩尤之时,九天玄女下凡,其后传授黄帝房中术,后黄帝御女三千白日飞升。 如今百姓将父王比作黄帝,这是好事,怎可禁止。 故,城中谣言,只需听之任之便可。” ······ 鄂王城。 鄂君别府中,乐君等十五位封君齐聚菱君房间,此时,菱君拿着手中的帛书,对其他人道:“诸位,郢都传来的消息,那暴君派三闾大夫屈署去广陵堵咱们了。” “三闾大夫屈署!”弋阳君闻言脸色一变,惊恐道:“那屈署乃是屈原的心腹,而屈原那个家伙一向视我等为眼中钉,将我等看作国家的蛀虫,恨不得一棍将我们全都打死。大王派屈署去广陵堵咱们,莫不是得知我等逃亡后善不满足,还打算将我等赶尽杀绝,非得将我等灭族才会善罢甘休吗?” 乐君闻言悲愤的痛骂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暴君倒行逆施,以致天怒人怨,连一向忠心耿耿的鄂君都躲在燕国不再返回楚国,众叛亲离以至于此。本君倒要看看,那暴君还能张狂到什么时候。” “不错,稍后本君一定会派人联系各地封君,痛陈暴君的暴虐,让天下人看清暴君的真面目。” 相君闻言,痛苦的附和道:“是啊,之前江汉封君被暴君灭族了一批,杀戮了一批,转封了一批,直到现在江汉封君都还没有恢复元气。而这一战,我们颖水汝水流域的封君又遭到暴君杀戮,本君相信,暴君的屠刀很快就会降临到江淮诸君头上。 暴君如此如此残杀功臣,摧毁国之柱石,长此以往,我楚国必会毁在暴君手中。为楚国计,为诸君计,我等都不能让暴君继续嚣张下去。” “不错,相君所言极是,我等理应···” 就在一些人痛陈楚王暴虐,一些人惶恐不安的时候,菱君司马快步走了进来:“君上,鄂君世子来了。” 菱君一怔,与众人对视了一眼,立即应道:“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接。” “同去,同去。” 不久,鄂君世子鄂襄见一大帮封君来迎,立即行礼道:“襄见过诸君。” “世子不必多礼。”菱君客套了一阵之后,问道:“不知世子来见我等有何要事。” 鄂襄闻言,笑了笑,应道:“诸君,城中有一位贵人听说诸君的遭遇后,十分愤慨,决定亲自出面解决诸君的难题。” 菱君一听,高兴的对众人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咱们还没发力,就有人看不下去,竟主动来帮助咱们了。”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好似打了一场打胜仗一般。 顿了顿,菱君笑着对鄂襄道:“即有贵人愿意相助,那就请世子请他来一聚,我等愿以重礼相待。” 鄂襄闻言摇了摇头:“菱君,贵人身份尊贵,只可诸君亲自去见他,却不能让他屈尊来见你们。” 众人一听自己等人被人轻视,顿时全都露出一丝愠色,只是他们此时尚需要借助鄂君的力量,这才勉强保持克制。 但对那个自视甚高,以为他一人的身份就能超过这里的十五位封君的人,他们可没这么好脾气了。 乐君恼怒道:“世子,不知是哪位贵人,竟然如此自负,连我等十五位封君都不能让他亲自来。” 相君自嘲道:“世子,莫非我等才逃亡两天,就已经真的从尊贵的封君变成罪人了?” 弋阳君冷嘲热讽道:“世子,来人是楚王还是太子,还是说令尹柱国司马到了,亦或者说哪位国老来了?竟然要我等去见!” “是啊···” 鄂襄等他们议论完,这才拱手道:“诸君,襄知道诸君心中不满,但这也并非是襄羞辱诸君,而是贵人不仅身份尊贵,而且身份需要保密,所以才请诸君前去一会。” 说到这,鄂襄又笑道:“诸君,就凭贵人能解决诸位的麻烦,能力挽狂澜免去诸君的罪责,就凭这,难道诸君就不应该主动去见吗?” “这···” 众人闻言全都微微一愣,然后向其他人看去,这一看,却见所有人都露出意动之色。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跑路,就算没了封地,只要他们头顶上封号不去,那他们也愿意。就算连封号也没了,但只要保住他们的财富,他们也认了。 毕竟,他们的根基全在楚国。 之前只是听说楚王要将他们灭族,这才不得不跑。 若是此刻真有人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别说去主动去拜见,就是献上一半甚至全部家财,那也是可以的。 此时,众人见无人反对,全都点头道:“去,同去见一见贵人。” 不多时,乐君等十五人跟着鄂襄来到鄂君府邸。 乐君等人进府后,他们发现那个所谓贵人并没有前来迎接,心中更加不快了。 当为首的乐君走进大厅,见有人正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连见他们到来也不起身打招呼。 见此,乐君心中充满着怒火,抬头向那人看去,却见楚王正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一见楚王,乐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而后眼前一黑,脑袋一僵,浑身一软,直接跌到在地,最后全身颤颤发抖的颤声道:“大···大···大···王!” 与此同时,其他走在前面的封君已经发现大厅主位上的楚王,见到楚王,大部分人都跟乐君一样,顿时瘫倒在地,也有两人当即拔腿就向后跑,但又立即撞到身后那些听到乐君的惊呼,却还未反应过来,依旧向前走的其他封君。 这一撞,本来就已经战战兢兢,几欲魂飞魄散的十五人顿时乱成一片,然后全都浑身失力的跌到在地,竟半响没爬起来。 正文 第九百八十九章 请罪 “怎么,难道卿等如此害怕寡人吗?” 熊槐见乐君他们全都惊恐瘫在地上,半响没有爬起来,不由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问道。 众人闻言,看了看主位上坐着的楚王,又看了看分别站在楚王左右的刺史令陈轸与右司马邓陵光,接着眼睛的余光见周围冒出来的楚王近卫军··· 一时间,十五个封君顿时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凉了一个通透。 就在众人心寒胆破之际,突然,弋阳君大哭出声,接着连滚带爬的爬到大厅中间,一边涕泪齐下的连连向楚王顿首,一边痛哭哀嚎道:“大王冤枉啊,臣一向对大王忠心耿耿,绝无反叛之心。一定是有人在中伤于臣,这才让大王对臣有所误会···” “冤枉啊,大王···” 弋阳君一动,其他封君顿时反应过来,全都不甘人后,纷纷痛哭大喊着跪行向前请罪。 此时,熊槐见所有的封君都在台下顿首请罪,这才舒了一口,大声道:“既然你们能从容抵达鄂王城,既然寡人能出现在尔等面前,那寡人自然是知道你们都是冤枉的。” “否则!”熊槐冷眼看着台下跪拜在地的封君,冷笑道:“否则你们以为你们真的能逃到这鄂王城来,否则你们真能进入这鄂王城,否则你们真以为此刻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会是寡人,而不是司败率领的楚军。” 众人一听楚王接连的三个询问,他们全都一怔。 现在楚王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说明他们的行踪一直都没有脱离楚王的视线范围之外。 如此,若是楚王真要对他们下手,那他们根本就无法从勋地托身,若是楚王真要将他们灭族,那他们肯定就无法进入鄂王城,若是楚王真的要对他们赶尽杀绝,那楚王也不必亲来。 可若是楚王没有要对他们下手的意思,那平城君司马与菱君司马口口声声说楚王在城中杀了他们司马,甚至他们自己探子也传来了同样的消息。 如果这不是真的,那就是说他们被算计了。 想着,众人顿时流出一身冷汗,瞬间便侵湿了衣裳。 此时,反应最快的弋阳君大惊道:“大王,难道说是有人算计臣等?” “你说呢。”熊槐看着弋阳君冷冷一笑。 笑毕,熊槐又从案上拿出两卷竹简,仍给乐君道:“乐君,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啪”的一声巨响,竹简落地。 乐君见状,心中一慌,缓缓拿起身前的一卷竹简,展开一看,仅仅只是一眼,却见是以自己的口气写给他司马的谋反信,见此,乐君吓得手一抖,竹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随后,乐君打了一个激灵,立马又将另一卷竹捡起来展开一看,却见是他司马写给他的谋反信。 见此,乐君吓得面无血色,急忙以头抢地,连叩数下,一连发出数声“砰砰”的大响,直到地上出现血迹,直到乐君明显感到一股暖流从头上流下来,这才悲戚的痛哭道: “大王冤枉啊,臣对大王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这等谋逆之举,还请大王明察。” 弋阳君等人见状,不知乐君刚刚看得竹简里面写着什么,竟让乐君如此惊恐。 想着,弋阳君将伸手拿过一卷竹简,展开一看,却是乐君写给乐君司马的谋逆之事。 见此,弋阳君心中一惊,然后看了看竹简,却见竹简的原材料正是颖水流域的竹子所制,还是乐君日常所用的上等竹简,且看竹简的磨损,却是有一段时日了。 接着,弋阳君又看了看竹简上的笔墨,墨迹干枯,也不是新近的。 看来这并非是楚王最近伪造的。 难道乐君真的反了? 可是不对啊,乐君为什么要反,要知道在勋地时,乐君是主张逃亡,而不是主张反叛的。 想着,弋阳君用余光瞄了一眼乐君,虽不知乐君是否真的反了,但··· 于是,他默默的用膝盖平移了两步,拉开了他与乐君的距离。 与此同时,乐君另一侧的相君,同样也放下了竹简,然后做了与弋阳君同样的事。 此时,乐君见自己两侧的弋阳君与相君同时拉开与自己的距离,顿时羞怒委屈交加,然后再次以头抢地道:“大王,臣冤枉啊,这不是臣写的。” 熊槐见乐君再次重重的磕在地上,血溅一地,担心乐君真的磕死在自己面前,立即安抚道:“乐君不必如此,寡人当然是知道乐君你的忠心的,否则,卿看到这些竹简的时候,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廷理的大牢里。” 乐君一听楚王并不相信竹简上的内容,顿时松了一口,心悦诚服地拜道:“大王英明,臣虽九死也难以报答大王的恩情。” 熊槐点了点头,见乐君直起身躯后,开口问道:“乐君可知这些竹简寡人从哪里获得的?” 乐君一怔,摇头道:“臣愚钝,不知何人陷害于臣。” 熊槐叹道:“这是司败得知楚军围杀了贤卿司马后,从贤卿司马的住所找到的。” “什么?”乐君大惊失色:“这···这···大王,臣冤哪!” “你一点都不冤。”熊槐摇头一叹,怜悯的看着乐君,若是齐国那边有确切消息传来,恐怕这乐君致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想着,熊槐叹道:“卿可知乐地失守后,你司马的家人都受到了齐人礼遇,被送往齐国了。” 乐君一怔:“什么,这么说是司马背叛了臣。” 其他人此时也都看笑话一样的看着乐君,自从封君的令尹由楚王派遣之后,司马就成了封君最亲近的人,被最亲近信任的人背叛,这真是有眼无珠,识人不明。 此时,熊槐又道:“乐君你又是否知道,卿的司马在被楚军杀死之前,还曾邀请弋阳君司马、相君之弟等七人相聚,然后又在相聚时将他们全都杀害了,造成了他们被楚军杀害的假象。” “什么,这···不可能!”乐君闻言,不禁心中一慌。 封君司马,封君亲弟,这都是封君亲近信任的人,若是他们全都是被自己司马杀死的,那··· 果然,乐君偷偷的向身侧的弋阳君他们瞄过去,正见他们正愤怒的看着自己。 见此,乐君猛然一缩脖子,然后长拜道:“大王,臣有罪。” 说完,乐君深伏于地,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看楚王,甚至弋阳君他们。 事情到了现在,他已经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其他封君一听死掉的亲信全都是被乐君所杀,顿时便知自己等人中计了。 不是他们没有怀疑楚王的话,而是此时此刻,楚王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而且,正如楚王所说,若是楚王之前已经决定杀掉他们了,此时就不会从郢都来见他们,更不会开口向他们解释。 甚至还可以借逃亡的罪责,正大光明的将他们灭族。 想到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声拜道:“大王,臣等有罪。” 正文 第九百九十章 封君上书 郢都。 自从群臣从章华宫回到郢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来,楚王的风流韵事一直在百姓口中流传,而且热度一直不减,仿佛有一直延续下去的意思。 而关于乐君等人逃亡,这等关乎楚国存亡的大事,却始终没有吸引百姓的注意力。 对此,许多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但是,楚王滞留章华宫迟迟不回都,监国的太子一味推脱不行动,辅政的屈原态度更是坚决,而同样辅政的左尹昭常态度暧昧,对此,群臣全都毫无办法。 毕竟,楚王有言在先,他们也不能因为乐君等人的事,直接追到几十里外的章华宫里去。 就在群臣焦急的等候消息的时候,昭常府上。 “君上,好消息。鄢陵君,南君等人得到君上的信函后,当即便答应出面询问,并立即上表大王,询问乐君等人的事情。 我们安排在宫外的探子,刚刚亲眼所见,鄢陵君他们派来的信使,已经进宫投递询问表文了。” 昭常闻言脸上露出喜色。 “终于来了。百姓愚昧,虽然大王可以用自己的韵事压制郢都的谣言,但是,大王能引导愚昧的百姓,难道还能阻止其他封君不成。 现在,鄢陵君等人上书询问乐君等人的事情,这就是向大王表明各地封君已经不稳。如此,大王为了稳定国中,防止各地封君离心,必然要牺牲令尹昭雎以及司败罗异来挽回乐君等人。 昭雎一死,脱罪的乐君等人必然对我心怀感激。而且,向大王战事国中群臣贵族的力量,也能打消大王变法的念头。 如此,有了封君的支持,有了朝中群臣以及贵戚的支持,昭雎之后的人选,谁还能与我竞争,景缺、屈原?这两人根本不值一提。” 昭常想着,脸上不由露出些许对未来的憧憬。 就在此时,一个门客走了过来,向昭常拱手行礼道:“君上,太子有请。” “来了。”昭常微微一笑,应道:“告诉太子,常马上就到。” “诺。” 楚宫。 太子横在昭常与屈原放下手中的竹简后,连忙问道:“左尹左徒,封君上书询问乐君等人的事情,不知二位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回复。” “这···”昭常迟疑一下,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事,而且也有自己的打算,但他一看旁边的屈原,却没有开口。 此时,屈原却是被这些上书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听到太子的询问,想了想,应道:“太子,三闾大夫去广陵已有三日,算算时间,十天左右就会有消息传来,故而,在下以为何不等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再给各地封君答复。” 昭常闻言,心中一笑,嘴上却是反对道:“不妥,鄢陵君他们的上书已经抵达宫中,而三闾大夫的消息却还需要十天以上,而且能否说服乐君等人也尚未可知。若是现在我们对鄢陵君他们置之不理,而其后三闾大夫未能说服乐君等人的消息传来。 如此,在下担心各地封君会以为大王逼迫乐君他们在前,而后又无视各地封君,这···” 剩下的话昭常虽然没说,但太子横却立即皱起眉头。 若果如昭常所说,那楚国一定会分裂的。 想着,太子横立即开口道:“左尹所言极是,此事不宜拖得太久,十天半月,太长了。” 说完,太子横看向昭常道:“不知左尹以为如何处理。” 昭常见太子开口,装着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太子,不给封君回复肯定不行,但若是在事情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也不能直接信口开河,与此同时,臣以为也不能拖得太久,让各地封君心生不满。” 说着,昭常拱手道:“太子,在下以为此事难以决定,是故,理应向大王请示。” “不可。”屈原一听昭常要去章华宫求见楚王,立即反对道:“封君上书询问国事,这不过是寻常之事,如何需要惊动大王。” “若是不请示大王,那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这···”屈原心中一沉,顿觉十分为难。 这鄢陵君他们的上书也来的太快了,若是再迟几天,事情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就算没有结束,他也可以用屈署的接口拖上两三天。 但,乐君他们才刚刚逃亡三天,屈署也才走了三天,等屈署的消息最起码也要十天以上,这样就没有正当的理由拖延时间。 另一边,太子横同样也在为是否去打扰楚王的事情而忧虑。 父王将国事托付于他,临别前还刻意叮嘱,目的就是想要避开群臣。 结果,他却只坚持了三天,因为区区几封书信而败下阵来。 这一定会让他父王看不起他,以为他无能。 此时,昭常见屈原反对去求见楚王,却又拿不出解决的办法来,而太子又在犹豫,再接再厉道:“既然太子左徒全都犹豫不决,不如我等一同邀群臣前来商议。” 太子横一听昭常给了一个台阶,没有逼迫与他,立即应道:“善。” 另一边,屈原一听昭常之言,正想反对,却听到太子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反对的话顿时又咽了下去。 太子虽没有反应过来,他可是知道的,群臣大都想借此机会向楚王示威,此时此刻如何能召集群臣商议。 若这里只有他们三人,他倒是能勉强将昭常怼回去,最不济也能反对昭常之言,但群臣一来,尤其是他自己最重要的助手屈署不在的情况下,这次议事就危险了。 只是,封君上书的时机太好,也太快太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以致他一时间拿不出解决的办法,连连被昭常拿捏。 现在太子召集群臣,也算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不久,郢都中的重臣齐聚一堂。 太子横坐在王位一侧,指着王案上那一堆封君上书道:“诸卿,鄢陵君等人上书父王,因郢都谣言四起,他们难以分辨,是故特意上书询问乐君等人的事情,询问父王是不是真的以失地之罪严惩乐君他们,询问乐君他们是否真的逃亡了。 如今鄢陵君的令尹正在郢都等候父王回复,只是现在父王正在章华宫修养,嘱咐我等不要去打扰。是以,因孤与两位辅政不能决断,故特请诸卿前来商议,我们应该怎么回复鄢陵君他们。” 众人闻言全都没有开口,这事不好回复。 乐君等人的事,乃是楚国现阶段最大的事,鄢陵君等封君上书询问,这不能不回答,否则,这会寒了重封君的心。 可是,若是直言乐君他们逃亡了,这一定会引起封君们的动荡,这对维护楚国稳定不利。封君不稳,楚国不稳,那楚国的话语权就会遭到极大的削弱。所谓小国之君不如大国之卿,楚国衰弱下去,这也是朝中大臣万万不能接受的。 故而,乐君他们之所以逃亡之后,跑到鄂君的封地中隐匿,不就是几个朝中重臣给他们写了信,告诉他们朝中重臣会全力为他们周旋的吗! 毕竟,许多大臣的目的,仅仅只是想通过这事逼迫楚王就范,打消楚王的变法念头,此外,还有一些人打算顺便除掉令尹昭雎,以让自己人上位。 也正是因为许多大臣的许诺,这才让乐君安稳的留在鄂地。否则,乐君他们早就在勋地上船后,便顺流而下直接跑得没影了。 所以说,在乐君他们还没有直接彻底逃亡之前,群臣是不会愿意将这事公布的,虽然大家都可以打探到实情,但是朝廷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当然,直接否认此事,用谎言打发鄢陵君他们的信使,这事群臣谁也没提。 国无信不利,尤其在楚王不在郢都的情况下,谁敢撒这种谎,万一乐君他们最后真的跑了,那封君质问起来,他们就成了替罪羊。 就在群臣观望间,上大夫景邵见群臣虽然全都没有开口,但已有不少亲自自己的大臣露出跃跃欲试之色,见此,景邵面带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苦等许久的时机已到矣。 “太子,鄢陵君他们的上书不好回复,而三闾大夫屈署前去广陵又还没有传回消息。” 说着,景邵面带难色道:“况且,广陵遥远,就算三闾大夫真的找到了乐君他们,而且说服了他们,但这消息从广陵传到郢都,最起码也要十天半月才行。但现在才过去短短三天时间。” 景邵一开口,依附于其的大臣纷纷附和道:“是极,是极,三闾大夫太远,而鄢陵君他们的信使就在郢都,此时我们等不了三闾大夫了。” 太子横闻言皱了皱眉,群臣的态度多与左尹昭常相似,刚刚答应召集群臣的建议似乎有些冒失了。 但群臣的话也在理,此时已是远水难解近渴,更要命的是,三闾大夫屈署能否传回好消息也未可知。 想着,太子横只得一脸正色的看向景邵问道:“上大夫所言极是,不知大夫有何高见。” 景邵见太子垂询,一股自得之情油然而生,要知道,楚王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谦虚的向他询问。 想着,景邵顿时对太子横好感倍增。 于是,景邵立即谦逊的拱手道:“太子,大王之前有言,若国中有事,可让太子与左尹左徒拿主意,若是太子三人拿不定主意,那就可以禀报大王。是故,在下以为,既然太子与左尹左徒都无法决断,何不派人请示大王。” 昭常闻言,眼中露出一丝得意,虽然他没有与景邵进行沟通,但景邵甚至群臣的态度却全都在他意料之中。 另一边,屈原一听景邵之言,立即反对道:“不可,大王才在章华宫修养三日,我们就将这等小事请示大王,这岂不是显示太子以及我等的无能吗?” 太子横闻言立即赞同的点了点头,左徒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之前父王不惜自污,用自己的风流韵事压下郢都的谣言,才让郢都安安稳稳的渡过了三日。 现在,他没有被来势汹汹的谣言打垮,却因为鄢陵君等人的上书而去打扰父王。 这···实在是显得他太过无能了。 另一边,景邵见太子横认同屈原的说辞,急道:“可是太子,若是我们不去请示大王,那我们如何回复鄢陵君他们。” 屈原立即应道:“就是因为难以回复鄢陵君他们,所以才需要我等商议出一个章程来。” 景邵闻言,冷笑道:“现在我们商议了,但谁有解决之道。” 群臣闻言,顿时全都沉默了。 此时,昭常见群臣都不开口,再次向太子横拱手行礼道:“太子,既然我们都没有办法,不如依上大夫之言,向大王请示。” 太子横闻言,依然犹豫不决。 此时,屈原心中一横,黑着脸道:“太子,鄢陵君等人只是臣子,臣子上书询问,国君岂能立即就给予答复。况且乐君他们的事情重大,岂能草率给出答复。故,依在下之见,应该向鄢陵君他们的信使说,乐君还没有抵达郢都,此事朝中还需查询,让他们稍等三五日便可。” 太子横顿时眼睛一亮。 是啊,虽然乐君他们的事,是能动摇楚国根基的大事,但鄢陵君他们毕竟是臣子,就算他的回复迟上一两日,只要不是一直敷衍,那鄢陵君等人也不能说什么。 想着,太子横立即向群臣问道:“诸卿以为左徒之言如何?” “这···”昭常皱着额头,却没有回答。 此时,景邵见屈原用权势压人,不由在心中冷笑一下。 拖,这还能拖几天,现在还只是鄢陵君他们上书询问,在等几日,等江汉的封君上书都送到郢都,那时还能拖么。 想着,景邵拱手道:“既如此,那就依左徒,再等三天。” 景邵一开口,其他大臣相互看了看,同时开口道:“既如此,太子,那我们就再等三天。” 群臣的声音一落,太子横还未来的及开口,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等几天?不必了,寡人已经回来了。” 太子横与群臣闻言,向殿外一看,果见楚王正大步走进来。 见此,众人所思所想虽各不相同,但所有的人全都露出喜色,纷纷向前行礼道: “拜见大王。”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一章 治罪 熊槐在王位上做好后,将鄢陵君他们的上书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看向群臣问道:“诸卿刚刚就是在为这事争论。” 太子横身为监国之人,听到楚王的询问立即应道:“回父王,正是如此。因鄢陵君等人上书询问,而乐君他们尚无消息传来,是以儿臣与诸位大臣商议,打算等几天再做回复。” 熊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封君上书询问乐君他们的事情,这也并非大事,直接回复了便可,何需再等几天。” 景邵知道乐君等人事不好回复,他正要开口劝说楚王早做回复的大臣,以逼一逼楚王,但不想,楚王却主动开口说要立即回复。 见此,景邵露出一丝喜色,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接着,许多大臣虽不知楚王为何如此轻易的答应立即回复,但是听到景邵的话,亦全都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看了看群臣,轻轻一笑:“诸卿不必多礼。” 说完,熊槐安坐王位,不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昭常见楚王答应回复之后,却坐在王位上没有动静,心中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询问:“敢问大王,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回复鄢陵君他们。” 此时,熊槐见群臣在昭常开口之后全都看了过来,笑了笑道:“诸卿稍安勿躁,待寡人处理了乐君他们的事情,再做回复不迟。” “处理了乐君他们的事情?”昭常心中一惊,目光快速的扫了一眼楚王,又快速的移开。 难道屈署已经找回乐君他们了? 这不可能啊,屈署明明已经往广陵去了,他不可能遇到乐君他们的。况且,就算屈署遇到了乐君他们,以屈署的身份,恐怕也难以将乐君他们劝回。 此刻不禁昭常听了楚王的话后惊疑不定,其他大臣亦在心中暗暗纳闷。 就在群臣迟疑间,一个侍者快步走进殿中:“大王,乐君他们已经到宫外了,正欲求见大王,想当面向大王请罪。” 群臣一听,顿时忍不住的发出阵阵惊呼声。 “乐君他们到宫外了?” “这不可能···” 瞬间,殿中就全是群臣惊呼的嗡嗡声。 “咳咳···” 熊槐轻咳了两声,打断了群臣的惊呼后,没有理会群臣惊疑地目光,一脸正色道:“让乐君他们进来。” “唯。” 不久,当群臣见乐君等十五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的走进殿中,全都露出骇然之色。 太意外了。 前一秒整个楚国还因为乐君等人的逃亡,而陷入风雨飘摇之中,下一秒,乐君他们就主动投案自首了。 这简直是···要命啊。 尤其是昭常,此时看着乐君他们,如同见了鬼一般,面无血色。 此时,乐君等人没有理会群臣骇然的目光,甚至看也看殿中群臣,径自走入殿中,然后一脸灰败的长拜道:“大王,臣等有罪,请大王赐罪。” 熊槐闻言,沉着脸,语气中带着怒火,大怒道:“现在才来请罪,你们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乐君等人闻言,虽然他们已经知道楚王对自己的惩罚了,但此刻一听楚王的话,依旧忍不住有些颤抖,半是配合半是恐惧的长拜道:“臣等知罪,请大王降罪。” “哼。”熊槐闻言,冷冷的一哼。 此时,群臣看了看殿中跪拜请罪的乐君等人,然后又偷偷看了看楚王,顿时满腹迟疑。 这剧本好像不对啊! 乐君等人逃亡之后,现在又幡然醒悟,主动回来投案自首。 此时此刻,楚王不应该加以安抚吗? 如此冷淡苛责,难道楚王就不怕乐君他们一怒之下,又跑了··· 直到此时,依旧有许多大臣还以为乐君他们是主动回来的。 另一边,熊槐冷哼之后停顿了一下,厉声道:“你们应封地失守,特意离开巨阳回郢都向寡人请罪,这本来也没什么。封地失守,这是各国势大,非战之罪也。离开巨阳返回郢都,因各国已经暂时退兵回国,而且你们也将军队留在巨阳,这也不是罪过。 但是,你们离开巨阳之后,本应快马加鞭地返回郢都,但你们是怎么做的呢?” 说到这,熊槐见乐君等人全都深伏在地,不禁大骂道:“可是你们却在离开巨阳后,一路缓行,这就是你们返回郢都向寡人请罪的态度吗?” “臣等死罪。” “死罪?路上缓行只是你们罪责之一。”熊槐冷冷的道:“在郢都谣言四起后,你们本应快速返回郢都消除谣言,但是,你们得知消息,却乘机借谣言向寡人施压,打算借谣言之力减缓自己的罪责,这就你们的罪责之二。” 说着,熊槐大怒道:“这就是欺君之罪。” 殿中群臣全都一怔,然后立即向乐君他们看去。 欺君之罪,这可是重罪,乐君他们怎么可能会认罪。 “臣等死罪。” 乐君等人俯首认罪。 群臣大惊,乐君他们连欺君大罪都认了。 此时,熊槐一双怒目看向乐君,怒道:“乐君,经过寡人查证,卿制司马为齐国奸细,杀害其他封君重臣在先,离间我楚国君臣关系在后,更有散布谣言,致使郢都大乱,陷些弄成大祸,这个罪名你可认。” “臣甘受大王责罚。” 群臣:“···” “好。既然你等认罪,那就要接受寡人的责罚。”熊槐脸色稍缓,点了点头,大声道:“轻慢君王,欺瞒寡人,收受奸细,动乱国家,按律当诛,不过,你们皆有封地爵位在身,按律应当以封地抵罪,因你们封地已失,则应用封号抵罪。 不过,念在你们之前在陈城与各国血战,与国有功,且封地也是因为交战不利而失守。是以,寡人决定仍然以封地抵罪,保留封号。不过,乐君识人不明,以齐国奸细为心腹,致使郢都动乱,理应罪加一等,剥夺封号。 而且,念在你们虽然对寡人有所轻慢,但依然能悬崖勒马,前来郢都请罪。是以,寡人决定给予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眼下各国对我楚国依然虎视眈眈,我楚国与各国依然还有一战。 只要接下来你们能奋勇作战,为国建立功勋,待楚军收复失地之时,寡人依然可以将你们失去的封地交还你们。 不过,若是接下来···你们作战不力,那就休怪寡人不客气了,即便未来我楚军收复失地,卿等的封地也不将归卿等所有。 卿等可认罚,可有异议?” 楚王话音一落,群臣立即向封君们看去。 但···却见群臣异口同声的道:“臣等认罪,谢大王给予臣等戴罪立功的机会。” 群臣闻言,许多人心中一沉,乐君他们竟没有半点讨价还价。 熊槐看向乐君道:“同样,这事也对乐卿有效,只要乐卿你能戴罪立功,寡人不仅可以重新赐予封号,而且还可以将乐地交还给卿,但只能赐予原本乐地的一半,卿可有异议。” “大王隆恩,臣感激不尽,之愿以残躯为大王效死命。” “好。”熊槐点了点头:“好,既然卿等皆认罪受罚,那此事就这样吧。” 说着,熊槐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屈原到:“左徒,有劳卿将此事的处理结果恢复鄢陵君他们,并通报国中父老。” 屈原立即拱手应道:“唯。” 与此同时,苏代等人得到乐君他们突然出现在楚宫门口,打算向楚王请罪的消息,全都惊呆了。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二章 还有一招 “楚王忽然回到郢都,乐君等十五人突然出现在宫外,并集体在宫外长跪请罪。” “楚王召见乐君等人,并予以重处,乐君等人全都认罪受罚。” “封君的事情尘埃落定,郢都关于乐君等人的谣言已经平息,现在郢都群臣百姓都在痛骂我等各国多事,恶言离间楚国君臣。” 冯喜听着探子传来的一系列坏消息,错愕的道:“也就是说,乐君他们一回都,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全都失败了,给楚臣送的礼全都白送了,散布谣言制造混乱的死士也都白死了,安插的内应也白死了,我们四国的情报网也都白白的浪费了。” 苏代三人闻言,全都脸色一白。 其他的还好说,关键是最后一条,四国在郢都的情报网全都被他们主动卖了,四国要再想在郢都建立完善的情报网,非得耗费万金巨资还有数年之功不可。 代价太大,而收获却几近于无,这无疑会让他们的国君以为他们无能。 此时,一人匆匆走进房间,然后传给苏代一根竹简,苏代接过一看,却见竹简上写着:楚王见诸君于鄂。 见此,苏代脸色一沉:“好一个楚王,好一个老谋深算的楚王,好一个连环计,一环扣一环,使我等落入环中而不自知,直到尘埃落定,直到事情结束才明白过来,这次我们输的不冤。” 说着,苏代见三人全都急切的看着他,于是便将手中的竹简传给三人。 三人一见竹简上的内容,全都一怔。 张平囔囔道:“好一个楚王,好一个淡定的楚王,难怪楚王面对汹涌澎湃的谣言都能稳得住,原来乐君他们一直都没有脱离楚王的掌控。” 冯喜感叹道:“在下之前本以为楚王的手段已经很高明了,夜宴群臣,不仅控制群臣更是麻痹群臣,然后将群臣带往云梦狩猎,让所有人都以为楚王去云梦是为了进一步控制群臣。但,结果楚王去云梦不仅是在控制群臣,更是在事情恶化之后避开群臣。 当群臣以为楚王去云梦是在躲避他们时,却发现楚王留在云梦,乃是是为了一举夺取郢都百姓的话语权,用楚王自己的韵事击垮了所有对楚国不利的谣言。 当群臣以为楚王留在云梦是为了郢都话语权的时候,却不想楚王留在云梦的真正原因,却是云梦水路方便,而且更加方便隐匿行踪,一个简简单单的金蝉脱壳,便瞒住了所有人三天。 当所有人以为楚王还在章华宫观望的时候,却不想楚王已经花费了一天功夫赶到了鄂地,然后又花费了两天时间返回郢都。 当楚王返回郢都,却是大局已定,所有的阴谋诡计全都在瞬间失败。 不管什么阴谋诡计,不管什么人出招,楚王都能透过重重迷雾看到事情的本质,可见楚王的智慧非常人所能及啊。” 翟章听了冯喜的言论,似乎在拍楚王马屁又似乎在推卸责任,想了想,长长一叹:“事已至此,我等的任务已经彻底失败。” 说着。翟章一脸悲哀道:“诸位,我等还是尽快回国请罪吧。” “唉···”冯喜张平同时发出一声哀叹,露出落幕之色。 无论怎么说,现在他们的任务都失败了。 此时,苏代见三人露出心灰意冷之色,已然已经承认了这次任务的失败,见此,苏代心中大恐。 自齐王地即位之后,齐王同时任命孟尝君田文与季子做丞相,导致齐国内部宗室与稷下学宫的争斗不断,群臣见斗争异常激烈。 这次他耗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在群臣相争中,争取到这次来楚国的机会。 结果,身负齐王重托的他,却失败而归。 这···他绝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想着,苏代定了定神,大声道:“不,诸位,虽然我们离间楚王与各地封君关系的计划失败了,但是···但是昭雎一定要死。” 冯喜闻言,皱了皱眉头:“苏子,现在切切相关的乐君他们都向楚王认罪了,连楚国大臣都偃旗息鼓了,就凭我们的力量如何能杀得了昭雎?总不能等大军围困巨阳,攻破巨阳之后再围杀昭雎吧。” 苏代闻言冷冷一笑:“先生此言差矣,岂不闻言语也能杀人吗?” “还是谣言?”冯喜三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苏代。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能不能有点新意有点长进。 苏代见三人不信,直接接下自己腰间宝剑,拔出来向三人展示道:“三位看我这把宝剑如何?” 张平看了一眼苏代的佩剑,微微颔首道:“越国上等宝剑,价值数百金。” 苏代笑道:“三位信不信,昭雎必死于此剑之下。” 张平三人面面相觑,然后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苏代。 次日。 昭雎嫡长孙昭翼前往太学就学,到了太学,一下马车,见到自己的好友,正要打招呼,却见好友看到他后,鄙夷的摇了摇头,然后直接绕道走了。 昭翼见状不禁心中微怒。 接着,昭翼又见一位前来就学的同窗,正欲去打招呼,却见那人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昭翼一怔。 接着,昭翼进入太学后,却见大多数的人全都避着他走,即便没有避着他的,也是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见此,昭翼心中又惊又恐。 不久,一个跟班小心翼翼的来到昭翼身边,惊恐的禀报道:“少主,臣刚刚打探到···打探到···” “你打探到什么了,还不快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暗算我。”昭翼急切的问道。 “少主,今日一大早就有一些谣言在太学学子中谣传。他们说,陈城之败,虽然责任不在令尹,虽然大王也没有责罚令尹,但是,令尹应该有自知之明,应该效仿前人莫敖屈瑕,令尹成得臣,司马公子侧,以死谢罪。 而且,现在大家都在说,令尹不死,是因为贪婪权势,贪生怕死··· 所以,众人羞,不愿与少主为伍。” “什么?”昭翼一怔,久久不语。 屈瑕也是楚相,是屈氏先祖,攻打罗地时失利自杀。成得臣乃楚共王令尹,城濮之战战败,成得臣自杀,公子侧乃楚共王司马,也是楚共王亲叔叔,楚共王亲自指挥的鄢陵之战中楚军大败,在楚共王的再三安抚下,担负战败次要责任公子侧依旧自杀谢罪。 这几个自杀的楚将,有的是令尹,有的司马,有的是主将,有的是副将,但面对战败时,都选择了自杀谢罪,而楚国败军杀将的传统,也从这三人开始。 而现在的陈城之败,昭雎面临的处境正与这三人类同···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三 自刎 傍晚时分。 “大王,不好了,令尹府中传来消息,令尹嫡长孙刚刚在家中自刎而死,令尹世子听闻噩耗,数日前被刺的伤口再度破裂,血流不止,恐将不治。” “怎么回事,好好的昭翼为何会自杀,还连累到令尹的世子。”之前面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谣言的时候,熊槐也始终没有变脸色。 但现在,他一听昭雎的嫡长子以及嫡长孙都惨遭大难,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另一边,司宫李秋听到楚王的询问后,摇头道“回大王,臣不知具体消息,刚刚令尹府上只传来了世子将死的消息,并请大王尽快通知令尹,并没有说明缘由。” “没有说明原因。”熊槐一怔,立即大怒道“传,立即传刺史令来见寡人,寡人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就算他们死了,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不然,寡人如何向令尹交代。” 熊槐说着,心中的怒火渐渐消失,很快心中泛起阵阵忧愁。 尤其是他一想到远在巨阳的令尹昭雎,驺然听到自己的世子嫡孙惨死,不禁又深深的担忧起来,担忧昭雎会不会顶不住。 不多时,一个侍者快步跑进来“大王,刺史令来了。” “传。” “诺。” 不久,陈轸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行礼一边急忙开口道“大王,臣已经查明令尹府中惨剧的原因。” 熊槐见陈轸喘着气,急不可耐的询问道“究竟是何原因? “回大王,今日一大早太学中就有流传令尹贪恋权势,贪生怕死,在战败之后不愿自杀的谣言,这些谣言虽然已经是老生常谈,但是这次不同的是,太学中的学子被有心人煽动起来,刻意孤立令尹之孙昭翼,说是羞于与其为伍。 其后,等又羞又怒的昭翼回到府中时,正碰到有人送了一把宝剑给令尹,说是听说令尹手中无剑,故特送来千金宝剑一把,请令尹自决。” 说着,陈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结果,昭翼受此刺激,直接拿着那把宝剑自刎了。而且···” 陈轸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满腔怒意溢于言表的楚王,没有接着往下说。 此时,熊槐阴沉的道“而且什么,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要吞吞吐吐的,难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比令尹嫡子嫡孙惨死还严重吗?” 陈轸闻言,迟疑了一下才应道“大王,昭翼临死之前还曾说他为身为令尹之孙而感到羞愧,他为昭氏蒙羞了。” “混账,这个逆子该杀。”熊槐勃然大怒道“令尹一心为国,陈城之败不过是暂时的战略后撤,他身为令尹嫡长孙,他身为昭氏族人,他身为楚国未来的中流砥柱,难道这点局势都看不出来。幸好他死了,否则···否则,若他是寡人子嗣,寡人一定亲手砍死他。” 说到这,熊槐又恨又悲道“可惜了令尹的世子,竟被逆子所误,最可怜的还是令尹,竟为至亲所伤,其伤大焉痛哉。” 陈轸见熊槐脸上满是悲色,立即安慰道“大王,昭翼年幼,血气方刚,受不得委屈与冷眼,更受不得刺激,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恨的是,竟然有人对尚未行冠礼的幼子下手。事已至此,还请大王节哀顺变。 此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安抚令尹,臣担心令尹受此打击,再加上有人在令尹面前风言风语推波助澜,令尹会在无奈之下,自杀谢罪。” “对对对···”熊槐一听连连点头道“贤卿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稳住令尹。” 说着,熊槐期待看向陈轸道“贤卿可有办法。” “这···”陈轸见楚王看过来,心中也是甚是为难,一时间也毫无办法,不禁低头沉默了下去。 熊槐见状不由长长一叹。 他也知道这事很难办,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敌强我弱,敌军数倍于我,万不得已下,只能以退为进,甚至为此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名声。本来自己一心为国,承受巨大的压力以及非议,结果,自己不为国人理解也就罢了,竟然还不为自己的至亲所理解,甚至自己的至亲还以死向自己发出控诉,说自己没死,是给家族蒙羞了。 这··· 熊槐想来若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恐怕也会悲痛欲绝,心哀欲死吧。 现在熊槐可以想象昭雎接下来所承受的难以承受之痛,但···知道归知道,可是如何安慰心已破碎的昭雎呢? 从不能寄托于昭雎内心的强大吧。 想到这,熊槐猛然摇了摇头。 现在他该做点什么才是。 熊槐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陈轸,若是有人设计害了你的子嗣,那你会如何?” 陈轸闻言立即高声应道“报仇。” “不错,发生这种事,除了心伤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报仇。” 说着,熊槐盯着陈轸问道“陈轸,那这次设局的人是谁?” 陈轸闻言,心中略一沉吟,便知道楚王的意思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清楚究竟是谁在暗中策划此事,但派出楚人之后,剩下的无非就是秦韩魏齐四国,虽不知这么恶毒的计策是谁想出来的,但肯定,这四个国家全都有参与。若从这四个国家中选一个,选一个最符合楚国利益的国家··· 陈轸拱手应道“大王,臣已经查明,这是齐国干的,是秘密来楚的苏代一手策划实施的。” 说着,陈轸语气阴寒的道“大王,要不要我们将苏代送到令尹面前。” “不,苏代现在还不能死。”熊槐摇了摇头。 虽然苏代一直都没有在郢都露面,但是,就凭齐国那两帮斗得头破血流的大臣,苏代还没有进入楚国之前,熊槐就已经得到苏代将要来楚的消息了。 当然,熊槐之所以没有对苏代下手,那是因为苏代还有大用。 想着,熊槐立即应道“不妥,现在还不能让令尹这么轻易地报仇,否则,寡人担心令尹报仇之后,会心灰意冷,自我了断。所以,寡人还要给令尹树立一个目标才行。 不过,虽然苏代不能杀,但其他三人么,寡人这就封锁前去秦韩魏三国的道路,只要找到三国探子,那就立即杀掉,将他们的首级送给令尹。” 说罢,熊槐立即在王位上做好,然后快速铺开一张帛布,拿起笔来写下一句话后,将帛布递给陈轸道“陈卿,用最快的渠道将寡人的话带给令尹,另外,陈卿也将令尹府中所发生的事通报令尹。” “唯。” “还有。”熊槐见陈轸要走,立即开口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各国如此算计寡人,寡人万万忍不下这口气。”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问道“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冷笑道“寡人决定报复齐国,现在齐国那边,田文与季子不是在朝中斗的不可开交吗?寡人觉得两帮人还不够热闹,所以,寡人想在齐国朝中扶持这段时间在齐国快速崛起的吕礼做第三方势力。 寡人听说苏代与吕礼在齐国多有矛盾,几乎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所以,苏代这个家伙,就算寡人送给吕礼的大礼了。” “请大王放心。”陈轸笑着点了点头“臣这就去布局,一定会让苏代在齐国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 正文 第九百九十四章 送礼 当陈轸回到刺史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陈轸先派人将郢都的事情以及楚王的口信传给令尹昭雎后,接着找来自己属吏问道:“苏代他们现在可还在城中?” “在,自从两天前我们通过监视群臣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后,就一直派人瞪着他们,他们现在还在郢都无疑。”属吏说着,顿了顿,又禀报道:“刺史令,刚刚刺史令在宫中的时候,我们的探子已经查出,不久前送到令尹府上的剑,乃是韩人张平的佩剑。不过,现在我们依旧还没有查出,这事的主谋是谁。” “好,干的不错。”陈轸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加派人手监视他们,此外,通知墨家的侠客统领,让他们调出三队游侠,立即动身前往楚国去往秦韩魏三国的道路上埋伏,只要接到我们的消息,就立即动手伏杀冯喜张平翟章三人。” 属吏一怔,疑惑的问道:“刺史令,现在他们三人就在郢都,还在我们的控制中,为何现在不直接派出士卒将他们擒住,反而在半路上派出刺客伏杀。” 陈轸摇头道:“这是为了放走苏代。” “放走苏代?” “不错。”陈轸点了点头,笑道:“四国探子来楚,结果却只有苏代平安回国,这让其他三国怎么想。当然,无论秦韩魏三国怎么想,我们都要派人去三国散布谣言。 就说苏代贪生怕死,为了自己能从楚国托身,为了显示自己对齐王的忠诚,为了显示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逃离楚国,故意向楚人出卖了三国密使的行踪。” “刺史令的意思是离间齐国与其他三国的关系。” “嗯。”陈轸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夜色中。 他这么做的目的,离间齐国与三国关系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目的,却是让苏代与其他三国的关系破裂,让苏代无法在三国立足,更无法取得三国的支持。 当然,这事他没必要说与旁人听。 次日,已经得知昭翼自杀的苏代四人,见除掉昭雎的计划已经顺利实施,且已经取得初步成功,再加上他们已经无法继续推波助澜,能否顺利除掉昭雎也只能听天由命。 是以,在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郢都的情况下,四人于当日分别离开郢都回国。 其中,苏代的回国路线与其他三人不同,乃是经快捷的水路返回齐国,是故,苏代与三人分别之后,便出南门,前往江水坐船。 苏代上了船,顺流而下走了约六七十里路,便被一队楚国水师战船拦住。 此时,陈轸站在船头,见苏代的坐船停下后,大笑道:“苏子,故人来访,还请出来一见。” 船舱中,苏代先是得知船只被楚军截住,接着又听到陈轸的声音,立知自己已经落入楚人的手中。 只是,苏代有些奇怪的是,看楚人的架势,他的行踪应该早已被楚人得知,但楚人却没有在郢都或者渡口的时候抓他,反而却在大江之上截住他。 这就有些奇怪了。 想着,苏代一脸阴沉的出了船舱,见到不远处的陈轸后,认命道:“刺史令可是来抓我的?” 陈轸笑着摇头道:“苏子说笑了,苏子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又是齐国的重臣,齐楚虽交恶,但楚王也干不出这种截留大贤的事情。” 说着,陈轸见苏代依旧用冷漠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接着道:“苏子,寡人听说苏子不告而来,又听说苏子不辞而别,以为楚国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故而寡君特派在下前来为苏子送行。” 说完,陈轸抬手邀请道:“苏子,在下已经备下薄酒,还请苏子赏光。” 苏代闻言,看了看一脸真诚的陈轸,又看了看周围团团围住他的楚军战船,于是拱手应道:“刺史令相邀,这是在下的荣幸。” 楚船中,酒足饭饱之后,苏代看着陈轸笑道:“刺史令拦住在下,不会真的只是想请在下吃饭吧。” “当然不是。”陈轸摇了摇头笑道:“寡君仰慕先生才华,所以希望能与先生做一个朋友。” “朋友?”苏代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郢都干的事情,楚王怎么会想跟他做朋友。 陈轸见苏代迟疑的看过来,立即解释道:“寡军听说先生在齐国甚得齐王信任,所以寡君希望先生回国之后,能在齐王面前替楚国说句话,舒缓齐楚两国的矛盾。” 说着,陈轸拱手道:“若是齐楚两国交好,寡君愿以千金相谢。” “千金!”苏代心头一震,他知道楚王为什么要跟他交好了,原来是担心齐国会继续攻打楚国。 知道楚国的诉求之后,苏代顿觉自己底气足了,楚王即便知道他在郢都煽风点火搅风搅雨,也依旧想着要跟他交好。 这说明之前一战楚国损失极大,非常不希望齐国继续率领各国围攻楚国。 想着,苏代哈哈笑道:“能为楚王效力,这也是在下的荣幸。请刺史令回复楚王,在下必定会鼎力相助。” 陈轸闻言,亦哈哈大笑道:“如此那就有劳苏子了。为显示寡君的诚意,寡君愿以五百金做为先生车马之费,当然,待齐楚两国交好,之前许诺的千金,同样也有效。” 苏代一听还没有办事就能拿五百金,心头一热,立即拱手谢道:“楚王太有诚意了。” 不久后,陈轸站在船头看着苏代的船只消失在远处,对左右吩咐道:“传令,立即派人告诉齐国大臣吕礼,就说苏代贪墨了齐王给他用来收买楚国大臣的费用,超过五百金。” “诺。” “传令,在秦韩魏三国散布谣言,就说苏代接受了楚国五百金的贿赂,然后出卖了三国使者的行踪。” “诺。” ······ 巨阳。 “令尹,刚刚府外有一个说是令尹好友的人,给令尹送来了两件礼物,那人说只要令尹看到礼物,就能知道他的意思。” “礼物,将礼物带来。”昭雎以为只是寻常的互赠礼物,便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 不久,那两份礼物送过来,昭雎打开礼盒一看,却见小盒中装着一块精美的玉珏,而长盒中却装着一柄宝剑。 见到这么明显的两样东西,昭雎哪能不知道送礼的人是何居心,这分明是劝他自绝啊。 虽然他早就知道战败后没有按照传统自杀,肯定会有诸多非议,但只要楚王信任他,只要他能跟当初的景舍一样,打一个漂亮的翻身战,就会堵住国人的嘴。 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竟有人直接把剑送到他手中来了,这是唯恐他不死啊。 昭雎又羞又怒的骂道:“欺人太甚。” 昭雎骂了一句,然后又略带惊恐的向郢都方向张望。 连远离郢都那个漩涡的他,都受到宝剑美玉了,更何况是郢都,哪里现在一定是大浪滔天了。 就在昭雎张望间,又一个士卒进来禀报道:“令尹,门外有人给令尹送礼来啦。” 送礼? 昭雎嘴角一抽,咬牙切齿的道:“将礼物拿进来。” “诺。” 不久,昭雎将礼盒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正装着一把宝剑。 “令尹···” 不多时,昭雎就收到宝剑七柄美玉五块。 就在昭雎羞怒交加,整张脸都快变形之际,又看到一员偏将快步走进来。 见此,昭雎大怒道:“是不是又有人来送礼来了,将礼物带过来,本令尹倒要看看,今天究竟会有多少人来送礼。” 偏将一怔,立即拱手道:“令尹,不是有人送礼,是大王信使到了。” “大王···”昭雎一怔,然后脸色一白,咽了咽口水,惊惧交加的应道:“请信使。” “诺。” 不久。 信使来到昭雎面前,递上两封信函道: “令尹,大王有口信传给令尹,请令尹查看。” 昭雎闻言,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信函,却见其中一封是楚王的亲笔信,而宁一封则是公文。 昭雎心中迟疑了一下,然后战战兢兢的将楚王的信函打开,却见上面写着:请令尹节哀,寡人欲用整个齐国为令尹报仇。 昭雎一怔,不明所以,想了想,又快速的将公文展开一看。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当昭雎见自己的世子嫡孙全都惨死后,一口心血顿时喷了出来。接着,当昭雎将公文的内容看完,这才明白楚王刚刚所说是什么意思。 而后,昭雎双手紧紧握住公文,然后眼中冒出阵阵凶光,看向齐国方向道:“好一个齐王,如此暗算于我,欲置我于死地,那就不死不休。” 此时,一个士卒走了过来,拱手道:“令尹,大王给令尹送来了三件礼物。” “三件礼物?”昭雎一怔。 不久,昭雎将楚王送来的礼物打开一看,却见是三个人头。 见此,昭雎急忙谢道:“谢大王为臣报仇雪恨。” 此时,又有一个士卒走进来:“令尹,有人给令尹送礼来啦。” 昭雎一听这匿名送礼的,顿时脸色一沉。 不用说,他就知道送来的是什么。 不过,现在他还嫌宝剑美玉少么。 想着,昭雎阴沉的应道:“将礼物带进来,还有,若是接下来还有人送礼,那就全都收下,本令尹倒要看看,今天究竟会收到多少宝剑美玉···”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五章 不公 齐国临淄。 齐王地与齐相田文季子三人看着苏代传来的消息,顿时相顾无言。 集结四国之力,耗费数千金,损失了数百死士,甚至还舍弃了四国在郢都的情报网,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而且连楚国群臣对楚王的围攻都没有煽动起来。 齐王地一想起这次齐国的损失,心中不禁有些肉痛,口中埋怨道“苏代无能啊,我齐国好不容意才从楚国身上找到一个巨大的破绽,耗费数月时间布局,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备算无备,如此高的胜率,竟然失败了,竟然就让苏代白白浪费了。 甚至,还让楚王找到机会,一举解决了楚国战败后,群臣对楚王的信任危机。 苏代误我啊。” 田文一听齐王接连抱怨苏代两次,立即劝道“大王息怒,楚王统治楚国三十年,继承并发扬了楚国的霸业,楚王在楚国可谓地位稳固,不可动摇。” 说着,田文用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季子,同样也是这次计划的主谋,一脸惋惜道“臣早就说过,楚国那个国家,封君众多,政局紊乱,只要没有外敌,那楚国就是一片一盘散沙。而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只要楚国出现外患,那楚王与各地封君就会拧成一股绳。 所以,楚国内部出现动荡,我们只需推波助澜让楚国大臣冲锋陷阵便可,根本就无需站在台前,主动出手,以致给了楚王借口,趁机拉拢封君。 所以,臣以为这根本就不是苏代无能,而是之前的整个策略就是错的。” 季子见田文现在从根本上否定之前的策略,心中多有不满。 从楚国的传来的消息,苏代他们没有出手之前,楚王就已经下诏要安抚乐君他们了。 这种情况下,苏代他们不出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楚王拉拢乐君他们,然后安抚群臣封君,稳定国中。 所以,不出手的结果只会是错失良机,而出手之后遭遇挫折,这就是棋差一招,技不如人。 不过,现在苏代行动失败,他也无法与田文争论。 想着,季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立即向齐王请罪道“大王,臣计略失当,臣有罪,请大王责罚。” 齐王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叹道“算了,丞相与稷下学宫的诸子谋划数月,已经算是尽心了,此时祸乱楚国失败,非战之罪也。” 田文闻言,顿时微微低下头,眼中露出不满之色。 大王何其不公啊! 他们宗室这边的大臣稍有过错,就会遭到大王的严厉苛责,动辄削爵降职。而其他人呢,即便是出现了错误,甚至是严重的战略失误,也是一句‘算了’了之。 大王打击公室的心思,也太明显太重了些。 另一面,齐王地收拢思绪之后,问道“左丞相,宋王还没有答应出兵泗西吗。” 季子想起宋国的消息,脸色微微一沉。 各国退兵之后,因从楚国获得的土地距离齐国太远,而且宋魏两国交给齐国的土地远远不能补偿齐国,所以齐宋两国决定置换土地,齐国将新打下来的颍东之地全部交给宋国,而宋国则将泗西之地两百里交给齐国。 结果,宋军占据颍东之后,齐国派去接受泗西的大臣却遭到泗西守将臧信的拒绝与驱逐。 齐国上下当然知道,泗西之地乃是楚国送给宋国的地盘,受宋太子贞控制,宋王用泗西之地跟齐国换地,本来就居心不良,想要借齐国之手剪除太子贞的羽翼。 而太子贞那边为了保住泗西,更是为了让齐国攻打泗西,调动国人厌齐之心,离间齐宋两国关系,便下令让宋将臧信据守泗西城,死活不肯交出泗西。 因淮阴的楚将景阳一直都在策应臧信,甚至还赠送臧信所部诸多粮草器械,再加上齐国清河城声子所部实力不足,更是为了维护齐宋两国的关系,为了让宋国继续伐楚削弱楚国,齐国也没有轻举妄动。 所以,齐国多次派出大臣要求宋王派出军队与齐军一起平定泗西,以兑现诺言。 可是,宋王却以宋军需要稳定颍东,大军无法脱身为由,拒绝出兵泗西。而仅仅只是宣布泗西臧信叛乱,断了泗西的补给。 可问题臧信所部有楚国的支持,补给一直不缺。 于是,齐宋两国便在泗西的问题上多有矛盾。 想起之前的种种,季子叹道“大王,本来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扰乱楚国,就是为了让宋王看到楚国的动乱以及虚弱,以勾出宋王对楚国的贪欲,让宋王彻底站在我齐国这边,不惜一切代价跟着我齐国伐楚。 本来,随着楚国动乱的消息传来,宋王已经有所松动,打算对太子贞以及泗西的臧信动手,以根除宋国的亲楚派。 但苏子行动失败后,宋王的态度又暧昧起来,暂停了所有针对太子贞的行动。” 齐王地闻言皱了皱眉。 他知道宋王的想法,楚国强大,即便楚国遭到各国严重削弱,但楚国的实力依然远远超过宋国,所以宋国可以跟着齐国攻打楚国,但宋国不能将亲楚派大臣全部除掉,免得未来楚国腾出手来攻打宋国时,宋国会因为没有跟楚国沟通的渠道,或者楚国没有跟宋国沟通的,而导致宋国被楚国围攻。 所以,宋王留着太子贞,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可是,正是齐王地因为理解宋王的想法,所以才会对宋王暧昧的态度更加深恶痛绝。 尤其是宋国的亲楚派还是宋国太子,这就更加不能忍了。 想着,齐王地强压这心头的火起,沉声道“算了,现在寡人的首要目标还是强楚,宋国那边还需拉拢,左丞相继续与宋王沟通,但不能因为泗西之地坏了齐宋两国的关系。若是宋王不愿出兵泗西,那就要求宋王继续与各国合力伐楚。” “唯。” 数日后,就在苏代即将返回临淄的前夕,一些谣言开始在临淄悄然传播。 “听说苏代在楚国被抓,已经投奔了楚王。” “传说苏代身负王命出使楚国,却将大王用来收买楚国大臣的钱私吞了,致使大王的要事功败垂成。” “据说苏代收了楚王千金···” 。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六章 驱逐 “大王,臣听说之前扰乱楚国的计划之所以失败,那是因为去楚国执行计划的苏代不仅没有竭尽全力完成大王的重托,反而还贪墨了大王交给苏代用来结交楚国的大臣的黄金。所以,就是因为结交的大臣数量不足,以及送出的礼物分量不够,这才让大王的计划失败了。 如若不然,大王与诸子策划数月的计划,又怎会失败。” 齐王地闻言,看着身侧的吕礼皱了皱眉头。 这吕礼乃是之前吕齐的公室,因国中田氏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他为了拉拢原本齐国的旧贵族,这才大力提拔了吕礼。 当然,这也是因为田齐立国已久,吕氏实力弱小,已经复国无望,所以他才放心的提拔吕礼。 不过,令齐王地无语的是,吕礼被提拔起来后,虽然的确让他拉拢了一些就贵族,但吕礼却因为之前与苏代的矛盾,就跟苏代相互争斗,然后导致国中许多新旧贵族全都跟苏代他们那些各国来宾说客干上了。 这与他扶持贵族平衡田氏的想法不一样。 好在齐国的来宾说客除了稷下学宫的意外,大部分都跟孟尝君田文有牵连,所以吕礼针对苏代的事情,贵族针对来宾的的情况,也算符合他的心意吧。 不过,虽然他对吕礼他们的行为从不反对,但他也不会全都相信双方的攻讦,就比如现在。 “贤卿,临淄中的谣言寡人也听说了,要说苏子贪婪,这寡人相信,但要说苏子背叛寡人,贪墨寡人的黄金,甚至投靠楚王,这寡人是不信的。” “大王,臣不敢苟同,世人皆知,当年苏代来齐,可是燕王重金资助的,按理来说,苏代理应对燕国有所回报才是。可是,苏代他是怎么做的,先是与燕相结亲,而后又因为区区百金而向燕王进谗言,从而导致燕国大乱灭国。 苏代连对于他有知遇之恩的燕王都背叛了,更何况大王呢。要知道,当年苏代背叛燕王仅仅只是因为百金,而现在苏代贪墨的可不是百金,而是十倍,是一千金啊。” “这···”齐王地不仅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迟疑起来。 当年苏代收取燕相子之百金的事情,虽然他或许没想到会因为他的谗言而导致燕国灭亡,但是,从现实来说,苏代却真的是因为百金而背叛了燕王,这个罪名他无论如何都是洗不掉的。 既然当年苏代就有前科,那么现在,无论是苏代贪墨了千金,还是接受了千金的贿赂,都不是不可能。 只是,齐王地看了看身侧的吕礼,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异色。 吕礼一向与苏代不对付,他可不能偏听偏信。 想着,齐王地摇头道“苏子不愿千里前去楚国冒险,怎会贪墨寡人的钱财或者收取楚王贿赂呢?这事不会的,还请贤卿不要再提。” 吕礼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齐王地眼中的迟疑,知道他已经在齐王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于是便不再继续进言,拱手应道“是,大王。” 吕礼离去后,齐王地沉吟许久,然后找来自己的亲近大臣公玉丹道“贤卿,最近城中谣言苏子收取楚人贿赂或者贪墨了寡人的钱财,群臣纷纷进言,要求严惩苏子。苏子是寡人信任的大臣,因为区区谣言就轻易处置自己的大臣,寡人以为不妥。 可是,若是不能洗刷苏子身上的嫌疑,寡人也无法服众。” 说着,齐王地看着公玉丹淡淡的道“苏子不日就会返回临淄,贤卿悄悄去看看,看看苏子有没有背叛寡人。” 公玉丹闻言,想起几天前有人送到自己府上重礼,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将这事查的清清楚楚。” “善。” 两日后,苏代回到临淄。 齐宫中。 齐王地听完苏代的述说后,看着苏代皱眉道“苏子以为楚国现在的情况如何,寡人若是再次聚兵攻打楚国,胜负几何。” 苏代想起楚王赠送的五百金,笑着拱手应道“大王,楚国国力强大,且楚王通知楚国三十年,国力蒸蒸日上,群臣信服,百姓归附,纵使楚王近年来多有残暴之举,但楚国群臣依然不敢违背楚王的号令。 所以,臣以为,若是大王单独率领齐军与楚国作战,则胜负难料。” 齐王地一听,想起泗西之地的事情来,不由心中一沉。 若是真如苏代所说,那齐军单独对上臧信所部的宋军以及景阳所部的楚军,以一敌二,基本上就没有胜算。 此时,苏代见齐王目光中流露出沉重之色,又开口道“不过大王也不用担心,楚王这些年倒行逆施,已经惹得楚国封君极为不快,若是楚王征召各地楚军出战,封君或许不得不从,但是,可是若是要让各地封君为楚王死战,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臣以为,只要大王继续连同各国一起兵压楚国,以强凌弱,给楚国上下以不可战胜的架势,则楚国的封君多半就会战战兢兢,时刻想着逃亡,不愿为楚王赴死的。 故而,臣以为接下来的各国再伐楚国,联军必胜。” 齐王地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向苏代点了点头“苏子,今天就到这里吧,苏子一路舟车劳顿,还请早些回去歇息。” 苏代闻言,心中有些感动的应道“谢大王。” 不久,公玉丹来到齐王身侧“大王,臣已经查清楚了,那苏代果然如谣言所说背叛了大王,接受了楚王千金重礼。” “什么?”齐王地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公玉丹道“当真,卿可是真的查清楚了。” “千真万确。”公玉丹点了点头道“臣在苏代进入临淄范围后,就一直盯着他,亲眼见他回都之时身边有五辆马车,其中三辆马车上都装满了沉重的箱子。臣为了以防万一,还趁苏代不在,重金收买了苏代的门客,然后从苏代门客口中得知···得知···” “得知什么?”齐王地声音一沉。 公玉丹咬牙切齿的道“大王可知这次行动为何失败,那是因为苏代那个贼子收取了楚王的贿赂,这才给了楚王机会,所以,苏代离楚之后,陈轸密会苏代,赠与苏代千金重礼。” “什么?”齐王地大恨道“可恶,苏代这个家伙果然背叛了寡人!” 五日后。 田文一脸忧虑的向齐王地禀报道“大王,不好了,臣得到消息,之前秘密出使楚国的各国大臣,除了苏子以外,其余三人都遭到了楚国伏杀,全部身死当场,只剩下几个下人逃回各国报信。而且,魏韩两国传回的消息,都说是苏子接受了楚王贿赂,故意泄露了三人的行踪,所以才导致三人身死。 现在,魏相翟强因族弟翟章之死,大为愤怒,扬言要报复苏代。并且魏国已经派人同秦韩两国联系,要向我国施压,要求交出苏代。” “什么。”齐王地一怔。 难道苏代不仅出卖了齐国,还将其他三国也出卖了。 想着,齐王地目光一寒。 ··· 苏代府中,苏代接到齐王的诏令后,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大王要驱逐我,就因为城中的区区谣言?” 前来宣诏的公玉丹冷漠的摇头道“不是因为谣言,而是因为秦韩魏三国。” “三国?” “不错,可能苏子还不知道,与苏子一同去楚国的各国使者,只有苏子你一人安然返回国中。如今三国前来质问,要杀先生报仇,群臣有不少人主张杀苏子拉拢三国,但,幸得右丞相进言,幸得大王仁义,这才决定保下先生。 不过,大王也无法再让先生效力,请先生自便吧。” 公玉丹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去。 等公玉丹走了许久之后,苏代这才反应过来,他被齐王驱逐了,真的被驱逐了。 而驱逐的原因,竟然仅仅只是因为临淄中一些区区谣言。 说什么三国缘故,还不是齐王不信任他,认为他背叛了齐国,否则齐王有怎会相信他出卖了三国呢? 此时,苏代突然想起楚王来,不久前楚王面对的谣言,可是比齐王面对的汹涌猛烈多了,甚至国中都出现严重的动乱了,但既然如此,楚王依旧还是保下了昭雎。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眼下这一对比,他的心都寒了。 要知道,当初他主动请命去楚国散布谣言,离间楚国群臣,扰乱楚国各地,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而且,为了对付楚国,他可谓穷尽心智了,以一人之智力与楚国君臣相抗衡,依然打得有来有往。 同时,为了对付楚国,他不仅将齐王给的钱全部用完了,还搭上了自己带去的钱,甚至到了最后,他还把自己重金买来的,用来给自己陪葬的宝剑都搭进去了。 如此做为,他可谓对齐王尽心尽力尽忠了。 但齐王呢? 却因为区区一点谣言,就驱逐于他。 恨,大恨。 可是,现在他被齐王驱逐之后,有能去那呢? 齐国不能待了。 楚国···他刚刚算计了楚国,同样楚国也刚刚算计了他,楚国不能去。 秦魏韩三国···三国正想杀他呢,三国也不能去。 燕国···燕王心中恨他恨得要死,只是因为之前他在齐国颇受齐王信任,这才跟他虚与委蛇。若是现在他灰溜溜的去燕国,之前奉他为上宾的燕王,一定会杀的血祭宗庙的。 所以··· 就在此时,一个门客来报“君上,右丞相派人前来送礼···” 。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七章 目标 郢都。 “大王,我们离间齐国君臣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了?”熊槐一怔,诧异的看着陈轸:“陈卿,怎么会失败呢?卿昨日不是才跟寡人说计划成功,苏代已经被齐王驱逐了吗?怎么突然间计划就失败了呢?” 陈轸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的道:“大王,我们发动了不少大臣向齐王进言,齐王也的确驱逐了苏代,臣本以为我们可以趁着齐王驱逐苏代的时机,让齐国贵族纷纷向齐王进言,大规模的驱逐各国来宾,并向各国散布齐王地不喜各国宾客的谣言,以破除各国贤士纷纷归附齐国的局面,削弱齐国的智力来源,斩断齐国一臂。 可是,臣万万没想到,齐王地前脚驱逐了苏代,然后孟尝君田文后脚就拉拢了苏代。” 说到这,陈轸脸色难看的道:“不仅如此,而且孟尝君田文在拉拢到苏代后,还以极高的礼遇优待苏代,并让自己的门客在齐国之中大肆宣扬他礼贤下士的贤名。 从齐国传回的消息,齐人听到孟尝君以千钟之粟招揽苏代后,多有称赞,说是苏代为国效力,齐王虽迫于三国的压力驱逐了苏代,但相国孟尝君却弥补了齐王的遗憾,孟尝君不愧是齐王最重要的臂膀。 再加上以前孟尝君就有大肆招揽宾客的贤名,以至于现在齐国士人纷纷归附孟尝君。 所以,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各国在齐的贤士虽然对齐王地有许多不好的风评,但孟尝君田文的贤名大涨,此消彼长之下,臣担心各国贤士不仅不会规避齐国,反而还会更加愿意向齐国跑。 因为即便不能投靠齐王,不能在齐王那里获得高官,他们也能从孟尝君那些获得厚禄。” “孟尝君田文!”熊槐阴沉的囔囔了一声:“士人不归附齐王,但却归附田文,齐王驱逐一个,田文拉拢一个,这么一来一回,各国贤士就还留在齐国,用其智力为齐国效力,这依然还是寡人心腹之患。” 熊槐沉吟了一下,看着陈轸道:“田文贤名传天下,世人多有归之,齐国有一个稷下学宫已经很危险,再加上一个美名传天下的田文,这样的齐国足以让寡人寝食难安。 所以,寡人打算离间齐王与田文的关系,甚至让齐王驱逐田文,贤卿可有办法。” 陈轸闻言点了点头,接着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 “贤卿这是什么意思。” “大王,离间齐王与田文的关系并不难,甚至让齐王驱逐田文也不难,可难的是如何让田文彻底跟齐王反目甚至决裂。” 熊槐闻言目光一凝,心中一片沉重。 是啊,如何让田文彻底跟齐王决裂呢?这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之前齐宣王在位的时候,跟田文他爹田婴多有矛盾,甚至齐宣王曾强硬的驱逐了田婴,而田婴也不甘示弱,打算据守薛地以对抗齐宣王。 可是,这君臣二人的矛盾闹到这种地步,却依然说讲和就讲和了。 其原因不是别地,而是因为薛地乃是齐国藩篱,西接宋国,背靠齐鲁,南临楚国,薛地虽然只有区区百里之地,但却富饶异常。也正是因为如此,薛地吸引了楚宋两国的诸多目光,甚至连鲁国也眼馋薛地的财富。 这样的地盘,必须依附一个强国,否则仅凭薛地自己,是无法在天下立足的。 所以,薛地之主,无论是之前的靖郭君田婴,还是现在孟尝君田文,都无法脱离齐国的庇护。 而对于齐王来说,田文之父田婴曾侍奉两代齐王,而现在田文同样也侍奉了两代齐王,田婴曾担任过齐相,田文同样也担任过齐相,田文父子在齐国宗室中声威甚高,是齐王拉拢宗室的重要力量。 故而,天下无事也就罢了,齐王自然可以连连打压田文,甚至驱逐他。 可只要天下齐国有事,那齐王就可以立即与田文上演一场君臣相合的戏码,然后君臣同心协力对抗外敌。 熊槐对此可是深有感触,他之前曾强硬的打压国中封君,但面对各国伐楚的大局,他不久前还不是大力拉拢了乐君他们,借此拉拢国中所有的封君么! 熊槐心里很清楚,他可以这么干,齐王同样也可以这么干,他会干的,齐王同样也会干。 乐君他们无法拒绝他这个楚王,同样,田文也无法拒绝齐王。 这就叫兄弟阋于墙而御敌于外。 所以说,离间他们的关系不难,甚至让齐王驱逐田文也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们再也合不到一块去。 想着,熊槐沉吟了许久,依旧毫无头绪。 最后,熊槐叹了一声:“陈卿,现在齐国强大,齐王乃是各国盟主,率领各国压得寡人喘不过气来。而田文那边刚刚接纳了背齐王驱逐的苏代,声威大振。现在这两个人,可谓都抵达各自的人生巅峰了。 志得则意满,意满则骄,依寡人看,现在的齐王地就是这种骄傲的人,他可能是不会允许一个名满天下的孟尝君来分薄他的荣光的。再加上之前齐王地本来就对田氏甚至田文多有打压,现在这情况,齐王地心中一定对田文更加忌惮了。 所以,寡人意思是,咱们推齐王一把,派人去齐国散布谣言,收买齐国大臣,股东国支持齐王用更加强硬的姿态打压田文,最好驱逐田文。” 说到这,熊槐皱眉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现阶段,我们就先离间齐王与齐国田氏的关系,并通过齐王与田文的事件,分化齐王与田氏,并告诉天下齐王地与齐宣王不同,不会任用贤士。” “是大王,臣这就去安排。” 陈轸离去后,熊槐望着东北方向陷入沉思。 齐国内部也跟楚国一样复杂,抛开齐王自己,剩下的田氏实力最为强大,其他贵族次之,稷下学宫有次之,各国宾客再次。 而田氏之中,数孟尝君的势力最强,宗室之中则以田文匡章田甲三人职位声望最高。 匡章垂垂老矣,只要接下来齐国继续伐楚,那匡章依然是伐楚的不二人选。以令尹昭雎之能,即便不能战胜匡章,也能拖住他,最好的结果,那就是用年青力壮的昭雎拖死老迈的匡章。 至于田文,他跟齐王地矛盾极大,这矛盾从齐威王之时,就在他们父辈身上埋下了,然后一直延续到他们身上,如果不出意外,志得意满的齐王,肯定不会准许田文在身边拿他刷声望的。甚至,以养士出名的田文,他最大的优势就是齐王地最痛恨他的地方,这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而田甲这个人,不过是被楚国放回的俘虏,缺陷太大,根本无法抗起田氏的大旗来。 所以,只要匡章一死,田文一走,那田氏就废了八成。 而只要田文不与齐王讲和,那齐国内部实力最强的臂膀就算废了。 所以,寡人未来对齐国的关键,那就是匡章与田文! 至于其他国家······ 熊槐摇了摇头。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八章 中山亡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就在楚国与北方五国局势越加紧张的时候,更北方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大王,中山国急报,中山国都城灵寿被赵军围困两年后,被赵燕齐三国围攻一年多后,城中绝粮一月之后,于十几天前被三国联军攻克了。不仅如此,而且灵寿城破之后,连中山王都没逃出去,直接被赵军俘虏了。” 熊槐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沉默了一下,这个消息即在预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 中山国这十几年来多次为燕赵两国所败,元气已失,而且赵主父兵围灵寿两年,展示出的不克灵寿誓不罢休的决心,再加上赵国有齐燕两国军队相助。 所以,在熊槐心中灵寿城必定会被赵军攻克,且中山国也会灭亡。 但是熊槐没想到的是,中山国的都城竟然只在赵军的围攻坚持了两年,而且连中山王都没逃出去,直接被赵主父俘虏了。 他本以为,只要中山王逃出去,即便赵国攻下中山国的都城,也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来剿灭中山国的残余势力。 但现在··· “中山国完了,也亡的太快了一些。”熊槐轻轻一叹,然后向陈轸问道:“现在中山国其他地方怎样?” “大王,中山王被俘后,直接向赵主父投降了,已经下令国中各处残部向赵军投降,想来中山国大局已定。 此刻赵主父亲自坐镇灵寿城,一面派出使者拿着中山王的诏令招降中山国残部,一面让偏师紧随使者之后,以彻底平定中山。” 熊槐点了点头,大局已定,先礼后兵,恩威并施,中山国现在没的跑了。 想着,熊槐想起五国的动静来,不禁皱眉道:“陈卿,可曾查清楚之前一战赵国的损失如何?能否在不久后再次出兵他国。” 陈轸想了想,迟疑道:“大王,现在赵军的具体损失还没有消息,但是,从灵寿城的情况来看,赵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灵寿城乃是中山国的都城,城池高大,百姓众多,赵军攻城一直攻到城中粮尽之色才攻下城池,赵军在城外呆了两年,全力攻城一年,损失不可谓不小。而且,灵寿粮尽,攻城的赵军想来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赵军攻破城池后,不仅俘虏了全城百姓,而且也俘虏了不少中山国的军队以及中山王并贵族。 如今中山国已定,中山国成为赵国的地盘,这种情况下,赵国必然要拿出自己的军粮救济整个灵寿城,以收买人心,尽快平定整个中山国。 而赵国那个国家,国土多山,平地较少,且赵国北面多牧场而少农田,以赵国之力,常年攻打中山国,且这一次亡国之战一打便是两年,再加上救济中山国的粮食··· 臣以为赵国多年积攒的粮食,恐怕将要耗尽了,短时间内已经无力征战了。” 见楚王点了点头,陈轸接着道:“而且,灵寿传出的消息,三国联军攻破灵寿后,赵主父于第二天就让齐燕两国的援军回国,这其中不仅是粮食紧缺的问题,还可以看出赵军的虚弱,面对十万大军,赵军恐怕难以控制了。” 熊槐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寡人原本还寄希望于赵国能出兵调停,现在看来这个希望破灭了。” 说着,熊槐又笑了笑道:“原本寡人还担心赵国会受齐国邀请出兵伐楚,现在赵国也残了,寡人短时间内也不必担心赵国在背后捅寡人一刀了。” 陈轸听着楚王即喜即忧的话,不由轻轻一叹。 以楚赵两国的关系和位置,赵国出面调停的机会可比赵国出兵伐楚的机会高多了。 现在赵国陷入虚弱之中,恐怕会更加鼓动各国伐楚,以为自己提供喘息之机。 所以,以楚国目前的情况来看,赵国全胜中山国远比赵国与中山国两败俱伤好。 不过,现在楚王既然已经说了,那他也只能附和道:“大王英明。” 又数日。 屈原前来禀报到:“大王,左尹传来消息,他游说韩国的事情失败了。而且韩国不仅拒绝了与我楚国讲和的请求,还将出使韩国的左尹给驱逐了。” “嗯?”熊槐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上次郢都谣言之后,他不仅让陈轸派出探子前往各国散布谣言,而且还因为一些在背后搞事,所以他将左尹昭常与中大夫左成分别派去了韩宋两国 一则调离一些碍眼的大臣,二则也希望能与两国说和。 本以为韩宋两国弱小,实力远不如楚国,再加上刚刚从楚国获得大量的土地,需要大量的军队镇压地方,所以两国再次出兵伐楚的可能很低才是。最不济,楚国重臣出使两国,也会让两国有所顾忌。 但不想,现在韩国不仅拒绝了楚国的好意,而且连他的使者也驱逐了。 这就说明韩国已经决意出兵伐楚了。 想着,熊槐问道:“左尹是怎么说的,还有韩国那边是什么情况。” 屈原脸色沉重的应道:“大王,据左尹的消息,这事似乎跟赵国有关。本来左尹到韩国之后,韩王虽然没有答应和谈,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但是,赵国灭亡中山国后,魏国那边突然派出使者求见韩王。结果,韩国接见魏使之后,就立即拒绝了和谈,并将左尹驱逐了。” “赵国。”熊槐点了点头。 虽然他早就知道赵国灭亡中山的事情,必然会给周围的国家以极大的震撼。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事会促成魏韩两国加紧伐楚的步伐。 当然,对于韩魏两国心思,他也能揣测一二。 赵国灭亡中山国后,必会实力大增。位于赵国身边的韩魏两国,要么会趁机制裁赵国,要么会拼命的壮大自己。 楚赵两国的情况,赵国灭亡中山国后虽然暂时陷入虚弱,但是赵国的实力依然还不如楚国,而且赵国大破中山,乃是大胜之师,士气实力犹在。 而楚国则不然,楚国刚刚被五国大败,失去大片领土,实力被削弱,军队士气低下。 二者一对比,韩魏两国的选择也就不那么出乎意料了。 想着,熊槐冷笑道:“看来韩魏两国不仅从寡人身上尝到了甜头,还将寡人当成了软弱可欺之人。” 说着,熊槐又问道:“贤卿,中大夫那边还有宋太子贞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如今负责查探消息的陈轸正在全力调动在各国探子散布谣言,外交的事情全部转到屈原手中,是以屈原一听楚王询问,立即摇头道:“宋国遥远,此时尚未传来消息。”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摇头叹道:“宋国那边虽有太子贞相助,但是太子贞却不为宋王所喜,太子贞难以起到大作用。而宋王一向滑头,现在韩魏两国已经决定对楚国动手,相比齐秦两国也会动手,如此,宋王一定会趁机出兵的。 传令下去,开始整军备战。” “唯。” 正文 第九百九十九章 以宋制齐 “大王,齐魏韩秦四国的消息,不久前四国使者开始频频接触,而且四国已经开始调兵,目前的消息,四国出兵的方向十有八九是我们楚国。” 熊槐听到陈轸的消息,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早在不久前韩国在赵国灭亡中山国后驱逐楚国使者之时,熊槐就已经有了被五国围攻的觉悟了。 此时,熊槐想起还没有动静的宋国来,期待的问道:“陈卿,宋国那边情况如何?” “回大王,因为之前我们已经将泗水以西宋国以南的四百里地送给宋太子贞,我楚国淮北已经与齐国不接壤,所以上次五国夺取淮北地后,所获的土地全都沦为飞地。是以,因为齐宋两国换地的矛盾无法调和,现在齐宋两国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故而现在齐宋两国虽频频接触,但是宋国现在还没有动静,不仅没有答应齐国出兵伐楚,而且还没有驱逐在宋国游说的中大夫。” 熊槐闻言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自从楚国灭亡越国而遭到六国的围攻后,虽然楚国打退了六国的攻击,但是熊槐心中很清楚,在楚国没有被削弱之前,各国对楚国的攻势必然会一波接着一波。 就像欧洲近代史上的反法同盟一样,只要一国强而各国弱,那各国的反扑必然会持续不断,直到强国被削弱或者弱国全部被吞并。 也正是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熊槐才力排众议,在第一次打退六国围攻的情况下,不仅没有顺势从惊慌失措的宋国手中收回失地,反而顺势将泗西之地两百里送给宋国,后来又借宋夫人及太子贞的事情,再次送给宋国四百里土地。 熊槐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交好宋国,更是为了用宋国堵住齐国。 自从熊槐将淮北四百里地交给宋国之后,齐楚两国便是隔淮水相望。 楚国吞并越国之后,楚国的水师已经纵横江河无敌手,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水师,即便齐国也有一只强大的水师,但熊槐相信,一直打渔运输为业的齐国水师,远远不是连年征战的楚国水师的对手。 如此,齐国在水师不是楚国对手,无法从淮水突破的情况下,必然从其他地方攻打楚国,要么齐军越过宋国攻打颍东之地,要么齐军越过魏国攻打陈地。 除了这两个方向,齐国已经别无选择。 当然,要是齐国攻打宋国的泗西之地,让齐宋两国翻脸,那更是楚国求之不得的事情。 果不其然,各国第二次围攻楚国之时,正是齐国率领各国攻打陈地。 事情的结果也没有出乎熊槐的预料,齐国因为飞地的缘故,果然跟宋国换地了。 而宋王也如同熊槐预料的一般,并没有从自己控制的本土拿出土地出来跟齐国交换,而是将太子贞控制的泗西之地两百里拿了出来。 同样,太子贞也没有让熊槐失望,不仅没有同意交换土地,而且还直接让镇守泗西城的将军臧信与楚国联合,相互协防,共同抵抗前来接受土地的齐军。 熊槐觉得若是齐国单独与楚国在淮水开战争夺泗西之地,熊槐自负,以楚国的实力,应该还是可以占据上风的。 同理,齐国那边也应该没有单独与楚国大战的意思,不仅因为齐国不知道能否战胜楚国,更重要是,即便齐国即便楚军拿下泗西之地,那也是齐国输了。 所以,自从五国退兵之后,齐宋两国便在泗西之地上撕扯不断。 齐国找宋王,宋王便推给太子贞,齐国找太子贞,太子贞就推给宋王与臧信,齐国找臧信···除了第一次,后面几次齐国使者连泗西城都没有进去过,更别说见到臧信的面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齐国之前在攻打陈城的时候,做为攻城的主力可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结果齐国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大头竟被弱小的宋国吞了。 若是齐弱宋强,这也没什么,齐国最多敢怒不敢言。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是齐强宋弱,这样的矛盾就是足以撕裂齐宋两国关系的大矛盾。 熊槐想来,宋王必然也是看出了宋国的危机,所以这才迟迟不许诺齐国,甚至连在宋国游说的左成都没有驱逐。一面不断跟齐国深入接触,另一边跟楚国暧昧不断,这就是宋王唯一能做的。 否则,若是宋王废了太子贞,那宋国就会陷入内乱。若是宋王从本土拿出两百里地来,那宋王就无法压制住太子贞,宋国从此一分为二。若是宋国不跟齐国换地,那齐国根本就守不住新获得的远在千里之外的飞地,而齐国劳而无功,做为羽翼的宋国却吃的满嘴流油,这也会让齐宋两国矛盾重重。 所以,之前送出的四百里地,不仅壮大了太子贞的实力,拉拢了宋国,而且还避免了齐国直接兵临楚国,从楚国身上抢夺地盘。免得齐国日渐壮大,最后楚国难以直面齐国兵锋。 而齐国无法获得楚国的地盘壮大自己,只要齐国出兵伐楚,那就是齐国劳而无功,就是齐国被削弱了,即便齐国打败了楚国,打出了威风,这也无法改变齐国越打越弱即便打胜了也越打越弱的现实。 当然,这两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齐宋伐楚成功之后,就会陷入难以调和的矛盾中,让宋国始终无法彻底倒向齐国。 而楚国最终极的目标,则是用宋国钓齐国。 现在看来,虽然楚国上次在陈城大败一阵,但齐宋两国却入局了。 用自己难以守住的地盘,换取一个拥兵九千乘的大国,熊槐怎么算都觉得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至于宋国的壮大,熊槐表示他从来都没有将那个夹缝中生存的宋国放在眼里。 将宋国的情况想了一遍后,熊槐笑了笑道:“好,既然宋王骑墙观望,那寡人也要再接再厉才是。陈卿,传寡人诏令,告诉寿县县尹惠子,再从寿县调五千金给左大夫,继续收买宋国大臣,支持太子贞,尽量拖延宋国出兵伐楚的时间,让寡人多喘口气,也让赵国有更多的时间恢复元气。” “唯。” “还有,请贤卿全力监视四国的动静,寡人要知道这次他们的主攻方向。” “请大王放心,臣一直都盯着五国。” “嗯!”熊槐点了点头,吩咐道:“贤卿去忙吧。” “唯。” 正文 第一千章 出兵 不久,齐宋魏韩秦五国之君会于大梁。 消息传到郢都,熊槐沉默了许久,这才对向他禀报此事的陈轸感慨道:“寡人这辈子算计了很多事,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即便算计失败,也没有败的很难看。尤其是这后面的二十年,寡人的算计基本上都没遇到过大的失误。 但唯独对于宋王,寡人在宋国哪里谋划的十几年,直到今天,却一点也没有看到成功的希望,甚至还有一败涂地的可能。” 说着,熊槐感慨万千的摇头道:“十几年前,宋王六十岁的时候,寡人以为宋王没几年可活的,所以开始在宋太子贞身上下注。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宋王都快是八十的老耄了,却依旧活蹦乱跳的,甚至还有本钱去大梁会盟。 现在寡人是真的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而且,对于宋王···寡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到这,熊槐见陈轸脸色同样也露出一脸的无奈,不由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突然皱起眉头,迟疑的看着陈轸:“陈卿,太子贞今年多大了。” 陈轸一听便知道楚王的担心所在,但此时不仅楚王担心,他同意也很担心,于是,心中沉甸甸的应道:“大王,太子贞近年五十有二了。” “五十有二!”熊槐闻言目光微微一沉:“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想,一晃那太子贞也到了知天命之年了。当今天下,三十多岁便可自称老夫,四十多岁便死了这算是正常死亡,五十岁不死算得上是高寿了。” 说着,熊槐有些担心的看着陈轸:“陈卿,你说太子贞会不会先于宋王归天,而寡人在太子贞身上的所有投资都会打了水漂,然后白白便宜了宋王,最后连一个泡泡都看不见。” 陈轸闻言,心中虽然也有此担忧,但寿命这东西,也只有鬼神才知道,故而他只能安慰道:“大王不必担心,大王有天命的眷顾,所以臣以为,太子贞一定会顺利继承宋王之位的。” 熊槐摇了摇头,天命这东西,谁能说得准呢! 看宋王活蹦乱跳的样子,好像再活一两年也没有问题,或许再活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熊槐最担心的是,宋王如果还能坚挺十年···他对太子贞能否再活十年完全没信心。 须知,太子可是天下间最难做的高危职业,魏韩两国就是前车之鉴,这两国的太子可是才刚刚病死没几年。 所以,他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天命上的。 “陈卿,宋国那边···未来不仅要拉拢太子贞,同时也要拉拢太子贞长子公子服,以防不测。” 陈轸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另一边,五国之君在大梁会盟十日后,才结束会盟,五国之君各自回国。 郢都。 “大王,从大梁传回的消息,齐宋两国之君在大梁会谈七日之后,已经达成共识,决定暂时放下泗西的争执,先行对付我楚国。是以,不久前五国之君已经在大梁盟誓,宣布再次结为一体,一同一出兵攻打我楚国。” 熊槐闻言,立即问道:“可曾探查清楚,五国将会主攻哪里。” 陈轸露出一丝难色:“五国会盟只有五国之君以及五国重臣参与,而且还排斥了各国的亲楚派大臣,是以···” 熊槐点了点头,这些年各国对楚国的提防越加严密了。 “陈卿,多派探子打探各国动静,不要给了各国可乘之机。” “唯。” ··· 不久,随着五国之君返回国中,五国迅速行动起来。 “大王,宋国传回消息。探子来报,宋王一回到商丘,便立即驱逐在宋的中大夫左成,然后又罢黜了一批亲楚派大臣。如今,宋王已经在商丘征召大军,开始整军作战了。” “大王,齐秦魏韩宋五国的消息,五国同日宣布以齐王为盟主,昭告天下将要展开第三次伐楚。” “大王,五国的消息,齐国此次出兵二十万,正由匡章往宋国而去。宋国已经商丘聚集十万大军,以等候齐军到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齐宋联军的目标不是令尹防守的巨阳城,就是惠子防守的寿县。 韩魏两国的消息,魏将公孙喜率十五万大军屯兵陈城,韩将韩忧率五万大军驻守上蔡。 至于秦国那边,秦相甘茂亲率二十大军驻扎武关,窥视我汉北之地。” 熊槐听着陈轸的禀报,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殿中的群臣,开口道:“诸卿,如今五国已经出兵,卿等何以教寡人。” 群臣闻言,不由相互看了看,然后又见目光投向人群中的左司马司马翦。如今令尹柱国司马全都领兵在外,在朝的大将就只有左右司马两人,而司马翦军职最高,国中兵事理应由司马翦率先发言。 司马翦见群臣看过来,沉吟了一下,立即开口道:“大王,这次的局势很明显,五国不会再集中攻打一处地方,而是分兵。而五国分兵之后,臣以为五国的主力将会是齐秦两国。” 说到这,司马翦顿了顿,转而说起其他国家来:“剩下的三国中,其中以韩国实力最为弱小,三年前韩国遭到各国围攻,实力大损,而后五国伐我,大战持续近两年,韩国曾一度缺粮。 而五国夺取我颖汝之地后,因为我率先搬空了各地府库,所以韩国虽然得到了土地,却没有得到我楚国的物资。所以韩国大胜我楚国后,实力不仅没有恢复,反而还因为连年的大战而遭到极大的削弱。 而且,这次韩国夺取我汝水大片土地后,还需要留下兵力驻守,以镇压当地的楚人。是以,臣以为这次五国伐我,韩国只是象征性的出兵相助,而不会全力进攻。 所以韩国这一路军队,只能算是疑兵,而不会是主力。” 司马翦一口气将韩国这一路军队说完,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同样的道理还有宋国,宋国举国动员不过三十万兵力,去除太子贞手中的军队,宋国还能动员二十多万军队。而这二十万大军,不仅需要防备我楚国,还需要防备齐魏两国,甚至还需要防备太子贞兵变。 所以,臣以为宋国最多只会出兵十万,若是宋王保守一点,这一次宋国出兵的数量恐怕也在五万左右。” 正文 第一千零一章 布防 司马翦咽了咽口水,接着道:“五国中去除最弱小的韩宋两国,剩下的秦魏齐三国都是实力雄厚的国家,这次秦国秦齐两国各自出兵二十万,魏国出兵十五万,这就证明了三国远超宋韩的强大实力。” 熊槐等司马翦将五国的情况简单进行说明之后,再次开口问道:“不知左司马以为,这次五国将如何攻打我楚国。” 司马翦立即应道:“大王,秦国那边好说,秦军攻打我楚国,无非就是武关南郑两条路,现在秦相甘茂亲自率军驻守武关,所以秦军的攻击目标一定就是我丹淅防线。 现在丹淅防线由将军庄蹻率五万楚军驻守,臣以为五万楚军驻守长达百余里的丹淅防线,兵力有相形见绌之感,所以我们必须要给将军庄蹻增兵,必须要给庄蹻将军凑齐十万大军才行。” “十万大军。”熊槐点了点头。 上一次五国全都集中在陈地,所以庄蹻率五万楚军镇守丹淅防线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甘茂即将率二十万秦军来袭,那五万楚军就远远不够了,唯有凑足十万楚军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此时,司马翦见楚王点头,立即接着道:“是以,臣的意思是,从汉北郡还未出兵的百姓中征兵,让汉北郡十七个县做到每户出成年士卒一人。如此,丹淅防线不仅有了充裕了兵力,而且用汉北本地的百姓守卫汉北郡,必能激发汉北百姓的死战之心。” 熊槐闻言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之前五国异动的时候,他已经从汉北征发了一半兵力,现在从剩下的还未出兵的百姓家中征兵,则汉北所有的百姓家中全都出兵了。 若是其他地方,征兵也就征兵了,但是汉北三郡不一样。 汉北三郡改制数年,而且已经实施小家庭制数年,每户百姓大多是夫妇二人再加上一个长子以及剩下未成年的子女。是以,汉北三郡大部分百姓的家中,都只有一个壮年男丁,再多,最多的也只是两个。 以前从汉北征兵的时候,都是每县征兵一半,剩下的一半休整,以让百姓有休息的时间。现在汉北每户百姓征兵一人,基本上就已经将汉北郡的壮丁抽调一空。 熊槐不仅担心汉北军会难以承受其重,更担心其他地方看到汉北郡百姓的遭遇后,会抵制小家庭制,这会破化他一汉北三郡为根基进行变法的大局。 此时,屈原见楚王没有立即同意司马翦的建议,他知道楚王的顾虑,但此时面临国战,也顾不得他的班底了。 于是,屈原立即开口道:“大王,自从五国攻克陈城夺取我颖汝之地后,五国之间的分歧已经日趋明显,世人都已经可以预见,五国联盟不久就会分崩离析。而五国分崩离析之后,单凭一两个国家乃至两三个国家,以我楚国之力,可以丝毫不惧。 而现在五国之所以还能勉强保持一致,共同出兵攻打我楚国,那是因为五国在陈城大败我楚国后,以为我楚国已经陷入虚弱,所以才联合出兵来捡我楚国的便宜。 是以,臣以为,接下来的这一战,我楚国是万万不能失败的,否则,各国就会没完没了的攻打我楚国,不断的从我们身上割地。 所以,这一战,我们不仅需要守住各地防线,更要集中兵力击溃其中一两个国家,给五国一个教训。 只有我楚国大胜一次甚至两次,才能击退五国并瓦解五国联盟。也只有五国联盟瓦解,让各国这一战,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打出我楚国的声威,让五国不敢欺我虚弱而轻易攻打我们。 如此才能给我们足够的时间进行修养。” 屈原话音一落,左尹昭常接着道:“大王,左徒所以极是,陈城一战之后,各国之间的矛盾已经压倒对我楚国的恐惧,战争的目的已经从对我楚国的恐惧转为对我楚国的贪婪。所以,这一次的战争正是我楚国扭转外交不利局面的关键一战。 所以,臣以为,这一次,不仅是汉北郡需要调动全部所有的兵力,而且江汉江淮各地都需要征发所有的兵力,每户出兵一人,以渡过这次危机。 胜,则五国联盟瓦解,败,则各国继续在我楚国身上占便宜,胜,则赢得喘息之机,败,则数年内难以安宁。 是故,臣以为这一战我楚国必须全力以赴。” 此时,司马翦接着道:“大王,左尹左徒所言,正是臣的意思,这一战,江水以北的地区,所有的百姓,每户都必须要出兵一人。而且百姓家中如果没有成年的男子,那只要家中还有十六以上的男丁,那就必须要出兵。。” 司马翦话音一落,右司马邓陵光立即拱手道道:“臣附议。” 其他大臣跟着拜倒:“臣附议···” 熊槐闻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道:“好,既如此,那这一战寡人就豁出去了,征发江北所有百姓,与五国一战。” “大王英明!” 接着,熊槐定了定神,向司马翦问道:“左司马,除了丹淅防线的十万大军,其他各地的兵力,卿有何看法。” 司马翦应道:“大王,我楚国的防线从淮水到汉中延绵两千里。其中,秦国到我楚国的道路较为崎岖,除了丹淅的十万楚军外,此外还需征发汉中上庸两郡的兵力前往汉中驻守,汉中这里可以依托长城,只需两万兵力足以应对。 而巴蜀那边,大王可向巴充两国请求,让两国加强戒备严防秦国偷袭,然后再加上巫郡楚军对两国的策应,则巴蜀便可无忧。 所以,即便秦国举国而来,我楚国只需十五兵力,便可守住西线。” 说完秦国,司马翦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韩国那边,韩国军队损失不轻,粮食更是严重不足,所以韩国只需司马景缺镇守方城长城,然后让叶郡守调用百姓,在从上庸襄阳两郡调去一些百姓协防,两地凑齐十万大军,便可守住方城叶郡两地。” “至于齐魏宋三国那边···”司马翦皱了皱眉:“目前三国出动的兵力已经超过四十万,若是加上清河那边的齐军,三国动用的军队已经超过五十万。 而我楚国这边,目前淮北还在我楚国手中的地方,只有令尹驻守的巨阳,以及巨阳西部黄国。据臣推断,这次五国的首要目标,应该是拔掉巨阳黄城两地,将我楚国势力彻底赶到淮南。 只要淮北没有我楚国的基地,那各国就可以与我国隔河自守,如此,各国便可据守要害,用极少的兵力将我楚国拦在淮水以南,从而得到足够的时间消化他们之前占领的淮北地。 所以,为了方便未来我楚国收复实力,巨阳黄城两地绝不能落入五国之手。 是以,臣以为巨阳之地必须要有二十万大军坚守,而黄城那边也需要十万大军。 此外,淮南的寿县淮阴两地,乃是我楚国战略要地,也必须要留下足够的兵力驻守,免得齐宋两国在巨阳虚晃一枪,然后突然对这两个地方发动突袭,在淮南打开缺口。 是以,寿县这里除了城中百姓意以外,还必须留下三万大军防守。而淮阴分属战略要冲,齐将声子在清河城坐拥十万齐军,所以淮阴需要有五万楚军驻守,而且我楚国水师还需要全部集中在淮水策应。” 说完,司马翦拱手拜道:“臣的意见已经说完,还请大王详加考虑。” 熊槐闻言,心中估算了一下。 西线十五万楚军,方城叶郡十万楚军,黄城十万楚军,巨阳二十万楚军,淮南十万楚军,粗略一算就是接近六十万楚军,这已经算是举国而战。 好在战争是发生在楚国国内,各地防线都已经留足足够的粮食,楚国也不用担心粮道问题。 不过,熊槐心中还有些失望,那就是司马翦的部署有些中规中矩,甚至太过于保守,守成足以而进取不足。 想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看着群臣问道:“诸卿,对于左司马之布置,卿等可有补充以及认为不妥的地方吗?” 上大夫景邵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臣有异议。” 正文 第一千零二章 大势 熊槐一听景邵有反对意见,立即问道:“上大夫有何看法。” 景邵正色道:“大王,对左司马的建议,大部分臣也是认同的,但是对于左司马对秦韩魏三国的分析,臣有不同看法。 众所周知,上一次大战中,左尹出使秦国讲和,秦国本有意与我楚国讲和,但因为魏国从中作梗,秦楚议和失败。 不仅失败了,而且本来没有出全力甚至没有出力的秦国,也在魏国的说和下,开始全力攻打陈城。而陈城攻下之后,秦国却只从韩国哪里得到区区五十里地,且并没有从魏国获得尺寸之地。如此,魏国凭什么能说服秦王呢? 况且,秦国上一次的付出与收获并不对等。而现在,秦国却再次出兵二十万伐楚,而且还是由秦相甘茂亲自率军。臣以为以秦国的贪婪与野蛮,肯定不会为了其他国家而拼尽全力的。” 说着,景邵沉重的拱手道:“大王,就如同臣刚刚所说,臣以为这次五国伐我,其中的主力必然是秦国,而韩魏两国则是秦国的羽翼,五国进攻的主要目标就是汉北之地。 是故,臣以为方城叶郡一线只有十万大军还远远不够,必须要二十万大军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二十万大军!”司马翦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大声质问道:“上大夫说的轻巧,可是多出来的十万大军从哪里来?之前陈城之败,我楚军战损十几万大军,现在为了防备各地要点,即便是尽力压缩西线以及东线的情况下,都已经征发江北所有的百姓。 再次征兵十万,哪怕耗尽全力,将江南的百姓全都征发,也不够十万人啊。” 景邵自然也知道江南的情况,洞庭彭泽贫瘠,人烟稀少,即便是全盛时期也难以凑齐十万大军,更别说现在江南已经进行正常征兵的情况了。 可是,方城叶郡一线,仅仅只有十万大军实在太少了。 不仅因为秦国那边实实在在的危机,更是为了增强司马景缺的实力。 接下来这一战是楚国的关键一战,同样也是司马景缺不久后入朝的关键一战,十万大军连防守也很勉强,更别说是主动进攻了。 力挽狂澜,扭转战局的功劳,其他人想要,景缺更想要。 想着,景邵毫不退让道:“既然没有足够的兵力,那边从其他地方调。只要秦魏韩三国主攻汉北,那仅凭齐宋两国之力,就难以威胁淮北。所以,我们可以从巨阳黄城两地调兵,两地各调五万楚军去方城,巨阳留下十五楚军,黄城留下五万楚军,则足以应对齐宋两国。” 景邵的话音还未落下,左尹昭常、左徒屈原、咸尹范环、廷理孙浩、左司马司马翦等十余位重臣异口同声的反对道: “大王,上大夫之言乃是误国之言,万万不能听从。” 景邵见除了几个景氏势力的大臣,其他的大臣全都开口反对,顿时勃然大怒道:“本大夫一心为国,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如何是误国了? 韩国虽然实力有所残缺,但韩国元气犹在,现在韩国仅仅只是出兵五万,而且还是由韩忧率领,这分明就是一支疑兵,其主力必然是由暴鸢率领,正在国中窥探我楚国方城。 而且秦国那边也一样,秦国虽然出兵二十万,但是秦国乃四塞之地,只需极少的兵力就可以守住关中。而秦国带甲之士数十万,仅仅只是让国中一半的百姓家中出兵一人,就足以凑出三十万大军。 所以,秦韩联军必然还有一只规模接近二十万的大军,正在窥探我楚国汉北之地。 二十万秦韩联军,再加上魏国的十五万大军,这接近四十万的大军,仅凭方城叶郡的十万楚军,要想守住两百余里的防线,这如何守得住。” 说完,景邵见其他大臣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沉重之色,以为他已经说动群臣,心中一松的同时,立即看向屈原,开口道: “左徒,汉北三郡新政数年,不仅乃是左徒你的心血所在,更是我楚国核心江汉地区的重要防线。汉北一失,不仅左徒你的心血尽毁,阻断我楚国的新生,更会让我江汉地区甚至郢都都会常常受到秦韩两国的侵扰。 所以说,汉北之地不容有失,唯有二十万大军才能保住方城汉水。” 屈原一听默然的摇了摇,他何尝不想确保汉北之地万无一失呢!他也舍不得汉北三郡有丁点损失。 只是,现在楚国耗尽全力,兵力依然有所不足,如此,那就只能让汉北三郡做出牺牲。 如果秦韩两国真的再次拿出二十万大军,那他也只能放弃叶郡,让叶郡守昭滑率军退守方城,然后会同司马景缺,以十万大军镇守汉北郡。 屈原想来,方城山上有一条楚国经营多年的长城,山下的要塞方城同样坚固非常,如此,以景缺昭滑只能,必能保住方城一线不失。 只是,这样一来唯独就可惜了叶郡! 不过,为了拉拢淮南淮北封君,避免他们离心,为了收复失地,为了稳住令尹昭雎,就算牺牲叶郡,那也是值得的。 有襄阳汉北两郡在,他的新政依然可以持续下去。 想着,屈原冲景邵摇了摇头:“上大夫,这数年来,我楚国在淮北已经失地上千里,这么大的地盘,是万万不能拱手让人的。所以,为了能收复失地,巨阳黄城两地不容有失,在下赞同左司马的方略。” 景邵闻言,脸色一僵,接着,他又看向与昭雎龌龊不断的昭常:“左尹,在下以为以令尹只能,只需十五万楚军就足以顶住齐宋两国的压力,不知左尹以为如何。” 昭常闻言轻轻一笑。 虽然他跟昭雎有矛盾不假,但是他跟淮南淮北的封君可没有矛盾。 且不说不久前两淮封君联合给他送了一笔重礼,就说巨阳黄城乃是两淮封君最关心的地方,是他们要全力死保的地方,就凭这,他就不能开口从巨阳黄城两地调兵。 想着,昭常笑着安抚道:“上大夫,巨阳黄城乃是韩魏宋三国的心腹之患,在下以为韩魏宋齐必然主攻这里。所以,上大夫以为五国将主攻汉北,在下以为上大夫是太过担心了。” 景邵闻言脸色一黑,接着看也不看昭常,然后将目光范环。 只是,范环见他看过来后,不等他开口,就直接摇了摇头。 见此,他的脸色更黑了。 而后,景邵向群臣看了一圈,见无人出面支持他,不由心头一黯。 接着,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突然看见在群臣中一直默不作声地右司马邓陵光,不由希翼的道:“右司马,不知你以为是否应该增兵司马呢!” 邓陵光一怔,没想到景邵会突然向他询问。 方才司马翦所言的策略,可是他与司马翦两人多方商议的结果,他怎么可能反对自己呢? 再说了,景邵从淮北调兵去方城的策略,也太不切合实际了。 淮北一失,不仅楚国将来收复淮北困难重重,而且也会让淮南直面各国兵锋。调兵,整个两淮地区的封君都不会同意的。 若是楚军主力防守淮北,那么两淮地区的封君必然会为了自己而发挥十二分的战力。 而主力集中在方城那两淮地区的封君能发挥一半战力都不错了。 而且,他与司马翦还很怀疑,若是让封君去守方城,一旦齐宋联军强攻巨阳,那些封君们会不会忧心忡忡,然后在秦韩联军攻击方城时,会趁机逃亡。 他们会呢还是不会呢。 想着,邓陵光冷冷回应道:“上大夫,在下以为左司马说的是。” “你哼” 景邵见邓陵光拒绝了他抛出的橄榄枝,不由冷哼一声,然后猛地一甩衣袖,脸色铁青地回到原位,不在开口说话。 正文 第一千零三章 夏泽无水 等群臣的声音落下,熊槐便知道调兵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虽然熊槐也知道,仅仅只是防守的话,巨阳黄城用不了那么多人,但是,两淮的那些封君可不会怎么想,淮北的那些封君不仅想要守住淮北,更想要收复之前失去的封地。 而淮南的封君,想的则是如何避免自己的封地成为前线,巨阳黄城不容有失,最好,还是将战线往前推。 所以,他虽是楚王,但也无法强行按照自己想法去干。 想到这,熊槐不由在心中微微一叹,心中收回封君权力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若是他指挥封君就跟指挥县尹一样,指哪打哪,他那里还会为这种事操心! 顿了顿,熊槐定下心神,开口道:“既然诸卿都是这个意思,那就按照左司马的意思去办吧。 不过淮北战局本是一体,为了统一调度两地战事,寡人决定认命令尹为淮北战事总指挥,统领巨阳黄城战事。” 将淮北的三十万军队全都交给令尹昭雎后,熊槐向司马翦道:“左司马,稍后向国中传达寡人诏令,举国动员,所有未出兵的百姓家中,只要有年满十六的男丁在,就必须出兵一人。 具体如何调兵,左司马与右司马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交于寡人批复。” “唯。” 朝议结束后,司马翦与邓陵光出宫后立即就拿出早已准备的征兵调兵计划,然后快速进宫禀报楚王。 当日,楚国时隔两月后的第二次征兵计划便急急忙忙的展开了。 另一边,巨阳城西面七十里处。 此时昭雎看着前方平地,远远望去,前方全是开辟的农田。 见此,昭雎皱了皱眉,然后一招手,从身侧的项君慎手中接过地图,看了看地图明确标出的夏泽之名,然后又看了看远处,不由奇怪问道:“此处不是夏泽吗,夏泽虽小,但也有方圆三四十里,为何夏泽里面没有水?反而全是农田?是向导带错路了?还是其中有什么变故?” 听到昭雎的质疑声,跟在昭雎身后的黄君菱君对视了一眼,全都默然无语。 接着,昭雎见自己询问后,却没有人回答自己,不由一愣,然后转头看向黄君:“黄君,黄地距离此处不远,这里的地形你应该熟悉的,本令尹问你,这里可是夏泽?” 黄君见昭雎点名,扭扭捏捏了一阵后,才在昭雎越发凌厉的目光中,忐忑不安的应道:“回令尹,这里的确是夏泽。” 话一出口,黄君的心脏便剧烈的跳动起来,头上的汗水,也如开槽的水流一般源源不断向下淌。 自从五个月前传来令尹昭雎嫡长子以及嫡孙被害死的消息后,昭雎便疯狂的陷入对各国的报复中。 为了报复各国,同时也是为应对接下来的一战,令尹昭雎决定亲自走访淮北,以期能寻找破敌之地。 而他黄君,则作为熟知本地地形的人,一直跟在昭雎左右,一面做向导,一面参谋合适的作战地点。 这五个月来,他跟着昭雎走遍整个巨阳周围五十里的地方,虽然昭雎选定了两个地点,但昭雎却对那两个地方不太满意。 结果,就在几天前,昭雎瞄准了夏泽这个地方,同时也是他最不愿意昭雎来的地方。 因为他很担心,如果昭雎发现整个夏泽都变成了附近几个封君的私田,昭雎会不会因子嗣之死而迁怒于他们,趁机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 虽然昭雎子嗣之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万一昭雎以为他跟乐君他们是一伙的呢! 现在昭雎来了,而且一来到夏泽就发现夏泽的水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片片农田。 此刻,黄君看着前方黄绿相间的粟田,内心之中没有半点以往的喜悦,反而此刻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不过,幸好几天前他得知昭雎要来夏泽查看,他就提前跟其他人打了招呼,让耕种夏泽的百姓全都离开了。 就算现在昭雎发现了,只要找不到耕种的人,这也勉强能掩耳盗铃吧。 另一边,昭雎从黄君口中得知这里就是夏泽后,他立即便知夏泽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这几百年来,江北的湖泊经常有发生逐渐干枯的现象,就连有汉水注入的云梦大泽都快干枯了,更何况是这小小的夏泽呢。 湖泊渐渐干枯,再加上有心人在河流上游改道,在湖泊中进行引流,如此,数十里的湖泊,用不了几年就会变成良田。 而这些良田在楚国的地图却还是湖泊,田里的出产也是不用交税的。 这种事情各地封君全都很熟练,甚至这事无论在朝中还是各地,都是公开的秘密,甚至连王位上的楚王也心知肚明,只是无法宣之于口罢了。 想到这,昭雎心中略一沉吟,再次看了看地图,然后开口问道:“黄君,这夏泽干枯了,那流经夏泽的夏水也干枯了吗?” “这···”黄君张了张干枯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昭雎横了一眼,冷冷的道:“事到如今,黄君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黄君闻言,心如死灰道:“回令尹,夏水还未干枯。” 不久,昭雎率众来到夏水边,见清洌的夏水匆匆流过近五丈宽的河道,昭雎情不自禁的笑道:“好一条夏水···好一条夏水,大事成矣。” 说着,昭雎立即从身侧的项君慎手中接过地图与笔,然后快速在标注夏泽的地方画上一个圈。 画完之后,昭雎看着地图上的三个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三个地方便是他这五个来的心血所在,是他为各国联军准备埋骨之所。 看罢,昭雎笑了笑,然后看向黄君道:“黄君,国事艰难,既然这夏泽变成了良田,为我楚国增添一份力量,那也是上天庇护我楚国。所以,下次夏泽之地的产出,理应全部上交太府,以为大王分忧,不知黄君以为如何。” 黄君一听昭雎没有追责他们圈地一事,反而还有将夏泽转为田地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夏泽在地图上变成了良田,今后他们每年都要交税,但是,比起大王的雷霆之怒,他们也算逃过了一劫不是。 此时黄君心中暗暗庆幸,辛亏这事在各国伐楚之前暴露出来,现在大王还需笼络他们。否则,若是其他时候,大王一定那他们开刀的。 想着,黄君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与菱君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然后,黄君露出一张笑脸,拱手应道:“令尹所言极是,夏泽转瞬变良田,这正是上天庇护我楚国啊。” “是啊,正是上天庇护楚国啊。”昭雎闻言呵呵一笑,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君:“黄君,本令尹有一件天大的功勋让给你,你要不要。” 黄君一听,猛然抬头看向昭雎,见昭雎神色不似有假,连连点头道:“请令尹吩咐,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正文 第一千零四章 定计淮北 两日后。 昭雎一回到巨阳,就见留守巨阳的阴君匆匆赶了过来。 “令尹,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昭雎见阴君满脸欣喜的模样,奇怪的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各国联军杀过来了?” 阴君摇了摇头,双手奉上一份诏令道:“那倒没有,不过大王的诏令到了。” 昭雎一怔,从阴君手中接过诏令展开一看。 当他看到巨阳黄城两地相加只有三十万楚军时,不禁皱了皱眉。 三十万楚军如果只是守城,如果仅仅只是守住淮北不失,那倒是足够了。 可是,他废寝忘食的努力了半年,所要的也可不是守住淮北,甚至不是击退各国联军,他要的那时将来犯之敌大部留在淮北。 而为了这个目标,三十万楚军就远远不够,这点楚军还不足以支持他的计划。 ······ 郢都。 就在郢都上下为了接下来一战,上至楚王下至黎民百姓,全都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左徒屈原走进了楚宫。 熊槐见屈原快步走来,立即询问:“贤卿在城中局中调度,却来找寡人,可是太府或者工尹哪里物资人手不足?” 屈原摇了摇头,向周围的侍者看了看,却没有说话。 见此,熊槐驱散殿中侍者后,立即询问道:“出了何事,贤卿何以如此谨慎。” 屈原立即应道:“大王,刚刚令尹的心腹门客找到臣,让臣转交给大王一份令尹的密信。” “令尹的密信?”熊槐一怔。 令尹昭雎的信,若是跟军情有关,那就会通过司马府的渠道由左右司马递给他。若是跟内政有关,则会通过左尹传递给他,若是一些隐秘的事情,则会通过秘密传给他。 现在昭雎却让屈原居中传递消息,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而后,熊槐接过密信一看,顿时大吸一口冷气,同时口中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道:“疯了,令尹疯了,他身为百官之首,岂可以身犯陷。” 屈原闻言立即惊疑地看向楚王,他上次看到楚王失态,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楚王再次失态了。 接着,熊槐默默思索了一下,抬头一看屈原正紧张的看着他,立即将昭雎的密信传给屈原。 等屈原看罢,这才担忧而期待的问道:“贤卿,令尹的计划如何。” 屈原沉吟了许久,拱手应道:“若是按照令尹的计划,令尹领兵在外,以身为饵吸引各国联军,然后将敌军引导指定的战场,最后只需等到来年雨季,等夏泽蓄满水,便可决堤放水冲击战场。” 说到这,屈原皱眉道:“各国对我淮北地形本来就不熟,他们更不会想到,一片沃野的良田,在几十年前是一个大泽,现在又会突然之间变成一个横跨数十里的大泽,更何况还有令尹以身为饵。 所以,这个计划的成功可能性极高。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令尹为了吸引敌军,必然会身处战场中间。常言道水火无情,大水冲击之下,令尹以及令尹率领的十万楚军也必然会被水流击溃,而且,臣担心万一柱国救援不及,令尹有个好歹···” 熊槐点了点头,位于战场中间的昭雎,万一被大水冲走了,那他死亡的几率也是极高的。 只是,熊槐仔细想了想,昭雎计划成功几率很高。既然昭雎都不畏生死,那他还犹豫什么。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贤卿,你立即传寡人密诏给柱国,让他来年雨季之时,亲自率领江东八万楚军北上支援令尹。” “唯。” “还有,贤卿立即以我楚军战甲不足为由,向江南未受征召的百姓,每户百姓征竹甲一副,并太府里面还剩下的所有竹甲木甲,全都给令尹送过去。 此外,传寡人诏令给水师,让沈宜甫去令尹帐下听命。” “唯。” 屈原离去后,熊槐担忧的叹道:“寡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令尹能活着回来吧。” ······ 巨阳。 昭雎得到楚王的回复,沉默了许久,然后自信的道:“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这次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我这,此战必胜。” 数日后,五国约定伐楚的日期到来,同一日,数十万准备就绪的大军离开各国据点,开始向楚国各地防线杀去。 又二十天,齐军经过商丘会同商丘八万宋军,直奔巨阳而去。 另一边,魏国十五万大军离开陈城后便一分为二,其中五万人向黄城而去,而主力十万人,则在魏将公孙喜的率领下向巨阳而去。 与此同时,驻扎在上蔡的韩军,则在韩忧的率领直奔叶城。 至于秦军,则在秦相甘茂的率领下,沿着丹水,缓缓向丹淅防线而去。 巨阳城城守府。 “报···令尹,公孙喜已经率领魏军下抵达巨阳城北面三十里处,魏军此刻正在扎营。” 昭雎一听,精神为之一振,看了看地图,然后问道:“魏军已到,那么齐宋联军到哪了?” 一侧的阴君闻言,立即应道:“齐宋联军才刚刚进入颍东,距离郢都还是五六日的路程。” “确认吗?”昭雎再次询问道。 阴君点了点头:“可以确认。” 此时,阴君对面的相君亦开口道:“令尹放心,自从我们得知齐宋联军经宋国前来巨阳后,我们的探子已经散布在淮北的大道小径,凭我我对淮北的熟悉,齐宋联军肯定无法避开我们的耳目。” “好。”昭雎大喜道:“既然魏军敢独自杀到巨阳,那我们就去挫一挫魏军的锐气。” “传我将令,点齐十万大军,随我去会一会公孙喜。” “诺。” 不久,巨阳城门洞开,昭雎亲率十万楚军向北方而去。 魏军。 “报将军,楚相昭雎率十万大军向我们杀来。” 公孙喜闻言,轻轻冷哼一声。 “我四十万三国联军前来围攻巨阳,昭雎不想着如何守城,竟然还敢出城一战。” 说着,公孙喜又冷冷一笑:“昭雎黔驴技穷矣,他一定是见我四十万联军杀来,自料无法守住巨阳,这才打算先破我军。” 说完,公孙喜心中粗略一算,楚军求战心切,而且以逸待劳,再加上他跟昭雎打了多年交道,知道昭雎并不好惹。 是以两军虽然数量相当,但他也没有多少神算。 更何况,只要齐宋联军一来,他就可以以势压人,根本就用不着现在跟昭雎拼个两败俱伤。 想着,公孙喜看了看刚刚修成一个轮廓的军营,立即吩咐道:“传令,大军后退,暂避锋芒。” “诺。” 正文 第一千零五章 中计 不久,昭雎率军杀到魏军不久前安营的地方,看着空落落的空地,轻蔑的一笑:“公孙喜果然胆小如鼠,本将率领相同的军队来战,他竟然不战而退。以本将看,以后公孙喜就别叫犀武了,干脆叫犀鼠好了。” “令尹用兵如神,公孙喜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阴君赞了一举,然后问道:“令尹,现在公孙喜已经跑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昭雎看了看魏军舍弃的营地,又向北方一望,却见不远处烟尘四起,好像魏军并未远去的样子。 见此,昭雎不由微微一笑。 若是他仅仅只是想要挫一挫魏军的锐气,那现在逼退魏军那就足够了。 可是,他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如此,他还想趁机激怒公孙喜,以在将来露出形迹之时,吸引公孙喜主动来战。 届时,公孙喜所部兵力不足,必然要与另一个国家组成联军,对付两支互不统属的军队,总比对付一支军队要好。 而且,公孙喜一败,还可趁机离间齐魏两国关系,斩断齐国一臂。 想着,昭雎看向北方道:“怎么办,既然公孙喜不战而逃,那我们自然要趁胜追击了。” 阴君一惊,急忙劝道:“令尹三思啊,现在公孙喜不战而退,我们已经达成提振士气的目的,何必在此追击呢。 在下不担心追击的事情会失利,只担心我们距离巨阳太远,可能会被公孙喜缠住,会给了齐宋两国可趁之机啊。” 昭雎冷脸拒绝道:“阴君不必劝说,现在齐宋联军距离巨阳善有五六日的路程,就算他们现在一路疾行,也要花费三四天的时间。现在我们完全还有时机,只要我们前方的魏军士气大跌,那么接下来守卫巨阳城,才能跟容易一些。” 说着,昭雎当即下令道:“传令,大军追击···” 魏军。 公孙喜带着魏军疾行十余里后,行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按照公孙喜的预测,这次昭雎率军来战,乃是为了提升巨阳城守军的士气,所以只要他暂时退让一点,昭雎占到一点便宜就会退兵的。 不想,魏军的速度才慢下来没多久,便一个斥候飞快的跑到公孙喜身边:“将军,楚相昭雎正率楚军快速追来,已经到我们身后十五里了。” 公孙喜一怔,连忙回头一看,果见身后远处弥漫着一股冲天而起的烟尘。 “可恶,得寸进尺,昭雎怎敢如此?” 公孙喜一怒,有心与楚军厮杀一阵,但眼睛余光见身边的将士在连退十几里后,已经没有多少死战之心。 公孙喜算了算,此时与急于求战的楚人厮杀,胜算实在太少。 想着,公孙喜只能按捺住心中怒火,大声吩咐道:“传令,加快行军。” 楚军中。 魏军速度一提上去,后面跟着的昭雎立即便知道了。 知道公孙喜不愿交战后,昭雎想也不想,立即吩咐道:“加快速度,追上魏人···” 另一边,公孙喜得知楚人加速追来,以为昭雎铁了心要先击破他率领的魏军,便更加不愿与楚人交锋了。 时间在一逃一追间迅速流逝,很快天色便暗淡了下来,此时魏军已经逃了近四十里,而楚军也跟着来到距离巨阳城五十里外的地方。 待太阳彻底落山后,昭雎才下令停止追击。 魏军中。 “楚人停下来了!” 公孙喜一听楚人终于停下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公孙喜又率军向北方走了五里地,然后才下令大军原地驻扎。 待大军安顿下来后,公孙喜站在大军中,接着微弱的火光,远远的向南方眺望。 现在他心中很窝火,因为之前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没有在齐宋联军赶来之前与楚军决战的意思,导致被昭雎得寸进尺,一口气被追了四五十里,实在憋屈的很。 而且刚刚下令休整的时候,都有一些将领看的眼神已经带有丝丝责备,认为做为上一次大战的胜利者,完全没有必要避楚国这支败军的锋芒,他们完全可以留在原地给楚军一个教训。 如此,击退楚军之中,他们就可以呆在军营里,吃着煮好的食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坚硬的地面上,啃着干硬的军粮。 对于收下将士的想法,公孙喜虽然理解,但他却不能那么任性,身为一军主将,他必须要为魏国考虑,在有必胜的把握的情况下,他要尽量避免魏军的伤亡,这才不会辜负魏王的信任。 不过,今天的窝囊之举,同样也让他自己也觉得难看,昭雎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一点颜面也没给他留。 此刻,公孙喜暗暗下定决心,若是明日楚军还来,他绝对不吝一战。 想着,公孙喜大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四更开始造饭,全军加肉一块,五更全军用餐,天一亮就在原地列阵以备楚军。” 周围的将士一听明日不跑了,而是要与楚军作战,纷纷露出喜色,大赞道:“将军英明” 次日,天色一亮,公孙喜用餐完毕后,正要下令整军备战,一个探子快步走来:“将军,监视楚人的斥候来报,有两只数量均为三万左右的楚军,刚刚离开楚军驻地,分别向东方以及西方去了。” “东西各三万楚军?”公孙喜顿时心中一疑。 昭雎手中的兵力一共才十万人,这一分兵,南方的楚军就只剩下四万了。 如此单薄的兵力,魏军一个冲锋就可以即溃正面的楚军。 如此··· 想着,公孙喜立即摇了摇头。 昭雎肯定不会如此不智,在侧翼布置大量的兵力,以致主次不分。所以,他如果所料不差,向东西而去的两支楚军,必然是疑兵,而且数量肯定也不足三万人。 只要有足够的旗帜,在天色昏暗的情况下,即便只有五千人也可以营造出五万人的规模。 想着,公孙喜定了定神,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传我将令,全军整军备战。” ······ 不多时,太阳升起后不久,昭雎便率领八万楚军杀到早已列阵完毕的魏军前方进行邀战。 而公孙喜见一大波楚军杀来,只是粗略一看,人数就远远超过四万人。 见此,公孙喜冷笑道:“区区疑兵之计,也想瞒住我。” 这话音一落,身侧的副将立即指着西方道:“将军你看西方。” 公孙喜闻言,向西方一看,去见西方烟尘漫天,好像有一大股军队行动的样子。 见此,公孙喜又急忙看向东方,却见东方的天空出现一大群飞鸟在半空中盘旋。 此时,一东一西各跑来两个斥候。 “将军,西面出现一只楚军,楚军中烟尘弥漫,无法看清楚军的数量,但看楚军占地的规模,楚军的数量约在三万左右。” “将军,东面丛林中有楚军埋伏的迹象,但丛林幽深,我军斥候一时间无法查清林中楚军数量。” 公孙喜一怔,还未开口说话,前方便传来一阵震天的鼓声。 “报···将军,楚军正在擂鼓邀战。” 公孙喜一听,顿时沉默了。 此时,魏军副将见公孙喜沉默,立即开口道:“犀武将军,东西两面出现异常,而前方的楚军却在八万左右,左右两侧分明是疑兵。将军,在下以为我们可以趁机一战。” 公孙喜闻言摇了摇头:“不妥,我军深入楚地,对周围的地形不熟,而且距离楚国要地巨阳太近。现在昭雎的疑兵又是如此明显,所以本将担心这是昭雎的虚实之际,看似疑兵,但其实昭雎早已暗中从我们不知道的道路调兵前来。 此时左右状况不明,不可贸然交战。” 说着,公孙喜下令道:“传令,多派斥候查探左右楚军虚实,大军暂时按兵不动。” 楚军中。 项君慎站在昭雎身侧,见前方的魏军面对楚军的邀战,迟迟没有动静,不禁奇怪的问道:“将军,难道公孙喜中计了。” 昭雎笑了笑道:“不,他即中计了,也没有中计。” “将军这是何故。” “说公孙喜中计了,那是因为公孙喜现在还没有摸清楚军的状况,不敢轻举妄动。说他没有中计,那是因为他连基本的试探都没有,只是让斥候去打探虚实,这就说明公孙喜还是不愿与我楚军交战。” 说着,昭雎笑了笑道:“五国携大胜之势前来,自以为胜券在握,自然就不会冒着战败的风险,或者说是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独自与我军决战,而会拖到援军到来。那时,以绝对的数量优势,以强凌弱,战损共摊,这才是他们内心的想法。 所以说,公孙喜看似中计了,但其实并没有中计,只是内心深处不愿交战罢了。” 项君慎闻言,看向魏军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时,昭雎见魏军不动,再吩咐道:“二通鼓,继续邀战。另,派出使者去魏军,向公孙喜邀战。” “诺。” 魏军中。 公孙喜面前,楚使大声道:“犀武将军,敝国令尹听说将军率军前来,不胜欢喜,特率军前来,希望能与将军一战。” 公孙喜闻言,看了看左右,见两侧还未传来明确的消息,立即冷脸道:“本将既然率军来了,自然会与楚相一战,使者暂且回去,让昭雎先等着。” “如此甚好,敝国上下全都期待着与将军一战。” 楚使离去后,公孙喜沉默了一下,大声吩咐道:“全军警戒,不可妄动。” 不久。 昭雎见二通鼓结束后,魏军还是没有动静,又吩咐道:“传令,三通鼓,再派使者。” 魏军中。 “将军,敝国令尹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知道将军在等我楚军士气衰弱。但是,令尹念及将军来此疲敝,也不愿意占将军便宜。故决定在三通鼓结束后,依然留在原地,希望能与将军一战。” 公孙喜闻言,见楚使用起了激将法,原本下定的决心,不由再次迟疑起来。 于是,一挥手,什么也没说,直接挥退楚使。 三通鼓结束,昭雎见魏军依旧没动,笑了笑道:“四通鼓邀战。” 项君慎闻言,立即问道:“将军,是否再派使者?” “不。”昭雎摇头道:“等四通鼓快结束的时候再派过去,现在不是时候。” 魏军中。 公孙喜听见楚军中响起第四通鼓,心中热血一涌,目光一冷,默默的等着楚军使者到来,然后准备在楚使的震惊中,挥兵杀向楚军。 只是他等了一阵,直到四通鼓过了一半,也不见楚使出现。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不打算在等的时候,结果却见使者的车辆从楚军阵中出现。 见此,公孙喜顿时忍了。 “将军,令尹本以为将军会在三通鼓结束后,在我楚军士气非常低弱后,会趁机来攻的。但不想,我楚军上下全都失望了。 现在,我楚军四通鼓都结束了,士气已经低弱到极点了,却依旧不见将军出兵···” 说着,使者摇了摇头头:“将军也太过胆怯了,依在下之见,以后将军也别自称犀武了,干脆就叫犀鼠好了。” 公孙喜脑袋顿时一懵,然后反应过来,中计了。 刚刚他还说这个使者为何出现的有些晚了,是不是使者胆怯了,不想,这个使者却是算准了时间来算计他,并趁机来羞辱他。 公孙喜心中一怒,正欲挥兵进攻之时,前方楚人的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大呼声:“犀鼠将军,心如磐石,我军不敌,只能败退,将军有胆,可追来一战。” 公孙喜抬头一看,果见楚军正在后退。 此时,周围的将领闻言,纷纷大怒道:“将军,楚人可恶,末将愿领兵一战。” “慢。”公孙喜摇了摇头,然后驱车来到阵前,见楚军后撤时队伍极其严整有序,而左右两侧依旧没有确切消息。 见此,公孙喜心中一寒,不敢贸然前进。 直到楚军走远,加速离去后,两侧突然传出大的动静。 不久,两个探子来到公孙喜身侧:“将军,经过斥候的多方厮杀,两侧的楚军都只有一万人,此刻楚军见自己暴露,正仓惶南逃。” 公孙喜闻言,顿时脸色一黑。 被算计了,也被羞辱了。 接着,公孙喜正欲下令追击,但一见周围人的目光,似乎与往常有了些许不同,接着又想起刚刚楚人称呼他为犀鼠,顿时脸色更黑了。 顿了顿,公孙喜下令道:“传令,大军原地休整,等候齐宋联军。” 正文 第一千零六章 下落不明 昭雎率军回到巨阳,让阴君去安顿军队后,立即招来负责守城的相君弋阳君等人,将不久前楚魏两军的战事进行了简要说明,然后吩咐道: “相君,本将知道你们的封地虽然失守了,但是你们现在在各自的封地中,依然还有极高的影响力,所以,本将要你们立即联系当地的楚人,将魏军畏我如虎的事情散布出去,本将要整个淮北的人都知道这事,让整个淮北的人都知道犀鼠之名。” 相君等人一怔,随后相君恍然大悟道:“令尹散布此事,可是想提振我楚国军民士气,告诉百姓我楚国还没有失败,我楚国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击败五国,收复失地。” 相君话音一落,弋阳君精神一振,期待的看向昭雎道:“令尹,那么是否需要联系失地中的百姓,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反复。” 弋阳君一说完,其他失去封地封君,立即全都激动的看向昭雎。 “本将正有这个想法。”昭雎点了点头,确认了弋阳君的说法,然后再诸君兴奋中道:“这次五国以我军新败,趁机大举来攻,想要从我楚国身上捡便宜。是故,这一战五国的作战意志远不如上一次。而我楚军从陈城退到巨阳,身后不远处就是淮水,已经退无可退,是以全军皆有死战之心。 如此,本将以为这一战我们战胜五国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说到这,昭雎看向诸君道:“所以,一方面为了减轻守卫巨阳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在战胜五国之后收回失地。本君需要六个人前往失地联系当地的义士,组建一两支军队,一面骚扰齐魏宋三国粮道,一面随时准备光复失地。” 说完,昭雎期待的看着众人道:“诸君可有自告奋勇者。” “这···”众人一听要深入敌后起事,不禁面面相觑,这个任务可比在巨阳守成危险多了。 深入失地组建义军,但凡有丁点失误,或者被叛徒出卖,那可能就回不来了。 就在其他人迟疑不决见,乐君心中一横,率先应道:“令尹,在下愿往。” 昭雎一见被处罚的最重的乐君自告奋勇,立即大喜道:“好,乐君忠心为国,本将一定将乐君的心意上报大王,只要乐君在失地能立下功勋,本将可以作保,并向大王轻功,恢复乐君你家族的封号以及封地。” 说着,昭雎见其他戴罪立功的封君露出跃跃欲试之色,再次激励道:“还有,只要乐君你能立下足够的功勋,甚至本将还可以请示大王,将乐君你被削的一半封地也还给你。” 乐君一听被大王剥夺的那一半封地也有可能再次回到自己家族,顿时激动的冲昭雎单膝下拜道:“请令尹放心,在下此去失地,一定竭尽所能发动各地义士,争取截断各国粮道。” 此时,其他封君见乐君立下保障,想着自己呆在巨阳城中,不仅立功的机会小,而且还太过被动,恐怕难以让郢都的大王满意。 想着,相互对视了一阵,纷纷请命道:“令尹,在下也愿前往失地为国效力。” “善。”昭雎见封君们已经被调动起来,大喜的从中挑出五个封君连同乐君一起,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封地,准备骚扰三国后路。 接着,昭雎召集诸将议事,安排好副将阴君守城后,于次日带着手中最精锐的郢都及各县楚军组成的十万大军出城,然后消失在远处。 与此同时,在楚国有心散布消息的情况下,短短两日功夫,整个淮北地区,都开始流传公孙喜犀鼠的名号。 其后,公孙喜无意中得知自己被昭雎戏称的犀鼠名号在淮北各地传播,他心中虽然恼怒,但却拿从不在他面前诽谤他的楚人毫无办法,更拿散布谣言的昭雎也毫无办法。 只是,自从他得知自己犀鼠的名号传开后,他总觉得魏军将士看他的眼神好像跟过去不一样了,好似带着丝丝异常。 又过了两日,心中愈发恼怒的公孙喜,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大破楚军,用楚人的血来洗刷昭雎强加他头上的污名。 他要向世人证明,虽然他已经不在年轻,但他还是威震各国的犀武,而不是什么犀鼠。 五日后,齐宋联军到来。 魏军大营中。 齐将匡章、魏将公孙喜、宋将苏贺三人坐定,匡章面色平静的问道:“公孙将军抵达巨阳数日,敢问现在巨阳城中是什么情况。” 公孙喜一听匡章的称呼,心中猛然一突。 以前匡章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尊称他为犀武将军,可从来没有称他为公孙将军。 现在匡章这么称呼他,是不是··· 想着,公孙喜看了看匡章,见他面色平静,脸色没有丝毫戏谑或者轻视,内心这才微微一松。 但是,匡章这一改称呼,依旧让他心中很不岔,好似他当不起犀武的称号一般。 顿了顿,公孙喜定住心神,面无表情的应道:“章子将军,据我军探子查知,目前巨阳城中由楚将阴君率领十万楚军防守,这十万楚军,基本上都是两淮封君的军队。” 匡章一怔:“将军此言当真,之前不是说楚相昭雎率二十万楚军镇守巨阳吗?现在巨阳城中只剩下这一点兵力,那昭雎还有十万大军去哪了?” 公孙喜摇头道:“不知,之前昭雎还在巨阳,但是,三天前昭雎率领十万楚军离开巨阳,其后就下落不明。” 说着,公孙喜面色沉重的道:“两位将军也知道,如今我们联军从颖水之北的陈地杀到淮水北岸,已经深入楚地七百里,附近的地形地势道路我们全都不甚了解。所以,现在昭雎率军一走,只要脱离我们探子的视线,并且不在大道上久留,我们就很难知道昭雎究竟去了哪里。” 苏贺一惊:“昭雎总不可能无故失踪,难不成他是去劫我们的粮道去了。” 匡章闻言想了想,补充道:“也有可能是去对付黄城叶郡的联军了。” “章子将军言之有理,在下也担心昭雎去了别处。”公孙喜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正是出于这个顾虑,在下已经给黄国叶郡两地的联军主将去了信,让他们小心戒备,不要被昭雎偷袭成功。” “公孙将军不愧是天下名将。”匡章赞了公孙喜一句,然后笑道:“黄国叶郡的联军本来就只是为了牵制楚军,只要两地之君在险要的位置建立营地,然后谨慎防守,如此,虽然无法建立功勋,但也足以自保。 至于昭雎所部,无论他们躲在什么地方,但只要昭雎还想击退我们,那他必然会在巨阳黄国叶郡三地出现。” 说着,匡章又皱起眉头道:“只是,这次我们来取淮北地,手中仅仅只有四十五万军队,而镇守淮北的楚军就有三十万,再加上楚军坐拥建城,而昭雎领军在外,随时都有可能会率领十万乃是二十万大军前来骚扰攻城。 如此,接下来这一战,我们不好打啊。” 苏贺见匡章说的沉重,不由笑着安慰道:“章子将军多虑了,这次我们三国本来就是牵制楚军的,而我们的真正主攻方向乃是汉北之地。 如今楚国有三十万兵力滞留淮北,十万军队滞留淮南,而汉北之地只有二十万楚军。楚军如此布置,已然未战先败。 是以,在下以为,或许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攻下巨阳黄国,只要联军攻克汉北,则楚王必然会在惊慌之中,尽割淮北之地以求我们三国退兵。” 匡章闻言,心中徒然一动,跟着笑道:“是极是极,楚国战略上出现如此大的失误,或许我们也可以不用攻克巨阳···” 淅水西岸,秦军大营。 甘茂拿着楚国传来的情报,大喜过望道:“楚国主力集中淮北,汉北三百里防线只有二十万楚军防守··· 天意···天意啊,这是上天有意让我建立功勋啊。” 感慨了一阵之后,甘茂立即吩咐道:“传我将令,加快打造船只的速度,本将要尽快攻击丹淅一线的楚军,给楚人施加压力。” “诺···” 正文 第一千零七章 卒飘如风 上 巨阳城西七十里处,楚军营中。 “将军,探子来报,昨日巨阳城外的三国联军已经完成了攻城器械的打造,今天三国联军已经展开对巨阳的围攻。” “三国联军是如何攻城的,现在战况如何?” “回将军话,三国采取了围三阙一的战法,三国各有五万军队攻打一面城墙。其中宋国攻打东面,齐军攻打北面,魏军攻打西面。 此外,三国为了防止我们扰乱攻城,有十万齐魏联军驻扎在西北方向,有十万齐宋联军驻扎东北方向,以策应各处。” 昭雎见三国已有戒备,也没有露出意外之色,毕竟他率军在外的消息,也没有瞒着三国联军。 不过三国来到巨阳的总兵力不过三十八万大军,而在巨阳城外的大军就有三十五万,如此一算,那么留守军营的军队就没有多少了。 想着,昭雎继续问道:“那么三国大营留守的军队各自是多少?” 项君慎立即应道:“各有一万人。” “各一万人?”昭雎一怔,随后大笑到:“才一万人守卫军营,这也太轻看我昭雎了。即如此,那我就先取军营,再破敌军。” 项君慎闻言,不由迟疑道:“将军,学生以为这可能是陷阱,三国明明知道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在外窥视,依然仅仅只是留下一万大军镇守军营,明显,这军营就是三国留下的诱饵,引诱将军去攻。 只要将军去了,那三国必然快速回援,然后将我军合围于军营之外。” 昭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无妨,三国想要将我军围住,那也要他们速度够快才行。再说了,区区一万军队守营,守备尚且不足,又如何能缠住我军。 如此,我军前去攻营,自然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三国如何能围住我军。” 说罢,昭雎立即下令道:“传令,请菱君他们前来议事。” “诺。” 巨阳城外。 三国联军已经围攻巨阳五日,此时,城北的齐军中,匡章看着前方激烈的攻城战,转头向副将田达问道:“田将军,我们已经攻城五日了,现在可有楚相昭雎的消息?” “目前还没有消息。”田达摇了摇头:“为了防止攻城的军地遭到昭雎突袭,如今我们的探子已经散布在方圆五十里,可现在四方的探子都没有发现昭雎的踪迹。 想来那昭雎见我军戒备森严,无机可趁,是以不敢轻举妄动。” 说着,田达笑了笑道:“或许,说不定现在昭雎已经去黄地或者叶郡了。” 匡章闻言立即摇头道:“此时说这话还为时尚早,我军深入楚地,对周围的地形全然不熟,更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小道。 而且,虽然我们已经将探子散布在周围五十里范围内,但这范围太大,探子太少,而且三国各自查探一片区域,互不统属,必然会导致有许多空隙。” 说着,匡章向周围看了看,面色沉重道:“所以说,现在昭雎说不定已经潜伏在我们左近了,而我们却尚未察觉。” “将军是不是多虑了?”田达迟疑道:“十万大军数量不少,岂能说潜伏就潜伏。” “或许是本将多虑了吧。”匡章轻轻一叹,接着吩咐道:“传令,告诉守营的将军田甲,让他小心埋伏。楚军不来偷营也就罢了,若是昭雎前来,那么他必然就会在五日之内对我军营发动偷袭。 否则···” 匡章说着,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巨阳城:“否则巨阳城中的楚军,必然士气耗尽,伤亡大增。” 田达闻言面色一凛,立即应道:“请将军放心,在下这就派人去通知田甲将军。” “报···”此时,一个斥候飞快的向匡章的战车方向跑来,并且边跑边喊道:“报···将军,不久前楚相昭雎亲自指挥楚军,分成三路围攻魏军大营。而魏将公孙喜已经率领在西面驻扎的十万联军前去围剿楚军了。” “昭雎出现了。”还未离去的田达一听斥候之言,心中猛然一惊。 此时,匡章虽然对昭雎没有进攻军营范围最大守备最为空虚的齐营而有些意外,但作为沙场宿将,当即压下心中疑惑,然后询问道:“围攻魏营的楚军有多少人?是否确认是楚相昭雎亲自率领的楚军。” “回将军,楚军兵分三路,每路大军都大约在两万左右。此外,可以确认昭雎就在魏营外,他的旗帜已经摆出来了。” “六万楚军?”匡章闻言心中一疑。 每路两万,那么楚军总共就只有六万人。而昭雎手中有十万楚军,也就是说还有四万楚军下落不明。 剩下的楚军在哪? 是在埋伏救援魏营的联军,还是打算突击攻城的军队。 想着,匡章立即吩咐道:“传我将令,立即将东部的五万齐军调往西部,若是楚军埋伏前去救援的齐魏联军,那就立即与公孙喜合围楚军,一举击溃楚军。若是楚军突击攻城的魏军,也同样立即前去驰援。” “诺。” “传令给宋将苏贺,让他拿着我齐军的旗帜,继续营造出五万齐宋联军防备楚军的样子。” “诺。” “传令给将军田甲,让他继续率军在营中设伏,不得显露形迹。” “诺。” 与此同时,魏军大营。 昭雎正指挥楚军对魏营全力展开猛攻没多久,一个信使快步跑来:“将军,胡君传来战报,刚刚胡君率部突袭魏营,胡君亲自打头做先锋,胡君司马做为副将,率领亲卫突袭魏营得手,现在我部已经杀入魏营之中,正在营中制造混乱。” 昭雎闻言一惊,然后看了看前方还在激战的魏营,大喜道:“好,传讯胡君,告诉他此战他为首功,无论最后能否收回失地,本将可以向他保证,胡君的封号已经稳了。” “诺。”信使大喜的应了一声,然后又用更快的速度离开。 信使一离开,昭雎立即吩咐道:“传令,告诉菱君,胡君已经杀入魏军大营。” “诺。” “传令,加强对魏营的攻势,本将不能被胡君给压下去。” “诺。” 激战一段时间后,一个斥候快步跑来:“报将军,魏将公孙喜亲自十万齐魏联军来援,此时距离我们只有十五里。” “再探。” “诺。” “齐魏联军距离我们只有十里。” “再探。” “报将军,菱君传来消息,其部已经攻克魏军防线,杀入营中。” “好···”昭雎刚刚露出大喜之色,另一个斥候匆匆来报:“将军,齐魏联军距离此处只剩下五里。” 昭雎一怔,看了看前方还在激战的魏营,然后毫不犹豫的下令道:“传令,鸣金退兵。” 鸣金声一响,昭雎所部楚军便迅速从魏营便退走,在魏军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后撤数十步。 另一边,刚刚从前方魏军防线杀出一个缺口,突入魏营不久的菱君,听到鸣金声传来,一咬牙,只能无奈退走。 与此同时,深入魏军营中胡君一听鸣金声,当即下令道:“传令,大军立即撤退魏营,本君亲自断后。” 不久,等公孙喜杀到魏军附近,正见两三里外,有一股打着菱君旗号的楚军正慌忙向西方撤走。 公孙喜看了看已经战事平息的魏营,然后又看了看阵型散乱的菱君所部,正欲下令调整方向追击之时,一个斥候快步跑来:“报将军,不好了,刚刚楚将项君率领四万楚军突击我攻城大军后阵,接着巨阳城中楚将弋阳君率部杀出城来,前后夹击之下,我军大乱不敌。” “什么?”公孙喜一惊,顾不得下令追击,急忙询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这···” 这个斥候还未来得及解释,又一个信使来报:“公孙将军,在下奉将军田达之命,特来通知将军,田达将军已经率领五万齐军前去巨阳西部救援,请将军放心对付面前之敌,不必担心攻城的魏军。” “善,请使者为本将多谢章子将军以及田达将军。”公孙喜闻言一喜,道谢之后立即大声吼道:“传令,大军改道,追杀楚军。” “诺。” 不久,等齐魏联军调整好方向,开始追杀楚军时,楚军已经逃到六里之外。 而后,公孙喜追杀了二十里后,见迟迟没有追到楚军,不由抬起头来,远远的向前方望去,之见烟尘阵阵。 见此,公孙喜脸色铁青地问道:“楚国败军现在距离我们多远?” “回将军,刚刚探子来报,我们距离楚军还有十里。” “十里?”公孙喜脸色为之一变:“为何我们追杀了二十里后,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距离楚军越来越远了?” 副将一听,看了看阵型已乱的齐魏联军,无奈的应道:“回将军,据探子来报,前来袭营的楚军,全都身穿布衣没有着甲,而且逃亡之际全都扔了盾牌,甚至还有些人丢了武器,所以,楚军轻便,逃亡的速度极快。” “···” 公孙喜沉默了一阵,算了算楚军所在的方位,已经超出魏军探子监视的范围。而且他也算不准黄地的楚军是否偷偷来到前方埋伏。 想着,公孙喜只能无奈的下令:“传令,停止追击,收兵回营。” 正文 第一千零八章 卒飘如风 中 巨阳城北,齐军。 “将军,探子来报,昭雎见公孙将军援军杀到,已经不战而退,目前公孙将军正在率军追杀昭雎。” “将军,探子来报,在巨阳城西夹击魏军的楚人,见田达将军率军来援,已经主动退兵。是时魏军大乱,未能及时拖住楚军,以致项君所部逃脱,而杀到城外的弋阳君也在城中守军的援助下,从容返回城中。” “将军,探子来报,楚人行军速度极快,公孙将军追之不及,让楚人跑了。” “将军,探子来报,昭雎所部十万大军,全部甩开追兵,逃到巨阳西方五十里之外。我军不敢追击,已经开始放回巨阳。” 匡章一听斥候传来的消息,便已经知道问题的所在,同样也知道齐魏联军为什么没追上楚军,想着,不禁长长一叹:“楚人全部逃脱,看来是本将多年没与楚人会战,都快忘了楚军的特点了。” 他先后侍奉齐威王齐宣王以及现在的齐王地三代齐王,跟楚军打了数十年的交道,对楚人也知之甚深。 楚国从东到西延绵两千里,从北向南,同样也延绵两千里,如此大的地盘,也就导致了楚国的风俗有极大的差异,甚至连南北两方的楚军也有极大的不同。 就他所了解的情况,楚国北方的军队,因常年与中原各国交战,所以楚国北方的军队与各国基本没有多大的差异。全都配置了战甲战车盾牌,教之以战阵,可谓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而楚国南方靠近江水的地方则不然,因为南方气候炎热,而且当地多丛林,那里的楚人多与越人交战,导致南方的楚军大都不穿盔甲,只是穿着单衣,手持利剑,依靠小规模的阵型,便可纵横山林。 也正是因为南方楚军的这些特点,导致南方楚军的行动异常迅捷,同一支楚军往往刚刚从前面发动突击,但打退楚军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背后发动突袭。这样的速度,即便比起半天能跑一百里的魏武卒也差不了多少。 魏武卒号称天下强军,而楚军虽没有这样的美称,但也获得了卒飘如风的名号。 如此这般,这样楚军虽然正面决战差强人意,但做为偏师骚扰,却是效果卓然。往往同样数量的两支军队,楚军总会给人数量远超自己的错觉,非常难缠。 显然,现在昭雎率领的军队,不是郢都的精锐,就是江水附近行动极快的楚军。 昭雎率领一支这样的楚军,总是在他们攻打巨阳的进行骚扰,而且每次都是骚扰之后就立即逃亡。如此,虽然未必能对他们三国联军造成大的损失,但是,这种一触即走的骚扰,却也能会对他们的攻城行动造成极大的困扰。 想到这,匡章隐隐有种头疼的感觉。 “除非能找到机会一举消灭掉或者重创昭雎所部,否则,接下来这一战···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秦国那边了。” 另一边。 楚军各军一路向西撤退,知道退到距离巨阳城七十里处时,才开始聚集军队。 直到日落之后,四路楚军才再次聚集到一块。 夜间。 昭雎召集诸将后,问道:“今日一战,战损如何?” 胡君一听,立即带着丝丝喜色应道:“回令尹,此战我部杀入魏营,捣毁魏营五分之一左右的大营,但因战事持续的时间不长,我部才没有进一步的战果。不过,也正是因为战事持续时间不长,我部损失极轻,战死者不过数十人。” 另一路的主将菱君一听,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知道你部今日一举杀入魏营,但你也不用时时将攻劳挂在嘴上吧。令尹只是问战损,可没有询问战果。 另一边,昭雎一听胡君之言,脸色微微一笑。 虽然这一次的突袭只为打断三国的攻城节奏,为巨阳城中的守军树立信心,更是为了吸引联军的仇恨,而不是为了杀敌。但既然胡君说了自己的功劳,他也不介意夸奖胡君两句。 “善,此战胡君身先士卒,率先取得战果,当为此战首功。”昭雎表彰了一句,然后再次当着众人的面许诺道:“稍后本将必定将此事禀报大王,请大王正式恢复胡君你的封号,还望胡君接下来再接再厉,再立功勋。” 胡君一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中不禁狂喜,立即拱手行礼:“谢令尹,在下一定不负大王令尹所托。” “善。”昭雎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菱君。 菱君见昭雎看过来,心中不由一黯,然后应道:“令尹,此战因魏军抵抗激烈,是以我部战损百余人。” 说完,菱君立即拱手请罪到:“末将无能,未能对魏营造成大的损伤,还请令尹降罪。” 昭雎心中清楚,菱君所部之所以战果小而战损大,那是因为菱君未能如胡君一般一举杀破魏军防线,杀入魏营之中,而是在魏军营垒处与魏军厮杀。 如此,如同他自己一般,遭到魏军的激烈抵抗,必然损伤较大。 想着,昭雎笑了笑道:“菱君何必请罪,正面攻打魏营战损微乎其微,却打击了魏军的嚣张气焰,这便是功劳。菱君下次再接再厉便可。” “诺。” 接着,昭雎将目光投向项君慎,同样也得到了其部楚军伤亡也微乎其微后,笑了笑,开口问道:“诸位,此战我们已经成功扰乱了三国的攻城步骤,打击三国的嚣张气焰。而且,战后我们在三国探子的眼鼻子低下,一路狂奔四十余里。 现在三国联军一定以为接下来我们还会在巨阳西部逗留,一定会将主要的防守方向放在西部。 故而本将有意明日突袭巨阳东部的宋军,不知诸位还能一战否。” 众将闻言,虽然觉得连夜奔袭百里,从巨阳西部七十里处杀到巨阳东部,然后对宋军发动突袭有些迟疑,但既然令尹昭雎都开口了,那么··· 众将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战。” 昭雎闻言,笑了笑道:“好,传令,大军即刻启程,连夜赶往淮水北岸。” 一个时辰后。 当昭雎率军来到淮水北岸时,早有一支百余人的楚军在岸边等候。 接着,一个将领打扮的青年,提着一支火把来到昭雎左近: “令尹,在下黄君之子歇,奉家父之命,已经备下十万大军所用的船只,只等令尹调用。” “好,有劳君子了。”昭雎闻言大喜,而后见大量的船只出现在淮水之上,当即大声下令道:“传令,大军登船···” 正文 第一千零九章 卒飘如风 下 次日。 受创极少的三国联军再次围攻巨阳,只是激战不久后,三国联军便发现今天巨阳城的反击力度明显比之前几日要强烈许多。 大战一个多时辰后,宋军主将苏贺见前方的宋军迟迟未能在城墙上站稳脚跟,不由感叹道:“昨日一战,虽然魏军损失没多少,但是昭雎出现在战场,并且还小胜魏军一阵,却极大的提升了巨阳守军的士气啊。” 说着,苏贺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方向,有些庆幸道:“幸好咱们宋国负责的是东面城墙,幸好巨阳东部不远处就是颖水,更好的是,颍东之地已经全是我宋国地盘,昭雎就是想要突袭我宋军,他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施展。” 宋军副将闻言,立即笑道:“还是将军有先见之明,在三国分配任务的时候,独具慧眼的选择了巨阳东部。若是如同魏国一般,巨阳西部是楚国的黄国,黄国距离巨阳两百里的地方,到处都是楚国的地盘,而且还有为数众多的城镇散布其中。 结果,只要昭雎随便往黄地一撤,脱离魏军的探子,然后借着各地城镇的掩护,封锁各地道路,那魏将公孙喜就不知道昭雎究竟躲在了哪里,更不知道昭雎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向他发起突袭。” “是啊。”苏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巨阳西部的环境,对他们三国来说,也太复杂险恶了一些。 可是,巨阳黄国这两个地方,未来将直接威胁魏国新占领的颖南之地,所以,最危险的地方,还得收益最高的魏国去顶。 想着,苏贺幸灾乐祸的笑了笑,然后感叹道:“若是接下的战事,昭雎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与魏军作战,那···等此战结束,公孙喜犀鼠的名号是摘不掉了。” “犀鼠···哈哈哈···”周围的宋将一听,全都大笑不止。 苏贺笑毕,制止众人对公孙喜的讥笑,然后吩咐道:“传令下去,楚人抵抗激烈,让前线的将士们放缓对巨阳的攻势,反正就算攻下巨阳黄国两地,对我宋国而言也占不到便宜。” “诺。” 不久,就在苏贺观战之际,突然,身后传来阵阵战鼓声。 “怎么回事?”苏贺大惊的向后方看去,然后仔细一听战鼓声传来的方向··· 那是宋军大营的所在地。 大营被攻击了! 被楚人攻击了。 想着,苏贺突然脸色大变,惊恐道:“不好,昭雎正在攻打我们大营。” “这怎么可能,昨天楚军不是往巨阳西方去了吗?现在昭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巨阳东方,而且还在攻打我们大营。” “淮水,一定是淮水。”苏贺脸色惨白的道:“从黄国坐船到巨阳,顺流而下,区区百余里,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 “淮水···”周围的宋将一听,顿时为之失声。 此时,苏贺见身边的将领全都沉默不语,立即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此时他也顾不得他人的想法,当即下令道:“快,快去北面求援,让齐宋联军速速前去救援我军大营。” 苏贺话音一落,一个斥候快步跑来:“报将军,楚相昭雎突然出现在我们东南方七里处,此刻正向我们杀来。” “七里?”苏贺脸色一变,大怒道:“可恶,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敌军都杀到眼鼻子低下了,外面的探子却一无所知。” 说着,苏贺立即看向身边负责打探军情的将领,恶狠狠地道:“来人,将此人拿下,听候发落。” 那人一被擒住,立马大呼道:“将军冤呐···” “冤?”苏贺一挥手,让士卒将人带下去后,这才愤怒道:“冤,本将才是真的冤呢。若是此战我军失利,必然是因为斥候懈怠,如此,本将岂非要被大王冤杀!” 说着,苏贺又下令道:“传令,让前线的大军立即后撤,摆出防御阵型,提防城中楚军出击。 传令,让后阵立即变阵,摆出防御阵型,准备拖住楚军。 传令,立即去北面求援,让援军不必去我军大营救援,速来巨阳东面,就说本将拖住昭雎了。” “诺。” 另一边。 昭雎率领六万楚军快速杀向巨阳东面,待杀到宋军不远处,却发现宋军后军才刚刚将阵型调整完,甚至才勉强摆出个防御阵型,且防御阵型并不稳固,还有些许混乱。 见此,昭雎又抬头向宋军中军望去,却见宋军中军的旗帜还在移动。 见此,昭雎大喜道:“宋军果然无备,我军已经杀到宋军近前,而宋军主力却还没有调整完毕,此战我军必胜。 传令,全军冲锋,一举击溃面前宋军。” 此时,宋军中军中,苏贺还在调整中军的阵型,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大军冲锋的战鼓声,心中一慌,连忙抬头一看,却见楚军已经杀到宋军不远处,已经开始冲锋了。 “好快,楚人怎会来的如此之快?我大军还未调整好阵型,楚军就杀到面前了!?” 这话音还未落下,身后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鼓声,而且伴随着鼓声,还有阵阵喊杀声。 苏贺回头一看···巨阳城中的楚军出城了。 “该死,楚军果然出城了。” 说着,苏贺见刚刚还在攻城的宋军此时还未做好防守准备,心中一跳,登时急道:“传令给后军,让他们顶住,死也要顶住,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另一边,昭雎指挥楚军冲向慌乱的宋军,一接战,便占据上风。 激战未久,左侧的菱君率先从宋军的薄弱处撕开一道口子,而后迅速撕破宋军的第一道防线。 接着,昭雎率领中军趁宋军第一道防线被突破后的慌乱,迅速发起冲击,一连突破宋军两道防线。 一炷香后,就在宋军前军防线岌岌可危之时,宋军中突然传出一阵欢呼声。 昭雎一听前方声音有异,急忙抬头一看,却见宋军中军中出现了楚军的旗帜。看情形,好像是巨阳守军突破宋军后阵防线,杀到中军了。 见此,昭雎心中狂喜,急道:“传令,全军急攻,城阳守军已经杀入宋军中军,大胜在即,立即击溃面前之敌。” 随着楚军加强了攻击力度,宋军前军所有防线很快便被全部击破,接着前方的楚军趁势杀向宋中军。 本来阵型还没有摆好的宋中军,在巨阳守军的突袭下,已经慌乱不已,现在前军一破,中军便遭到两面夹击。 此时,宋军中有的人想上前拦截昭雎所部,有的人想向后阻击巨阳楚军,有的人想要逃跑,有的人慌忙不知所措。 一时间,整个宋中军顿时乱成一团,而后大部分的将士失去了指挥。 与此同时,密切关注宋中军的昭雎,一见宋中军大乱,立即喜道:“传令,全军压上,击溃宋军。” 楚军全军发起冲锋后,宋军顿时感到极大的压力,然后不久,被两面夹击,被两倍敌人围攻的宋军再也顶不住了,不多时,便陷入全军溃败中。 宋军一退,昭雎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驱赶宋军,将宋军往北方驱赶。传令,给巨阳的守军发信号,让他们听从本将的调遣,全力驱赶宋军北上。” “诺。”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章 一触即溃 巨阳北面,齐将田达最先得到楚军突袭宋军大营的消息,一得到消息,田达立即让两万宋军做先锋,五万齐军做主力,而后率七万大军杀向巨阳东部的宋营。 接着,联军出发后不久,田达又得到昭雎率楚军主力突袭巨阳城外宋军,而攻打宋营的楚军只是偏师的消息。 见此,田达变立即改道,从向东南方向前行转为向西南方向。 不久,田达率联军经过急行军后,终于抵达战场五里外。 此时,田达见战场大战还在继续,心中徒然一松。 昭雎尚未离去,依然还留在战场,这是机会,这是一个一举击溃楚军的机会。 “传令,加快速度,围击昭雎,击杀楚相。” “传令,立即传讯给章子将军,就说我部已经找到昭雎,并会拖住他,请将军速带大军前来围杀昭雎。” “诺。” 与此同时。 宋将苏贺已经看到远处出现的联军身影,又看了看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宋军,立即在军中大喊:“援军已到,援军已到,稳住,稳住阵型···” 只是···被优势楚军一南一西夹击的宋军,已经乱成一团失去指挥的宋军,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呼喊声。 尤其是南面与楚军交战的宋军,已经在楚军的驱赶夹击下,已经晕头转向,根本就不知道北面已经有援军杀来。此刻他们只知道,楚军的攻势极为强大,身边全是楚国将士,只要他们后退的慢一点,就会遭到楚人的杀戮。 此种情景下,他们只能不断的后退,才能在战场上苟全性命。 但此时,在楚军的合围驱赶下,承受不住压力的南边的宋军,很快就出现了第一股扭头向北方逃亡的军队。 有人带头后,很快就出现了第二股、第三股。 此时,一直在驱赶宋人的楚军,一见宋军出现成建制的军队逃亡,当即在将领的带头下,不失时机地大喊道:“宋军败了···” 楚人一喊,南面还在各自为战、且战且退的宋人一听,有的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向后逃亡,有的抬头一看,见果然有大量的宋人正在向北逃亡,心中一紧,然后同样也扭头就跑。还在勉力坚持的宋人一见自己身边的宋军越来越少,而楚人越来越多,最后,也只能随大流,跟着向北方跑。 与楚人接战的宋人一逃,其他还处在混乱中宋人,听着耳中“宋人败了”的呼喊声,看着大量的宋人正在向北逃亡··· 于是轰然之间,数万宋人便近十万楚军的驱赶下,全面溃逃。 此时,楚军阵中,昭雎见宋人全军溃逃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了看北面还未抵达战场的齐宋联军,立即吩咐道:“传令,驱赶宋人冲击齐宋联军,我大军在后掩杀。” “诺。” 另一边,田达正率军疾行,在距离战场不到三里时,突然见前方的宋军出现大面积的溃败,然后大量的宋军将士如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 见此,田达脸色巨变。 “宋军溃败,这怎么可能,这才多长时间,宋军就溃败了?” “昨日我率军从巨阳东北杀到巨阳西南,同样也是遭到夹击的魏军却只是落入下风,而没有出现溃败。而现在···” “唉···宋将无能!” 田达叹恨了一声,急忙下令道:“传令,立即派人让宋国溃军绕开,从两侧退走。” 说着,田达看了看不远处的宋人,以及跟在宋人之后的楚军,皱了皱眉,又下令道:“传令,告诉前军,原地列阵,摆出防御阵型,固守待援。” 说完,田达又不放心的嘱托道:“告诉前军宋将,就说章子将军已经在来援的路上,让他一定要坚持住,若是溃军冲阵,格杀勿论。” “诺。” 只是,此时宋国溃军在楚人的驱赶下,不断前行,根本就没有理会前来引导的联军将士,只是径直地往前逃亡。 接着,匆匆布下防御阵型的宋将,见自己的阵型还没有完善,而溃军已经冲到自己阵前。那宋将迟疑了一下,看着溃军前列的主将苏贺的将旗,终究还是没有下达杀戮己方溃军的命令。 然后,两万宋军被数万溃军一冲,一瞬间过后,两万宋军便在将领的指挥下全面败退,然后加入了逃亡的队伍。 不远处的齐军中,一直都在紧张关注前军战事的田达,本以为宋军能坚持一二的田达,却见前军两万宋军在溃军的冲击下,几乎是一触即溃,然后两万宋国前军连带数万宋国溃军,如同洪流一般向自己冲过来。 见此,田达脸色一白,然后见自己所部的齐军还没有布好阵型,而宋国溃军此刻距离齐军太近,现在想逃也来不及了。 见此,田达差点气得吐血,破口大骂道:“宋人无能,竟然还连累我军,传令,退,撤退。” 只是···五万大军的调动并不容易,尤其是齐军刚刚还在列阵御敌,现在又要撤退··· 结果,距离战场最近的齐军还没有开始后退,但宋国溃军已经匆匆而至。 然后溃军对着齐军一冲,五万齐军瞬间大乱,接着有序的撤退便在宋国溃军的冲击下,很快就演变成全面溃败。 另一边。 正在追杀溃军的楚军中,昭雎也在密切关注齐宋联军的动静。 “将军,齐宋联军遭到宋国溃军冲击,一触击溃,全军溃败,现在敌军正向北逃窜。” “好。”昭雎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现在匡章所部情况如何,还有,在巨阳西北的齐魏联军有何消息。” “回将军,匡章所部现在已经停止攻城,而巨阳守将阴君已经率三万楚军出城与匡章对持。至于齐魏联军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来。” 昭雎一听距离东部最近的匡章已经被阴君牵制住了,当即大喜道:“好,将探子散布在周围二十里以内,还有,密切注意齐魏联军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诺。” “传我将令,全军继续追杀齐宋联军,全力绞杀,尽可能的重创敌军。” “诺。” 随着军令下达,楚军各部得知齐宋联军的援军暂时来不了,顿时放下所有的顾虑,开始全力追杀溃军。 随着两边的一追一逃,随着齐宋联军毫无战心的一心逃亡,随着楚军的奋力追杀,逃在最后的宋军的伤亡开始大增。 “将军,齐魏联军已经出现了,距离我们还有十五里。” 昭雎一听齐魏联军出现,并没有意外之色,应道:“探。” “诺。” “传令,继续掩杀。” “诺。” “将军,齐魏联军距离我们还有十里。” “再探。” “齐魏联军联军距离我们还有五里。” 昭雎一听齐魏联军距离战场已经极近了,面色一正,不敢贪心,当即下令道:“传令,鸣金收兵,撤,全军撤向淮水。” “诺。”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时机已至 郢都。 “大王,巨阳那边的消息,令尹在齐魏宋三国攻打巨阳之后,先后两次突袭三国联军,并于第二次大破齐宋联军,杀敌万余,三国为之胆寒,已经暂停了对巨阳的围攻。而令尹那边也已经率军前往寿县休整。” 熊槐一从司马翦听到巨阳的好消息,不禁开怀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令尹,在战争一开始就取得了如此胜绩,赏,该赏。” 司马翦一听楚王大喜,立即奉上昭雎的上表:“大王,令尹还说,此战大胜三国,沉重的打击了三国的嚣张气焰,主将功劳不小,其中胡君身先士卒,当为首功,令尹请大王下诏嘉奖。” 熊槐看完昭雎的上表后,当即应道:“好,寡人准了令尹所请,立即下诏恢复胡君的封号,至于其他诸将,也将功勋先行记上,待功勋足够,或者战后再行嘉奖。” “大王英明。” 熊槐笑了笑,然后问道:“贤卿,其他防线那边现在可有消息传来。” 司马翦闻言立即应道:“回大王,战争爆发未久,各地虽还未取得巨阳那边的辉煌战果,但也有好消息传来。 丹淅那边,秦相甘茂攻势甚急,但将军庄蹻沉着应对,牢牢的控制住丹淅防线,已将秦军拦在丹淅以西。 而黄地叶郡方城那边,敌军以牵制为主,并未强行攻城。” 熊槐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笑道:“好,能防住五国,这就是好消息,待拖到来年,寡人必给五国一个惊喜。” 五国伐楚的战事,在天下的瞩目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丹淅叶郡黄国三处迟迟没有战果的情况下,天下人则将目光集中在巨阳战场。 整个巨阳已经成为楚相昭雎的舞台,依靠着楚国的主场,依靠着对地形的了解,依靠着淮水的便利以及随处可得的补给,昭雎将楚军行动快捷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彻底让天下人再次了解了楚国军队为什么叫卒飘如风。 而做为此战的另外三个主角,匡章与公孙喜以及苏贺三人,则全都急白了头发。 他们杀到淮北的联军才四十万出头,而楚国留在淮北的楚军则高达三十万,按理来说,三十万楚军在占据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在楚国其他地方也遭到围攻的情况下,楚国应该会集结主力与三国联军决一死战,接着在打退三国后,便可立即兴师救援其他地方,免得将战事拖延下去。 须知,大战一起,日废千金,兵战贵速不贵久。 而五国所出的兵力,仅仅只是五国的一部分,而楚国面对五国围攻已经拼尽全力,接近举国动员了。 再加上之前楚国已经两次遭到各国的围攻,每次都是全力以赴,之前两战楚国已经伤到元气了。 所以,按照匡章乃至齐国的估计,昭雎或者楚国,应该会急于求战才是,甚至匡章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江东楚军出动的准备。 但,结果楚国并没有调用江东楚军的意思,甚至楚国还摆出了一副打持久战的意思,似乎还有借五国遥远的粮道,要将五国拖垮的意思。 为此,昭雎还在淮北对三国联军进行没完没了的骚扰。 虽然三国联军除了第二次被骚扰时吃了一个大亏,但接下来,三国联军对楚国的速度做好准备之后,就没有吃过大亏。 可是昭雎没完没了的骚扰,再加上魏韩宋三国新占的楚地时不时的传来叛乱的消息,这不仅让三国攻打巨阳的希望落空,同时也让匡章三人隐隐有种不支的感觉。 一晃,五国已经攻打楚国三月。 淅水西岸。 秦军结束了一天的进攻后,甘茂一回到秦营,副将公孙奭立即向前禀报道:“丞相,齐国那边还有大王那边都有来信。” “信在哪里。”甘茂张口一问,然后从公孙奭手中接过信函,展开一看,不禁摇头一笑。 公孙奭见状,立即好奇的问道:“丞相,大王还有齐国那边所说何事?” 甘茂笑道:“十几天前,昭雎从黄地调走八万大军,秘密经淮水抵达巨阳西部。然后昭雎亲率五万大军强行突袭魏国攻城大军,以身为饵对齐魏联军设局。结果公孙喜一时不察,被昭雎算计了,然后二十五万楚军与近三十余万三国联军在巨阳西部大战一场,从日中大战到天黑,才各自收兵退走。 那一战,好像三国又吃了一个不小的亏,魏军损失不轻。 所以三国派出使者前去咸阳,请求大王尽快动手。 而大王得到三国的请求后,以为时机已到,可以正式对楚国动手了。故而大王让我们加强对丹淅防线的攻势,给楚国施加压力。 至于齐国那边,也是此事,希望本相加强攻势呢。” 公孙奭哈哈一笑:“好,太好了,五国伐楚,三国接连失利损兵折将,接下来,只要我秦国大破楚国,必能极大的提升我秦国在天下的地位。” “甚至···”公孙奭期待的道:“若是齐国在巨阳损失太大,那未来,天下的霸主必将落在我秦国头上。” 甘茂闻言,笑着摇头道:“不要太乐观,匡章纵横沙场数十年,鲜有败绩,即便现在三国在巨阳连连失利,但是齐军却并没有多大的损失,我秦国想要夺取霸主地位,还得过齐国那一关。” “丞相言之有理。”公孙奭奉承了一句之后,然后问道:“丞相,那我们接下来···” 甘茂闻言立即应道:“当然是加强攻势了,既然大王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们自然就要配合了。” 说着,甘茂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大军准备好,明日加强对楚军的攻势。” “诺。” 郢都。 “大王,将军庄蹻来报,数日前秦相甘茂突然加强了攻势,丹淅防线压力大增。” 熊槐闻言,立即问道:“丹淅防线情况如何,是否需要增援?” “庄蹻将军并未请求增援,而是上书提醒,当心方城叶郡那边可能会有异常。” 熊槐点了点头:“好,庄蹻将军倒是有心了,贤卿立即传讯给司马景缺以及叶郡守昭滑,让他们加强戒备。” “唯。”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久后,正如同楚人预料中的一样,驻扎在叶城外的韩军,在韩将韩忧的率领下,正式对叶城展开了攻击。 不过叶城之内本有两万楚军,再加上城中数万百姓的支持,以及坚固的城墙,韩忧的攻击并没有用。 郢都。 司马翦拿着叶郡的战报禀报道:“大王,叶郡那边传来的消息,韩国已经正式攻打叶城了。不过,叶郡那边早有准备,并没有给韩忧任何机会。” “开始了吗?”熊槐点了点头,然后沉吟起来。 现在楚国的几处战场,其中淮北战场三国已经打成了一个大烂战,士气已经很低落了。即便齐魏宋三国在向淮北增兵,也难以改变战局,甚至连淮北的联军士气都无法提振。 至于淮水那边,以齐国已经出兵二十万在淮北,再加上还要在北面防备燕国,以齐国之力,以淮水之险,淮阴寿县都没有问题。 所以,现在秦韩联军异动,熊槐并不担心联军在声东击西,也不担心淮北或者淮水一线会出现大的问题。 若是各国有异,那么问题一定就会出现西部。 而且,关键的问题是,现在秦魏韩三国都还有余力。 秦国关中的百姓最起码在三十万户以上,也就是说在关中每户征兵一人,就可以获得三十万大军,而现在秦国在丹淅的兵力只有二十万,这一点兵力远远没有到秦国的极限,而仅仅只是正常的出兵。 至于韩国,虽然楚国君臣都以为韩国这几年实力有损,但是以韩国的实力,咬紧牙根,动员二十万大军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而现在韩国却仅仅只是出兵五万。 还有魏国那边,现在魏国虽然已经出兵十五万了,但这还不是魏国的极限。 想着,熊槐看向司马翦问道:“贤卿,你以为接下来五国的目标将会在哪?” 司马翦对于楚王的询问早有准备,立即应道:“方城。” “方城?”熊槐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什么不是叶郡?” 司马翦闻言,知道楚王心中还拿不定主意,当即解释道:“大王,原因有二,其一是叶郡距离秦国太远,其二是叶郡之后还有坚固的方城,方城之固不在鲁阳之下,走鲁阳一线只需攻破一道关邑,而走叶郡一线则需要接连攻破两座坚城。 就凭这两个原因,臣以为若是接下来五国出现的增兵是秦韩两国,那秦韩两国必然会强攻鲁阳。” 熊槐闻言并没有点头,而是迟疑的道:“若是只有秦韩两国出兵,那么两国出兵鲁阳并没有大的问题。可是,如果魏国也出兵呢? 寡人不担心齐宋两国会增兵叶郡,但却担心魏国。 须知,魏国虽然现在已经衰弱,但是魏国近年来也修养多年,实力强劲,几乎不再秦国之下。以魏国之力,全力而战调用三十万乃至四十万兵力都不成问题,就算劳师远征不能全力出动,但出动三十万兵力对魏国而言只是小问题。 现在魏国攻打我楚国的军队不过才十五万,所以,以魏国之力,完全还可以出动十五万大军。” “如果加上魏国···”司马翦当胸有成竹的道:“若是魏国举国而来···如果魏国大军增援淮北,那么以令尹之力,未来或许不会这么轻松,但也足以守住淮北。如果魏国大军杀向叶郡,那么我楚国就需要向叶郡增兵。” 熊槐一听,面色沉重的问道:“增兵?寡人哪来的军队?” “有,还有两处兵力可以调动。”司马翦立即拱手道:“若是魏军杀向叶郡,以方城叶郡之力,必定难以抵挡秦魏韩三国的围攻。 而汉北一失,我楚国不仅会失去重镇宛城,而且还会导致郢都不稳,所以,臣以为汉北不容有失。 同时,现在淮北那边,令尹已经打出了我楚军的威风,已经为淮北楚军树立了信心,并且仅凭淮北士气低弱的三国大军,已经无法攻下巨阳。 是以,臣以为此时此刻,我们已经可以从黄国调兵了,毕竟用十万楚军镇守黄国,这军队的数量也太多了一些。而黄国距离叶郡不远,我们完全可以从黄国调出五万大军前往叶郡布防。” 熊槐闻言心中一动,看着司马翦的目光也越加满意了。 不久前,熊槐本意为司马翦只能勉强胜任左司马的位置,但现在看来,司马翦做为左司马甚至做为司马而言是合格的。 五国伐楚之前,司马翦在朝议中力主在黄国布下重兵,以控制淮水上游。 熊槐本以为司马翦这么做,是因为收了黄君等两淮封君的重礼,所在才力主留十万大军镇守黄国,一则镇守黄国,二则从令尹昭雎手中分兵。 若不是巨阳不比陈城,放不下三十万大军,若不是司马翦没有反对自己升昭雎为淮北总指挥,将巨阳黄国两地的兵力全都交给了昭雎,当时熊槐就想直接呼他一脸。 现在看来,司马翦在黄国留下十万大军还是有用意的。 在黄国留下十万大军,一则可以安抚两淮的封君,二则也可以以防不测,就如现在这般,若是叶郡有事,不愿的黄国楚军完全可以迅速北上叶郡,然后补上楚国防御网上薄弱的一环。 如此一来,楚国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五国想要快速攻克楚军防线,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一来,楚国与五国的战争就演变成持久战了。 虽然熊槐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这种那人力物力财力与五国血拼,并且还看到希望的策略,不是熊槐想要的。 对比一下的昭雎的计策,熊槐更倾向于昭雎。 只是,昭雎的计划现在整个楚国加熊槐自己也只有四个人知道,而司马翦并不在这四人之中。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道:“不可,黄国那边事关我楚国在淮北的大局,哪里的楚军万万不可调动。” 司马翦闻言顿时僵住。 刚刚他看楚王的眼神,分明对他的策略很满意,怎么突然之间楚王就拒绝了他的建议呢。 而且,现在楚王看他的眼神也没有变化,好像依然很满意的意思。 楚王对自己的建议很满意,但是楚王却拒绝了自己的建议,这是一种什么情况。 楚王究竟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一时间,司马翦心中顿时惶恐起来,因为他突然间觉得,眼前楚王的心思实在太难猜。 顿了顿,司马翦擦了擦头上的汗,继续道:“若是大王不愿从黄国调兵,那臣以为我们还可以从江东调兵。江东···” 熊槐一听从江东调兵,顿时摇了摇头,司马翦的想法虽好,但无论是黄国的楚军,还是江东的楚军,不久后都是令尹昭雎要用的,这两地的兵力,可不能调到叶郡去。 想着,熊槐不等司马翦说完,直接打断道:“江东新附,事关楚国大局,那里的楚军万万不可轻动。” 司马翦一听,全身瞬间僵硬,顿了顿,才慌乱的看着楚王道:“可是大王,现在我楚国除了黄国江东两地还有余力,其他地方的楚军都只是勉强够用而已。若是不从黄国江东调兵,我楚国已无兵可用了。” 熊槐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为难的地方。 现在楚国能调的兵,都已经征用了。 就算再次从江南征兵,以江南的实力,剩下区区一万出头的楚军,面对秦魏韩三国数十万大军,,那也是杯水车薪。 想着,熊槐期待的看着司马翦道:“贤卿,你的能耐寡人还是知道的,除去黄国江东,卿一定还有办法调出一些军队的,寡人相信你,你能行的。” “我···”司马翦闻言看了一眼楚王,然后深深的低下头,他好像辜负了楚王的信任。 熊槐见状,笑了笑道:“贤卿,现在还不急,眼下秦魏韩三国的大军都还没出现,咱们还有时间想,贤卿就算现在暂时想不出好办法来,那也不急,寡人可以给贤卿更多的时间,让贤卿仔细想想。” 司马翦:“···”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主动散布 “大王,探子来报,秦韩两国再次征兵了。探子来报,秦国正在函谷关聚集兵力,韩国那边同样也在阳翟聚兵,看目前的架势,秦韩两国十有八九会向方城一线进攻。” 就在叶郡的韩忧率领韩军攻打叶城未久,就在楚国君臣的关注中,知北涯的探子传来了秦韩两国的消息。 熊槐听到陈轸的禀报,迅速让人展开地图,看了看函谷关与阳翟的位置,然后又看了看阳翟南面不远的鲁阳,立即问道: “陈卿,司马景缺可曾知道这个消息。” “已经知道了,秦韩两国一有动静,知北涯的探子就立即通知司马了,而且现在司马已经到了鲁阳布防,以待秦韩联军。” “好。”熊槐点了点头,吩咐道:“贤卿继续打探秦韩两国的消息,寡人要知道两国出动的兵力究竟有多少?还有两国是否已经拼尽全力了。” “唯。” “此外,齐魏两国那边也不能放松,以防两国趁我不备。” “唯。” 一个月后。 楚宫议事大殿中,司马翦指着韩国的阳翟道:“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日前韩国在阳翟聚集了十万大军,阳翟的韩军在韩将暴鸢的率领下,没有走汝水南下叶郡,而是直奔我位于阳翟西南方向的重镇鲁阳。” 说着,司马翦又指向函谷关道:“同时,秦国那边在函谷关也聚集了十五大军,在秦将司马错的率领下,也直奔我重镇鲁阳。” 司马翦话音一落,熊槐立即问道:“司马准备的如何了?” “请大王放心。”司马翦拱手应道:“早在秦韩联军出动之前,司马就已经在鲁阳做好了准备,目前鲁阳关有五万楚军镇守,再加上我楚国在方城山经营了数百年的长城,地势险要,关邑坚固。秦韩联军虽人多势众,但是短时间内依然无法攻克鲁阳。 不仅是鲁阳,方城山上的百里长城,也都有我楚军防守,以确保不会被秦韩联军偷袭得手。” “好。”熊槐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另外三国来,问道:“贤卿,现在齐魏宋三国可有动静。” 司马翦摇了摇头,应着:“齐国清河那边,声子所部的十万齐鲁联军依然没有动静,至于齐国北部防备燕国的守军,这距离太远,非臣所能知道。所以,这方面的情报还得问刺史令。” 陈轸闻言,见楚王看过来,立即拱手道:“大王,臣所部的探子一直都在关注齐国各地,目前齐国那边并没有动静。不仅是齐国,还有魏国那边也没有动静,似乎这一次魏国并不会与秦韩两国协同作战。 至于宋国,宋国国小,宋王与太子贞就差撕破脸面了,宋王还需防备太子贞铤而走险,所以宋国出兵八万,这已经是宋国的极限了。” “齐魏两国没有动静!”熊槐皱了皱眉。 秦韩两国剑指鲁阳,楚国自然可以在鲁阳应对,而齐魏两国依然留有余力,目标不明,这有些耐人寻味了。 毕竟,同样都是凶恶之狗,不叫的才更危险。同样是剑客,比起已经出剑的人,那个还未出剑的人才更加危险。 尤其是魏国,齐国还需留下兵力防备燕国,而魏国则不然,现在魏国周围除了他的盟友,剩下的一个是还在暗暗舔伤口的赵国,魏国此时可没有威胁,他完全可以将所有的兵力全都调到南方来攻打楚国。 想着,熊槐又纷纷道:“陈卿,密切关注魏国,在鸿沟以及河水布下探子,日夜监视,寡人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魏国偷袭一把。” “唯。” 此时,熊槐面色颇为沉重的道:“诸卿,如今为了应对五国,寡人已经倾尽全力了,若是魏国不出兵则罢了,一旦魏国出兵,而我国兵力被各国牵制,如此,寡人将如何应对魏国来犯之敌。” 群臣见楚王面色沉重,内心跟着也沉重起来。 不仅是魏国那边还未出现的大军,而且还包括即将抵达鲁阳的秦韩联军,司马景缺虽坐拥险关,但他手中的兵力毕竟才五万。一旦秦韩联军攻城甚急,鲁阳压力太大,士卒损失太大,将士士气低弱。 如此,鲁阳那边也会出现问题。 再加上魏国的可能之敌,楚国的未来十分堪忧。 此时,司马翦沉默了一下,见群臣全都没有回话,皱了皱眉,再次开口道:“大王,一旦魏军来袭,则叶郡肯定顶不住,如此,臣以为我们有必要从黄国调兵。” 熊槐闻言,立即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妥,若是从黄国调兵,一旦淮北失守,齐魏宋三国联军趁势杀向叶郡,那么就算将黄国所有的楚军全都调到叶郡,那叶郡也收不住,所以,从黄国调兵的事情,不妥。” 司马翦见楚王第二次坚决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心中十分疑惑,而在疑惑解开之前,此刻他连江东的楚军也不再提,而是直接请罪道:“大王,臣无能。”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其他大臣问道:“诸卿何以教寡人?” “臣等无能,请大王降罪。”群臣全都下拜请罪。 见此,熊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抚道:“诸卿不必如此,寡人知道诸卿这几个月来为了应对五国来犯,已经竭尽智力了。 不过,魏国的事情,乃是关乎我楚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可不提早想出应对之策。既然诸卿暂时没有好的计策,那么诸卿回去后,还请细细思量。” 说着,熊槐不等群臣回复,然后向左司马司马翦道:“贤卿,常言道有备则无患,寡人不能等魏国聚兵之后才开始应对。是故,贤卿稍后立即从江南调兵,将江南剩下的兵力全都调到宛城,以备不测。” “诺。” 其后,熊槐让群臣退下后,又将陈轸单独找来。 陈轸回到大殿,见楚王只召见了自己,疑惑的问道:“不知大王找臣来有何吩咐?” 熊槐笑道:“也没有他事,只是希望贤卿稍后将寡人向群臣的问策,以及我楚国已经筋疲力尽的消息散布到郢都以及楚国其他地方去,寡人想要整个楚国都知道,现在寡人正在为此事烦恼,而且不仅是寡人,连朝中诸公也在为此事烦恼。” 陈轸一怔,迟疑的看了一眼楚王,他不知楚王主动暴露这等隐秘之事是为了什么,但既然楚王开口,他只好应道:“是,大王。”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人口之议 楚国面对五国的围攻,已经竭尽全力,全国每户百姓都已经征召一人,却只能勉强应对现在的困局,而无法应对未来齐魏两国可能的增兵。 这一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在楚国国中引起轩然大波。 楚人一得到这样的消息,瞬间便意识到这事对此时的楚国是相当的不妙,而在为楚国的未来担忧的同时,绝大部分的楚人都对此事难以置信。 毕竟仅仅只是一个郢都就有数万户百姓,一个郢都的人口就占据楚国近十分之一的人口。这种事谁会相信,要知道楚国除了郢都还有重镇鄢城、宛城、陈城(已失)、寿县等等,这些城池人口虽然没有郢都多,但最起码单论城中的百姓也超过万户。 这么一算,谁会相信楚国就这么一点人。 当然,得到这个消息的其他国家的人,也都难以置信,做为天下最大的国家楚国,很难想象除了江东之地以外的方圆五千里的国土中,竟然只有区区六七十多万户百姓。 要知道楚国一直都是号称带甲之士百万,也就是说楚国的百姓最起码也有百万户,就算打个折扣,那也应该有八九十万户百姓才是。 而现在,楚王以及朝中重臣全都告诉他们,楚国其实只有六十多万户百姓。 不相信。 楚国以及各国的人全都不相信。 虽然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楚国只有这么一点人,甚至连熊槐自己这个楚王都不相信楚国只有这么一点人。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楚国官方的账面上,最起码太府以及司马府的账本上,楚国各县以及各地封君哪里加起来的百姓,就只有这么多百姓。 这由不得大家不相信。 这个消息一经确认,楚人得知楚国真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百姓,顿时举国一片哗然。 接着,在一些人的提及下,以及一些年纪稍长的百姓的主动回忆下,国人顿时都知道了。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楚王率五国伐秦之后,就曾在楚国接连两次清查楚国的户口。 而从现在楚国官方的数据来看,显然,当初的那两次清查人口的行动,失败的很彻底。 于是,在一些有心人的推动下,在楚国面临的艰难的困局下,一股要求再次清查人口的潮流很快便形成。 就在消息散布的第三天,熊槐就收到了一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郢都中级官员的上书。 这人上书上强烈要求楚王再次在国中清查人口的。 熊槐收到上书之后,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开口赞同,也没有开口反对。 而这人上书后,没有被楚王训斥的消息传出,许多自诩爱国以及自诩有志之士的官员,纷纷开始上书楚王,请求楚王第三次清查人口。 就在接到第一份上书的第二天,熊槐的王案上就摆满了要求清查人口的上书。 当然,这些上书的官吏,全都是郢都中低级的官吏,朝中重臣则一个没有。 对此,熊槐依旧没有露出赞同之色,也没有开口训斥。 接着,上书请求清查人口的官吏见上书之后没有被楚王下诏训斥,顿时得到了极大的鼓励。 然后他们一面继续上书,一面开始游说郢都的重臣,尤其是跟户口有关的,负责征税以及征兵的太府司马府,要求他们主动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而不要尸位素餐。 第十日,也就是秦韩联军强攻鲁阳的消息传来之日,被接连轰炸了五天的新任太府尹金君同、左司马司马翦、右司马邓陵光,在内外的强大压力下,同时进入楚宫,一同请求楚王下诏清查人口,以应对楚国现在的危机。 熊槐见朝中重臣出面,这次没有继续保持沉默,当然也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下诏群臣议事。 次日朝议。 左司马司马翦率先开口道:“大王,自从秦韩两国增兵以来,臣昼夜苦思,思索如何才能才能抵挡住秦韩联军,甚至是抵挡住未来可能的齐魏联军。信赖大王神明,信赖上天庇护,臣在观看了司马府的历代文案之后,发现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我楚国的百姓,从宣王开始,数十年来都一直是呈现减少的趋势,直到十几年前,大王大破齐国,从齐国淮北地获取了大量的百姓,并灭亡了越国之后,这才彻底扭转百姓不断减少的趋势。 可是,不算从齐国掠夺来的百姓,不算越国的百姓,单论我楚国本土的百姓,却依旧呈减少的趋势。 而这是极为不正常的,虽然天下纷争不断,但纵观北方各国的情况,只要没有遭遇极大的战败,出现国土大量沦丧的情况,各国的百姓基本上都是保持稳定甚至增长的。虽然臣并没有各国的具体数据,但是,纵观百年来的战事,从各国出兵数量日益增多的情况,便可见一般。” 说着,司马翦面色沉重的道:“而我楚国则不然,臣查看我楚国近百年来的档案,发现除了宣王早年,楚国的百姓一直在增长意外,从宣王晚年开始,我楚国的人口却开始出现下降。 更严重的是,我楚国战败了失地了,人口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减少。可是,当我楚国获得了对外战争的胜利后,我楚国却出现人口稳定不变甚至人口反而减少的反常情况。 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所以臣以为,这数十年来,我楚国一定出现了大量的人口流失,不是百姓逃亡为盗,就是有一些贵族隐匿人口。” 说到这,司马翦突然下拜道:“大王,如今国家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举国之力只能勉强应对当下之局,一旦齐魏两国再次增兵,则我楚国将有亡国之忧。 故,臣左司马翦冒死以闻,请求大王下诏清查国中人口,寻找逃亡在野的盗贼,并下诏让朝中以及各地贵族上报家中附庸数量,清查贵族隐匿人口,以渡过这次亡国危机。” 司马翦话音一落,太府尹金君同,右司马邓陵光同时出列,然后一左一右地在司马翦身侧拜倒:“请大王清查人口。” 殿中群臣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其实早在十天前楚王拒绝了司马翦从黄国调兵的提议,然后让大家回去思考如何应对各国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人在思考楚王的用意了。 而大家刚从宫中离开,郢都中就开始冒出朝议的留言,那时,许多大臣就隐隐有些明白楚王的意思了。 楚王想要对贵族的隐匿人口动手了。 毕竟,做为楚国之君,楚王才拥有国中最多的探子。郢都出现大规模的流言,不是许多大臣联手,那就一定时楚王自己让人散布鼓吹的。现在群臣可以确认自己没让人散布谣言,那结果就很明显。 而后果不其然,郢都的风潮开始向隐匿人口吹去,现在,太府尹、左司马、右司马竟然在朝议中正式提出要清查贵族的隐匿人口了。 此时,群臣相互看了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屈原,见屈原没有反应,又将目光投向屈原的党羽,而后见他们都没有反应之后,众人又疑惑起来。 难道这事不是屈原这些人鼓动的? 顿了顿,咸尹范环率先出列道:“大王,左司马之言乃是亡国之言,请大王万万不能听从。”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安抚 范环先贬斥了司马翦,然后才痛心疾首的向楚王拜倒: “大王,五国全力来袭,大有不败我楚国誓不罢休之意,当此之时,我们理应上下一心,共抗五国。此时此刻,国中大小贵族,无论是封君还是各地贵族,全都听从大王的诏令,尽起家中丁壮,在前线与五国厮杀。 正是因为大王与国中贵戚百姓上下同心,这才得以用一国之力,抵挡住了五国疯狂的进攻数月之久。 现在大王听信谗言,以为国中贵戚背叛了大王,暗中隐瞒百姓人口,还要派人清查国中贵族,要将他们治罪。 这等消息一传出去,这让各地的贵戚怎么想,这让正在前线与五国厮杀死战的将领怎么想。” 说到这,范环接连以头抢地三次,泪流满面的道:“大王,若是事有不协,齐魏两国再次出兵,而我楚国却无兵可用。 那时,臣虽不才,愿率族中男女老幼一同奔赴前线,即便全族战死,身死族灭,也万死不辞。 臣只求大王不要再这个时候,对正在前线为大王为楚国而战的贵戚起疑。” 昭常闻言,亦出列拜道:“大王,不仅是国中的贵戚,还有国中的百姓。 之前大王为了抵抗五国,已经下令从国中的每户百姓中征兵一人。国中百姓闻五国来袭,听到大王召唤,即便刚刚才被征发回乡的百姓,也都听从了大王的诏令,服从大王的征召,愿为国而战。 现在大王因士卒不足,而怀疑百姓为了逃避租税,而刻意隐瞒人口,并决定清查国中的隐匿人口。 这消息传到前线,臣担心无论是前线的将领,还是前线的士卒,都会担心家中老幼而无心战事。 如此,为了区区一些还不知道多少的隐匿人口,而至前线数十万大军而不顾,这不正是亡国之举么。” 昭常一说完,群臣全都反应过来。 是啊,国中隐匿人口逃避租税的人可不是只有贵族,就算普通百姓也会为了躲避人头税,为了躲避徭役军赋,而刻意隐瞒家中的人口。 虽然普通百姓家中最多也就只能隐瞒一两个男丁,但毫无疑问,隐瞒人口这个顽疾是普遍性的,不仅事关贵族,而且还会波及普通百姓。 若楚王真按司马翦说的在这个时候进行人口普查,一旦前线···也无需前线哗变,只要前线消极避战,那楚国就真的可能要亡了。 此时,群臣还未开口,那边昭常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向楚王拜了两拜道:“若是大王真的因为前线兵力不足而担忧,那臣也愿与咸尹一般,愿率全族男女老幼奔赴前线,为大王为楚国而战。” 这话音一落,已经反应过来的群臣,纷纷下拜道:“大王,臣愿与左尹咸尹一般,率全族男女老幼奔赴前线,为大王为楚国赴死,请求大王不要听信左司马的亡国之言。” 群臣异口同声的话瞬间汇聚成一股洪流,直冲熊槐心田,然后散落在大殿中,好似回音盘旋,久久不散的样子。 此时,熊槐看着殿中长拜的群臣,眼睛微微有些侵湿,感叹道:“寡人之前常说众志成城,以人为城,那么城墙就不会被摧毁,那么战争就不会失败,那么国家就不会衰亡。 以前寡人每每听到这话,都一笑而过,心中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但现在,寡人听到诸卿的言语,现在寡人信了,不仅信了,而且还深信不疑。有诸卿在,有前方的将士在,有国中父老兄弟在,不要说五国来袭,就是天下围攻,寡人也有信心战而胜之。” 此时,群臣听着楚王激情洋溢掷地有声的话,顿时热血一涌,齐声道:“众志成城,此战必胜。” 当然,与其他人的热血沸腾不同,刚刚上奏楚王请求清查人口的太府尹金君同、左司马司马翦、右司马邓陵光,他们三人此时听着楚王与群臣的高呼,不仅没感到热血沸腾,相反,他们三人此时却从灵魂深处感到了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 尤其是司马翦,之前他屡屡进言,楚王却没有听从,本来他心中还在疑惑,为什么楚王不听从他的意见。 直到他听到郢都中的谣言,直到楚王对许多大臣的上书毫无反应,既不支持也不训斥,直到郢都中的群臣百姓逐渐沸腾,直到他从早到晚都遭到楚人大臣贵族的游说。 然后···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楚王的需求了,他以为诸多大臣的游说,已经算是楚王在明示他了,他以为已经到了他为国尽忠为楚王效死的时候。 然后他拉上太府尹与右司马前来进言。 结果,现在他却发现楚王完全没有他所想的意思。 怎么办,大王是贤明的,贵族百姓全都是忠诚的,而他这个进言的人,却成了谄媚君王,祸国殃民的小人。 他可以为楚王尽忠而死,也可以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但是,他万万不能忍受这样憋屈的去死。 怎么办? 司马翦思索了许久,却没有想到脱身的办法。 直到群臣从热血中冷静下来,直到大殿安静下来,直到司马翦承受不住殿中强大的压力,他这才长拜请罪道: “大王,臣进言不善,险些铸成大错,臣有罪,请大王赐罪。” 司马翦话音一落,金君同与邓陵光同时请罪道:“大王,臣等有罪,请大王赐罪。” 两人话音一落,早就看他们不顺眼的上大夫景邵立即开口道:“大王,左司马计略失当,险些将楚国置于亡国的境地,如此不肖之臣,万死不抵其罪,臣请诛杀左司马,贬斥太府尹以及右司马,以儆效尤。” 熊槐一怔,抬手制止了其他大臣的进言,然后笑了笑道:“上大夫此言差矣,大臣进言这正是出于对国家的忠诚,以及对寡人的爱护,寡人怎会以言杀人呢。 再说了,大臣献策有误,是否施行的决断,还在于寡人,即便最后行动失败了,那也是寡人不智的缘故,罪责岂在进言献策的大臣。” 说着,熊槐看向司马翦三人道:“三位贤卿还请归位,虽然刚刚的建议寡人不会采纳,但是三位贤卿对寡人的忠诚,寡人还是知道的。” 三人闻言全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同时拱手行礼道:“谢大王。”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渐进 安抚了司马翦三人以及群臣之后,熊槐接着道:“诸卿,现在秦韩联军已经开始强攻鲁阳了,虽然目前齐魏两国还没有增兵的迹象,但是,寡人也不愿坐以待毙。 寡人打算去北方联系燕赵两国,请两国出兵牵制齐魏两国,不知哪位贤卿往北方一行。” 群臣听着楚王的话,并没有贸然开口。 赵国刚刚才吞并了中山国,正在抓紧时间修养,此刻赵主父恨不得五国与楚国的战事打得越久越好,又怎会愿意出兵解救楚国呢。 还有燕国,虽然大家都不怀疑燕国上下对齐国的仇恨,但是,燕国主力被齐国围歼不久,燕国元气还未恢复,这种情况下,燕国恐怕有心无力。 正是出于这两种顾虑,以至于群臣在楚王的话音落下后,竟无人主动开口。 接着,熊槐见群臣全都沉默,无人应答,面色一沉:“诸卿这是不愿去,还是以为无法说服燕赵两国? 既然刚刚诸卿都向寡人表示愿意毁家纾难,寡人想来既然诸卿连为国捐躯都愿意,那一听也不会推辞去游说燕赵两国的。 所以说,诸卿以为燕赵两国现在是不可能游说成功的了。” 他们不仅担心游说燕赵两国失败,更担心游说失败后,齐魏两国趁机来伐,而那时,楚王会在急切之间,会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等到那时候,即便他们想要阻止,却也因为自己远在燕赵两国,而无法阻止楚王。 想着,昭常等重臣不约而同低下头颅。 见此,熊槐叹道:“寡人也知道现在能说服燕赵两国出兵的可能性极低,但是,寡人所要的也不是让燕赵两国出兵,而是想要让两国制造一些动静来,让齐魏两国不敢轻易将无视燕赵两国,让齐魏两国不能全力来袭。 难道就是这样的小小要求,诸卿也不能满足寡人吗。” 说着,熊槐见群臣依旧没有主动请命,接着道:“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件事情只要有一半的机会,那就可以去做,有三成的机会,那就可以全力以赴。 现在我楚国正面临生死存亡,此时此刻,只要有丁点的希望,难道我们不该为此付出所有的努力吗? 即便最后努力了,却没有成功。” 此时,咸尹范环见楚王话说到这份上了,便主动请命道:“大王,臣愿去燕国。” “好,咸尹果然一心为国。”熊槐大喜的称赞了范环一句,然后看向左尹昭常,主动点名道:“左尹,卿曾多次出访赵国,与赵国君臣多有交情,这次游说赵国的重任,寡人希望卿能承担起来,不知贤卿可愿为寡人分忧。” 昭常本不想去,但被楚王点名后,也只能无奈的应道:“愿为大王分忧。”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即如此,那诸卿就散了吧。另外,还请左尹咸尹能尽快前往燕赵两国,寡人会在郢都等候两位贤卿的好消息。” “唯。” 不久,熊槐来到侧殿座下,等了一会儿后,屈原陈轸二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拜见大王。” “免礼。” 待二人在下方坐好后,熊槐先看向陈轸道:“陈卿,寡人这次将卿找来,还是为了朝议的事情。 刚刚在朝议上,群臣纷纷表示要毁家纾难,寡人深受感动。所以,为了表彰群臣的品行,为了鼓励其他大臣百姓向群臣学习,为了向五国表达我楚国决死一战绝不妥协的决心··· 寡人希望贤卿能将刚刚朝议中的事情散布到楚国各地,让国中父老与各国都知道我楚国群臣的爱国之心。” 陈轸一怔,接着诧异的看着楚王。 楚王这是要逼着群臣毁家纾难啊!主动毁家纾难与被迫毁家纾难,这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一个不好,这可能会导致朝中群臣在心中怨恨大王的。 毕竟,刚刚群臣在楚王面前表忠心本没什么,就算事后没有行动也没什么,但是,一旦这消息传开,传得人尽皆知,那刚刚只是口上说说的群臣,就必须得付出行动了。否则,无论他们的地位有多高,权势有多重,他们都将无法在楚国立足。 想着,陈轸看了看对面的屈原,见他一副面无表情毫无所动的模样,皱了皱眉,然后向楚王拱手问道:“大王,难道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了吗?” 熊槐点了点头:“国家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岂能让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说着,熊槐又补充了一句:“不仅要将这事散布出去,同时也要将寡人与朝中诸公拒绝清查人口的决定也散布出去,还有,将寡人决定在危难关头亲赴前线,与国共存亡的消息也散布出去。” 陈轸一听连楚王都准备亲自上阵了,不禁长长的一叹之后,点头应道:“大王,臣明白了。” 陈轸离去后,熊槐转头看向屈原,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道:“贤卿,经过十天的发酵,现在国人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我楚国所面临的残酷的险境,同时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我楚国更加真实而残酷的现实。 而且,不久之后,国人就会知道,在种种困境之下,寡人面对内忧外患,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甚至连寡人与朝中诸公都准备赤膊上阵了。但面对残酷的现实,却依旧不得不向国中贵族妥协,不愿向国中贵族清查人口。 卿以为当各地的贵族封君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会怎样应对。” 屈原闻言冷冷一笑:“回大王,臣以为各地的贵族封君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都会以为这只是大王逼他们继续从家中调兵,逼他们也效仿朝中诸公毁家纾难。而万万不会想到,大王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竟然已经开始布局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变革,会进行一场会导致楚国内乱的变革。 所以,臣以为各地封君与贵族在轻心大意之下,必然只会以为大王只是想逼迫他们,面对这种逼迫,他们无非是三种反应:破口大骂诽谤大王;装作不知道毫无反应;或许也有人见国家危难,会跟随大王的脚步,效仿朝中诸公毁家纾难。” 说着,屈原神色一正,拱手道:“大王,这一次行动,不仅仅只是为变法提前布局,孤立国中贵族封君,争取国中的舆论支持,尽可能的为变化获取有识之士的支持,甚至只是让许多贵族认清事实之后,对我们接下来的变法不进行评击与反对,而让他们进行观望,让他们既便不支持,也不会反对,以尽可能的削减变法的阻力。 而且,除此以外,这次的行动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进一步对各地封君贵族进行分化。 前两种反应的贵族与封君,都是冷漠而麻木不仁的,在国家的生死存亡关头,都不思为国尽忠,这样的人,就是国家的蛀虫,地位越高,权势越大,就是越大的蛀虫,这些人就是要警惕的,要予以打击的。 而后一种反应的贵族与封君,无论他们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是需要加以笼络的目标。” “对于贵族封君的态度,寡人接下来将会拭目以待。”说着,熊槐面色沉重的看向屈原道:“寡人现在更关心的是,贤卿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屈原闻言,立即庄重的应道:“回大王,臣已经跟楚国的道墨儒农四大学派沟通好了,接下来的大半年里,楚国的各大学派都会讨论楚国现在该不该变法的问题,并在辩论大半年后,会将所有反对变法的贵族,全都贬斥成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如此,等到开始变法之时,想来各地的封君以及贵族,即便想要反对变法,面对汹涌而至的悠悠众口,也无法明目张胆的开口反对。” “好。”熊槐点了点头,笑道:“贤卿可以告诉各大学派的人,寡人亲口许诺,只要变法开始后,今后我楚国各地的县丞县尉,甚至是个别县尹,都将从考核中选出,而不是由贵族任命。 就跟数年前寡人在郢都做的一样。” 屈原笑着应道:“大王,他们会很期待的。” 熊槐微微颔首,接着面色沉重道:“还有,为了能保证令尹在淮北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我们必须阻止齐魏两国可能的援军前往淮北支援,而需要将两国援军引到其他地方。 淮南那边寡人并不担心,就算淮南失守,齐国从淮南获得一两个据点,寡人也能在事后全力夺回。 寡人最担心的地方还是叶郡以及汉北郡,尤其是汉北郡,一旦失守,再想从秦韩两国尤其是秦国手中夺回,那就难了。” 屈原闻言,当即表态道:“请大王放心,汉北郡守接子以及襄阳郡守陈相全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必要之时,两郡百姓都可以为大王死战。” 熊槐微微点头,正欲开口说话,此时,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大王,刺史令求见。” 刺史令? 熊槐一怔,陈轸这才离去没多久,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难道又出了什么大变故?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此战必胜 不久,陈轸走进殿中,见楚王还在跟屈原商谈,立即露出一丝笑容,快步向前,拱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熊槐一怔,他本以为陈轸去而复返,是因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不想陈轸一进来就是立即向他道喜。 “贤卿,出了何事,喜从何来?” 陈轸应道:“大王,刚刚臣奉命在郢都中散布消息,但,臣刚刚回到刺史府,还未来得及下达散布群臣准备毁家纾难的谣言,结果这个消息已经开始在郢都中散播了。” 熊槐愣了愣,跟一侧的屈原对视了一眼,露出震惊之色,难以置信问道:“这个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 陈轸闻言感叹道:“回大王,是咸尹主动散布出去的。不久前咸尹回到自己府邸后,以自己即将北行燕国,难以顾及国中之事,且因战事千变万化,他也不能预料齐魏两国何时出兵增援,唯恐因为自己不在国中而耽误了战事。 是以,为了以防万一,咸尹刚刚一回到府中,就立即下令,将族中所有十二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族人,无论男女,全都进行整编,随时准备举族奔赴前线。” 说着,陈轸见楚王满脸震惊,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咸尹整编府中族人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让周围的人全都震惊莫名,然后群臣在议事中阻止大王清查贵族的附庸,并请求毁家纾难的消息,顿时在周围传播开来。 接着,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前往赵国的左尹,听说了咸尹了事情后,惊叹了一声,也跟着整编家中的族人了。” 说着,陈轸见楚王与屈原还未反应过来,便在他们的震惊中接着道:“左尹与咸尹整编族人的消息,几乎就在瞬间便在郢都中引起了轰动,所有的国人都在奔走相告。结果,等臣回到刺史府之时,刚刚朝中参与议事的群臣全都决定毁家纾难的消息,已经在郢都中人尽皆知,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地区扩散。” 良久,屈原率先反应过来,然后立即向楚王拱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臣毁家纾难,国有如此贤臣,此战必胜。” 熊槐亦反应过来,依然露出满脸震惊之色。 之前在大殿议事的时候,他本以为群臣说要带着自己全家老少上阵,只是形式所为,一时热血上涌,过后冷静下来,就会食言而肥。 所以,他才准备让人将大臣的誓言散布出去,准备将群臣逼向死地。 但不想,他还没有动手,那边咸尹范环就自己干了。 说真的,直到此时此刻,熊槐依然被范环的举动震撼到了,他这是真的要举族共赴国难啊。 虽然咸尹范环在朝议中,屡屡与他意见相左,屡屡开口反对。但,毫无疑问,这也一个忠臣。 想着,熊槐感叹道:“是啊,国中有如此忠良之臣,岂会衰亡。原本寡人对于此战还只有七成胜算,但现在,寡人已经十成胜算,此战必胜。” 说着,熊槐向陈轸吩咐道:“陈卿,立即将咸尹范环以及左尹的事迹向各地以及各国传播,寡人要所有的人都知道,楚国虽然遭到五国围攻,但群臣百姓依然还紧密的团结在寡人身边,只要有咸尹左尹的这样的大臣,只要国中百姓还愿为寡人死战,寡人将毫不畏惧任何挑战。” “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又向屈原吩咐道:“贤卿,让各大学派的人对咸尹他们的事迹进行讨论,寡人要通过朝中大臣毁家纾难的事情,进一步孤立各地封君。同时,让各大学派的人掌握好评击的焦点,寡人要让所有的封君贵族,都以为国中的舆论,都是在逼他们效仿朝中诸公,在逼他们拿出更多的实力来抵抗五国。” “请大王放心,臣立即就去拜访各大学派的领袖。” 屈原陈轸二人离去后不久,熊槐就收到了昭常范环两人的上书,书中尽数二人家中族人,全部听候他这个楚王的调遣。 熊槐收到上书后,看着名单上的人名,只看到他们十四岁以上的子嗣全在这份名单上,顿时便觉这两份上书全都重若千钧。 接着,熊槐沉默了许久,然后下诏道:“传诏,让左尹与咸尹从族中各挑一名十岁左右的男丁前来宫中做为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的伴读。” 另一边。 郢都中,自从咸尹范环与左尹昭常将族人编制起来,并将名录送进宫中后,整个郢都的楚人都沸腾起来了。 原本今日楚王召集朝中重臣议事,商议是否在国中进行清查人口的事。 结果,这事被群臣所阻后,许多中下层的官员以及许多有识之士,都在评击朝中诸公因为自己家中隐匿了人口,而至楚国的生死而不顾。 甚至,连一向在游士群体以及各大学派声明极佳的屈原,都因为没有在朝议中开口支持清查人口,而遭到许多人痛骂,痛骂他空有爱国之名,实际却只是披上爱国变法的皮,借以获取士人以及爱国人士的支持,而究其根本,依然还是站在大贵族那边。 结果,就在众人痛骂中,范环与昭常二人的事迹传来。 众人惊愕的同时,瞬间就改变了评击的目标。 朝中诸公都可以全家男女老少一同上阵,愿意毁家纾难了,难道他们还在乎自己隐匿的那点人口土地吗? 诸公之所以阻止大王清查人口,那是担心国家出现动乱啊,现在的楚国,可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这才是老成谋国之人啊! 于是,很快郢都中的中下层官员,在郢都游士求官的人,在太学求学的学子,纷纷将矛头对准楚国的贵族,评击他们占据了楚国太多的资源,却不思为国效力。 以至于楚王废寝忘食即便求助群臣之后,却依然毫无办法,不知如何让楚国渡过难关。更逼的朝中诸公,为了渡过这次危机,而将自己的族人全都编制起来了。 要知道,楚国地方五千里,江汉两淮等地并不贫瘠,如此广袤的地方,就算失去了淮北之地,全国的人口也不应该只有区区六十多万户。 现在五国来袭,却逼的楚王和诸公如此,这就是贵族太过贪婪,而且不死报国吗? 就在郢都众人对贵族的评击中,种种谣言很快便在有人的推动下,迅速向楚国各地扩散开口。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反应 上 寿县。 六君、廖君、逯君三人在各自的防区巡视了一天后,临近黄昏之时回到寿县,然后聚在了一起享用晚膳。 三人一边用膳一边说着目前的战局,突然之间,廖君皱起眉头,迟疑的道:“两位,最近郢都那边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啊。在下从郢都那边得到的消息,现在郢都那边都在传说,我等封君贵族占据了国家太多的人口土地,但是现在国家面临危难,我等却不思为国效力,不思为大王分忧。” 六君闻言放下碗筷,应着:“廖君你说的事情,在下也听说了。而且这种说法还是因为大王担忧齐魏两国再次出兵伐我,而大王却因为手中没有应对的兵力,故而下诏向群臣问策。 当时这事还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大王准备开口要求我等再次出兵,有人说大王是在提前准备,准备向国中百姓进行第二次征发丁壮,有人说大王是在准备变法,准备收回我们这些封君的权力了。 当然,最热门的说法,还是大王准备清查国中人口,当时在郢都闹得沸沸扬扬,这消息传到寿县,本君心中还着实紧张了几天。 直到不久前大王与朝中诸公议事的消息传来,大王没有听信司马翦的谗言,而是决定联系燕赵两国之后,在下这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 “六君,在下说的不是大王要清查人口的事情。如今我等封君听从大王的诏令,在封地中每户征兵一人,然后尽起大军前来前线应对各国。这种情况下,大王肯定不会干那种引起国家动乱的事情。 相反,大王还会为了安抚我等,而刻意笼络我等。就跟不久前夏泽的事情暴露一样,黄君等人私自瓜分夏泽的事情被大王得知,结果大王却并没有趁机处罚黄君等人,反而还因为黄君他们跟随令尹作战有功,顺势便将夏泽田地全部赏赐给黄君他们了。” 廖君闻言,面色沉重的道:“在下不是说大王要在这个时候对我们下手,而是说最近在寿县游士求官的人,还有那些在家中教授弟子的人,那些在各处求学的人,他们一直都在议论我等的不是啊。” “无妨,且让他们议论便是。”六君摇了摇头,无所谓的道:“这种非议难道还少吗?自从吴起变法之后,各国来客以及国中的私学之中,不都是一直在非议我等吗? 封君太多,朝中权势太重,官员太众,俸禄太厚,把持言路,世卿世禄等等,那些无法在本国出仕的人,可是非议朝中诸公以及我等封君上百年了,结果,还不是那样。” “六君你说的在下也都知道,可是现在国家正面临危难,那些人总是这样说,在下心里总感觉不对劲。” 说着,廖君摇了摇头:“万一,这些人趁机掀起一股浪潮,鼓动大王效仿悼王变法,那该如何是好。要知道大王可是一直都想着变法呢!” “哈哈哈···”六君闻言大笑道:“廖君你多虑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若是没有这两次的五国来袭,在下也会担心一二,但现在··· 面对五国的围攻,令尹先在陈地大败一阵,国土沦陷数百里。结果,大王还没有收回失地,又面临五国的征伐,现在大王拼尽全力都难以应对五国,笼络我等都来不及,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进行变法呢。” 此时,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的逯君,脸色突然变得难看道:“六君所言极是,依在下之见,此时大王应该不会想要变法,而是想要逼我等继续出钱出粮出兵。” 此言一出,六君与廖君脸色同时阴沉了下去,接着,六君暗恨道:“逯君所言极是,各地士人口诛笔伐,国中百姓议论纷纷,再加上左尹咸尹带头,这分明就是逼我们继续出兵出粮。” 接着,三人沉默了一下,廖君迟疑的问道:“那我们是否应该出呢?” “出!” “不出。” 廖君见六君逯君同时开口,一个支持一个反对,不禁疑惑的问道:“两位,为何要出,为何又不出。” 六君闻言率先开口道:“两位想想,大王为何用这种手段逼我等出兵出粮,而不是直接下诏? 这不就是因为楚国陈城一败,大王手中的军队大损,而且陈城重镇失守,让大王手中的实力大损,而无法强行逼迫吗? 而且···” 说着,六君冷笑道:“不知你们以为这一战我楚国能否取胜?” “这···”二人一怔。 而后廖君迟疑道:“这一次五国来势汹汹,齐魏两国还未拼尽全力,而我楚国已经力尽矣。就算是现在我楚国也难以久持,若是齐魏两国援兵一到,则···” 剩下的话廖君虽然没说,但六君与逯君同时露出赞同之色。 六君接着道:“就是这道理,目前的情况是,多年大战,我楚国已经快到山穷水尽得地步了,就算我们现在继续出兵出粮,也只不过是将局势维持下去,维持个不胜不败,然后跟五国拼消耗。 且不说五国能坚持多久,就说我楚国,连年大战,国家财力将尽,坚持不了多久的。” 说着,六君看向逯君问道:“逯君,在下可是听说你家中情况很不好啊,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逯君一听,顿时露出羞愧之色。 之前他年少冲动,见天下粮价暴涨,而趁机倒卖粮食。结果事情败露,楚王追责,他被罚了一大笔钱。 然后又接连遭遇大战,伐齐伐越再加上这几场防守战,原本就伤了元气的他,现在彻底穷了。 想着,逯君看了看身侧的两个邻居,知道自己家中的事情瞒不过他们,只好苦笑的摇头道:“一言难尽,在下家中存粮基本耗尽,而在下也已经连续一年未穿新衣,连续三年未娶新妇,连续五年未换新车了。” 六君闻言摆了摆手:“廖君你看,就这样,你以为我们还能继续打下去吗?” 廖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诧异的向逯君问道:“逯君,你家中都是这样了,你为何要说要继续出兵出粮?” 逯君摇了摇头,苦笑道:“两位,现在郢都那边,连左尹咸尹都举族而战了,难道我们就这样在这里干看着,没有任何动作?如此,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我等,这让大王如何看我等,这让国中父老如何看我等?” 六君闻言嗤笑道:“看了逯君是被那暴君处罚了一次,已经被暴君吓破了胆。我等封君行事,难道还用在意旁人的看法与非议吗?” “难道不用吗?”逯君立即反问了一句。 “用吗?”六君笑着轻轻回了一句。 廖君:“······”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反应 下 淅水西岸秦军大营。 此时,收兵回营的甘茂,看着楚国传来的种种情报,面上露出沉重之色。 “楚国左尹咸尹两位重臣竟然聚集族人,准备全族奔赴前线,共赴国难!” 甘茂心中一震,目光中充满着迟疑与震惊。 这是楚王散布出来的谣言,以提振楚军士气,逼迫各地贵族···还是昭常范环两人真的准备全族奔赴战场了? 甘茂沉吟了许久,难以确认究竟是那种情况。 若是前者,楚王的主要目的是逼国中贵族继续出力,甚至连昭常范环两人都是被逼的,那么这对五国联军伐楚的事情,却是一个重大利好。 一则说明楚国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了,是故楚王才会出此下策。二则楚王如此行为,即便那些人被逼着上了战场,也只是一些士气低下消极避战的苦力,而这些人上了战场,只会会沉重打击前线楚军的士气。 如此一来,楚国便是败局已定。 可是,如果昭常范环两人是自愿的,那情况就截然不同,国家面临危难,大臣毁家纾难,必能极大的振奋人心,甚至还会鼓动其他人举家参战。 至于楚国大臣会不会毁家纾难的问题? 甘茂他自己就是楚人,对楚国知之甚深。 楚国贵族封君在封地有极大的权力,在平常时候,他们或许会相互斗争,而且还会顾及家族而损害楚国。 但楚国贵族同时也与楚国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导致了楚人极富爱国情怀,楚王危难之际,绝对不缺那种毁家纾难的大臣。 两百年前,楚国被吴国灭亡的时候,就有许多贵族举族奔赴国难了。 现在楚国又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些贵族再来一次,也是极有可能的。那么多的贵族,总不可能全是蛀虫吧。最起码,那个一心变法改变楚国,甚至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屈原,绝对不缺乏从容赴死的死志。 想到这,甘茂突然想起上一次伐楚之时,他力主拒绝与楚国的和谈,全力鼓动秦王出兵夺取汉北的事情。 想着,甘茂打了一个寒碜,然后立即摇了摇头,接着态度坚定的道:“什么毁家纾难,这是假的,楚王一手策划这种闹剧,岂能不败。” 说着,甘茂立即写下一封信,然后召来一个将领:“立即将本将的上书传回咸阳,上禀大王。” “诺。” 另一边。 鲁阳关外的秦韩联军大营中,联军主将司马错看着楚国传来的消息,感叹道:“国有明君,朝有贤臣,这样的国家岂会衰亡,这样的国家又岂会战败,而且就算败上一两阵,又能如何?” 说着,司马错想起二十年齐国被各国围攻的事情,那一次,齐国也是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败。 而且,齐国战败后,接连数年都遭到以楚国为首的各国围攻,但结果又如何。 君明臣贤,不过是短短十年,齐国便恢复元气,二十年,齐国便收复了所有的失地,甚至疆域还得到了极大的扩展。 昔日的齐国就是今日的楚国,而楚国的底蕴还要远远强过齐国,秦国现在夺取汉北,能不能取胜也不知道,就算是取胜了,也只不过是与楚国结下死仇,然后秦楚两国围绕汉北拉锯。 汉北对秦国而言只是远方的要地,而对楚国而言,这确是心腹之地。 如此,秦国与楚国在汉北进行拉锯战,最后的结果其实不言而喻。 想着,司马错心中一凛,叹道:“这一场大战打到现在已经足够了,不能继续打下去了,理应见好就收。” 说完,司马错立即拿起笔来,然后写下一封给秦王的上书。 咸阳。 秦王荡看着双手拿着的两份上书,紧紧的皱起眉头。 不久前,楚国昭常范环两人愿举族奔赴战场的消息传来,这事令他很是吃了一惊。 就在他为战事犹豫不决的时候,在前线指挥大军作战的甘茂与司马错先后传来上书。 右丞相甘茂劝他继续坚持对楚作战,直到尽取楚国汉北汉中上庸之地。 而国尉司马错则是劝他趁楚国山穷水尽之际,趁还没有激起楚国动员所有的国人发起举国而战,趁机逼迫楚国讲和,割取楚国汉中上庸两郡。 此时,是战是和,这两个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徘徊,也让他迟迟难以下定决心。 苦思许久之后,难以决断的秦王荡,放下手中的上书,然后吩咐道:“传诏,请左丞相来见寡人。” 不久,楼缓到来,秦王荡看着他开口道:“丞相,楚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令寡人难辨真假,也令寡人寝食难安。现在右丞相与国尉关于战事的判断,又各执一词,寡人现在难以决断,不知丞相怎么看。” 楼缓闻言顿时露出沉吟之色。 楚国的事情他也知道,同样他也知道楚国已经派出左尹昭常去赵国求援了。 现在秦王询问他的看法,其实还在向他询问赵国对五国伐楚的看法。 只是,对赵国而言,此时自然是让五国继续伐楚了,最好是五国与楚国两败俱伤。 想着,楼缓拱手道:“大王,臣的看法与右丞相相同,所谓的毁家纾难,这必定是楚王用来逼迫国中贵族以及恐吓我们五国的诡计。” 秦王荡闻言,精神一振,立即问道:“丞相,何以见得。” “大王,若是其他时候,臣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但是现在的楚国···”楼缓呵呵一笑: “大王,楚王变法的决定天下皆知,而且楚王为了给变法扫清障碍,可是在数年前借助我秦韩魏三国联军之力,一举扫清了汉水的封君,并且还趁机重创了江汉之间的封君。是以,楚王贤则贤矣,但对楚国的贵族而言,这也太暴虐了一些。面对这样的楚王,楚国各的封君岂会与楚王戮力同心。 故而臣断定,所谓的昭常与范环毁家纾难之举,必定是楚王逼迫下的无奈之举,即便不是楚王所逼,那也是楚王放出的谣言,其跟本就不足为信。” 秦王荡听着楼缓的话,不住的点头,现在他也认为昭常范环之举,肯定不是出于真心。 想到这,秦王荡又看了看台下的楼缓,然后暗暗沉思。 楼缓这么说,也表示赵国现在也希望五国能继续伐楚,这是不是也说明赵王会拒绝楚国的求援呢。 想着,秦王荡笑了笑:“善,寡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另一边,赵国邯郸。 “楚国昭常来了。”赵主父得知楚左尹昭常到了邯郸,立即下令道:“传诏,让相国肥义亲自接待昭常,若是昭常求见大王,不用拦着,让大王召见昭常便可,给予昭常极高的礼遇。” “唯。” “若是昭常求见寡人,就说寡人小痒,不便见客。” “唯。” “传诏,秘密派人通知五国,就说楚国的强大,也是寡人所忧虑的,寡人必不会答应楚国的请求。” “唯。”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章 异变 郢都。 “大王,左尹从赵国传来的消息:左尹一到邯郸,便受到了赵国君臣的礼遇,左尹已经先后与赵相肥义以及赵王何见面。只是,左尹提出请求赵国出兵牵制齐魏两国之后,赵相肥义总是含糊其词,说是要等赵主父亲自做主。 而当左尹求见赵主父时,却遭到了赵人的拒绝,说是赵主父小痒,无法见客。” 熊槐一听陈轸的禀报,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赵国那边虽然赵王何已经即位,但是现在赵王何年纪太小,且还未行冠礼,并没有正式接触赵国政事。 现在赵国的国事,不是相国肥义在处理,就是赵主父亲自处理。 既然肥义推脱给赵主父,而赵主父却避而不见,那赵国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不过,对于赵国的推脱,熊槐早有预料,甚至在昭常与范环还没有从郢都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赵国的态度。 而他之所以还是派出昭常两人,不过是为了支开昭常范环两人,以及为了营造出楚国上穷水尽的局势罢了。 想着,熊槐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看着陈轸道:“如此说来,燕国那边也没有好消息。” 陈轸点了点头,应道:“大王明鉴,与含糊其辞的赵国不同,燕王已经向咸尹表明燕国的意思了。燕王说他虽有意帮助楚国渡过劫难,但奈何燕国元气大伤,远远还未恢复,是以燕国只能爱莫能助。 不过,燕国虽然无法出兵,但是燕王已经答应支助我们一些物资,不久后,这些物资会从水路运到我们楚国。” “燕王有心了。”熊槐笑着点了点头,对燕赵两国的反应也没有多加抱怨,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哪两国身上。 不过,燕赵这两个楚国仅有的盟友,面对楚国的求援却没有丝毫做为,却也让楚国的外部形势进一步恶化,更会助长五国的嚣张气焰。 想着,熊槐皱眉道:“陈卿,现在各地的战况如何。” 陈轸一听楚王问及战况,略微沉重的道:“原本我们大张旗鼓派出重臣去燕赵两国求援的时候,再加上我们国中重臣毁家纾难的消息传开,五国本来已经放缓了对我们的攻势,以观望未来的局势。 可是,随着左尹迟迟无法见到赵主父的消息传开,以及燕王拒绝出兵的消息传开,甚至是各地贵族对朝中重臣毁家纾难的行为不为所动的消息传开,各国恢复了对我们的攻势。 目前各处传回的消息,淮水那边我们依然还在与齐国对持。淮北那边,令尹正率军与三国联军斗智斗勇,叶郡丹淅那边,秦韩两国虽然攻势强大,但是短时间内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唯有鲁阳关那边,司马率手中虽有五万楚军,但坚守两月之后,在秦韩联军强大的攻势下,鲁阳关的楚军越来越少,司马的压力越来越大···所以,臣担心司马那边用不了多久就该向大王求援了。” “嗯!司马那边的情况寡人已经知道了。”熊槐闻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接着,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传诏给司马,若是司马需要援兵,那就将不久前赶到宛城支援的江南楚军调往鲁阳。” “唯。” 一月后,秦韩联军强攻鲁阳近三月之后,鲁阳关上的楚军伤亡近半。接着,司马景缺有感鲁阳兵力不足,于是将宛城的楚军调到鲁阳。 其后,各国听说楚国连仅有的驻扎在宛城的兵力也调往前线,顿时纷纷心动。 郢都。 “大王,左尹从赵国传回消息,司马从宛城调兵的消息传到邯郸后,之前一直拖着不见左尹的赵主父,十几天前终于出面接见左尹了。 但是,赵主父接见左尹之后,却以赵军苦战中山国未久,军队疲惫,士卒士气低下为由,拒绝了为我们牵制齐魏两国的请求。” 熊槐一听,脸上立即露出两缕怒色。 左尹昭常已经去赵国近三月,那么长的时间,赵主父都没见昭常,一直将事情拖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既不让楚国失望,也不给楚国希望。 结果,楚国最后一支可以调动的军队一上前线,赵国就立即拒绝了楚国的请求。 虽然熊槐本来就没有对赵国出兵抱有希望,但是赵国在这个时间点拒绝楚国,却无疑会极大的助长五国的士气,尤其是会让齐魏两国放心大胆的增兵楚国。 想着,熊槐猛然冷哼一声,极为不岔的气愤道:“赵雍这个混蛋,如此算计寡人,寡人迟早会给他一个报应。” 说着,熊槐立即吩咐道:“陈卿,加派人手去齐魏两国,寡人担心齐魏两国增兵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还有,告诉左尹,寡人已经力竭,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国身上了,让左尹继续留在邯郸游说赵国。另外,从寡人的宝库中启出随候珠,再带上一块五色石,做为寡人送给赵王的大礼,务必请赵王出手相助。” “唯。” 又几日。 齐魏两国的消息还未传来,鲁阳关的景缺却先传来了消息。 司马翦一脸凝重的禀报道:“大王,司马传来消息,秦韩联军攻打鲁阳甚急,鲁阳关虽得到了援军补充,但奈何军队士气低下,鲁阳伤亡与日俱增,司马请大王增派援军,以提振士气。” “援军?”熊槐闻言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回复司马,告诉他,现在寡人能调用的军队已经全都调用了,寡人已经没有援军给他了,让他坚持住,就算是死,那也要死在鲁阳关。” 司马翦一听,急道:“大王,鲁阳关乃是汉北门户,鲁阳一失,秦韩联军杀入汉北,便可从后面攻击丹淅以及叶郡。若是甘茂与韩忧的军队杀入汉北,则方城不守,汉水不守,如此,整个江汉地区都将暴露在秦韩两国面前,这对我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说着,司马翦激动的下拜请命道:“大王,臣冒死以闻,请大王立即从黄城或者江东调兵前往鲁阳,力保鲁阳不失。” 熊槐一听司马翦第三次说起要从黄城江东调兵,沉默了一下,依旧摇了摇头:“不行,黄城江东的楚军不可轻动。” 司马翦见楚王又一次拒绝了他,急得直接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紧瞪着楚王问道:“大王,这是为什么,黄地十万大军太多了,现在守住黄城只需五万楚军便可。 还有,江东那边,柱国镇守江东近十年,如今江东已经基本稳定,就算不能将江东的八万楚军全都调走,现在调走五万楚军却是完全可以的。 大王为何不愿调兵?” 熊槐听着司马翦的质问,一时面露难色。 他虽然有告诉司马翦令尹昭雎的计划的冲动,但是,他却知道,现在楚国面临危难,群臣全都人心惶惶,令尹昭雎的计划仅仅只是告诉司马翦是不够的,现在告诉了司马翦,那么等其他大臣全都急着来见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要告诉其他重臣呢? 令尹的计划在群臣中传播,这会不会传到齐魏宋三国哪里? 就在熊槐迟疑间,一个侍者在殿外禀报道:“大王,左徒有要事求见。” 熊槐一听,立即吩咐道:“请,快请。” 不多时,屈原快步走进殿中,见司马翦也在殿中,没有露出意外之色,直接禀报道:“大王,令尹传来消息,淮北有变,今日三国联军突然加强了对巨阳的攻势,而且黄城北面的五万魏军,突然异动,向西部行进,已经封锁了黄城前往叶城的道路。” “什么?”司马翦闻言大惊失色。 他才刚刚想要调黄城的楚军北上叶郡,但现在,魏军竟然提前封锁了道路。接下来再要从黄城调兵,那就要走淮水入江,绕一个大圈子才行。 此时,屈原没有理会司马翦的震惊,接着道:“大王,柱国传来消息,最近江东各地突然出现许多齐魏宋三国的商人,据查,这些商人正在频频联系吴越贵族。 柱国担心江东有变,已经下令江东楚王整军备战,并开始召见吴越贵族,以防万一。” “这···”司马翦一听江东也有变故,现在楚国可能出兵的两地全都异变,不禁一懵。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聚兵 “不好,大王,魏军异动,齐魏宋三国突然派人前往江东行间,这说明齐魏两国即将增兵我们楚国。” 司马翦听完屈原的话,愣了愣,而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熊槐听道司马翦的话微微颔首,三国这番动作,无疑表明他们要再次增兵楚国,而且魏军的封锁行动,同样也表明接下来齐魏两国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叶郡。 正想着,熊槐又听到司马翦惊恐的声音。 “大王,不好,魏国要对叶郡下手了。” 熊槐一听,立即问道:“贤卿,若是魏军出兵叶郡,寡人应该如何?” 司马翦闻言略一沉吟,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接着急忙拱手应道:“大王,以臣之愚见,请大王立即下诏让叶郡手昭滑率军退守方城。” 说着,司马翦解释道:“大王,方城防线有两处关邑,其一是鲁阳,其二则是方城长城的东面尽头方城。因为秦韩联军强攻鲁阳的缘故,司马已经从方城防线抽调了大量楚军前往鲁阳,此刻留守方城的楚军已经不足两千。 若是魏军抵达方城,以方城的守军,绝对坚持不了多久的。而叶郡那两万楚军,在魏韩联军的围攻下,同样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是以,与其分兵两处,两者皆失,还不如放弃叶郡,让哪里的两万楚军趁魏军现在还没来,趁城外的五万韩军此刻难以困住他们,叶郡守军应立即退守方城。” 熊槐听着不住点头,等司马翦说完,立即应道:“可行,此时放弃叶郡,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乃不得已之法。” 说完,熊槐立即对一旁的屈原吩咐道:“左徒,左司马,立即传寡人诏令,让叶郡守昭滑放弃叶城,退守方城,守住汉北郡门户。” 屈原司马翦一听,知道此时调兵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立即应了一声,然后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不久,楚王下诏放弃叶郡,让叶郡守昭滑退守方城的消息被郢都的重臣得知,不知道楚王为什么突然放弃叶郡的群臣,略一打听,很快便知道江东黄地异变的消息。 知道这个消息后,即便他们知道楚王已经做出应对之策了,但依然禁不住在心中泛起阵阵惊慌。 向燕赵两国求援失败,五国强攻不止,犹有余力的黄地江东被牵制,齐魏两国援军即将到来,这些坏消息一件接一件,无不预示着楚国即将面临最危险的一刻。 就在群臣的惶恐中,第二天,魏国的消息传来了。 “大王,魏国急报,魏王不久前正式下诏,开始在魏国进行第二次征兵了。” 熊槐听到陈轸的禀报,心中一凛,面色沉重的道:“该来的始终要来,魏国终于准备增兵了么!” 说着,熊槐想起齐国来,问道:“齐国那边呢?” 陈轸摇了摇头:“齐国太远,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既然魏国已经开始聚兵了,想来齐国那边也开始了。” 熊槐闻言沉重的点了点头,接着,想起昭常范环毁家纾难的事情已经传出好几个月了,但国中的贵族与封君,响应者了了无几。 想着,熊槐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贤卿,你先关注着齐魏两国的动向,但同时,关于国中贵族漠视国家危难,享受着国家给予的厚遇却不思为国尽忠分忧的事情,还要进一步加强宣扬,寡人要半年之内,让国中的贵族封君遭到国中所有有识之士的口诛笔伐,还要让国中百姓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还有,也要将寡人的担忧、彷徨、无奈、暴躁等等情绪,全都宣扬出去,让国人都知道寡人的情绪。” 陈轸一愣,瞄了一眼楚王,见楚王面色坚定,立即点了点头:“是大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轸离去后,熊槐立即吩咐道:“请左徒前来一见。此外,通知群臣,一个时辰后,寡人要召开朝议。” 不久,屈原到来,熊槐将魏国的消息告诉他后,开口道:“贤卿,如今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接下来,寡人就要正式做出一些非常之举,不知贤卿那边可曾做好了准备。” 屈原一听,知道楚王问的是什么,而他也为此准备许久,在得知令尹昭雎的计划后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请大王放心,臣这半年来已经联系了国中十家大商人,其中有六家已经答应响应,其余四家还在观望。” 熊槐一听,顿时皱了皱眉。 因为楚国大量权贵封君参与经商的缘故,以致能成为楚国大商人的普通百姓,几乎寥寥无几。 就算有,他们的背后也有楚国各方面的支持,否则,他们根本无法成长起来。 自从熊槐决定在战后开始变法后,就准备扶持拉拢国中的商人阶层,然后从国中精挑细选了十个与贵族牵连较少的大商人,准备对他们进行扶持。 结果,就这,竟然还有四家拒绝了。 想着,熊槐脸色略微阴沉的道:“还有四家在观望,怎么,他们是害怕那些贵族,还是担心寡人这一战会失败,亦或者是担心寡人不能成事? 可恶,真是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熊槐冷漠的吩咐道:“贤卿,将那四家的名单记下来,将他们剔除在扶持计划之外。若是等那六家开口支持寡人之后,这四家依然没有附从,那就搞掉他们,查出他们的罪证,寡人要将他们抄家灭族。” “唯。” 接着,熊槐又与屈原说起接下来朝议的细节。 ······ 一个时辰后,楚国议事大殿中。 熊槐让陈轸将魏国的情报进行说明,然后向群臣问道:“诸卿,魏国援军来袭在即,而我楚国现在能调用的军队已经全都全都动用了,至此危难之际,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群臣闻言,顿时倍感急迫。 如果之前还是魏国援军可能来袭,但现在,则是魏国援军已经迫在眉睫。 此时,司马翦率先开口道:“大王,魏国大军来袭,即便叶郡守昭滑率两万叶郡守军返回方城,但面对至少十五万的魏韩联军,多则二十五万的魏韩联军,兵力难免相形见绌。 是故,臣请大王立即从黄地调兵五万,经淮水,逆江汉,前往方城增援。” 熊槐一听,立即摇头道:“不妥,目前魏军尚在大梁集结,目标尚未明确,此时从黄地调兵,万一魏军的目标是淮北,则淮北不再归我楚国所有。” 说着,熊槐见司马翦又要开口,立即抢先道:“还有,江东的楚军也不能调走,现在虽然齐军还没有消息传来,但魏军一动,相比齐国也必然在聚兵,若是齐国兵锋直指淮南,那淮南还需要江东的楚军救援。 况且,现在齐魏宋三国正在江东搅动风云,是故江东的楚军暂时也不可轻离。 故而,想要黄地与江东的楚军前往汉北增援的事情,还请诸卿勿提。” 群臣一听,脸上更显慌乱,若是仅有的黄地江东两地的楚军也不能调用,那此时此刻,楚国哪里还有军队可以调用? 没有足够的军队,前线又如何能拦住五国的攻势? 楚国一败,那他们这些朝臣岂能落得好处? 一时间,群臣大恐。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群臣急切间,司败罗异率先开口道:“大王,事急矣,臣请大王立即下诏,再次在国中征召军队。百姓家中凡是还有成年男丁的,就再征兵一人。 如此,一月之内,必可聚得数十万大军,足以渡过这次劫难。” 群臣一听,顿时反应过来,接着纷纷心动。 楚国现在虽然已经每户百姓征兵一人了,但是这种征兵程度却远远没有到楚国的极限。之前前线的楚军可堪使用,自然不必再次征兵,但是现在··· 魏国援军即将来袭,齐国援军也有极大的可能正在聚集的路上,而楚国已经没有其他军队可以调用,事已至此,当号召全国百姓共赴国难。 想着,群臣纷纷附和道:“大王,司败说的是,事急矣,当再次征发百姓,以渡过劫难。” 熊槐一听群臣全都要求再次征发百姓,顿时坚定的摇了摇头。 楚国国中是什么状况,他这个楚王心知肚明。 楚国税赋本来就重,税赋加在一起已经接近一户百姓全家收入的一半了,现在每户百姓还要供应一个壮丁打战,再加上之前几年楚国连年面对征伐,大战不断,这无疑已经让许多家庭处在破产逃亡的边缘了。 每户抽调一个男丁,已经让国中大部分的百姓难以为继,须得战后进行免税修养,这才能让国中百姓渡过破产危机。 这种情况下,再次征发一人,这不是在征发百姓,而是在逼迫百姓逃亡为盗。 无论这一战是否得胜,一旦大量百姓逃亡为盗,这无疑会极大的动摇楚国的根基,甚至会让楚国数十年内难以恢复元气。 这种自掘根基的事,他岂能做。 想到这,熊槐立即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道:“不可,再次征发百姓的事情,万万不可行。寡人无德,屡屡遭到各国征伐,万幸国中百姓并没有因此而抛弃寡人,每次都听从寡人的征召,上阵为寡人杀敌。 百姓如此大恩,寡人还没有回报,现在却又向已经出过兵的百姓家中再次征兵一人,致使国中百姓丁壮全都征战于外,妇孺耕种于内。以致国中妇人不仅要思念前线的丈夫,还要挂念远方的儿子,致使前线的战士不仅要挂怀家中妻女,还要担忧同一个军营的儿子。 如此不德之举,岂能让国中百姓信服,即便这一次寡人借百姓之力渡过了这一次的劫难,但下一次呢,若是五国下一次来袭,还有谁会愿意为寡人而战呢?” 群臣一听楚王言辞切切,态度坚定,顿时不再开口再次征兵的事情。 毕竟,身为楚国重臣,楚国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同样一清二楚。 只是,既不能调兵,又不能再次征发百姓,那还怎么应对魏国的援军? 难道真的要让他们率领族人去填那个无底深渊吗? 想着,群臣心中不由有些急躁起来。 若是让他们率族人去填,那得死多少人才能挡住魏国的大军? 附庸仆役大量伤亡,他们家中必然元气大伤,若是族中子弟出现一些伤亡,这才是真的心伤肉痛。 想着,殿中群臣一想起各地占据大量土地百姓的贵族封君,一想起他们听到自己等人向楚王宣誓毁家纾难后,却依旧无动于衷,一想起他们的种种,群臣不由在心中生出对那些人的阵阵不满与愤恨。 平时享受着国家的优厚待遇,现在国家面临危难,那些人却自顾自己保存实力,不愿为国死战。 这···这真是国家的蛀虫。 此时,王位的上的熊槐见群臣有的上很难看,有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有的脸上带着屡屡怨恨,有的脸上已经露出坚定之色。 见此,熊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满脸担忧的问道:“诸卿,事已至此,寡人心中已乱,已经束手无策,诸卿贤能,不知何以教寡人。” 群臣一听楚王询问,大都羞愧的低下头颅,不愿看到楚王慌乱与期待的面庞。 此刻不仅楚王没办法,他们同样也没办法。 顿了顿,熊槐见群臣无人应答,轻轻发出一声饱含担忧的轻叹,然后看向左司马司马翦,点名道:“左司马,卿可还有其他策略。” 司马翦闻言,看着楚王张了张口,沉默了一下,然后羞愧的长拜道:“臣无能,为报大王厚恩,臣愿率全族上前线杀敌,以报君恩。”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接连点了几个重臣的名,却只得到与司马翦一样的答复。 见此,熊槐满是失望的问道:“诸卿,难道事情真的已经到这个地步,真的到了逼得诸卿要率族人上阵了吗?” 群臣一听楚王的满是失望,甚至还带着屡屡绝望,不禁再拜道:“臣等无能······” 就在此时,就在群臣的声音落下后,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 “大王,臣有一策,可缓解眼下我楚国兵力不足,物资短缺的问题。” 群臣一听有人有办法,立即带着诧异惊喜的目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开口的人是屈原。 见到屈原,群臣顿时露出期待的目光。 虽然许多人之前都对屈原不满,甚至是即位不满,但此时此刻,国难当头,屈原能拿出一个渡过危机的办法,这··· 这一瞬间,群臣看屈原的目光都变得和缓起来,不复之前冷漠。 此时,熊槐见的群臣模样,立即惊喜的问道:“贤卿有何办法,快快道来。” “大王,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屈原一拱手,然后笑道:“故,臣的办法就是,请大王立下重赏,以招募国人抗击五国。” “重赏?”太府尹金君同一听,立即摇头道:“左徒的计划好是好,可是连年征战,太府多有空虚,恐怕已经拿不出足够的钱粮来招募足够多的勇士了。” 屈原笑道:“太府尹不急,平自然也知道太府的实情,所以,在下用于招募勇士的重赏,不是钱粮,而是爵位。” “爵位?” 群臣听着屈原的话,全都大为震惊。 这···这屈原竟然在趁国家危难,趁机推行变法。 若是变法的消息传出,这让前线的贵族封君怎么想?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暗藏杀机 “大王,左徒的计划十分不妥。” “大王,慎重啊!” “大王,还望三思。” 熊槐见群臣在屈原说出用爵位行赏后纷纷变了脸色,许多开口劝阻。 对此,熊槐并没有意外之色,他知道群臣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屈原趁机在国中掀起全面变法的浪潮罢了。 同样,熊槐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变法的合适时机,外敌在前,不能再内乱了。 想着,熊槐抬手制止了群臣后,看向屈原道:“贤卿关于用爵位行赏的办法,的确很吸引人,但是,此时用爵位来吸引国中百姓,寡人不仅担心百姓不信,更担心前线的士卒会因为之前的拼死杀敌而没有任何爵位赏赐,而对寡人心生不满。” 群臣一听楚王没有听信屈原的鼓动,冒然开展变法,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屈原听到楚王的话,并没有直接退缩,反而进一步解说道:“大王,臣也知道此时用爵位吸引百姓,乃是一件事倍功半的事情,现在情况危急,我们也不能慢慢来,以获取所有百姓的支持。 所以,臣的意思是,准许国中商人豪强捐献钱粮,凡是捐献一千石粮食者,可赐予同国大夫爵。而这同国大夫爵地位比同国大夫,可享有国大夫的大多数权力,比家宅大小,奴仆多寡,出行规制,陵墓规格,甚至是准备他们上书议事等等。 但同时,为了与正常因军功而获得的国大夫爵位相区分,我们还可以对同国大夫爵做出限制,如爵位不能世袭,没有相应的食邑封地等。” 熊槐等屈原说完,故作思索了一番,然后向群臣问道:“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听到楚王询问,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快速的思索之中。 屈原说的国大夫,这是楚国最低的爵位(不算江东已经实施的士爵),国大夫做为楚国最低的爵位,权益是很少的,基本上都只能在乡里混得开,在县里就没有说话的份。 毕竟,楚国的县尹的权力是很重的,即便是最小的县的县尹,最起码也要有七大夫爵位或者五大夫爵位才能上任,其中大县如寿县公,已经相当于朝中重臣了。 所以说,仅仅只是赏赐一个国大夫爵,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其中的关键,是开了用粮买爵的口子,这是对军功爵的极大的破坏。 还有,用一千石粮食买一个国大夫爵位,对于国中的顶级商人豪强而言,区区一个国大夫他们根本看不上。同时,对于楚国而言,区区一千石粮食,他们这些朝中诸公同样也看不上。 相通了关键点后,接着,群臣又相互小声议论了一阵,然后,上大夫景邵起身道:“大王,左徒所言只需捐献一千石粮食就可以获赐一个同国大夫爵。 臣仔细算了算,就算国中有一百个人进行捐献,这也不过才区区十万石粮食,两百人也才二十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对我楚国的战事而言,依然只是杯水车薪。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楚国最急迫的问题,不是缺粮,而是没有足够的兵力抵挡各国。 所以,左徒赐爵的方案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当然,如果左徒还有后续计划,还请左徒全部说出来,臣等也好一并探讨,看看左徒的计划是否可行。” 熊槐闻言立即看向屈原,问道:“贤卿,你的计划是否全部说完?” “大王明鉴,臣的计划的确还没有说完。”屈原拱手应了一句,然后看向群臣道:“诸位,区区一千石粮食实在是太少,在下也没有这么小家子气。所以,在下的计划是,开放所有的大夫爵。” “所有的大夫爵···” 群臣闻言猛然一惊,接着心中又猛然一松。 还好这个张狂的屈原并没有丧心病狂的开放卿爵,甚至君侯之爵。 此时,屈原侃侃而谈道:“在下的计划,只需一千石就可以获得同国大夫爵,同时,若是国中有人愿意捐献两千石粮食,就可以获得同列大夫爵,而同上间爵、同七大夫爵、同五大夫爵则分别需要捐献五千石、一万石、两万石粮食。 同时,这些比同的爵位,也如同国大夫一般,需要做出最关键的限制,那就是爵位不能被继承,同时大王并不会赐予他们食邑封地。” 说着,屈原笑了笑,看着群臣继续道:“不过,做为回报,他们将享有爵位所附赠的所有权利,甚至包括七大夫五大夫所享有举荐贤能来郢都参加考核为官的权利。” 说到这,屈原见殿中许多人都皱起眉头,便知道他们这是对自己向国中豪强富商开放官职,进一步打破由权贵垄断国家官职的局面很不满。 但,此时他们却没有立即开口反对,便知这还没有触及他们的底线,或者说跟让自己的族人子弟去前线送死相比,拿出一些职位给国中的大商人大豪强,这个还是可以忍受的。 毕竟这些人的爵位没有继承权,只能举荐几个人,而且还不能确保他们考核通过。就算他们考核通过了,安排他们去哪里任职的还不是在场的众人么。 屈原停顿了一下,见群臣都没有开口反对,便继续道:“赐予他们同大夫爵,这只是在下计划的开始,同时为了给前线凑足大军,在下还打算准许他们自行招募相应爵位所拥有的军队上前线。 只要他们能立下与相应爵位所需功勋等同的功劳,就可以将爵位前面的同字去掉,变成我楚国真正的贵族,爵位可以被继承,并且大王还可以赐予他们相应的食邑或者封地。” 说到这,屈原声音越发高昂而洪亮的道:“大王,诸位同僚,这就是平不费国家丝毫之力,而为国家获取足够的军队粮食,以渡过这次危机的办法。 而且,为了尽可能的在短时间内获取足够的军队还有粮食,以及为了避免爵位的泛滥以及给予其他人甚至是其他国家的奸细的机会,臣以为这次捐献赐爵应该立下六个月的时间限制。 从大王下诏之日起,六个月后,国中百姓再想捐献获爵,却是再也不能了,过期不候。”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杀机重重 屈原说到这,见群臣还在思考,便接着道:“诸位,在下的计划还不仅只是如此,用粮食捐献爵位还有三个好处,非常大的好处。 其一,国中许多大商人所经营的商品并不包含粮食,所以这些人要想捐献粮食,就只能收购粮食。 而现在,我楚国与五国连年大战,粮食耗费极多,以至于现在的粮价已经涨到平均三十五钱一石。这比往常高出近五成的粮价,导致许多商人已经大量减少了对百姓手中余粮的收购,让百姓卖不出去粮食,在手中积压了一些粮食。 同时,我楚国百姓,也因为连年大战,支出大增,粮食难以卖出,物价高涨等原因而愈加贫困,甚至许多百姓已经处在破产的边缘。 而捐粮获爵的政策一出,那些需要收购粮食的大商人,必然就要向百姓收购粮食。 这一买一卖之间,商人家中积蓄的财富就会流出,而百姓家中的因为粮价太高而难以卖出的粮食,也会因此而得以出售,得以一解燃眉之急。 所以,捐粮获爵的第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我们可以不动用太府一分钱,就可以让国中的富商豪强自发的救济国中的百姓,而救济之后,富商豪强不仅不会怨恨大王,还会感激大王给他们这个机会。 而国中百姓也会因此而得到一笔可观的财富,一解家中之忧,也会更加感激大王的恩德,还会让前线的将士更加奋力的杀敌报国。 这就是我不花一分钱,而同时获得富商豪强以及百姓感激的办法。” 屈原话音一落,许多大臣脸色顿时露出震撼之色,他们没想到屈原的计划竟然还暗藏这样一个天大的好处。 往年,楚国每次大战后,都会有许多百姓破产逃亡。而这一次,或许不用楚王下诏免税修养,就可以避免许多百姓破产逃亡。 最关键的是,这个庞大的救济百姓的计划,还没有花费太府一分钱。 想着,许多人看屈原的眼神已经带着丝丝异色。 以前大家都知道,屈原这个人博闻强识,精通律法,擅长外交辞令,内政上虽然也很出色,但是也没见得比其他人高出太多。 可是现在,这个计划一出,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听另两个好处,但就凭这第一个好处,屈原与他们拉开了距离,甚至已经是望尘莫及了。 此时,他们看着屈原,仿佛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楚国的屈原,好像是传说中的齐国的管仲。 这一刻,他们瞬间产生一个齐相管子站在楚国大殿上为楚王谋划的错觉。 这错觉还未消散,大殿中突然传出一个突兀的声音。 “大王,臣以为左徒之策上佳,可以立即施行。” 群臣一听,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第一个开口赞同屈原计划的人竟是太府尹金君同。 见此,许多大臣心中更加震撼了。 虽然金君同已经失去了封地,虽然金君同从他父亲开始就跟大王极为亲近,虽然现在楚国的局面很糟糕,但是面对这种大是大非面前,金君这个大贵族大封君竟然是第一个拜服的。 此时,屈原见群臣中已经有了第一个赞同的人,而且赞同的人还是封君出身的金君,心中顿时大喜。 见此,屈原再接再励道:“诸位,这第二个好处,便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齐魏韩宋四国,减少五国同盟的战争潜力,缩短这一次大战的时长,以避免这一战打得太长而动摇我楚国的根基。” 群臣一听,全都不解而期待的看向屈原。 “诸位,只要现在我们立即宣布可以捐粮获爵,那么必然会极大的增长富商豪强收购粮食的欲望,如此粮食价格必定会暴涨。 只要我楚国周边的四国商人得知这一情况,必定会走私大量的粮食来楚国。如此一来,四国商人每走私一升粮食来楚国,那就是我楚国获得了一升粮食,而周围的四国则损失一升粮食,我得之一石,而四国损失一石甚至两石。 这几年来,周围五国与我楚国连年大战,而且战争还发生在我楚国之中,各国运粮的压力也极大。可以说我楚国每消耗一石粮食,则五国就需要消耗一石半甚至两石粮食。 所以说,五国那边的粮食压力也必然极其旁大,就以最缺粮的韩国为例,现在韩国之所以还能撑下去,全靠向秦魏两国借粮,甚至这借粮还是半借半送的。 否则,以韩国的现状,韩国早就因缺粮而退兵了。” 说着,屈原笑了笑:“所以,只要我们公布捐粮获爵的政策后,然后进一步抬高粮价,让各国的粮食大量涌入我楚国,那五国必定会顶不住压力,短则半年,长则十月,五国必定会因此而退兵。” “半年···” “十月···” 此时,群臣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这两个词语,随着口中不断的重复,他们的双眼也越加的明亮,甚至刚刚还紧贴在脸上的担忧与惶恐也渐渐消散了。 这一刻,他们已经看到楚国打退各国并结束战争的希望了。 就在群臣愈加期待的时候,殿中突然传出一个极为突兀的声音: “左徒,在下有一个疑问,你怎么就能确认各国的商人就一定会向我们楚国运来粮食呢?须知此时我楚国正与五国开战,各国已经封锁了道路,如此情况下,各国的商人岂会冒着灭门的风险,偷偷向我楚国走私粮食呢。” 屈原闻言向开口的人看去,却见是上大夫景邵,见此屈原笑了笑,应道:“上大夫勿急,在下之所以能确认各国大大商人会向楚国走私粮食,那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三个好处。” “第三个好处。”景邵与其他大臣全都一怔,接着全都看向屈原,并有意无意的向屈原靠近,似乎是想要听得跟清楚一些。 “诸位!”屈原看着缓缓向他靠拢的群臣,露出一丝笑容:“在下之所以设下半年的期限,可不仅是为了逼迫国中的富商豪强尽快做出决定捐献粮食,更重要的一个目的,乃是以国中富商豪强做为榜样,借此吸引各国的大商人来楚捐粮,以获取我楚国的爵位。” “吸引他国商人!”群臣一愣。 “不错。”屈原点了点头,接着道:“吴起者,卫人也,耗尽万金家产,奔走于卫鲁魏楚,所求者何,无非是求取各国高官厚禄罢了。 苏秦者,周人也,花费数百金,游走于秦燕赵魏韩齐等国,所求者何,高官重爵而已。 张仪者,魏人也,散尽百金家产以至于贫困,奔楚走赵入秦,所求者何,高官重爵也。 甘茂者,楚人也,同样也是花费数百金,奔走于楚魏秦三国,来回奔波数年,这才在秦国的以重任。 而这几个人全都在各国得到重用,并功成名就的,至于其他那些游走各国,花费数百金甚至上千金却毫无所得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说到这,屈原见群臣一脸沉重,笑了笑,看向群臣之后的典客申轩问道:“典客,现在你那里的上等宾客有多少人?” 典客这是楚国负责接待并管理各国宾客的主官,也有引贤荐能的职责,此刻申轩一听屈原询问,当即应道:“回左徒话,目前我楚国有上等宾客二十余人。” 话音还未落下,申轩立即意识到屈原真正的问题,然后立即补充道:“这些上等宾客中,大部分都是各国的来宾,他们来到楚国后,为了宣扬名声,参与贵族重臣举办的宴会,无不是花费百金以上的,有的甚至已经花费五百金了。” 屈原闻言立即露出一丝笑容,然后看向群臣道:“诸位,现在你们还担心各国的商人听说楚国只要捐献了一点粮食,就可以获得爵位甚至可以参加考核任官后,他们还会忍得住吗?” 说着,屈原不等群臣回答,有立即开口道:“各国的大商人虽然在各国并没有爵位,但是这些号称素侯的人,无不是在各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甚至有的顶级的大商人,在各国之中还可以直接面见国君。 若是这些人成为了楚国的贵族,然后大王让这些在各国有重大影响力的人出面游说各国与我们楚国讲和,那么···诸位以为会发生什么?”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定策 众人听到心动处,此时一听屈原开口询问,当即就有人笑着开口道:“他们还能怎样,刚刚才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获得了我楚国的爵位,刚刚才显示出与我们楚国的亲近,他们总不能就只拿一个五大夫的虚名,就与我楚国决裂吧。 所以,即便不是出于本心,他们一定也会听从大王的诏令,开口向各国之君游说的。” 此时,金君同见有人抢先开口附和了,立即跟着道:“不,他们怎么会不是出于本心呢,只要大王下诏,能成功游说各国退兵的,那就可以将爵位前面的‘同’字去掉,变成我楚国真正的五大夫,爵位可以被继承,而且还可以获得食邑或者封地。 如此,那些捐粮获爵的各国大商人,岂不是要使出十二分力来,也要促成各国从楚国退兵。” 金君话音还未落下,另一个人接着道:“不仅如此,有了这些在各国有重要影响力的楚国贵族散布在各国,有了他们不断的为楚国与各国交好出力,则我楚国被各国所孤立,被各国所敌对的局势也必将得到瓦解······ 如此一来···五国连横伐楚的大局必将被扭转,而我楚国外交上的不利局面也会得到根本上的转折。” “嘶···” 此时殿中突然传出一片吸气的声音,然后众人全都震撼的无以言表的看着屈原。 他们之前本来已经对屈原的计划很震撼了,但是,随着群臣的不断叙说,他们却发现刚刚还是小瞧屈原了。 仅仅只是一个计划,便可以内抚百姓,笼络豪商,团结国人,并同时做到外结诸侯,破解联盟,瞬间摆平内忧外患的局面··· 关键是不仅不会花钱,而且还会赚上一大笔钱··· 这··· 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是屈原,这分明就是管子在世啊! 此时,众人再看向屈原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充满警惕以及厌恶,而是变得充满敬意,甚至还带有丝丝恐惧。 另一边,屈原见众人将第三个好处大致说了出来后,就全都用异样的眼睛看着他,不再说话。 见此,屈原笑着问道:“诸位,不知你们以为捐粮获爵的计划是否可以立即施行。” 众人闻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要真的按屈原所说的计划去干,用爵位吸引国内外富商豪强,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甚至是对楚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是,这个计划对他们很不利。 要知道,大夫的最高爵五大夫才不过两万石粮食,按照现在的粮价,三十五钱一石粮食,两万石粮食也就是七十万钱,按现在的金价两千钱一金算,则只需要区区三百五十金,就可以捐献一个五大夫。 天下各国的顶级富商,家有千金那也算是寻常的,如吴起一般,家累万金的人,也大有人在。区区三百五十金,想来一定有许多人会愿意捐献的。 毕竟这一点钱对他们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而楚国的爵位甚至封地,这才是他们朝思暮想的。 如此一来,他们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只要屈原的计划一实施,那么各国豪商必然会像百川归海一样涌入楚国。 而这些人的涌入,并获取楚国的爵位以及官职,这必然会对楚国现在官场造成极大的冲击。 虽然这些人的最高爵位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大夫爵,但是,万一这些人中冒出一个像吴起一样,不,不需要像吴起那样,只需如同苏秦张仪一般的才华,那就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冲击。 要知道天下从来就不缺乏人杰,所欠缺的仅仅只是人杰施展才华的平台罢了。 如同苏秦张仪一般,若是苏秦在洛邑饿死,若是张仪在楚国穷死,那么天下谁知道他们的才华。 所以,正如燕王千金买骨,期年而获三匹千里马一样,他们此刻十分担心大量的人才涌入楚国,会严重破坏他们现在勉力才能维持的世卿世禄制度。 而这世卿世禄制度,才是在场众人维持家族长盛不衰的根本。 可是,如果现在不答应,一旦他们上战场,并在战场损失较大,那么他们就极有可能遭到其他贵族的打击吞并。 如果不上战场,不说他们家族在楚国的名气问题,万一汉北失守,江汉之间沦为前线,那情况还会更遭,还不如他们现在就上战场。 一时间,殿中群臣陷入为难之中。 虽然群臣现在很难做出抉择,但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熊槐,却是一点也不为难。 他见群臣都没开口,直接轻咳了两声,吸引了群臣的目光后,缓缓开口道:“军功授爵,这是国家对天下各国争锋的基石,若不是万不得已,寡人也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卖爵之事,即便是残缺的爵位。 只是···唉···” 熊槐看着群臣沉默了一下,接着长叹一声,万般无奈道:“左徒,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寡人这就下诏通告全国百姓可以捐献赐爵一事。” 屈原闻言,立即默契的应道:“唯。” 众人一看楚王与屈原一呼一应间,就直接做出了决定,见此,他们心中一松的同时,还泛起一阵淡淡的失落。 此刻,许多大臣看着台上的楚王,不禁在心中默默感叹:楚国变天了! 另一边,熊槐可没有在意群臣内心的想法,他见群臣在自己开口后并没有提出反对,便再接再厉道:“左司马,立即将寡人的诏令传到前线主将,要求他们加强对各国商人的警惕,严防各国趁机伪装成商队突袭我楚国防线。” 司马翦立即应道:“唯。” 接着,熊槐又看向左成道:“中大夫,贤卿立即去一趟宋国,告诉宋太子贞,让他立即组织数只运粮的商队来楚,寡人要对宋国的商人进行册封,以给其他各国的商人做为榜样。” “唯。” “还有,告诉太子贞,让他联系宋国群臣贵族,疏通宋国前往楚国商路,以及宋国占领的淮北区通道,为各国走私粮食到楚国提供便利,寡人要让宋国成为各国走私粮食到楚国的中转站。 泗水,颖水,沮水等淮北的淮水支流,大部都控制在宋国手中,无论如何,太子贞都要保证这些水路的通畅,另外寡人还会下诏给水师,让水师配合太子贞疏通水路。 告诉太子贞,让他不要让寡人失望。” 左成一听楚王的嘱咐,仿佛楚国已经有一大半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有种如负千钧的感觉。当然,他更多的还是感激楚王的信任以及重任。 此刻,左成目光坚定神色沉重的应着:“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群臣道:“诸卿,此事就这么定下了,稍后还请诸卿一同努力,以渡过这次生死存亡的危机。” “唯。”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火爆 朝议一结束,群臣离开王宫没多久,下午时分,楚国关于捐粮获爵的诏令就开始在郢都公布,并以极快的速度向楚国各地甚至国外扩散。 而郢都百姓得知只需捐粮一千石就可以获得一个国大夫的爵位后,顿时引发了国人的轰动。 接着,就在国人的议论中,就在国人的将信将疑中,一个时辰未到,当日太阳西落时分,全族逃亡郢都的上蔡商人蔡永,直接从城外运来两万石粮食,运到郢都太府粮仓,认捐同五大夫一爵。 做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蔡永当即得到了楚王的召见,并于当日落日之时,直接穿着一身五大夫爵的服饰离开王宫,并在早已准备好的楚军的簇拥下,骑着一匹骏马,在一个小吏的牵引下,开启了一场走街串巷之旅。 郢都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新晋同五大夫蔡永骑在高大的骏马上,一边开怀大笑,一边即便是笑的合不拢嘴了,也要跟接到两边的熟人热情的打招呼: “欸!李兄,多日不见,你越发风光了,你看本大夫这身衣服合身吗!” “咦!张兄,许久未见,你越来越光彩照人了,你看本大夫这身衣服如何!” “喂!周兄?我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你怎么还越走越快···” “嗯?这不是吴市掾么?现在见到本大夫,还不快快前来见礼~” ··· “那个被军队护送的人是谁?” “我知道,他是上蔡来的逃难商人蔡永。” “逃难商人?你确定这个嚣张跋扈,盛气凌人,横行于市的人是逃难商人?” “当然确定,这个家伙前天还遭到吴市掾的刁难,他昨天还低声下气的求着我帮他疏通,我当然认识他。” “前天还被刁难,昨天还到处求人,那他今天怎么就发达了,对着吴市掾都左呼又喝的,而吴市掾还黑着脸给他牵马。” “他刚刚给太府捐了两万石粮食,捐了一个五大夫爵,并且被大王召见,现在已经成了我楚国的五大夫了,吴市掾虽然有职位在身,但却没有任何爵位。现在蔡永想要吴市掾给他牵马,吴市掾敢开口拒绝吗? 再说了,吴市掾给五大夫牵马,这也不算侮辱他。” 旁边的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唉!难道国家都危险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区区两万石粮食,大王就将五大夫爵位给卖了。” “唉!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如此无耻小人,竟因为捐献粮食,而获得五大夫爵,真是羞煞我也。” “唉,有钱真好~~可惜我没有,不然现在我也是五大夫了。” “听说只要捐一千石粮食,就可以成为国大夫···” “怎么捐,去哪捐,可否需要证明什么的?” “不是楚国人可以捐吗?在下愿捐四万石粮食!” “嘶···给五大夫见礼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哈哈哈···,等等,阁下还没说在下可不可以捐呢!” “又一个满身铜臭味的人!简直臭不可闻。” ··· 随着蔡永不断的前行,随着蔡永不断的左邀右喝,随着附近的人越聚越多,捐粮获爵的事情也快速流传开来,很快便是满城皆知。 而蔡永这只花枝招展的大螃蟹,也成功的完成了楚王交给他的重托,直接将轰动的郢都点爆,引发了郢都百姓对捐款获爵极大的热情。 次日早上,蔡永带着自己的仆役,用马车运了五百金以及万石粮食到郢都的大街上,然后公然将五百金黄金摆在街头,大喊道:“走过路过,都不要错过,本大夫招募勇士了。” 不多时,周围的百姓就全都被蔡永吆喝声以及明晃晃的黄金吸引过来。 等人围得差不多了,蔡永才大声喊道:“诸位父老兄弟,如今我楚国正面临五国攻伐,在蔡永本是上蔡人氏,因为五国的缘故,失去家园,只能沦落郢都,五国对于在下而言,即便是倾尽四海,也难以消除在下心头的仇恨。 大王听说了在下的事情,知道在下一心报国,要与五国决一死战,特赐在下同五大夫一爵,给了在下一千私军的名额,让在下去前线杀敌报国。 是以,在下饱含忠君爱国之情,特倾家荡产,凑得五百金,并一万石粮食,以来此招募勇士。 只要年满十六,身体强壮,愿意加入本大夫麾下的勇士,一经入伍,便可获得十石粟米的赏赐,而且这还不算完,凡是本大夫麾下的勇士,只要在战场上杀敌一人,那本大夫就立赏一金,是一金,是齐国技击士的赏金的一倍。” “一金?”周围的百姓顿时全都发出一声惊叹。 天下的金价一般与粮食挂钩,粮贵则金贱,粮贱则金贵,但金价再怎么跌,大致也会在两千钱到三千钱左右波动。 一金黄金,往年大约能买百石粮食,这基本上已经能供一个五口之家吃上一年。 杀一个人就能让自己吃饱一年,能管全家一年的饭。 这··· 此刻,围观的人群中,已经有许多人心动了! 当日中午,屈原与陈轸一并进入楚宫。 此刻,偏殿中,熊槐已经坐在王位上等了许久,当屈原二人一来到殿中,熊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两位贤卿,现在情况如何?” 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屈原先开口道:“大王,臣之前一直守在太府,截止目前,已经有七人捐献了五大夫一职,这七人中,除了一个燕国大商人以外,其余六人全是我楚国的豪商。” “七个人?而且还有燕国大商人?”熊槐微微一怔。 他是让屈原提前找了十个大商人跟自己的政策相配合,其中只有六个人答应了下了,按照计划,昨日只有蔡永先进行捐献,然后今天也会有两人,并且明日还有三人,以此打造出捐献情况火爆异常的局面。 但怎么也没想到,昨天下午才下达诏令,到了今天中午就有六个楚国人捐献了两万石粮食。这个数字比他预料的足足翻了一倍,而且他安排的人,还有一个会在下午进行捐献。 这··· 熊槐沉默了一下,长叹道:“不想,我楚国竟有如此多的豪商啊。”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图穷匕见 熊槐说完这一句话,接着又沉默了。 此时,屈原陈轸二人见楚王脸色复杂的沉默了下去,不再开口说话,二人也跟着沉默了。 他们知道楚王现在在想什么,在楚国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不到一天功夫,就聚得粮食数十万石,甚至还有士卒万余人,这本是好事。 但是,他们一想到之前楚王接连下诏,让群臣群策效力想方设法度过难关,结果连楚王带群臣却束手无策,只能徒呼奈何。 这前后不过一月功夫,甚至就在短短的半天中,就出现这种惊天大逆转。 楚王这是因该欣喜呢还是该悲伤呢? 或许此时楚王内心中还是欣喜大过悲伤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全都低下头颅。 另一边,熊槐定了定神,忽的又笑道:“好好好,国家危难之际,能有如此多的百姓愿意为寡人分忧,这是好事。” 说着,熊槐立即正色道:“传寡人诏令,凡是捐献同五大夫的人,只要愿意上前线杀敌报国,那就可以招募一千的私军。此外,同七大夫可以招募五百人,同上间可以招募两百人,同列大夫可招募一百人,同国大夫可招募五十人。 凡是有心报国者,寡人全都来者不拒。” 二人闻言,同时拱手道:“大王英明。” 熊槐笑了笑,又看向屈原问道:“左徒,卿之前一直都呆在太府,之前那些捐粮获爵的人,都是什么人?” 屈原闻言,遗憾的摇了摇头:“回大王,全是地方商人豪强之类,七个五大夫中,有五个是出身于大商人家族,两个是郢都附件县城的豪强。捐献其他爵位的人,也大都是如此,不过越是低级的爵位,地方豪强占据的数量就越多。 其中捐献同国大夫的六十七人,除了十六人士其他地方来郢都求仕的策士外,其他人全都是郢都附近的豪强。”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这个情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自己的那些勋贵子弟中会有许多聪明人,但其实,那些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太令他失望了。 想着,熊槐难以置信的看着屈原问道:“贤卿,难道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贵族子弟去捐献粮食吗?” 屈原摇了摇头,而后迟疑了一下,开口解释道:“或许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或许他们还在游说,又或许他们还在观望。” 熊槐摇头道:“这不行,寡人还得给他们提一个醒,并给他们树立一个榜样才行。” 屈原一听,立即明白过来,于是当即拜道:“请大王放心,之前臣趁着粮食还未涨价的时候,已经收购四万石,正准备给臣无法继承爵位的两个嫡子全都捐献一个同五大夫爵。” 此言一出,一盘的陈轸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做为楚王的情报官,他自然也知道,屈原早在这次大战爆发后不久,就开始到处收购粮食,甚至是倾家荡产一般的收购粮食。 原本,他还以为屈原是在囤积居奇,或者是对此战不看好,提前准备退路。 但万万没想到,屈原收购粮食的目的,竟然是给自己的儿子捐献爵位。 想到这,陈轸心中猛然一惊,难道这个捐粮获爵的办法,早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屈原就已经料到了今天,并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不···不仅只是这样! 此时,陈轸想起刚刚楚王与屈原的一问一答,立即便意识到这其中还有内幕,接着,他脑海中一转,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楚王与屈原此举还是为了拉拢国中的贵族以及封君,避免国中贵族以及前线的封君因为楚王卖爵而心生不满。 不久前,因为战事不利,楚王已经逼得朝中重臣许诺,一旦战事陷入崩溃的境地,群臣就会毁家纾难,带着全族子弟以及仆役附庸上阵杀敌。 现在这个捐粮获爵的政策一出,瞬间就给极大的缓解了朝中重臣的不满,甚至还极大的调动了他们的作战积极性。 试想,他们本来就是要举族上阵的,现在楚王颁布了捐粮获爵的政策后,他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私兵的数量,按数给自己的子弟捐献爵位。 如此,上阵杀敌只是本分的他们,本来只有一份功劳的他们,瞬间就多出一倍的功劳。 如此他们就还有什么不满呢? 或许,不久后,他们就会开口称赞大王仁德,开口称赞屈原贤能了。 而他们那些获得爵位的子弟,从此以后,也必然不会公开攻讦屈原了。 想到这,陈轸用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身侧的屈原,然后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臣不才,家中也略有余粮,愿为大王效力。” 熊槐一听,笑了笑道:“好,两位贤卿愿报效国家,寡人岂能阻止。” “大王英明。” 接着,熊槐又看向陈轸道:“陈卿,寡人这次将将你找来,主要是又两件事需要交给贤卿去办。” 陈轸一听,知道楚王找他来并不仅仅只是让伙同屈原给子弟捐爵,还有其他要事后,立即正色道:“请大王吩咐。” “嗯。”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这第一件事,等贤卿二人捐爵之后,贤卿需要尽快将你们给自己的子弟捐爵的事情传播出去。” “唯。”陈轸点了点,明白楚王这是以他们二人为榜样,吸引其他贵族也为自己的子弟捐爵。 “这第二件事,寡人希望贤卿立即将寡人在国中施行捐粮获爵,并且国中贵族豪商百姓纷纷响应,愿意为寡人分忧的事情,尽快通过各种渠道,上呈到各国之君的王案上。” 陈轸闻言,不解的看着楚王,开口问道:“大王,请恕臣愚钝。如今我们捐粮获爵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新晋贵族麾下的军队还未招募完毕,更还未抵达前线作战。 若是此时主动将国中情报散布出去,引起各国警惕,臣担心各国会趁我新军还未抵达战场之时,会让各地的军队疯狂的进攻我军防线。 是以,臣以为此举会给前线的军队造成极大的压力,是故,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熊槐笑了笑,拒绝道:“贤卿无需担心,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若是各国之君不顾前线战况,强行下令前线主将进军,这也正是寡人所要的。” 说着,熊槐见陈轸还欲劝说,立即抢先道:“贤卿不必担心,此战寡人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卿只管去散布消息便是。” 陈轸一听迟疑的看着楚王,然后又看了看一侧的屈原,见这两天在朝中大放异彩的屈原,没有丝毫劝说的意思。 见此,陈轸心中了然,知道楚王对此战早有安排,只是此时还不便公开作战计划。 虽然他此时还没有想到楚国的胜机在什么地方,但既然楚王与屈原全都如此自信,那他也不再相劝,只得应道:“是大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曙光 次日一大早,提出捐粮获爵之策的左徒屈原,给自己两个嫡子捐献五大夫爵位的消息,顿时在整个郢都中引起了轰动。 “想不到···想不到,本以为屈原是一个一心为国不计个人得失的人,不想,屈原这个家伙,已经宣布要毁家纾难的情况下,还将家中仆役附庸一分为二,分别交给自己的两个嫡子,然后让他们去前线混军功,以将爵位转正,这岂是忠臣所为。” “左徒屈原也太会算计了,就凭一张嘴,就凭白为自己两个不能继承爵位嫡子混到了两个五大夫爵。 咦,左徒屈原不愧是楚国最会算计的人。” “古人云:肉食者鄙,不能远谋。这话说的不错,即便是号称最大公无私的屈原,在关键时刻,还是免不了要为自己打算,更何况是其他贵族呢? 啧啧,贵族果然全都是一丘之貉,全都精于谋身,短于谋国。想要强盛楚国,解救楚国的为难,还得看我们的,那些大贵族根本靠不住。” 屈原给自己嫡子捐献爵位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让他在游仕者以及士人阶层中声名大损。 但与此同时,在贵族之中,屈原的贤名却是暴涨了一波。 一些还在犹豫的人,以及许多还没有想到捐粮政策漏洞的人,见到屈原的行为后,纷纷明悟过来,原来屈原所献之策,最有利的不是国中的那些商人豪强,而是他们这些贵族。 对商人而言,大部分的商人都是有钱无粮,为了捐献爵位,为了组建私军,他们的花费必然极为惊人,非一般人能承受。 同样,对于地方豪强而言,他们手中或许有一些的粮食,但是,他们手中的百姓却不贵他们所有。所以,他们想要组建军队,所花费的代价,那也是极为惊人的。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商人还是豪强,他们想要组建出一支军队,全都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去各地招募。 而他们这些贵族则不然,他们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而且还是不归国家所有,全都归他们自己调用的附庸。 如此一来,他们只需一声令下,便可以立即聚得足够的兵力,然后上前线立功。 所以,当屈原不顾颜面,亲自给自己儿子捐爵的时候,他们几乎都以为屈原转性子了,已经开始变成一个合格的贵族了。 就在贵族的感叹中,陈轸的身影出现在太府,然后给他的嫡次子捐了一个五大夫。 不久,楚宫中又传来消息,楚王召见了左尹昭常咸尹范环的所有嫡子,并以左尹咸尹不在郢都为由,感叹他们的忠诚,特赐他们二人无法继承爵位的嫡子同五大夫爵,并许诺他们,只要他们能在前线立功,那就可以转为正式的五大夫爵。 接着,这八个新晋同五大夫爵位的出现,顿时将郢都所有的贵族都震撼到了。 而后,许多无法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不仅是嫡子,甚至连许多庶子,也开启了猛烈的游说自己父母的道路。 下午时分,楚宫中。 “大王,刺史令求见。” 熊槐一听他等待许久的陈轸终于来了,顿时精神一振,当即应道:“快请。” “唯。” 很快,熊槐见陈轸走进殿中,见礼之后,他立即看着陈轸问道:“贤卿,现在情况郢都的贵族情况如何?” 陈轸知道楚王对此事极为上心,昨日他离去之前,还让他刻意留心城中贵族的动静,是以现在他一听到楚王询问,立即应道: “大王,臣与左徒为自己的儿子捐爵的消息传出后,顿时在城中贵族那边引起了轰动。左司马、司败、廷理等听到魏国消息,已经开始将族人整编的重臣,立即就进行效仿,纷纷拿出族中的所有粮食,给他们的嫡子捐献了五大夫爵。 短短半日功夫,今日新增的五大夫已经接近三十人,超过昨日三倍,而且还有其他准备捐献五大夫的人正在前往太府的路上。 此刻太府已经人满为患,光凭太府的人已经不足接待那些去捐爵的人,以致左徒现在无法从太府脱身,正率领郢都的官吏一同处理捐爵一事。” 熊槐闻言哈哈一笑:“捐爵一事如此火爆,看来准备杀敌报国的人很多啊!” 陈轸闻言,跟着笑道:“大王,不仅如此,臣从城中各处得到的消息,朝中重臣纷纷给自己的儿子捐爵的消息传出后,城中的其他贵族子弟大都羡慕异常,已经开始游说他们的父母,让他们也给自己捐一个五大夫。 甚至不仅是有实力的家族是这样,而且,臣还得到一些消息,据说许多没有足够实力上阵杀敌赚取功勋奖爵位转正的贵族,也准备将自己的爵位往上提一提。 今日上午,就有一个上间爵位的人,清空了自己家族的粮仓,并向其他交好的贵族借贷了一些粮食,然后给自己捐了一个同五大夫爵。但是,他并没有招募军队上战场的行动,看样子,他似乎只满足于同五大夫爵,并不打算转正。” 熊槐一怔,这个同五大夫爵,本来只是吸引那些没有爵位在身的商人豪强,不想,连原本的低级贵族也不能免俗,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过一把中上级贵族的瘾。 想到这,熊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骂道:“败家子,没出息,若是寡人,即然已经清空粮仓了,何不倾家荡产去博一个真正的五大夫,万一成功了呢?” 陈轸:“···” 接着,熊槐有询问了一些城中贵族的消息,然后才让陈轸离去。 此时,熊槐独自一人坐在王位上,全身轻松的看着远方,嘴角边露出丝丝喜悦之色。 计划成功了! 许多人都以为捐爵的事情,是为了抵抗各国,但其实不是,自打一开始,这个计划的目标就不是五国,而是朝中的重臣以及郢都的其他大臣贵族。至于抵抗五国的入侵,那只是附带的顺便的,仅仅只是作为昭雎作战计划的备用手段以及辅助。 自从他知道昭雎的计划后,他就已经开始为战争之后,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变法而谋划。 昭雎能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这将能为展开变法提供一个十分有利的外部条件,并且,只要昭雎打赢,这也将极大的提升他这个楚王以及中央的威望,以震慑住许多人,不让它们铤而走险。 当然,仅仅只是震慑这还不够,变法的阻力依旧很大。其中国内的主要阻力来自两个方面,其一是朝中的大臣,其二是各地的贵族。 而这次捐爵的主要目的,拉拢以及就是朝中以及国中的贵族。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按照以往的经验,江淮地区的雨季则将在六月左右到来,雨季一到,则昭雎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的时机都到了。 而郢都这边,那些新晋的五大夫、七大夫,召集私军需要一些时间,赶往前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再加上轮换上阵。 如此,给他们立功转正的时间也就太少了。 按照熊槐的估计,这些想要迫切立功的新贵族上战场后,能立下足够功勋转正的人,应该会是极少的一部分,而且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乃是重臣之后,是主将有意偏袒的结果。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迫切需要转正却没有立下足够功勋,且成为贵族后,已经与原本的家族分家,能从原本的家族获得的支持大减的情况下,他们除了依靠朝廷,依靠他这个楚王,还能怎么办。 想要让他们可以继承爵位的兄长,不惜损害自己的根本利益的情况下,再次同意他们的父亲以及家族对他们进行无私的扶持? 这根本不可能。 自他们成为有爵位在身的贵族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脱离原本的家族,从族谱上除名,自行另立一族了。 所以,他们获得爵位之后,虽然他们与原来的家族父子关系还在,甚至兄弟情谊还在。但其实,他们就已经从原本家族的附庸,变成了他这个楚王的附庸。 而这,也是根本性的改变,只是他们现在被爵位蒙蔽了双眼,暂时还没有看到这一点,或许即便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 而没有继承权的贵族,仅仅只是楚王的附庸,没有他这个楚王的支持,那他们就什么也不是,甚至等到他们死后,他们的家族也将从贵族变成平民。 当然,他们也可以避免从贵族沦为平民,而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团结在他这个楚王的身边,希求他这个楚王给他们再次立功转正的计划。 而一旦他们都围着他这个楚王转,以他这个楚王唯命是从,那么他们的父亲,他们身为朝中重臣,身为楚国贵族的人,他们还能怎么办? 狠下心舍弃自己的儿子,舍弃自己心爱的儿子,舍弃自己花费巨大代价给他们捐爵的儿子? 熊槐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狠不下心的,只要他们狠不下心来,那他们还有什么立场反对他这个楚王? 爵位这个涂了蜜的毒药,只要吃下去,那就解不了了。 只要朝中的群臣不反对,那么剩下的地方贵族··· 常年征战,百姓甚至贵族全都人心思定,国中士人被他这个楚王拉拢,在楚国游仕者也大部站在他这个楚王这边,连国中的大商人与豪强都被他这个楚王拉拢,再加上朝中群臣不反对。 仅凭散沙一般的各地封君,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实力了。 如此,变法的外部以及内部条件,都即将成熟,变法大势已经形成,已经不可逆转。 想着,熊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如覆薄冰数十年,直到现在,寡人才真正的看到曙光。”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突如其来 接下来的两天,正如熊槐所预料的那样,在朝中一些重臣的带动下,许多贵族以为这次捐爵的事情乃是楚王拉拢贵族的行为,是为了笼络贵族,而推行的无奈之举。 于是,郢都的许多贵族,一面开始筹集粮食,一面开始重金向朝中重臣,尤其是向前线的主将以及那些负责评定军功的人行贿,一面让自己的子弟有合适的上战场的机会,一面提前圈定战功,确认自己的子弟可以将爵位转正,免得自己辜负了楚王与屈原的一番心意。 就在整个郢都都在热议捐爵的时候,前线有变的消息传到郢都。 “大王,不好了,五日前,韩相韩辰率领五万韩军突然出现在方城外,然后向方城发动了突袭···” 熊槐一听到这,先是大吃一惊,接着转念一想,却是不愿意相信,于是连忙开口打断道:“贤卿,这怎么可能,韩国那来的这么多军队,而且我们的探子也没有传回韩国聚集兵力的消息,韩辰哪来的五万韩军?” 司马翦见楚王不信,而且还打断了自己的话,立即解释道:“大王,据探子来报,是之前阳翟的韩军。之前韩国在阳翟聚集了十万韩军,其后阳翟的韩军被暴鸢带到鲁阳,我们本以为那十万韩军全都去了鲁阳,但其实不是,暴鸢只是虚张声势,其实他只是带去了五万韩军。 然后不久前探子来报,有一只规模较大的船队从阳翟顺汝水而下,我们本以为这只船队是给叶郡的韩军运送粮食以及物资的,但其实却是在运送军队。 等韩辰到了上蔡,韩军昼伏夜出,因叶郡大部已被韩军控制,加上韩军的刻意隐瞒,是以我们的探子未能发觉韩军的动作,直到韩军出现在方城十几里外,才为我们的探子所知。” “十几里外!方城只有两千守军···”熊槐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一白,连声音都带着颤音问道:“那方城情况如何,是否为韩辰所趁?” 司马翦心知楚王心中的急切,立即安慰道:“大王勿忧,方城现在还在我们手中。之前秦韩对方城一线发动突袭,且韩忧率领的韩军距离方城也不远,是以方城虽然只有两千守军,并且没有发生战事。但是守成的军队却是日夜保持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以,韩辰虽然出现的突然,但是方城守军迅速展开布防,并没有让韩辰得逞。” 熊槐闻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顿时放松下来。 刚刚他一听韩辰突袭方城,差点没被吓死,要知道,方城虽然险要,但也只有两千楚军防守,一旦方城被韩军突袭得手,那以方城的兵力,肯定挡不住韩军。 一旦方城失守,汉北郡门户就会洞开,如此,韩军便可长驱直入杀如汉北腹地,如此,丹淅防线以及方城防线也将不攻自破。 如此,楚国则必将在汉北遭遇极大的挫败,并且还会宣告这次的防守战失败。 如此,昭雎的计划,以及他与屈原商议许久才敲定的计划,就全都做了无用功。 这样的后果,不仅不是他能承受的,甚至还不是楚国能够承受的。 现在熊槐听到方城没有失守,情况还没有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方,这才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勉强定住心神。 另一边,一直关注楚王神色的司马翦,此时见楚王脸色开始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再开口道:“大王,汉北郡守接子得到韩军突袭方城的消息后,知道仅凭方城之力不足以久持,于是立即抽调了宛城大量的矿奴匠奴,当即聚得三千人,然后亲自带领这些人前往方城驻守。 同时,接子上报,为调动这些奴隶的积极性,他已经许诺那些上战场的奴隶,战后可以为他们脱去奴籍,转为平民。” 熊槐一听接子已经调去了三千援军,紧绷的心脏也变得舒缓起来。 是了,宛城不是它处,不仅战略位置重要,同样,宛城那边还是楚国最大的冶铁中心,聚集了楚国大量的工匠以及矿工,这些人都是直接归楚国工尹管辖。 之前楚国在全国范围内征兵的时候,这些身在奴籍的人,并不在征兵范围之内,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也可以去顶一顶。 至于奴籍的问题··· 熊槐立即应道:“好,接子做的不错,传诏给接子,告诉他,他给那些奴隶的许诺,寡人准了。” “大王英明。”司马翦拱手行了一礼,接着,迟疑道:“大王,方城虽然有了宛城的三千援军,但是现在韩辰正在强攻方城,仅凭那些疲惫不堪的奴隶,恐怕依旧难以久守。 是故,臣请大王立即调兵前往方城,否则,迟则生变。” 熊槐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些隶属于工尹的匠奴还好点,而那些矿奴简直就没被楚国官员当人看,衣不覆体,食不果腹,日以继夜的挖矿,累死其中乃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一群这样的人去前线作战,即便有免去奴籍的奖励,也难以保证他们会全力作战。就算他们愿意全力作战,就凭他们半死半活得状态,又能有多大的战力呢。 所以,现在立即调兵去方城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只是,一想起调兵的问题,熊槐顿时皱起眉头,现在他哪来的兵力可调? 想着,他突然想起叶郡的两万楚军来,问道:“叶郡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昭滑那边情况如何?” 司马翦摇了摇道:“大王,之前我们听到魏国的消息后,虽然立即下达了让昭滑将军退守方城的消息,但是,算算时间,退兵的命令应该已经被阻方城,并未传到昭滑将军的手中。所以···” “所以昭滑以及那两万楚军全都被韩军困在叶城了!”熊槐一惊,而后沉默了。 计划中去镇守方城的楚军出现了意外,而为了避免陷入消耗战持久战,也是为了避免未来转正的贵族太多,为了尽快结束战争,黄城江东的楚军也不能调走···即便现在下诏调军也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了。 且郢都这边,新晋贵族刚刚上任,他们的军队还没有召集起来,等他们的军队,也需要一定时间。 可现实的情况是,方城的已经被五万韩军围攻五天,方城的两千楚军必然已经出现许多伤亡。更不妙的是,宛城的三千援军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奴隶组成的军队,根本不堪一用。 所以,现在急需一直楚军能快速增援方城,但他却无兵可派。 这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熊槐的双眉紧紧贴在了一起。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章 正当其时 就在熊槐苦苦思考从何处调兵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台下的司马翦并没有多少担忧,见此,熊槐立即问道:“贤卿,此时此刻,卿可有对策。” 司马翦点了点头,立即答道:“大王,事急矣,臣斗胆,请大王立即将郢都外护卫大王的近卫军调往方城。以近卫军之迅捷,先从水路前往宛城,在从宛城前往方城,若是日夜兼程,五天时间也就够了。 而方城有了五千近卫军的守卫,臣想,以近卫军之精锐,足以坚守方城一月之久。有了这一个月的缓冲,足够那些新晋贵族率军前往前线增援了。”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城外的近卫军一直都直属于他这个楚王,归右司马邓陵光统领,其他所有的楚将,包括令尹、柱国、司马三人在内,都无法直接指挥。 原本,他组建的这支军队,是为了充作楚国的尖刀以及专门护卫他这个楚王所用,这一战中,他也是打算将这支军队派往淮北协助令尹昭雎与齐魏宋三国决战的。 但现在··· 熊槐一想起方城的危急,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 于是,熊槐很快便点头道:“好,可行。” 说着,熊槐又问道:“贤卿,现在右司马在何处。” 司马翦立即应道:“大王,刚刚臣与右司马接到方城以及接子的禀报,知道方城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于是,臣与右司马便分开行动,臣特来禀报大王,而右司马已经出城前往城外的近卫军军营,只等大王下诏了。” 熊槐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好,传寡人诏令,即刻让右司马率军前往方城。” “唯。” 接着,司马翦还未离去,熊槐又开口道:“还有,贤卿稍后也传讯给那些新晋贵族,告诉他们,国家危急,让他们加快招募士卒的速度,慢了,就没有机会上战场了。” “唯。” 司马翦点了点头,然后见楚王沉默不语,便立即告辞离去。 接着,熊槐在殿中长吁短叹了一阵后,发现自己的内心迟迟不能安定,一直都焦躁不安,正欲拿一卷典籍来定定心。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禀报声:“大王,左司马求见?” “又来了!传吧!”熊槐心中一沉,司马翦在这个时候前来,准没好事。 “唯。” 很快,司马翦便满头大汗的去而复返,匆匆行礼之后,立即禀报道:“大王,司马景缺从鲁阳传来急报,秦韩联军急攻鲁阳,鲁阳这段时间伤亡大增,是以司马派出使者前来求援。” “求援?”熊槐一听,内心顿时生出一股对景缺的强烈不满。 同样也是坚守百余里防线,人家庄蹻也是率领的十万楚军,战争一开始就遭到秦军围攻,结果却一次也没有求援。 而他景缺呢,率领的也是十万楚军,同样也占据地利,结果这才被围攻多久,就连连前来求援。 这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想着,熊槐不由怒极反笑道:“求援,求什么援,他也好意思求援,寡人不久前才给力他一万五千的援军,他现在又来求援?” 司马翦一听楚王的语气中已经充斥着对司马景缺的不满,顾不得对楚王的恭敬,劝道:“大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给司马派出援军啊。” “援军?”熊槐更加恼怒道:“寡人哪来的援军,现在寡人连护卫自己左右的近卫军都派出去了,现在哪还有什么什么援军,难道他还要寡人亲自上阵不成。” 司马翦一听楚王怨愤之语,立即下拜请罪:“臣无能,请大王降罪。” 熊槐一见司马翦下拜,心中愈发烦躁焦虑了。 接着,熊槐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传诏,让宫中禁卫做好准备,寡人明天要去宛城。” “···”司马翦一听立即变了颜色,大恐,接着连拜了三拜,急道:“大王万万不可如此,现在秦韩联军正在强攻汉北各处,一旦敌军得知大王去了宛城,他们必定会更加激烈的猛攻我军防线,一旦事有不协,岂不是让大王涉险。 大王身系楚国,更是身系楚国千秋之大局,大王岂能此时去宛城?” 熊槐意志坚定的摇头道:“若是失去了汉北叶郡,并打输了这一场关键的防守战,连楚国都不保,更何况寡人? 寡人此去宛城,亲临前线,虽然短时间内会导致秦韩联军疯狂的攻击我军防线,但同时,寡人也能极大的激励我军将士,寡人相信,寡人的将士一定不会让寡人出现危险的。” “大王···” “贤卿不必劝了,寡人心意已决。” 司马翦一听劝不住楚王,当即请命道:“臣请随大王一同前往宛城,若是有所意外,臣必死战于前。” “不,贤卿的心意寡人已经的知道了,但是现在司马在鲁阳,右司马又去了方城,而新晋贵族这边,还有大量的援军会陆陆续续前往前线。是以,郢都这边还需贤卿调度,贤卿留在郢都的作用,远远大于去前线指挥作战。” 说着,熊槐挥了挥手:“贤卿立即去安排寡人前往宛城事宜,除了宫中的禁卫,寡人还要带走司败麾下剩下的巡城将士全都带走,寡人走后,郢都的防务就全都交给贤卿了。” “唯。” 司马翦一走,熊槐便立即招来屈原。 而后,熊槐将他去汉北郡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屈原到:“贤卿,如今汉北危急,寡人此去宛城,打算在汉北郡提前开启变法,以应对汉北的战事,不知贤卿的意下如何!” 屈原闻言顿时沉默了下去。 按照原本的计划,变法的展开应该是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赢得这次战争的胜利,然后瓦解五国联盟,取得暂时的和平之后,才开始展开的。 现在内部的条件才刚刚看到曙光,而外部的条件却远远没有成熟。 此时进行变法并非计划中的最有利时机。 不过,现在汉北危急,连能不能坚守到淮北的决战也不确定。所以,为了整个大局,只能将计划提前了。 想着,屈原再次在心中将时局思索了一遍,然后拱手道:“大王,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远不如变化快,所以,所有的谋划都应该随机应变。 如今国家危急,连大王都要亲赴前线,此时此刻,大王所有的举动,都可以被国中父老理解为大王是为了保全楚国的无奈之举。 而且,此时汉北之变,不仅是大王为打退五国而施行的举措,更可以为战后楚国其他地方树立一个成功的榜样。 通过汉北郡的变法,告诉所有的百姓,变法是对百姓豪强商人有利的,且堵住朝中大臣的反对声音,通过汉北告诉他们,变法是对楚国有利的。 所以,就凭这,臣以为汉北变法,此时正当其时,是最有利的时机。” 熊槐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了一些信心。 此时,屈原见楚王神色稍缓,再开口道:“大王,之前咱们的计划,为了控制爵位的泛滥,本是要严格控制新贵族将爵位转正,但是,现在既然汉北已经开始进行变法,那么为了获取更多的贵族的支持,臣以为此战将爵位转正的名额,应该从原本一成提高到三成。 而这三成新贵族中,汉北的百姓占据半成,各地的豪商占据一成,贵族子弟应该占据剩下一半。” 熊槐闻言,沉默一下,点头应道:“好,寡人知道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病危 韩国新郑。 “韩辰突袭方城失败!” “韩辰强攻方城两日不下。” “楚国汉北郡守接子率援军抵达方城···” 韩王看着手中的战报,心中一怒,顿时将韩辰传来的战报狠狠的甩在地上。 “可恶,韩辰无能,韩辰其误寡人,其误寡人··· 为了攻破方城,我秦魏韩三国已经做出了种种准备,甚至秦韩联军还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鲁阳,以达到欺诈楚国,并调走方城一线守军的目的。 结果···欺诈的目的达到了,但韩辰竟然突袭方城失败,一场本该快速结束的战斗,竟然演变成持久战。 韩辰无能,唉,寡人本应该让暴鸢去方城的,不该听信韩辰的谗言,将突袭方城的机会交给韩辰,真是悔不当初啊。” 说话间,韩王又拿起王案另一侧的秦王魏王的来信,展开一看,却见秦王魏王都在质询他突袭方城失败的原因,而且信中的言辞都较为咄咄逼人。 见此,一股怒火瞬间从韩王心中升腾起来,心中充斥对韩辰的极为不满。 韩军突袭方城的行动,是他好不容易从魏王手中争取到的机会,一个可以在战后获取更多的战果的机会,结果却被韩辰白白浪费了。 若是韩辰不能在魏军增援之前攻下方城,那战后,韩国获取的战果可就大减了。 想着,韩王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怒火,然后大声吩咐道:“传诏给相国韩辰,让他加强队方城的攻势,一定要在魏军抵达之前,给寡人攻下方城。 否则,他韩相的位置就不要做了。” 说完,韩王沉默了一下,然后便拿起案上的一支笔,开始内心郁闷的亲笔回复秦王魏王信函。 只是,信函才写到一半,韩王眼睛突然一黑,而后便在众人的惊呼中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齐国临淄。 与密切关注方城战事的秦魏韩三国不同,齐王地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郢都。 “楚王下诏施行捐粮获爵之策,楚国贵族纷纷响应?” 此时,齐王地看着从楚国传来的最新情报,心中变得沉重起来。 “之前楚国贵族在淮北的强烈抵抗,让章子将军苦战大半年也没有任何收获,这已经出乎寡人的意料了。 而现在,楚王为了逼出楚国贵族的实力,更是不惜用爵位收买贵族。而那些楚国贵族也纷纷响应楚王的号召,召集最后的族人准备参战。 甚至,那些没有爵位的楚国的商人与豪强,都为了楚国的爵位而纷纷捐献粮食,并积极组建私军准备参战。 贵族响应,国人归附,整个楚国都凝聚在楚王身边,此时的楚国已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这样的楚国,又怎会衰亡呢!又怎会失败呢! 若是强行进攻,无疑会遭到极为激烈的抵抗,到时伤亡必大,所以,接下来这一场战争不好打了,即便能打赢这场战争,那也是两败俱伤。” 说到这,齐王地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对楚国的惧意,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了一股退兵的冲动。 只是他一想起退兵的后果,顿时摇了摇头。 此时还不是退兵的时候,最起码这个退兵的声音不能率先从他口里出来,否则,正在协同伐楚的魏宋两国会定会对他心生不满,从而导致两国离心。 现在韩国依附秦国,秦韩联合,秦国的实力不容小觑。 赵国灭亡中山之后,隐隐已经有挑战齐国盟主地位的实力以及野心,再加上赵国还有燕国这个盟友,所以赵国再也不是不得不依靠齐国的盟友,而是可以跟他扳一扳手腕的强国。 所以,为了巩固齐国的霸主地位,为了能压下秦赵两国,此时齐国万万不能失去魏宋这两个盟友。 想到这,齐王地笑了笑:“所以,此时寡人虽然不能直接退兵,但为了避免损失太大,应该秘密下诏让章子将军小心保存实力了。至于攻打楚国的事情,还是让一心获取汉北的秦魏韩三国去跟楚国死磕吧。” 齐王地正在内心偷笑着,突然,一个侍者进来禀报道:“大王,左丞相求见。” “左丞相,快请···” 很快,季子走进殿中,向齐王地拱手禀报道:“郢都急报。” “季子,楚国又出什么大事了?”齐王地一怔,他才刚刚接到楚王卖爵的消息,难道现在郢都那边还有比这更重大的消息。 另一边,季子一听齐王询问,立即应道:“大王,不久前韩相突袭楚国重镇方城,楚王惊恐之下,已经下令让邓陵光率楚王的近卫军去方城救援了。” 齐王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意料之中的事情,自从寡人知道韩辰突袭方城失败后,就已经知道楚王的近卫军必定会去方城救援。” 说着,齐王地自信而得意的道:“因为现在整个楚国唯一能调去方城救援的军队,就是他楚王的近卫军了。” “大王英明。”季子赞了一句,接着又开口道:“不过臣得到的消息还不仅只是如此,我们在郢都的内应来报,楚王也去了汉北了。” “此言当真,楚王亲自去了汉北?”齐王地一怔,连忙确认道。 季子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而且楚王还将尚未行冠礼的公子旺财,以及昭常范环两家所有年满十四岁的族人全都带去了宛城,这几千人一起行动,根本就瞒不住其他人。 此外,内应来报,临行之前,还将楚国以及两个尚未年满十四的幼子全都托付给了太子。” “这···”齐王地露出一股震惊,用佩服的语气道:“楚王托付国家以及幼子,带着儿子亲赴前线,这是已经抱有死战之心了啊。有了这样的楚王,楚国能威震天下这么多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寡人不如楚王啊!” 齐王地感慨了一句,接着神色一变,露出一阵笑容,看着身前的季子问道:“丞相,你说这楚王去了汉北之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季子一听便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应道:“显然,秦韩魏三国知道楚王带着决死的决心到了汉北,必定群情振奋,势必要获楚王才善罢甘休。 而与此同时,楚国将士知道楚王的心意后,也一定会军心大振拼死作战以报楚王。” 齐王地点了点头,笑道:“正是此理,不过接下来楚国在汉北对阵三国,正是针尖对麦芒,丞相以为谁会赢。” 季子哈哈一笑,然后拱手道:“臣以为大王会赢。” “哈哈哈···”齐王地大笑不止。 接着,齐王地笑毕,立即下令道:“传寡人诏令给章子将军,告诉他,秦魏韩三国与楚国决战在即,让他加强对淮北的攻势,防止淮北楚军增援汉北。” “唯。” “传诏,立即派人通知其他国家,就说寡人不败楚国誓不罢休,让其他四国再接再励,争取一举击溃楚国。” “唯。” 接着,正式的诏令一下达完成,齐王地立即亲笔写下一封密令,然后对尚未离去的季子道:“丞相,将寡人的密令传给章子将军。” “唯。”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三国三心 巨阳城北面齐军大营。 匡章看着齐王地送来的密诏,不禁松了一口气。 刚刚齐王的使者一宣读诏令,让他全力展开对巨阳的攻势,他顿时吓一跳。 现在的巨阳是什么状况,内有大军镇守,外有昭雎为援,尤其是昭雎这个家伙,仗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隔三差五的就对攻城的联军进行突袭,以至于宋国主将苏贺在昭雎的突袭下,已经惊恐异常,每次攻城之时,都将一半的心力放在应对昭雎上。 而魏军那边,情况比宋军还要糟糕,作为昭雎的主要打击目标,公孙喜这大半年可没少被昭雎突袭,虽然每次都损失不大,但是连连失利,却已经让公孙喜内心乱了。 此时的公孙喜,心思已经不在攻打巨阳上,而是一心想要从昭雎身上找回颜面。 如果说宋军在攻打巨阳上还能发挥出五分实力,那魏军就只能发挥出两分,剩下的八分力量,却是在准备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昭雎大战一场。 当然,魏宋两军是这样,他齐军同样也不容乐观,昭雎连连偷袭下,他这个主将也是疲于应付,甚至,为了应对昭雎,为了救援魏宋两军,为了尽可能的减少损失,他也是耗尽了心力。 而在几天前,他听到楚国郢都的变故后,就已经对攻下巨阳彻底不抱希望了。 所以,他刚刚一听齐王要全力攻打巨阳的消息,内心中就极为排斥,可是还没等他拒绝,传诏的使者又给了他齐王的密诏。 看着密诏上尽可能消耗秦魏韩楚四国实力的计划,匡章这才松了一口气,齐王地还是贤能之君,并没有被焦虑与自负迷惑了眼睛。 至于接下来怎么打! 匡章一想到楚王前往宛城的消息,不禁露出一阵冷笑。 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士卒的禀报声:“将军,魏将公孙喜、宋将苏贺来访。” 匡章一听,立即便知道他们的来意,于是笑了笑,应道:“快请。” “诺。” 不久,匡章见公孙喜二人到来,立即问道:“二位将军联袂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公孙喜闻言,想起他接到魏王诏令,让他不屑一切代价缠住淮北楚军,以给汉北占据创造机会的诏令,内心中不禁生出阵阵烦躁。 大战数月,接连失利,颜面尽失不说,他现在还得来求匡章,此刻他内心的憋屈难以为外人所知。 不过,好在他已经知道刚刚齐王使者已经公布了让匡章全力攻打巨阳的诏令,这次来请求匡章全力攻城,应该不会遭到刁难。 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谁知道匡章是怎么想的,所以为了确保匡章不会违抗君令消极怠战,他还是亲自来齐营了,必得匡章亲口许诺才能心安。 想着,公孙喜立即应道:“章子将军,在下得到寡君的诏令,希望我们联军能全力攻打巨阳,以牵制淮北的楚军。 并且,在下听说齐王也是同样的意思,是以在下特来此与将军商议,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攻打巨阳。” 另一边,苏贺一听公孙喜的话,立即附和道:“章子将军,在下也接到寡君全力攻打巨阳的命令。” 说着,苏贺便紧张而期待的看着匡章。 相比于公孙喜,苏贺内心更是忐忑。 与齐魏两个大国不同,宋国的国力远不如齐魏两国,也不如楚国。 自从不久前楚王下诏捐爵,而楚人纷纷响应的消息传到商丘之后,宋国上下着实惊恐了一番。 宋国国小,但是宋国现在占据的楚地却是五国之中最多的,现在整个楚国抗战情绪高涨,各地援军不断聚集,此种情况下,宋国上下对未来的占据瞬间陷入了悲观状态。 此刻宋国上下,尤其是宋王,全都陷入惊恐之中,若是这次五国伐楚失利,那宋国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实力最弱的国家,却占据着最多的土地,这种情况下,只要楚国打退了五国的围攻,接下若是楚国不打宋国进行报复,那一定不是宋国运气好,而是楚王脑袋被驴踢了。 一旦楚国进行报复,以宋国之力根本挡不住。 所以,这一战的结果,乃是关乎宋国未来数十年国运的一战。 想到这,苏贺又开口道:“章子将军,犀武将军,在下已经得到寡君的消息,敝国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已经决定全力以赴,将驻扎在商丘以及颍东的宋军全部调来巨阳,以破巨阳。” 匡章一听,不禁迟疑的看了苏贺一眼。 对于宋国的情况,他可是很清楚的,商丘驻扎着两万宋军,这是为了防备宋太子贞铤而走险的。 而颍东的五万宋军,乃是为了保证齐宋两军的粮道以及镇压颍东数百里范围内楚人作乱的。 这两个地方的军队,不仅对宋王至关重要,而且对齐国来说同样至关重要。 颍东保证齐宋联军粮道的宋军就不说了,关键是商丘的宋军,一旦商丘空虚,万一太子贞突然发难,那齐国将失去整个宋国。 想着,匡章立即皱眉道:“苏将军,宋军击败楚国的决心在下已经感受到了,但是商丘颍东的宋军不可轻离,宋王这么做是否考虑清楚了?” 苏贺知道匡章的担忧,不过一想起调兵的事情乃是宋王与太子贞相互商议相互妥协的结果,当即便应道:“请章子将军放心,此时寡人已经有了完全之策,颍东的宋军离开后,将由公子服率领淮北宋军前来镇守,我们齐宋联军后路不会断绝。” 匡章一听,立即惊恐的看着苏贺,这宋国该不会叛变了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公子服手中的淮北宋军,可全都是由几年前还是楚人的宋人组成的,这些楚人虽然已经变成了宋人,但是整个淮北的宋人,可全都以楚人自居,而且现在那些宋人还在使用楚国的语言文字甚至还有楚国的风俗以及律法。 除了统治他们的人是宋国公子服,其他地方跟楚国没什么两样。 现在宋国让公子服率领一群楚人去镇守齐宋两国的粮道,这种侮辱智商的操作,宋国不是叛变了还能是什么! 想着,匡章看了看苏贺,想起宋国那个快八十岁的宋王来,突然向苏贺发问道:“将军,宋王可曾安好。” “寡君···”苏贺刚要回应,立即反应过来,匡章问的根本就不是宋王的身体状况,而是宋国是否已经出现大变。 想着,苏贺见匡章以及公孙喜全都紧紧的盯着他,他便立即开口道:“请两位将军放心,敝国一定不会拿关乎国运的大事嬉戏,毕竟,太子贞无论如何都是宋人,太子贞想要的也不是一个数百里大小的残破宋国。” 匡章闻言,对苏贺的话心中却是半点不信,他也不可能将十几万齐军的命运全都交给一群随时叛乱的楚人。 想着,匡章笑了笑道:“既如此,那本将就放心了。正好本将刚刚也得到寡君的命令,让本将全力进攻巨阳。如此一来,我等三国同心协力,必能打赢这场战争” 说着,匡章面有难色的看向公孙喜二人道:“不过,现在我军士气低落,且昭雎在外骚扰不断,仅凭我们现在的实力,难以放心攻打巨阳。 所以,本将的意思是,等七万宋军全部赶到巨阳,等我们有了充足的军队应对昭雎后,才可全力攻打巨阳。 故,眼下我等还是牵制为主,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公孙喜闻言,同样也担心宋人叛变的他,立即附和道:“章子将军言之有理,本将以为可行。” 苏贺见状,知道他们接下来想要确认宋国的立场,于是应道:“善!”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抵达宛城 另一边,经过近半月的长途跋涉之后,熊槐终于带着近四千人赶到了宛城。 此时,汉北郡守接子站在城门外,远远的看着楚王带领的队伍出现在前方,立即率领汉北郡大小官员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接子远远的行礼道:“臣汉北郡守拜见大王。” “有劳先生相迎,还请上车与寡人一同入城。” “唯。” 接子上了王车,见楚王露出一脸疲倦,立即开口道:“大王,臣已在城中备下汤浴酒席,大王可···” 接子还未说完,熊槐便抬手打断道:“沐浴酒席的事情不忙,眼下军情紧急,接下来还是先说说汉北郡东北西三面的战局。” 接子见楚王语气中充满着不容置疑之色,知道前线的军情才是压在楚王心头的头等大事,于是便应道:“唯。” 此时,熊槐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道:“这次寡人来宛城,还带着左尹咸尹的族人,其中还有不少左尹咸尹的妻女以及其他女眷,她们也被编制入伍了。左尹与咸尹的意思寡人也知道,她们虽是女眷,但正处国家危难之际,她们既然来了,那也不得不上前线帮忙。 不过,毕竟是女流之辈,上前线也多有不便,是以,还请先生安排一二,先给她们安排住处,然后给她们安排一些修补蒸煮搬运之类的事情。” 接子一听,脸色顿时露出一缕震惊之色,他早就听说郢都那边群臣要毁家纾难全族上阵了,但现在从楚王口中得知,连左尹咸尹的妻女都来了,这依旧让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想着,接子立即感叹道:“国家有如此忠臣,国中兄弟姐妹全都万众一心,如此,此战我们必胜。” 说着,接子又应道:“臣这就去安排,不会让左尹咸尹的妻女受到不必要的委屈的。” 熊槐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口道:“还有,其他重臣的族人,也有不少已经在来汉北的路上,其中也不乏女眷,接下来这些重臣的女眷,也要有劳先生进行安排。” “唯。” 很快,楚王的王车就在宛城百姓的见证中,不急不缓地驶入宛城,而后有驶入城守府。 宛城城守府,熊槐一在主位上坐好,留下接子陈轸二人后,看向在自己右下方首位站立的接子,问道:“先生,不知现在汉北的战事如何?” 接子一听,不敢怠慢,当即应道:“回大王,目前各处的战事都还在焦灼之中,西边庄蹻将军那边,依旧拒河而守,死死的将甘茂拦在淅水之西。因为淅水的缘故,庄蹻将军所部虽然损失不大,但是,哪里耗费的箭矢以及投石却远超鲁阳以及方城。 幸好现在丹水还在我们的控制中,是以运往西部的物资现在还能勉强供应。” 熊槐点了点头,淅水湍急,易守难攻,而秦国司马错训练的水师,早在巴蜀之乱的时候,就已经全军覆没。也正是秦国没有水师,这才让楚军防守丹淅防线压力大减。 此时,接子又道:“除了丹淅防线意外,鲁阳与方城的战事全都不容乐观。本来秦韩联军对着两地的攻势虽然猛烈,但是依然还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从五天前开始,韩军开始不计伤亡对两地展开疯狂的强攻,以致两地压力倍增。 截止目前,臣得到的消息,鲁阳那边这几天的伤亡突然出现激增,司马这几天来。每日都从战事开始到结束一直呆在城墙,丝毫不敢离开城墙半步,这才勉强能守住城墙。 至于方城那边,原本的两千守军,目前完好无损的将士已经不足三百,臣派去的三千奴隶,已经伤亡超两千人,若是右司马率领大王的近卫军亲自镇压,那些奴隶恐怕已经倒戈相向了。 可是,即便是有近卫军镇守方城,那些奴隶也没有再让他们上城墙作战了,现在仅仅只是让他们帮忙运送物资。 而大王的近卫军···” 说到这,接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自从十天前近卫军赶到方城并立即接管方城防务,十天来,近卫军伤亡已经接近五百人。” 熊槐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近卫军一共才五千人,全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而且还装备着利器以及犀牛皮夹,单论装备,熊槐自负,天下各国,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而论士卒战争素养,近卫军同样也是数一数二的,比起魏武卒与齐技击士来,可是丝毫不差。 可这样的一支军队,可以一当十的军队,仅仅只是防守方城十天,伤亡竟已经到了一成,这很不正常。 再打下去,等各地的援军到来,那他的近卫军就要被韩辰打废了,他还想着等援军到了后,再将近卫军调往淮北参与决战呢! 想到这,熊槐立即问道:“先生,方城那边是怎么回事,为何战况如此惨烈。” 接子闻言不由偷偷看了一眼楚王,韩辰疯狂进攻方城,好像就是楚王要来汉北的消息传来之时,他几天的猜测,都是韩辰知道楚王要来之后,才会做出这等举动的。 当然,这种缘由他不可能对楚王说。 “大王,韩辰那边不知出了什么缘故,五天前,韩辰突然拿出所有家财重赏韩军,并向韩军宣布,攻破方城后,大军可洗劫我汉北各地,所获财务全都归大军所有,所获妇女也可让每个士卒挑选两人做奴隶。更重要的是,韩辰自己也亲临前线,冒着箭雨参与攻城。 于是,韩军士气大振,疯狂的对方城展开强攻。虽然这五天来,韩军的伤亡已经超过方城守军的五倍,但是韩军的攻势却丝毫不减,所以方城的守军伤亡才会如此之大。” 熊槐愣了愣,惊疑地问道:“韩辰他疯了不成,如此不计伤亡的强攻方城,难道他就不但士卒暴动,或者攻城失败,韩王会在战后治罪吗?” “这···”接子无言以对。 此时,接子对面的陈轸轻咳了两声,然后拱手应道:“大王,关于韩辰的心态,臣刚刚得到消息,或许可以揣测一二。” “嗯?”熊槐立即看向陈轸。 “大王,据韩国的内应来报,不久前韩王突然在宫中昏阙,疑似大限已至。现在韩国那边已经分别通知了在秦的公子咎以及在赵的太子几瑟。 此外,韩王在昏阙之前,曾下诏严厉斥责了韩相韩辰,并且秦国那边也对韩辰突袭方城失败即位不满,秦国那边似乎有意让在秦的韩珉回韩国担任韩相。 所以,现在韩辰此种行为,一则是为了立下功勋,免得新王即位后对他清算,二则也是为了建立不世功勋,将秦国支持的韩珉以及我们楚赵两国支持的公叔压下去,以保住他的韩相位置。” “不世功勋!”熊槐一怔,然后冷笑一声,不屑的道:“难道韩辰他还想抓住寡人,让寡人去新郑做客么?” 陈轸闻言张了张口,不知怎么回应楚王这句话。 顿了顿,熊槐见陈轸接子全都闭口不言,立知刚刚自己的话不好接。 于是,熊槐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问道:“陈卿,现在淮北那边如何了。” 陈轸闻言立即应道:“大王,令尹来报,现在淮北战局还在焦灼。不过,宋国那边却传来了异样的消息。” “什么消息。” “据左大夫来报,不久前宋王突然召见太子贞,二人在宋宫中商讨许久,其后,宋王宣布将商丘以及颍东两地共七万宋军全部调往巨阳,增援淮北的三国联军。接着,太子贞也突然下令,让公子服率领麾下的军队去颍东驻守。” 熊槐闻言不禁一愣。 宋王调军队去巨阳他还能理解,无非是想全力攻打巨阳,争取将楚国的势力范围赶到淮水以南,如此才能保住淮北的新得之地罢了。 但是太子贞的举动就有些反常了,他调公子服去镇守颍东,是不是意味着宋王向他许诺了什么,许诺不废太子,或者许诺将颍东之地也交给他。 所以,他就背叛楚国了? 想着,熊槐立即问道:“太子贞是怎么解释的?” 陈轸应道:“大王,据左大夫所说,太子贞的意思是,是想彻底控制淮北之地,疏通淮北商道。 之前齐魏赵宋四国的商人都在向他行贿,希望能从他的地盘运送粮食,所以,他这次出兵颍东,正是为了保证各国商人能将粮食运到我们楚国来。 而且,太子贞已经与宋王盟誓,颍东的军队不会进入宋国本土,也不会背叛宋国,同时,宋王则许诺,宋国将不会干预各国商人运送粮食到楚国,相反,宋国还会为各国商人提供一些便利。” 熊槐闻言,顿时知道那一对父子的如意算盘了,他们是想在齐楚两国间同时下注啊。 五国胜,则宋国参与瓜分战利品,楚国胜,则通过太子贞的关系,以和谈的方式归还颍东之地,避免宋国遭到楚国的报复。 而太子贞这个人··· 熊槐一想起太子贞来,不禁叹了一口气:“太子贞终究是宋国太子啊。” 陈轸一听楚王说太子贞跟楚国不是一条心的,立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或许在许多问题上,太子贞都会听从楚王的意见,但现在一到这种关乎宋国根本的大事上,太子贞毫无疑问的站在了宋国那边。 否则,以现在的情况,只要太子贞下令让公子服配合郢都的楚人截断齐宋两军的归路,那五国伐楚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 但显然,太子贞并没有这么做的意思,而只是答应通过宋国转运粮食。 想着,陈轸脸色沉重的道:“大王,宋国增兵淮北七万,淮北的三国联军得到增援,必将士气大振。臣担心令尹那边的局势会快速变化,甚至令尹还会全面落入下风。 是以,臣以为我们应该下令,让江淮的新贵族不必来汉北增援,而是向寿县聚集,以牵制淮北的敌军。” 接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他一想起淮北的危局丝毫不下于汉北,故而没有开口反对。 另一边,熊槐听到陈轸的话,略一沉吟,便摇了摇头。 “不,此言不妥,如今汉北淮北的局势全都急转直下,但一那些新晋贵族所招募的私军,不是转职于耕种的附庸,就是各地的地痞流氓,这些人战力极为有限,是故,以他们的力量,只能援救一处,而无法兼顾。 若是两头兼顾,寡人担心两头都无法保全,是故,与其去赌两处,还不如全力保全汉北。” 接子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各地的援军全都前来汉北救援,那汉北就稳了。 否则,以秦韩联军现在对汉北的攻击强度,他还真不敢保证能守住汉北。 汉北一失,楚王无论是逃亡还是战死亦或者被俘,这结果都是他以及屈原无法承受的。 想着,接子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此时,陈轸见接子已经开口赞同,便将继续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熊槐说话,见陈轸脸上还有忧色,笑了笑,安扶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宋军增援淮北,这未必不是我楚国的机会,依寡人看来,这一战寡人不仅会大胜五国,而且,那个首鼠两端的宋国,距离灭亡也已经不远了。” 陈轸一怔,立即诧异的看着楚王,做为楚王的情报官,楚王虽然没有说,但他也通过一些蛛丝马迹,隐隐察觉到楚王在淮北有大动作。 现在楚王如此说,难道说宋国的增援本来就在大王的计划中? 想到这,陈轸立即低下头,心中的不安也随着楚王的话而稍稍缓解。 此时,熊槐见陈轸没有开口询问,笑了笑,吩咐道:“陈卿,立即传寡人诏令给在宋的左大夫,告诉他,寡人要跟宋王正式决裂,让他去羞辱宋王一番。” 陈轸一听,猛然抬起头,见楚王自信满满的样子,当即应道:“唯。” 熊槐吩咐完陈轸后,又看向接子道:“贤卿,寡人本来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在汉北开始变法,但是现在,既然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变法就可以开始了。” “大王英明。”接子大喜的拱手应道。 熊槐点了点头,吩咐道:“先生,接下来寡人想请先生在宛城提前做好准备,寡人打算先去方城鲁阳析邑巡视一番,待寡人归来,就正式在汉北开始变法。”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赵雍求教 就在熊槐亲临各地防线,以鼓舞楚军士气的时候,关于韩王病重的消息,也传到了赵国。 赵国邯郸。 赵主父一收到韩王病危的消息,顿时大喜过望,只是他略加思考之后,便向宫外而去。 不久。 鹖冠子的府中。 赵主父将韩国的消息向鹖冠子进行说明,然后向鹖冠子道:“先生,韩王病危,而韩国太子几瑟现在就在邯郸做客,寡人有意送韩国太子回国即位,以降韩国绑上寡人的战车。 如今五国与楚国的大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此时此刻,寡人料想秦韩魏三国也不敢拒绝寡人送太子几瑟回国即位的要求。” 说到这,赵主父露出一丝难色,看着鹖冠子开口道:“先生,如今秦魏韩齐楚六国都已经陷入战争的泥潭而无法自拔,而现在也只有我赵国还有余力,寡人虽然可以轻易搞定韩国,但是寡人的志向,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区区的韩国。 然寡人虽有大志,但苦于才智不足,无法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找出一条实现志向的康庄大道,故而寡人特来求教,还请先生不吝教我,给我指一条明路。” 鹖冠子闻言,捻着自己的胡须沉吟了许久,然后才在赵主父期待的目光中,笑着拱手道:“恭喜主父,贺喜主父,韩王此时病危,这正是天命降临在赵国身上的标志,未来,能平定天下的也一定是赵国!” 赵主父一听,顿时露出一丝喜色,然后喜笑颜开地拱手道:“还请先生教我。” 鹖冠子点了点头,笑道:“大王,韩王病危正是天赐良机,正如主父所说,五国与楚国的战事正在关键时刻,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所以,此时尚有余力行动的赵国,就是六国全都想要拉拢的目标。 如此,只要出兵护送太子几瑟回国,那么秦魏韩三国必然不敢反对。接下来,只要太子几瑟即位,那赵韩两国就会结为一体,就跟现在的赵燕两国一样,韩王几瑟必定不敢拒绝赵国的所有合理请求。 赵韩两国结为一体之后,接下来,主父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拉拢魏国,只要三晋结为一体,再加上燕国在一边为援,那么就算秦齐楚三国联合起来,那我们也无需畏惧。” 赵主父闻言,顿时想起百年前三晋联合横推天下的旧事,若是接下来由赵国主导三晋联盟重演昔日旧事··· 此刻赵主父心中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想着,赵主父突然皱了皱眉,迟疑道:“先生,韩国的事情还好说,拉拢韩国并不困难,但是魏国势力不容小觑,寡人如何才能让魏国加入三晋联盟,并让魏国唯寡人马首是瞻呢?” 鹖冠子笑了笑道:“大王,此事并不困难,机会就在眼下。五国为了削弱楚国,也是为了从楚国身上夺取土地,已经拼尽全力跟楚国决战了。 虽然楚国并没有昔日魏国那般强盛,可以一边进攻其他国家,一边应对其他国家的围攻,但是楚国同样也不弱,尤其是楚王颁布捐爵以及亲赴汉北督战之后,韩国没有快速攻破方城打开局面,这就注定了五国伐楚的战事,会跟当年天下围攻魏国的战事是一样的结果。 那就是他们六国全都国力耗尽,然后不得不请出一个声望极高的人进行调停,而这个人,臣以为非主父莫属。” 赵主父闻言拍手一赞,呵呵笑道:“如今六国的战事已经进入决战阶段,此时也只有寡人还能调用大批军队,此时寡人相助五国,则五国必胜,若是寡人助楚,则楚国必胜。 所以,等到六国全都难以为继的时候,这个调停六国的人,除了寡人也没谁了。只要寡人愿意居中调停,那么三晋联盟十有八九就成了。” 说到这,赵主父突然轻轻一叹,叹恨道:“可惜齐国一直都防备着寡人与燕王,齐国北方的兵力一直没有调用,连清河的声子也一直按兵不动。否则,此时寡人联合燕王出兵伐齐,平原、高唐、下历则将全都不归齐国所有。” 鹖冠子笑道:“大王,虽然现在我们无法获得平原、高唐、下历等地,但用不了几年,大王就可以获得临淄。” 赵主父一怔,连忙看向鹖冠子:“先生何出此言,那临淄可是齐国的都城啊!” “臣当然知道临淄乃是齐国的都城。”鹖冠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沉思了一下,叹道:“只可惜齐王却并非贤明之君,不久的未来,齐国就将有亡国的危机。” “亡国的危机?”赵主父一怔,露出不解之色,须知,现在齐国还是五国联盟的盟主,依然还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而且齐王地即位之后,齐国这几年可一直都是蒸蒸日上,这样的齐国,怎么会有亡国的危机呢。 此时,鹖冠子见赵主父满脸不解,便解释道:“大王,臣曾在齐国稷下学宫游学近十年,跟还是太子的齐王地多有接触,齐王地这人十分聪慧,才能过人,志向远大。” 赵主父闻言更加不解了,鹖冠子口中的齐王地,不正是贤明之君吗? 另一边,鹖冠子接着道:“可是,齐王地虽有种种才能,但他的缺陷也十分明显,他才能过人的同时却有目无余子刚愎自用,更重要的是,他还容不得臣子的缺陷与过错。 邹衍推陈出新别开蹊径新创一门学说,连齐王地之父齐宣王听说了,都破格提拔邹衍做稷下学宫的先生,领大夫衔,享受大夫待遇。结果,齐王地却因为不认可邹衍的学说的,而导致邹衍负气奔楚。 苏代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即便是千金相邀,那也是值得的,结果,齐王地仅仅只是因为苏代收取了楚王的贿赂,就听信吕礼的谗言,要将苏代驱逐。 邹衍苏代这都是天下闻名的大贤,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远不如他们二人的人才了,滥竽充数的事迹,可是已经传遍天下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亲,寻常君王有这样一个毛病就会导致国家的衰弱,而这个毛病还仅仅只是齐王地第一个毛病,而且还不是最致命的毛病。” 赵主父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今各国之间的战事如此激烈,齐王地却因为人才的小小瑕疵而弃之如敝履,这就跟书上说的苟变吃蛋一样,终究要留下笑名的。 只是,赵主父一听如此严重的毛病,竟然还不是齐王地最致命的毛病,不由迟疑的看着鹖冠子:“先生,齐王地的这个毛病寡人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那齐王地竟还有更致命的毛病,甚至到了会导致齐国灭亡的地步。 这···还请先生指点。” 鹖冠子点了点头,叹道:“如果说不能容忍臣子的缺点仅仅只会让齐国衰弱,那么齐王地才能过人以及志向远大的特点,将会导致齐王有亡国的危机,臣也正是察觉到齐王地的这一特点,这才毅然离开齐国,远赴燕赵两国,然后遇到了主父。” “才能过人···志向远大···” 赵主父瞬间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触手可及 “不错,才智过人,志向远大,这本是人君的优点所在,但是,这两个优点放在不能容人,且难以听取他人意见的齐王地身上,这就是最致命的缺点,甚至比起志大才疏这个缺陷还要致命。” 说到这,鹖冠子感叹道:“才智过人,所以齐王地就轻易地看到了齐国潜在的危机,齐国朝中田氏实力太大,甚至比起楚国的公族来也丝毫不弱,而田氏立国之初,田氏大肆分封田氏前往齐国各地,这也导致地方上田氏的力量也只比楚国的封君弱上一筹。 而更重要的是,田氏立国不过百年,各地田氏还都沾亲带故,相互之间还能守望相助。相对与可以相互帮助的各地田氏而言,齐王与他们的关系已经疏远,是以田氏已经成百年前帮助田氏快速稳定政权的宗室演变成国家的危机所在。 是以齐王地看出了田氏的危机后,即位之初就开始在国中压制田氏的力量,将田文的相国一分为二,这就是明证。” 赵主父闻言点了点头,齐王地将相国分成左右丞相,虽说最重要的目的是在削弱相国的权势。但是,这对于放弃魏相位置,且情于理都应该接替相国之位的田文而言,这就是齐王在打压他,在打压田氏。 所以,要说田文心中没有对齐王的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鹖冠子感叹道:“齐王地打击田氏本来并没有什么大不妥,可是齐王地既不能笼络稷下学宫的诸子,又不能拉拢宗室的贤才,同时失去齐国最主要的两个人才来援,这就是致命的缺陷。 之前齐宣王在世之时,是各国之中最能笼络贤才的国君,虽然齐宣王驾崩了,但齐宣王还是给齐王地留下了一大批的人才。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才,这才让齐王地继续发展齐国,使得齐国越加的强盛了。可是,齐宣王留下的人才终有用完的一天,而齐王地自己又不能笼络贤才,一旦齐国无人可用,那就是齐国衰亡的开始。 可惜啊,齐王地却看不到这一点,他以为齐国的越加强盛是他自己的功劳,却不知这是齐宣王留下的丰厚遗产,是齐宣王给他留下的一大批贤才,才使得齐国蒸蒸日上。” 赵主父听着鹖冠子的解说,突然发现原来近在咫尺的齐国,那个极为强盛的齐国,似乎也很好对付。 只是他一想起那个坐拥齐鲁之地,势力范围已经扩张到河水之北,并且已经尽取泗东淮北之地的齐国,不禁皱眉道:“先生,齐王地虽然有着致命的毛病,但是齐国乃是一个地超两千里的大国,这样的国家,或许会虚弱,但寡人想要临淄,似乎也是不可能的。” “不,主父想要占据临淄是极有可能的,齐王地的大志向,已经将齐国推向灭亡的边缘了。” 鹖冠子摇头笑道:“齐国与燕赵魏宋楚五国接壤,燕王与齐国有亡国杀父之恨,要论天下谁最仇视齐国,那就一定非燕王莫属。 而齐楚两国那边,自从楚国吞并了越国之后,楚国的势力范围就从齐鲁之地退到了淮南,齐国可是一口气吞了楚国数百里甚至近千里的地盘。再加上齐国接连三次发起连横伐楚,一直楚国的势力范围差点就缩到淮南了,这么大的仇恨,以楚国极具复仇情怀的状况,楚国上下一定全都盯着齐国,只要有机会,楚国一定会北伐齐国,收回失地的。 而与此同时,楚国之前为了避开齐国的锋芒,特意将泗西之地让给宋国,然后宋国上下贪婪泗西的四百里膏腴之地,竟不顾后果的吞下了泗西之地。 现在,宋国吞下泗西之地的不良后果已经显现,齐国想要伐楚,要是攻打楚国淮北之地,那就绕不开宋国这个槛,而且即便攻下了楚国的地盘,齐国也捞不到好处。若是齐国攻打淮南,而楚国水师纵横江淮无敌手,齐国攻打淮南的难度太高。 所以,自从宋国吞下泗西之地后,无论宋国上下是否愿意,宋国都将成为楚国防御齐国的桥头堡,无论宋国上下愿不愿,宋国都将绑上楚国的战车,无论宋王是否愿意,他都将向楚王低头。” 赵主父听到这,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几年前寡人觉得楚王将泗西之地送给宋国,是想贿赂宋国,想要阻止宋国加入连横联盟,结果齐国接连组织了三次连横伐楚,而宋国都参与其中。本来寡人还在笑话楚王出此下策,白送给宋国土地了。 但以现在齐国接连伐楚,却所获了了的情况来看,楚王还是那个楚王,还是那么的老奸巨猾,还是那么的老谋深算,连一向精明的宋王落入陷阱而不自知啊。” “主父英明。”鹖冠子笑了笑道:“正如主父所说,宋国已经落入楚国的陷阱,走上了对抗齐国的道路。而齐国那边,齐王地素有大志,他的野心也绝不仅仅只是保住他的霸主地位,所以,他压下楚国之后,必然会对周围的国家下手。 而周围的五国中,楚国打不了,而大王只需继续保持赵燕联盟,那齐王也不会对赵燕两国出兵。 待六国实力耗尽请主父您调停的时候,只要大王偷偷向魏国散布齐国威胁论,趁机恐吓魏国,并愿意调停楚魏两国的关系,那魏国一定会在恐惧齐楚两国的状况下,以及在不愿割出许诺给齐国的土地的情况下,会趁机向我们赵国靠拢。 如此一来,齐国接下来的出兵目标,就只剩下一个刚刚扩地千里,并且已经身处内忧外患的宋国。” 赵主父听到这,顿时露出了笑容,神情较为兴奋的道:“齐大宋小,宋国肯定不是齐国的对手,但是宋国也并非弱者,所以齐国想要一口气吞并宋国,也绝非可能。 所以,只要寡人在宋国快顶不住的时候,联合三晋楚宋燕六国之力,打着救宋的旗号,行瓜分齐国的事实,那么齐国必败无疑。 而齐王地的贤明远不如齐宣王,当年齐宣王能顶住六国的围攻,而近处没有宗室,远处没有贤臣的齐王地,一定会兵败如山倒。那时,寡人说不定就能攻破临淄,入主齐国。” 说到这,赵主父又皱眉道:“只是,先生,寡人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才能保证齐国伐宋的时候,楚魏两国不会趁火打劫,跟齐国沆瀣一气呢?” 鹖冠子笑了笑应道:“主父,楚国那边完全不用担心,楚国接连被围攻三次,连连损兵失地,此时的楚国已经大为虚弱,而且楚王一心想要变法,短时间内也无暇他顾。所以,短则五年,长则十年,楚国都只会关注于内部。 若是楚王变法失败,引发楚国内乱,则楚国将在二十年内难以向外发展。 所以,臣料定楚国对齐宋两国的战事,只会暗中支持宋国抵抗齐国,逐渐要回宋国占据的楚地,而不会与齐国一道消灭掉宋国。 因为宋国一亡,那楚国将直面齐国的兵锋,这对元气未恢复的楚国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嗯,先生说的是,楚国这几年被削弱的厉害,而且楚国内部也是矛盾重重,短时间内寡人无需担忧楚国搅局。”赵主父点了点头,然后笑道: “至于魏国那边,只要楚国不搅局,那么寡人完全可以联合韩国压制魏国,让我们三晋联盟对外保持一致,军队全都联合行动。只要韩王站在寡人这边,寡人想来魏国也不会为了宋国而独自面对齐国的兵锋。 楚魏两国不动,只要齐国陷入宋国的泥潭,以齐王地的自负,那齐国寡人就要定了。” 鹖冠子见赵主父一点就透,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大王,臣的计划就是如此,先拉拢韩国,然后拉拢魏国,接着建立一个以赵国为主体的三晋联盟。 三晋联盟建立后,立即以修养以及防备秦国为名,三晋联合将秦国拦在河西,然后坐观齐宋两国局势的变化。 如此,楚国需要长时间的修养,而秦国被我们拦在河西,那么秦楚两国则将在长时间无法得到扩张。 一旦齐国事变,那么主父便可立即联合六国伐齐,并趁机一举灭了齐国。齐国一灭,主父便可归还宋国本土给宋国,然后将淮北让楚魏两国,让魏国与楚国在淮北相争,赵国只取齐长城以北之地。 如此,赵国便可继续维持三晋联盟,并让韩魏宋三国继续牵制秦楚。 接着,赵国只需要盯住后方的燕国,蚕食掉燕国,如此,只要燕国一灭,赵国便可坐拥齐赵燕中山四国之地,那时的赵国将是一个东靠大海,背靠长城,有地五千里的大国。 那时,天下的局势就明朗了。” 随着鹖冠子的述说,赵主父双拳紧握,面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向往之色。 这一刻,似乎整个天下都触手可及。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前奏 楚国汉北郡,熊槐离开宛城后,先去了西面丹淅防线,见丹淅防线在甘茂的进攻下依旧很稳固后,便沿着淅水一路北上,直到淅水将尽,才登上方城山的长城。 上了长城,熊槐便沿着长城一路向东,半月后才抵达鲁阳关。 楚王的到来,极大的振奋了楚军的士气,同样也极大的激励关外的秦韩联军。 熊槐在鲁阳待两天,那两天里,关外的司马错每次都亲临前线,冒着箭矢亲自督战,而韩将暴鸢则连续两天亲自率军攻城。 虽然秦韩联军的攻势异常猛烈,但鲁阳关这边,在楚王亲自敲鼓以及亲临关上督战的情况下,整个鲁阳的楚军都异常亢奋,丝毫没有让秦韩联军占到便将。 而后第三天一大早,熊槐便在将士们的恋恋不舍下,继续沿着长城前进,向长城的尽头方城关邑而去。 七天后,熊槐赶在魏国援军抵达之前到了方城。 是日,楚军打退了韩军的进攻后,熊槐率众回到关城中。 不久,熊槐在城守府大厅的主位上坐定,接着又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见之前提前赶到的汉北郡守接子与方城主将邓陵光带着统计好的战果进入厅中。 “两位贤卿先请坐。” “谢大王!”二人拱手一礼,而后才分别在楚王下方的左右首位座下。 接着,熊槐又稍稍等了一会儿,等他们二人喘了两口气,然后才看向邓陵光,用略带关切担忧的语气问道:“将军,这段时间以来,方城这边的情况如何?我军的伤亡如何? 今日寡人在城墙上督战近一个时辰,发现方城这边的战事激烈程度甚至还要超过鲁阳那边,想来我军将士的伤亡一定不轻吧!” 邓陵光闻言,刚毅而疲惫的面庞顿时露出一丝苦涩:“大王明鉴,我军伤亡不是不轻,而是伤亡惨重。在韩辰不计伤亡的强攻下,原方城两千守军,现在战死急重伤者已经接近八成,即便是剩下那几百人,基本上也是人人带伤。 接子最先带来的三千奴隶,这一个月来,陆陆续续战死以及重伤者多达两千余人,剩下的那些人,现在臣已经不敢让他们上城墙了。 而···” 说到这,邓陵光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略带哀伤的道:“而臣带来的大王近卫军,这一个月来,已经伤亡近半,剩下的将士们也在连续激战一月之后,已经显现疲惫,连战力都有所下降了。” 此时,接子见楚王脸色微微一滞,立即开口道:“大王,之前的时候,近卫军人数还较为充裕,当时近卫军的将士还能一分为二,轮流上阵杀敌。但自从半月前开始,方城守军伤亡太大,人数已经有所不足,是以近卫军将士每日都需全部上阵杀敌。” 熊槐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将士疲惫,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近卫军空有强大的战力精良的装备,但精力与精神却也有耗尽的一天,唯一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找来一批援军,能稍稍替换一段时间。 否则,他苦心经营的这只近卫军必将全部折损在这里。 而且,就算他能保住剩下的近卫军,现在这只半残的近卫军也无力支援淮北战场了。 想着,熊槐立即看向接子道:“先生,距离寡人抵达汉北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知朝中重臣与新晋贵族的私军来了多少了?” 接子闻言立即应道:“回大王,朝中重臣那边,左徒、司败等三位重臣的族人在十天前已经到了方城,至于其他的大臣那边,有些大臣的族地距离较远,目前他们还在前来汉北的路上,而新晋贵族那边,除了第一位五大夫蔡大夫率先凑齐一千私军,并已经赶到方城以外,其他人因为私军数量不足,是故目前还没有抵达方城。” “他们的速度怎么会这么慢”熊槐闻言立即皱了皱眉。 新贵族那边集结军队的速度有些慢了,这与他预计的不合。 此时,邓陵光见楚王皱眉,立即替那些新贵族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臣从左司马哪里得到的消息,那些新贵族并没有懈怠的意思,可是因为郢都的新贵族同时出现的太多,一大群没有足够私军的贵族,同时在郢都附近招募士卒。 结果,因为郢都百姓大都较为富裕,愿意接受招募参战的人并不多,加在招募士卒的贵族太多,所以,除了少数几个率先招募的新贵族意外,其他人贵族都招不满足额的私军。 以至于许多新贵族已经深入各地乡里去招募士卒了,而这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所以现在来到方城的贵族就少了。” 说到这,邓陵光又皱了皱眉,叹气道:“还有,新贵族招募的军队也有严重的问题,如蔡大夫,他虽然招募一千人来方城,但是,他的私军中大部分都是郢都以及郢都附近县中的地痞流氓,这些毫无军纪,散漫非常,战心低下,千人的战力却只能发挥出三四百人的战力。 这些人让他们去打顺风仗还可,打方城这样的恶战,实在是难看使用。甚至,他们比左徒家中那些夹杂着许多老弱的族人还不如。” 熊槐闻言,顿时迟疑的看了一眼邓陵光。 他知道邓陵光已经接替了工尹已齿的楚墨首领的位置,而且他对那些自称是游侠的地痞流氓极为不满,甚至多有敌视,认为那些只会盗墓杀人抢劫勒索的游侠,实在是对游侠一称的侮辱。 所以,他现在是不是将平时的情绪带到战场上来了。 此时,接子见楚王的目光中带着一股疑虑,又见邓陵光此刻还带着不岔之意,并没有察觉到楚王的目光,于是,他立即替邓陵光解释道:“大王,右司马言之有理,那些地痞流氓虽然也有报国之情,但他们的战心也太低下了一些。 七天前,蔡大夫率领私军去城墙上杀敌,结果,这些人士气满满的上了战场,结果,韩军一攻城,不过片刻功夫,蔡大夫的私军就被韩军杀崩,直接落荒而逃,并将城墙也让给韩军。 幸亏事发突然,城外的韩辰并没有反应过来,也幸亏右司马守成得法,急调近卫军前去救援,是以在近卫军的拼死搏杀下,这才守住了城墙。 不过,那一次,蔡大夫的私军直接战死近三百人,近卫军战死近三百人。而后,右司马为了震慑大军,又下令将逃跑的两百余人全部斩杀于城墙之上,这才震慑住其他人。” 熊槐一听到近卫军直接战死了近三百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他刚刚到完成之时,可是听说近卫军连续激战五天,这也才伤亡五百人,而那一次近卫军就死了三百人,可想而知当时情况的危机了。 接着,熊槐一想到接下来来援的楚军全是参杂着男女老幼的贵族族人,再加上各地地痞流氓组成的私军,这些人的战力应该与蔡大夫的私军都差不多。 一旦这些军队上阵后,再次发生军队奔溃的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上一次还有近卫军力挽狂澜,而未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近卫军越来越疲惫,战力也越来越低下的时候,那可能就是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了。 想到这,熊槐立即下定决心,要立即开始在汉北郡变法了,不能等魏军到来,甚至也不能等他返回宛城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动员全郡 次日。 熊槐便在方城之中亲笔书写诏令。 “诏令,五国接连三次出兵伐我,第一次大战,寡人痛失汉中上庸两郡,汉北亦遭到秦韩两国蹂躏,以致汉北父老兄弟家园破碎、财物被夺,不得已而流离失所,不知其所归,寡人痛之恨之。 第二大战,寡人痛失淮北之地千余里,五国之兵在陈城肆虐三日,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而淮北被占的土地上的百姓,他们的财物妻女也多有被劫者,寡人深恨之。 而今第三次大战,齐魏宋三国肆虐淮北,秦韩魏三国再次兵临汉北,寡人不欲汉北的父老兄弟再次遭到秦韩魏三国的蹂躏,同时也不愿陈地的旧事在宛城重演。 是故,寡人心中在无兵可用的情况下,虽万分不愿,但依然痛心的下诏,从即刻起,征召汉北郡十七县中所有年满十四未满六十的百姓,无论男女,全都需要编制入伍。 一旦编制入伍,所有的男丁全都需要前往前线杀敌,所有的女子,全都需要加入运输队伍,或向前线运输物资,或向战场运送器械,男女各司其职,不可懈怠。” 写完第一道诏令后,熊槐立即加印楚王印玺,然后将诏令交给在一旁等候的汉北郡守接子,然后又拿起笔,写起第二道诏令来。 “诏曰:征召全郡百姓,虽是为了保卫汉北之地不受三国蹂躏,但是,全郡百姓亦是为寡人而战。 是故,为了赏赐有功之人,也是为了激励百姓杀敌报国,寡人决定,在全郡之中推行爵位制,在国人之上国大夫之下,增设五级士爵。其依次为士伍、士什、乡士、县士、上士等五个爵位。 凡获得士伍之爵者,其赐田地一百亩,其后每升一爵,加赐土地一百亩。其中县士加赐奴仆一人,上士加赐奴婢一人。 同时,为了保证获得爵位的百姓能长久的保持爵位,寡人决定在汉北郡重启乡学以及县学,凡乡士之爵者,每代人可以出钱送一族人去乡学求学;凡县士之爵者,每代人可免费送一族人前往乡学求学,并可花钱送一族人前往县学求学;凡上士之爵者,每代人可免费送两人去乡学求学,并免费送一人去县学求学。 为保证爵位的尊贵,凡乡学之中,不接受家中无乡士及以上爵位之人求学,同时,县学亦不接受家中无县士及以上之爵者。 为激励百姓,寡人决定,凡这次被征召的百姓,无爵者之家全都赐爵一级,家中额外出三人,则赐爵两级,额外出七人,则赐爵三级。 为避免百姓后顾之忧,凡家中有一人战死者,加赐一爵,凡战死五人,再加赐一爵,凡战死十人,其赐国大夫爵。 并且,为表彰百姓作战得力,寡人决定重赏其有功者,凡上阵之后,杀一敌军士卒,其赐爵位一级,杀六人可赐国大夫。” 第二道诏令写完,印玺加盖完毕,熊槐紧接着又写起第三道诏令。 “诏曰:此次征召全郡百姓,虽为不得已为之,但这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寡人,更是为了汉北全郡百姓。 是故,本次征召百姓不准许任何人逃亡,凡身在户籍而征兵不到者,男子贬为奴隶,女子贬为奴婢,押往前线效力,杀敌一人方可为自己赎身。若没有战功,且侥幸未死,则战后赏赐给有功之人。 同时,为防止百姓逃亡,寡人决定封锁整个汉北,寡人下诏之后,本次战事结束之前,凡是在此期间离开汉北的百姓,全部贬为奴隶,国中百姓贵族全都可以进行抓捕,抓一人,可得赏钱一金。” 一写完,正在加盖印玺间,熊槐一怔,想了想,突然抬头看向一旁的陈轸道:“陈卿,你立即传寡人诏令给左徒,告诉他,寡人决定在国中提高盗贼的赏金,凡抓捕一个盗贼,活得可一金,死得也可得半金。” 陈轸一愣,立即应道:“大王这是担心汉北的百姓听到征召的命令后,会担心之下避战逃亡?” “不仅仅只是这样。”熊槐摇了摇头,一脸沉重的道:“寡人担心这次立功的百姓太多,到时候,寡人可能会没有足够的奴隶用来赏赐。” 陈轸与另一侧的接子闻言全都一怔,接着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知道此刻楚王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有多沉重。 楚王当然不担心百姓会立功太多,楚王现在担心的是百姓伤亡太重。 这次征召的女子以及其中未行冠礼的男丁,可全都是没有接受军事训练的人,这些人上了前线,男丁可能不知如何作战,而其中给战场运送器械的女子,可能也不知道如何躲避流失投石。 而且,即便是成年的男丁,甚至是已经去各县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可能也有许多人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 如此一来,百姓伤亡肯定不会轻的。 想到这,陈轸与接子对视了一样,全都沉默了下去,此时他们既没有劝阻楚王,也没有赞楚王仁厚。 顿了顿,陈轸见对面的接子接过楚王的第三道诏令之后,这才沉声应道:“唯。” 此时,熊槐见陈轸应诏,又吩咐道:“还有,陈卿你立即传寡人的诏令给襄阳郡守陈相,让他封锁汉水,只要抓到逃亡的百姓,那就立即送到前线来。” “唯。”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脸色沉重的看向另一侧的接子道:“先生,接下来的事情,寡人就拜托你了,告诉百姓,这一战不仅是全郡百姓需要上战场,寡人也会上战场,甚至寡人未成年的儿子,年仅十二的两个儿子,也会亲临前线。” 说到这,熊槐声音亢奋而激动的道:“告诉所有的百姓,寡人与他们同在,汉北在寡人就在,汉北亡,寡人还有寡人的三个儿子,就跟所有的百姓一样,一起给汉北陪葬。” “唯···” 当日,楚王下达的三道诏令,便以极快的速度从汉北郡的最东方方城向汉北郡的西部各县传递。 紧接着,各县县吏便在县尹的率领下,迅速动员其治下的百姓。 当百姓得知楚王的诏令,同仇敌忾者有之,兴奋者有之,无可奈何者有之,恐惧者亦有之。 或因为仇恨,或因为服从,或因为官府的恐吓,整个汉北郡的百姓知道他们全都要被征召后,大都响应了官府的号召,逃亡者寥寥无几。 但无论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县的大部分百姓都被各县县尹组织起来,然后又跟着县尹奔赴前线。 而随着汉北郡所有的百姓都被动员起来后,楚王发动所有百姓抗击联军的消息,也飞快的向其他各国传播。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赵国争韩 咸阳。 此时,秦王荡阴沉着脸,眉心紧缩,不断的在王位前来回,好似下不定决心的样子。 另一边,秦国左丞相楼缓见秦王荡在他面前不断的走动,就静静站在秦王荡身前,也跟着沉默不言,这一次,他是来劝说秦王荡同意赵国的请求,让韩太子几瑟即位的。 就在君臣二人沉默间,殿外传来一个侍者的禀报声:“大王,大臣公孙郝求见。” 秦王荡一怔,立即应道:“传。” “唯。” 不久,公孙郝脸色匆忙的走了进来,然后拱手道:“大王,楚国传来的消息,不久前,楚王在方城之中下诏,动员全郡十四岁以上的百姓作战了。其中,所有男丁都要求上战场杀敌,而其中的女子,而参与运输物资。 但我们从汉北的一些探子来报,他们发现不少壮妇也被楚人发放了武器,并有楚军将士对她们展开训练,所以,汉北的探子怀疑,一旦战事对楚国不利,或许这些壮妇也会被楚王调往战场。 同时,楚王为了激励百姓,已经正式在汉北进行变法,据说楚王在汉北的变法内容跟我秦国类似,砍一个脑袋就晋一级爵。” 秦王荡闻言顿时倒吸一大口冷气。 楚王疯了! 他这么干,就算最后成功的守住了汉北郡,那汉北郡还能剩下多少百姓呢。 更重要的是,军队中夹杂着大量的未经训练的幼弱之人,再加上年老体衰的老人,这样的军队又有多少战力呢! 对此,秦王荡表示这种事情自己最有发言权,毕竟这事也只有秦国以前干过。 百年前,秦国为了对付魏国,也曾干了一次举国男丁上战场,女子转运粮食的事情。 结果,五十万夹杂大量老幼的军队,面对吴起率领的五万新兵,竟然不堪一击,一触即溃。若不是最后主张灭秦的吴起被魏武王猜忌,在大胜秦国后不久,就不得不丢下军队逃亡楚国,那一次,可能秦国就亡了。 即便秦国最后保住了,甚至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魏国都没有对秦国用兵,但即便如此,秦国依然还是花费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甚至为了增长人口,还废除了自古以来就有的活人殉葬制度。 想到这,秦王荡就想嘲讽楚王狗急跳墙。 只是,话刚到嘴边,秦王荡一想起汉北郡只是楚国的一个郡,不禁一滞,然后脸色一黯,千言万语最后转为一句话:“楚国真他妈大。” 楼缓公孙郝顿时被秦王荡突然爆出的粗口惊住,然后二人同时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秦王荡的话。 只是,楼缓一低下头,顿时想起来,似乎楚国的事情对他有所秦王荡很有利。 想着,楼缓立即抬起头来,然后看向秦王荡道:“大王,事急矣,臣请大王立即答应赵国的请求,让韩太子几瑟即位。” 秦王荡闻言,立即摇了摇头:“不妥,此事不妥。” 楼缓闻言,并没有放弃,立即上前一步,再次拱手道:“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五国伐楚的战事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截断,魏国十万大军已经收到方城。 而楚王现在已经亲自作镇方城,率领一群地痞流氓以及贵族家中参杂着一半以上的老弱阻止的军队,并全郡百姓,正在拼死阻击魏军。 现在魏韩联军正与楚军在方城激战,楚国已经露出难以为继之色,连妇女也上战场了。这样的楚国,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楚国一定会溃败。 此时此刻,只需将楚国最后一口气打下去,那整个汉北郡,以及拿下汉北郡后,汉北郡西部的汉中上庸两郡,都将归秦国所有,此时此刻,万万不能给楚国喘息之机。 而现在,天下唯一能救援楚国的就是赵国,楚国左尹昭常为了游说赵国出兵救出,已经在邯郸花费了近万金,至今依然在邯郸滞留未归。 而与赵主父长子交好的楚公子子青,也在不断的通过公子章的渠道,希望能说服赵主父出兵救楚。 现在赵国那边,被昭常收买以及说服的人,还有公子章的党羽,还有一大批渴望建功立业的将领,全都在游说赵主父出兵救楚。 是以,此时此刻,我们绝对不能将赵国推向楚国那边。” 秦王荡闻言,额头上的皱纹顿时更加深了。 他当然知道赵国那边的情况,可是,现在赵国让公子章率军送韩太子几瑟回国,一旦他答应了赵主父的要求,让太子几瑟即位,那秦国就将失去韩国。 更可怕的是,太子几瑟自小在楚国长大,与楚公子子青情同兄弟,与楚王情同父子,一旦太子几瑟即位,那么毫无疑问,楚韩两国必将重新结盟。 同时,楚赵两国百余年来关系一直都很好,尤其是之前那一此与这次的伐楚行动,赵国都没有参与其中,甚至还一直与楚国保持着盟友关系,虽然赵国并未出兵救楚,但他们的盟友关系却是实实在在的,同时也震慑着齐魏两国。 所以,只要他现在答应让韩太子几瑟即位,那不久的未来,他可以预见到,一个楚赵韩三国组成的同盟必将横跨在秦国的东方。 而这,对于秦国而言,威胁太大了。 另一边,楼缓见秦王荡脸上的犹豫更重了,继续道:“大王,不要再犹豫了,区区一个韩国与楚国的汉北郡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韩国不过千里大小,而汉北十七县也有近千里范围,就算大王现在保住了韩国,那也只是多一个盟友罢了。 而汉北不一样,宛城乃是天下闻名的冶铁中心,其规模不下于韩国的宜阳,汉北十七县,北有方城,南有汉水,乃是易守难攻之地。 只要这次大王获得了汉北郡,那汉北就全部变成了秦国的领地,而后汉中上庸也将归秦国所有,这就是扩地近两千里的功劳,而且还大都是膏腴之地,这样的功勋,乃是秦国历代君王之最,虽穆公孝公也无法与大王相比。 汉北汉中上庸三郡,只要归秦国所有,这就是秦国的万古基业啊。 两千里地跟千秋基业,与区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背叛的盟友,其孰轻孰重,还望大王明断。” 秦王荡闻言,看了看面前的楼缓,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又在台前来回走了两圈,而后又走动了两圈。 此时,楼缓见此,不禁暗暗心急起来,他内心已经隐隐明白秦王荡的顾虑所在,但是,他现在是秦国丞相,有些话,不能从他口里穿出来,否则,那就是他对秦王不忠了。 此刻,他只能期待赵国使者能快速抵达咸阳,然后尽快搞定韩国之事,要知道,现在韩王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谁知道韩王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万一··· 正想着,殿外又有人禀报道:“大王,赵国相国肥义来访。” 楼缓闻言,顿时心中一松,这个正主终于来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公子到来 不久,肥义进入殿中,见楼缓也在殿中,微微一怔,接着,他见楼缓向他看过来,并向他投来一个眼神,然后又将目光转头秦王荡身上。 见此,肥义顿时了然,他知道楼缓已经向秦王荡游说过了,只是秦王荡现在还有一些疑虑。 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秦王荡的最后一丝顾虑。 想着,肥义便自信满满的走到台前,然后拱手道:“外臣拜见大王。” “免礼。”秦王荡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肥义脸色一冷,阴沉的问道:“先生此来秦国有何贵干,寡人听说赵国已经与暴楚沆瀣一气,赵国已经出兵伐韩,意图与我五国为敌了,不知这事是真的么?” 肥义见秦王荡一开始就给赵国戴上一顶与五国为敌的帽子,打算用五国来压迫赵国。 虽然现在赵国元气也未恢复,也惹不起五国联盟(毕竟五国联合,连楚国也扛不住),不过他并未慌张,因为楚国扛了五国这么多年,五国联盟也伤到元气了。 想着,肥义立即解释道:“大王说笑了,寡君派军队去韩国,怎么可能会是伐韩呢,若是伐韩,韩国那边也不会派人去迎接敝国的军队了。寡君之所以派军队去韩国,乃是为了护送韩太子几瑟。 如今天下纷争不断,盗贼充斥于野,太子几瑟身份尊贵,主父做姨父的,待太子几瑟如亲子一般,自然不会放心太子几瑟只带着百余人回国了。” 秦王荡冷笑道:“那赵主父还真是了爱护韩太子啊,为了送他回国,竟然派了两万大军去韩国,寡人听到了先生的解释,自然知道这是赵主父的爱护之意,可是,如齐魏宋三国,不知道赵主父的心意,还以为赵军已经兵围新郑了呢。” 肥义闻言,也笑道:“大王多虑了,各国知道韩赵两国有亲,当年主父年幼即位,还是韩国先王与韩王一起抵达邯郸,在宫中替主父主持大局,如此,各国也没有以为韩王变成了赵王,更何况现在赵军还没有进入新郑呢。” 说到这,肥义看向秦王荡,用嘲讽的语气道:“臣是不会担心各国误解敝国的,只是,秦韩两国无亲,不久前秦国还曾大军伐韩,现在大王却派出三千人驻扎在新郑外,莫非大王是打算趁韩军主力在外,要伺机劫持韩王或者韩国新君吗?” 秦王荡一滞,然后讪讪道:“这怎么可能,寡人派出的三千人,不过是担心路上会出现盗贼,所以才派人去护卫公子咎回国罢了。对,没错,寡人只是派人护送的而已” 说着,秦王荡脸色一正,又再次看着肥义道:“毕竟,先生也知道,如今寡人的十万大军正与五万韩军全在鲁阳攻城,韩国内部空虚,也确实需要防备一些宵小之徒,可能趁机意图不轨。” 肥义闻言脸色微微一黯,不错,如果不是因为秦国在鲁阳外的大军,此时他也不用千里迢迢的来秦国求见秦王。正是因为担心秦军会分兵新郑,或者是鲁阳的韩军回国,所以他才来咸尹游说秦王的。 想着,肥义立即低眉拱手道:“大王所言极是,天下不太平,的确不能少了护卫。” 秦王荡见肥义向他低头,承认了秦国在韩国的优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此时秦国的确腾不出手来解决韩国问题,但是,赵国想要韩国,那也不能你要我就给。不然,他这个堂堂秦国之君,会显得多无能啊。 压下肥义之后,秦王荡不再显得咄咄逼人,转而露出亲切的笑容,春风满面的问道:“说了这么多,寡人还不知道先生这次来秦所谓何事?” 肥义闻言,立即应道:“大王明鉴,寡君听说大王贤明,一向乐于助人扶危助困,乃是天下各国中最公道守礼的贤君,是以寡君知道后,特派臣来咸尹献上离石之地,愿为大王寿。 同时,寡君与韩太子几瑟有亲,而太子几瑟乃是韩王之前亲点的韩国太子,乃是韩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如今韩王病危,太子几瑟即位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所以,为了避免韩国动乱,寡君特请大王与寡君一道,为韩太子正名,以避免有宵小之徒趁机生乱,万一扰乱韩国,那就不好了。” 秦王荡听着肥义看似恭敬实则威胁之意十足的言辞,顿时沉默了。 虽然他不愿看到韩太子几瑟即位,更愿意看到亲秦的公子咎即位,但是,现在秦国实在腾不出手来。 为了让前线的韩军继续作战,或许,现在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同意太子几瑟即位,以换取赵国不干涉五国伐楚以及韩国继续伐楚。 想着,秦王荡立即看向肥义道:“太子几瑟乃是太子,是韩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做为韩国的盟友,寡人希望能与赵主父一同在新郑为太子几瑟主持大局。” 肥义一听秦王荡即本同意太子几瑟即位的条件,并提出秦赵韩三国会盟的要求,当即大喜过望的应道:“大王英明···” 方城城墙上。 再次打退了魏韩联军后,熊槐看着满墙的血迹以及远处逐渐退走的魏韩联军,不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又过去了一天。” 距离他正式在汉北郡变法,已经过去了半月,距离魏军前来增援韩军也过去了半月。半月来,虽然随着汉北各地的百姓源源不断的赶来,以及新晋贵族私军的大量赶来,方城已经转危为安,但是,仓促成军的私军以及各地的百姓,战力远低于之前守成近卫军。 如果说以前近卫军守城时,韩军的伤亡远远高于楚军,那么到了现在,攻城的联军的损失,即便快守成的楚军相当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想着,熊槐远远的看着魏韩联军消失在远方的夜幕中,这才收回目光,然后下令道:“传诏,传守夜的军队上城墙,交接城防。” “唯。”熊槐身侧的邓陵光立即应了一声。 “传诏,让城中妇孺立即准备修补城墙、清理死尸、救治伤员。” “唯。” “传诏,让城中立即将准备好的事物送去各处军营,让大军准备用膳。” “唯。” “传诏,给寡人的晚膳也送到城墙上来,寡人今夜依旧在城墙上用晚膳,一边巡视城墙,一边用膳。” “唯。”邓陵光轻轻应了一声,立即让身侧的一个宫中禁卫去取食物。 不久,熊槐从邓陵光手中接过三个热乎的馒头以及一小碟肉酱后,立即挥了挥手:“贤卿自去,寡人巡视完城墙,自会返回城守府。” “唯。”邓陵光再次轻轻应了一声,别看刚刚全是楚王在发号命令,但其实,整个方城防守战,都是他在指挥。现在,战事结束,他需要去统计今天的战果,并安排明日的战斗人员。 邓陵光离去,熊槐便在城墙上守军钦佩的目光中,将馒头沾了一点肉酱,然后冲着馒头狠狠的咬上一口,接着稍稍咀嚼了两口便一口咽了下去。 见此,周围的将士们全都露出丝丝敬意。 以前楚王吃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自从楚王到了方城之后,楚王每天的早膳晚膳都在巡视的过程中吃完的,为所有将士所知。 原来楚王吃的全都跟他们一样,每天馒头配酱,隔天吃上一块肉,每三天加一块肥肉。 不仅楚王吃的跟他们一样,而且楚王每天都要在战前巡视一遍城中,战后巡视一遍城墙,全天都呆在城墙上。 这样一个能与他们同甘共苦共患难的楚王,立即获得了城中将士的敬意。 随着熊槐不断的从城墙上经过,所到之处,所有的将士全都拱手行礼:“大王···” 巡视到一半之时,接子突然来到熊槐身侧禀报道:“大王,宛城的消息,公子彘与公子子鼠、公子子牛等三位公子已经到了宛城,不知大王如何安排三位公子?” 熊槐闻言微微一愣,这三人是他宣布变法之时,特意从郢都召来的,以示他与百姓同生共死的决心。 现在他们到了···那··· 熊槐略一沉吟,开口道:“如今公子旺财已经在鲁阳协助司马守城了,鲁阳那边就算了。至于丹淅防线与方城这边···公子彘身为嫡子,自然应该独挡一面,让公子彘去析邑。至于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那就让他们来方城。 告诉他们,身为寡人的儿子,身为楚国的公子,那就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须知,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唯。”接子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章 韩王崩 不久,熊槐一边巡视城墙,一边听完接子对各地援军到来的情况,其后,熊槐便与身侧的接子等人返回方城城守府。 熊槐在大厅中没等多久,便见邓陵光走了进来。 “贤卿,情况如何?” 邓陵光闻言立即应道:“大王,情况不容乐观,今日再次激战一日,鄂县的八千余援军,已经伤亡近半,鄂县援军已经被打残,明日不能继续再让鄂县的百姓上战场充当主力了。” 熊槐闻言微微一滞,内心不禁闪过一丝忧虑与自责。 短短半月间,先是方城的百姓被打残了,接着堵阳的百姓被打残,现在紧靠方城的鄂地百姓也被打残。如果不算本来就已经被打残的方城县,这才过去多久,就有两个县的守军被打残,这百姓损失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而百姓如此大的伤亡,正是因为他强行征调过来的缘故,而且其中还有大量的老弱病残。 想着,熊槐突然问道:“百姓没有经过训练,甚至还没有成年,寡人就匆匆的要求他们上战场,我是不是太残暴了?还有,百姓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心中骂寡人暴君了?” 接子邓陵光二人一听,立即对视了一眼,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楚王见伤亡太大,内心已经动摇了。 见此,接子率先劝道:“大王为何如此说,臣方才跟在城墙上巡视,所见所感,全都是百姓如拥戴父母一样拥戴大王。 况且,这次的汉北保卫战,岂仅仅只是为了大王而战,百姓积极参战杀敌,冒死不避,这是因为百姓们害怕上一次汉北的惨剧再次重演啊,更是担心陈城的悲剧也发生在汉北的百姓身上。 如今百姓们都在说,虽战事激烈,但他们确是在为自己而战,百姓们更在说,大王为了守候汉北,不惜亲临战场。 如此,百姓们感激大王爱护大王都来不及,又怎会埋怨大王呢。” “真的是如此吗?”熊槐闻言微微定了定神。 “当然,臣不敢欺骗大王,百姓都希望大王能继续坚定的守卫方城。”接子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劝道:“若是大王此时退走,不仅大王的心血会毁于一旦,而且,已经抗击韩魏联军许久的百姓,更会埋怨大王,说大王因恐惧魏韩联军而逃亡,导致他们再次遭到魏韩两国的蹂躏。” “呸。”熊槐咒骂了一声:“寡人连未满十四的三个儿子都派上战场了,又岂会畏惧魏韩两国。” 此时,邓陵光闻言,立即附和道:“大王言之有理,依臣之见,大王英明神武,又岂会害怕区区魏韩联军,当然,不仅大王不怕,臣的看法是,我楚国的百姓也不怕。” 熊槐一听立即看向邓陵光。 邓陵光见状,立即解释道:“大王,我军将士虽参杂老幼,而且还有许多人还没有经过军事训练,但是,现在我们的将士虽然战力不及魏韩联军,但依靠地利,我军也给予了敌军极大的伤亡。 根据臣的统计,这五天我们的损失都大致相当,而敌军的损失与我们相差仿佛。而这个战损比则清晰的告诉了我们,将士抗击魏韩联军的决心以及意志全都异常坚定。” 熊槐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守城方损失不大,这就说明楚军的士气还没有暴跌,只要将士们士气还在,以方城附近接近三万的将士,以及后方还有大量源源不断赶来的援军,方城这边算是稳了,足以撑到淮北的雨季。 只要撑到雨季,那战事就结束了。 想到淮北的战局,想到现在距离淮北雨季已经不远了,熊槐顿时又恢复了信心。 想着,熊槐语气平静的道:“贤卿,明日的防守战,贤卿是如何安排的。” “回大王,今日夜间守城的乃是舞阳的援军,按计划,雉县的士卒今日已经初步适应了战场,因雉县援军人少,才不过五千之数,所以臣会让雉县的援军会同司败家中的族人以及陈大夫的一千私军一同防守。 而且,俪县的七千援军今日已经赶到方城,臣会安排两千俪县援军在下午时分上城墙协助守城,以适应魏军的攻势。 此外,为了以防万一,臣还会抽调一千近卫军在关内接应,并派出五百近卫军做督军。如此,即便是城墙上的守军出现小范围的溃败,近卫军也能立即进行增援,不会让全军溃败的事情发生。” “好。”熊槐点了点头。略微轻松的道:“防守的事情交给贤卿去做,寡人很放心。” 说着,熊槐有看向一侧接子道:“先生,如今城中的物资可还充裕,从宛城运来的物资是否准备。” 接子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城中的箭矢军粮柴薪全都较为充裕,而且,臣得到的消息,宛城那边由壮妇转运的第一批物资,也会在明日按时抵达方城。同时,宛城那边的两万楚军已经整编完成,现在正在前来方城的路上。” 熊槐一听妇人转运物资也没有出现问题,便彻底放心了。 虽然天下各国都极少出现妇人转运物资的情况,但好在这个年代的妇女也大都极为健硕,真正的能吃苦耐劳,肩挑背扛简直不输男儿。 想着,熊槐倍感欣慰道:“全郡百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秦魏韩三国联军想要攻入汉北郡,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话音一落,那边,陈轸快步走了进来,然后不等楚王开口询问,便立即笑着拱手道:“大王,大喜啊,韩国内应来报,昨天夜里韩王病死于韩宫中。” “什么?”熊槐一怔,然后大喜道:“好消息,好消息啊,当浮一大白。” 此时,接子与邓陵光也反应过来,连连向楚王行礼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天命在楚啊。” “哈哈哈···”熊槐大喜的笑出声来。 另一边,陈轸接着道:“还有,襄成君来报,韩王病死之后,太子几瑟与公子咎为争夺韩王之位互不相让,二人差点在韩宫中打起来。 最后,太子几瑟引赵军入城,占据了大半个新郑,同时,公子咎引秦军入城,占据着小半个新郑,而韩宫现在却为公叔控制。 因太子几瑟与公子咎的关系,现在住持韩王丧礼的人也是公叔。” “公叔啊!”熊槐呵呵一笑:“这是寡人的老朋友了,有公叔在,相比太子几瑟的王位算是妥了。”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诅咒起誓 陈轸见楚王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想了想,依旧接着禀报道:“大王,臣得到的消息,韩王驾崩后,虽然太子几瑟与公子咎都没有能够马上即位。但是,探子来报,秦王荡与赵主父都向新郑去了,似乎他们二人要共同商议信任韩王的人选。 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无论秦赵两国确定的人选是谁,恐怕都无法阻止韩国继续伐秦,这对我们目前的战局来说,也不会产生根本性的改变。” 一旁的接子闻言,立即皱眉道:“赵国虽是我们的盟友,但是面对我楚国的危局,却没有丝毫相助的意思,甚至在干预韩王即位的这个大好机会,他也没有帮助楚国的意图。 各国连续三次伐我,赵国不是参与其中,就是袖手旁观,连楚国失地千里的情况下,也没有丝毫动静。这样的盟友与其说有,还不如说没有,楚赵两国百余年的盟友关系,就此毁于一旦矣。” 熊槐闻言想起昭常在邯郸已经花费了万余金,却如同打水漂一眼,也不见赵国那潭水冒个泡。 相反,燕国那边,范环还没有向燕国群臣行贿,燕王就主动开口答应援助楚国物资。并且大半年来,燕国那边武器弓箭牛皮,已经运来了三次,而且第四批物资也已经在来楚国的路上了。 燕赵两国一对比,究竟谁才是亲密的盟友,这是不言而喻的。 想着,熊槐见接子他们连连表达对赵国的失望,便挥手打断他们,然后冷冷一笑:“诸卿不必担忧,寡人自打战争一开始,就没将希望放在赵国身上,同样也没有放在五国之君会突然猝死上。 所以,诸卿不必对赵国的举动失望,同样也不用对新任韩王会继续伐楚而感到失望,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用依靠外力,仅凭我们自己的力量便可以击退五国的入侵。” 接子三人闻言,虽然还不知道楚王的自信来自哪里,但是他们一见楚王自信满满的样子,便被楚王的自信感染了,然后一同行礼道:“大王圣明!” 熊槐见三人已经重拾了信心,点了点头,接着道:“虽然我们不能期盼着新任韩王停止伐楚,但是,新任韩王是太子几瑟还是公子咎,其中的差别还是极大的。虮虱乃是寡人一手带大的,跟寡人情同父子,跟子青情如兄弟,连他的授业恩师也寡人给他请的楚国大贤。 所以,寡人希望是更加亲近我楚国的太子几瑟即位,这对楚韩两国的长远关系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说着,熊槐看向陈轸道:“陈卿,寡人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韩国,去游说公叔以及亲楚派大臣,发动他们支持太子几瑟。” “唯。” “还有,若是太子几瑟即位,那就替寡人送上一份重礼。即便是几瑟即位后,韩国会继续伐楚,那也不要在意,更不要露出异样。” “唯。” 次日清晨天色还是蒙蒙亮的时候,熊槐便早早的上了城墙,接着便一边巡视城墙一边用完早膳,巡视完城墙后不久,天色大亮。 此时,熊槐远远的望见一大批军队出现在前方,见此,熊槐不禁有些期待的看向那支军队。 不久,邓陵光来到熊槐身侧:“大王,探子来报,今日攻城的军队只有魏军,韩军今日并未出现。 据监视韩军的探子禀报,韩军昨夜在军营中挂起了白幡,好像他们已经得知韩王病死的消息。” 熊槐闻言,一边继续眺望前方,一边开怀大笑道:“大事成矣,此战我们已经赢了。” 韩国新郑。 韩王病死七天后,秦王荡与赵主父同时抵达新郑外。 接着,二人在城外会晤小半个时辰后,一同进入新郑,然后携手进入韩宫。 一个时辰后,韩太子几瑟正式宣布即位,并罢黜韩辰相国之位,下诏以公叔为相国。 就在韩王几瑟即位的同时,韩公子咎愤怒之下,出奔于齐。 韩王几瑟即位的次日,便在秦王荡与赵主父的见证下,正式在朝中宣布韩国将会继续伐楚,直到打败了楚国,直到楚王向各国之君低头。 韩宫中,此时韩王几瑟刚刚结束了第一次朝议,正欲去祭拜先王,一个侍者来到韩王几瑟身边:“大王,楚国使者陈轸求见。” 韩王几瑟一听是陈轸,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自己年幼之时在楚国生活的一幕幕,接着又想起自己的姐姐韩美人以及自己的外甥楚公子子牛来。 想着,韩王几瑟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就在刚刚,他在朝中宣布韩国将会继续伐楚了。 就在昨夜,他的好友,这几年一直跟在他身边护卫他的楚襄成君,已经因为韩国将会继续伐楚的事情,而跟他不欢而散了。 而且,据探子来报,襄疾已经率领楚王给他的护卫返回楚国了。 想着,韩王几瑟心中顿时闪过一阵苦恼以及自责。 “不见,告诉楚国使者,就说寡人正在祭拜先王,没时间来见他。” “唯。” 侍者应了一声,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听到韩王的声音。 “等等···算了···请相国公叔来。” 不久后,韩宫一间偏殿中。 陈轸跟在公叔身后进入殿中,看到殿中安坐的韩王几瑟后,立即拱手行礼:“外臣拜见大王。” “免礼。”韩王几瑟应了一声,见陈轸直起身躯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不知大王···” 公孙听到这,猛然咳嗽起来:“咳咳咳······” 韩王几瑟一听,立知自己紧张之下失言了。 现在他已经不是公子或者太子,即便是面对楚王也无需尊称楚王大王了。 想着,他立即改口道:“不知楚王派先生来,可是有什么赐教的吗?” 说完,韩王几瑟立即紧紧的盯着陈轸,甚至他现在已经做好被陈轸臭骂一顿的准备了。 他可是听说了,不久前楚国使者左成因宋国增兵淮北的事情,而在宋国宫殿中将宋王臭骂了一顿。 结果,不仅左成被宋王直接赶回了楚国,还导致宋王连连下令,让淮北宋军加强对巨阳的攻势。 现在,他很怀疑,陈轸此时来求见他,是不是奉楚王之命来骂他的。 而他现在也做好了委曲求全的准备,毕竟,楚王待他如亲子,而他即位后继续攻伐楚国,也的确做得有些不地道。 此时,陈轸听到韩王询问,又见韩王正紧张的看着他。 于是,他笑了笑,应道:“回大王话,寡君听说大王即位,喜不自禁,故特派臣来向大王祝贺,并以五色石一块,美玉一对,大象两头,犀牛十头,香料百斤,玳瑁一箱,黄金千金为贺。” 韩王几瑟一怔,楚国的玳瑁以及美玉是他最喜欢的饰物,楚国的香料也是他最喜欢用的,楚国的大象他也喜欢。他还记得当年在楚国时,他与公子子青以及襄成君三人每人都有一头自己的大象,可惜后来他回国以后,大象就留在楚国了。 至于楚国的犀牛,他一直想要,只是犀牛性情不如大象温顺,所以楚王一直没给。当然,不仅他没有自己的犀牛,公子子青与襄成君同样也没有。 而五色石,整个天下也只有楚王一人佩戴,连楚太子横也只是佩戴的四色石。据他所知,楚国每年倾尽国力,所炼的五色石也不过是一两快,现在楚王直接送一块五色石给他,这礼物不可谓不重。 尤其是那一千斤黄金,在楚国被五国围攻多年的现在,他听说楚国太府已空,已经到了卖爵以维持战事的地步了。 但即便如此,楚王还是送来了一千金的重礼,这楚王送的不是千金,而是重若千斤的情谊啊。 想着,韩王几瑟看向陈轸,有些哽塞的问道:“不知楚王可还有什么让先生交代寡人的吗?” 说完,韩王几瑟已经做好了被痛骂的觉悟了。 陈轸闻言,想了想应道:“回大王,寡君听公子子青说,大王之前赵国的时候,一直吃不惯赵国的食物。所以,这次臣来韩国,寡君还特意让臣给大王送来了一个御厨,让他务必要将楚国菜式教给韩国的御厨。 如此,以后大王想吃楚国的菜肴,那就可以随时享用了。” 韩王几瑟闻言,立即想起自己在邯郸时,时常去公子子青哪里蹭饭的事迹,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感叹道:“楚王待我如亲子啊,知道我已经习惯了楚国的食物,担心我再也吃不上楚国的美味佳肴,还特意给我送来了一个御厨给我做饭吃。” 韩王几瑟感动了一阵,然后见公叔与陈轸默然无语,微微收拢心神,然后看着陈轸问道:“先生,不知大王是否交代先生,让先生痛骂我一顿,如果有,那先生就尽管骂吧,寡人绝不还口。” 陈轸一怔,奇怪的问道:“大王何出此言,寡君为何要骂大王?” “大王待我如此之厚,而我刚刚却下令让韩军继续攻打楚国,难道我不该被骂吗?” “大王说笑了。”陈轸拱手道:“寡君是知道大王的,况且,现在秦王与赵主父还在新郑呢?” 韩王几瑟闻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这个韩王应该是最窝囊的韩王了,堂堂一国之君,竟还要被秦赵之君劫持。 想着,韩王几瑟一咬牙,诅咒起誓道:“大王的爱护之意,寡人已经知道了,还请先生替我向大王言明,待寡人掌握韩国之后,只要大王还在,那韩国就一定不会在参与任何伐楚活动,如违此誓,天人共弃。”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万事俱备 韩王几瑟在私下里许诺了楚国什么条件,外人无从得知。 但是,韩国在秦赵两国之君的见证下,宣誓继续伐楚之后,顿时让得到消息的齐魏宋三国大松一口气。 魏国大梁。 魏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魏相翟强道:“太好了,之前寡人本来还担心韩王驾崩后,韩国会因为两子争立的问题,而爆发一场内乱。如此一来,寡人谋划已久的弱楚计划也会中断。 幸赖秦王深明大义,毅然放弃了韩国的这个盟友,然后韩国投入赵国怀抱,这才换取了五国能继续伐楚的大计。” 翟强点了点头,又拱手道:“大王,虽然五国伐楚的大计得以延续,但是,现在韩国投入赵国那边,而赵燕两国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再加上赵国有刚刚吞并了中山国。 如此一来,赵国的实力暴涨,赵燕韩三国抱团,这一份力量足以让赵国与秦齐两国争夺天下霸主的位置了。” “不错,相国言之有理。”魏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几天前赵主父与秦王荡在新郑外会盟,然后两国一同干预韩国王位,很难说他们是不是已经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且,秦国乃是虎狼之国,压根就信不过。” 说到这,魏王迟疑了一下,又道:“上一次大战时,楚国即将与秦国讲和是,这事却被寡人破坏了。而这次五国伐楚,我魏国又是其中的主力。 所以,如果寡人所料不错的话,楚国那边,想必楚国上下一定是将寡人狠的咬牙切齿。 如此一来,留给寡人的选择余地就不多了。” 说着,魏王沉吟了一下,有些心痛有些期待的道:“之前齐王派人要求寡人将濮水以西的两县以及卫国这个属国,全都转交给齐国,可是之前寡人因为战事还未结束,便将此事拖延了下来。 现在看来,将之前答应给齐国的土地是万万不能拖延的,只要寡人还有齐国为援,只要齐魏宋三国也抱成一团,那寡人就无惧赵燕韩三国,也更加不惧秦楚两国。 等寡人彻底将新得的淮北之地掌控,那时,我魏国就依然还可以争一争天下的霸主地位。” “大王英明。” 魏王笑了笑道:“传诏给将军犀武以及将军倪良,告诉他们,加紧对楚国的攻势,寡人这一次要将楚国的势力范围彻底赶到淮南。” “唯。” “还有,告诉公孙喜,叫他不要让寡人失望,同样也不要负犀武之名。” “唯。” 另一边。 齐宋两国得到韩国的消息后,同样也下达了类似的命令,催促前线将领加紧对楚国的攻势。 淮北巨阳齐军大营。 齐将匡章,魏将公孙喜,宋将苏贺,三人全都得到各自君王的诏令后,便再一次的聚在了一起。 此时,匡章看着面前的二将道:“两位,想必你们也接到了国君催促战事的命令了吧。” 苏贺闻言,顿时面色变得僵硬起来。 他心中清楚,在场三人之中,他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不仅是为了将楚国赶到淮南,以保住宋国新得的淮北之地,更重要的是,不久前楚国使者左成在宋国宫殿中奖宋王痛骂了一顿,所谓君辱臣死,现在他身上还肩负着为君王洗刷耻辱的重任。 这无形的重担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宋王隔三差五的送一份要求他尽快攻克巨阳的诏令,这些有形压力更如一块块千钧巨石一般狠狠的压在他的心口。 想着,苏贺立即应道:“不错,如今我们攻打巨阳也有大半年了,结果我等却迟迟没有战果,眼看汉北那边,楚王都已经调用壮妇作战了,而我们这边,楚人却连一只援军也没有派来。 如此,难怪君王以为我们作战不力了。” 公孙喜闻言,右手愤然的向身前的桌案猛拍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巨响,见匡章与苏贺全都看过来后,大怒道:“这哪是我们作战不力,这分明是昭雎太狡猾,借着熟悉地行以及河流,屡屡对我们发动突袭,以致我们根本就不能全力攻打巨阳城。” 说完,公孙喜又叹道:“巨阳黄国已经是深入楚国国土数百里,这里的地形我们根本就不熟,也无法料到昭雎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出现。即便现在我们来淮北近一年了,也依旧没有搞清楚黄国那边的地形,现在也仅仅只是大致摸清巨阳附近的地形。 但即便如此,对于巨阳这边的一些小道小溪,我们也没有彻底搞清楚。” 此时,匡章一听二人的话,想起齐王要求他拖延下去,消耗秦魏韩楚四国实力的计划,立即点头道:“不错,楚国在巨阳黄国两地布下了三十万重兵,而昭雎又率精兵在外,时时侵扰我们后方,以致我们根本就无法全力攻城。 故,本将的意思是,要破淮北先破巨阳,而要破巨阳则先破昭雎所部,只要昭雎所部一败,则巨阳黄城必然震动,如此,我们再攻打巨阳城,那就容易多了,说不定,楚国惊惧之下,巨阳黄城也会被我们一举而破。” 公孙喜闻言,想起不久前魏王的诏书中让他不负犀武之名的言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对昭雎的恨意来。 想着,公孙喜立即应道:“不错,要想攻克淮北,必先破昭雎。” 苏贺一听,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得附和道:“好,那就先破昭雎。” 匡章见二人同意后,立即开口道:“好,既然两位将军没意见,那么我接下来就佯攻巨阳,然后将大部的力量用着寻找昭雎所部上。 只要找到昭雎所部,那么我们或在巨阳这边设伏,或在黄城寿县前来巨阳的地方设伏,或趁机截住昭雎与他正面对决,无论如何都要趁机击败昭雎。” “善!” ······ 方城。 熊槐看完陈轸传来的情报,然后不动声色将情报传给了一侧接子。 接子接过情报一看,顿时皱起眉头:“果然不出所料,在秦赵两国的逼迫下,即便韩王几瑟心向楚国,也不能违抗秦赵两国的意志。甚至,韩王几瑟即位的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答应秦赵两国继续伐楚。” 说到这,接子又看了看韩王几瑟许诺的事情,同样也充满着心机。 什么叫只要楚王还在,如今大王已经六十多了,能活到七十那也是长寿了,韩国这几年之内不出兵伐楚,这个誓言充满着敷衍。 不过此时他见楚王脸上充斥着欣喜之色,却也没将这话说出口。 而是隐晦的提醒道:“韩王几瑟终究已经是韩王,他再也不是昔日的韩国人质公子虮虱了。” 熊槐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无妨,韩王在五国伐楚的关键时候病死,导致魏韩联军士气大降,给了寡人十余天的喘息之机,这就已经足够了。 况且,韩王几瑟还能记住寡人的恩惠,这便是额外之喜。寡人的要求也不多,寡人只希望韩王几瑟能一直牢记寡人的恩情,能在未来关键时候,能助我楚国一臂之力,就跟他祖父在赵国关键时候,拉赵国一把一样。 如此,寡人就心满意足了。” 接子点了点头,然后脸色又沉重的道:“不过,韩国宣布继续伐楚之后,我们接下来恐怕又将面临血战。” “血战?”熊槐想起这十天来各地援军源源不断抵达前线,此时方城这边已经聚集了八万勇士,连鲁阳也有三万勇士增援。 想到这,熊槐笑了笑道:“此战寡人已经赢了,只是具体什么时候会赢,那就要看天意了。” 说着,熊槐将目光投向南方,此刻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场倾盆大雨正不断的从南向北推进。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只欠东风 就在熊槐向南方展望的时候,方城外的魏军大营中,魏将倪良也在展望方城。 此时,主动来魏军大营让出战争指挥权的韩辰,见倪良看着方城,不禁有些紧张的问道:“倪良将军,如何,是否有把握攻克方城。” “有,只要韩将军你愿意将韩国的军队全都交给本将来指挥,那本将就有把握攻克方城。只要楚王死战不退,那本将就有把握活捉楚王。 当然,这前提必须是韩将军能全力支持本将。” 韩辰闻言,心中一黯,现在他韩相的位置没了,而且还因为作战失利而被新王斥责,若是这次不能戴罪立功,那他就全完了。 “事到如今,本将已经别无所求。只要将军能攻下方城,别说我麾下的军队了,就是在下,也愿听从将军的调遣。” “善。”倪良欣慰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是不住的叹息。 之前这韩辰若是不因为自己是相国之尊,不愿听他指挥,而且没有多少军事才能的她,却强行想要战争的指挥权,以致于韩魏两国各自为战,而没有进行协同作战。否则,以之前方城中的楚军数量,他们半月前就已经攻克了方城,哪能等到现在,哪能等到楚军各地的援军纷纷赶到这里。 此时,韩辰见倪良得到魏韩联军的指挥权后,却没有任何战术安排,不禁又迟疑的问道:“不知将军打算怎么攻克方城。” 倪良闻言皱了皱眉,然后见韩辰满脸紧张的样子,便按捺住心思,耐心的解释道:“别无他法,只能强攻方城而已。” “强攻?”韩辰一怔,这可是下下之策。 “不错。”倪良点头道:“方城乃是汉北门户,北面是延绵不绝的长城,南面则是高山峻岭,要想攻破方城,也只有强攻一途。” 说着,倪良见韩辰满脸的担忧,便细说道:“不过韩将军也不用担忧,虽然我们是强攻,但我们还是有极大的希望的。 方城守军太少,军队多是百姓,而且还是由许多老幼组成了军队,这样的军队,战力根本无法与我们相比。 此外,据本将估算,楚王动员了整个汉北十七县,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汉北百姓都会来方城。鲁阳召陵等四县百姓,全都去了鲁阳关驻守,而析邑丹阳等地的百姓则全都去了丹淅防线。所以,汉北郡中会来方城的百姓,只有八县,其中还有方城舞阳鄂县雉县这四个已经被我们打残的县。 剩下的四县,虽然还有宛城邓县这两个大县,但汉北诸地毕竟才在数年前被秦韩联军横扫了一边,百姓出现大量的流失。所以,来到方城的百姓必定不会太多。 即便是根据五国伐楚之前的汉北楚人数量算,宛城的援军顶多就两万人,邓县约一万五千人,剩下的两县加在一起约一万人左右,再加上楚王卖爵所得的约五万私军。这些地方的援军再加一起,也不会超过十万人。” 韩辰信服的点了点头,倪良所说的楚人数量跟韩国上次获得的楚国汉北各县户籍上的百姓数量相差仿佛,这还是没有发生战乱时的百姓数量。而上次秦韩两郡肆虐汉北之后,杀了不少百姓,同样也有大量百姓逃亡。 所以,现在楚王手中的数量,绝对不超过十万人。如果这几年汉北一直没有回复元气,则现在方城只有五六万人,即便汉北已经逐渐恢复元气,那楚王手中军队也只有七八万之间。 想到这,韩辰顿时松了一口,这还在掌握之中。 此时,倪良见韩辰脸色舒缓,笑了笑,看向方城道:“楚王手中的军队,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一些地痞流氓,这样的军队他们能坚持多久。 只要我们全力攻城,随着方城守成的主力壮丁越大越少,方城的抵抗就会越来越弱。如此,按照我们现在的攻城状况,短则两三月,长则五月,方城必破。 方城一破,整个汉北便是通途。” 韩辰一听,顿时充满自信的道:“好,好,好,在下这就将叶郡外的五万韩军调来,继续给楚王加点压力。” “好,有劳韩将军了。” 次日,魏韩联军合兵一处,十几万大军在魏将倪良指挥,疯狂的向方城冲去。 是日,三国激战一日,双方全都损失不轻。 其中,楚国这边负责守城的舞阴县兵伤亡过半,再也无法独立完成守城任务,其后,方城城防由邓县百姓接管。 又次日,叶郡外的五万韩军有四万韩军前来增援,方城顿时压力大增。 又七日,邓县援军伤亡惨重,不得不退下休整,接着,宛城的援军接管了方城城防。 双方再次激战十日后,士气低弱,将士疲惫,伤亡不轻的宛城援军被换下,然后急训一月的贵族的私军正式接管了方城的城防。 就在双方的激战中,另一边,昭雎再次成功的突袭了魏军一次,然后惊险的跳出齐魏联军的包围圈,接着匆匆向黄国方向退去。 路上,跟在昭雎身侧的项君慎一脸沉重的道:“令尹,这一个月来,似乎齐魏宋三国对我们的突袭似乎防范的越来越严密,这次一次突袭要不是令尹见微知著,提前闻到了异样的气息,刚与魏军接战,便立即退兵。 否则,稍微慢一点,我们就被齐魏联军围住了。” 昭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应着:“嗯···” “令尹。”项君慎又道:“学生以为,齐魏宋三国···” “嗯···” 项君慎说了一大段的话,只听得昭雎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很是敷衍的样子。 于是,项君慎立即向昭雎看去,却见他已经神游物外,根本就没有再听他说些什么。 见此,项君慎以为昭雎正在为淮北的战事担忧,想要安慰昭雎,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得跟在昭雎身侧,沉默的向黄国而去。 不久,行进中,昭雎突然开口问道:“今天是日子?” 项君慎闻言,精神一振,连忙应道:“令尹,今天是五月十六,只是寻常日子。” “五月十六!”昭雎闻言一振,然后笑道:“五月中旬,算算时间,若是今年与往年一样,那么大雨季节也快来了吧。” 说着,昭雎不等项君慎回答,便将右手张开,放到自己面前,微微感应了一下道:“如果我没记错,似乎从三天前开始,已经有三天没吹北风了。”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如期而至 昭雎率军回到军营,刚把大军安顿下来,此时,黄歇一脸惊喜的来到昭雎身边,低声禀报道:“令尹,好消息,好消息,令尹让我关注的江北的事情,已经传来结果了。” 昭雎一听,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如何?” “令尹,广陵那边已经开始下雨了,且一连下了两天。而且,南方的雨水此刻正在向淮水方向推进。按照往年各地的记录,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大约十天的时间,淮北这边就会开始下雨。” 昭雎脸上顿时露出大喜之色,笑道:“好,好消息,虽然今年的雨季并没有提前,但好在也没有推迟,算是如期而至啊!” 说着,昭雎想起方城那边,楚王已经亲临方城坐镇近两月,而且汉北百姓死伤惨重,许多县都已经全县缟素,情况已经危急到了极点。 想着,昭雎转身来到大营中的一个书架边,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一个陈旧的地图,接着将地图放在案上展开,并招来黄歇,指着地图上一个画圈的地方,吩咐道:“你即刻返回黄城,然后让你父亲立即将储备在黄城的竹木甲全都运到这里。 明日,本将就会率军前往这里扎营,然后会在军营中坐等你父送来的竹木甲。还有,告诉你父,就说本将意欲与齐魏宋三国决战,让他做好决战准备。” “诺。”黄歇应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却又听到昭雎的声音:“还有,这次你回到黄城后,便可以不用再来本将帐下听令了,跟在你父左右吧。” 黄歇愣了愣,然后又应道:“诺。” 昭雎目送黄歇离去,直到黄歇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然后又吩咐道:“传我将令,明日三更造饭,四更用膳,五更大军启程。” “诺。” 接着,昭雎又召来项君慎,吩咐道:“本将有重要军情交给你,你即刻启程去江东的吴城,去找坐镇江东的柱国唐昧。” 项君慎愣了愣,心中有些不情愿的道:“先生,学生想要跟着先生左右。” 昭雎闻言,脸色一沉,然后将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语气冰冷的道:“这是本将的军令,难道项君你敢抗命!” “···”项君慎闻言,先是沉默一下,接着见昭雎目光冰冷,而且右手已经微微拔出腰间的利剑,见此,他只得应道:“是先生,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学生到了吴城,该怎么对柱国说?” 昭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欣慰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柱国见到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到时,你跟在柱国身边效命便可。” 说完,昭雎来到项君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盯着他的双眼道:“不要让为师失望!” 项君慎眼睛顿时一湿:“先生,学生···” 次日早上。 巨阳西部的魏军大营中,公孙喜刚用完早膳,正欲下令大军攻城,此时,一个探子匆匆来报: “报,将军,刚刚监视楚军的探子来报,昭雎大军昨夜休整半夜后,于五更时分,突然率军向南方而去。因楚军斥候众多,我们的探子无法跟随,是以楚军失去了踪迹。” 公孙喜心中一惊。 “五更秘密离去,现在下落不明!不好,昭雎一定是因为昨日突袭无功,以为今日我们不会再次设伏,所以今天又来突袭来了。” 说着,公孙喜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大军加强警戒,还有多派斥候,不能让昭雎摸到近处。” “诺。”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齐宋两军,昭雎失去踪迹,让他们严防昭雎偷袭。” “诺。” 接着,当日齐魏宋三国小心警惕了一整天,直到他们大军回营,也没有见到任何楚军的身影。 当夜。 公孙喜回到军营,看着面前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昭雎率军向黄城退去,结果半路却失去了踪迹。只是,这一天下来,他既没有返回黄城休整,又没有借用淮水快速行军,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想了半响没想通后,公孙喜只得下令道:“传令,多派探子前往黄城打探,还有日夜严密监视淮水,提防昭雎通过淮水去东方。另,多派探子去淮水北面打探,本将要知道昭雎的行踪。 还有,让宋军加强对寿县的打探,免得昭雎去了寿县,而我们却一无所知。” “唯。” 次日上午,楚军新营地。 此时,昭雎看着押运竹木甲的统领黄歇,不禁皱眉道:“黄将军,本将不是让你在你父帐下听令吗,你怎么又来了。” 黄歇一听,笑着拱手道:“回令尹话,如今国家面临危难,在下也是楚人,自然也要竭尽全力,共赴国难。所以,哪里更需要人手,在下就往哪里去。” “这里很危险!”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昭雎见黄歇坚持,只得在心中轻轻一叹,而后,又看着他问道:“你会水吗?” 黄歇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点头道:“淮水边上长大的,鲜有不会水者。” “好。”昭雎点了点头,然后同意到:“既如此,那你就留下吧,记住,接下来跟在本将身边,不要走远了。” “谢令尹!” 昭雎闻言,并没有再理会黄歇,而是转身向正在建造营地的将士喊道:“将士们,加快进度,这里将成为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新军营,本将希望这座军营越坚固越好···” 另一边。 公孙喜正在指挥大军攻城之际,只有三分心思攻城,七分心思防备昭雎偷袭的他,远远的看到一个斥候正快速向他赶来,见此,他立即停下指挥,然后向那个斥候看去。 “报将军,我们已经找到了昭雎的踪迹。” “什么?”公孙喜大喜过望,连忙问道:“昭雎在哪?他是去了黄城,还是正在准备偷袭我们?” “回将军,昭雎正在修建军营。” “修建军营?” “正是,本来我们也没有发现昭雎的所在,但昨日黄城有一支运输队向东部而来,我们监视黄城的探子见状,立即跟了上去。结果,跟随运输队的探子,却意外在巨阳以西七十里处发现昭雎正在修建新军营。” 公孙喜一怔,思绪一转,立即笑道:“那昭雎一定是见我联军对他的防守越来越严密,而且我们对他的监视也越来越严密,所以他就放弃了原本的那个军营,打算另立新营以隐匿行踪。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虽然成功避开了我们的探子,却因为黄城运输队而泄露的行藏,这是上天要灭亡昭雎啊,合该本将立此大功。” 说着,公孙喜心中一狠,立即传令道:“传令下去,立即派人通知齐宋两军,本将要在今夜议事。” “诺。” “传令下去,今夜加餐,全军每人加两块肉,而且每人一块肥肉。” “诺。” “传令给黄城外的魏军,让他们做好准备,准备拦截黄城去东部救援昭雎的楚军。” “诺。” 说完,公孙喜立即看向西方,狞笑道:“这次本将要活捉昭雎,以雪这一年来的耻辱。”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来袭 当夜,齐军大营。 匡章与苏贺一听魏军发现了昭雎的踪迹,而且昭雎还在修建军营,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不由露出大喜之色。 惊喜交加中,匡章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围杀昭雎的绝佳机会。 不过,昭雎率领九万左右的大军被围在军营里,要想击破楚军,这同样也要付出不轻的代价。 想到这,匡章看着面前同样喜笑颜开地两人,跟着笑了笑道:“太好了,昭雎乃是楚国首屈一指的名将,只要这次我们能一举击破楚军,活捉昭雎。此事一定能极大的震撼所有的楚人,那时,楚人惊惧之下,说不定便会直接弃城而走。 破楚军,捉昭雎,克巨阳,取黄城,这可是不世功勋啊。” 公孙喜与苏贺闻言,同时露出意动之色。 公孙喜乃是魏国首屈一指的大将,但他为魏国征战多年,可也只是获得了勇武之名,号为犀武,却从来没有击败敌国名将记录,只能列为天下一流的将领中,始终无法成为天下的顶级名将。 这对他公孙喜而言,实在是有些不美。 最重要的是,自从他到了淮北后,屡屡被昭雎所欺,这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美名。 而眼下的这个机会,正是他为自己正名,并向世人证明他的最佳良机。 想着,公孙喜顿时下定了决心,这次围攻昭雎的主将人选,他一定要争取到,哪怕是匡章要跟他竞争,他也不会让的。 下定决心之后,公孙喜看了看脸上已经露出舍我其谁之色的匡章,以及一脸跃跃欲试之色,却不敢开口的宋将苏贺,顿时心生一计。 于是,公孙喜轻轻咳两声,见匡章与苏贺全都向他看过来,便开口道:“两位将军,我魏军虽然已经发现昭雎的踪迹,获得了一个大败昭雎并轻取淮北的机会。但是,我们想要击破昭雎也并非易事。” 见匡章与苏贺同时点头,公孙喜心中一喜,接着道:“昭雎与我们交战近年,虽然昭雎每次都是一击就走,但是昭雎手中的兵力依然有一些损伤,此时昭雎手中还有九万楚军左右。 而黄城那边,因为一直没有经历战事,所以黄城的十万楚军得以保存。至于巨阳这边,我们攻城近年,虽然屡遭挫折,但是巨阳的损失却也做不得假,按照本将估计,此时的巨阳应该还有七万左右的兵力。 一旦我们包围昭雎,黄城的楚军与巨阳的楚军便十有八九会来救援。” 说到这,公孙喜看着二人道:“所以,届时我们便同时需要对付三地的楚军。而为了避免战事拖延,以致江东的楚军来援,故而此战我们必须要尽快消灭昭雎所部。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下以为宋国援军必须要参与对昭雎的围攻,因为现在我们在淮北的四十余万联军,也只有宋军有七万援军,乃是士气高昂,战力保全完好的生力军。” 苏贺闻言大喜,他本来以为这次围杀昭雎的战事,会由齐魏联军联合行动,毕竟这种必胜的战,匡章与公孙喜都会抢功的。但不想,公孙喜竟主动提议让宋军去。 虽然他知道公孙喜此举意为排挤匡章,然后争夺围攻昭雎主将的位置,但本来就想要参与围杀昭雎的他,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表态道:“不错,犀武将军言之有理,此时此刻,我宋国援军乃是攻击昭雎所部先锋的不二之选。” 匡章闻言,见他们二人已经开口,立即接着道:“宋军可以参战,但是宋军人数不足,所以剩下一部分,应该由军队人数最多的齐军充当。” 公孙喜一听,立即反对道:“章子将军此言差矣,巨阳黄城两地的魏军相加,可丝毫不比齐军少,而且我魏军一直负责监视西部,对西部的地形远比齐军熟悉。所以,在下以为理应由我魏军与宋军联手共破昭雎。” 说完,公孙喜便看向苏贺问道:“苏将军以为如何?” 苏贺闻言,想起公孙喜刚刚的话来,立即应道:“将军言之有理。” 说着,苏贺便看向匡章道:“章子将军,在下也以为熟知西部地形的魏军更适合一些。” 匡章闻言,看了看公孙喜,然后又看了看苏贺,接着沉默看着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二人根本不为所动,才冷哼一声道:“好好好,既如此,那就让本将为你们拦截楚国援军吧。” “善!”公孙喜与苏贺同时赞道。 不久,公孙喜与苏贺一离开齐营,此时,齐军副将田甲皱眉道:“将军,如今大破昭雎已经成为定局,将军你为何轻易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而不是尽力去争取呢? 只要将军争取,将军一定会获得攻打昭雎主将的位置的。” 匡章闻言摇了摇头。 就算做了攻打昭雎的联军主将又能如何,他已经老了,这一点功勋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当然,这话他可不会对田甲说,他只是叹道:“昭雎不是那么好打的,困兽犹斗,何况昭雎呢。况且,我们这一次前来伐楚,伐楚并不是主要目的,真正的目的在于削弱秦魏韩楚四国,现在既然魏宋联军要去啃昭雎那块硬骨头,那本将何不成全他们呢!” 田甲闻言,不由长长一叹,他也想要大败昭雎的功劳与名声,可惜摊上这么一个不思进取的主将。 此时,匡章又向田甲吩咐道:“田将军,黄城楚军实力雄厚,我们需要一位重将前去拦截,本将的意思是,齐军之中,只有你能胜任,不知将军是否愿意为本将分忧。” 田甲一听,见匡章又给了他独领大军的机会,顿时转哀为喜道:“在下听令。” 匡章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田达道:“如今楚国各地的军队都已被牵制,唯独江东唐昧所部,乃是楚国最后的力量。田将军,本将要你立即多派探子去淮南以及淮水,要提防唐昧在淮南以及淮水上潜伏。” “诺。” 三天后,楚军大营。 昭雎刚用完早膳,正欲下令让大军加固军营,此时,黄歇突然快步走进营帐:“令尹,探子来报,二十里外发现敌军踪迹。” 昭雎一听,大喜道:“终于来了。” 说着,昭雎有急忙问道:“我们的探子是否惊扰敌军。” “不曾,按照令尹的吩咐,我们的探子一直隐匿行踪,且一发现敌军踪迹,就立即回营了。” “好,可知来的是谁?” “是魏宋联军。” “魏宋?”昭雎一怔:“匡章没来?” 黄歇摇了摇头。 见此,昭雎不由冷哼一声:“算他好运,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匡章与齐军不来,未必是好事。” 说着,昭雎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大军开始加固营防,并做好战斗准备。” “诺。” 不久,公孙喜率军杀到楚营外不远处,他远远的望见楚营外一片混乱,似乎有许多正在修建营垒的楚军正匆匆向军营里跑。 见此公孙喜大喜道:“咦,合该昭雎为我所擒,自持深居楚地,竟然连斥候也没有派,这是自取灭亡。” 接着,魏军靠近楚营后,公孙喜见楚营虽然建起一条简陋土制的营垒,但营垒并不高也不厚,似乎并没有多么坚固的样子,而且连箭楼都很稀疏,似乎楚人这几天都在修建营垒。 见此,公孙喜不禁大喜道:“这是上天要让本将立此不世之功啊。传令,大军立即一分为二,前军中军立即摆开阵势,准备攻营,后军在一旁戒备,严防昭雎突围。” “诺。” 另一边,楚营中,黄歇向昭雎禀报道:“令尹,敌军的情况我们已经查清楚,这次来攻营的乃是魏宋联军,一共有二十万人。” “二十万人。”昭雎笑道:“人数虽然不少了,但是也不多啊。齐军那边在干什么?” “齐军那边,匡章亲自率领五万大军驻扎在巨阳西部,似乎在拦截巨阳楚军。而齐将田甲则率领十万大军往黄城而去,似乎是打算拦截黄城楚军。” “三十万大军,已经够了。”昭雎冷冷一笑,接着,见魏军已经杀到不远处,开始摆阵攻营了。 见此,昭雎立即下令道:“传令,擂鼓,准备迎战。” “诺。”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雨至 此时,魏军列阵完毕,公孙喜右手持剑向前一指,同时大喊道“杀!” 魏军将士顿时一呼万应,阵中立即传出一声暴喝声:“杀。” 接着,大股的魏军将士便拿着简易的木梯,抬着光溜溜的大木柱,向楚营冲了过去。 很快,最前方的魏军将士便冲过了箭雨覆盖区域,杀到楚营营垒下方,接着快速架好木梯,然后大量的士卒顺着梯子便向营垒上爬去。 而后,木桩也冲到楚营前,然后大量由二十几个士卒抱着的木桩,便狠狠的撞向楚营的营垒,然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一刻,楚军的营垒似乎也在魏军的冲击下颤颤发抖。 另一边,营垒上,昭雎看着爬上来的魏军,面色丝毫不变,只是冷冷的喝道:“将士们,随本将杀敌。” 说吧,昭雎便带着亲卫向爬上来的魏军将士杀去。 双方围绕营垒激战不久,正在指挥攻营的公孙喜见楚营中除了弓箭外,并没有其他防御器械,只是依靠楚军将士与魏军争夺营垒。 见此,公孙喜彻底放心了,大喜道:“昭雎并没有料到本将会率军前来偷袭,以致楚营中没有任何守成器械,这一战本将赢定了。” 说着,公孙喜又下令道:“传我将令,再调一批援军前去攻营,本将要尽快攻破楚营,活捉昭雎。” “诺。” 接着,又一批将士从魏军中出来,然后一边大喊着“攻破楚营,活捉昭雎”的口号,一边向楚营杀去。 魏军的口号声传到营垒上,昭雎一听,然后眼睛余光向外一观,见又一批魏军杀过来,见此,昭雎露出一丝讥笑,不屑的嘲讽道:“且~” 当日,魏宋联军与楚军围绕营垒血战一日,直到天色昏暗,这才罢战休兵。 接着,双方又接连血战四日,直到第六天上午,一支魏军将士如往常一边,喊着口号抱着木桩狠狠向楚军营垒撞去,接着,营垒突然爆出一声“轰鸣”声,然后楚军的营垒就直接被撞开了一个近丈宽的缺口。 撞击楚营的魏军将士一看,纷纷兴高采烈的欢呼道: “楚营塌了···楚营塌了···” 周围的魏军将士一听,顿时蜂拥而至,纷纷向缺口涌去。 与此同时,魏军阵中,公孙喜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楚营营垒被撞塌的消息。 此时,他大喜过望道:“营垒已塌,昭雎死期已至矣。传令,立即向缺口处派出援军,全力攻击缺口,杀入楚营中。 另外,多派木桩向缺口附近的营垒撞击,尽快扩大缺口,防止楚军修补缺口。” “诺。” 另一边,昭雎正厮杀中,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魏军的欢呼声,接着又听到黄歇的禀报声:“不好,令尹,营垒被魏军撞塌了。” 昭雎闻言面不改色,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楚军的营垒本来就是仓促建成,被连续撞击了五天,也差不多到了要塌的时候了。 接着,昭雎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冷冷一笑,然后吩咐道:“勿忧,意料之中的事情,你立即调一支援军前去堵住缺口,不要让魏军杀进来。只要坚持一两天,我们就胜利了。” “诺。” 接着,楚魏两军围绕缺口血战一日,虽然缺口在魏军的不断冲击下,从近一丈大小扩展到五丈。 但在楚军将士的拼死阻击下,魏军始终未能攻入楚营。 次日,在越发阴沉的天气中,公孙喜再次率大军来到楚营前,并将主力武卒集中在楚营的缺口前。 待大军摆开阵势,公孙喜立即指着楚营的缺口道:“楚营已缺,破敌就在今日,只要今日攻克楚营,本将重重有赏,率先冲进楚营的武卒,本将重赏百金,并赐二五百主之职。” 周围的武卒一听,全都惊呆了。 二五百主,麾下有千人,而且还是武卒中的二五百主,这对普通武卒而言,绝对是一步登天了。 此时,所有的武卒再次看向楚营的缺口时,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 一时间,魏军士气暴涨,所有的武卒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然后率先飞入楚营中。 此时,公孙喜见大军士气暴涨,手中的长剑向缺口一指,大喝道:“杀,打破楚营,活捉昭雎。” “杀,打破楚营,活捉昭雎。” 伴随着震天的口号,两万武卒立即向楚营冲了过去。 另一边,楚营缺口处,昭雎同样也将手中最精锐的郢都楚军调了过来。 此时,昭雎听到魏军的口号,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同样,他身边的楚军也丝毫没有被魏军的震天口号所影响。 待魏军杀到近前,昭雎冷冷向前一挥手,喝道:“杀。” “杀!”昭雎身侧的楚军将士一听,立即结阵上前。 很快,楚魏两军便在缺口处相遇,并立即陷入血战中。 “杀!” 这是魏军将士对缺口的冲锋声。 “冲!”这是魏军将士向营垒展开蚁附攻城。 “砰!”这是魏军木桩的撞击声。 而楚军这边,昭雎则是不断的指挥楚军对魏人进行拦截,死掉一个便补上一个,死伤一队便补上一队。 在楚军将士的拼死阻击下,魏军迟迟未能突破防线。 激战一个时辰后,就在魏宋楚三军忘我的搏杀中,突然,天上电光一闪,然后一阵天雷声瞬间压制了战场的厮杀声。 接着,狂风骤起,沙石俱动,一时间整个战场都被烟尘沙石笼罩,战场的三只军队顿时为之一滞。 此时,被魏军阵中,被突然吹来的沙石迷住眼的公孙喜,猛然间听到前方的喊杀突然一顿,接着隐隐约约间见前方的魏军阵型似乎已经被狂风吹乱。 见此,公孙喜大急,连忙下令道:“擂鼓,擂鼓,破敌就在今日,不要放过了昭雎···” 随着公孙喜的呼喊声,魏军阵中立即传出一阵强烈的鼓声。 接着,前方的武卒一听鼓声,便再此鼓起精神,然后又向楚军伐起了冲锋。 但很快,数滴稀雨伴随着狂风落入战场,其中一滴黄豆大小雨滴落在公孙喜的额头上。 公孙喜用手快速一拭,然后看着手上的水迹,然后抬头一看,却见稀稀疏疏的雨滴正落下来,见此,公孙喜一怔,然后咬牙怒吼道:“区区一点雨水算不了什么,我魏国武卒即便是大雨中,也列阵杀敌。 传令,擂鼓,战事不停。今日不破楚军,誓不归营。” “诺。” 更加猛烈的鼓声才刚刚响起,接着,稀稀疏疏的雨滴很快就变成了小雨,魏宋楚三方还未反应过来,小雨就变成了大雨,然后无数黄豆大小的雨滴,伴随着雷电,伴随着大风,倾盆而下。 一时间,雷声风声雨声结合在一起,瞬间就将整个战场的鼓声以及厮杀声给淹没了。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连雨 狂风暴雨一来,原本震耳欲聋的鼓声,瞬间淹没在风雨中。 与此同时,大雨倾盆而下,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受到了压制,然后一直关注旗令的将领渐渐的与主将失去了联系。 听不到鼓声,看不到旗令,魏宋联军的指挥瞬间失灵,接着,前线的将士全都陷入各自为战中,魏宋联军攻势瞬间便滞缓起来。 魏军阵中,原本叫嚣着要冒雨作战的公孙喜,此时他却脸色铁青沉默不语的看着前方。受大雨影响,原本清晰的战场,他已经看不清了,现在只能看着远处的楚营哪里有许多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动,具体什么情况他却全然不知。 此时,一个将领快步走到公孙喜身侧:“将军,受大雨影响,指挥系统失灵,前方将士已经无法协同作战,末将的意思,为了避免各自为战伤亡太重,请将军下令退兵,等风停雨歇后再行作战。” 公孙喜一听,立即顺着台阶下,无奈点头道:“天不假人,只能徒叹奈何,算了,今天算昭雎走运,本将暂且放他一马。 传令,通知宋军主将苏贺,告诉他,暂且退兵,以避大雨。” “诺。” 军令一下,魏军的传令兵立即行动起来,纷纷向战场而去。 不久后,楚营缺口处战场,昭雎看着不断退走的魏武卒,不禁狠狠的松了一口。 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接下来,就等坑杀周围的二十万魏宋联军了。 想着,昭雎抬头看了看天空,笑道:“好好好,好一场大雨啊,真是天助我也。” 一旁的黄歇闻言,立即拱手贺道:“恭喜令尹,壮志得酬。” “哈哈哈···”昭雎大笑。 “轰~” 大笑中的昭雎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巨响,转头一看,却见不远的营垒,饱经敌军摧残之后,被大雨一冲,竟直接垮出了一个十余丈大小的缺口。 昭雎:“···” 黄歇:“···” 楚军将士:“···” 还在后退的魏军将士:“···” 魏军阵中,公孙喜一听楚军营垒又被大雨冲出一个极大的缺口,不禁哈哈一笑:“好一场大雨啊,真是天助我也,合该昭雎倒霉。 传令下去,大雨倾盆,楚军的营垒必定要被大雨冲毁,为防止楚人乘乱逃亡,立即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楚营,不可走了昭雎。 同时,大军暂不回营,先在楚营外列阵,提防楚军逃亡。此外,外侧待命的大军立即围绕楚营挖掘沟壑,这一次,本将要活捉昭雎。” “诺。” 楚营大帐。 昭雎刚刚换了一身干衣服出来,那边黄歇就立即近前禀报道:“令尹,探子来报,魏宋联军此刻还在不远处冒雨列阵,而且,他们还在我们营外四五里处开始挖掘沟壑了,看样子他们想要将我们围死在这里。” “哼。”昭雎冷笑一声,应道:“不必理会他们,只需派出少量的斥候监视他们,而让其他将士们只管在营帐中避雨休整便可。” 黄歇迟疑道:“令尹,魏宋联军会不会趁雨水变小后,突然对我军进行突袭?” 昭雎一怔,然后看着黄歇问道:“你是担心营垒会被大雨摧毁,然后敌军突袭时,我们会来不及应对!” 黄歇点了点头。 昭雎笑了笑,然后指着营帐外空地道:“不必担心,你看,我们虽然没了营垒,但现在却有了护城河!” 黄歇顺着昭雎所指的方向一看,然后看见空地上的积水,以及一些深浅不一的脚印,顿时了然。 另一边,就在楚军将士在营帐中避雨的时候,魏宋联军却一直在楚营外列阵避战,只等云消雨散,便可再次对楚军发起进攻。 但他们从上午等到下午,却一直不见雨水停歇。 直到军中将士怨声载道后,公孙喜这才下令收兵回营。 魏营中。 公孙喜刚洗完汤浴出来,一个副将便来禀报道:“将军,今日军中将士在大雨中冒雨列阵一个多时辰,如今营中大部分的将士都有所怨言,这该如何是好?” 公孙喜一听,顿时皱起眉头,语气不善道:“天降大雨,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当时的情况,楚军的营垒已经被大雨冲毁了数段。是时,只要雨水停歇,然后我们便可一拥而上,趁机一举歼灭昭雎所部。 只是本将也没有料到,这雨水一直从上午下到傍晚,也依旧不见停止的迹象。 天意如此,这怎能怪我呢。” 副将闻言,迟疑了一下道:“天意如此,这是怪不了将军,但是现在将士们都在诋毁将军,认为将军刻意刁难他,这该如何是好?” 公孙喜虽心中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想了想,他开口道:“传我将令,告诉将士们,本将今日之举乃是为了尽快打败昭雎,是为了尽快结束淮北的战事,以让出征在外的将士尽快返回家中与亲人团聚,并非不体恤士卒。 还有,告诉将士们,只要击破昭雎,拿下淮北,这一次,本将准将士们劫掠巨阳黄城两地。” 副将一听公孙喜准许将士劫掠淮北,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了巨阳黄城两地做为诱饵,魏军将士们多少也有了一个盼头,不会再抱怨主将了。 副将离去后,公孙喜想了想,立即坐在桌案上,开始写起给魏王的战报来。 战报传出去后,公孙喜便独自走到营帐门边,然后抬头仰望天空,期盼着明日能有个好天气,以一举歼灭昭雎所部。 只是,公孙喜这一望,便三天的过去,而天气始终不见放晴,一直维持着阴雨天气··· 魏国大梁。 魏王将公孙喜传来的战报看完,顿时眉飞色舞道:“昭雎被围,楚军仓促应战,天降大雨,营垒为雨水所破,这是上天要灭亡昭雎啊。 好好好,犀武将军不愧是我魏国名将,转瞬即逝的战机也被他牢牢的抓住了。 这一下,昭雎被围淮北,楚王坐困方城,此战寡人必胜······” 与此同时,跟齐魏宋楚四国都对淮北战场有必胜把握不同,此时,吴城中的项君慎,却已经在吴城中急得团团转了。 “淮北决战迫在眉睫,决战的重要组成部分江东楚军,却因江东不稳,以致柱国唐昧与大司农许行一同率军巡视各地,至今未归。主将不在,大军无法出兵淮北···这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援军至 项君慎来到吴城的第七天,这一日,他再次心急如焚的走进城守府询问了唐昧动向。 这一问,项君慎顿时勃然大怒道:“什么,柱国得到求援的消息后,并没有返回吴城,而是继续东进去了鄞县?” 留守吴城的文雀点头道:“不错,柱国得到消息时,巡视的队伍已经到了鄞县外,而鄞县正是这次巡视的最后一个地点。是以,柱国说为了震慑江东,同样也不欲打击江东将士的士气,所以柱国还是去了鄞县,完美的将江东所有地方全都巡视一遍,以定人心。” “去了鄞县···”项君慎绝望的问道:“柱国从鄞县归来,所需几日。” 文雀张了张口,然后沉默一下,应道:“鄞县距离吴城有千里之遥,算算距离,如果柱国快的话,应该要走半月。” 项君慎闻言,语气冰冷的问道:“那柱国从吴城率军去淮北,又需要多长时间?” “···”文雀在项君慎的血红的目光中应道:“快的话,大概也需要半月吧。” “一个月时间!”项君慎怒吼道:“君以为令尹能坚持一个月吗?” “······” 鄞县县衙。 此时,唐昧的副将唐林向唐昧禀报道:“柱国,吴地的楚军来报,我们的七万大军,已经化整为零,脱离了各国探子的视线,成功转移到吴城外海的岛屿上。现在只需柱国一声令下,七万大军便可立即直接登船,然后从海路北上,直扑淮北。” “好,历时数月,总算避开了齐魏宋三国以及本地贵族的耳目,完成了大军的转移。”唐昧大喜,接着又吩咐道:“你立即给本将准备好一只快船,稍后本将就直接从鄞县坐船,经海路前去与大军会合。” “诺。” “还有,请大司农许子前来一见,本将有重要事情与他商议。” “诺。” 唐林离去后,唐昧不禁转头看向北方,轻声嘀咕道:“此时正值南风盛行,我大军从海路前往淮水,一路昼夜兼程,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只需五天便可赶到淮阴。然后从淮阴急行军前往淮北,就算到时淮水两岸大雨未停,也只需五日便可赶到战场。 算算往年淮北的雨季结束时间,说不等大军赶到之时,本将还有一两天的休整时间···” 不久后,唐昧与许行共同在县衙中宣布,他们二人正式宣布,巡视江东各县的活动完美的结束了。 接着,唐昧亲自宣布,他将会率军先行返回吴城,而跟随巡视的江东贵族,则随大司农许行缓行。 得知这一消息吴越贵族,顿时松了一口。 之前五国伐楚,然后齐魏宋派出大量的探子说客前来江东游说贵族,并在江东中到处煽风点火,试图扰乱江东,并拖住江东的楚军。 结果,江东人心浮动之际,镇守江东唐昧连同大司农许行共同宣布,他们将率五千楚军巡视江东各县。 江东的吴越贵族本以为唐昧此举是为了震慑江东,却不想,唐昧每到一地,就将当地贵族拉入巡视的队伍中,美其名曰与众同乐。 吴越贵族本以为唐昧此举是要杀鸡儆猴,就跟几年前楚王在江东做的一样。 结果,直到唐昧巡视完江东最东南部的鄞县,知道巡视活动结束,他们也没见唐昧杀人。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唐昧将他们拉入巡视的队伍,不是要杀入,而仅仅只是要控制他们,防止他们趁机起事。 对此,不少江东贵族都在暗暗嘀咕:这唐昧也太小心了一些。 而就在唐昧宣布回吴城的消息公布后不久,齐魏宋三国派来江东的探子也随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接着他们便严密的监视起鄞县的楚军来。 巨阳城西部齐军军营中。 匡章拿着田达送过来的江东情报,顿时皱起眉头:“前去求援的项君依旧滞留吴城,每日都在询问唐昧的下落,而唐昧已经结束了巡视江东之旅,此刻正率领楚军一路疾行返回吴城,九天时间,算算距离,此刻唐昧应该快到吴城,或者已经到了吴城。 而吴城那边,楚军早已集结完毕,只需唐昧一到,便可立即启程前来淮北。算算距离,如果唐昧一路疾行军,只需半月就可以赶到救援昭雎。” 说到这,匡章一脸担忧的来到大帐门口,然后抬头望着不断挥洒雨水的天空,感叹道:“这淮北的雨水也太长了一些,竟然接连下了近二十天,也不见雨水停歇。” 此时,田达笑道:“将军勿忧,这三天来,巨阳黄国两地在也没下过大雨,只是断断续续的下着小雨,甚至昨日还间隙间出了一小会儿太阳,这说明淮北雨季即将结束。而此时唐昧还在江东,等唐昧赶来,那时,恐怕也就只能给昭雎收尸了。” 匡章闻言笑了笑,然后脸色一凛,正色道:“不可小瞧昭雎与唐昧,此二人纵横天下多年,不到尘埃落定,万万不可小瞧。” 田达闻言心中并不以为然,但一看匡章面色,依然恭敬的应道:“将军说的是。” 匡章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立即派人再给公孙喜与苏贺提一个醒,告诉他们,大雨连绵,务必要将营地放在高地,防止楚人水攻。” “诺。” “多派探子,监视淮南各地,防止唐昧突然杀到。” “诺。” 不久,淮南的一处齐军探子据点,十个探子一得到田达的命令,不由面面相觑。 然后,其中一人道:“我五天前得到的消息,据说唐昧还在越地呢,就算给唐昧还有江东的楚军插上翅膀,这大雨天里,楚人也无法从江东飞到这里。结果,现在将军又让我们冒雨去查探敌情。” “是啊,将军也太小心了一些。” “不错,不仅太谨慎,而且还一点也不体谅我们这些士卒。” “是啊···” 接着,十人抱怨了一阵之后,其中一人开口道:“既然唐昧未来,而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雨,不如我们等雨停了再出去打探。” “这···我们已经有七天未出去打探了。” “我们才七天而已,据说我们隔壁的那什人,他们除了前面那几天还冒雨出去打探,现在,他们已经连续十五天没冒雨出去了。” “不错,既然之前的七天都没出事,那么今天也一定不会出事的。” “是极,是极···” 另一边,魏军大营中,公孙喜不屑的将匡章送来的信函仍在一边。 “小心水攻,本将领军作战多年,难道这点事情还需要他匡章再三提醒吗? 昭雎的军营在低地,而我魏宋两国的大营却已经早早搬迁到高低,且此处的地势也比淮水高的多,周围也无大河,如此情况,楚人如何展开水攻? 水攻!果然人越老就越胆小。” 公孙喜口中说着对匡章的不屑之言,然后抬头看了看依旧还下着小雨的天空,期待的道:“昭雎被围,巨阳黄国楚军被阻,唐昧此刻还在江东,天气不日就将放晴,这一战,合该本将名扬天下!” 与此同时,楚营中,昭雎拿着唐昧的信函,大喜过望道:“好,实在是太好了,柱国已经到了么!而且,明日还会出现阴雨天气,后日则正式出雨季? 嗯,柱国乃是我楚国首屈一指的天文大家,且常年镇守江淮,柱国的预测,本将自然是相信的。” 说着,昭雎当即召来诸将,下令道:“本将近观天象,发现江淮雨水即将停歇,故而本将打算后日一大早便率领全军突围,请诸位立即回去做好准备,让士卒脱下皮甲换上更加坚固的木甲,趁魏宋两国不备,大军突围而出。” 众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然后齐声应道:“诺。”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大水洗地 第三天约五更时分,楚军将士们穿上木甲,用过早膳后,便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开始在营中集结。 与此同时,失去了大部分的营垒后,楚营内部的情况,根本瞒不住一直在监视楚军的魏宋联军探子。是以,营中楚军一动,那边监视楚军的探子便第一时间看到了。 魏营。 公孙喜刚刚起船没多久,还未来得及用早膳,此时,监视昭雎的探子匆匆来报:“将军,楚军异动。” 公孙喜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然后急忙应道:“好,本将知道了,再探。” “诺。” “传令大军立即开始整军备战,传令,通知宋将苏贺,告诉他,昭雎要跑了,让他立即开始备战,不可让昭雎从他那边逃亡而出。” “诺。” “报将军,楚军已经离开军营,正向西部逃亡。” “西部?黄城!”公孙喜微微一笑,下令道:“传令,大军出发,截住楚军。” “诺。”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宋将苏贺,让他立即率军前来,包抄楚军后路,这一次,本将要全歼昭雎所部,活抓昭雎。” “诺。”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匡章以及田甲,就说昭雎正在突围,让他们务必要拦住巨阳黄城的楚军。” “诺。” 另一边,昭雎率领楚军离开大营后,刚走进细雨中,就遇到了突围的第一个困难:此刻虽然雨水不大,但是源源不断的小雨,依旧将楚军将士的衣甲打湿。侵湿的衣甲,不仅让所有人都感到难受,而且还增加了他们的负担。 接着,又走了一两里路,楚军又遇到了第二个难处。 此时,整个楚营外的土地上,因为下了近二十天雨水的缘故,土地上已经积满了雨水,原本的平坦的土地,此刻已经全然变成了沼泽地。 楚军将士们正持戟拿盾,且身上还穿戴者木甲,以至于沉重的身躯在这柔软的泥土上异常难行,往往一只脚踏进泥土中,脚掌便立即陷入泥土中,非得用上一股力气,才能将脚掌给拔出来。 甚至,即便拔出了脚掌,脚掌的鞋子也常常无可奈何的永远留在泥土中。在突围的情况下,急着赶路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与机会去捡自己丢失的鞋子。 此时,胡君快步走到昭雎身侧:“令尹,地上积水太多,道路泞滑,而且将士们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开始侵水,衣甲沉重,行走不便,将士们请求脱掉木甲,轻装疾行,不知令尹以为如何。” 昭雎闻言脸色一沉,冷脸看着胡君道:“衣甲乃是防备之器,此刻我等乃是突围,而不是溃逃,岂能丢盔弃甲。 传我将令,凡是脱甲者以逃亡罪论处,格杀勿论。” 胡君闻言心中一凛,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雨水,急忙拱手行礼道:“诺。” 就这样,楚军先锋急赶慢赶的前行了五里,然后来到魏军挖掘的沟壑墙壁不远处。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先锋主将菱君,见魏人修建的高墙已然被雨水冲毁,不由暗暗松了一口,这阵大雨不仅摧毁了楚军的垒墙,同样也摧毁了联军围困楚人的高墙,这也算一个好消息,省却了他们大量的时间。 接着,菱君又看了看沟壑对面的少量魏国将士,以及远远出现的大股魏国援军,当即下令道:“传我将令,前军准备横放木梯,架桥渡过沟壑,准备随我突围。” “对面” 对面,驻守沟壑壁垒的魏军将领一看楚人杀到,匆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立即下令到:“传令,弓箭上弦,准备拦截楚人。” “诺。” 说话间,众多魏军立即拿出弓弩,然后张弓搭箭,见楚人到了射程之后,立即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然后箭矢射出后,大部分的箭矢全都落下近处,小部分的箭矢落在了楚人的前方,只有极少数的箭矢才射入楚军阵中。 魏将看着前方的箭矢脸色大变,然后又看了看士卒手中不断被雨水侵湿的弓箭,面色惨白的道:“不好,大雨连绵,弓弩虽一直在帐中保养,但湿气太重,依然受潮了。” 眼看弓弩无用,魏将只得下令道:“传令,全军将士立即丢弃弓弩,持戟迎战楚人。” 很快,菱君便带着先锋军杀到沟壑前,然后拿木梯的士卒立即将手中的梯子往前一推,然后木梯架在丈宽的沟壑两侧,接着一个简易的木梯桥便搭建完成。 见梯桥搭建完毕,菱君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大喝一声:“冲!” 说完,菱君便率先踏上面前的木梯,然后快步向对面冲过,眨眼间,菱君左腿一迈右腿一抬,接着三柄长戟便向他刺过来。 菱君见状,因身上披的是木甲,不敢强顶,只得腰一歪脚一扭,然后“噗通”一声,直接掉进沟壑的水中。 待菱君稳住身体,脑袋冒出水面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对面的岸边,而且一步之外全都是魏军将士的腿。 见此,菱君立即大喊道:“下水,立即下水,泅水冲锋···” 其实也不用菱君提醒,此时已经有许多楚军将士等不及木梯,而直接跳入沟壑中,然后泅水向对面冲过去。 此时,在木梯的上楚人专攻魏人要害之处,而水中的楚人则专攻魏人下盘,上下协力,几十个呼吸后,防守沟壑的魏人便被杀退。 另一边,公孙喜正率领主力前来拦截,当他赶到沟壑前五里处时,一个信使匆匆来报:“报,将军,沟壑失守,楚人已经突破我们的沟壑防线。” 公孙喜对此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其实在当初挖沟筑墙失败时,他就已经预料了今天,没有高墙防守,区区一丈宽的水沟,根本拦不住人。 不过丈宽的水沟虽然拦不住人,但却也能滞缓楚人的前行速度。 想着,公孙喜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继续前进,给本将拦住楚军。” 不多时,两军逐渐靠近,到了近前,公孙喜见楚人跟自己一样,一脚一个泥坑的缓缓向前走,不由哈哈大笑:“之前天降大雨,道路泞滑,楚营前者五里泥路成为本将攻克楚营的拦路虎。但现在,昭雎突围,这漫漫泥路,却也成了昭雎的催命符。 果然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合该昭雎有此劫难。” 说完,公孙喜大笑的指着前方缓缓突围的楚军下令道:“杀,拦住楚军,活捉昭雎。” 楚军阵中。 昭雎正踩着烂泥缓缓前行,此时,胡君急忙走到近前:“令尹不好了,菱君来报,他们虽突破了魏人的沟壑防线,但是道路难行,前进速度缓慢,以致先锋快速突围失败,被公孙喜截住了。” 昭雎一听,面不改色:“传令,大军继续突围。” 不久,胡君又来禀报道:“令尹,不好了,宋军苏贺已经杀到我们身后不远处。” 昭雎一听,在胡君诧异的目光中,哈哈大笑道:“来得好,传令,大军收缩,摆防御阵型,以待援军。” 很快,正在指挥魏军拦截楚人的公孙喜突然发现楚人已经不再向前冲锋,而是缓缓收缩,意图摆出一个防御阵型。 见此,公孙喜大笑道:“想要原地待援?虽然现在本将无法使用弓箭,也无法快速突破分割,但失去了大营的庇护,昭雎你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内。 传令,大军立即合围楚军,本将这一次要全歼昭雎所部。” “诺。” 不久,魏宋楚三方就在厮杀间,近二十万魏宋联军便将八万余楚军团团围住,然后三方全都踩着烂泥上拼死搏杀起来。 因道路泞滑,楚军行动迟缓,所有人都无法快速突围,只能被动的防守魏宋联军的进攻。同时,也因为道路泞滑,魏宋联军也无法快速突破,只能一层一层的,如同剥竹笋一般,缓缓地向前突进。 一个时辰后,就在三方激烈的搏杀间,突然,一阵雷鸣般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公孙喜驺然听到声音,不由抬头望天,诧异道:“还下着小雨,也不见电闪,何来雷鸣?” 话音一落,此时,一个惊恐的声音在公孙喜耳畔响起:“水声,是水声,当年河水决堤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 公孙喜一听,全身一凉,然后猛然向南方看去,却见南方的淮水方向没有任何动静,接着公孙喜四处遥望,然后却见北面有一道白线袭来。 见此,公孙喜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其他人也看到了大水袭来,所有人都吓得亡魂大冒。 瞬间,魏军大乱,到处都是嘶喊声: “大水来了~~快逃啊!” “快逃···” 周围的人一喊,公孙喜顿时反应过来,惊恐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人了,直接拔腿便跑。只是,他刚拔出右脚,正欲向前跑,却不料左腿深陷泥中,他竟没拔出来,而且身体不稳下,直接扑到在泥中,然后啃了一嘴泥。 此时,不仅是公孙喜,还有其他所有人,包括魏人宋人楚人,在道路难行,一脚一坑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走不快··· 很快,就在魏宋楚三方的眼睁睁下,大水自北而来,带着凌冽的狂风,一路呼啸而过,然后一轮冲击,就将魏宋楚三方近三十万大军全部带走,带着他们向淮水冲去。 待大水过后,战场周围几十里,全都沦为空荡荡的沼国,丝毫看不出这里刚刚还进行了一场血战。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章 逃亡 另一边,楚魏宋三国大战之地西部四十里外,黄君率领的十万楚军正不断对田甲率领的十万齐宋联军展开进攻。 大战中,田甲看着前方战场,见楚军摆出攻守兼备的方阵,步步紧逼齐宋联军的防线,而齐宋联军则在他的指挥下,牢牢的守住了防线,并没有给楚人任何突破的机会。 见此,田甲心中不喜反忧,大战持续了许久后,他依然不见楚军改变战法,不由紧紧的皱着眉头,然后对身侧宋将苏信道:“苏将军,本将怎么老觉得不对劲,而且是很不对劲。” 苏信一听,不知道田甲所说的不对劲是什么,然后迟疑道:“田将军,我们已经成功的拦住了······” 说着,苏信脸色一变,然后看着前方的战场道:“不对啊,黄君率领黄城的十万楚军前去救援昭雎,理应是要决死突破才是,怎么现在黄君却反而像是在跟我们决战,一直在稳扎稳打,而不是准备突围。” 田甲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苏将军也发现了,本将看楚军的动作,是不是想要去救援昭雎,而是想要一举将我们击垮啊。” “田将军所言甚是。”苏信微微颔首,然后又迟疑道:“可是,昭雎所部的数万楚军已经被我们二十万联军团团围住,而且道路泞滑,行动滞缓,仅凭昭雎他自己,是断然没有成功突围的可能性。 此时黄君不尽快突破我们的防线,却想着要一举击溃我们,这怎么可能会成功。” 田甲脸色沉重的道:“除非驻守江东的唐昧已经到了淮北,并正在救援昭雎,否则黄君不会在此跟我们决战,导致浪费了救援昭雎的时间。” “唐昧到了淮北?”苏信难以置信的笑道:“这怎么可能,据探子传来的情报,现在唐昧应该才刚刚返回吴城才是。” 田甲见苏信不信,立即反问道:“除了唐昧来援,你还能想到有其他可能吗?总不可能会是黄君拼着黄国失守的可能,也要将昭雎除掉吧。” “这···”苏信哑然。 田甲见状,立即开口道:“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围攻昭雎的魏宋联军,告诉他们,黄地楚军有变,让他们小心江东楚军的突袭。” “诺。” 信使离去后,苏信立即问道:“田将军,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田甲笑了笑道:“现在道路积水严重,泞滑难行,我们去围攻昭雎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至于眼前的楚军吗?之前黄君躲在黄城之中,我们拿他没有办法,但现在,黄君主动出击与我们决战,那我们自然是要成全他了。” 说着,田甲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摆开阵势,与楚人决战。” “诺。” 齐军阵势一变,对面的黄君立即看在眼里,眼看齐宋联军由原本的收缩防守阵型,逐渐展开为与楚军一样的,攻守兼备的方阵。 见此,黄君冷冷一笑:“自作孽,不可活。传令,齐宋联军已经变阵,立即让中军上前,全力进攻,让后军做好准备,准备去北方拦住齐宋联军。” “诺。” 另一边,田甲见楚军主力压上,毫不在意道:“想要决战,难道我三国联军还怕你们楚人不成,现在你们死得人越多,接下来我们攻打黄城之时就越轻松。 传令,中军压上,与楚人决战。” 苏信闻言,担心田甲会不计伤亡的使用前面的宋军,立即请命道:“田将军,在下愿去前军亲自指挥。” 田甲点头道:“好,有劳将军了,本将将亲自指挥中军为将军后援。” “善。”说完,苏信一拱手,然后立即向前军而去。 齐宋楚三方激战约半个时辰后,就在三方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此时,突然一个斥候快步跑到田甲身侧:“报将军,不好了,南方二十里外突然出现一支楚军,打着江东楚军的旗号,人数约七万人左右,正向我们这里杀过来。” 田甲一怔,难以置信的道:“唐昧真的出现了,而且还向我们杀过来了?” 说着,田甲又大笑道:“此时昭雎的情况已经危如累卵,唐昧不去救援昭雎,却想要先击败本将,然后会合黄地楚军一同救援昭雎,这不就是本末倒置吗? 人人都说唐昧乃是楚国名将,亦本将看来,不过如此。” 说着,田甲算算了唐昧与战场的距离,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让后军在后面布防,传令给前军的苏将军,就说唐昧到我们这里来了,让他立即收缩防线,全军摆防御阵型,只要拖住唐昧与黄君的军队,拖到天黑,等魏宋联军消灭昭雎来援,我们就赢定了。” “诺。” 传令的人刚走不久,此时,又有一个探子快步来到田甲身侧:“报将军,不好了,刚刚东面的宋军探子来报,不久前,楚人放水冲击魏宋楚三军决战之地,结果,东面的三只军队,在大水的冲击下,全都被冲向淮水,不知所踪。 而且此时东部方圆几十里的地盘,全都沦为沼国,探子难以进入,根本无法去查找溃军。” “什么?这不可能!”田甲一听楚魏宋近三十万大军全都没了,脑袋一晕,根本不相信。 “楚人放水冲阵,这怎么可能,要知道楚相昭雎可是被魏宋联军团团围住,其麾下还有菱君胡君等近十位封君,更有郢都数万精锐之师,大水之下,楚人又岂能幸免。” 就在田甲怀疑探子的情报时,此时,又一个探子来报:“报···将军,宋军···” 一时间,田甲接连接到三个探子的禀报,而且其中还有一个他自己派出监视楚魏宋三国决战的探子,至此,田甲再无迟疑。 只是,相信了这个事实后,田甲心中却更加难以接受,二十万魏宋联军被大水一击而殁的消息,远比探子乱传消息还要严重。 惊慌间,田甲微微定了定神,然后看了看战场,见宋军已经开始收缩防线。接着,田甲又向南部看了看,见唐昧所部还没有赶过来,见此,田甲立即向身侧负责情报的将领问道:“楚魏宋三军被大水冲击的消息,宋人是否已经知道了?” “回将军话,不曾,我们一得到这个重大消息,便立即控制了前来传讯的宋军探子。” “善。”田甲点了点头:“传令,让人继续截杀宋军探子。” “诺。” “传令,让我们的人立即准备撤退,否则,等唐昧赶到,我们全都要沦为楚人的俘虏。” “将军···宋人哪里怎么办?还有我们也有不少已经与楚人纠缠在一起了。” “不必通知他们了,让他们为我们断后吧!” “将军英明···” 接着,田甲向四周望了望,然后下令道:“东方已成沼国,唐昧正从南方赶来,西方是楚国的地盘,传令,大军立即向北方撤,去陈城,然后借道魏国返回。” “诺。” 接着,军令下达,齐国还未进入战斗的中军后军立即向北方退走,走得十分决然,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等前方的苏信反应过来,齐国五万大军已经脱离战场,并快速向北方逃亡。 见齐军突然逃亡,且他并没有得到半点讯息,苏信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撤退 “将军,不好了,齐人跑了。” “废话,本将当然知道齐人跑了,本将想知道齐人为什么要跑?虽然唐昧出现的突然,但现在依然是我们联军占优啊!” “将军,两侧的齐人跑了,楚人围上来了。” “···” 就在苏信在跟着逃亡以及坚守拖住楚人以给魏宋联军提供时间而犹豫不决的时候。 一个斥候快步来到苏信身侧:“将军,不好了,东面紧急军情···” 苏信一听东部的二十万魏宋联军基本已经全军覆没,而田甲知道消息后不仅没通知他,反而提前逃跑了··· 于是,苏信立即破口大骂道:“可恶,齐人可恨···” 此时,苏信身边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色变,然后纷纷攘攘道:“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苏信咬牙切齿道:“撤,立即撤。” “报,将军,楚人已经绝北道。” 苏信一听,立即向北方张望,果见楚人左翼跟在向北逃亡的齐人身后,已经将北方拦住了。 接着,苏信有向自己这边一望,见本方还有四万余将士,而且其中还有万余滞留的齐人。 见此,苏信红着眼怒吼道:“突围,向北突围,立即驱赶齐人为前驱,全军向北突围。” “诺。” 不久,等唐昧率领五万楚军到来时,黄君已经指挥楚军将被抛弃的四万余齐宋联军团团围住了。 等唐昧来到阵前,抬头一望,见被围的齐宋联军虽不断的向北方突围,但是楚人早已在北方布下了层层防御,齐宋联军奋死突围而不得。 不过,因多日大雨的缘故,此时楚人也无法大规模的动用弓弩,稀稀疏疏的箭矢落入敌军阵中,根本无法大量并快速的绞杀敌军。没有弓弩的压制,在齐宋联军的决死突围下,楚人同样也损失不轻。 见此,唐昧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黄君快步来到唐昧面前,拱手行礼道:“柱国来了实在是太好,有了柱国带来的弓弩,这一下,宋人全都死定了。” 说着,黄君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啊,让大部分的齐人跑了。” 唐昧笑道:“黄君放心,田甲他跑不了,不仅田甲跑不了,连匡章他同样也跑不了。令尹早已在北方留下后手,颖水之南,哪里将是田甲的葬身之地。” 黄君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令尹早有安排,那就太好了,本君刚刚还担心会放跑了齐人呢。” 说着,黄君又指着前方的宋军将士道:“柱国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宋人?是全部射杀,还是···” 唐昧摇了摇头,宋国接下来还有大用,是楚国吸引并抗击齐国的主力,被大水冲殁了七万大军就够了,再多,宋国接下来就难以顶住齐国的压力,所以面前的这点宋人可不能全都交代在这里了。 想着,唐昧看着前方被围的军队道:“困兽之斗,全部绞杀他们,不仅会付出一些不必要的代价,而且还会耽误时间,若是真的让田甲跑了那就不好了。 传令下去,准许被围的齐宋联军投降,告诉他们,投降不杀,并且还准许宋王将他们赎回去。” 黄君点头道:“好,在下听柱国的。” “善。” 很快,楚军中便到处传来投降不杀的声音。 宋军阵中,苏信在突围失败后,又见唐昧率领江东的楚军赶来,本来他已经绝望了。 但紧接着,唐昧的大旗出现在阵前后不久,楚军中突然传来劝降的声音。 听着楚人此起彼伏的劝降声,苏信绝望的内心突然生出阵阵希望。 半个时辰后,等楚人彻底控制了偷袭的四万余齐宋联军,然后唐昧大手一挥:“传我将令,追杀齐人···” 另一边。 巨阳城外,匡章率军在城西布下防线,却见阴君死守巨阳不出,好像不知道昭雎被围一样。 此时,就在匡章平心静气的等待之际,一个斥候突然来到匡章身侧:“报将军,刚刚突然有一大批楚国水师从寿县涌出,然后楚军经过颖口时,一分为二,一支打着楚将沈宜甫旗号的水师向颖水上游而去,而另一支打着楚将唐昧旗号的水师向淮水上游而去。” 匡章一怔:“楚国水师主将沈宜甫,楚柱国唐昧,沈宜甫还好说,这一年来,他不是在寿县驻扎就是在淮阴滞留,他出现在寿县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唐昧···他不是还在江东吗?怎么突然在寿县冒出来了? 这是疑兵之计,还是本将已经中唐昧的诡计了?” 说着,匡章又看了看东面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巨阳城,轻轻嘀咕道:“无论是疑兵,还是唐昧已经来了,现在关键点都在昭雎哪里,只要昭雎一死,淮北则大局已定。” 说着,匡章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立即西进,前去支援魏宋联军。此外,传令给将军田甲,以及宋军,让他们继续在原地埋伏,以备巨阳楚军。” “诺。” 不久,等匡章率军向西部走了约二十里,匡章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异样的轰鸣声,一听这声音,匡章脸色巨变,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十年多前,他与公孙衍被赵肃候倔河水所淹的那一幕,那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在战场上吃了一个闷亏。 想到这,匡章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不好,楚人采用水攻,那唐昧一定是已经到了,江东的那个唐昧才是疑兵。” 说着,匡章又想起刚刚那支北上的水师:“不好,沈宜甫一定是去了陈地。” 接着,匡章猛然间想起巨阳东部的颍东之地,已经被亲近楚国的太子贞所控制。 想着,匡章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好,宋王控制的宋军大部被楚军覆灭,而太子贞实力犹存,太子贞一定是反了,并且叛齐归楚了。 只要太子贞堵住颍东的道路,然后沈宜甫率领的水师堵住颖水鸿沟,则我大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机。” 一想到这,匡章急忙大喊道:“传令,大军停止前进,改向,立即改向,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全军立即撤退。 传令,立即通知田达将军,让他不必继续埋伏了,立即向魏宋两国边境方向撤退,告诉他,千万不要走颍东,也不要去陈地。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宋将曹赟,就说宋太子贞反了,宋王危险,让他立即率军跟我们走,去魏宋边境驻扎,否则他必将被太子贞所害。 传令,立即派人通知田甲将军,让他立即逃向魏国,告诉他宋人已经不可信,不可去颍东。” “诺。” 匡章所部的五万齐军改向没多久,一个斥候快步来到匡章身侧:“报将军,不好了,刚刚大水冲击了魏宋楚三国决战之地,三国大军全都不知所踪,而且我们与西部田甲将军的联系也被大水阻断了。” 匡章一听,失望的一叹:“传令,不用管田甲将军了,我们立即退,快退···”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就在匡章率众紧急撤向魏宋两国交接处的时候。 另一边,田甲已经率领五万余齐军跑了一阵了。 “报将军,楚人并未追击我们,而是拦住了断后之军。” “善,壮哉苏将军,待本将平安回到齐国,一定会向宋王为苏将军请功。传令,继续前进,去陈地。” “报将军,楚人已经将断后之军团团围住了。” “报将军,楚将唐昧赶到战场。” 一个时辰后,田甲率众一口气逃亡了近二十里,此时,田甲遥望后方,见身后并没有楚人的踪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卖了三万宋军以及一万多齐军将士,但好歹大部分的齐军将士让他带出来了。 经此一役,公孙喜与苏贺所部的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而他手中十万大军折损近半,眼下齐魏宋三国联军对比楚人已经陷入劣势,再打下去已经毫无胜算了。 想着,田甲长叹一声,落寞的道:“传令,大军继续前进,直奔陈地,只要到了陈地,我们就安全了。” 又走了一阵,正当齐军的逃亡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忽然,一个斥候快速从后方赶来:“报,将军,不好了,监视楚人的探子来报,宋将苏信率断后之师向楚人投降。不仅宋人降了,连断后的齐人也跟着降了,此时楚将唐昧正率十几万大军向我们追来。” 田甲一听,脸色巨变,大怒道:“可恶,无胆鼠辈,竟然不战而降,待本将回国,定要向宋王参他一本,不杀苏信匹夫,难消本将心头之恨。” 将苏信痛骂了一阵后,田甲连连吹促道:“传令,加快速度,速速向陈地前进。还有,立即派人前往陈地,通知驻守陈地的魏人准备接应我等,还有,让陈地的魏人给我们提供补给。” 两天后,当田甲带着五万与齐军一路跋泥涉水,千辛万苦的赶到颖水南岸渡口的时候,站在水边的田甲,却发现,不仅这个渡口空无一人,而且连颖水水面上也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见此,田甲心中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然后脸色极为难看的道:“接应了魏人呢?为何不见魏人前来接应,难道魏人得到淮北惨败的消息,惊恐之下,已经弃城而逃了? 可是不对啊,方城那边还有十几万魏军,若是陈城一失,方城的魏军就断了粮道以及后路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能回答田甲的疑问。 此时,一个斥候来到田甲身侧:“报,将军,我们在河边发现了百余艘渡船,但却没有发现驻守此地的魏人,也没有发现本地的楚人,似乎所有人全都逃亡了。” 田甲一听渡口还有百余艘船只,焦虑的内心不由微微一松,然后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组织士卒准备渡河,还有,让士卒拆掉渡口,制作木筏加快渡河的步伐。” “诺。” 就在此时,一个斥候匆匆跑到田甲身后不远处:“报将军,不好了,楚将唐昧已经率领楚军来到渡口十里外。” “什么?”田甲大惊,接着,他猛然间想起十几年前被楚人俘虏的屈辱经历。 “难道本将要再次受辱?” 想着,田甲打了一个冷颤,然后猛然一甩脑袋,下令道:“走,立即渡河。” 说完,田甲让一个齐将留在渡口组织士卒继续渡河,并让一个负责阻拦楚军后,便带着三十余亲卫,并几个没带亲卫的亲近将领,大步登上一艘最大的船只,然后直奔北岸而去。 其余的齐将一看田甲所作所为,立即进行效仿,纷纷率亲卫抢占船只,然后向北而去。 片刻之后,齐军中的高级将领纷纷渡河而走,独留两个个被田甲点名的将领在岸边颤颤发抖,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 就在剩下的齐人急忙开始强拆渡口制作木筏的时候,田甲乘坐船只一路北进,很快就到了河心位置。 此时,一个田甲的亲卫惊恐大喊道:“将军,不好了,船只漏水了。” 田甲惊恐的走进船舱,果见船舱中已经积满了一层水。 “快,立即清理河水,拆掉船舱,准备修炼船只。” 田甲话音刚落,此时,甲板上又传来一个大恐的声音:“将军,不好了,一大批楚国水师从鸿沟中冒出来,正向我们杀过来。” 田甲一听,急忙出了船舱,在甲板上踮起脚尖向北一望,果见鸿沟中出现大量水师,而且打头的船只上还挂着楚国水师主将沈宜甫的旗帜,见此,田甲面如死灰,全身冰冷的道:“中了楚人的计了。” 此时,楚国水师旗舰上,沈宜甫站在船头,远远的看见他留在渡口的最大的船只上,明晃晃的挂着田甲将旗,大笑道:“不出柱国所料,当年已经被俘了一次的田甲,果然不想再次被我军俘虏,合该本将立此大功。传令,擂鼓,迎上去,迎接田甲将军。” 待船只靠近田甲的坐船,沈宜甫见田甲的船只上,河水快冒到甲板上了。 见此,沈宜甫笑着高声喊道:“田甲将军,还请上船一叙。” 田甲闻言,看了看船头的沈宜甫,有看了看脚下的滔滔颖水,在受辱与受死的抉择中,他迟疑了许久,直到河水漫延到甲板,打湿了他的脚背之后,他才在惊恐之中,屈辱的冲沈宜甫点了点头。 此时,渡口中滞留的齐人见颖水上突然杀出一大股楚军水师,就在所有人的惊恐中,他们却看见他们的主将田甲登上了楚人的战船··· 不久,等唐昧率领大军赶到渡口,五万余齐军立即望风而降。 待收降齐军,好生安顿好田甲之后,唐昧向一旁沈宜甫问道:“沈将军,本将欲拿下陈城,截断攻打方城的魏军的后路,将军早到两日,不知陈城中的魏军情况如何?” 沈宜甫笑道:“柱国不必为陈城担忧,陈城已经被在下攻克了。” 唐昧一怔,立即看向沈宜甫,诧异的道:“陈城乃是重镇,池深墙高,不仅关乎方城淮北两地的魏军归路,同样也是魏军的物资聚集地,之前陈城最少也有万余魏军防守,将军如何能不动声色间拿下陈城。” 沈宜甫摇头苦笑:“回柱国话,非是在下之功,实则是城中百姓之功。” 见唐昧迟疑的看过来,沈宜甫解释道:“两年前五国联军攻克陈城,齐军带头在陈城肆虐三日,无数百姓的财务被抢夺,无数百姓的妻女遭到蹂躏,故而陈城百姓恨五国入骨。 是故,魏宋联军惨败的消息一传到陈城,而后在下率领水师一出现陈城附近,然后城中百姓自发举行暴动,魏人惊恐之下,舍弃了所有的粮食军械,然后狼狈北逃,是以陈城不攻自破。” 唐昧:“···”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未竟全功 方城。 就在楚国军民与魏韩联军殊死搏杀之际,一个信使飞快的跑进方城之中,并且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淮北大捷···淮北大捷···令尹与柱国联手大败齐魏宋三国联军,斩俘共三十万敌军···” “淮北大捷···淮北大捷···令尹与柱国联手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此战共斩俘三十万余敌军···” 这个信使呼喊着进入方城,此时,方城中日渐绝望的军民一听淮北大捷,顿时精神为之亢奋,很快,这个消息便在百姓们的互相转告间轰动全城。 接着,城中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庭院,想要亲自确认楚国大声的消息。 很快,城中军民云动,连巡逻的士卒都难以制止。 旋即,方城便沸腾起来了。 城墙上,熊槐正在督战,他突然听到身后的方城中传来阵阵欢呼声,听着这声音,一脸疲惫的他立即皱起眉头,回头一看,见视线被城楼所阻,并不能看到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熊槐用低沉的语气怒道:“怎么回事,城中出了什么事?” 跟在熊槐身侧的接子立即拱手道:“请大王稍后,臣这就去查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立即又将注意力放在战场上。 很快,接子满脸惊喜的跑了回来:“大王,大喜啊,柱国派来信使,淮北大捷。” “淮北大捷!”这个消息如惊雷一般在熊槐脑海中炸响,差点将他炸晕过去。 他等这个消息一经等得太久了。 此时,接子见楚王愣住,以为楚王同样也对这个消息难以置信,立即接着道:“大王,信使很快就到,具体战况,大王一问便知。” 熊槐闻言,晃了晃脑袋,然后惊喜若狂的向墙梯处走去。 到了墙梯处,熊槐果见一个信使正快速穿过人群中的通道,正向自己方向走来。 很快,信使来到熊槐面前,大喜的高声禀报道:“大王,淮北大捷···” 熊槐一听昭雎与唐昧真的大破齐魏宋联军,顿时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连脸上的积蓄已久的阴郁之气也一扫而空。 笑毕,熊槐想起以身为饵昭雎来,又急忙问道:“可有令尹的消息。” “回大王,令尹无恙,在寿县县尹的搜救下,令尹第一时间被救起,如今令尹正在寿县休整,淮北的战事已经由柱国负责。” 熊槐点了点头,又问道:“军中将士如何?” “回大王,在小臣出发之前,寿县那边已经找到了胡君等四位封君以及小半军中将领,而且,寿县还找到了信君等七位将领的尸首。此外,菱君等五位封君,还有大半军中将领失踪,淮水以及战场上全无踪迹。” 说着,信使见楚王脸色阴沉了下去,顿时止住了嘴巴。 接着,熊槐见信使不在说话,再次询问道:“那士卒们呢?” “士卒们···”信使迟疑了一下,应道:“大王,寿县的消息,在他们的全力搜救下,他们救回了约三万大军,其余六万将士,全都夹杂在魏宋联军之中,下落不明。” “唉~”熊槐发出一声哀叹:“寡人准备了大半年,向国中征收了十万副木甲,全都给令尹他们送了过去,让每个将士都能穿上木甲应急。不想,事到临头,十万大军依然折损了大半。” 此时,陈轸见楚王陷入哀伤中,迟迟没有说话,便开口询问道:“我刚刚听说柱国与令尹只是消灭了魏军以及大部宋军、小半齐军,其中并没有匡章的消息,不知匡章去哪里了?” 熊槐闻言精神一振,立即向信使看去,他也想知道这个消息。 信使向熊槐行礼道:“回大王,柱国说驻扎在颍东的公子服并没有按照计划拦截齐军,所以匡章已经率军逃走了。” “嗯?”熊槐闻言迟疑的向陈轸看去。 陈轸见状,立即应道:“大王,臣已经让探子去发动亲近我们的宋臣,去游说太子贞,鼓动太子贞趁忠于宋王的大军在外,伺机起兵自立为王,但之前的消息,太子贞在群臣的游说下,一直都在犹豫。” 说着,陈轸遗憾的长叹:“现在看来,太子贞一定是放弃了这个机会。” 熊槐嘴角一抽。 为了给太子贞创造这个机会,他还特意下诏,让在宋的左成去宋宫中辱骂宋王,以此激怒宋王,让宋王全力来攻。 结果,虽然左成冒着生命危险成功的激怒的宋王,但太子贞却没有行动。 这··· “可恨,太子贞太让寡人失望了。天予不去必受其咎,寡人已经为太子贞创造出这么好的机会,只要他掷臂一呼,必能即位为王。 结果,他却在犹豫中散失了这个大好机会。唉,竖子不足与谋···” 说着,熊槐又是长长一叹,心中大呼自己看走眼了,当初就不该将宝压在太子贞身上。如此优柔寡断的太子贞,即便在未来登上了王位,恐怕王位也会不稳啊 此时,接子见楚王不停的摇头叹气,开口劝道:“大王,虽然因为太子贞的缘故,而导致淮北战事未竟全功,但是,令尹与柱国一战而斩杀俘虏三十万联军,并吓得匡章落荒而逃,这依然是我楚国少有的大胜。 淮北之战的胜利,同时也奠定了这次我们抗击五国之战的胜利,臣在此恭贺大王。” 熊槐一听,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不错,淮北战事的结束,同样也预示着汉北战事也将结束了。” 说着,熊槐看向城外还源源不断冲向方城的魏韩联军,笑着下令道:“传诏给汉北全郡,令尹与柱国在淮北大破三国联军,取得淮北大捷,并已经攻克陈城,即将率军前来救援汉北,这次我们抗击五国的战事,我楚国已经取得了胜利。” 接子一听,立即笑着拱手道:“臣领诏。”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道:“传令,让全城军民一起大呼淮北大捷。” 接子又应着:“是大王。” 很快,随着楚王正式公布淮北大捷的消息,全城军民在刻意的引导下,全都高声欢呼起来: “淮北大捷···淮北大捷···” 接着,这声音传到城墙上,所有城墙上的军民听到淮北大捷的消息,全都精神一振,士气暴涨。 很快,攻城的魏韩联军就被士气暴涨的军民压了下去,一时间竟再也无法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此时,魏军阵中,魏军主将倪良先是听到方城中传来阵阵淮北大捷的呼喊声,还没等他想清楚真假,却见已经爬上城墙的士卒突然之间被楚人给赶了下来。 见此,倪良脸色一变。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天下皆惊 很快,楚相昭雎使用水攻,一举全歼魏宋两国二十万大军,楚将唐昧大破齐宋联军,一举俘虏齐宋联军九万余德消息传到各国。 宋国商丘。 宋王一听自己派去攻打楚国的十五大军,在淮北一战中,战死八万余,还有三万余大军被俘,另有三万大军下落不明,顿时便陷入惊恐之中。 一连两日,宋王全都惶惶不可终日,一边担忧着太子贞会趁他实力大减起兵自立,就跟四十年前他自己干的那样。另一边则更担心楚人会趁势杀过来向他问罪,然后国中的宋人见机不妙,就会把他卖了向楚人谢罪。 接着,就在宋王的恐惧中,宋臣唐鞅找到了宋王。 “大王,好消息,跟随齐将匡章的曹赟将军已经有消息了。” 宋王一听剩下的三万宋军有了好消息,顿时精神一振,脸上的恐惧也稍稍舒缓,连忙问道:“曹将军现在在哪里?” “在魏宋边境,曹将军来信说,淮北大败,魏宋两国战领的楚地中,各地楚人纷纷起事,于是他不敢走颍东近道回国,而是与匡章一起绕远路,从原本的楚魏宋三国边境处回国。 现在曹将军正率领三万将军驻扎在边境,并送来两份上书,一份上书是请罪书,另一份则是请示书。” 说着,唐鞅立即奉上两份帛书。 宋王接过帛书展开一看,见曹赟手中的三万宋军并没有损伤,已经被曹赟全部带回宋国,不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好,曹赟还是忠于他的,并且还不算糊涂,没有走颍东近道。 否则,一旦驻扎在颍东公子服趁机夺取大军的指挥权,那他就彻底失去了宋国的军权,如此,他就全完了。 不过,宋王看着曹赟请罪书的末尾一段话,上面说公子服并没有出兵连捷齐宋两国的败兵,而是留在原地按兵不动。 看到这,宋王心中担忧顿时消散了一半,公子服没有动手,这就是说明太子贞也没有动手,如此,他也就不用担忧太子贞趁机谋反而睡不着觉了。 只是,他一想到楚将唐昧已经收复陈地,并且一边在陈地坐镇,一边遣师西进上蔡,而后,他又担忧起来。 上次五国伐楚占领的楚地,现在魏国占领的地盘已经全部被楚人收复,一旦黄君攻克上蔡,则韩国占领的楚地也全都被楚人收回,如此,楚国还剩下的失地,那就只有被宋国占领的颍东之地了。 归还颍东之地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宋王却担心楚人会趁势杀入宋国,然后兵围商丘。 齐魏宋三国新败,而宋国剩下的军队又全是太子贞手下的楚人军队,一旦楚人来袭,他可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想到这,宋王顿时打了一个寒碜,然后苦思无解的情况下,看向唐鞅问道:“贤卿,如今寡人大败一阵,陷入内忧外患之大危局,不知贤卿何以教我。” 唐鞅听到宋王的询问,顿时深深的皱起眉头,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五国新败,宋国已是内无守御之士,外无各国援军,当此之时,宋王没办法,他同意也没有办法。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看到宋王越发期待的目光,就在他无计可施之际准备向宋王请罪之时,他突然发现就在这短短的两三天里,宋王越发的苍老了。 虽然宋王的目光依旧炯炯有神,但他脸上的皱纹以及头上雪白的发须,无不显示着宋王的老迈。 此时,唐鞅突然想起来,面前的宋王已经八十岁了。 八十岁还这么健壮的国君,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迹。 想着,唐鞅脑海中灵光一闪,拱手道:“大王,臣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宋王顿时精神一振。 唐鞅应道:“大王,臣的办法就是示之以弱。” “示之以弱?”宋王迟疑的看着唐鞅,现在宋国还用得着示之以弱么,一战大损十二万精锐,这已经是精锐尽失了,宋国还从来没有那一天像现在这样虚弱过,这样的宋国,楚王就算用脚想,也能想象的出宋国有多虚弱。 此时,唐鞅解释道:“大王,臣的意思不是宋国向楚国示弱,而是大王向太子与楚王示弱。” 宋王不解的问道:“有区别吗?” “有。”唐鞅拱手道:“眼下内忧外患之局,一在于太子,二在于楚国,是故,只需大王向太子示弱,以身体有恙为由,请太子暂时主持国事。如此,一则可以稳住太子,二则可以通过太子稳住楚国。 而楚王见到大王退居幕后,而太子在主持宋国大局,如此,以太子与楚国关系,楚王必定不会兴师来伐。接着,只需让太子将我们占据的颍东之地还给楚国,如此,楚国之患则解。 与此同时,大王还可趁太子与楚国交涉的时候,将各地忠君之士调来商丘,等大军一到,大王掌握了商丘的大局,则内忧也将迎刃而解。” 宋王闻言满脸迟疑的嘀咕着:“示之以弱,退居幕后,让权于太子······” 沉吟许久,宋王迟疑的看着唐鞅道:“贤卿还有其他办法吗?” 唐鞅闻言,在宋王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头,然后又劝道:“大王不必担忧太子,这一次太子可是并没有随楚人行动,否则···” 不久,太子贞进入宫中,见宋王静静的躺在床上,顿时露出狐疑之色,然后小心翼翼的向前行礼。 太子贞弯腰之后,等了一下,却没听见宋王让他免礼的声音,他不由迟疑的向床上的宋王看去。 这一看,却不禁让太子贞大为失色,只见宋王满脸病态,虽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但其紧锁的眉间,无不显示着宋王此刻正陷入深深的担忧与自责之中。 尤其是那游离的目光,以及嘴角缓缓溢出的口水,无不显示着,似乎此时他父王的神魂似乎不再这里。 看到这,太子贞不禁在心中怜悯的一叹:父王已经八十岁了,已经彻底老了。 此时,一旁的侍者见宋王没有回应,不由上前一步,轻轻的提示了一下宋王。 接着,侍者见宋王还是没有反应,又提高了声音,再次提示了一下宋王。 宋王依旧没有反应。 侍者见状,再次提高了声音,如是者再三,宋王才反应过来。 接着,宋王用虚弱的声音道:“太子来了,寡人···淮北之败······” 就在宋王在太子贞面前胡言乱语的时候,此时,千里之外的大梁,魏王双手颤抖,双目充满血丝的看着手中的情报,心中充满着怒火与绝望的道: “淮北惨败,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将军公孙喜下落不明···” “···可恶,公孙误我···” “噗···” 魏王一口心血喷出,然后直接昏死在王位上。 另一边。 韩国新郑。 韩王几瑟同样震恐的道:“淮北一战,楚国斩首俘虏联军三十万,仅余匡章率领十万齐宋联军逃亡。 楚将唐昧已经攻克陈城上蔡两地··· 魏韩联军连夜撤回,秦韩联军连夜撤回,甘茂同样率军连夜逃亡··· 五国伐楚惨败而归··· 这楚国要是报复起来,寡人应该如何是好,要知道楚王待我如亲子,而我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韩军继续伐楚。 要是楚王恼羞成怒···” 此时,韩相公叔闻言,立即安抚韩王道:“大王勿忧,五国虽然惨败而归,但是我韩国的军队却并没有多少损失,现在真正应该担忧的,乃是魏国与宋国,尤其是宋国。” “相国说的是,可是,楚国以及其轻微的代价,就重创齐魏宋三国,如此,等楚王教训了魏宋两国,然后出兵伐我,那寡人应该如何是好?” “这···”公叔顿时迟疑了,楚国也并非没有出兵伐韩的可能。 当初楚国正在危难之中,楚王还能好言安慰韩王,但是现在楚国威震天下,楚王会不会转头教训韩国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接着,韩王几瑟迟疑了许久,然后猛地一拍王案,从王位上站起来,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楚王待我如亲子,而我即位后还未与楚王一见,这着实是失礼。 是故,寡人决定去郢都朝拜楚王,以明寡人心意,寡人一直都是如对待父亲一样对待楚王的,以前做公子时是这样,做太子是这样,现在做了韩王,我还是这样···” 赵国邯郸,赵王看着南方的情报,不由感叹道:“计划不会变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齐王秦王:“···”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韩忧来楚 另一边,在秦魏韩三国从汉北退兵后,熊槐依然还在方城坚守了三日,直到确认三国大军已经撤往韩国,是真的退兵了,然后才在遗憾和欣喜中向宛城而去。 等到了宛城,因为汉北郡伤亡太重,需要他亲问百姓,以及需要兑现对百姓的赏赐缘故,熊槐便滞留了下来,并未继续返回郢都。 不过,汉北郡的伤亡以及赏赐还未统计出来,而各国的情报却先传到了宛城。 “大王,魏国传来消息,不久前,魏王得到魏军在淮北战败,并且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惊恐之下呕血而亡。魏太子遫已经在魏臣的支持下,正式即位为王。而魏王遫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商议楚魏两国的关系。 内应来报,魏国朝议中,虽有许多大臣迫于楚赵两国的强大压力,希望魏王遫能与我楚国讲和,但是,在魏相翟强以及公孙喜族人的强烈要求下,魏王并未答应群臣关于遣使来楚求和的要求,而是派出使者去秦齐两国,重申秦齐魏三国的友好关系,试图依靠秦魏齐三国的力量,继续与我楚国抗衡。” “魏相翟强,还有公孙喜···”熊槐对这个坏消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翟强的族弟翟章死于楚人的刺杀,而公孙喜被大水一冲,现在依旧下落不明,在熊槐看来,公孙喜十有已经被淮水里的鱼鳖给吃了。 这就是魏国此时此刻也不愿意向楚国求和的原因? 不! 或许还不仅仅只是因为死掉的翟章与公孙喜,更因为淮北一战中尽数损失的十五万人,甚至还包括魏国前些年好不容易才积攒出的三万武卒。 是因为死了这么多人,所以现在魏国之中有许多人十分敌视楚国,所以魏王遫出于安抚国人的需要,才强硬的顶下去? 可是,刚刚才元气大伤的魏国凭什么跟楚国顶? 秦齐? 呵呵! 想着,熊槐满脸愤恨的道:“看来因为淮北之战,魏人都很仇恨寡人啊,即便元气大伤的情况下,也不愿来楚国求和。 不过,魏人仇视楚人,楚人又何尝不仇视,且不说陈城之创,单论这次的方城之伤,我死在魏人手中的父老兄弟,比起淮北的十五万大军,绝对有过之而无及,若是可以,寡人倒要借这次的机会狠狠的教训魏国一次。“ 说着,熊槐又摇头叹息道:”可惜啊,若不是寡人此时无意外战,否则,现在寡人就可下令,让驻扎在陈地的柱国直接率军沿鸿沟北上,直扑不远处魏国大梁。 以魏国现在的情况,主力全军覆没,剩下的军队又因为绕道韩国而远在千里之外,到时楚军一围大梁,魏人惊惧之下,则魏王遫唾手可得。 不过,还是算了,事有缓急轻重,饭也要一口一口吃,这次就放魏王遫一马。不过,翟强的魏相位置,还是应该要换一换了。” 说着,熊槐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前来禀报消息的陈轸道:“陈卿,寡人打算罢黜翟强的魏相之位,还请贤卿立即派人联系魏臣楼庳等人,告诉他们,寡人支持大臣楼庳做魏相。” 陈轸笑着应道:“大王英明,这魏相的人选也时候该换一换了。” 说完,陈轸见楚王也笑着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拱手道:“大王,刚刚宋国太子贞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熊槐闻言,精神一振,若是说秦魏齐三国是需要下一点力气才能拉拢的国家,那韩宋两国则是很容易就能拉拢的国家。 太子贞此时主动传来消息,必定是宋国有变。 想着,熊槐立即询问道:“太子贞传来什么消息?” “大王,太子贞说他已经掌握宋国国政,并派来使者,希望能与楚国商议归还颍东淮北之地,并让楚宋交好达成新的盟约。” 熊槐一听,顿时惊喜交加,之前他本来还在抱怨太子贞无能,不能当机立断起兵自立。结果,现在突然之间,太子贞竟告诉他,他已经搞定了宋国。 这由不得他不惊喜,也由不得他不意外。 只是惊喜意外之余,熊槐还有一些淡淡的疑惑。 “贤卿,宋国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之间,太子贞就掌握了宋国的国政了呢?是太子贞兵变了?还是宋王也跟魏王一样,惊恐之下一命呜呼了?” 陈轸笑道:“大王明鉴,虽不中亦不远矣。据宋国的内应来报,宋王在得到伐楚宋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惊惧之下便病卧在床,难以理事。是故,太子贞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宋国的大权,正式主持国政,号令群臣。” 熊槐闻言立即露出了阵阵笑意,布局宋国十年,今日总算到了收获的日子了。 至于这事的真假,熊槐并未怀疑,连六十多岁的魏王听到淮北战败的消息后,都直接呕血而死了,更何况是八十岁的宋王呢? 宋王没有当场身死,这也算他命硬,并且心理承受能力强。 不过对于那个年过八十还活蹦乱跳的宋王,熊槐内中却是充满着不满甚至怨怼。 “孔子说:老而不死谓之贼,宋老贼弑君弑兄,连他的儿子都摒弃他,孙子怨恨他,无德无行到了这个程度,能活到八十,实在是上天不开眼。现在好了,老贼这次病倒,应该是上天要收他了。上天再不收他,那实在是没天理了。” “···”陈轸一听楚王的愤恨诅咒之言,顿时哑然,楚王可以毫无顾忌的诅咒辱骂宋王,但他这个做臣子的可不能附和。 毕竟···楚王年纪也不小了。 另一边,熊槐继续喷了宋王一怔,然后才开口道:“贤卿,回复太子贞,让他尽管派使者来,颍东以及淮北的地盘,寡人愿意跟他通过协商和平解决,并愿意同宋国结盟,让楚宋两国重归于好。” 熊槐话音一落,陈轸还未来得及回应,此时,汉北郡守接子快步走进来,并满脸惊喜的禀报道:“大王,韩国大臣韩忧来访,此刻正在府外求见。” 熊槐一怔,接着便心中一乐。 韩忧乃是公叔一党,同样也亲近楚国。 现在韩国的军队还没有回到都城,而韩忧却已经到了宛城,显然,这韩忧是代表韩国来求和来了。 先有宋国主动靠拢,又有韩国主动靠近,这两件事的接连发生,显然意味着楚国先前的外交不利局势,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甚至可以说已经得到逆转。 想着,熊槐满脸欣喜的应道:“传,立即让韩国使者来见寡人。” “唯。” 不久,大厅中,韩忧态度十分恭敬的道:“大王,寡君之前得到大王送去的贺礼,心中欣喜异常,以为大王并没有因为寡君被秦赵两国胁迫,而迁怒于寡君。 寡君得到大王的礼物,本有意亲自前来楚国当面向大王致谢,只是因为各国的缘故,以及楚韩两国尚有一些矛盾,而未能成行。 因为,寡君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心中颇为自责,以为自己辜负了大王的爱护之意。 如今天下稍安,而之前韩国与楚国的不睦也已经消除,寡君想要当面向大王致谢的心意也再无阻碍。 是故,寡君特派臣来楚国,希望能当面向大王表达自己谢意,并向大王奉上自己小小心意,还希望大王能准许寡君入楚。 诚如是,则为两国之幸。” 韩忧的话音一落,大厅中的楚国君臣全都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本以为韩忧来,是为了求和的,但不想,韩忧这次来楚,不仅是来求和,而且还肩负着为韩王入朝做铺垫的重任。 这··· 韩王想要入朝! 这种给自己国家长脸的事情,难道还能拒绝么? 熊槐当即点头道:“善哉善哉,若韩王不吝亲自,寡人何吝亲迎,寡人与韩王的感情,非等闲国君可比。” 说着,熊槐向韩忧许诺道:“请先生回复韩王,韩王来,寡人必出城百里相迎!”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欲除甘茂 韩忧得到楚王的答复后,当天就匆匆离开了宛城,返回韩国向韩王复命去了。 而就在韩忧离去的第三天,一个出乎熊槐意料的人,秘密赶到了宛城。 “秦国向寿秘密来访,他来求见寡人有什么事?莫非秦国也想与寡人重新结盟?” 熊槐听着接子的禀报,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 向寿乃是秦王的近臣,同时也是熊槐自己女婿公子稷的表兄弟,甚至是情如兄弟,算是秦国之中的亲楚派人士。秦楚两国没决裂之前,向寿等公子稷一方的人,都跟楚国较为亲近。 只是,后来秦国参与连横抗楚,接着公子稷被秦王送到齐国做人质,这两件事的接连发生,导致秦楚两国关系迅速恶化。 尤其是第二次五国伐楚过程中,秦国拒绝了楚国和谈,坚持连横伐楚,导致楚国陈地被攻克,一战而失地千里。 此后秦楚两国的关系便跌到冰点,而就在刚刚结束的第三次五国伐楚过程中,楚国接连派人游说燕赵韩宋四国,但却没有派人去游说世代联姻的秦国。 秦楚两国关系之恶劣,其可见一般。 而秦楚两国关系恶化相对应的,则是秦国朝中的亲楚派大臣也都迅速失势,难以动摇秦国的国策了。 所以,之前熊槐为了避免楚国再次遭到周围的各国围攻,已经决定与一东一西两个强大的国家中一个讲和,并已经将目标放在了齐国身上,甚至派去齐国的使者都可能已经进入齐国的国土了。 但是,现在,秦王荡近臣却在这个时候秘密来到宛城。 这由不得熊槐迟疑。 接着,熊槐又向负责情报的陈轸询问,得知秦国那边现在还没有异常的消息传来后,心中更加惊疑了。 不过惊疑归惊疑,如向寿这样,本身就出身于楚国,跟楚国纠葛极深的亲楚派大臣,熊槐还是要接见的,那怕他现在在秦国并没有多少权势。 不久,熊槐以陈轸作陪,亲自在大厅中接见了向寿。 礼毕。 向寿诚惶诚恐的道:“大王,之前楚国陷于危难,公子芾、公子悝以及臣等,都希望秦国能相助楚国,不负秦楚世代之好。奈何奸相甘茂从中作梗,以致秦楚两国共同期待的联盟事宜半途夭折。 对此,两位公子以及臣等全都深以为憾,万幸大王英明神武,大破齐魏宋三国于淮北,让楚国就此转危为安。 两位公子以及臣等,在咸阳听说了大王大胜的消息,打心眼里为大王感到高兴。 是故,臣这次来楚国,就是代表两位公子,以及诸多友善楚国的大臣,来向大王表示祝贺。” 熊槐一听,顿时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向寿。 这向寿一开口,话里话外的全是公子芾与公子悝,是以公子稷两个亲弟为首的亲楚势力,这已经表明,他这次来楚国,不是奉秦王荡之命,而是代表秦国的亲楚派势力来楚国的。 这次楚国大胜五国联盟,并一举收复所有的失地,可谓声威大振。而随着楚国的威望提高,各国的亲楚派大臣也会随着水涨船高。 这种情况下,向寿依旧迫不及待的赶来楚国求见他,而且态度又如此谦卑谄媚,这就说明向寿或者说秦国的亲楚派势力即将有大动作,但因为力量不够,所以急需楚国的支持。 心中有底后,熊槐看着向寿的笑容更加和善了: “贤卿远在秦国,依旧时刻惦记着故国,为寡人担忧,两位公子虽是秦国公子,但是也时刻不忘母族故国,两位公子与贤卿的心意,寡人已经知道了,而且寡人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向寿见楚王面色始终十分和善,且语气中透着阵阵亲近之意,不由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在见到楚王之前,心中一直忐忑,唯恐楚王因为秦楚两国的矛盾,以及他们未能在秦楚议和中起到关键的作用,而埋怨他们或者以为他们对楚国无用。 但现在,他一见楚王的态度,并没有丝毫疏远与冷淡,便知道他们这群秦楚势力,对楚王而言还是有用的。 想着,向寿定了定神,然后拱手道:“大王的恩情,臣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并且永远感激在心。”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向寿双眉微微一垂,感叹道:“臣等远在秦国,可谓举目无亲,全赖大王信重与支持,臣等这才能在秦国站稳脚跟,大王对臣等的恩情,可以说是很深的了,臣等也一直在心中默默感激涕零,欲要对大王有所报答,以不负大王之恩。” 熊槐见向寿再三强调自己对在秦楚人的恩情,心中有些奇怪,这种事说一次就够了,向寿再三说,这就显得有些虚情假意了。 虽然熊槐也没有希望秦国的那些亲楚派大臣,如楚臣一样效忠于自己,但向寿如此刻意强调,也太假了。 不过,熊槐对于向寿或者公子芾兄弟,也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对向寿的表忠心,也只是笑着点头。 此时,向寿见楚王点头,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叹恨道:“臣虽然一直都见大王的恩情放在心中,对大王甚是感激。可是,有些人享受着大王的礼遇,得到了大王的恩惠,受到了大王的支持,却不仅不思报答,反而还反咬一口,且欲至大王于死地。 对于这种人,臣深以为耻,不欲与之为伍。” 熊槐一怔,然后诧异的看着向寿问道:“卿说的是···?” 向寿满脸不岔道:“大王,臣说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国右丞相甘茂。当年甘茂在秦国用事,大王待甘茂可谓礼遇有加矣,而且,甘茂在秦国获取高位,甚至是右丞相之位,大王出力甚多。 可是,甘茂又是如何回应大王的厚恩的呢? 先是阻挠秦楚议和,其后纠结五国联合伐楚,若非大王有上天庇护,在淮北一战中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其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熊槐一听向寿或者说秦国的亲楚派将矛头指向秦相甘茂,心中顿时一动,接着心中充斥着一股对甘茂的怨恨。 甘茂这个人,熊槐自问对他多有扶持,待他甚厚。 当年甘茂被秦王荡任命为左相以分相国樗里疾的权势,是时,甘茂前有以樗里疾为首的秦国宗室对他十分不满,后有大量的秦国官吏对虎视眈眈,那时秦王荡身边全都是说甘茂坏话的人。 那时候,若非熊槐下令,让秦国的亲楚派大臣全力支持甘茂,否则,甘茂将难以在秦国立足。 可是,当甘茂在秦国坐稳右丞相之位后,又是怎么报答楚国的呢? 熊槐想起之前的两次五国伐楚之战,不禁恨道:“甘茂深负寡人之望,寡人恨之···” 向寿一听楚王之言,立即附和道:“大王之恨便是臣之恨,甘茂久受大王之恩,却对大王恩将仇报,是故,为了一解大王之恨,臣请为大王除掉甘茂。”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昭常去秦 “除掉甘茂?”熊槐心中一惊,然后同一旁的陈轸对视一样,见陈轸脸上同样也有惊色,便知道除掉甘茂的事情,在秦国那边还没有传出风声,还处于少数人密谋阶段。 诚然,熊槐自己也对甘茂很不满,但是,熊槐心中也明白,甘茂做为秦王荡最信任的大臣,并不是说除掉就能除掉的,最起码秦王荡那一关就很难过。 想着,熊槐顿时惊疑不定的看着向寿,连他这个楚王都知道除掉甘茂的难度,更何况是身为秦国大臣的向寿呢。 只是,向寿既然敢在自己面前夸口说除掉甘茂,那么他一定也是有把握的。 向寿有底气,而向寿以及公子芾等亲楚派并没有扳倒甘茂的实力,甚至即便加上楚国也不行。 即便如此,向寿依然还是开口了。 这说明··· 秦国的亲楚派势力与其他势力联合了! 想到这,熊槐一脸为难的道“贤卿,虽然寡人也对甘茂很不满,甚至也欲报仇雪恨。但是,甘茂乃是秦相,而寡人只是楚王,寡人虽贵,但也拿秦相没有办法。” 向寿一听楚王露出除掉甘茂之意,立即欣喜的拱手道“大王勿忧,除掉区区一个甘茂,哪里还用得着大王亲自出手,这事臣等便可代劳。若是大王放心,还请大王将此事交给臣,臣以及两位公子必定会给大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知两位公子以及贤卿打算怎么做?还有,不知贤卿有什么需要寡人做的吗?” 向寿笑了笑,高深莫测的道“大王,如今公子芾、公子悝还有将军魏冉已经在咸阳游说寡君,希望秦楚两国能重新讲和,甚至是重新结盟,结为一体。 对此,寡君已经有所意动,但是因为之前秦楚两国的矛盾,寡君心里担心大王对寡君有所误会,担心大王在心中埋怨寡君,而不愿与秦国讲和。 所以,寡君虽意动,但依然还犹豫不决。” 说到这,向寿拱手道“故而,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王派出使者前去咸尹与敝国讲和,打消寡君的疑虑。同时,还请大王派去咸阳的使者,表明不愿与甘茂谈判,表达对甘茂的不信任。 只要大王的使者到了咸阳,有了这一个借口,那么两位公子以及臣等,必然全力出手,一则促成秦楚联盟,二则为大王除掉甘茂。” “秦楚联盟,除掉甘茂?”熊槐一听向寿之言,心中顿时生出阵阵疑惑。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好像不是向寿这些亲楚派想要除掉甘茂上位,顺带的促成秦楚联盟。好像是秦王荡想要与楚国结盟,而甘茂只是秦楚结盟的条件。 若是前者,这只是秦国的一场内乱,熊槐自然可以静观其变,坐享其成。 若是后者,那秦国又有大动作了,以致于让秦王荡不惜舍弃了甘茂。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似乎秦楚联盟对此时的楚国而言,乃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既如此,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着,熊槐笑了笑,答应道“可,寡人稍后就可以派出重臣前去咸阳,希望能与贤卿达成和议。” 向寿一听楚王有意让自己主持秦楚和谈,顿时大喜的拱手道“请大王放心,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向寿离去后,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一旁的陈轸问道“贤卿,如今秦国那边有意与我楚国和谈,甚至是重新结盟。而国中变法在即,寡人也不欲被外事分心,同样也有意与秦国和谈,不知贤卿以为,何人可出使秦国。” 陈轸闻言沉默一下。 之前楚国没有与秦国和谈之意也就罢了,现在要与秦国和谈,那秦国就对楚国很重要,也就不能排除一般的大臣。 现在令尹昭雎已经回到郢都主持国事,柱国唐昧暂时坐镇陈城,左徒屈原已经去了齐国,左尹咸尹至今出使未归,太府尹工尹还在忙着战后善后事宜,这些重臣全都难以脱身。 所以··· 想着,陈轸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与秦国群臣有旧,臣请往秦国一行。” 熊槐闻言,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可,如今寡人依然还面临着内忧外患,须臾不可离开贤卿。” “这···”陈轸想起自己肩负着监视各地贵族的重担,不禁沉默了。 顿了顿,熊槐开口道“贤卿,据说左尹已经离开赵国进入韩国了,不知贤卿以为让左尹去秦国走一遭,如何?” 陈轸迟疑道“大王,左尹离楚年余,而左尹族人为了守住方城,族人多有伤亡,此时左尹一定是归心似箭。” 熊槐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为难的地方,不过,现在朝中重臣,要么国事缠身无法轻离,要么与秦国不和不可去秦国议和,现在也就正在返回途中的昭常可以动身了。 况且,昭氏一族一向与秦国亲近,让昭常去秦国,和谈一定事半功倍的。 想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这样吧,寡人亲自写信给左尹,让他走一趟秦国,想来左尹一定不会拒绝寡人的。” 说罢,熊槐当即写下一份信函,然后派人传讯正在归途的左尹昭常。 另一边,归心似箭的昭常正快马加鞭地返回楚国,马车正走到楚韩两国边境时,便接到了楚王送来的信函。 昭常将书信展开一看,对前面的安顿族人转正嫡子等等安抚之言全都一扫而过,直到最后,当他看到楚王在信中询问他,是否有意走一遭咸阳,是否愿意去除掉甘茂时,不由精神一振。 此时,昭常脑海中全是第二次五国伐楚时,他去咸阳与甘茂议和的一幕幕,被甘茂百般刁难,屡屡受甘茂欺压,虽委屈求全,但最后还是被甘茂当傻子一样耍了。 以致他这个楚国的堂堂左尹,竟在咸阳沦为笑柄,成为人们饭后的笑料。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对此,他可是一直都耿耿于怀的。 但现在,楚王却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光明正大去咸阳找甘茂报仇的机会。 这··· 楚王厚恩啊! 想着,昭常立即双拳紧握,然后神采奕奕的道“来人,立即派人回复大王,就说臣愿为大王分忧。” “诺。” “传令,转道去咸阳。” “诺。” “传令,立即让世子从府库中拿出千金送到咸阳,本君有大用···” 。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欲伐河东 另一边,秦国咸阳。 向寿一回到咸阳,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也没有去公子芾或者公子悝的府邸,而是直接进了秦宫。 宫中。 向寿满心欣喜的向秦王荡禀报道:“大王,臣不负大王所托,此去楚国圆满的完成了大王的嘱托,已经成功说动楚王,让楚王派重臣前来咸阳与我秦国讲和。” 秦王荡闻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连眉目间的忧愁也瞬间舒展开来。 不久前的五国伐楚之战,楚国在淮北之战中大破齐魏宋三国,魏宋联军全军覆没,齐军折损近半,连汉北的秦魏韩三国联军,听到消息后,也都望风而逃。 这一战,给了秦王荡极大的震撼,虽然秦国也遭到过几次各国来袭战事,可是秦国之所以能击退各国联军,那是因为秦国占据着险关,各国都杀不进来,秦国只需两万精兵,就可以挡住各国百万雄师。 而楚国则不然,从东部的大海到西部的丹淅防线,楚国的防线延绵两千里,楚国各地都需要防守。 即便是如此,楚国接连三次应对各国来袭时,每次都调集大军,强顶各国的围攻。而且每次都不是一触即溃,每次都顶了一年以上。 通过这三次战争,秦王荡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楚国的强盛与坚韧,同时也让他对现在的楚国生出阵阵惧意。 能以一国之力三番两次对抗天下各国,并且还能战而胜之。这样的楚国,还不是现在的秦国能单独正面交锋的。 如今魏宋两国元气大伤,再想组建五国连横,短时间内已经是不可能的。没有其他国家在旁牵制楚国,紧靠秦国来对抗楚国,说实话,秦王荡不仅心中没底,而且还充满着担忧。 不担心楚国进攻关中,而是担心楚国纠集巴充两国,然后联络蜀国遗族,打算对南郑蜀地下手。 若是楚国真的这样做了,那么秦国可能就只能保住南郑。 不过还好,通过这次向寿的试探,发现楚国似乎并没有要对秦国下手的意思。 这就说明接下来楚国的报复目标,十有不是秦国。而作为第三次伐楚的主导国,秦国也不用担心会独自面对楚国的兵锋了。 想着,秦王荡心有余悸地笑道:“好,实在是太好了,这次能说服楚王,贤卿功不可没。” 向寿见秦王脸色露出喜色,立即笑着拱手道:“全赖大王神明!” 不久,向寿从宫中出来,回到自己的府邸,发现将军魏冉此时已经在厅中等候自己了。 见此,向寿立即向大厅走了。 大厅中。 魏冉一见向寿进来,立即开口问道:“如何?” “成了。”向寿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次寿去宛城,不仅见到了楚王,说服了楚王答应与秦国讲和,而且还说动楚王出力,一同除掉甘茂。” “好。”魏冉大喜的赞道。 此时,向寿想起魏冉的计划,心中没底,迟疑的道:“将军,寿听说两天前甘茂率军回国,大王可并没有责怪他,反而还好言安慰他。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王并没有因为战败而疏远甘茂,我们的机会能成功吗?” 魏冉见向寿脸色透着淡淡的担忧,自信满满的道:“放心,这次甘茂肯定是无法在秦国立足了。虽然大王并没有责怪他,可是责怪他的人,整个咸阳到处都是,公孙奭、公孙郝、左丞相楼缓、国尉司马错、客卿烛寿等等,可全都对他有抱怨之词。 甚至公孙奭等人每天还在大王面前说甘茂几次坏话,公子芾等人也时常在大王面前说甘茂的不是,每次提起甘茂,都摇头叹息甘茂误国。 现在满朝文武都在非议甘茂,他甘茂就算有大王的信任,又能如何。” 说到这,魏冉冷冷一笑:“况且,稍后我就去大王面前再放一把火,必能让大王与甘茂离心,不复之前的信任···” 不久后,秦宫中。 魏冉恭敬的行礼道:“大王。” 秦王荡见魏冉到来,想起之前魏冉公孙奭烛寿等人劝说,满脸沉重的道:“将军是为魏国的事情来的吧。” “大王明鉴,臣正是为伐魏之事而来。”魏冉点了点头。 秦王荡皱眉道:“将军,伐魏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我们与楚国的战事才刚刚结束,不仅士卒疲敝,而且长年累月的战事,也让国库钱粮消耗甚多,此时与魏国开战,恐怕国家难堪其负。” “不然。”魏冉摇头道:“大王,不久前魏国的十五万大军在淮北全军覆没,现在楚国柱国唐昧屯兵于陈,虎视魏国,而魏国不仅没有派人与楚国议和,反而还急调大军回援大梁。 此时此刻,魏国河东已然空虚,现在只需十万大军,只需旬月功夫,便可轻取河东。士卒虽疲惫,府库虽空虚,难道十万大军也拿不出来吗?” “这···”秦王荡露出难色。 之前甘茂率军归来,秦王荡也曾拿伐魏的事情咨询他,但是甘茂却极力反对伐魏,主力修养生息。 对此,秦王荡也在左右摇摆,一方面秦国经过连年征战,国力损耗极大,百姓也怨声载道,也的确需要修养。 而另一方面,之前魏国势力不弱,秦国也很少打魏国的主意,但是现在魏国实力大损,连剩下的兵力也调去了大梁防备楚国,魏国河东此刻可谓空虚异常,这么好机会,错过了,那就是真的错过了。 说实话,秦王荡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只是因为之前楚国报复对象未明,秦王荡担心楚国会威逼魏韩两国,然后带着魏韩两国伐秦,所以才一直都在犹豫中。 而现在,伐魏的一个重要顾虑已经消息,剩下的,也就只有国力损耗严重,百姓连年征战以致怨声载道的问题。 此时,魏冉见秦王荡依旧迟疑,经过多日的游说,他当然已经明白秦王荡的顾虑在何处。 于是,魏冉突然长叹道:“大王,自从天下伐齐之后,楚国联合三晋封锁关中,至今已二十有年矣。二十年来,所三晋所困,我强大的秦国,已经有二十年未曾出关作战了。二十年啊,这简直是秦国的耻辱,臣耻之。” 秦王荡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秦国空有强大的实力,却坐困关中,这实在是窝囊。 魏冉见秦王脸色一变,再接再厉道:“大王,二十年未能出关的耻辱臣暂且还能忍下,可是,臣最不能忍的,还是百姓对国家甚至是大王您多有抱怨啊。” 秦王荡一怔,心中慌乱间,又听到魏冉的声音: “大王可知百姓抱怨什么?百姓们抱怨的不是大王连年征战,而是抱怨大王连年征战却苦无战果啊。 死亡是百姓轻视的,战争是百姓所欣喜的,战功升爵这才是百姓所希望的。现在大王重视百姓所轻视的,无视的百姓的喜好,而忽视百姓所迫切希望的,这不就是舍本逐末吗? 错过了这次必胜的机会,臣担心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下次对外作战再次不胜,百姓劳而无功。那时,臣就担心秦法将会被百姓唾弃,而大王您···” 秦王荡听到这脸色一变,然后不等魏冉说完,就连忙开口道:“传诏,请群臣前来议事···”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方向 上 不久后,秦国重臣齐聚于秦宫中。 “诸卿,如今魏国正与楚国在大梁陈城一带对持,河东空虚异常,寡人欲出兵取河东,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秦王荡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位于群臣的之首的甘茂便已经变了颜色。 就在两天前,秦王荡就已经拿这个问题询问过他,然后被他劝阻,打消了伐魏的念头。不想,这才过去两天,秦王荡不仅重新升起了伐魏之心,而且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已经召集群臣议事了。 想着,甘茂立即起身道:“大王,我秦国连年征战,百姓疲惫,府库空虚,当此之时,理应暂且休整,不宜大动干戈。” 甘茂话音一落,对面的公孙奭立即笑道:“丞相多虑了,百姓虽然疲惫,府库纵然空虚,但是现在魏国河东空虚,只需五万大军,便可轻取河东。以我秦国之大,难道五万大军还调不出来吗?” 另一边,公孙郝接着附和道:“不错,在下也以为丞相之言大谬,诚然百姓疲惫府库空虚,但也正是因为百姓疲惫府库空虚,所以我们才更要出兵攻打河东。 这些年我秦国连年对外征战,可是除了函谷关外狭隘的焦地以外,却并没有获得更多的土地。关中的土地眼看就要耗尽,而我秦国立功的将士以及成年的百姓却也在不断增长,在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秦国无地可赐,无地可分。 那时,若是不能获取其他国家的地盘,那就只能将立功的勇士以及成年的百姓安排到南郑蜀地了。 可是南郑蜀地偏远不说,而且土地还很贫瘠,尤其是蜀地,那地方可是穷山恶水,三年一水灾,五年一洪灾。 让勇士与百姓去蜀地,那不是赏赐,而是发配,如此岂能让勇士与百姓信服。” 说着,公孙郝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鼓动的语气道:“而魏国河东不然,魏国河东土地肥沃,商路四通八达,唐尧虞舜夏禹皆定都于此,晋国魏国也曾在此建都,乃是极其富庶的地方。 只要我们攻取河东,然后将河东的百姓尽数驱赶到魏国其他地方,那么不仅河东的财富将全归我秦国所有,补充我秦国府库之不足,而且以河东之膏腴之地,则足够我秦国数十年赏赐功臣勇士之用,也不至于我秦国无地可赏之窘迫。” 此时,殿中的其他大臣一听公孙郝说要将河东之地用来赏赐功臣勇士,大都生出贪婪之心。 要知道秦国变法五十多年,大行军功授爵,再加上人口的增长,现在渭水流域的土地差不多被分完了,连河西的肥沃之地也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土地大都不是肥沃之地,甚至北地郡与上郡都是荒地,至于南郑蜀地···不提也罢。 这些土地与河东一比,天上地下,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很快,殿中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大王,公孙说的是。” “大王,此时正是我秦国攻取河东的天赐良机啊。” “大王,臣请出兵河东,臣愿领兵出征,为大王尽取河东而归。” “大王,臣也愿率兵出征···” 接着,殿中的附和之声,就变成了一些大臣的领兵之争。 就在群臣为出征河东相持不下的时候,甘茂脸色难看的大喝道:“胡闹,现在是否出征还未议定,你们就在大王面前争论谁率兵出征,这成何体统?” 群臣闻言顿时一滞,然后看了看台上脸色不变的秦王,连忙请罪道:“大王,臣等无状。” 秦王荡见状,笑了笑道:“无妨,诸卿急于国事,寡人倍感欣慰。至于攻打河东的主将···” 此时,甘茂见秦王要定下出兵河东之事,立即劝阻道:“大王,臣有话说。” 秦王荡一怔,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丞相有什么话要说?” 甘茂拱手道:“大王,当今天下,楚国一家独大,以一国之力独抗五国之师,犹能战而胜之,楚国之强,可谓盛矣。 楚国之外,我秦国与齐国并列,可是五国联盟,齐国却是盟主,这并非是齐国比我们强大,而是齐国有魏宋两国为援。 我秦齐之后,当数赵国,赵国最近吞并了中山,实力大增。且赵国二十年前扶立了燕王职,燕赵一体已经二十年了。现在赵国有扶立了韩王几瑟,且韩赵两国有亲,如此,一个以赵国为核心,以韩燕两国为羽翼的联盟便形成。 如今魏宋两国实力大减,赵韩燕三国联盟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齐魏宋三国联盟。 而我秦国呢,我们南面与楚国为敌,有因为韩王几瑟即位的缘故,导致赵韩两国对我们警惕甚深,现在我们又要趁魏国虚弱的时候出兵伐魏。 如此,我秦国必然会陷入孤立无援之中。” 说到这,甘茂面色沉重的道:“大王,不可否认,现在魏国异常虚弱,我秦军现在攻击河东必然能一战而下。 可是之后呢?我们如何守住河东? 要是魏国情急之下向南割地于楚求和,然后请求齐宋两国出兵救援,那么以我疲惫不堪的将士以及难以为继的后勤,如何能守住河东? 而且,魏国向齐宋两国求援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魏国向赵韩两国求援,与实力大损的齐宋两国不同,韩赵两国的主力可都尚在,而赵魏韩三国乃是兄弟之国,且三晋一直控制着我秦国东出要道。 一旦分裂的赵魏韩三国再次结为一体,这就是我秦国灾难。” 说着,甘茂停顿了一下,语气诚恳的道:“大王,臣的意思是,现在与其出兵伐魏将魏国彻底倒向齐国或者赵国,还不如暂时休整,并与齐魏宋三国相交。 秦齐魏宋四国结盟,以齐国为盟主,借齐国的名义,南面控制强大的楚国,北面限制正在崛起的赵国,然后借齐魏之力,分化赵韩两国。 待我秦国实力恢复,便可一面用齐魏宋三国牵制楚赵两国,一面出兵伐韩,逼韩国倒向我秦国。 只要韩国与我结盟,那么我们就可以联合齐魏宋三国北弱赵国,南削楚国,待赵弱楚削,我们就可以联合楚国,拉拢魏国,一举将齐国削弱。 是故,依臣之见,伐魏不如伐韩。”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章 方向 下 甘茂的话音一落,那边,公孙奭发出一声讥笑:“连横齐魏,弱赵削楚,伐魏不如伐韩···呵呵。” 甘茂听到公孙奭的嘲笑,脸色一冷,冷冷的看着公孙奭道:“怎么公孙以为在下的计策这么好笑么?” “不敢。”公孙奭摇了摇头,接着笑道:“恐怕丞相不知道,韩王几瑟已经决定去楚国朝拜楚王了,若是丞相执意伐韩,在下担心到时候我秦国不仅会面临赵国的援军,可能还会面临楚国的救韩联军。” “什么?”甘茂大惊,韩王入朝楚国的消息,他还没听到半点风声,就在他以为公孙奭刻意隐瞒情报的时候。 此时,坐在甘茂对面的楼缓轻轻咳了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才缓缓开口道:“大王,臣刚刚从宋相仇液哪里得到消息,宋王病重无法理事,现在宋太子贞已经掌握了宋国国政,并已经开始与楚国讲和。” “什么?” 这次发出惊讶声的不仅是甘茂,甚至连秦王荡以及殿中其他大臣也在驺然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呼声。 接着,秦王荡立即追问道:“丞相,这个消息确定吗?” 楼缓点头道:“大王,这个消息千真万确,虽然宋太子贞为了避免遭到齐国的报复,而可以隐瞒了宋国内情,但是仇液身为宋相,还是打探到了隐情。” 说着,楼缓拱手道:“大王,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正欲在朝后向大王禀报,结果现在右丞相打算联合宋国,是以臣才匆匆将这个消息道出。” 秦王荡闻言,心中立即浮起一个疙瘩,楼缓虽是秦相,但是却始终心向赵国啊。 若不是现在秦国还需要联合以及稳住赵国,这楼缓的左丞相位置,早就该换了。 想着,秦王荡笑了笑道:“无妨,左丞相的消息正是时候。” “谢大王。”楼缓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侧,接着有意无意间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脸色铁青地甘茂。 之前甘茂领军在外,朝中非议甘茂的声音如潮水一般向秦王涌去,察觉到秦国内部暗流涌动的他,此时却也不介意再推甘茂一把。 毕竟甘茂在秦国之中,也算是才能出众的了。 此时,甘茂察觉到楼缓眼中的笑意,不禁在心中冷哼一声。 不过,他心中清楚,这个从赵国来的左丞相一直都没有被秦王荡信任,也不是他的竞争对手,他的真正对手,是公孙奭公孙郝以及司马错。 只是,现在楼缓在这个时候,将宋国的消息说出来,却也是狠狠的算计了他一把。 如果说韩王朝拜楚王的消息,并没有从根本上影响伐韩计划,那么现在宋国倒向楚国,却让他的连横伐韩计划成为泡影。 现在楚国获得了韩宋两国,再加上若即若离的赵国,以及北面那个极为亲近楚国的燕国,连横计划已经难以成功了。 就在甘茂惊疑间,此时,向寿拱手向甘茂道:“丞相,还有一个消息你可能也不知道,就在刚刚,在下秘密访楚归来,楚王已经答应与我秦国和谈,并且已经派出了和谈使者。 想来用不了几日,楚国使者就会赶到咸阳。” “秦楚讲和了???!”甘茂一听,大惊失色,这么重要的消息,他身为秦国右丞相,竟然还不知道。 想着,他立即转身向秦王荡求证道:“大王,此事当真。” 秦王荡闻言,先是尴尬的点头,然后又狠狠的瞪了向寿一眼,埋怨他不该此时将这个消息道出,搞得好像秦国上下全都在针对甘茂一样。 只是他见向寿被自己瞪了一眼后,立即将头缩了回去,不由摇了摇头,向寿与甘茂不和,甚至公孙奭等人也与甘茂不和,这是由来已久的问题,想要他们不对甘茂落井下石也难。 想着,秦王荡只好自己向甘茂解释道:“丞相,向卿也是刚刚访楚归来,寡人一得到楚国的和谈意向,就立即召集群臣前来商议伐魏之事,所以秦楚议和的消息,寡人还没有来得及向卿等公布。” 甘茂一听这个消息是真的,心中顿时生出阵阵寒意。 韩国的消息,宋国的消息,甚至是楚国的消息,这些关乎外交决策的重大消息,他全都不知道。 在这一刻,他这个秦国百官之首的右丞相,似乎成了秦国朝议的局外人。 想着,甘茂有些心灰意冷的拱手道:“大王,臣知道了。” 此时,魏冉见甘茂瞬间消沉了下去,心中不禁冷冷一笑。 他在向寿出宫后,便急急忙忙进宫游说秦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现在他在甘茂心头扎下一根刺,稍后再在大王心上扎下一根刺,如此,大王与甘茂之间必然不复原本之信任。 而只要秦国伐魏成功,那么甘茂两个外部最重要的外援,楚国与魏国那就全都断了。 对上不得大王信任,对下不能团结群臣,对外又没有他国之援,如此,甘茂岂能在秦国立足。 只要甘茂一走,那么他身为亲楚派大臣中的官职最高者,必然能得到来自楚国的全部支持。 接着,只要再加上伐魏之功,那升任丞相的道路算是平坦了。 想着,魏冉不禁为这次驱逐甘茂的计划暗暗得意起来。 不过,就在他暗暗得意见,他突然间见秦王荡带着歉意看向甘茂,似乎打算安慰甘茂,见此,魏冉立即开口道:“大王,如今韩国与宋国已经倒向楚国,而我们也与楚国结盟,且齐国也在淮北之战中被削弱,魏国已经没有援军了。 是故,臣以为,当此之时,正是我们秦国夺取河东的最佳时机。 故,臣虽不才,愿为大王攻取河东。” 秦王荡一怔,然后转头看向正在请命的魏冉。 攻打魏国的事情是魏冉最先提出的,联络楚国的事情也是魏冉筹划的,现在伐魏的大局已定,那么伐魏的主将,理所当然的就是推动此事的魏冉了。 想着,秦王荡立即按捺住安抚甘茂的心思,然后点头道:“可···” 朝议之后,秦王荡回到后宫,然后找来跟甘茂没有多少矛盾的弟弟公子壮道:“贤弟,刚刚为兄在殿中议事,因为寡人未能及时告知丞相秦楚议和之事,导致寡人与丞相之间有了一些误会,所以寡人打算让贤弟去安抚丞相。” 秦王荡说完,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公子壮回复,不由迟疑的看向公子壮:“贤弟,寡人跟你说话呢,你为何不回复寡人?” 公子壮闻言,想起公孙奭的言语,心中一狠,立即拱手请罪道:“大王,臣弟刚刚想丞相的事想的出神,未能及时回应大王,臣弟有罪,有罪。” 秦王荡一怔:“贤弟想什么,竟然如此出神?” “大王,臣弟刚刚一直都在想,眼看楚国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五国联盟已经瓦解,连横弱楚的机划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至少在魏宋两国实力未恢复之前,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以丞相之贤能,这么明显的事,臣弟都能看出来的事,为何丞相看不出来。” 秦王荡一愣:“这···” 公子壮见秦王荡愣住,沉默了一下,然后忐忑不安的道:“臣弟苦思许久,心中有些怀疑,怀疑丞相在失去了楚国的支持后,肯定是不愿再失去魏国的支持。 所以丞相明明已经知道伐魏之利,却依然极力反对出兵伐魏。丞相此举,这是将我们秦国卖给魏国,以获取魏国对丞相的全力支持啊。” “···”秦王荡闻言不禁狐疑起来,默默的心中问着自己:“有?还是没有?没有?还是有?” 另一边,甘茂回到府中后,便一直等着秦王荡对他的解释,等着秦王荡的赏赐或安慰,以表示秦王荡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的。 只是,他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秦王荡的使者。 最后,甘茂感叹了一句:“三人成虎,曾子杀人,古人诚不我欺啊。” 感叹着,甘茂又轻声囔囔道:“或许,大王是在埋怨我计略失当,埋怨我不该在上次楚国前来议和的时候,贪图汉北之富,而拒绝了汉中吧!” 数日后,昭常抵达咸阳。 秦宫中,昭常表达了秦楚两国讲和的意愿后,秦王荡笑着开口:“先生来议和,寡人不甚欢喜,为了表达寡人的诚意,先生可以与寡人之相详谈议和之事,甚至是两国结盟之事。” 昭常闻言,看了看一侧的甘茂,摇头道:“大王,臣此次来秦国议和,是带着诚意来和谈的。 但是臣到了咸阳,大王却出一个出尔反尔,食言自肥的无耻小人来跟我谈,大王诚意何在?” “你···”甘茂一听昭常当面骂他无耻小人,顿时大怒。 此时,昭常听到甘茂的怒吼声,冲他冷冷一笑,然后扭头看向秦王荡,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道:“若是大王无意和谈,那臣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昭常转身就向殿外走。 秦王荡见状,心中大急,现在秦国已经在准备出兵攻打魏国河东了。此时此刻,岂能让昭常就这么离开,这不是在深深的得罪楚国吗? 想着,秦王荡急道:“先生且慢···” 甘茂一听秦王荡开口,顿时脑袋一晕,然后深深的陷入绝望中······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在齐 上 就在昭常与秦国开始谈判的时候,另一边,屈原也已经到了齐国临淄,并在齐国右丞相田文的亲自接待引导下,在齐宫面见了齐王。 只是,对屈原提出的齐楚两国再次讲和并结盟的提议,齐王地并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对于齐王地的疑虑,屈原心中有数,之前的二十几年里,楚国屡屡发起合纵联盟围攻齐国,楚国的军队都已经包围了齐鲁之地的南面门户郯城。 接着,楚国在伐齐过程中,突然袭击了盟友越国,并在两月间占领了淮水以南的越国全境。 而与此同时,齐国则趁楚国势力向南收缩之际,顺势收复了所有的失地,并占据了越国的淮北地。 接下来,齐楚两国隔淮水对持后,齐国前后三次组织连横联盟伐楚。 而楚国在第一次被围攻中,汉中上庸两郡被夺,差点汉北之地不守。 第二次,楚国痛失淮北之地千余里,差点被五国赶到淮水之南。 第三次,楚国苦战近年,在汉北郡叶郡两地被打残,以及令尹昭雎亲自一身为饵的情况下,这才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勉强击退了五国联盟。 可以说,这二十年来,齐楚两国一直都在交战中度过,现在他冒然前来请求齐楚讲和并结盟,也难怪齐王会迟疑。 不过对于齐楚两国能否能够讲和甚至是结盟,屈原也有足够的信心。 一则齐国这一战失败,实力出现损伤。 二则齐楚两国之间还隔了一个宋国,想来经过之前的三次伐楚,齐国上下已经意识到宋国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齐楚交战。 三则现在楚国手中还有齐国的六万降军呢! 于是,屈原在住进齐国的宾馆后,先是携带重礼,以接子学生的名义拜访了接子好友现任齐国左丞相季子,并在离去之前提出了想要参观稷下学宫的请求,得到了季子的肯定答复后,屈原这才心满意足的返回宾馆。 回到宾馆,屈原便接到了田文邀请他参与宴会的请帖。 这不是屈原初次来齐国了,二十多年前,屈原刚刚被楚王提拔时,就是专门负责外交的,当时他就多次往来齐国,并在他的极力促成下,齐楚两国达成了同盟。 那时起,他就与齐国的田氏宗亲以及稷下学宫的诸子有联系。 现在田文这个田氏宗亲首领发出的邀请,屈原自然不会拒绝。 当天夜里,屈原参加了齐国右丞相田文举行的盛大宴会,并受到了诸多田氏宗亲的热烈欢迎。 次日,屈原在此拜访了左丞相季子,然后两人同乘一车到了齐国的稷下学宫,接着季子在前,屈原微微落后半个身位,跟在季子身后走进学宫。 一进入学宫,屈原大略的将学宫内的情况扫视一遍,便从往来的学宫学子身上明显感到一股活力。这是不同于楚国大学中贵族子弟的浮夸攀比之风,也不同于楚国太学学子的略感庄重紧迫之风,这是一股充满着生机热情的活力。 见此,屈原脸色顿时一正。 之前他在楚国时听说齐王地排斥贤者,连闻名天下的邹衍与苏代都驱逐了。他本以为,以齐王对贤者的苛求完美,会导致齐国稷下学宫的诸子会与齐王疏远,以至于闻名天下的稷下学宫中也会充斥着压抑以及凝重。 但现在看来,齐王地的苛求,并没有传递到学宫中来,否则学宫中的学子,脸上也不会大都神采奕奕,充满着自信与活力。 此时,走在前面的季子见屈原进入学宫后,脸色瞬间变得肃然起来,不禁自得地问道:“屈子有二十多年未曾来我学宫参观,不知现在以为此时的学宫比之当初如何?” 屈原闻言笑着应道:“眼下的学宫更胜往昔了,二十多年前,平也曾多次参观学宫,但那时的学宫学子,却不如现在学子数量多。” 说着,屈原有问道:“先生,在下上次来学宫之时,当时学宫中有受大夫之禄者七十余人,诸子上百人,可谓群英荟萃。论规模之大,论学问之广,论学子之多,学宫都远远超过了昔日魏国盛极一时的西河学派,堪称天下学问之中心。 现在学宫中学子更胜当年,想来学宫也是更受齐王信重了,不知此时学宫中受上大夫之禄者,比之当年如何?是否达到了百人?” 季子一听屈原询问,眼神中得意瞬间凝固,只是此时他正目视前方,微微落后他半个身位的屈原,也并未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 对于屈原所所问的受上大夫之禄者,乃是学宫诸子中的佼佼者,他们不仅在学宫教授弟子,讲解学问,而且还可以直接向齐王献策问对,乃是齐王的重要参谋。 昔日齐宣王还在时,学宫的鼎盛时期,同时享受上大夫之禄的诸子达到了七十六人,而他季真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现在的齐王即位后,虽然也信重学宫,但随着原本诸子中一些人的故去,一些人的离去,再加上齐王地对授予诸子上大夫之禄较为苛责,导致现在受禄的诸子已经不足六十人。 从这方面来说,虽然学宫的学子增多了,但是受禄诸子的减少,无异于学宫已经走向了衰弱。 当然,这话可不能对抱着打探虚实目的的屈原说,季子只是一手抚须,自鸣得意的道:“唉,天下贤者何其少也,虽然我学宫号称汇聚了天下大半的大贤,但学宫中的受禄者依旧不足百人。” 接着,季子不等屈原开口,主动问道:“屈子,在下在接子的来信看到,楚王二十年前曾效仿稷下学宫,在郢都之外设立了太学,二十年过去了,不知楚国太学比之我稷下学宫如何?” 屈原闻言,坦荡的摇头道:“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太学虽设立二十年,甚至寡君也多次邀请楚地各大学派的诸子前去太学讲学,但是敝国的太学比起学宫的盛况,依旧大为不如。” 说着,屈原又感叹道:“不仅是我太学比不上学宫,已经衰弱的西河学派,声名显著的清溪学派,鲁国的儒学等等,全都不如学宫远矣。” 季子听着屈原的感叹,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学宫虽然有衰弱的趋势,但是比起天下的其他学派,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想着,季子心情愉悦的伸出右手指引道:“屈子来,在下带屈子去看看我学宫最精彩的地方。” 说话间,二人走了没多远,便来到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 屈原一到这里,顿时精神一振,季子带他来的地方,正是最想来的地方:稷下学宫的辩论之地,是各大学派的交锋之地,同时也是齐国乃至整个天下各种思想碰撞最激烈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许多诸子都曾得到启发,然后推陈纳新,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对于这里,屈原向往久矣。 只是,屈原到了这里后,脚还没站稳,各种声音便飘到他的耳中。 “淮水之战为何三国惨败?” “五国伐楚为何失败?” “楚国何以在第三次伐楚之战中取胜?” “···” 一听众人的议论声,屈原顿时为之愕然。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在齐 中 听着周围的声音,屈原连忙向人群看去,却见众人团团围住的一个高台上,正站两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人,见此,屈原立即将注意力向台上投去。 此时,季子注意到屈原的目光,立即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天下最大的事情,无非就是淮北之战,是故学宫的诸子以及学子时常都聚在一起议论。 至于台上的两人,其一是孟子弟子滕子更,滕国复国后,新任滕君为感谢先王,特将其弟送来齐国侍奉先王,先王因以为稷下先生。” “原来是孟子高徒!”屈原看着那个穿着儒袍的老者点了点头。 “至于与滕子辩论的人,则是宋子高徒墨家田子离。” “原来是宋子高徒。”屈原又点了点头,宋子宋钘乃是学宫中与楚国太傅环渊齐名的宗师学者,精通道墨名三家之学,对于宋子教出一个墨家弟子,屈原也能理解。 毕竟,稷下学宫虽然以黄老之学为主流,但是墨家思想同样也充斥在学宫中,是以当年孟子游于学宫之时,还曾感叹说,杨朱墨翟之言流于天下,天下学说不归于杨即归于墨。 孟子所说的,正是墨家的思想在学宫中广为流传,甚至连宋钘等一些道家宗师也颇受墨家影响。 就屈原所知,宋钘就曾在楚国伐齐期间,曾通过楚墨的通道,去楚国游说楚王,大谈非攻之道,试图阻止楚国伐齐。 只是···据说楚王没理宋钘,让他失望而归了。 此时,季子见屈原有所意动,立即开口道:“屈子,何不近前一观。” “善。”屈原点了点头,他也想听一听齐国关于五国伐楚之战的论断。 待屈原跟着季子靠近辩论的中心后,正听到滕更向田离问道: “田子,你时常说战争符合道义就会胜利,不符合道义就会失败。可是,就在下所见,五国伐楚之战,却并不如同先生所说,符合道义就会胜利啊。 那楚国乃是蛮夷之国,不通礼仪,不知教化,苛待群贵,奴役百姓,各国之中,也只有秦国比楚国更野蛮了。 可是,我五国仁义之师,吊民伐罪,存亡续断,以义军解救楚国百姓,复立越国,乃是师出有名的义军,可是接连三次与楚国大战,全都未能速胜暴楚,反而还连连打成了持久战,而且第三次大战,还以三国大败而告终。 敢问田子,这是何故?按照先生的理论,难道苛待臣民,灭亡越国的暴楚才是义军,而我存亡续断的五国联军才是不义之师吗?” 此时,刚刚来到台下的屈原听到滕更张口闭口全都是暴楚,不仅摇了摇头。 一直关注屈原的季子见状,立即小声的问道:“屈子何故摇头,是滕子所言大谬吗?” 屈原闻言笑着摇头道:“在下之所以摇头,乃是因为滕子心神动摇,神智已昏矣。我曾经听说,孟子曾告诫门下弟子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想来孟子说的就是滕子这样的人吧。” 季子听着屈原对滕更的贬斥,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反驳。 当年滕文公拜访请教了孟子后,为孟子所折服,回国后再滕国大行孟子的王道,而这滕更也就是那时候投入孟子门下。 当时滕国上下都以为,滕国大行王道,必能以百里之地立足于世,说不定各国百姓还会如同百川归海一样归附滕国,然后滕国就可以不战而称霸天下。 结果,就在滕国日益富强之际,上下都做着春秋美梦的时候,宋国入侵滕国,并以极快的速度一战而吞滕国。 这样的结果,不仅令所有的儒者下巴掉一地,更是让信奉儒学的滕国学者崩溃。然后滕国复国后,就由极度信奉儒学的国家变成了极度排斥儒学的国家,而这滕文公的亲弟弟,孟子的弟子,就被滕国赶到了齐国。 而这个来齐国的滕更,也因为滕国灭亡的缘故,而信念崩溃。来齐十几年,这滕更试图找到贤名之君仁义之国不敌昏庸之君残暴之国的原因。 于是,滕更便隔三差五的找各大学派的人来辩论,以试图从其他学派找到滕国灭亡的原因。 只是··· 季子摇了摇头,信仰崩溃的滕更,在一股脑接受了十几个截然不同的思想后,原本就思想混乱的他,变得更加混乱了。 若不是滕更背后还有滕国,他根本就无法在学宫中立足。 可滕更即便滞留学宫十几年,却也从来没有在学宫之中收过门人弟子,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另一边,台上的田离听到滕更的置疑,张口反驳道:“滕子此言差矣,夫战,义则胜,不义则不胜,这乃是战争的基本准则,怎么会有错误呢。五国伐楚失败而归,也正是符合这一条战争的规律。” 滕更一听,立即讥笑道:“田子是说五国吊民伐罪,为了给千里之外的越国复国是不道义的事情了。而那个灭亡了越国的暴楚,反倒是正义的一方?” “并非如此。”田离摇头道:“虽然我五国伐楚救越乃是正义的事情,但是其细微之处还有区别。 越国位于楚国东部,濒临大海,而上次五国伐楚之时,我们攻打的目标却是淮北之地。 那淮北之地,已被楚国统治数百年,乃心腹之地,民心归附。我们进攻淮北,对于当地的楚人来说,这是敌国入侵,是来欺凌他们妻女,抢夺他们的财物土地的恶徒。所以在楚人看来,五国伐楚的真正目的乃是为了夺取楚国的淮北地,而不是为了复健越国。 是故,我五国大军一到,便引起了楚人的激烈反抗,这就是我五国伐楚不能速胜,而陷入苦战的原因。 而淮北一战之所以失败,那是因为苏代此人不走堂堂正正之道,不想着通过道义说服楚王以及楚相昭雎让越国复立,反而想着通过阴谋暗害楚相昭雎,以致楚相昭雎世子嫡孙惨死,从而激起昭雎决死之心,不惜以身为饵,引诱我三国联军。” 台下的季子听到田离的话不由嘴角一抽,当初苏代去楚国的计划,可是稷下学宫诸子谋划的,现在田离公然攻击暗算昭雎的计划,这分明是对拍板计划的他不满。 此时,田离在台上接着道:“所以,在下以为,五国伐楚虽然是占据道义的行为,但是攻打淮北却是不道义的。 要我说,若是当初五国以越国淮南地为目标,让天下看到五国复立越国的决心,让楚人也知道五国伐楚不是为了攻打楚国,而是为了复立越国,如此,楚人岂会为了越国而与我五国死战。 如此,楚人五死战之心,而我复立越国的意志坚定,只需与楚国对持三月,则前线的楚人必然战心尽失,而越地的百姓必然群起响应。 内有忧患,外有强敌,而自身却无死战之心,如此,我五国又岂会担心战争不胜,有岂会担心难以击败楚国,有岂会担心无法复立越国。 所以说,我们五国当初要是攻打淮南,第一次伐楚之战时就已经胜利了,根本就用不着三次。” 田离话音一落,台下的一众墨者立即响应道: “不错,先生之言在理,攻打淮北乃是不义之战,所以楚国守卫淮北之时,才有众多舍生取义的义士为了心中的道义而为楚国防守淮北。所以说,这并非我墨者无义,而是我墨者心中存有天下大义。” “对,若是当初攻打淮南,我们早就胜利了。” 滕更一听周围全是赞扬田离的声音,顿时大怒道:“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师出有名,合乎道义就是合乎道义,岂有攻打淮南就是有理,而攻打淮北就是无理的说法。 伐楚救越乃是大节,无论攻打淮北还是攻打淮南,那都是小节,只要大节不亏,区区小义根本就无法影响大义。 你们这些墨者总是只看到区区小义,却不见天下大义,人们常说墨守陈规,诚不我欺!” 田离见滕更对他甚至是对墨者展开攻击,心中一怒,讥讽的笑问道:“既然先生说攻打淮北也是合乎大义的事情,那先生倒是说说,我们五国伐楚为何会失败? 还有,当年滕国大行仁义之道,为何会被桀宋一战而亡?” “你···”滕更大怒,但却又无法反驳。 按理来说,滕国大行王道,只需五十里地就可以称王天下了,但结果却是一战而亡。 这一件事,他想了多年都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此时,田离见滕更哑口无言,微微一笑,正欲乘胜追击,大谈墨家非攻大义,以推广墨家学说,但开口的一瞬间,他忽然见到台下季子身侧有一个一幅楚人打扮的俊朗楚人。 见此,他略一沉吟便知道这人的身份。 于是,他冲屈原拱手道:“可是楚国大贤屈子当面?”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在齐 下 此时,见田离三言两语就将滕更辩得哑口无言,屈原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他点头的原因不是因为田离的理论,而是田离很有辩论技巧。楚墨多游侠,秦墨多巧匠,齐墨多辩客,此言不虚。 就在屈原感叹间,他突然见台上田离认出他来了,见此,屈原立即点了点,然后拱手应道:“学宫之中,不敢称大贤,在下楚国屈平。” 另一边,田离见屈原承认,心中一喜。接着,田离又见随着他的呼喊,许多人听到楚国大贤屈子的名号,纷纷向这里涌来,心中的喜悦不由更盛了。 于是,田离笑着开口道:“屈子,关于五国伐楚之战,我齐国稷下学宫已经辩论的多日,但学宫诸子各有论断,互不相让,难以达成一致。我听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齐国诸子辩论的虽多,得到的结论虽多,但是没有楚人的论证,终为不美。 而屈子乃是楚国大贤,博闻强记,精通辩论。是故,在下想请屈子上台一辩,共同探究楚国打败五国联军的真理,不知屈子意下如何。” 田离说话的声音十分洪亮,中气十足,似乎是担心屈原听不到一般。 其实他确实也是担心有人听不到,只不过担心的不是屈原,而是担心附近的其他辩论者听不到。 果然,随着田离悠扬洪亮的声音传出,瞬间便将附近的其他辩论者全都吸引了过来。 学宫诸子要跟楚国大贤屈原辩论,这的确是一个轰动的消息。 另一边,台下的屈原听着田离的话也是微微一怔,田离竟然要邀请他上台辩论···田离想以他为踏板更上一个台阶。 想着,屈原见周围的人全都两眼放光的看过来,并见远处的人也渐渐围过来,见此,他愣了愣后不禁微微一笑。 虽然他这次来学宫是来观望学宫风采的,但是,天下所有人来学宫,无论是来求学的,还是来学宫授徒的,都免不了要跟人辩论,这是学宫的风气。既然来到学宫,自然要入乡随俗,不可坠了楚人的威风,留下楚人胆怯的话柄。 而且,不巧的很,他刚刚对田离的说法也不认同,不仅不认同,更不能接受齐国换一个攻打的地点,就能轻易打败楚国的论断。 他这次来齐国,乃是奉王命前来与齐国结盟,为了与齐国结盟,那就必须要打掉齐国能轻易战胜楚国的侥幸之心,告诉齐人,无论齐国从什么地方攻打楚国,都会遭到楚国的迎头痛击。 想着,屈原拱手一礼:“能与先生共同论证真理,这也是平的的荣幸。” 说着,屈原便迈步向台上走去。 “屈子上台了!” 周围的人看着向台上走去的屈原,顿时发出一阵惊叹声。 各国来学宫参观的人不少,上台辩论的也不少,有的成功了,有的则失败了。但是,那些成功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各国的大名士大学者,是各国重臣招揽的门客。 至于各国重臣亲自上台辩论的,自从稷下学宫开宫以来,这还是头一位。 这楚国屈原名气虽大,《离骚》美文已经传到齐国,并被诸子争先传颂,学宫之中,无论是诸子还是学子,都不敢说在写诗歌上能比得上屈原的。可是当场辩论毕竟与写诗歌不同,而且,无论是屈原二十多年前写的《离骚》,还是几年前因楚国陈地大败而写的《招魂》,他们大都读过。 屈原的诗歌读起来感情细腻,一股浓郁的情怀会从他的诗歌中迎面扑来,但是,论文章的大气深邃,那屈原就差远了。 连写文章都不博大深远雄浑的人,当场辩论起来又怎能说得过时常上台辩论的人呢! 一时间,周围的诸子以及学子大都惋惜的看着屈原,而后又用炽热的目光看着台上的田离。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以身代之,代替田离跟屈原辩论,然后在万众瞩目中辩得楚国大贤哑口无言低头臣服。然后告诉所有的齐人,我们虽然在战场上失败了,但是,我们却依然折服了楚人。 另一边,田离看着不紧不慢向台上走来的屈原,眼睛余光见越来越多的诸子以及学子向这里聚集过来,并感受到周围的炽热目光,心中大喜。 关于五国伐楚之战五国战败而归的论断,学宫中的诸子已经讨论许久了,其中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失败的主要的原因就是分兵以及进攻了错误的方向。 而他将方向错误与墨家的不义非攻相结合,即迎合了齐人不愿承认齐国不是楚国对手的心理,同时也满足了楚人占据道义高处的需要。 这种情况下,屈原必然不会驳斥他的论断。而只要屈原认同他的论断,那屈原就只能在他划定的墨家理论中跟他辩论。 这样一来···一个墨家辩论大师跟一个非墨家学者辩论墨家真意,他实在想不出输的理由。 屈原乃楚国大贤,名声遍传天下,若是他能力压屈原,让屈原拜服,必能极大的振奋齐人的精神,让齐人从战败的沮丧中走出来。 如此大功,必能在学宫中获得巨大的声望,甚至还能让他给齐王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一举获得上大夫的厚禄。 想着,田离看向屈原的目光便越加友善了,连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了。 待屈原上台,田离拱手行礼道:“屈子,不知在下方才所言,屈子以为然否。” 田离话音一落,台下的诸子以及众学子全都好奇的向田离对面的屈原看去。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不好接,认可了田离的论断,那就是直接跳进田离的圈子,想要脱身跟本就不可能。 可是,如果不认可田离的论断,那就是承认五国伐楚是正义的事情,认同楚国吞并越国是不义之举。 虽然现在天下的局势,各国不是在打战,就是在去打战的路上,打战就跟吃饭一样,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现在各国打战还是讲究师出有名的,就算没有道理,那也得强词夺理。 就跟宋王攻打大行王道仁义美名传天下的滕君,就跟楚国攻打越国一样,就算编也要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好让自己占据道义的制高点。 若是现在屈原在这里承认楚国灭越是不义的,那么辩论的结果将会是不言而喻的,而且事后天下人的口水也可以淹死屈原。 所以,此刻在场的人都很好奇,楚国的大贤屈原会怎么回答呢?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小义 另一边,台上,屈原听到田离的询问,笑了笑,然后拱手道:“田子刚才的辩论的确精彩,可是对于田子的言论,在下只认同田子所说的义战则胜,不义则败的道理。” 说到这,屈原看着台下的众人笑道:“想来对于这各大学派普遍认可的真理,在场的诸子也没有人会否认的。” 众人闻言顿时轰然一笑,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怎么可能会承认不义的战争会取得胜利呢! 只是大部分没有察觉的是,就在他们的笑态中,他们对楚人屈原的敌意已经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不过,虽然台下的人没有察觉,但是台上正与屈原辩论的田离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种变化。 本来,因为这是一场齐楚双方的辩论,周围的齐人天然的就站在他这边,再加上楚国不久前才打败了齐国,齐人对楚人多有敌视。 这两点因素叠加在一起,屈原还没有上台,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向他。 就田离所见,屈原上台之际,虽然面色轻松,但他绷紧的手指以及凝重的眼神,无不显示出他正受到周围环境的强大压迫。 可是现在,屈原三言两语间就打消了周围的齐人对他的敌意,瞬间就有将齐楚双方的辩论变成他田离与屈原两人辩论的趋势。 这是一个劲敌! 田离心中一凛,立即抛掉对屈原的轻视,同时也没有给屈原更多机会以彻底打消齐人对他的敌意。 于是,田离当即开口道:“既然屈子只认同义战则胜的道理,而不认同在下关于五国攻打淮北不义的论断,那么想来屈原一定是认为我五国攻打淮北以解救越国也是合乎道义的了。 可是,五国攻打淮北既是合乎道义伸张正义禁乱除暴的仁义之举,但五国却被楚国所败,这不就是残暴的战胜了仁义,不义的战胜了正义的,这不就是与先生之前的话相违背吗? 莫非在楚国那边,楚人都以为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正义的,对自己不利的就是不义的吗?” 屈原一听田离想要将他带偏,而且还有制造齐人乃至天下人对楚国的敌视,并楚人扫到道义的最低点的架势,于是立即打断道: “先生此言差矣,在下之所以只认同先生义战则胜的道理,那时因为先生只有这个论断是对的,而其他的论断全都强词夺理的。” 屈原的话音还未落下,才下台不久的滕更一听屈原也认为田离刚刚与他辩论的话是在强词夺理,瞬间精神一振,然后大喜的向屈原拱手道:“屈子也认为田离刚才的话是在强词夺理吗?” 屈原一听滕更在台下出言,立即点头道:“当然。” 说着,屈原不等田离开口便解释道:“这就好比是两人打架,只要是正义的,无论打左脸还是打右脸,那都是正义的。总不可能打架时打左脸是正义的,而打右脸就是不义的吧。 要是这都不是歪理邪说强词夺理,那么什么话才算强词夺理呢?” 滕更一听屈原的意思与他相近,当即笑着点头道:“屈原所言甚是,若是这都不算强词夺理,那就没有什么话算强词夺理。” 滕更话音一落,周围一些非墨家学派的人,也都跟着点了点头。 此时,田离见自己营造的齐楚敌对的气氛被滕更瓦解的干干净净,心中一怒,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胳膊肘向外拐的滕更,然后又赶紧向屈原质询道: “既然先生认为在下的话是在强词夺理,那么先生一定是认为五国舍己为人,千里迢迢的解救越国是不义的了,难道在楚人的眼中,存亡续断,延续他国近两千年的国祚是不义的。而楚国不顾天下悠悠众口,在天下人的反对浪潮之中,乘盟友不备,悍然对自己的盟友发动偷袭,然后一举将盟友吞并的行为是正义的了。” 田离此言一出,立即再次激起了齐人对屈原的敌意,楚国灭越的事情可是已经尘埃落,屈原此时为楚国边界,这就是与天下人为敌,与他们心中的正义为敌。 一瞬间,周围的人全都紧张的看向屈原,甚至连对屈原颇有好感的滕更也不例外。 楚国偷袭盟友越国的事情,可是被天下人口诛笔伐十几年了,基本上楚国卑鄙无耻的名声已经尘埃落定。 此时屈原公然为楚国辩解,一个不好,屈原的名气便臭了。 台上,屈原见众人全都看过来,甚至不少满脸正义的人看他的目光已经充斥的敌意,以致连空气都有一些凝固。 见此,屈原笑了笑,开口道:“诚然,存亡续断,恢复上古大贤的宗庙祭祀血食,乃是一件再正义不过的事情了。就好比昔日齐桓公联合各国解救燕国,一举击退了北戎的南下,保住了燕国,还有齐桓公当年复立卫国的事情,全都得到了天下人的交口称赞。而且,天下人对齐桓公的赞扬还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周围的人一听屈原举例齐桓公,且语气中充满着对齐桓公的敬仰,虽然现在吕齐已经完蛋了,已经变成了田齐,可是对这片土地上的先贤,他们心中还是充满着敬意。 现在屈原以推崇齐桓公,周围的齐人顿时心有荣焉,连带着对屈原的敌意也稍稍缓解。 此时,台上的屈原继续道:“不仅是齐桓公,还有晋文公让曹卫两国复国,以及敝国昔日复立徐国的事情,都得到天下人的赞扬。” 田离立即开口道:“屈子说的是,存亡续断的确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天下人赞扬楚国的有哪里仅仅只是楚国复立徐国,还有贵国复立蔡国以及陈国的事情,也全都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 从屈子的话中,在下也感受到了屈子的满腔正义之心,可是,既然这样,屈子为何还认为五国伐楚是不义的呢?如此,这不就是先生的内心与言行相违背吗? 是故,在下窃以为,既然屈子也认同存亡续断是天下最大的正义,那屈子何不跟从自己的本心,力劝楚王与各国交好,并让楚王复立越国呢! 诚如是,则先生即做到了心口合一,成为天下的贤者,又能劝导楚王成为一个真正的仁义之君,君明臣贤,双双留名千古,如此,岂不美哉。” 周围的人一听田离让屈原进谏楚王复立越国,顿时争先开口道: “是啊,屈子何不劝诫楚王,复立越国呢!” “屈子即认为存亡续断是正义的,那屈子为何又认为五国救越就是不义的呢?” “屈子为何前后言论自相矛盾呢?” “难道真如田子所说,楚人关于正义的认知就是是否对自己有利?” “果真是蛮夷···” “···” 台上,田离见自己的话音一落,顿时便引起台下齐人的共鸣,以致台下之人纷纷开口助阵,对屈原施压。 见此,田离满心欢喜的看着屈原,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以一幅胜者的姿态向屈原道: “不知屈子以为如何?” 屈原闻言,立即哈哈大笑,接着,笑声顿时便压制了台下的议论声。 田离见屈原大笑后,台下助阵的声音立即被压了下去,甚至已经消失,见此,他虽不愿此时开口见话语权再次交给屈原,但也不得不开口问道:“屈子何故发笑,难道天下为正义出声是不应该的吗?还是屈子容不下正义的声音。” 屈原笑着摇头道:“非也,在下之所以发笑,乃是笑先生身为墨者,却只知小义,却不知天下大义,距离昔日墨子的境界还相差太远,还没有得到墨家大义啊。 在下所笑者也不仅仅只是先生,还有在场的其他墨者,竟都不知墨家大义,仅仅只是抱着自己的小义,却忘记了天下大义。” 田离一见屈原贬斥自己不知天下大义,甚至还将齐国的墨家全都给贬斥了,顿时大怒道:“在下愚钝,不知先生口中的真正天下大义是什么,难道天下间还有比存亡续断更大的大义吗?” 说着,田离脸色一凛,然后一字一顿的道:“还请先生赐教。” 田离说完,台下的一众墨者,以及其他一些刚刚开口为田离助阵的人,甚至一些心中有疑问的人,全都向屈原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众人异口同声的呼喊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台上涌去,接着,声音落下,周围瞬间鸦雀无声,甚至连空气都凝固了。 此时,台上,屈原在众人开口之后,一脸肃然地点头道:“田子,还有诸位贤者,平虽不才,但也知道天下还有比存亡续断更大的正义。”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全都注视着屈原···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大义 台上,屈原铿锵有力的道:“在下以为,比存亡续断更大的大义,那就是禁乱除暴。昔日墨子还在之时,大力推行自己的非攻学说,可是即便是墨子,也不曾反对所有进攻战争,而只是反对不义的进攻。 墨子为何如此,那时因为墨子认为比国家的延续更重要的是,乃是剪除混乱,禁止暴虐,以还百姓以安宁。 所以说,若是一国之君苛待自己的百姓,大肆使用百姓而不加节制,奴役百姓而无止境,即便这个国家不是自己的属国,而他国之君为了解救百姓而发动战争,即便是杀掉对方的国君,吞并了对方的国土,那也是可以的。 齐国扩地两千里,秦国扩地两千里,敝国不久前同样扩地两千里,都是属于这种情况。 故而,敝国为了解救越国之中的两百万百姓而劳师动众,正是为了禁乱除暴,灭亡越国,废除越国暴法,重新制定法律使百姓安居乐业,最后让越侯继续大禹的祭祀,勿使大禹断了血食。 这远比杀掉越王,另立新君,让越国百姓继续接受越国的残暴统治要好。” “可是,五国伐楚却不是这样。”屈原摇了摇头,接着道:“正如先生之前所说,五国攻打楚国,贪图我楚国土地的心思远远大于解救越国的心思,这就是五国动机不纯。 而即便是五国解救越国的目的,那也是为了推翻寡君在越国之中所施行的仁政,并恢复越国之前的暴政。 除善兴恶,天下间的不义没有比这更大的了,所以在下说,五国伐楚乃是不义之战,无论五国从淮北进攻,还是从淮南进攻,都是不义之战,而敝国取得战争的胜利,也正是应了义战则胜的道理。” 田离闻言立即反驳道:“先生口口声声说越王苛待百姓,用暴虐的方法统治越国。可是,在下听到的确不是这样,天下人都在说越王仁义,而纷纷唾弃楚国灭越的暴虐之举。 难道越国的残暴,就凭先生一张嘴吗?” “当然不是就凭在下这一张嘴。”屈原摇了摇头:“在下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这是越国两百万百姓的共同声音。” “两百万百姓的共同声音,在下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先生去过越国吗?”屈原问了一句,然后不等田离答复,自问自答道:“在下也知道先生没去过两千里之外的越国,同样也知道在场的人基本上也都没去过越国,不过这也不要紧。 因为大家都可以从越国百姓这十几年的状况可知一二。” 说着,屈原想田离询问道:“先生这十几年来可听说过越国之中发生饥荒。” 田离闻言想了想摇头道:“不曾。” “是啊,不仅远在齐国的先生没有听说越国,在下也没有听说过。当年敝国打败越国的时候,越王常年征战,加上公子玉恶意焚粮,以致越国粮仓已空。可是敝国占领了越国之后,越国却并没有发生饥荒,这是何故? 那是因为越国百姓对我楚国的统治并不排斥,甚至还十分拥戴,加上敝国也并未苛待越国百姓。是故,越国百姓才能在大乱之后,冬季补种麦米,夏季努力耕种稻米,这才得以渡过大乱而治的艰难阶段。 所以说,越国没有发生饥荒,这正是证明越国百姓对我楚国的认可,以及对原本越国暴政的摈弃。 要是越王真如先生所说,乃是一个贤仁之君,百姓归附,群臣拥戴,那么越国灭亡之后,越国百姓岂能安心耕种? 百姓安居乐业,民无饥荒,国无动乱,这不正是百姓以及上天对敝国灭亡越国的肯定吗? 先生以为然否?” 田离闻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顿了顿,摇头道:“不对,越国之所以没有发生饥荒,一定是楚国将自己国中的粮食运到越国了。越国立国千余年,立国之久乃各国之最,在下万万不信越国百姓会弃越国如敝履。” 屈原一怔,笑道:“既然先生认为敝国运粮去越国了,那么想来即便是在下否认,先生也是不相信的。” 田离不置可否,但眼神却有些微微不自然。 屈原接着道:“先生没有去过江东,所以在下也无法向先生解释粮食的问题。不过,先生久在齐国,想来对于齐国的情况是比较熟悉的了。” “当然。”田离一听屈原不再说他陌生的越国,而是说起他很熟悉的齐国,立即点头应着。 “既然先生熟悉齐国,那么先生一定很了解齐国的物价了,不知先生可知这十几年来,齐国的玳瑁香料价格是便宜了还是贵了?从越国贩卖到齐国的玳瑁香料是多了还是少了?” 田离一听,连眼神都变得凝重了。 他已经知道屈原要说什么了,只是玳瑁香料的价格,以及越国运来的数量,这些都是公开的,他知道,身为楚国重臣的屈原一定更知道,而在场的众人也全都知道,他没办法否认。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之际,屈原开口了。 “既然先生不回答,那么平就告诉先生好了。根据我楚国关邑的收税记录,这十几年来,越地卖到齐国的玳瑁数量,已经从原本的每年不足十箱涨到每年百箱,原本齐国重金难求的越国珠宝玳瑁,已经从诸位头上的美玉变成了许多人腰间的饰物,而玳瑁的价格,也在齐国跌了三层。” 屈原话音一落,在场的诸子以及一些出身富贵家族的学子不禁低头向自己腰间佩戴的玳瑁看去。 而与此同时,其他人没有佩戴玳瑁的人,在看到周围齐人身上的玳瑁美玉后,也全都沉默了。 此时,台下的滕更开口道:“屈子所说分毫不差,在下在齐国多年,所见所闻正如屈子所说,越国卖到齐国的玳瑁,不仅数量翻了十倍,而且连价格也便宜了近三成。 不仅是玳瑁,越国出产的香料等特长也是如此,数量多了近十倍,而价格也便宜了。” 屈原一听滕更所言,立即向滕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然后开口道:“诸位,所谓农耕为本,商贾为末,若是连饭都吃不饱,那么百姓又哪里会有心思去大海里捕杀玳瑁,有哪里会有心思去种植香料。 所以说,根本固则枝叶茂,正是越国粮食充裕,所以越国才能大量生产名贵的玳瑁香料。而越国的特产大量涌入齐国,不正是说明越国安定祥和,没有饥馑之忧吗! 而越国百姓的安居乐业,贩卖十倍的特产来齐,使楚国越国齐国宋国魏国等国的百姓全都得到恩惠,这不是同样也说明寡君攻打越国的战争乃是正义之举吗? 否则,不知诸君以为然否!”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顺天应人 “这···”田离听着屈原的话,头上微微冒出冷汗。 这次辩论若是真的让屈原说通楚国伐越乃是正义的,而五国伐楚乃是不义的,那他就完了,不仅在学宫中声名扫地,而且也无颜再去见齐王了。 想着,田离思绪急转,然后开口道:“屈子此言差矣。这十几年间,越国的玳瑁卖到齐国的数量翻了十倍,而且我还听说,越国卖到宋国的玳瑁也多了十倍,种种情况说明,越国从事捕杀玳瑁的渔民多了十倍。 众所周知,捕捉玳瑁并不容易,需要渔民在大海中捕捉,而大海之上,风高浪急,稍不留神就有船毁人亡的灾难发生,乃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更何况,天下以农为本,现在越国的百姓放着安稳的本业而不做,却冒着生命危险去大海之上捕捉玳瑁。如此本末倒置的事情,先生岂能堂而皇之的说成是越国百姓对楚王的拥护? 依在下之见,越国出产的玳瑁十年间增长十倍,这正是楚王残暴的象征,是楚王逼迫百姓太盛,是楚王想越国百姓索取太多的铁证。” 说着,田离从自己腰间取下一块玳瑁珠玉,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声道:“屈子,在下刚刚摔的可不是区区一块美玉,而是越国百姓对楚王的控诉。你听听这玳瑁碎裂的声音,这哪里是美玉破碎的声音,这分明是越国百姓被大海淹死时的痛苦的哀嚎声。” 屈原被田离摔玉的举动一惊,接着,他又见台下一些佩戴玳瑁的人也惊住了,并且也有一些人正将自己身上的玳瑁取下,见此,屈原立即讥笑道:“先生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吧,大海虽然危险,但渔民驾船出海就跟猎人上山打猎一样,乃是一项基本的生活方式。 难道齐国这边,就因为上山打猎危险,所以齐人就不会上山打猎吗?或者说齐王也不会进行田猎吗?” “这···”田离顿时为之一滞。 此时,屈原又道:“还有,若是真如先生所说,寡君苛待百姓,迫使大量得越国百姓不得不放弃原有的田地,而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大海捕杀玳瑁,若是寡君真如先生所说的如此残暴,那刚刚才归附敝国的越国百姓,又岂会不群起反抗? 而现在情况,敝国占领越国十几年,越国百姓从来都没有群起举事,越国的豪强富商也不曾大规模的举家逃亡,越国的贵族王族也没有起兵反抗。 这就说明越国归附我楚国,正人心所向,正是天命所归,我楚国灭亡越国之举,也是顺天应人的正义之举。” 田离立即嘲笑道:“人心所向?我看不见得吧,若不是楚将唐昧率重兵坐镇江东,越国百姓为楚军所摄,越国百姓早就反了。” 屈原一听,顿时笑着摇了摇头:“在下本以为先生精通墨家学说,本是一个深明大义的饱学之士,却不想,先生竟如此肤浅,竟会说出如此混账之语。与你这等小人辩论,吾耻之。” 田离见屈原唾骂了他一句,然后扭头就向台下走去,等屈原走了三四步,他才反应过来,然后瞬间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屈原身前,拦住屈原道:“先生把话说清楚了,在下虽不敢自诩圣人君子,但也绝不敢做小人。” 屈原见田离拦着他,让他下台不能,只能问道:“先生以为百姓是可以用军队震慑的吗?” 田离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屈原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敢问先生,越国百姓与燕国百姓谁更加不通礼仪,谁更加崇尚武力?” 田离一听屈原提起燕国,脸色瞬间一变,变得毫无血色,他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齐国灭亡燕国的旧事来。 另一边,屈原还在接着提问: “不知先生以为,霸主遗业,历代齐王都深为之忧患的越国,比起偏居于北,屡遭齐国欺凌的燕国来,谁更加强大一些? 不知先生以为,八万楚军比起十万齐军来,谁的震慑力更强一些? 还要请问先生,贵国章子将军与敝国柱国比,谁的声望更加高一些?” “这···”田离听着屈原不断的询问,很快脸上就全是汗水,却无法反驳屈原。 此时,屈原见田离无义应答,立即感叹道:“当年燕王哙在燕国倒行逆施,弄得天怒人选,齐国顺天应人,仅仅五十天灭亡燕国,是时也,燕国百姓人人皆归附齐国,已经到了箪食壶浆的地步了。 可是,当年齐国灭燕之后,不想着用仁义归纳百姓,却想要用军队震慑燕人,可结果却事与愿违,各国救燕大军未至,而燕人的反抗却已经在整个燕国爆发。 由此可见,军队与暴力并不能使人臣服,是故,老子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说着,屈原看着身前的田离摇了摇头:“在下本以为经过燕国之事,先生已经有所明悟,知道百姓并不能用暴力使他们臣服。但不想,先生还是顽固依旧,还以为军队可以统治百姓,如此过而不改,岂不正是小人吗?” 说完,屈原大喝一声道:“还不快快让开道路,你这小人没资格跟我辩论。” 田离一听屈原暴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满脸羞愧的让开了道路。 随着屈原走下台,在场的齐人都为之失声。 不久后,匡章府上。 身有小痒的匡章,听到了学宫中传来的消息后,喟然长叹道:“老夫一生破秦弱赵灭燕削魏战楚,戎马一生,鲜有败绩,常常自诩为当世名将,虽孙吴复生,亦可当之。 但临到老迈将死之际,才知道我虽征战多年,却也只是一个运气好的战将罢了,距离古书上青史留名的名将,相差甚远啊。 咦~~一世英名,一朝尽毁,一朝尽毁···” 齐宫中。 齐王地听完季子的讲述后,不禁长叹道:“楚国人才何其多咦。 楚相昭雎武能征战天下,与各国战,鲜有败绩,同时文能治理国家,平抑群臣,楚国新旧两党势同水火,可是依然能同赴国难,楚相昭雎功劳显著。 楚国柱国唐昧,不仅才名过人,乃是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天文学家,而且同样能征善战。 楚人屈原虽然军功不多,但就凭他今日能在学宫之中辩倒我学宫诸贤,扭转楚国灭越的舆论风向,让各国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拿越国的事情伐楚,让越国不再成为楚国的污点。 就凭这,屈原的才能就不再昭雎唐昧之下。” 季子点头道:“大王英明,之前我们三次围攻楚国,而越国那边却风平浪静,不见丝毫动静。尤其是,这一次,唐昧已经率领江东楚军主力远赴淮北了,但江东依旧没有动静,这说明···” 齐王地闻言脸色一变,季子虽然没说完,但他已经意识到,楚国占有越国十几年后,越人已经服从楚人了。现在越国已经不再是楚国的负担,甚至,有地两千里人口两百余万的越国,可能已经成为楚国的臂助。 若是这事属实,那么楚国被围攻削弱三次后,恐怕实力并没有虚弱多少,反而比之前还强大了许多。 想着,齐王地皱了皱眉,接着,齐王地的双眉又舒展开来,笑道:“楚国虽强,但楚国内患更甚于外患,现在楚王与楚相昭雎还在,他们还能压制住楚国群臣,待这两人故去,楚国必有一场倾覆之患。 楚王的年纪比先王还年长,寡人还等的起。” 说着,齐王地又收敛笑容道:“不过,现在的楚国,还不可力敌。” 接着,齐王地看着季子道:“丞相,屈原不是来议和的吗?你去告诉他,就说寡人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而且只要他愿意,寡人还可以与楚国结盟。” “大王英明。”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怨气 熊槐在汉北郡的伤亡战功统计结果出来后,便再次亲自前往伤亡最为惨重的方城县慰问,抚慰当地百姓,并根据汉北郡守接子汇报上来的战功,将之前许诺的爵位土地仆役等赏赐也一并赐下。 而且,对于本县伤亡最惨重的家庭,以及战功最多的家庭,熊槐更是亲自将当地最肥沃的王田优先划给他们。接着,熊槐又下诏让方城县尹根据百姓的军功爵位,分配给百姓响应的王田。 待所以的百姓都得到相应的土地后,熊槐又聚集方城县当地的贵族与百姓代表,当众与他们约定好赋税,并当众宣布免除本县所有贵族百姓五年的税收,并对孤寡幼儿一直免税,直到孤儿成年。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得到了方城县所有的百姓的强烈欢迎。 于是,在重赏免税的抚慰下,因为战争而遭到极大创伤的方城县百姓,也稍稍得到一些慰藉。 其后,熊槐将方城的事情处理完,便直接下诏,在汉北全郡全面展开赏赐与免税活动。 而熊槐自己,则开始了巡视全郡并抚慰百姓的行程。 就在熊槐巡视的途中,另一边,镇守鲁阳的景缺得知楚王在方城的举动后,却气得拔出宝剑,然后一剑将自己的桌案劈成了两半。 “可恶,大王真的已经下诏,要彻查汉北全郡的土地,并要将土地分给百姓,还免除了汉北郡五年的税收!” 景缺门客叶修点头道:“司马,此事千真万确,大王在方城县聚集百姓贵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下的诏令,现在大王的这道诏令,应该已经到了宛城,并且已经开始向各县公布了。” 景缺一听是楚王当着百姓贵族的面亲自的下得诏令,顿时气急的将手中的宝剑往地上一砸,又急又怒道:“可恶,接子这个混蛋,竟然怂恿大王效仿唐昧在汉北变法,而大王也是糊涂啊,竟然听从了接子的鼓动,不仅赏赐给百姓士爵,而且还将王田给分了。 百姓虽是国家的基石不假,但是与大王一起治理国家的乃是贵族卿大夫,现在大王了笼络百姓而打压贵族,以致百姓与贵族不分,上下尊卑不分,这样国家岂不陷入混乱之中。” “···”叶修见景缺大怒之下诽谤楚王,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他可不是孤家寡人,他是叶公的支脉,在楚国还有牵连,可不会跟着景缺一起诽谤楚王。 顿了顿,景缺心中怒气稍退,见叶修在一旁沉默不语,想了想,开口问道:“现在我们这边的情况如何?” 叶修闻言摇了摇头,面色沉重的道:“司马,我们的情况很不好。之前大战来临之时,依附我们的百姓一听为国而战,不仅会得到土地,而且还会得到爵位甚至仆役。于是,不少心存侥幸满脑贪婪的百姓便纷纷前往方城参军作战。 据说,方城防守战虽然惨烈,但是那些逃亡的百姓依然有一部分活了下来,并且已经获得大王赏赐。而且,其中一个名叫大犁的逃亡百姓,因作战勇猛,在方城上杀敌七人,已经被大王赐予国大夫一爵。 这个消息在百姓中传开后,就有一些百姓伪装成叶郡难民逃亡,准备通过叶郡逃回汉北郡,以获得之前大王许诺的土地。” 景缺一听,顿时大怒道:“混账东西,都是一群养不熟白眼狼,当年他们破产之后,是本将接纳了他们并庇护了他们,避免了他们沦为山野盗贼的命运。可是,现在他们竟一点也不知道感恩,竟为了一点点的土地,就背叛了我。” 此时,叶修更加沉重的拱手道:“司马,不仅如此,臣担心大王下诏分田的诏令传来后,会有更多的百姓会为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以及大王许诺的五年免税恩赐而逃亡。 毕竟,正如当年孟子所说,民有恒产者有恒心,若是有了自己的土地,谁还会依附他人,租种他人的土地呢。” “可恶!”景缺大怒,双拳紧握,顿时发出一连串响声,显然他此刻心中恨极。 接着,景缺压制住心中不满,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向叶修问道:“先生,事已至此,本将应该如何是好。” 叶修沉默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司马,臣的意思是,立即放弃汉北的土地以及人口。” “放弃···”景缺面色狰狞心有不甘地道:“本将辛苦戍边数十年,苦心经营数十年,这才在汉北郡中获得一片基业,就因为大王的一道诏令,而白白放弃了,本将不甘心。” “司马,有舍才有得,现在大王调司马回都的诏令已经下达,下任方城守庄蹻已经在前来赴任的路上,不日就将抵达鲁阳。等庄蹻一到,接受了方城守军,那时,司马用来拦截百姓的军队必然会被他调走,没有军队的拦截,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根本就无法阻止百姓逃亡。 而百姓逃亡之后,我们辛苦开辟出来的良田,就会因为没有百姓耕种而沦为荒地。为了区区万顷荒地,下结怨于百姓,中结恶于汉北同僚,对上更会令大王不喜,给司马在朝中为官留下污点,这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景缺顿时一滞,他这几十年陆陆续续在汉北郡开辟侵占了万顷良田,可如果没有百姓耕种,那么这些良田跟荒地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从其他地方调百姓过来,那也不可能,且不说他景缺或者景氏的根基不在汉北,就算能调百信过来,以汉北郡目前的状况,他也无法阻止百姓逃亡。 所以···景缺的目光一沉: “有舍才有得,那么本将能得到什么?” 叶修一见景缺同意放弃汉北郡的利益,立即应道:“百姓的感激,士卒的拥护,朝野的贤名。” “士卒的拥护,朝野的贤名!”景缺一怔,看着叶修道:“请先生细说一二。” “是,司马。”叶修应道:“司马,现在我们在汉北的利益注定要失去了,所以,在下的意思是,何不效仿大王,将司马在汉北的私田全都分给百姓,如此,百姓得地之后便可免去逃亡之苦,岂不对司马感激万分。 此外,因为百姓逃亡的缘故,我们已经有一些多余的良田,是故,臣的意思是,将司马在方城一线附近的私田全部转化为军田,收益归于方城守军。如此,司马必然会得到整个方城一线的守军的拥护。 司马镇守方城,本有吸纳他国百姓之责,掌握关税军屯大权。现在司马卸任,却为楚国留下数千户他国百姓,并为国家开辟数千顷良田,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大王以及朝野群臣岂不对司马交口称赞。 而这朝野的贤名,正是司马稳定自己在朝地位的最有利的保障。” 景缺闻言沉默许久,然后以手抚心,面有肉痛之色的道:“若是用万顷荒地就能换来这些,别说一万顷,就是两万顷地,那也是大赚的。 可是,只要本将一想起那万顷良田是本将几十年精心开辟的私田,而那些所谓的外国百姓也是本将苦心笼络的私属,本将就觉得这笔买卖亏大了。” 叶修一听,以为景缺还是不愿放弃在汉北郡的利益,立即劝道:“司马,爵位与官职这···” 此时,景缺摆了摆手,叹道:“本将知道厉害取舍,先生立即去为百姓办理户籍,并将本将的私田计入军田之中,务必要在庄蹻到来之前办妥了。” “司马英明。” 景缺闻言摇头长叹,接着,等叶修离去之后,又面脸怒色的道:“可恶,我好不甘心啊!万顷良田,数千户乃至万户私属,就这么一朝散尽。 本将不甘心,本将一定要给那个谄媚大王曲意逢迎大王的接子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本将要让他知道,楚国不仅是大王的楚国,更是我楚国贵族的楚国。 本将要告诉他,得罪了我楚国贵族,即便他有大王的支持,那他也走不远。”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接着,景缺赶在庄蹻到来之前,用厚礼娶了一位貌美寡妇为妾,而后便以离别为名,广邀方城一线的将领聚会。 宴会中,景缺以新纳的美妾作陪,并大肆向诸将夸耀新妾的娇美,引得诸将羡慕非常。 次日,为了送别景缺,同时也是为了迎接新任主将庄蹻而汇聚鲁阳的将领,不少人开始偷偷的地方访问美人,准备效仿景缺纳娶美人以夸耀同僚··· 不久后,新任方城守庄蹻抵达鲁阳,正式接替景缺镇守方城一线。 待交接完毕后,次日,景缺便在庄蹻的送行下,在主将的送别中,登上马车,在一众的亲卫的护卫下,带着一众家眷离开鲁阳,望郢都而去。 出发后不久,等庄蹻与诸将的身影消失在后方之后,景缺突然露出一丝冷笑,然后吩咐道:“传令,打探太府尹的行踪,本将要在抵达宛城后,与太府尹一会。” “诺。” 另一边,因为汉北郡重新划分田地的缘故,所有的百姓纳税份额都要重新登记造册,并还要统计多余的王田,是故,掌管楚国财政大权的太府尹金君同便亲自坐镇宛城,以督促汉北各县尽快将直属楚王的土地以及分属百姓的土地报上来。 这一日,金君同结束了忙碌的一天,才离开太守府,就见一个打着景氏旗号的庞大队伍,正不断的排开周围的百姓,然后一路自北向南,往宛城的宾馆而去。 “景氏的队伍,这个时间段,自北向南的队伍,应该是司马景缺的队伍,看来司马景缺要正式入朝了。” 金君同嘀咕了一声,然后向景缺队伍中的士卒看去,见士卒大都健硕非常,精气神极佳,不由赞赏道:“不愧是镇守边关的精锐,司马的私军比起郢都的王师也丝毫不弱。” 正说着,此时一辆马车从金君同身侧不愿处经过,然后一阵男女于车中嬉戏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并清晰的传到金君同的耳中。 一听这声音,金君同顿时脸色一僵,接着他又见周围的官吏百姓正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涨红了脸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似乎想要一睹为快。 见此,金君同暗啐了一口,并纳闷道:“以前只听说过景氏的景阳年少时常常与太子二人肆意掳掠妇人,以满足自己的私欲,甚至到了白日宣淫的地步。为此,太子与景阳还经常被大王训斥,直到太子大婚后,他们才有所收敛。 虽然景阳私德有亏,并且屡教不改,甚至景阳的绯闻还时常从淮阴传到了郢都,但是景缺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谣言啊。 想不到,想不到,景缺也是这样的人,真是深藏不露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说着,金君同摇了摇头,然后上了马车,跟在景缺的队伍之后,也向城南的宾馆而去。 到了宾馆,金君同一下车就见司马景缺衣冠不整且左拥右抱的进入宾馆。 见此,金君同摇了摇头,对景缺毫无顾忌的放浪形骸大为失望。 不久,金君同回到自己的小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侍从便来禀报道:“禀太府尹,司马景缺派来使者投递拜帖,请求与太府尹一会。” “司马景缺要见我?”金君同一怔,虽然他刚刚对景缺的行为很少失望,但是景缺身为司马,地位尚在他这个太府尹之上,现在景缺主动投帖,他也不可不见。 于是,金君同立即应道:“请,本君将亲自相迎。” “诺。” 不久,金君同领着景缺走入厅中,二人分宾主坐下后,景缺拱手笑道:“太府尹,在下刚刚抵达宛城,就听说太府尹也在宛城公干,并且还住在隔壁,是故在下冒昧打搅,还望太府尹勿怪。” “那里那里,司马来访,这···” 二人谈论了许久,最后,临别之前,景缺突然开口道:“太府尹,在下久在方城镇守,多年未曾返回郢都,也不知道郢都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不知太府尹可否为在下说说,在下返回郢都后,需要注意什么地方吗?” 金君同一听,连连摇了摇头,然后拱手行礼道:“司马羞煞同了,司马乃是前辈,乃是国之柱石,同应该要向司马请教才是。” 景缺笑道:“太府尹不必如此,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在下虽然年长,但是终究还是多年未回郢都,不比太府尹久在大王身侧,熟知郢都内情。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郢都的情况,正是在下所急需的啊,还望太府尹不必推辞。” “司马多虑了···” 金君同退让再三,但见实在推不过去,不敢真的指点景缺什么,只好开口道:“司马久镇边关,劳苦功高,深得大王信任,若是说指点,在下实在没有什么可指点的。 不过,关于景阳的事情,还请司马留心一二,景阳虽得大王喜爱,年纪轻轻的就被大王委以重任,被提拔为淮阴守。可是,景阳在淮阴那边隔几个月就纳一位新妾,然后用不了多久就将新妾送走,如今景阳暴虐好色之名不仅在淮阴流传,而且还传到了郢都去了,并且还常常遭到大王下诏训斥,而景阳依旧屡教不改我行我素。 对此,大王十分苦恼。所以,在下以为,司马回都之后,应该多加规劝景阳才是。” 景缺一怔,顿了顿,然后看着金君同苦笑道:“想来刚刚在下的不雅一面被太府尹看去了。” 金君同见景缺直接就自己承认了,心中立即泛起一阵尴尬,面上却大为惊讶的道:“司马刚刚的不雅之处?这···在下不知司马这是什么意思?” “太府尹不必为在下隐瞒,在下知道刚刚在大街上放浪形骸,的确十分不雅。”说着,景缺有饱含担忧的一叹道:“不过,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怜我的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却知者了了啊。” 金君同一听景缺似乎是因为忧国忧民才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不由一怔,立即正了正衣冠,然后一脸正色地拱手行礼道:“司马,在下愚钝,不知司马深意,还请司马指点!” “上钩了!”景缺心中暗暗一笑,跟金君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所为的不就是金君的这一句话么。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为国分忧 “太府尹!”景缺脸上带着忧伤,深情款款的道:“想必君也知道,这次为了抵抗秦韩魏三国的攻击,我楚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整个汉北郡都被打残了,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男丁战死,甚至许多百姓家中成年男丁全都战死沙场,许多妇人沦为寡妇。” 金君同听着景缺的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做为统计税册的主持人,他对此深有感触。 就拿战事最惨烈的方城县来说,全县男丁基本上全都被征召上阵,可光是战死在方城城头的丁壮就高达七成,此外还有许多受伤残废的。 所以,方城县那边,虽然每家每户都分到了数百亩王田,可是方城县的王田却依旧还还有大量的地没有分完,不是因为方城的土地多,而是方城的男丁死得多,分田的人少。 此时,景缺见金君同点头,便接着道:“太府尹,在下虽然好色,但是在下也还没有好色都当街色急得地步,做出如此禽兽之举。在下之所如此做,那是因为在下的两位美妾身份特殊。” 景缺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问道:“太府尹可知刚刚在下身侧的两位美妾都是什么人?” 金君同见景缺有说起与他刚刚当街嬉戏的美人,想了想,搞不清美人的身份,只得不解的摇了摇头。 “太府尹有所不知,在下的那两位美妾都是这次战死百姓的遗孀。” “遗孀?”金君同一怔。 “不错,正是遗孀,她们的都是成婚没几年的妇人,丈夫不久前都战死沙场,家中却还有幼儿要抚养,可是她们只是一介妇人,丈夫已死,又如何能承担起抚育幼子的责任呢。 所以,为了使她们能有足够的钱财抚育幼儿,在下用厚礼迎娶她们做妾,一则免去她们的辛劳,二则也能让她们的幼子能正常长大成人。” “呃···”金君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景缺他趁火打劫吧,这也的确算是趁人之危。 说景缺扶危救困吧,那也算的上。毕竟,现在这年头,丈夫死了,寡妇抛弃幼子而改嫁他人的乃是平常事。 景缺虽然娶了寡妇,但同时也给幼子留下了一笔足以长大成人的财富,这好像算是救济百姓了。 只是景缺这事干的,说他好心吧却绝对说不上。 就在金君同不知道该说景缺什么好时,景缺有长叹道: “太府尹,在下也知道这事干的也难以启齿,可是,为了国家的繁荣昌盛,在下虽然有些羞愧,但依然要说出来。” 金君同一怔,他景缺趁机娶妾怎么还跟国家的繁荣昌盛挂钩了? 无耻也要有底线啊! 正在心中暗暗唾骂间,那边景缺接着道: “当今之世,战乱频繁,国家的强大一在于土地的广阔与肥沃,另一个就在于人口的多寡。所以,正是为了更多的人口,大王当年率领各国围攻齐国的时候,才会轻视齐国的财富,重视齐国的人口,并重赏捕获大量百姓的将领。” 金君同一脸肃然地点了点头,现在淮南的舒地可是有几万户原齐国百姓,这些百姓全都是十几年前被楚军劫掠回来的。 “大王为了增加人口的数量,不仅仅只是对外掠夺人口,还在国中鼓励百姓多生多育,为了这,大王重开了云梦之会,让适龄男女去云梦相会,并且,大王每年都放宫中的年纪稍长的女子出宫嫁人,并号召群臣贵族都放家中年长的奴婢嫁人。 大王所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增长人口吗?而在下的做为,也是为了增加楚国的人口啊。” 景缺叹道:“这次汉北之战汉北郡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男丁大量伤亡,大量的妇人失去了丈夫。现在,仅凭残余的妇人,恐怕汉北郡二十年内都难以恢复元气。所以,为了尽快恢复汉北郡的元气,使汉北郡的人口再次充裕起来,在下在卸任方城守之前,就号召汉北本地的方城守军将士多娶妻妾,生育子女。 为此,本将还以身作则,亲自迎娶了两位寡居的美妾,避免将士们因为她们是寡妇而心有芥蒂。” 说到这,景缺露出一丝得色:“在本将不惜骂名的鼓励以及带动下,现在方城守军的将士,已经没有单身的丁壮,现在他们最少也有一位妻子,多的已经有好几位姬妾了。可是···” 景缺有摇头道:“可是,现在战事已停,韩国已经臣服,魏国已经被打残,用来防备韩魏两国的方城守军,也没剩下多少人,就凭方城守军将士,哪怕他们人人都有一妻三妾,却也连方城县一县的寡妇都娶不完。 剩下的那些壮妇因为没有足够的男丁不能成婚生子,这不是也太凄惨了吗,不仅对她们不好,壮妇不能生育子嗣,也同样也对国家不利。 所以,在下这一路走来,每次进城都在招摇过市,这不是在下不知礼仪廉耻,也不是在下好色成疾身边一刻都离不开美人,实则是在下以身作则,号召各地有能力的男子多娶妻妾,为国生子啊!” 此时,金君同从景缺口中知道了他的真正目的后,顿时被震撼到了。 万万没想到,景缺放浪形骸的外表下,竟然还有如此崇高的目的,而景缺为了使楚国强大,竟然能坦然面对如此流言蜚语,甚至不惜自己的名气。 是了,之前景缺可从来没有好色的传闻谣传,更何况是在入朝担任司马的紧要关头,做出这种自毁贤名的举动呢! 他都是为了楚国啊。 金君同感动的拱手拜道:“在下羞愧,竟不知司马深意,以至于误会了司马,惭愧,惭愧。老子说,上德不德,之前在下一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以为是老子说错了,但今天见到了司马,这才相信老子所说,上德不德,这说的就是司马的崇高德行啊。 请司马受同一拜,原谅同之前的浅薄。” 景缺见金君同向他行礼,连忙避开道:“太府尹快快请起,在下何德何能,能受君一拜。” 金君同拜完,直起腰后,见景缺已经离席避开,立即应道:“司马当然当得起,在下上拜天地君王,下拜父母高堂,而对于道德高人,一向以师礼相待,司马之行,足以为吾师,有何如当不起呢。” 景缺闻言,对这个传闻中的谦谦君子顿时大生好感,同时心中也泛起一阵愧疚,只是顿了顿之后,景缺心中一定,有长叹道:“在下虽然已经想出尽快恢复汉北郡元气的办法,并已经付诸行动,但可惜的是,仅凭区区一人,失踪影响有限啊。” 金君同闻言,立即开口道:“请司马放心,司马绝不是独自一人,待明日···不···马上,在下立即就去物色一个寡妇,然后重礼纳其入府,以响应司马号召。” “善。”景缺大喜。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章 风起邓县 析邑。 熊槐离开方城县后,过鲁山县,沿方城长城一路向西,抵达淅水之畔的析邑。 等熊槐视察了析邑,接见了析邑新老贵族之后,此时,景缺从宛城离开,南下郢都的消息传来。 得到景缺离开汉北郡的消息后,熊槐向前来禀报的陈轸问道:“陈卿,既然司马已经离开汉北了,那不知司马手中的私田以及私属,他是怎么处理的。” 陈轸笑了笑,应道:“大王明鉴,臣得到消息,司马在得知大王于方城分王田给百姓之后,便立即将他在方城一线附近的私田全都转为军田,并将鲁山县中的上好良田全都分给了百姓,并将他的六千余户私属全都转为外国来楚的百姓登记在册。 就在不久前,新任方城守将庄蹻以及汉北郡守接子都已经正式上书为司马请功。” 熊槐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请功! 他在汉北布局多年,而盘踞方城的景缺一直都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他可是对景缺的私田以及私属的来援是一清二楚的。 从二十年前楚国对秦国采取守势开始,丹淅西部的百姓便不断向东向南撤退,那时起,景缺就悄悄地收拢东迁的千户百姓,并将隶属于他楚王的百姓转化为他景缺的个人附庸,然后为他个人开辟私田。 接着,六国伐楚之战,召陵君等人反叛,汉北沦陷,大量百姓流离失所。那时,景缺趁机收拢流民,并在战后吞并了鲁阳关不远处的召陵君的私属私田,于是,景缺在汉北的附庸再次出现暴涨,一口气从两千户私属暴涨到八千户私属。 后来,各国围攻韩国,韩国百姓南逃,以及之后的五国伐楚,陈蔡沦陷,叶郡变成前线,趁着人心惶惶,景缺的私属便增长到万户左右。 所以,认真算起来,景缺手中万户附庸,大约只有不到两千户是其他国家的来客,而其中大部分的私属,全都原本属于他楚王的百姓,结果,全都被他景缺给私吞了。 现在景缺把他私吞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虽然这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在景缺吐出来之时,却全都成了景缺的功劳。 这就如一根刺扎在熊槐心口一样,令他很不爽。 此时,陈轸见楚王面色不悦,立即拱手道:“大王,司马景缺镇守方城多年,常年对抗秦魏韩三国,却一直力保方城不失,没让三国从方城一线打开缺口。 是故,臣以为司马景缺功勋卓著,理应该赏。” 熊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道:“陈卿所言极是,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寡人的职责,不可因景缺而废。 传诏,司马景缺守卫方城有功,收拢百姓有功,开辟良田有功,三功并赏,加赐司马景缺食邑三千户。” “大王英明。” 邓县。 当景缺走到邓县的时候,楚王嘉奖他的诏令传来。 待接招之后,景缺立即对门客叶修抱怨道:“大王也太小气了一些,不久前本将可是白白损失了万户百姓万顷良田,结果,大王却仅仅只是赏赐给我三千户食邑,仅仅只是食邑啊,百姓土地全都没有。” 叶修见景缺对楚王的赏赐很不满,立即安慰道:“司马,这其实是好事啊,大王赏赐虽远远不如我们付出的多,但是大王的赏赐也表明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景缺闻言脸上的不虞稍稍缓解,但还是不满的道:“话虽然是如此,但是本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叶修还欲劝说。 此时,景缺吩咐道:“传令下去,发动我们在汉北的人手,全力发动贵族娶妻纳妾。” “这···”叶修迟疑中,见景缺态度坚决,立即应道:“是,司马。” ······ 接着,就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动下,同时也是在司马景缺与太府尹金君同的带头下,很快汉北郡的新旧贵族以及官员纷纷开始为自己娶妾纳妾。 而这些人纳妾在过程中,有的给了对方丰厚的财物以抚育对方前夫家的孩子,有的给的较少以致对方前夫家的孩子难以撑到成年,更有的则干脆将对方的子嗣也娶了过来,然后将归属于对方子嗣的土地也吞并了。 尤其是后一种吞并土地的毒计传出后,顿时引起各地贵族争先效仿,一时间,整个汉北到处都在娶妻纳妾,这一刻,汉北郡似乎陷入欢乐的海洋。 邓县。 邓县乃是汉北郡仅次于宛城的大县,邓县土地肥沃,百姓富足。同时邓县北接宛城叶县,南临襄阳鄢城,乃是交通要道,商业繁荣。是以邓县光是县城之中,就有万户百姓。 同时也是因为景缺是在邓县下的命令,邓县最先执行景缺的命令,以至于邓县此时是整个汉北郡嫁娶最频繁的县。 而现在的邓县尹乃是楚国第一次全国举荐考核中的第三名,同时也是叶公支脉的族人,身为太傅环渊弟子的叶巡。 此时,邓县县府之中,邓县县尹叶巡的门客邓遗向叶巡禀报道:“县公,本县新晋列大夫邓勇将在明日娶妻,故特送来请帖,请县公明日赏光。” “列大夫邓勇!他要取妻了!那本县公自然要去捧场。”叶巡一怔,随后便心中一乐。 这个邓勇乃是他从寻常百姓中提拔出来的勇士,甚至连邓勇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原本没正名),希望他能为国效力。 结果,这邓勇也不负他的期望,果然作战勇猛,在方城守卫战中连连立功,被正式赐予列大夫之爵。 叶巡笑了笑,然后问道:“先生,不知这邓勇娶的是哪家女子,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我楚国堂堂列大夫,寻常女子可配不上他。” 邓遗愣了愣后,摇头苦笑道:“回县公,那邓勇所娶的女子乃是他隔壁村的新寡之妇。” “新寡之妇?”叶巡一怔,然后好奇的问道:“不对啊,那邓勇也曾跟随本县公年余,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会看上隔壁村的寡妇呢?而且还是新寡之妇,那女子刚刚死了丈夫,他就立即娶人家过门,他也不怕其他人在背后非议他,非议他妻子吗? 还有,他新取之妻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让他顶着流言蜚语也要娶她,莫非是天姿国色么?” 邓遗笑着应道:“县公,那妇人你也见过,乃是新晋国大夫邓疾之母。” “邓疾之母!?”叶巡脸色一变,立即追问道:“邓疾之母嫁人了,那邓疾呢?本县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邓疾现年才不到四岁,因先父战死有功,是以继承先父国大夫之爵。 现在他母亲嫁人了,那邓疾该怎么办?” 邓遗笑道:“县公勿忧,邓疾也随其母进了邓勇家中,邓勇宣称将会将邓疾抚养成人,然后待他成年,再正式继承他的国大夫之位。” “奥!”叶巡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气还没有松完,心脏又是一紧,然后愣愣的开口道:“不对,若是邓疾不幸夭折,那他的国大夫之位该怎么办?还有归属于邓疾的土地仆役该怎么办?” 邓遗闻言脸色一变。 接着,叶修同样也脸色一变,急忙开口询问道:“不对,本县公记得这段时间,尤其是近几日,有许多新旧贵族扎堆娶妻,你可知他们娶的都是什么人,是本地的新晋贵族寡妇吗?” 邓遗脸色变得惨白的点头道:“县公记得不错,他们好像都是取的寡妇,而且都是新晋贵族的母亲。” 说着,邓遗见叶巡脸色变得铁青,有开口道:“县公,前来向我们报备登记的全都只是娶妻,可这段时间还有大量的新旧贵族在纳妾,他们纳的也是寡妇。” 叶巡一听,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不好,要遭,有人在针对新法!”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蓼莪 此时,叶巡陷入了深深惊疑之中,楚国在汉北的新法才刚刚开始展开,甚至楚王还在汉北各县巡视中,这种情况,那些人就无视了楚王,在汉北郡中搞出这样的事情,这着实让他心中充满着惊恐以及震怒。 此时,门客邓遗迟疑道:“县公,应该不至于吧。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各地贵族迎娶阵亡百姓遗孀的风潮,是从司马景缺哪里刮起来的,而且还得到了太府尹金君同的响应。 无论是司马景缺,还是太府尹金君同,全都是用重礼纳妾的,且也没有将妾室的子嗣也带在身边,并还派人将对方的子嗣安顿下来,这可没有丝毫不轨之心啊。 而且,丈夫身死,妻子改嫁,这可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且各国对于寡妇都是采取鼓励再嫁的。 所以,在下以为,这会不会是大王授意的,只是下面的人看到众多孤儿寡母之后,将大王的意思曲解了。” “不,这一定是有人暗中破坏变法,并想要打击大王的声望。”叶巡冷着脸摇头,然后看着邓遗询问道:“若是我所记不差,先生有一个堂兄在襄阳用事吧。” 邓遗闻言点了点头。 “那先生与尊兄多久通信一次?” 邓遗一怔,然后脸色苍白的应道:“若是寻常时分,短则三五月,长则年许才通讯一次。若是有事,则立即派人前去通知,一两天内就可打一个来回。” “是啊!”叶巡点头叹道:“邓地距离襄阳不过咫尺,一天就可以打一个来回,可即便是这样,通信一次也是困难重重,可是这次娶妻纳妾的事情,可是短时间内就从汉北郡最北方的鲁阳传到了最南端的邓县,而且连娶妻吞地这种隐秘之事,都闹得人尽皆知。 就这,难道还不是有人在暗中阻碍变法吗?” “这···县公说的是。”邓遗同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接着,叶巡又叹道:“娶其妻,而不纳其子,则其子父母皆失;娶其妻,纳其子,然后杀子吞地,则战死的勇士,将一无所有且血食不存。 这样的事情一旦在汉北郡全面爆发,百姓都知道自己为国战死后,自己的妻女将沦为他人的妻妾,自己的子嗣将被他人暗害,自己的土地将会被他人吞并,那么未来国人还将如何相信大王,如何才乐意为国死战呢? 所以说,这背后的人,不仅该死,而且就算是五马分尸也算便宜他了。” 说着,叶巡面色坚定的道:“不行,我必须要尽快向大王进言,尽快阻止此事。” “县公此事还需三思而行啊。”邓遗劝道:“若是娶妻纳妾之事真的是大王暗中授意的,那么县公此时进谏大王,臣担心大王会误会县公。 而且,这事明面上是司马玉太府尹在提倡号召,若是县公向大王进谏,臣担心司马与太府尹会因此而怨恨县公。 司马出自景氏,而太府尹身为金君,父子两代人都受大王信重,县公虽然出自叶公一脉,但毕竟只是疏远的支脉,而且现在叶公也刚刚行冠礼不久,尚且人微言轻,无法与这两人相比,更何况县公你呢!” 叶巡笑道:“在下身为邓县尹,大王将万户大县邓县交予我手,我既然已经发现了地方上的隐疾,却又因为畏惧国中重臣的权势,而隐瞒不报,不敢上谏大王。 如此,在下岂不辜负了大王的信任,岂不辜负了恩师的淳淳教导,岂不辜负自己的内心。 先生不必说了,在下一定是要向大王进谏的。” 另一边,此时熊槐从析邑离开,沿淅水丹水而下,接着又从丹口转向而东,沿汉水前往邓县。 “大王使者传诏,大王的车队明日就要抵达邓县,不知县府可曾打扫完毕。” “县公请放心,县府已经打扫清空完毕,只等大王入住了。” “善···先生,我让你找的小孩,不知先生可找到?” “已经找到了几个聪慧的小孩,并且已经将诗句传授他们,并让他们背熟了,不会耽误了县公的大事。” “善!” 另一边,熊槐离开析邑后,继续将西部的诸县巡视完,然后沿汉水而下,前往邓县。 到了邓县之时,邓县尹叶巡已经在邓县边界处相候,熊槐与邓县尹见面之后,便让叶巡带领的邓县士卒为前驱,然后向邓城而去。 等进了邓城,熊槐透过车窗,见两边道路上的百姓,面上已经没有多少哀伤,似乎战争的阵痛已经过去。 随着王车不断的前行,王车所经的西市,几乎所有的商店里全都充满着商品,并没有见到一处店铺关门,似乎本地的商业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困扰。 最重要的是,熊槐看到路上络绎不绝的秦国商队时,不禁开口赞道:“邓城百姓面无哀色,邓城的商业依旧繁华如故,甚至,襄阳城兴起后,依然还有如此多的秦国商人经过邓城前往郢都,这就说邓县尹治理有方啊。 邓县尹不愧是太傅的高徒,足可为一郡之长矣。” 说话间,熊槐不由对邓县尹心生好感。 不久,王车便到了县府,熊槐从马车上下来,正见邓县尹已经在王车旁等候。 此时,叶巡见楚王下车,立即走向前去,充作向导,拱手道:“大王,县府已经为大王准备好,大王请入内。” “善。”熊槐点了点头,应着:“贤卿与寡人一同入内。” “谢大王。”叶巡拱手一谢。 接着,就在熊槐一只脚迈入县府之时,此时,县府外的一个角落中传出一阵稚嫩的歌声: “有杕之杜,有睆其实。王事靡盬,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 有杕之杜···” 听到歌声,熊槐前进的脚步顿时一滞。 这是一首妻子思念在前线的丈夫的诗,说的是丈夫常年被国君征召出征在外,妻子在家日夜思念的情形。 此时,邓县县尹叶巡见楚王听到歌声后停了下来,立即拱手道:“大王请恕罪,之前方城一战,许多邓城子弟命陨方城,永远也无法返回邓城。是故,许多失去丈夫的女子,便在思念亡夫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唱起了这首古诗。 一来二去,邓城的许多小孩都会唱这首古诗了。” 熊槐点了点头,感叹道:“妻子失去了丈夫,心中有所哀伤,甚至是在心中有些埋怨寡人,这也是正常的。不过,寡人此行,不就是为了抚慰他们内心的悲痛么!” 叶巡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仁德!” 熊槐面色庄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另一支脚也向县府迈去,只是脚还未落地,那群孩子已经唱完了刚刚的那首古诗,然后又换了一首: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此时,熊槐一听孩子的歌声,便立即停在了县府门口。 做为一个合格的楚王,熊槐虽然只是听了一个开口,但他已经知道那群孩子唱的是那一首古诗。 这是小雅中的《蓼莪》,这一首纪念父母的哀悼诗,凡是唱这首诗的人,必定已经父母亡故。 可问题是,之前汉北保卫战,男丁是死伤惨重,这个熊槐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可他同样也一清二楚的是,战事中,妇女只是负责运输,并没有出现多少损伤。 现在一群孩子却在他刚刚抵达邓县的时候,在他耳边悼念他们的父母,这就有问题了,而且还是大问题。 叶巡拱手道:“大王···” “等等!”熊槐抬手制止了叶巡。 此时,那群孩子的歌声还在传过来: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 待一首悼诗听完,熊槐的脸色瞬间冷了,然后冷哼一声,便撇下叶巡,径自向邓县县府中走去。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亡者之音 不久,叶巡走进大厅之中。 “臣邓县县尹叶巡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向叶巡拱手,十分诚恳的道:“方才在县府之外,寡人驺然听到邓地歌谣,误以为贤卿苛待百姓,以致寡人误会并轻慢了贤卿。 现在寡人经过初步查探,才知道刚刚县府外的歌谣,乃是贤卿向寡人示警,而不是百姓向寡人控诉贤卿。遇事不察,误会贤卿,这是寡人的过错,还请贤卿原谅寡人的鲁莽失察之过。” 此时,叶巡见楚王亲自向他道歉,心中顿时充满着感动,方才的误会冷落以及这几日来的忐忑全都一扫而空,连忙避席拜道:“大王羞煞臣也,臣身为邓县县尹,上要对大王尽忠,下要对治下百姓负责,如今邓地有事,向大王进谏本是臣应有的责任。”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叶巡问道:“贤卿,寡人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但是对此事的内情依旧知之甚少,贤卿既然早已发现此事,并向寡人示警,不知贤卿以为,对于那些打算娶妻吞地的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说完,熊槐顿时露出期待鼓励的目光。 能从普通的一件事情中,看到背后所隐藏的惊人危机,这就需要过人的眼光与洞察力。看到问题并还能将问题揭露,这就需要有足够的勇气。有了这两点,那就是国之贤才。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熊槐现在更期待的是,叶巡发现问题提出问题之后,还能有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样一来,楚国将又出现一个贤臣。 对于贤臣,熊槐一直都希望他们出现的越多越好。 另一边,叶巡听到楚王的询问,心中微微一振。早在他发现问题并打算向楚王进谏之时,他就已经在思考解决的办法了,几天时间过去,他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于是,叶巡立即拱手道:“大王,以臣之愚见,这次我们不仅要处理那些谋夺妻妾土地的人,同样还要制止大夫贵族甚至是郡中士人贵族的迎娶寡妇的行为,尽可能的推导国人迎娶及笄女子为妻。” 熊槐一怔,当今这天下,丈夫过世后,若是妻子正当其年,一般会选择改嫁,各国为了获得更多的人口,对妇人的改嫁行为也是鼓励的。现在叶巡反对寡妇改嫁,这就与天下的主流相违背了。 不过,熊槐知道叶巡师从太傅环渊,信奉的乃是道家学说,可不是后世的腐儒,他这么说想来也必有原因。 “贤卿反对迎娶寡妇,这是何故?” “大王。”叶巡脸色沉重的道:“男子迎娶寡妇,寡妇改嫁,这虽然有种种好处。比如孤寡的男丁可以获得妻子,寡居的妇人也可以再次获得丈夫以及依靠,甚至一些年幼的孩子也可以免去饿死的忧患。 而且国家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解决了孤男无妻寡女无夫以及部分稚子无依的问题,并还能获得更多的人口,这对国家有极大的好处。 虽然寡妇改嫁的事情有着这么多的好处,对大部分的人有利,对国家有利,但是却对死者不利,对被抛弃的幼子不利。” “对死者不利!”熊槐囔囔的一声,心里着着实实被震撼了一把。 寡妇抛弃幼子改嫁,对幼子不利,这事情熊槐也能理解,唯有对死者不利这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也从来没有听人提出来过。 不,不是他没想到,而是被他忽略了,也不是没人提出,只是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因为死人不会开口,所以所有的人都忽视了他们。 可是死人真的不会开口吗? 不! 熊槐心中一凛,暗暗告诫自己说:死人会说话的,最起码快死的人会听到死人的呼声。 此时,叶巡微微停顿之后,再次拱手道:“大王,这次汉北之战,各县男丁几乎全都伤亡过半,以致出现了大量的寡妇。 若是寡妇全都改嫁,那么,抛弃幼子改嫁的,则是为国战死的勇士,在他们战死后,不仅失去了妻子,还让自己的幼子失去了母亲,以致能否长大成人也不知道。 若是带着幼子改嫁,那么等幼子长大成人,他们还能记起那个在他们幼年之时便已经战死的父亲吗?若是忘记了,那么为国战死的勇士,不就是战死后便失去了妻子儿女吗? 战死的勇士下场如此凄惨,这让还活着的百姓怎么看怎么想。若是未来再次出现举郡防守或者全县防守的情况,我们又如何保证百姓全力为国而战不避死难呢?” 说着,叶巡一脸肃然地长拜道:“臣冒死以闻,请大王停止鼓励遗孀改嫁,并加重对遗孀孤儿的赏赐,以避免遗孀为追求更好的生活,而改嫁他人。” 熊槐闻言深深的皱起眉头,久久没有回应。 经过叶巡的诉说,他已经意识到遗孀改嫁所带来的深远的影响。 之前也有许多战死的将士遗孀改嫁,但是那是一则数量少,二则分布较广,落在一地便不明显,遗孀改嫁便改嫁了,也没什么。 但是这次不同,汉北郡全郡遭难,战死的百姓如此之多,分布又如此集中,瞬间便成了全国甚至全天下的焦点。 若是现在继续鼓励寡妇改嫁,那就是很不合时宜且不合人心了。 若是国中百姓看到了汉北百姓的悲剧,兔死狐悲之下,全都因为担心自己死后会一无所有,那么百姓将会为何而战? 难不成是为了他这个楚王?他熊槐还没有这么自恋。 百姓全都不知为何而战,那他们上阵之后如何还会死战不退呢? 只是,停止鼓励寡妇改嫁,这也有许多问题,税收的支出,人口的减少,赋税兵源的减少,痴男怨女的欲望等等。 叶巡等了一会儿,见楚王没有回应,便再拜道:“大王,请三思啊!” 熊槐闻言依旧沉默不语。 此时,一侧的陈轸从叶巡的惊人言论中反应过来,见楚王一直沉默,而叶巡还在长拜劝谏。 见此,他心中略一沉吟便明白楚王的顾虑何在,同时也知道楚王已经意识到了遗孀改嫁的危机。 想了想,陈轸拱手道:“大王,臣以为邓县尹所说的的确有道理,汉北郡百姓全郡上阵为大王而战,为楚国而战,而战后,战死的勇士却失去了妻子儿女,失去了一切,这的确是太不合理了。此时继续鼓励寡妇改嫁,这实在是非明君所为。 不过,圣人以男女好色,故定婚姻以满足百姓之欲。孔子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告子云:食色,性也。 由此可见,无论是上古的圣人,还是先贤,亦或者时人,全都认为百姓的欲望可以引导而不可强行压制。 况且,大王身为一国之君,代天牧民,岂可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是以,臣的意思是,邓县尹关于百姓娶妻娶寡妇的事情,大王不可强行反对。但是,对于汉北郡的勇士遗孀,那些带着孩子却没有改嫁的遗孀,还需加大赏赐的力度,要求各县每月进行额外的赏赐,以鼓励遗孀独自将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 如此,国中百姓看到了,必然会说:为国作战,何惜自身,看看汉北郡,即便了自己为国战死了,大王也会养活自己的妻儿。 诚如是,则大王何愁楚国不兴,何愁王业不成。 当然,大王同样也需提前说明的,若是遗孀改嫁,已为他人之妇,不再是勇士的遗孀,则取消每月的额外赏赐。” 说到这,陈轸见楚王连连点头,却依旧没有回应,便继续道:“同时,大王也要进行说明,这次的每月额外赏赐,仅限于这次汉北之战中战死的勇士。 因为国中其他地方的勇士,都是国家正常征召而来,大王已经有所赏赐。而汉北郡的百姓,则是正常征召后,又额外征召上阵杀敌的,所以他们的遗孀也需要有额外的赏赐。” 熊槐一听,立即点头应道:“不错,赏罚分明,这正是寡人之宝。既然汉北郡的百姓有额外的付出,那他们获得额外的赏赐就是理所应得的。 现在,许多汉北郡的百姓为寡人战死沙场,那么他们的妻子儿女,就由寡人来抚养,哪怕清空太府,那也在所不惜。”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十年树人 确定了重赏遗孀守寡,以表明他这个楚王并不支持遗孀改嫁,也不支持贵族迎娶遗孀的态度后。 接着,熊槐看了看面前的叶巡,虽然没有全盘接受叶巡的建议,但是,总体上还是基本接受了他的建议。 此时,熊槐心中更加好奇,这叶巡对于那些已经娶妻的贵族,又有什么惊人的言论。 想着,熊槐面无表情的问道:“贤卿,防范于未然的事情,寡人已经答应了。只是,对于各地已经娶妻的人,不知贤卿有什么办法吗?” 叶巡微微出了一口气,拱手应道:“大王,此事比刚刚防范于未然的事情简单。现在各地娶遗孀为妻的行为才刚刚兴起,娶妻的人也并不多,所以解决此事并不难。 礼云:天子立七庙,诸侯为五,大夫三,士一,如今汉北郡的百姓已经被大王提拔为士大夫,那么他们自然就要遵从礼制,为自家建立宗庙,以让先人得到血食。” “建立宗庙!”熊槐闻言眼前一亮,这个办法是他刚刚没有想到的。 为自家建立宗庙,这本是十分荣耀的事情,同时,这也是凝聚人心的重要手段。 国家建立宗庙后,不禁可以要求各地贵族贡献祭祀的祭品,还可以用祭祀的福肉来笼络人心,并为自己正名。 国家如此,士大夫哪里同样也是如此,每次祭祀的时候,都是他们家族凝聚人心的最终要的时刻。 如此,士人周围聚集了一群百姓,大夫周围聚集了一批士人,诸侯周围聚集了一批大夫,天子身边聚集了已大幅诸侯大夫。 这样,国家的凝聚力就在这一次一次的祭祀活动中凝聚起来。 虽然新晋的士大夫未必知道宗庙这个东西,但是,只要他这个楚王知道了,那就可以了。只要让新晋的士大夫全都给自己建好宗庙,然后每年都进行拜祭,如此,即便是襁褓之中的幼子,又岂会忘记自己的父亲祖先。 同时,宗庙建立后,必然会有一群同宗同源的人聚集到一起,这样一来,血脉以及爵位就没有那么容易断绝了,即便主脉的人死完了,只需从支脉过继一个孩子继承爵位便可。一脉的人死绝了,从另一脉哪里过继一个孩子就行了。 这样一来,那些娶妻目的并不单纯的人,见到他们即便将继子害死,也无法得到对方的爵位以及土地。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那些年幼的孩子必然就安全了许多。 而且,从某方面来说,给新晋士大夫建立宗庙,也从根本上杜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娶妻行为,因为有着宗族的力量在,他们已经很难从继子那里获利了。 同时,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国中的士大夫又有谁不愿娶一个正当其年的少女,而满心欢喜迎娶一个寡妇呢。 若是真有贵族依旧愿意娶寡妇为妻,而勇士的遗孀也愿意放弃每月的赏赐嫁人,这就是真爱,熊槐也乐见其成。 毕竟人多力量大,他当然希望自己国家的人口越多越好。 想着,熊槐当即应道:“为百姓建立宗庙的事情,寡人准了。所谓国之大事,在祭在戎,寡人稍后就下诏书给各县县尹,要求他们尽快督办此事。” “大王英明。”叶巡见楚王同意了他的建议,立即拱手一拜,接着,直起身躯后,又拱手道:“大王,臣还有一事进谏大王。” “贤卿尽管道来。” “大王,之前一战,大量百姓战死沙场,以致许多孩子失去了父亲,无法得到父亲的教导。 而之前大王征召百姓之时,曾许诺百姓,要重启乡学以及县学,以教导百姓,是百姓的爵位得以延续下去。 是故,为了避免郡中孩子虚度光阴,臣请大王立即重启乡学与县学,先贤良之人教导各县百姓。” 熊槐闻言哈哈一笑,叶巡的这个建议正与他刚刚得到消息时,内心所想的对策相同。 广建乡学与县学,下诏士大夫家中的子弟必须有一个入学学习,如此,必然能使众多丧父的孤儿暂时脱离他人的控制(不仅是继父,而且还包括同宗的长辈)。 如此,内外勿忧,这才保证汉北郡的未来不会轻易地断送在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想着,熊槐笑道:“贤卿可知现在令尹正在郢都干什么?” 叶巡一怔,迟疑的问道:“大王,莫非令尹已经在郢都开始筹备汉北郡的乡学与县学了。”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举贤任能,此为令尹的职责,而且这次重开乡学,不是如以前一样,只是简单的教导百姓行为规范礼节,而是按照贵族的模式,教之以六艺。 所以,现在令尹正在郢都招募先生,以让汉北郡各乡各县能有足够的先生。” 叶巡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君子六艺可并不简单,自武王伐纣建立周室之后,就要求贵族必须掌握礼乐射御书数等六种基本技艺。而学习这六种技艺,每一项都要耗费相当的财物,非贵族子弟难以支撑其中学费。 可问题是,之前楚王曾对百姓许诺,只要是爵位达到县士的,就可以免费举荐一人去乡学求学。而这次汉北之战后,郡中县士爵位者不少,甚至连国大夫以及列大夫都出现了一些,他们都是可以免费就学,这一大批集中在一起就学,必然耗费巨大。 原本叶巡只是以为乡学只会交一些礼仪,再多就是学一些射技以及初等数学,等到县学,再教授一些初等的其他技艺。如此,汉北十六县,一共十六座县学,所花费的也就没多少了。 不想,楚王之意却是要将六艺在乡学就展开,一个县小的也有三乡,一般的五乡,像邓县这种可比小郡的大县,则接近十乡。 如此,汉北十六县每一个乡都建一座完整的乡学,其中耗费必定惊人。 若是早知道楚王会这么做,他刚刚一定不会提出尽快重建县学乡学的建议。 想着,叶巡立即劝道:“大王,学习六艺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竹简、乐器、弓矢、马匹、车辆等等,全都是难得之物。 而且常人学习这些,全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普通的士族还需要自己耕地,免得误了农时。 全郡展开,必定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甚至即便耗尽国家的物力,恐怕也未必会满足汉北一郡所需,臣请大王三思!” 熊槐闻言不容置疑的摇了摇头,汉北郡不禁是楚国其他地方的榜样,同时也是他未来对抗公族贵族的利器。 他也没有奢望每个去求学的人都能成为一个合格贵族,但是,只要每十个人出现一个可供培养的苗子,甚至是一百个人中出一个,让这些可用之才对现在的贵族进行冲击,以及为他之后的变法保驾护航,那他就心满意足。 现在虽然耗费大了一些,但以楚国之大楚国之富,承担汉北一郡,这也并不是很勉强。 而且,只要汉北这边成功了,那么现在的付出,那都是值得的。 想着,熊槐笑了笑:“贤卿不必再劝,此事寡人自有计划,既是贤卿现在不提,待令尹准备就绪,那寡人也一定会实施这个计划。” 叶巡一怔。 接着,熊槐笑着摆了摆手道:“贤卿稍后可以去做一些准备,明日,寡人将会接见邓县所有迎娶遗孀并接纳继子的贵族,并还会慰问独自抚养子嗣的遗孀,其中的人选,还请贤卿准备好。” 叶巡一听,只好拱手应着:“唯!”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赏赐 另一边,列大夫邓勇家中。 迎接完楚王,邓勇一回到家中,见自己的妻子带着继子前来迎接,顿时看着他们会心的一笑。 接着,夫妻二人叙了一会儿话,邓勇又十分关切跟继子邓疾说了几句话,然后让仆人带走继子邓疾。 此时,邓勇关心问道:“夫人,今日我随县公去迎接大王,未在家中用早膳,不知疾儿早饭吃饱了没有?” 邓氏见自家良人如此关心自己的儿子,一顿饭没在家吃,一回来就询问儿子是否吃饱了。 想着,邓氏喜笑颜开的应道:“夫君放心,今天早上疾儿吃了三碗饭一碗菜汤,吃得饱饱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那就好。”邓勇咧嘴一笑,又问道:“那疾儿上午在家中是否哭闹!是否吵着要回去!” “没有,夫君放心,上午我亲自带着呢,疾儿上午可高兴了。” “甚好,甚好。”邓勇学着邓县的旧贵族的模样,摸着自己的环须,用洪亮的声音文绉绉的道:“疾儿高兴就好,疾儿随你加到我家里来,可不能受了委屈。 若是疾儿到某家后廋了,而且每天都不高兴的样子,这要是让乡亲们看到了,必定以为我亏待了疾儿。 只要疾儿每天吃得饱饱的,高高兴兴的,这样哪里乡里乡亲们看到了,才不会戳我脊梁骨。” 邓氏闻言立即笑着应道:“请夫君放心,我一定会将疾儿照顾的好好的,不会让乡亲们说闲话的。” “好,有劳夫人了。”邓勇笑着点了点头。 不久,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分开了。 只是,邓勇看着邓氏离去的背影,顿时陷入了沉思。 嗯,现在老婆有了,继子也到了家中,按照那位国大夫的说法,要尽快给邓疾生一个弟弟才行。 邓氏长的虽然没有一些大夫家的闺女年轻美丽,但是她前凸后翘,一看就是一幅好生养的样子,而且已经生了邓疾,也不是生不出孩子的那一种。 只要邓氏多生几个孩子,那就可以在邓疾意外去世后,将其中一个过继给邓疾为后,继承他的国大夫之位。 而且,现在他爱屋及乌宠爱继子的名声已经开始传播,等到他将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继承爵位的时候,周围的人不仅不会骂他贪婪,而且还会赞扬他仁义。 如此,取一个寡妇就能获得一个国大夫的爵位,天下间获得爵位的途径,还有比这更轻松的吗? 不仅是爵位,而且还能名利双收。 想着,邓勇不禁咧嘴一笑。 不久,就在邓勇自娱自乐间,一个县吏来到邓勇家中。 见礼之后,县吏开口道:“邓大夫,县公有令,请大夫明日去县府面见大王。县公说你的事迹已经传到了大王的耳边,大王听说后十分欣慰,所以要对大夫进行嘉奖。” “大王听说了我的事迹!还要对我进行嘉奖”邓勇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不错,不仅是大夫,还有县中的其他几位大夫,你们的事迹全都传到了大王耳边,所以大王明日要嘉奖你们。” “大王真的要嘉奖我了!”邓勇一听,满脸都是喜色,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翌日。 邓县县府中,熊槐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七位大夫,笑了笑,开口道:“寡人听说七位大夫都在最近这段时间娶妻了,而且都不曾以美色娶妻,娶的都是带着一个幼子的寡妇,并还将妻室的子嗣带入家中,对继子视如己出啊。” 邓勇等七位大夫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本来以为是大王听说了他们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所以才要表彰他们。但不想,等到了大王面前,大王却是在说他们娶寡妇的事情。 此时,身为七位大夫之首的邓勇,见昨晚他背了一夜的将功劳全都推给大王并向大王歌功颂德的话,此时全都派不上用场,只得扭捏的应道:“是啊,是啊,大王英明,某家一向都不好美色。” 其他六人一听,纷纷附和道: “对对对,我们一向不好女色。” “美色什么的,我们最不喜欢了。” “臣不敢据功,这都是大王的功劳。” “对对对,这都是大王的功劳,是大王教导有方,所以我们都娶了寡妇。” “···” 听到他们的赞美之声,熊槐顿时一僵。 你们这些家伙不怀好意的娶寡妇,还是寡人教的,还是寡人的功劳! 是寡人教你们娶寡妇了,还是寡人教你们不怀好意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寡人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此时,站在一旁的叶巡一看他们回话胡言乱语,听得楚王笑容都僵硬了,连忙开口道:“大王,他们几个的意思是,大王尚贤,所以听说了大王的事迹后,也见贤思齐,希望能娶到贤惠的妻子以持家道,并使留邻和睦。 正所谓大臣能在邻国获得重用,那一定是一个忠诚的臣子,寡妇能嫁到邻村,那一定是一个贤能的好媳妇。 所以,他们受到了大王的教化,才会娶妻娶贤。推己及人,这正是大王德行教化之功啊! 臣为大王贺!” “对对对。”邓勇立即呵呵一笑:“县公说的是,臣就是这个意思。” “对,大王,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熊槐闻言笑了笑,他知道面前的七个人,有四个是本地混日子的土财主,还有三个是平民晋升的新贵族,他们的嘴里无论说出什么话来,他都可以理解。 摆了摆手,制止了七人的吹捧后,熊槐开口道:“娶妻娶贤,并且还能爱屋及乌的宠爱继子,这正是国家所需要的优良品德啊! 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个许多诸侯封君都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你们却做到了。 所以,寡人为了鼓励更多的人向你们学习,决定对你们进行嘉奖。” 说着,熊槐正色道:“寡人决定今日与你们共同用膳,并赏赐猪肉三块,酒一壶,拿回去与妻儿共享。” “啊!”七人同时一惊。 大王正儿八经的将他们叫过来,说要嘉奖他们,结果就赏赐了猪肉三块,外加一壶酒,这赏赐也太轻了一些。 失望,很失望。 就在七人僵住之际,叶巡连忙开口道:“诸位大夫还不快快拜谢大王,赏肉赐酒,这可是执圭之爵才能获得赏赐,其他卿大夫,非有大功不赏,现在大王赐你们酒肉,这是莫大的荣耀,是包括在下在内的其他卿大夫的羡慕对象。如此重赏,你们还不感谢大王。” 七人一听这是很荣耀的赏赐,立即拜谢道:“谢大王。” “免礼。”熊槐等他们起身后,又开口道:“不过,寡人也知道你们的难处,汉北遭逢大难,百废待兴,甚至连你们中的一些人,也因为没有足够的农夫仆役,而不得不亲自下地耕种,这个时候再额外抚养一个孩子,也着实有些难为你们了。” 七人立即应道:“大王,不为难,不为难的。” 熊槐一抬手,等他们安静下来后,继续开口道:“诸位大夫不必勉强自己,寡人一路走来,走遍了汉北各县,知道现在汉北郡都很困难。 所以,寡人决定亲自抚养汉北郡所有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包括那些父亲不幸而母亲改嫁的孩子。” 七人一听楚王要亲自抚养父亲已死母亲改嫁的孩子,全都一惊。 此时,七人之首的邓勇磕磕巴巴的问道:“大王,如果这···这样,那我们家中的孩子···” 邓勇话还没有说完,熊槐直接应道:“你们家中的孩子既然是继子,那当然也包括在内。他们的父亲为寡人战死,他们的母亲也改嫁了,寡人自然也要承担起抚养他们孩子的责任。” “大王,这···” “诸位大夫放心。”熊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寡人只是代为抚养,等他们长大成人,他们会认他们的娘亲的,同样也会认你们这个父亲的。你们总不可能担心寡人贪墨了你们继子吧!也不会担心寡人教不好你们的继子吧!” 七人:“······”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慰问 接着,就在嘉奖七位大夫助孤抚幼的第二天,熊槐又主动去家中成年男丁全都战死的百姓家慰问。 邓城十里外的一个村庄外,到了村口后,熊槐一下车,见本地的里正已经村长已经村口等候,见礼之后,叶巡便引导楚王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人,一同向村中的一户人家走去。 “大王,这国大夫邓狗,继承的是其祖父以及父亲叔叔三人的爵位,之初,全国征召,其父被征召上阵,被派往鲁阳镇守。接着,国中动员汉北全郡,其祖其叔也被征召上阵,二人都去了方城。 结果,不幸的是,其父战死鲁阳,其祖其叔全都战死方城。因为其叔尚未行冠礼,未婚,没有子嗣,所以他全家的所有功勋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累功晋升为国大夫。 战事结束后,其祖母承受不住丈夫儿子全都战死的打击,没几天就去世了。所以,现在只剩下邓狗的母亲邓氏,独自抚养着膝下的一双儿女。” “国家艰辛,百姓艰难纳!”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么国大夫邓狗现在年岁几何?” “三岁!其妹邓氏今年才两岁!他们的母亲邓氏今年才刚刚年满十八。” “十八,正是花样年华啊!儿女现在也才两三岁,正是嗷嗷待哺之年,一个十八岁的母亲独自抚养一双儿女,肯定很艰辛了。” 熊槐感叹了一句,然后又问道:“邓狗既然是国大夫,不知寡人许诺的仆役可曾分配到他们家中?” “回大王,已经分了一个滕妾给他们家,因为全郡新晋的贵族较多,而汉北郡的仆役不够分,所以郡中贵族全都优先分给那些家中没有男丁的人,可即便是如此,也仅仅只能满足每家先分一个仆役。 郡守传来的消息,太府尹已经亲自赶到宛城,正从其他各郡源源不断的调来奴隶,想来用不了几个月,就可以将大王许诺给新晋贵族的仆役分配完。” “好。”熊槐再次点了点头,接着,他突然皱起眉头问道:“国大夫邓狗为什么叫邓狗,这是他的小名吗?难道给他登记名字的时候,县吏没让他们改名?” “并非如此。”叶巡摇头道:“虽然邓狗的确是他的小名,不过在登记的时候,县吏已经提醒他们改名了,而且登记的时候,臣也安排了有识之士为新晋贵族改名。 但是,邓狗的母亲邓氏不愿改名,说小狗子容易养活,并因为身在邓地,所以以邓为姓,最后就登记名字为邓狗。” 熊槐闻言赞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而且狗无论喂它什么它都能吃的下,的确容易养活,邓狗这是一个好名字。” “大王英明。”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这次的目的地,国大夫邓狗的家。 到了目的地后,熊槐先在庭院的十步外停住,然后大量起站在大门前的一大两小三人来。 大的约莫二十岁左右,整体略显瘦弱。头发虽然经过整理,但依然显得有些杂乱,肤色被晒的有些黄而且还有些干枯,不像宫中的侍女那样白那样嫩,甚至她的眉目间都带着一些掩不住的愁苦。 不过,从她的眼中,熊槐看到了一股活力,还有是一丝倔强与坚定。似乎她那瘦弱的身躯里,充满着力量与生机。 熊槐感觉,邓氏就像一根杂草,只要给她空间,她就可以茁壮成长。 这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女性,还是他第一次见,无论是作为普通人的他,还是做为楚王的他,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女性。 因此,熊槐不由多看了两眼,并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强大的女人。 此时,邓氏已经带着儿女在院外等候,当她见到一大群人走过来,当中的正是一个身穿黑红二色衣服的长者。直到来人停在十步外站了几个呼吸后,她才想起昨日城中县吏的嘱托,急忙用生疏的贵妇礼行礼道:“臣妾邓氏拜见大王。” 另一边,熊槐见邓氏有些忐忑的行礼,而她的一对儿女正傻傻的呆在原地,全都紧紧的拉住自己母亲的衣襟一角,同时带着一些惊恐的看着自己这一大群人。 见此,熊槐立即开口道:“免礼。” “谢大王!” 等邓氏直起腰来,熊槐回头向身后众人道:“诸位在此等候,邓县尹与邓陵将军随寡人进去。” 众人齐声应道:“唯!” 接着,熊槐向邓氏笑着问道:“邓夫人,寡人想入内一观,不知家中是否方便?” 邓氏闻言,小心的微微点头:“回大王,方便的,方便的,臣妾前日昨日接连打扫了两天,家中已经很干净了。” 说罢,她直接右手抱起幼女,然后左手拉住儿子,然后直接走进院中,走了两三步,才突然转身,不好意思的站在门侧,开口道:“大王请进,请进。” 熊槐笑了笑,然后走进院中,目光随意扫过庭院,这是普通的农家小院,坐北朝南的是主屋,当中的是厅堂,厅堂两侧各有一个房间。 所有的房屋全都是用泥土垒成,上面覆盖着茅草,然后三面的房屋与南面的木栅栏围成一个小院,院子里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杂物。 见此,熊槐想了想,问道:“夫人,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寡人想要参观一下厨房,可以吗?” “可以。”邓氏见大王一直面带笑脸,此时紧张的心里也渐渐舒缓,当即带路道:“大王,厨房就在房屋的后面,请大王随臣妾来。” 接着,熊槐跟在邓氏后,穿过厅堂,来到厨房,放眼一观,厨房干干净净的,除了一些新的锅碗瓢盆,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熊槐并没有找到他想看的。 见此,熊槐对这些弄虚作假也不会的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后,熊槐又参观四个房间,同样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杂物。 参观完,熊槐走出院子,见周围的官吏百姓全都紧张的看着他,笑了笑,对邓氏道:“善哉善哉,贵府里里外外全都干干净净的,想来夫人一定是一个勤劳的好母亲。” 邓氏以及周围的人一听,顿时全都松了一口气,邓氏没给他们邓地丢脸,也没给他们邓地难堪。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赏赐 接着,熊槐让人铺好几面席子,然后熊槐自己坐在西面,让邓氏带着儿女坐在北面,让邓县尹叶巡坐在南面,其他人则站在周围。 做好后,熊槐向邓氏问道:“夫人,刚刚寡人参观了贵府的厨房,见厨房里面的厨具已经清洗干净了,寡人想问,之前连年征战,举国为了抗击五国的入侵,全都耗费颇多,不知现在夫人家中的粮食可曾够用。” 邓氏一听,看了看对面的邓县尹,露出一丝愁苦,应道:“回大王,粮食已经够了。虽然为了先父等人作战,粮食消耗了许多,但是不久前粮食价格大涨,我们家因此卖了一点陈粮,现在战争结束了,粮食价格又跌了下去。 所以,臣妾只需买点菽豆,配合一些糠,再加上一些野菜,就能支撑到来年春季。等来年的麦米收获,臣妾家中就不缺粮食了。” 听到邓氏的声音,许多跟随而来的邓县老贵族顿时露出不满之色,大王亲自垂问,这个小妇人居然会说自己要吃糠度日,这不是丢邓地百姓的脸,丢大王的脸吗? 不过,与贵族不同的是,周围的村民听到邓氏的声音,全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糠···野菜···”熊槐在心中默默嘀咕了一声,然后问道:“夫人,不知你们平常都吃些什么?” 邓氏闻言,轻轻的道:“回大王,若是丰年,我们一般吃一些菽豆以及粟米,甚至在过节的时候也会吃一些面粉。 若是荒年,粮食不足,我们则以菽豆为主,配合米糠与野菜,也可以熬过去。” 说到这,邓氏有看向楚王,感激的道:“不过,这几年来,因为大王仁德,在村中设置了石磨,所有的麦米都能轻易地制成面粉。所以,这几年我们村里人人都会在冬季种上麦米,即便碰上荒年,甚至之前遭遇接连大战,我们也没有断粮。” 周围的贵族与百姓一听,纷纷忍不住开口赞道:“大王仁德···” 熊槐听到众人的赞扬声,心中感叹了一句百姓真淳朴,面上却不敢据功道:“寡人惭愧,未能早些发现石磨的巨大作用···” 顿了顿,周围的赞扬声停下后,熊槐又问道:“夫人,现在你们家中只剩下你一个成人,不知未来你们该如何度日?如何抚养狗儿成人?” 邓氏一听,双眼顿时便湿润了,只是她一看自己怀中的儿女,便强忍着泪水道:“大王请放心,臣妾正壮,加上大王赐给小狗儿的滕妾,每年都可以耕种七十亩地,每年冬夏耕种两次,这样就可以每年收获两次,这些收获的粮食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母子三人再加一个滕妾所需了。 而且,现在大王已经将王田分给了我们,我们只需耕种自己的田地就可以了,而不需要优先耕种王田。甚至大王还免了我们五年的税收,而且小狗儿行冠礼之前也无需服役,算算,只要不碰上连年大饥荒,我们家就不缺粮食,甚至再等两年,往后过节之时,说不定还能吃上肉。” 说着,邓氏脸上露出憧憬之色,接着,憧憬中的她突然看到周围的众人,立即又向楚王行礼道:“全靠大王仁德,我们家未来会慢慢变好的。” 熊槐一听,却是皱起眉头道:“两个妇人每年耕种七十亩地,再加上国大夫兄妹年幼,不仅帮不上忙,而且还需要有人照料。这样下来,耕种如此多的地,会不会太过辛劳。” 邓氏毫不在意的笑道:“大王,臣妾不怕辛苦,只要一想到每年可以收获许多粮食,臣妾就充满了干劲。” 熊槐闻言长长一叹,接着又问道:“夫人,寡人听说,不久前曾有国中大夫想娶你为妻,并答应照料国大夫兄妹,但是你却拒绝了。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改嫁他人,从此有个依靠不好吗?” 邓氏闻言顿时紧紧的抱住身侧的子女:“回大王,臣妾不才,不愿让狗儿从小就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臣妾虽不肖,却也不愿让亡夫断了香火。” 熊槐立即感叹道:“活着的时候不愧对自己儿子,九泉之下不愧对自己的亡夫,这算的上是贤明了。对于贤明的人,寡人一向敬重,现在遇到了,却也不能不表达寡人的心意。 邓县尹何在?” 叶巡一听,立即应道:“臣在。” “寡人以国大夫之母邓氏贤,特赐其每月面粉两石,每年过年祭社之时,赐猪肉一斤,酒一壶,以尚其贤。” “臣领命。” 叶巡话音一落,那一边,邓氏一听大王每月都有赏赐,而且还是最好吃的面粉,顿时大喜过望,有些哽咽的拜道:“谢大王,谢大王···” 与此同时,其他人一见邓氏获得重赏,看着邓氏的目光,顿时露出赞扬羡慕之色。 此时,叶巡不失时机地道:“大王,臣有话说。” “讲。” “是大王。”叶巡拱手道:“大王,臣以为紧紧只是赏赐邓氏一人十分不妥,这次汉北之战,家中成年男丁全都战死的百姓,不仅我邓县还有许多,而且汉北其他各县也有不少,现在大王却只赏赐了邓氏,却没有赏赐其他人,臣以为大王不公。” “嗯!”熊槐点了点头:“邓县尹说的是,同样的功劳同样的悲壮,寡人只赏一人的确有些不公平,既如此,那就将赏赐范围扩大到汉北全郡十六县,所有与邓氏类同,上不愧先祖亡夫,下不愧子女的,全都享有同样的赏赐。” “大王仁德。”叶巡大声赞道,接着,他想了想又问道:“大王,若是妇人享受了赏赐,但是未来遇到良人,又出嫁了,那又如何?” 熊槐皱了皱眉,应道:“既然已经改嫁,那么她上不愧先祖亡夫,下不愧子女的高尚品质就没有了,这样的话,赏赐就暂停吧。” “是大王,臣明白了。” 很快,楚王慰问邓地百姓,有感国大夫邓狗之母贤,决定重赏汉北郡所有独自抚养子女的妇人的消息,便从这个村庄传到邓地各处,并在有心人的传播下,飞快的向汉北郡各县传播开来。 当日下午,隔壁不远处的一个村庄中,国大夫邓全瞪圆的眼睛道:“不嫁了,为什么突然不嫁了,她连我的聘礼都收了,怎么说不嫁就不嫁了?” 邓全的仆从应道:“大夫,据说是大王上午的时候,重赏了在家守寡并独自抚养儿女的邓狗国大夫之母,并亲口称赞了邓氏的高尚品德。所以,对家听说她只要也向邓氏一样坚持守寡,独自抚养儿子,那也可以获得大王的赏赐,并得到国人的称赞,成为大王口中的贤明妇人。 所以,她听说后就反悔了,说不嫁了,要独自抚养儿子。” “什么?”邓全一听顿时傻眼了,大王上午去邓狗家慰问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本来他还对邓氏心怀敬意的,但现在··· 邓全猛然一锤自己大腿,抱怨道:“可恶,不是说大王一向都鼓励寡妇再嫁的吗,为什么大王突然之间就重赏了邓氏,导致我到手的媳妇就这么没了。” 接着,邓全又想起昨日大王的诏令,要求所有的士大夫都为自己修建宗庙的事情,好像谋算继子爵位田地的事情,难度已经成倍的增加。 想着,他不禁摇头感叹道:“果然,天下就没有便宜的事。看来我还是攒点钱娶一个刚刚及笄的贵族淑女吧!” ······ 当夜,邓县县府中,当熊槐得知今天白天已经出现多次寡妇退婚的行为了,不由感叹道:“若是能刹住这股不正之风,宣扬正义,导人向善,那寡人今日的辛苦,以及未来的花费,那就没有白费啊!”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道:“圣人君子居一地,则盗贼绝,骗窃尽,百姓夜不闭户,道不拾遗,今有大王,楚国国风岂能不正。” 熊槐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发现 “大王宣布要在郢都外设营收养汉北郡所有父母不在的孤儿?甚至只要母亲改嫁了,孩子就要送去郢都的孤儿营。” “大王嘉奖了那些迎娶带着孩子的寡妇的人,称赞他们国过分忧为大王分忧。” “大王重赏了所有失去丈夫,却没有改嫁,而是独自抚养子女的寡妇,称赞她们贤能。” 正在宛城搅动汉北郡风云的景缺门客叶修,得到从邓县传来的大王的消息,顿时大吃一惊。 原本他以为在大王以及天下各国全都鼓励寡妇改嫁的情况下,大王就算知道了有人借娶寡妇为妻兴风作浪,但是为了使国家获得更多的人口,或者为了使汉北郡尽快恢复生机,也会咬牙认了。 又或者大王不能忍受国中恶意丛生,而强行干预甚至压制所以的娶寡妇为妻的行为,甚至还可能会将已经成婚的夫妻拆散。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大王竟然会赞扬了那些已经娶寡妇为妻的贵族,奖励了他们爱屋及乌尽心抚养继子的德行。 接着,又重赏了那些独自抚养子女的寡妇,不仅每月每年都有赏赐,而且称赞她们德行高尚。 如此一来,三种手段一并展开,叶修基本上已经能预料汉北接下来会是怎么一种情况了。 想着,叶修立即将邓县的情报找了出来。 “邓县的寡妇听到大王的嘉奖,纷纷效仿,已经决定要独自抚养子女了。甚至,许多有心改嫁的寡妇,也在人们的交口称赞中,不敢明目张胆的改嫁。 而邓县那些准备娶寡妇为妻的人,也因为大王对寡妇的称赞,而不敢贸然娶妻,免去玷污了对方的贤名,以及与大王的心意相左。” “而且,那些已经娶妻甚至继子已经到了家中的贵族,因为难以算计继子的爵位土地,所以全都更加宠爱继子了,唯恐自己的名声受损,以不负大王夸赞。” “现在邓县那边,百姓见大王赞扬寡妇独自抚养子女的行为,并且还重赏了她们,使她们不必改嫁也能将子女抚养成人。百姓们都说,即便自己死在战场,那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子儿女难以为继了,因为会有大王照顾他们的妻子儿女。” “现在,邓县那边,民风为之一正,无论男女老少,纷纷自律示人,全都以制止他人的不当行为为荣,邓县已经快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了。” 看到这,叶修不禁感叹道:“大王贤明啊,仅仅只是每年付出二十四石面粉,两块肉,一壶酒,就能拨乱反正,制止邪恶,褒扬善行,使得邓县,不,是使得汉北郡甚至是楚国大治。这样的大王,虽与古之圣王想比,也不差多少了。 汉北的布局已经被大王化解于无形之中,我继续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呢?还是去郢都劝说司马全心全意为大王尽忠吧,这样的大王岂是臣子可以欺侮的。” 说罢,叶修先是暂停了汉北郡的所有行动,然后便直接收拾东西,直奔郢都而去。 另一边,邓县,熊槐冷脸向陈轸问道:“确认了吗?娶寡妇为妻,然后让寡妇为自己生孩子,接着除掉继子,最后夺取继子的爵位土地。这个消息是率先从司马景缺的门客哪里传出来的!” 陈轸确认的点了点头:“大王此事不会有错的,经过臣的再三查探,已经确认了,正是不久前司马的一个部署娶妻宴会上,司马派出了一个门客参与宴会,并在宴会上向与会的国大夫列大夫们透露了这个迅速获得爵位土地的办法。 也就是在这次宴会之后,邓县的许多国大夫列大夫开始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儿子张罗婚事,并到处询问带着儿子的寡妇的消息,然后一经查明,便立即派出媒人娉问。 与此同时,汉北郡各县都出现了司马门客的身影,并在这些门客出现后不久,娶带儿子的寡妇为妻的行为,便在汉北郡传播开来。 同时,司马的最重要的门客叶公旁系子弟叶修,一直滞留完成,不断的收集汉北郡的情报。而且,臣从截获的情报中发现,这些情报十有八九都是关于贵族娶妻的。 是故,臣敢肯定,这次汉北郡的危机,就是司马景缺暗中煽动的。” 说着,陈轸立即奉上两卷竹简:“大王请看,这就是臣让人截取的,从邓县以及方城县传向完成的情报,上面还带有司马的标签,乃是司马是这次幕后黑手的证据。” “哼!”熊槐轻轻一哼,然后将陈轸奉上的竹简展开一看,看罢,不禁将竹简往桌案上一摔,怒骂道:“可恶,这个竖子,竟然就为了区区万顷地以及万户百姓,就弃寡人与社稷于不顾,真是妄为公室子弟,妄为景氏子弟。 传诏···” 话刚刚出口,那边,陈轸便拱手道:“大王可是要惩处司马景缺。” 熊槐压着被打断话的火气,点头道:“当然是要处罚他,如此恶行若是不加以惩处,寡人又该如何服众?” “那不知大王以什么罪名惩处司马?” “当然是···”说着,熊槐顿时一滞,自己用什么罪名惩罚呢? 说他鼓动贵族行恶?这个不行,因为他刚刚才嘉奖了那些娶妻的贵族,若是因为而惩处景缺,那么,那些被嘉奖的贵族该如何自处。最重要的是,若是贵族的险恶用心被公开,必定会引起汉北郡极大的动荡,所以这个罪名不行。 可若是说他纳妾有罪,那就更扯了。 更重要的是,在变法的前夕,他还不能因为一些小问题而贬斥司马这样的重臣,免得景氏跟他决裂。 想了想,熊槐突然看到桌案上的竹简,冷哼一声道:“传诏,将这两份竹简传给司马,就说寡人已经知道了他在汉北纳妾的良苦用心,他忧国忧民的情怀,寡人甚是感动,所以寡人决定赏他猪肉三块,还望他再接再厉,继续为寡人分忧。” “大王英明。”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属意江淮 处理完景缺的事情后,熊槐突然脸色变得很难看,情不自禁的长长一叹。 此时,尚未离去的陈轸不仅叹气,连脸色都变了,立即问道:“大王何故叹气?现在汉北一片大好,所有的事情全都有序的进行着,大王为何苦恼!” 熊槐摇了摇头,面色沉重的道:“寡人不是因为的汉北的事情而担忧,而是因为江汉江淮的贵族封君而担忧。 寡人刚刚在汉北郡分地,而司马景缺却因为区区万顷土地,就敢跟暗中跟寡人作对。 那么江汉江淮的封君呢? 要知道我楚国的贵族封君长的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短的也有两三代了。他们或许没有遇到景缺这样的机遇,短时间内就聚集万户百姓,开辟万顷良田。 但是,以他们长久的经营,他们隐匿的人口与土地也一定不在少数。 现在连公室的景缺都对寡人十分不满,那么那些关系疏远的贵族封君呢?他们会不会因为寡人跟他们抢夺人口,而对寡人十分不满? 昔日声王为盗贼所杀,悼王驺然辞世,这两位先王的下场,犹如噩梦一般,时常在寡人面前浮现,着实令寡人寝食难安啊!” 陈轸闻言,同样变得沉重起来:“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全身散发出阵阵寒意,语气冰冷的道:“寡人尝闻,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寡人不喜欢被动的应对,寡人喜欢主动。” 陈轸闻言点了点头:“大王,臣明白了,只是不知大王属意江汉,还是属意江淮。” “惠子在寿县准备了许久,寡人打算不久后迁都寿县。” “臣已知大王之意,请大王放心,臣这就去准备,会将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善,陈卿尽管去办,万事有寡人担着,天塌不了。” “谢大王。” 另一边,郢都。 “咱们在汉北郡的计划失败了!”景缺从叶修哪里得知楚王在邓地的行动,立即皱起眉头,不满的道:“怎么回事?本将不是说过吗,计划宜缓不宜急,要慢慢来,目前只需推动士大夫娶妻,迎合大王鼓动壮士娶妻寡妇改嫁的政策,而谋划爵位土地的事情,需要等几年才能实施。 再者,我们的计划一直都在低下层贵族中推动,并没有在上层贵族中宣扬,为何这都还没过几天,大王这么快就注意到此事,并且还如此快的做出了应对。” 叶修摇头应道:“司马,臣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事是邓县尹叶巡捅到大王哪里的,而且据说让新晋的士大夫建立宗庙,重赏寡妇等策略,全都是出自叶巡的手笔。” “叶巡?邓县尹,太傅弟子,太子同门,叶公一脉!”景缺疑惑的道:“他身为邓县公,已经是卿一级的爵位,他怎么会注意到国大夫列大夫这些低级贵族的?” 叶修叹道:“司马有所不知,我们鼓动贵族娶妻夺爵后,短短五天中,就有五个大夫娶妻,其中还有一个是叶巡提拔的心腹,是故这事一下子就被叶巡注意到了,然后叶巡一查,这事就摆在了叶巡面前,然后又被叶巡捅到大王哪里了。” 景缺一怔,有些震惊的道:“五天就有五个大夫娶妻?不是徐徐图之吗?为什么会如此集中的娶妻?” “司马,咱们的人是告诉了那些大夫,娶妻要慢慢来,不能急,可是,各地幼子是国大夫甚至列大夫的寡妇实在太少,再加上不仅有适龄的未婚大夫要娶妻,还有一些年长的旧大夫急着给自己的儿子甚至弟弟娶妻,所以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我呸!”景缺破口大骂道:“这些人也太贪婪了一些吧,不过区区十顷地,就让他们急成这样,搞得一团遭,好好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就被他们破坏了。 竖子,短视,一群愚民,根本不足与谋。” 说着,景缺突然脸色一变,然后急忙问道:“咱们的人是否全都回来了,是否有人被陈轸那个老匹夫抓住?” 叶修连连摇头道:“请司马放心,大王一到邓县,就立即召见大夫嘉奖妇人。而臣一得到邓县的消息,就立即将我们的人撤了回来,刺史令应该没有这怎么就注意到我们。” “那就好,那就好···”景缺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个门客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司马,大王使者到了,请司马立即出门迎接!” “大王使者到了?难道···”景缺浑身一僵,接着与叶修对视了一眼,见叶修脸上浮现出一阵恐慌,顿时他的心中也变得惊恐起来了。 只是楚王使者已到,他们两人来不及商议对策,便带着沉重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匆忙向外走去。 到了府外,景缺见是一个大王身边的谒者,而不是朝中重臣,心中微微一松,然后立即行礼道:“臣司马景缺拜见大王。” 使者见景缺行礼,立即开口道:“诏曰:寡人闻司马一心为国,为了使汉北郡尽快恢复元气,竟以身作则,迎娶孤寡进门,寡人甚慰,特赐司马猪肉三块,以资嘉奖。” 说着,使者让人将猪肉送上,然后又拿出一个木盒道:“司马,这是大王给司马的密信,还请司马收好!” 景缺亲自接过猪肉,然后将猪肉交给自己身侧的叶修后,又亲自拿起木盒,接着行礼道:“臣司马景缺谢大王赐。” 不久,回到大厅后,景缺轻松的打趣道:“刚刚大王使者到,还将本司马吓了一跳,本将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不想,竟是大王让人送来赏赐。” 叶修跟着笑道:“臣刚刚也差点被大王的使者吓死了。” 景缺笑了笑,接着笑容收敛,看着叶修手中的三块猪肉冷冷得道:“赏赐本将三块猪肉,难道本将缺的是这区区三块猪肉吗?本将缺的是汉北的万顷良田,还有那万户百姓啊!” 叶修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景缺道:“司马,大王的这三块猪肉可是大有深意啊。” “嗯?” “司马,大王自然知道司马是不缺这三块猪肉的,可是大王依然还大张旗鼓的赏赐了司马三块猪肉,并且还与大王在汉北郡赏给那些大夫的分量相同,却远远少于对寡妇的赏赐。这是大王向所有大臣,甚至是所有百姓表明自己的态度啊。 大王依旧鼓励百姓贵族娶寡妇为妻为妾,但是,大王却更希望寡妇能甘于寂寞,独自替亡夫抚养子女。 所以,大王赏赐给司马三块猪肉,这是大王在提醒司马,同时也是在借司马之口告诉群臣,现在这个阶段,群臣不要打寡妇的注意,以免百姓看到了会仿效或者惊恐。” 景缺一怔,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不想,区区三块猪肉,也饱含了大王的良苦用心啊。既如此,那就将上大夫景邵请来,本将今夜要与他共同享用大王的赏赐,以不负大王的心意。” “司马英明。” 景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办的,自己挖的坑,现在还需要自己填回去。 想到这,景缺又看到自己手中的木盒,难道大王送来的密信就是为了这个? 想着,景缺立即打开手中的木盒,然后将楚王给自己的密信展开。 然后,景缺仅仅只是扫了竹简一眼,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心中骇然无比,连手中的木盒都握不住,直接从手里滑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辞封 “司马,司马···” 叶修见景缺只看了一眼密信,就瞬间魂不守舍,一幅惊恐过度的样子,立即连连出口叫唤。 “啊!”景缺听到叶修的叫声,心神这才重归躯壳,接着愣愣的道:“大王知道了!” 叶修一怔,立即追问道:“司马,大王知道了什么?大王在信中说了什么?司马为何如此失态?” 景缺闻言,看了叶修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竹简递给叶修。 叶修接过一看,见大王送来的竹简竟是自己在汉北郡收集的各地娶妻的情报,见此,他哪能不知道自己,不,是司马景缺在汉北郡兴风作浪的事情,已经大王知道了呢。 于是,叶修立即下拜请罪道:“臣行事不密,请司马责罚。” 景缺闻言,看了看叶修,不禁摇头一叹。 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在这个时候,再将自己的左膀右臂驱逐出去么? 想着,景缺叹道:“不怪先生,先生早在鲁阳时就提醒过本将,说本将正处在风口浪尖,冒然行动,容易被人查知,风险太大。怎奈何本将一意孤行,更没料到陈轸对本将的防范已经严密到了这个程度。 以至于本将一动,便瞬间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说着,景缺满脸苦恼与后悔的道:“只是事已至此,本将辜负了大王的信任,愧对大王的恩赏,甚是羞愧,已经没脸再去见大王了!” 叶修闻言,顿时沉默了,他知道景缺的意思。 景缺在汉北虽有万顷良田以及万户百姓,可百姓大部分都是趁国家危难笼络过来的,而土地也不是景缺的封地,而是属于楚王的荒地,景缺趁楚王不知道,便偷偷的开垦了出来,并且事后没有上报,这就属于欺瞒大王。 虽然景缺的操作都是贵族的正常操作,是所有贵族默认的潜规则,但说到底,那些土地与百姓,全都是见不得光的,全都不在国家的记录上。 然后楚王没有追究景缺的罪责,并通过分地的手段,让百姓自发的逃离景缺的庇护,然后重归楚王的治下。 面对楚王的正大光明的手段,景缺所有的潜规则全都上不了台面,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逃亡,最后又无奈的放弃了他在汉北郡的所有利益。 不过,即便如此,楚王最后还是给了景缺三千户食邑做为补偿,可以说,楚王对景缺已经算是仁厚了。 万顷土地,万户百姓,若是遇到残暴刻薄之君,说不定景缺还没出汉北郡,就已经身死族灭了。 只是,因为万户百姓以及万顷良田的绝对控制权,与三千户食邑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所以景缺这才一时间接受不了。 现在楚王通过一封私信,将暗中的东西全都拿到台面上来,事情一曝光,那景缺于国于法于情于理全都占不到道理。 此时,景缺见叶修沉默,心中更慌了。 若是大王将事情全都公之于众,那他景缺损公肥私,对大王不忠不义的事情传出去,那他景缺就是声名尽毁,被世人怎么痛骂唾弃都不为过了。 甚至···他景缺还有被景氏除名的风险。 此时,景缺越想越害怕,惊恐间,不禁六神无主的道:“大王先赐我猪肉三块,现在又将这些信函交还于我,莫非在警告我,让我体面的退下。” 说着,景缺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开口道:“对,一定是这样,大王这是要我自己主动请辞。” 说罢,景缺便三步并两步,快步来到案前坐下,然后铺开一卷空白的竹简,拿起笔来就飞快的写着。 此时,叶修本来听到景缺的话就是已经大惊,接着又见景缺真的写辞呈,顿时被吓了一跳。 若是景缺真的递上这份辞呈,那才是真的恶了楚王。 现在正值楚王变法的前夕,这个时候,刚刚接替司马一职的景氏景缺,毫无征兆的突然请辞,这绝对会让国中贵族议论纷纷。 然后,那些贵族无论是知道内情的,还是不知内情的,一定全都会以此为借口,纷纷上书大王。 那时,一个不好,夹在大王与贵族之间的景缺,就有身死族灭的忧患。 身为门客,他不能看着主君向死路中走而不加劝诫。 想着,叶修连忙劝阻道:“司马这是干什么。” “当然是向大王请辞了,现在本将已经恶了大王,而且也没脸再去见大王了。若是不主动辞归,一旦惹得大王不喜,让大王将我的罪行公开,那本将岂不是身败名裂了。如此,本将宁可去死,也不愿背负骂名,更不愿玷污了景氏的贤名。 所以,与其等大王动手,还不如现在体面的主动请辞。” 叶修见景缺已经羞愧难当,立即劝道:“司马且慢,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大王心胸开阔,岂会因为区区小事而舍弃心腹大将。司马难道忘记了将军唐狡与司马子反的旧事,先王连唐狡与子反都能容得下,难道大王就容不下司马?司马的罪责可比前面那两人轻多了,大王不会因为区区一点污点,就弃司马而不用。 再说,若是大王真的有意要让司马请辞,那大王又何必大张旗鼓的向司马赐肉,并且还将这两份信函全都送还给司马。大王如此,只不过是在告诫司马而已。 而且,这两份信函又算的了什么罪证呢,不过是司马心忧汉北,所以特意对汉北的事情多加关注罢了。 司马坐镇方城多年,关心汉北百姓的婚姻,粮食,气候等等,难道不是司马念旧的本性吗?” 景缺一听,心神微微安定,只是对大王是否有庄王的胸襟还有些迟疑,有些不自信的道:“本将虽然可以这么解释,可是大王与我全都心知肚明啊!” “可是旁人不知道啊。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各地贵族百姓,全都知道大王赏赐了娶妻的贵族,并大加赞赏了独身的寡妇。现在司马刚刚接受了大王的赏赐,就立即向大王请辞,不知司马如何向国人说明呢?大王又如何服众呢? 臣担心有人会大肆宣扬司马对大王的赏赐不满啊!甚至是司马对大王在汉北的举动不满,所以用请辞来反抗大王。” “嘶~”景缺倒吸一口冷气,心思瞬间活跃过来,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请辞的严重后果。 若是事情真的演变成这样,那他自己惨死也算轻的,说不定会有灭族危机。 想着,景缺立即向叶修询问道:“这···先生,我心已乱,不知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大王满意。” “辞封!闭府!”叶修目光坚定的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司马镇守方城多年,累功升任司马,既然功勋已经换了司马一职,那么现在再接受大王的重赏就不妥了。所以,臣希望司马立即辞去大王赏赐的三千户食邑,以向大王请罪。 同时闭府不出,以向大王表明自己的心迹,是真的在向大王忏悔。” 景缺一听自己这到手的三千户食邑也没了,不禁有些心痛,但一时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应道:“善,就按先生说的办,本将现在立即上书辞封。还有,今夜请上大夫前来吃肉,待明日,本将就闭门不出。” “司马英明。” 另一边,熊槐巡视完邓县,继续往东来到舞阴县,等他巡视完舞阴县,还未离去便接到了景缺的上书。 熊槐看罢上书,然后递给身侧的陈轸道:“算他长眼,知道自己没脸见人了,所以在郢都闭门不出了。” 陈轸见景缺的上书扫了一眼,笑了笑,问道:“大王,不知对司马的辞封,大王打算怎么处理。” 熊槐笑了笑道:“这个家伙已经吓得闭门不出了,若是现在寡人不答应他的辞封,他一定会疑神疑鬼,以为寡人会返回郢都后秋后算账。不过,若是寡人答应了他,那寡人的颜面还要不要了,总不可能寡人刚刚赏出去的东西,没过几天又收了回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寡人小气,连区区三千户食邑都舍不得。” “那大王的意思是?” “当然是答应他。”熊槐笑着道:“传诏,既然司马执意辞封,那寡人也不便勉强。不过,寡人为嘉奖司马的功勋,决定特意准许司马出行可以采用诸侯的规格。 告诉司马景缺,寡人希望他再接再厉,多立功勋,寡人期待国中再出现一位军功侯爵,能与令尹比肩。”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章 盟成 等熊槐巡视完汉北各县,就在返回宛城的途中,出使秦国的昭常率先传回消息。 “大王,左尹的消息,秦国已经答应与我们结盟,并同意撤回淅水以西於地以东的所有秦军,以示秦楚两国之好。 而且,秦王因朝中群臣对甘茂群起围攻,又听说大王对力主伐楚的丞相甘茂不满,所以为了表明诚意,已经下诏驱逐了右丞相甘茂。 根据左尹传回的消息,不久前,秦王荡重新调整了朝堂,左丞相楼缓为右丞相,以公孙奭为左丞相,以司马错为国尉,而亲近我们的大臣魏冉也获得晋升,成为秦国太仆。” 马车上,熊槐听着陈轸的禀报,微锁的双眉舒展开来,笑道:“太仆!掌管秦国车马,已经是秦国的重臣了。现在公子稷还在齐国做人质,公子芾与公子悝根基太浅,向寿虽为秦王荡近臣,但才华有限,看来寡人接下来就要向魏冉身上下注了。” 说着,熊槐又轻轻一叹:“只是,希望魏冉不要跟甘茂一样,让寡人失望才是。” 陈轸应道:“大王还请宽心,魏冉与甘茂不同,魏冉乃是芈氏的弟弟,与我楚国牵扯甚深,更何况芈氏的弟弟芈戎现在还在我楚国,芈氏的母族也全都在楚国,魏冉不会跟甘茂一样,背弃大王的。” “希望如此吧。”熊槐点了点头,接着又皱起眉头道:“还有一事,既然甘茂已经被秦王荡驱逐,那么现在甘茂去哪了?左尹是否有向秦王荡请求,将甘茂那个家伙引渡回楚国。” 陈轸摇了摇头:“左尹虽然向秦王荡表达了希望甘茂回楚的请求,但是秦王荡说,他知道大王内心中深深的怨恨甘茂,怨恨他鼓动秦国伐楚。若是甘茂回楚国,一定会被大王处死的。 所以,念及他与甘茂的君臣之情,他让甘茂自行离开了。” 说到这,陈轸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道:“据我们在秦国的探子来报,甘茂离开咸阳后,便有意去魏国。他似乎担心韩王几瑟亲近楚国,会为了大王而会抓捕他,所以他没走函谷关,而是走的河西,似乎打算通过夏阳(少梁),渡河前往魏国。” “去了魏国。”熊槐冷冷一笑,对于甘茂去魏国,他并没有意外。 甘茂一向亲近魏国,而且甘茂的老师史举也曾在魏国用事,他在魏国那边有许多关系。 只是,之前伐楚的五国,秦韩齐宋四国全都开始跟楚国示好了,只有魏国还在坚持抗楚。现在甘茂刚刚离开了秦国,又前往反楚的魏国,他这是打算将反楚进行到底吗? 想着,熊槐疑惑的道:“陈卿,寡人似乎不记得有负甘茂的地方吧!当年在秦国用事,寡人多有支持,甚至他打算将在楚国的族人迁到秦国去,寡人也并未为难,反而还大开方便之门。 结果,甘茂先是鼓动秦国伐楚,现在又前往魏国继续与寡人作对。 难道他恨楚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甘茂怎么想的,臣就不知道了。或许他是心中对大王有愧,所以打算去魏国游说魏王遫向大王臣服,又或许,他是因为秦相的事情而怨恨大王,所以要去大梁鼓动魏王遫继续对抗大王。” “唉,可惜啊!不过他跑不了。”熊槐闻言长长一叹,然后吩咐道:“陈卿,替寡人发一封国书给魏王遫,告诉他,若是他将甘茂给寡人送来,那寡人就从陈地撤军。否则,寡人必然会兴师伐魏,夺回大梁。” “唯。” 数日后,熊槐回到宛城,与此同时,屈原从齐国发回的消息也传到了宛城。 此时,宛城城守府中,陈轸兴奋的禀报道:“大王,左徒说,齐国已经答应与我们讲和并结盟了。 做为结盟的条件,齐国那边决定从清河城撤军,并将清河城方圆五十里的地盘全都割让给我们。 而作为条件,齐王地也希望大王从淮阴撤军,并将淮北之战中被俘的齐国将士全部归还齐国。 同时,做为盟友,齐国也希望齐楚两国能放开关邑给商人通行,使两国商品北上南下,畅通无阻。” “区区五十里地,就希望寡人放回被俘的六万余齐军,并将田甲等重将放回,这笔买卖齐王地可是赚大了。”熊槐笑了笑,然后应道:“不过,虽然寡人吃了一点亏,但是寡人还是要答应他。 只是,寡人现在也有请求,希望齐王能答应寡人。那就是寡人打算给魏国一个教训。寡人知道魏国乃是齐国的盟友,但是现在寡人也是齐国的盟友,所以,寡人希望齐国能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不干预楚魏两国的战事。” “大王的意思是?” “寡人想要吓一吓魏王遫,看看能不能捕获甘茂。” “大王英明。臣稍后就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熊槐笑了笑道:“传诏,让三闾大夫屈署立即启程前往齐国临淄,确认与齐国的盟约,并表达寡人的请求,请求齐国能答应下来。” “唯。” “诏令,立即让淮阴君令尹靳尚做好准备,等齐国声子率军退出清河城,那就立即渡河北上,占据清河,做为我楚国应对齐国的前沿基地。” “唯。” “诏令,让将军景阳做好准备,一旦齐国声子率军北返,那他也率领淮阴的三万大军南下,前往吴地驻扎。 还有,传令给水师将军沈宜甫,等齐国退兵后,让他将水师全部带到陈地去,占据鸿沟南部水域,与柱国唐昧一道,摆出进攻大梁的架势,寡人要抓捕甘茂。” “唯。” “传诏,给史举之子下蔡城门守将史武诏书,告诉他,寡人很欣赏甘茂的才华,希望甘茂能回国用事。所以,让他立即去大梁游说甘茂,只要他能劝甘茂回国,那他就可以不用给寡人看守下蔡的城门了,寡人将会把整个下蔡这座城池全都交给他来看守。” “唯。”陈轸应了一声,然后感叹道:“若是甘茂知道大王不仅没有因为他鼓动秦国伐楚的事情怪罪他,反而依旧对他如此看重,想来他一定感激涕零,恨不得从魏国飞回楚国,以为大王分忧。” 熊槐点了点头,叹道:“希望他能感受到寡人的诚意吧。”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形势 魏国大梁。 “甘茂快到大梁了!”魏王遫皱着眉头看着魏相翟强道:“相国,已经确认甘茂是被秦国驱逐了吗?可别像张仪一样,明面上是被秦王驱逐,但实际上却是为了秦国来祸害我魏国的。” “绝对假不了。”翟强应道:“根据秦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不久前甘茂主导伐楚失败,结果不仅引发了秦王荡对他的不满,同时也导致他被秦国的政敌围攻,再加上秦楚结盟之时,被甘茂侮辱的楚使昭常向秦王荡表达了楚国十分不满甘茂的态度。 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导致甘茂在秦国失势。” “唉~”魏王遫听到甘茂因为伐楚失败而被围攻后,不禁长叹一声:“声势浩大的五国联盟,竟然因为淮北之战而土崩瓦解。寡人于淮北损兵折将,国力大衰。而其他四国也如惊弓之鸟,韩王吓得直接宣布要去楚国朝见楚王了,宋王被吓出病来,国事全都交给了宋太子贞。 而秦齐两国,现在也宣布与楚国结盟了。 转眼间,还在继续对抗楚国的,就只剩下寡人一个了。” 说着,魏王遫心神不宁的看着翟强问道:“此时此刻,寡人是否还要继续对抗楚国,不如我们也向楚王求和吧。” “万万不可!”翟强依旧坚定不移的劝谏道:“大王,淮北之战,我魏国的三万精锐武卒全部殒命淮水,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连犀武将军也了无音讯,甚至连先王都怒火攻心而崩。 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无论是士卒的亲人,还是武卒的家属,亦或者国中贵族,乃至是臣或者大王,全都对楚人恨之入骨,宁愿与楚人死战到底,也不愿向楚国屈膝求和。 况且,先王驾崩,大王即位不久,此时此刻,百姓不信,大臣未附,国中父老兄弟全都看着大王。 若是此时大王忘记先王的仇恨,卑躬屈膝的向楚国求和,这让朝中大臣怎么看大王,这让国中百姓怎么想,这让九泉之下的先王如何能安宁。 日后,大王又如何树立威严?又如何统治魏国?又如何在各国之君面前抬起头来?” “这···唉···”魏王遫闻言不仅发出一声饱含恨意的长叹。 淮北一战,魏国无数的百姓死了亲人,魏国最强大的武卒也全军覆没了,公孙喜连同一大批魏国将领也在淮水中喂了鱼鳖,甚至连先王也因此而殒命。 现在国中百姓,武卒亲属,贵族子弟,公室中人,全都口口声声的要跟楚国决一死战,甚至连亲近楚国的大臣,都在悠悠众口中不敢公开发声,而刚刚即位的他,即便不愿此时带领一批残兵败将独自面对楚国的兵锋,那也不可能了。 此时,翟强见魏王情绪低落没有斗志,似乎对抵抗楚国的事没有信心,于是,他立即劝道: “大王不必灰心,虽然秦齐韩宋四国全都争着结交楚国,唯恐遭到楚国的报复,虽然我们明面上已经孤立无援,但这只是假象,我们也不是没有战胜楚国的机会的。” 魏王遫闻言精神微微一振。 “大王,楚国这次虽然已经战胜了我们五国,但是楚国先后三次遭到我们魏国,一战险些失去汉北,二战淮北几乎不保,三战激战近年,才勉强击退我们五国。 前后三次积年累月的大战,同样也极大的消耗了楚国的元气,以至于楚国连江东的驻军都调走了。 现在楚国大胜我五国,屯兵于陈城,窥探我大梁,却迟迟没有进兵,这原因不是别的,就是楚国同样也后继无力。” 魏王遫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是寡人更担心楚国没有出兵的原因,是为了要跟秦齐两国讲和,现在秦齐两国都跟楚国结盟了,韩宋两国甚至都去楚国朝拜楚王了,现在寡人已经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或许···现在才是楚国出兵的时机啊!” “大王此言差矣,秦齐两国虽然与楚国结盟,但那仅仅只是怕遭到楚国报复罢了。况且,他们虽与楚国结盟,但是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秦齐两国并没有伙同楚国伐魏的意思。 相反,齐相田文已经明确回复我们,只要楚国伐楚,齐国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而且齐国为了表明诚意,已经送给我们一批武器支持我们抵抗楚国。 同样,西边秦国也送来了一批粮食,并许诺我们,只要楚军攻打大梁,那么秦国还会立即再送一批粮食来,关键时刻,秦国也会出兵相助。 再加上我们虽然与赵韩两国有一些分歧,但是三晋联盟源远流长,只要魏国有难,赵韩两国也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说,虽然我们明面上没有援军,但暗中,天下各国都是支持我们的。只要我们能坚守大梁三月,那么各国救援之师就会抵达大梁之外,只要楚国露出疲态,那么各国就会立即再次群起伐楚。 到那时,就不是我们担心如何守住大梁了,而是楚国如何向我们求和。” 魏王遫闻言,不安的心稍稍一定,虽然他也知道秦齐两国不安好心,想要用魏国去抗楚国,同时消耗楚魏两国的实力。 但是,现在国中到处都是仇视楚国的声音,而刚刚即位威望不足的他,也压制不住国中的声音,只能被国内外的大势推着走。 这种无奈感令他憋屈,他也想要改变魏国现在的状况,快速成为真正的魏国,而不是慢慢的收聚权力。 此时,魏王遫突然想起那个正在前来大梁路上的甘茂来,顿时眼睛一亮,这是一个不错的棋子。 想着,魏王遫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相国,既如此,那么甘茂来魏,寡人打算以重礼相待,卿以为如何。” “善。”翟强点头道:“甘茂做过多年秦相,与秦王荡关系极好,而且这次秦国送粮食来魏,还是甘茂在任时力主促成的。所以,臣以为甘茂虽然已经不是秦相了,但是他在秦国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接纳甘茂,用甘茂联络秦王以及秦国,必定事半功倍。” 此时,魏王遫看了看翟强,突然长叹一声道:“犀武不幸在淮水遭难,现在国中已无良将,寡人听说甘茂贤能,精通兵事。 而且寡人还听说楚王对甘茂十分不满,且甘茂也怨恨楚王让他失去了秦相的位置,若是他能助寡人抵抗楚军,那他一定竭尽全力的。 所以寡人打算将防守大梁的事情托付于他,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鼓动 “这···”翟强顿时一僵,甘茂此人贤名传于天下,现在来魏国被魏王如此信任,并打算将大梁的防务交给他,这让他很不安。 大王会不会让甘茂取代他,任命甘茂做相国呢? 想着,翟强立即拱手道:“大王,此事有些不妥,甘茂虽然贤能,但是他毕竟初到魏国,心意未明,不可贸然将兵事尽数托付于他。 况且,大将倪良,精通兵事,昔日与齐国名将声子作战,取得了上风。并且在不久前的伐楚之战,他还成功将军队带回国中,此为善用兵者。 是故,臣以为倪良接替犀武,执掌兵事。” 魏王遫见翟强反对,也没有强求,点头应道:“相国说的是,倪良的确可以为将。不过,对于甘茂寡人还是相信的,甘茂的老师曾经是我魏国重臣,而且甘茂也一向亲近魏国,自他担任秦相后,秦魏两国便一直交好。 现在甘茂来魏,寡人也不得予以重用,以明心迹。所以,只要甘茂愿意留下辅佐寡人,寡人愿重禄待之。” “大王英明。” 数日后,甘茂抵达大梁,魏王遫不惜亲自在大梁城外迎接甘茂,然后两人同乘一车,一同返回大梁。 接着,魏王的王车驶进大梁,又进入魏宫,最后魏王遫与相谈甚欢的甘茂进入一座偏殿中,待二人坐定,魏王遫开口道: “先生不以寡人愚钝,愿意留下来辅佐寡人,寡人甚是感激。只是,魏国新败,实力大损,且寡人即位不久,国中人心浮动。 值此危难之际,楚国陈兵数十万于南方,窥视我国都城大梁。而此时大梁城只有十余万残兵败将,论实力远远不是楚国的对手。 当此之时,不知先生以为该怎么办?” 甘茂闻言笑了笑道:“大王何必为楚国担心呢!魏国乃是大国,带甲之士数十万,虽损兵于淮北,但这也并没有动摇魏国的根本,只是有些损伤罢了,并不影响魏国的大局。 所以,臣以为,楚军攻打大梁,这不仅不是大王的危机,相反,这还是大王的机会啊。” “寡人的机会?”魏王遫一怔。 “不错,正是大王机会。”甘茂点头道:“现在天下的局势是,楚国大败五国联军,楚王的威势几乎达到了顶点,天下各国全都畏楚如虎,秦齐两国接连与楚国结盟,韩宋两国恨不得立即到楚国去朝拜楚王,这就是明证。 只是,大家都只看到了楚国打赢了淮北之战,却忽视了楚国在接连遭到三次攻伐之后,国力已经大为虚弱。这次楚将唐昧屯兵三十万于淮北,面对空虚的大梁却没有进兵,反而坐等魏军回援大梁,这就暴露楚国外强内虚的事实。 而且,臣还听说,楚王在汉北慰死吊孤,并还免去了汉北郡五年的税收。楚王的这一举动,不仅说明了楚王已经无心征战,而且同样也暴露了楚国国力虚弱,将士疲惫,百姓凋敝的事实。 所以,臣以为现在楚国虽然在陈地声势浩大,但是现在的楚国根本就无力对各国展开报复,更加没有实力北上攻打大梁。” 魏王遫听着甘茂的分析,大为惊讶的道:“所以寡人现在根本就不用为楚王的报复而担忧!” “正是如此。”甘茂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大王,现在就是你的机会到了。如今天下各国全都畏惧楚国,魏国群臣百姓同样也对楚国又怕又恨,当此之时,大王应该坚定不移的对抗楚国,表明自己对楚国绝无惧意,以收取国人之心以及天下人的声望。 只要现在大王能逆天下潮流,大张旗鼓的将魏国各地之兵调来大梁,并向天下人表明对抗楚国的决心。 如此,楚王见大王已经在大梁城做好了准备,同时又顾忌楚国的虚弱,则楚王必定不敢出兵伐魏。 那时,陈地的楚军不战而退,而大王你则在大梁不战而胜。这样,天下各国之君全都畏惧楚国,纷纷结交楚国的行为,与大王目光如炬一眼看透楚国虚实的情况一对比,则大王与各国之君贤愚已分。 彼时,大王必定能在天下间获取巨大的人望,到了那个时候,大王还会忧心国中不稳,忧心他国来伐吗?” “这···”魏王遫听着甘茂的诉说,不禁有些意动。 之前相国翟强这么说,现在甘茂同样也这么说,他自己仔细想了想,他也觉得是这样。 接连三次伐楚之后,似乎楚国的损失更加大一些。析邑之战楚国惨败,陈城一战楚国再次惨败,汉北之战楚国虽胜犹败。所以,这三次大战下来,楚国的损失远远超过魏国,以楚国之虚弱,魏国虽然遭遇了淮北惨败,但是他魏国也完全没道理要怕楚国啊! 想着,魏王遫大喜道:“不错,现在寡人完全不用惧怕楚国的报复,只要楚人敢来,那寡人就敢与楚人在大梁城下与楚国决一死战。” 说着,魏王遫看着甘茂笑道:“先生之言令寡人茅塞顿开啊,秦王不用先生,真是秦国之失啊。待寡人击退楚人,稳定国中之后,寡人一定拜先生为相。” 甘茂闻言立即大喜的拱手道:“谢大王!” 当日,魏王遫又在宫中设宴,并邀请群臣与会,一同欢迎甘茂的到来。 宴会之后,甘茂回到魏王遫赏给他的府邸中,看向西方沉思起来: “我这一路东行,路过汾阴时,见汾阴的守备已经有所不足,而且汾阴以东,蒲阳、知地、安邑全都空虚非常,只要秦军能从夏阳(少梁)突袭汾阴成功,则必能轻取魏国蒲阳甚至安邑。 现在魏王已经被我鼓动起抗楚的决心,准备从各地继续调军队来大梁,如此,则河东将进一步空虚。秦军这一次,说不定就能尽取河东,彻底突破三晋对秦国的封锁。” 想着,甘茂精神一振,立即坐在案边,拿出帛布毛笔来,然后飞快的将自己这一路的见闻以及自己的对策想法写下来。 接着,甘茂招来自己的门客蔡遂道:“快,立即将这封密信传回秦国,并告诉大王,就说魏王已经被我鼓动起来了,支援魏国的第二批粮食可以开始准备了。” “诺。”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通告 数日后,就在魏国君臣紧张的备战中,此时,齐国传来一个令他们恐慌的消息。 “大王,不好了,齐国的消息,齐将章子病重,性命危在旦夕,恐不久人世。齐王已经下诏,让驻守清河的声子立即返回临淄主持兵事。” “什么?”魏王遫闻言大惊。 齐将匡章领兵作战数十年,鲜有败绩,乃是齐国军队的定海神针,他要是死了,齐国军队一定会出现混乱。而且,齐国的田甲还在楚国做俘虏,现在齐国田氏根本就没有军方的领导人。 而齐国的军队一向都是由田氏宗亲指挥的,现在田氏无法占据军中的主导权,这样的齐国,岂会出兵作战? 如此,万一楚军听到消息后,真的率军来攻,那他寄予厚望的齐国援军恐怕短时间内就来不了了。 此时,翟强接着道:“大王,不仅如此,而且亲近我们的齐臣传来的消息,齐王为了赎回田甲以及被俘的齐军,已经下令让声子率领大军北上,然后准备将清河城区域五十里的地方全都割让给楚国。” “祸事到了!”魏王遫急道:“算算从临淄到大梁的距离,说不定现在楚人已经接收清河城了。齐国对楚国对持的军队一退,那楚国淮阴的驻军就被释放出来了,一旦景阳率军前往陈地,那唐昧手中的军队就更加雄厚了。” 魏王遫话音还未落下,此时,大臣楼庳快步走进来,脸色沉重的道:“大王,不好了,刚刚宋国传来的消息,宋国已经正式跟楚国讲和,宋国向楚国称臣,并且宋国还将占据的五百里颍东之地尽数交还给楚国,以换取被俘的宋国将士。 并且宋太子贞已经向楚国许诺,待他正是即位称王,那他一定会去楚国朝见楚王。” “混账东西,太子贞这个混蛋,竟然一口气就将我们拼尽全力才夺取的五百里地全部交还给楚国,要知道宋国本土也才五百里,宋王辛苦了一辈子,也没扩展出五百里土地。而他竟然就这么轻易的送出五百里地。” 说着,魏王遫长叹一声,愤恨道:“这个该死的家伙,寡人本来就担心楚军沿鸿沟北上,现在寡人的侧翼也暴露出来了,这下楚军北上大梁就再无顾忌。” 就在魏王遫的担忧中,次日,主持大梁防务的将军倪良前来禀报道:“大王,南边的消息,楚国水师已经在陈地聚集。而且探子来报,楚国水师先锋已经沿着鸿沟向北推进了一百里,并且还在不断前进。 此外,陈城的唐昧也已经率军离开了陈城,二十五万楚军正不断沿着鸿沟向北推进,兵锋直指大梁。” “出兵了?楚军竟然真的出兵了?”魏王遫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此刻楚军真的北上了,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接着,魏王遫大声下令道:“传诏,请群臣前来议事。” “是,大王。” 不久,群臣到来,魏王遫将楚军北上的事情一说,然后问道:“诸卿,楚军已经向大梁杀过来,不知卿等可有退敌之策?” 众人闻言,相国翟强率先开口道:“大王,依然楚人已经出兵,臣请大王立即派出使者,前往秦齐赵三国求援。” “准!” 接着,将军倪良道:“大王,楚国已经出兵,臣请大王立即下诏,让大梁城戒严,组织城中百姓一同抵抗楚人。” “可!” 而后,成阳君献策道:“大王,楚人已经出兵,臣请大王立即下诏让南面的各地坚壁清野以待楚军。” “准。” 此时,甘茂进言道:“大王,楚国虚弱,将士疲惫,勉强出兵,必不能持久。是以,为了向楚人表示魏国绝不妥协的信念,为了向各国表示魏国绝不投降的决心,臣请大王进一步召集各地魏军,以坚守大梁。” “可。” 甘茂一听魏王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便立即退回一边,不再说话。 而与此同时,楼庳见魏王已经表示要坚决抵抗楚军了,不由将向楚国求和的话咽回肚子中。 接着,想了想,他开口道:“大王,楚国之所以在自身虚弱疲惫之下,依然悍然出兵伐我,那是因为楚国以为我们已经外援。虽然大王已经向秦齐赵三国求援,但是三国能否答应还未可知,就算三国答应了,以臣之愚见,等三国援军到达,也需要数月时间不可。 故而,臣建议,请大王交好韩王,将东部的三座城池割让给韩国,并请即将前往楚国朝见楚王的韩王出面调停。 只要韩王开口,无论楚王是否同意韩国的调停,楚王都得掂量一下各国的态度,连韩王都不同意楚国攻打我魏国,更何况秦齐赵等国呢。 那时,楚王见我国已经在大梁做好了准备,又见我们已经大张旗鼓的向秦齐赵求援,而又有韩王出面调停,见此,楚军十有八九便会退兵。” “这···”魏王遫微微皱了皱眉。 楼庳虽然还是秉持交好楚国的态度,但是交好韩国却与直接交好楚国截然不同,最起码他可以对国人有了一个交代。 想了想,魏王遫点头道:“此策可行。” 接着,群臣又提了几条建议,魏王遫全都点头认可后,直到群臣沉默,魏王遫这才吩咐道:“相国,有劳你立即安排使者去齐国求援。” “唯。” “甘卿,有劳你去安排使者向秦国求援。” “唯。” “成阳君···” 话未说完,此时,一个侍者匆匆进入殿中禀报道:“大王,楚国使者来访。” “楚国使者?”魏王遫一怔,暗暗嘀咕道:“楚国这个时候派出使者来见寡人,莫非是来恐吓寡人的!” 想着,魏王遫面色一冷,应道:“传楚国使者进来,寡人倒要看看,楚王究竟要说什么?” “唯。”侍者应声而去。 不久。 楚国使者唐林进入大殿,拱手行礼道:“大王,寡君这次让臣来访贵国,乃是为了告诉大王,虽然之前楚魏两国有着种种矛盾,但是寡君本着与各国和平友好相处的原则,本不欲与贵国开战。 但是,那个被寡君重礼相待却破坏秦楚两国和谈,欺骗敝国大臣,鼓动秦王对楚国用兵的甘茂,乃是寡君所极其痛恨的。现在寡君刚刚将甘茂从秦国驱逐,结果却又被大王接纳。 对此,寡君心中十分愤恨,本欲派出大军围攻大梁以报仇雪恨,但念及楚魏两国多年的交情,这才勉强克制自己。 臣这次来访魏国,乃是希望大王将甘茂交给陈,让臣将其带回楚国任由寡君发落,如此,则贵我交好,刀兵不兴。 如若不然,寡君只好派出三十万大军直奔大梁,强行抓捕甘茂了。 寡君的意思是,不抓回甘茂,誓不罢休,还望大王莫要自误。”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走别人的路 楚国使者唐林的话,顿时令大殿中的气氛一变,许多魏臣全都诧异的看了一样唐林后,接着目光就有意无意的向甘茂的身上飘去。 此时,甘茂见魏臣眼神飘忽,之前坚决的抵抗楚国的态度已然不再,甚至,他上首的魏相翟强半眯着老眼,目光中精光闪闪,好像在打什么注意的样子。 见此,甘茂心中一寒,立即转身向魏王遫长拜道:“大王,臣有罪,因臣仰慕大王的德行,不度才量力,千里迢迢的来到魏国,却不想导致楚王对大王有所误会,引发楚魏两国的冲突。 臣不才,愿为大王···” 甘茂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边,已经反应过来的魏王遫,立即打断道:“先生不必如此,先生不嫌弃寡人愚钝,不远千里前来辅佐寡人,寡人如何能弃之。” 安抚了甘茂之后,魏王遫的目光快速从群臣脸上扫过,却见方才还众志成城的群臣,此刻却已经斗志大消,甚至有些人已经不怀好意的看着甘茂了。 见此,魏王遫心中一寒。 奸计,这是楚人的奸计。 想着,魏王遫立即冷脸看着楚使道:“使者回去吧,先生乃是寡人亲自在大梁城外迎入的贵宾,若是寡人连投奔自己的大贤都保不住,那寡人还有什么面目做魏王呢。 既然楚王要战,那就来,寡人将帅领二十万魏军以及大梁城中数十万百姓,在大梁城中等候楚王的大驾光临。” 说着,魏王遫面色冰冷的一甩衣袖:“传诏,送楚使回国。” 说罢,又趁楚使还未离去,立即接着吩咐道:“传寡人诏令,立即派人组织城中百姓,男女老少尽数编制入伍,寡人要与楚人决一死战。” 说完,魏王遫再次一挥衣袖,宣布道:“退朝!” 不久,楚使唐林正被一群魏军将士强行送回楚国,刚一离开大梁城门,还没有走远,突然,一辆马车横在队伍前面。 接着,魏国大臣楼庳从马车上下来,并笑着向唐林拱手行礼道:“使者请慢行,贵我两国还未到兵戎相见的地步,还请使者在大梁城中稍待···” 另一边,甘茂府中,甘茂的一个门客匆匆前来禀报道:“君上,不错你所料,那魏相翟强果然在下朝后半路回转魏宫,入宫游说魏王去了。” “知道了。”门客离去后,甘茂不屑的一笑:“翟强把魏相的位置当作珍宝,唯恐我会抢他的魏相位置!他却不知道,那区区的魏相一职,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坨烂泥,我根本就不屑一顾。” 不久,又一个门客前来禀报道:“君上,那楚国使者果然没有回国,而是在大梁城外不远处被魏臣楼庳拦住了,现在楚国使者已经住进了大梁宾馆,被魏人以上礼相待。” 甘茂闻言,不禁皱眉道:“唉,现在事情难办了。” 门客一听,立即问道:“君上可是担忧魏王会出卖君上?” “不。”甘茂摇了摇头:“我可是魏王亲自在城外迎接进来的,魏王就算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那也不会将我交给楚国使者。” 说着,甘茂满脸担忧的道:“现在我担心的是,魏王会为了自己面子,不会让我离开,导致我无法脱身。而我更担心的是,我难以活着离开大梁。” 话音还未落下,甘茂突然灵光一闪,接着他笑着双手相互一拍,喜道:“有了···” ······ 魏相翟强府中。 翟强在主位上安坐,厅中,成阳君则在不停的转着圈。 突然,一个门客快步走进来,向翟强行礼道:“君上,刚刚与大王亲近的宗室大臣魏齐入宫游说大王,结果大王未许,魏齐失望而归。” 成阳君闻言,立即长叹道:“先前相国去劝说大王,大王不听,接着本君去劝说大王,大王还是不听,而后楼庳又去游说,大王依旧不听,现在连宗室之人也去劝说大王了,但大王依然不听,这该如何是好啊。 总不可能我们为了区区一个甘茂,就跟楚军在大梁城下打上一战吧!” 说着,成阳君不断的摇头道:“若是为了抵抗楚国的报复,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本君就算死在大梁的城头,也无怨无悔。但是,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甘茂,我们刚刚才在淮北损失惨重,现在又在大梁与楚国作战,这···这战打得也就太冤了。 本君现在都有些怀疑,秦国驱逐甘茂,然后甘茂跑到我们魏国来,这是不是秦国的阴谋,想要让我们魏国去挡楚国的兵锋,好让楚王发泄怒火。” 翟强点头道:“不错,本相也以为,为了区区一个甘茂,太不值了。而且根据本相的估计,楚国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只要我们将甘茂交出去,那么没有借口的楚王,必然会心满意足的退兵的。 所以,为了避免楚国在这个时候攻打我魏国,我们还需继续劝说大王。” “可是大王不听啊,且为之奈何!” “无妨。”翟强笑了笑道:“本相已经办法了,等上三两天,大王自然就会同意的。” 成阳君一怔,好奇的看着翟强,问道:“不知相国有何高见。” “呵呵···不可说···”翟强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成阳君迟疑间,一个门客匆匆走进来,急报:“相国,不好了,刚刚一群刺客突然杀入甘茂府中···” 翟强一听,顿时一愣:“谁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还直接动手了。嗯,只要刺杀成功,那大王自然就不会为了一个死人为难。同样的,楚王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死人。” 想着,翟强立即急不可耐的问道:“情况如何,那甘茂是否被刺杀了?” “不曾。”门客摇头道:“刺客人数太少,只有区区五人,他们刚杀进甘茂府中,便被甘茂的门客围杀了,据说甘茂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可惜了,去的···”翟强突然皱眉道:“不对,去的人太少,当日甘茂抵达大梁,众所周知,他还带着十辆车,随从数十人,若是有人刺杀他,绝不可能只派区区五人,而且还是大白天的明晃晃的冲进去。” 正说着,又进来一个门客禀报道:“相国,刚刚宫中传来消息,大王听说甘茂遭到刺杀,大怒之下,已经派出一队宫中禁卫前去护卫甘茂了。” “坏了,大王一定以为是我们派出的刺客。”翟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大怒道:“可恶,本相还说呢,谁会这么仓促的只派五个人去刺杀甘茂,不仅刺杀失败,还打草惊蛇误了本相的好事,原来是他甘茂自己上演的好戏。” 说着,翟强猛地一拍大腿,叹恨道:“咦~甘茂这个家伙太奸诈了!” 此时,听着翟强的话,成阳君才反应过来,各国翟强的妙计是什么,但现在这个计划还没有开始就被甘茂破解,他也只能附和道:“相国说的是,甘茂这个家伙可比他老师奸诈多!只是现在连刺杀这条路都被堵,我们还能怎么办?” 翟强闻言冷笑道:“无妨,甘茂终究还是刚刚抵达大梁,在大梁的根基太浅,即便有大王护着,他这个在秦国做丞相的楚人,也无法自保。再等上三五日,本相就出手解决掉他。”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失败而归 甘茂府邸。 “君上,魏王派来的守卫已经全都安顿下来了。” “好!”甘茂听着门客的禀报,顿时笑着点了点头:“有了魏王的护卫,想来我在这大梁城中就安全多了。” 说话间,一个门客前来禀报道:“君上,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君上同窗的人求见,这是他的拜帖。” “同窗?楚人!”甘茂一怔,昔日他在楚国求学于史举,学习百家学说,可是,老师史举的弟子虽然不少,但是因为老师史举太过吹毛求疵,动辄谩骂苛责,以至于真正在史举门下学有所成就只有他甘茂一个,其他人全都受不了史举,坚持不了三五月就自己败退了。 所以说,他可以称为同学的人不少,但是实际上,他真正的同学一个都没有。 虽说如此,但能自称他同学,必定与他有旧,不可不见。 于是,甘茂迟疑的接过拜帖,接着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史武的名字,顿时一怔,虽然心中疑惑史武的来意,但依然吩咐道:“来人正是我的师兄,立即打开大门,我亲自去迎接。” 接着,甘茂将史武迎进府中,二人分宾主坐下后,甘茂拱手问道:“师兄不是在下蔡守城吗?怎么突然到大梁来了?不知师兄有何指教吗?” 话音落下,甘茂见史武摇头,又迟疑的问道:“莫非是因为茂的缘故,牵连到师兄了!还是师兄有什么难处,需要茂帮忙?” “这···”史武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甘茂见状,挥退左右后,问道:“不知师兄这次前来大量有何贵干?” 史武此时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封帛书来,递给甘茂道:“无他,武这次前来大梁,乃是受人所托,给君送信来了。” “信?”甘茂迟疑的看了一眼史武,然后接着信函展开一看。 看罢,甘茂皱眉道:“这是楚王的信,楚王希望我能回楚国用事!” “不错。”史武点头道:“大王听说你被秦国驱逐,已经成为自由之身,心中十分欣喜,以为这次君可以回国用事了。可是,当大王听说君离开秦国后,又去了魏国,心中十分难过,以为君因为先前秦楚之间的矛盾,而对大王有所误会。 所以,大王知道君曾跟随先父学习百家学说,特让我来劝说,劝君回国用事,大王必会重用。” “这···”甘茂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见此,史武有劝道:“大王的诚意已经非常厚重了,君还有什么迟疑的呢?大王为了让君回国,不惜调用了三十万大军以威逼魏国,这可是将君与管子相比啊,足以见大王对君的重视了。 只要君能回国,必能获得大王重用。现在楚国百废待兴,大王正欲变法图强,这等机遇面前,以君之才华,以大王的重视,未来裂土为君甚至裂土封侯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君何不回国用事!” 甘茂长叹道:“师兄,正因为大王现在要变法图强,所以我才不愿回去啊!” “为什么?难道君担心大王会失败?”史武迟疑道:“以大王如今鼎盛到极点的威望,难道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来反对?以柱国左徒的才能,难道变法会失败?以国中各大学派对大王的鼎力支持,难道变法会夭折吗?” “师兄说的都是楚王的优势,但是师兄却忘了这次变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所以我以为楚王这次变法一定不会成功。” “哦!”史武一听,立即冷脸问道:“还请君赐教!” “不敢。”甘茂叹道:“师兄可知楚王今年贵庚?” 史武一听,顿时全身一僵。 甘茂见状,立即叹道:“这就是我不愿回国的原因,楚王已经垂垂老矣,此刻纵有百般优势,但楚王又能坚持几年呢?” 说完,甘茂停顿了一下,见史武目光呆滞,便继续道:“现在楚国的变法,是在楚王的支持下才能进行的,可是楚王现在已经老了,没几年可活了。 一旦楚王驾崩,那么以楚国封君贵族的实力,变法岂能继续? 昔日吴子的才能,即便是唐昧与屈原绑在一块也大有不如。而吴子的声望,东破越国以至于大海,南平洞庭以至于衡山零陵,西败巴蜀以至于枳邑,北克强魏饮马河水。 吴子的声望,在外威服诸侯,在内威震群臣。可是,即便是这样,楚悼王一死,吴子就立即被楚人万箭穿心射死。 连吴子都失败,若是楚王一死,以唐昧屈原之能,他们岂能压制住国中贵族?所以,几乎可以预料,不久的将来,楚国必有一场滔天巨祸,亡族灭家也只是寻常,就跟百年前一样。 如此深不见底的泥潭,师兄也叫我踏进去么?” 史武闻言张了张口,劝说甘茂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甘茂见史武无话可说,再开口道:“师兄,先生当年容纳百家于一体,好不容易才传下史氏一脉,如今能继承先生学问的,也就你我二人而已。 现在茂获罪于秦楚两国,又被魏国群臣深恶痛绝,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横死街头,能传承先生学问的,恐怕就只有师兄你了。 而师兄你现在又深陷楚国巨祸,一旦师兄你也有事,那先生的传承岂不就断绝了。所以,依茂之见,师兄何不也来魏国避难,大梁这里还有许多先生昔日的旧友,必能保住师兄一家的。” 史武顿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君的好意武心领了,当年家父在时,就说武愚钝不堪,无法继承他的学说。而君则不然,家父刻薄寡恩且追求完美,家父当年教授了众多学生,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无法坚持三个月,但惟有君能侍奉家父,并从始至终没有遭到家父的谩骂。 所以君当年学成之后,家父就说,以君之才,天下大国,秦齐楚魏全都可以出仕。果然,君不久就去了秦国,同时得到张仪樗里疾的信重,并且接连侍奉两代秦王,都能获得秦王的信重。 所以,家父的学问能传到君的手中,家父已经可以含笑九泉了。因为家父知道,君一定会将家父的学问传下去的。 我虽不肖,但却相信家父的判断。” 说着,史武拱手一拜:“拜托了。” 说完,史武直接转身就走。 史武走后,甘茂目光转向南方,想起自己在秦国的一幕幕,不由囔囔道:“非大王不明,非大王之意不诚,非大王待我不厚,亦非我甘茂不知感恩,奈何秦王于我有知遇之恩!”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兵进大梁 楚军大营。 “嗯?甘茂不愿回国用事!”唐昧得到史武的禀报,微微一怔后,笑道:“大王为了让他甘茂回国用事,已经动用了三十万大军,现在箭已离弦,岂是他不愿就能算了。” 说罢,唐昧立即吩咐道:“传我将令,立即通知将军沈宜甫,让水师做为先锋,继续向北推进,直扑大梁,本将随后就到。” “诺。” “传令,大军继续前进,不用管其他地方,直扑大梁。” “诺。” 传令的人离开后,做为副将的阴君问道:“柱国,难道我们真的要攻打大梁?大梁城高池深,不仅有十余万魏军守城,而且城中还有数十万百姓,仅凭我们这些疲惫不堪士气低弱的将士,恐怕难以攻下大梁。” 唐昧闻言笑了笑,反问道:“阴君,五国三番两次围攻我楚国,其他四国都被我们打服了,争先与我们结盟。现在,五国中就只剩下魏国依旧没有臣服,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若是不给魏国一个教训,其他国家还以为我们软弱可欺呢? 所以,国家虽然困难,但大王却一直让本将屯兵陈城,其目的就是为了展示我楚国的实力,我楚国虽然虚弱,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我们楚国还是能打战的。” “可是我担心,魏国会在其他给国家的支持下,死守大梁城。最后,我们不仅打不下大梁,反而会被他国所趁。” “谁说我们要攻打大梁了。”唐昧想起楚王的诏令,笑道:“我们这次进兵的目的,可是为了索要甘茂,并且顺便给魏国一个教训罢了。现在魏国将所有的兵力全都聚集在大梁,这正和我意。” 说着,唐昧看向北方,呵呵一笑:“这次我们一定会满载而归,不会让大王失望的,至于甘茂,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想来,魏国的群臣一定不会让本将失望的。” 大梁。 “大王,探子来报,楚军继续北上,现在楚国水师已经在城外五十里处停下,正在等候唐昧率领的主力。” “楚人真的杀过来了。”魏王遫听着倪良的禀报,面色十分沉重。 虽然他也认为楚人只是在虚张声势,但是,当三十万楚军真的杀到大梁城下,他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时,魏相翟强拱手道:“大王,楚军只是外强中干,比起楚军来,臣更加担心城中的百姓。现在楚国为了甘茂而出兵伐魏的事情已经为众人所知,国人议论纷纷,全都再说为了一个区区的甘茂,而与强楚作战,这不值得。” 倪良跟着道:“大王,军中的将士也是如此,他们听说这一战的目的乃是为了秦相甘茂后,都认为此战本可以避免的。再加上之前我们五国伐楚失败,现在军中士气十分低落,几乎是将无战心,兵无战意啊。” “甘茂~甘茂~又是甘茂,难道你们以为楚人真的是为了甘茂而出兵的吗?”魏王遫大怒道:“说什么甘茂,这还不是楚人的借口,其目的就是为了瓦解我们的抵抗之心,难道这么简单的计策你们也看不明白?” 倪良看了翟强一眼,见翟强面无表情的呆在原地不动,立即向魏王拱手道:“大王,臣当然知道这是楚人的阴谋,但是国中的百姓与将士不知道啊! 淮北一战后,国人全都对楚人又恐又恨,之前楚军屯兵陈城,窥视大梁,国人对楚人的仇恨压制住恐惧,才能保持高昂的士气,不惜与楚国死战到底。楚人也正是因为知道我们士气高昂,所以才一直驻扎在陈城,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楚人以甘茂为借口,不再针对我们,国人见此楚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报复魏国而攻打大梁,顿时心生侥幸之心,恐惧压过仇恨,已经全然没有死战之心了。” 魏王遫大怒道:“既然将军也知道楚人的阴谋,将军为何不向将士们解释,寡人将国中军队托付于将军,难道将军就是这么治军的吗?” 倪良一听,立即拜道:“臣有罪。” 此时,翟强开口道:“大王,这也怪不得倪良将军,百姓愚钝,好利恶害,这种国之大事,百姓是不会理解的。 况且先王新丧,百姓惶惶不安,犀武将军不幸,将士还未彻底信服,此时此刻,面对楚人的阴谋,尽管我们已经全力在解释了,但城中的将士以及百姓全都不信。” 说着,翟强见魏王脸色难看却没有反驳,立即进言道:“大王,现在的情况下,为了破解楚人的阴谋,恐怕也只有交出甘茂了。” 倪良闻言立即附和道:“大王,相国所言极是,此时此刻,只有交出甘茂,才能让揭露楚人的真面目,才能团结城中将士百姓,才能众志成城守住大梁。” “···”魏王遫沉默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道:“卿等退下,这事寡人还需考虑一下。” “唯。” 翟强倪良走后,魏王遫喟然长叹道:“群臣未附,百姓不信,且为之奈何!” 两日后。 唐昧率军来到大梁城外,然后直接指挥二十五万大军列阵于大梁城下。 大军列阵完毕,唐昧的战车来到前阵,看着大梁城头上人影,举起宝剑大呼道:“战~~” 众将士一听,立即跟着大喊道:“战~~” 不多时,数十万楚军将士全都冲着大梁城高呼:“战~~” “战~~~” 楚军的挑战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大梁涌去,很快声音便响彻全城。 城头,魏王遫听到楚人的挑战声犹如潮水一般滚滚涌来,脸色不禁一变。 楚人的声音洪亮,这说明楚人士气高昂,似乎楚人没有想象的那么疲惫以及厌战。 接着,魏王遫的目光向周围扫了扫,见周围的将士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后方的百姓,许多人脸色苍白,面上已经掩盖不住恐惧。 见此,魏王遫内心瞬间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魏王遫一侧的甘茂同样也注意到了周围的情况,而他的心则直接沉到了低谷。 “不妙啊!魏人士气如此低弱,这对我大大的不利。现在我虽然有魏王派来的护卫守候,不用担心遭到刺杀,但是,现在魏人畏楚如虎,万一有人煽动魏军将士,或者煽动百姓围攻于我,则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大梁不能继续呆下去了,需要尽早脱身。” 正想着,甘茂耳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大王,如今楚人声势浩大,我军将士百姓恐慌不已,是故,臣请大王立即下令全城擂鼓,用鼓声压制楚人的挑战声。” 魏王遫一听,立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倪良将军所言极是,传诏,全城擂鼓,压制楚人的声音。” “唯!”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城中鼓声的响起,楚人的声音立即被驱逐出大梁城,接着城中将士百姓的惧意也在战鼓声的振奋下消散了不少。 见此,甘茂诧异的看了倪良一眼。 此时,城外楚军阵中,唐昧见自己挑战后没多久,大梁城中就响起战鼓声,以致自己恐慌魏人的计划破产。 “能如此快捷的想出应对之法,看来城中还有良将在啊!只是,不想公孙喜之后,魏国还有如此人才,大梁不能打了。” 想着,唐昧立即一抬手,一面制止将士继续呼喊,一面吩咐道:“传令,派出使者去城中,要求魏王交出甘茂。”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劫掠 大梁城中。 “大王,敝国本不欲再起战端,但是寡君深恨甘茂背信弃义,听闻甘茂离开秦国后被大王收留,所以这才派遣三十万大军前来缉拿甘茂。 是以,臣希望大王不要让敝国为难,交出甘茂,则敝国立即撤军,绝不迟疑。” 魏王遫听着楚使的要求,心中冷笑不止。 什么叫不欲再起战端,之前甘茂还在秦国之时,那唐昧就已经带着数十万大军驻扎陈城窥视大梁,那时候,唐昧总不可能是为了替魏国守御南境的吧。 还有,甘茂可是他重礼迎进国都的,就这么交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想着,魏王遫冷笑道:“唐昧想要攻打大梁,那就直接来攻城好了,寡人在城头上等着他,打破城池,抓住寡人,那就是他的本事,不要找什么借口,徒使人生笑。” 说罢,魏王遫直接一挥手:“来人,将这个使者赶出去,准备作战。” 不久,城外楚军阵中。 “魏王不同意交出甘茂!”唐昧听到使者的禀报,心中并不意外。 “传我将令,擂鼓,向魏国发出挑战,请魏军出城一战。” “诺。” 随着楚军战鼓响起,大梁城墙上,所有的魏人全都没有反应。 三通鼓之后,唐昧见魏人始终没有出城,便笑道:“魏人已经心生畏惧,不敢出城一战,传令,今日天色已晚,收兵。” 次日。 唐昧再次率军前来挑战,结果,魏人依旧死守城池不出。 等收兵回营,阴君迟疑的问道:“柱国,我们已经接连挑战魏人两天,结果魏人始终不出,依在下之见,魏人是不会出城的了。 不知柱国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不出城好啊,本将要的就是魏人不出城。”唐昧笑了笑,向阴君问道:“阴君,你可知我们这次出兵伐魏的目的是什么?” 阴君理所当然的应道:“报复魏国出兵伐楚,顺便逼迫魏人交出甘茂。” 唐昧闻言呵呵一笑,旁人只知这一次出兵伐魏是为了报复魏国,但其实,这次出兵的最重要的目的,乃是向天下各国耀武扬威的,并且还要趁魏王遫刚刚即位,以打击他的威望,增加他控制魏国的难度,延长魏国再次出兵攻伐的时间,以为楚国内部的变法提供一个宽松的外部条件。 现在秦齐两国都跟楚国讲和了,而韩宋两国已经臣服,剩下的这个元气大伤精锐尽失的魏国,就是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想着,唐昧点头道:“不错,这次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魏国,大王的意思是,要削弱魏国壮大楚国。” “削弱魏国壮大楚国?”阴君一怔,问道:“大王要怎么壮大我楚国?” 唐昧闻言,指着营帐中悬挂的地图道:“大王的意思是,劫掠魏国的人口。” 说着,唐昧走到地图边,在大梁的位置轻轻一划:“众所周知,齐魏韩宋等国,虽然地方小,但是人口密集,而我楚国,虽有地七千里,但是地广人稀,所以,我们这次深入魏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劫掠人口。 大王之所以将水师的战船以及国中的运输船全都派来,就是为了做为我们这次劫掠人口后的运输船,方便我们运输百姓回国。” “劫掠人口!”阴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前楚国攻打齐国时,就是这么干的,现在在魏国的土地上再来一次,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军将士全都轻车路熟,而且,有了鸿沟这条捷径,运输起来可比在齐国方便多了。 见阴君无异议后,唐昧吩咐道:“阴君,告诉将士们,明日偏师攻打囿中,攻破城池后,洗劫全城,所有抢到的财物全军共分,抢到的人口则上交国家。” “是,将军,在下这就去安排。” 次日。 唐昧再次率军兵围大梁,并下令邀战。 此时,大梁城墙上,魏国虽然发现城外的楚军数量少了一些,但也只是以为这是楚人的阴谋,依旧不敢出城一战。 当日日中,一个斥候飞快的赶到大梁。 “报···大王,囿中急报,今日囿中城外突然出现大股楚军,因囿中城中守军不足,楚军轻易突破城墙,现在囿中已经失守。” “什么?楚军去了囿中?囿中情况如何?”魏王遫心头一震,这三天他一直都守在城墙上,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结果,楚人去了囿中。 想着,魏王遫心中有些难受,好像是被楚人欺骗了一样。 此时,将军倪良开口道:“大王勿忧,这是楚人诱敌之计,是为了将我们引出大梁,我们不可自乱阵脚。 而且,囿中城就在大梁左近,已经实施了坚壁清野的计划,楚人就算攻克了囿中,也无法得到补给,得到府库中的钱粮。 所以,楚人攻打其他城池,指挥徒劳无功,什么也无得到。” 魏王遫一听,立即定了定神,应道:“不错,这是楚人的诱敌之计,继续坚守大梁,不可出城作战,免得中了楚人的奸计。” “唯······” 当夜,阴君满载而归。 “柱国,囿中果然空虚异常,我们紧紧只是伤亡了几十个人就攻破了城池。”阴君笑了笑后,脸色又微微有些僵硬道:“不过城中的人口也有些多,为了彻底消灭魏人的抵抗,我在城中损失了两百余人。” 说罢,阴君又大喜道:“好在这些损失都是值得的,根据囿中的典籍记录,光是囿中城就有百姓七千户,人口五万余,这已经跟一个小县的人口差不多了。 而且今天我与沈宜甫将军合力,已经将城中的百姓尽数押解上船,等明日,这些百姓到了陈地,那他们就是我楚国的百姓了。” “好。”唐昧大喜道:“魏国果然富足,区区一座城池,就有这么多百姓。明日我们再接再厉,攻打囿中南方的焦城。” “诺。” 接下来五日。 楚军先攻焦城,克之,又围尉氏,克之,兵进阳武,克之,突袭通许,克之。 而楚军攻克城池后,又依靠鸿沟水路的便利,尽迁城中之民,用船只转运到楚地。 一时间,鸿沟中到处都是南下北上的船只,并且昼夜不歇,好不热闹的样子。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奔齐 魏国王宫,魏王坐于上方,相国翟强,大臣楼庳、倪良、甘茂等人立于下方。 此时,魏王遫双手颤抖的拿着战报,声音嘶哑中带着颤抖道:“楚军连克数城,囿中、焦城、尉氏、阳武、通许五城皆陷于敌手,城中百姓全都被楚人押送楚国。短短数日间,寡人就损失了超过二十万百姓,二十万啊,这可是二十万百姓啊···” 说着,魏王遫双目血红的怒吼道:“蛮子,楚人都是蛮夷,两国交战,不伤及百姓,结果,楚人竟敢把城中的百姓都当成将士给俘虏了,还到处扬言,不管是还未断奶的婴儿,还是尚在腹中的胎儿,只要俘获一个,就算一个战功。 该死,楚人都该死,如此暴虐成性,如此骇人听闻,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说着,魏王遫面色扭曲,右手紧握成拳,然后狠狠的砸在王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接着,魏王遫怒气冲天的看着将军倪良道:“将军,国中已经动员了多少军队了?” 同样脸色很难看的翟强,一听魏王询问,立即应道:“回大王,自从五天前我们得到楚人劫掠百姓之后,已经下令动员国中所有勇士。 从各地传来的消息,外黄那边已经聚集了五万勇士,安陵那边也聚集了三万勇士,而河北的封丘那边则已经聚集了七万勇士。” “十五万勇士。”魏王遫轻轻点了点头,有了一点信心道:“不少了,再加上大梁城中的近二十万勇士,人数已经比楚军多了。” 说着,魏王遫看了看倪良道:“将军,寡人欲率军与楚人决一死战,以救援国中被楚人蹂躏的百姓,将军以为如何。” “不可!”倪良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劝道:“大王,城外的楚人皆是久战之师,乃是楚国的精锐,而我们的军队,大部分都是仓促成军的勇士,连将领都是仓促提拔上来的。军中各部相互不熟,指挥十分不便,冒然决战,以混乱之师对阵精兵强将,那么我们一定会惨败。” “这···”魏王遫顿时皱了皱眉,他也知道数十万军队聚集在一起,极其考验将领的指挥能力,而魏国新败,军队中夹杂着大量的新兵以及败将,调动起来很难,此时与唐昧决战,胜算太少。 倪良见魏王被自己劝下,又见此刻魏王脸上满脸为难,心中知道魏王的顾虑。 想了想,倪良拱手道:“大王,楚人劫掠百姓的事情,不仅骇人听闻,而且也令人发指,各国听说了以后无不气愤异常,甚至大为震恐。所以,臣相信,各国的援军很快就会抵达。 而且臣还听说,原本还在迟疑是否局中调停的韩王,听说了楚人在魏国的残暴之举后,已经答应了我们请求,正式前往楚国调停,而且还答应游说楚王,让楚王将被掳走的百姓归还魏国。 是故,臣以为,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先稳住大梁周围的情况,一面继续聚集军队,一面等待各国援军到来,等各国援军一到,那时,便是我们与楚王的决战之时。” “唉!”魏王遫闻言顿时发出一声痛恨的长叹,他也知道现在楚国在魏国做出这种举动后,各国为了避免魏国遭到严重削弱,一定会出兵救援的。 但是秦齐赵三国的援军都太远,路上都要花一个月时间,等秦齐两国援军到来,那时候魏国还剩下多少人? 想着,魏王遫顿时悲痛的道:“寡人无能,累及父老兄弟,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先王!” 这时,殿中的甘茂见魏王被劝阻下来,并没有仓促与楚军决战,虽然心中有遗憾,但也没有太失望,毕竟楚人做出的这样惊人之举,直接将魏国西部的军队全都吸引过来了。 现在,秦国出兵在即,他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了,是时候该走了。 想着,甘茂突然拱手道:“大王,臣有罪,因为臣的缘故,导致数十万百姓沦为楚人的奴隶,臣万死难辞其咎。” 说到这,甘茂泣涕连连道:“大王,臣请大王立即将臣交给楚人,以解魏国之难。” 魏王遫闻言,虽然他知道楚人伐魏的事情跟甘茂没多大的关系,更知道现在魏国之中已经有许多人在埋怨甘茂,甚至即便是他自己也对甘茂没有了往日的热情。 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将甘茂交出去,否则,整个魏国都将成为天下的笑话。 想着,魏王遫立即应道:“先生不必自责,楚国蓄谋已久,这次攻打寡人带来的如此多的船只,如此快捷的将百姓运道楚国,分明是一开始就在打寡人百姓的主意。 这这跟先生没有半分关系,寡人是不会将显示交出去的。” “大王厚爱臣感激不尽。”说着,甘茂再拜道:“大王,为了揭露楚人的真面目,彻底调动国中百姓的抗战之心,臣请前往齐国游说齐王,请齐国尽快出兵救援。” 这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的脑海全都浮现出一个念头:“甘茂要跑?!” 这其中,魏王遫最先反应过来。 他之所以坚持到现在,除了向各国以示魏国抗楚的决心意外,剩下的不就是要保住甘茂吗? 甘茂这一走,那他这个魏王可就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得干干净净了。 想着,魏王遫立即诚意满满的道:“先生这是要弃寡人而去吗?寡人虽不才,但是在暴楚的压力下,保住先生的担当还是有的,还请先生勿出此言,不要弃寡人而去。” 甘茂脸色浮现出感动之色:“大王,臣本是秦国丞相,因为楚国的缘故而失去秦相的位置,而今臣来到魏国,与大王欢,又因为楚国的缘故,导致臣在大梁也坐立难安。” 说着,甘茂脸上露出一股怨恨:“因为这两个缘故,臣恨楚国深矣,即便是不共在天也不为过。 所以,臣此去齐国,不仅是为了向齐国请求援军,更重要的是,乃是游说齐王,破坏齐楚联盟,让齐楚两国再次反目成仇,以报臣心头之恨。” 说到这,甘茂又冷笑道:“因为臣之前接受了大王的劝说,阻止了秦楚和谈,并鼓动秦国伐楚。所以,楚王同样也恨臣入骨。 现在的情况是,臣在那个国家,楚国就仇视那个国家,若是臣去了齐国,想必楚王也必定会仇视齐国。” 说到这,甘茂拱手道:“是故,为报大王厚遇,为大王计,为魏国计,臣请去游说齐王!” “这···”魏王遫脸上不复坚决之色,转而变得迟疑起来。 接着,甘茂又向翟强倪良道:“相国,将军,不知二位以为此策是否可行?” “这···”翟强与倪良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他们一个怕甘茂抢相国位置,一个怕甘茂抢魏国主将的位置,现在他们还没有动手,甘茂就自己愿意离开。 这等好事他们又怎会拒绝呢! 于是,二人同时向魏王拱手道:“大王,此策可行,请大王勿要迟疑。” 魏王遫:“······”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去意 另一边,秦国夏阳,魏冉正与一群秦将议论军情。突然,一个偏将快步走进来: “魏将军,探子来到,河东地区的魏人这几日正悄悄调兵前往东部。” “真的动了?”魏冉大喜,再次确认道:“可曾确?” “将军,经过我们的探子再三确认,魏国真的调兵去东部了。” “好,太好了。”魏冉大喜过望。 之前甘茂被秦王荡驱逐,自请为秦国打探魏国虚实,并鼓动魏国与楚国做对,将魏国的重心转移到南边,并还承接了阻止齐国救援魏国的重任。 所以,甘茂前脚离开咸阳,魏冉后脚跟着离开咸阳来到夏阳。而且,不久后,秦国精心准备的十五万大军也悄悄赶到夏阳。 其后,因为秦国援助魏国粮食,使得魏国放松了对秦国警惕。而且甘茂在河东刺探,发现河东空虚后,魏冉本来已经决定十天前出兵伐魏了。 但是甘茂传来楚国出兵的消息后,魏冉就暂时忍耐了下来。 他想搭上楚国的便车,扩大了自己的战略目标,将半个河东的目标扩大为整个河东地区。 果然,这十天的等待是值得的,楚人前脚在魏国大肆劫掠百姓,魏国后脚就从西部调兵了。 正想着,此时魏冉下首的一个壮硕青年开口道:“将军,楚魏之战已经爆发,而且这次楚国伐魏还动用了三十万大军,声势浩大,想来楚魏两国的战事必然要打上几个月,直到各国出兵救魏才会结束。 是故,在下以为除了要打出秦楚联盟援楚伐魏的旗号外,还需对外诈称我们秦国以十万或者八万大军声援楚国。” “十万?八万?”魏冉微微一怔,然后迟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白起。 这种对外隐藏自己兵力的做法他也知道,就如同孙膑的增兵减灶之计一样,可以使对方轻视自己。 但是现在魏国自顾不暇,河东已经空虚,现在不应该诈称三十万大军以恐吓魏人,然后轻取河东吗?而且不仅不如此,反而还十五万大军诈称十万八万。 想着,魏冉奇怪的问道:“这是何故?” 白起面无表情的应道:“避免喧宾夺主,同时避免各国恐惧。更重要的是,以河东现在的情况,十五万大军或者十万大军甚至五万大军,也并没有多少区别,无非是一击就中罢了。” 魏冉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是了,现在的魏国已经是惊弓之鸟,无论是真弓实箭,还是虚晃一枪,以魏国现在的状况,都要被吓死。 所以秦国无论是出兵五万,还是出兵十五万,都没有什么区别。 而对于楚国来说,那么就不是这样。 秦国出兵五万那只是声援楚国,而若是秦国出兵十五万,那就是秦国趁楚魏两国大战,用楚国拖住魏国主力,而秦国则在一旁大占便宜。 若是此时魏国忽然同楚国讲和,万一楚国不岔秦国占便宜,同意退兵,那魏国东部的兵力就会立即西进。 同理,还有各国那边,若是仅仅只是五万大军,那各国还不会放在眼里。可若是十几万大军,那各国就会担心魏国会不会被秦楚两国吞并或者被严重削弱,以致快速出兵救魏。 而现在秦国最缺的就是时间,不仅仅只是攻打魏国城池的时间,还有在河东布防的时间。 想着,魏冉微微一笑:“嗯,不错,正该如此。” 说着,魏冉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派出使者前往汾阴,就说秦国援助魏国的粮食已经就绪,明日将路过汾阴城,请魏人放开关口。” “诺。” “将军白起,明日只要汾阴那边放开关口,你就立即率军渡河冲击汾阴。” “诺。” “将军向寿···” 将任务部署完,魏冉让诸将退下后,又嘱托白起:“起,这一次你做为秦军先锋,务必要一战成功,不要污了吴子之名。” 白起闻言,一脸肃然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因为崇拜吴起而特意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白起,一直被他人耻笑。现在,他有机会能独自领兵作战,正是为自己正名的时候,证明自己有资格叫白起。 想着,白起充满自信保证道:“请将军放心,此战必胜,起不会污了吴子之名。” “善,本将相信你,更相信你会成为不逊色于吴起的名将!” ······ 另一边,楚军大营。 这一日,唐昧结束了与大梁的对持,才率军返回大营,就接到了大梁城中的消息。 “甘茂今天一早就跑了,而且还去了齐国。”唐昧见到被魏人驱逐出大梁的使者唐林,并从唐林口中得到甘茂逃亡的消息,不由一怔。 “甘茂宁愿去他毫无根基的齐国,也不愿接受大王的邀请回国用事,这实在是可惜了。”唐昧摇头叹道:“甘茂此人长袖善舞,对上不负君王,对下能笼络群臣,现在我楚国正缺一个这样的大臣,可惜他却不愿回国。 只是,现在甘茂既然跑了,而且我们已经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已经达成了既定的目标,再在魏国呆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说着,唐昧向大帐中的诸将看了一眼,见阴君依旧出征未归,不由皱眉:“阴君还未归来吗?鄢陵的战事如何了?” 此时,负责联络的将领立即应道:“柱国,阴君来报,鄢陵百姓拼死抵抗我们的攻击,阴君接连强攻鄢陵两日,未能攻克城池。现在阴君还在鄢陵城外,准备明日继续攻城。” 唐昧摇了摇头,现在楚国经过连年大战,已经是士卒疲惫,国力衰弱,已经经不起久战硬战,甚至连这次出兵伐魏,军中将士都怨声载道。不过是因为之前的攻势异常顺利,才造成士气高涨的假象罢了。 现在阴君攻城不利,恐怕高涨的士气很快就会低弱,若是阴君久攻鄢陵不克,那这次出兵伐魏耀武扬威的行动,那就功亏一篑了。 不能打下去了,应该见好就收! 想着,唐昧沉吟道:“自从魏人知道我们劫掠百姓后,就到处散布我们楚人的谣言,说我们劫掠百姓是要将百姓全都贬为奴隶,男的送到矿产挖矿,女的送到被魏韩两国打残,并且极度仇视魏人的汉北郡为奴。 现在魏人大恐,为了避免城池被攻破,全都积极主动参与守城,加上魏国从远处调来了一些丁壮帮助守城,我们此时要攻克魏国城池,已经十分困难了。” 说着,唐昧停顿了一下,见诸将听到他的话,都已经有了退意,便开口道:“传我将令,今夜休整一番,明日继续去大梁城外耀武扬威,等阴君率军归来,后日我们便退兵回国。” 诸将一听,全都露出喜色,齐声应道:“诺。” “传令给阴君,让他明日不必攻打鄢陵了,立即收兵回营,准备撤退。” “诺。” “传令给水师将军沈宜甫,让他准备好,本将要撤了。” “诺。” 接着,唐昧又看向唐林道:“为了将过错推给魏国,将军明日下午再去一趟大梁,谴责魏王私自放走甘茂的行径,并告诉魏王,我们这次来魏国真的是为了甘茂来的,现在既然甘茂走了,那么我们也退兵了。 还有向魏王表达本将的遗憾,若是魏王早点交出甘茂,楚魏两国何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本将早就退兵了。” 唐林点了点头:“是,柱国。”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章 换相 大梁城墙上。 使者唐林羞辱了魏王一番,接着又将楚魏交战的所有责任全都推给魏国后,直接冷冷的一拱手:“告辞。” 说罢,没有给魏国君臣反驳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 “可恶,欺人太甚。”魏王遫看着楚使离去的背影,不禁面色扭曲,恨得咬牙切齿的道:“楚人该死,欺我魏国新败,悍然出兵伐我,不仅兵围大梁让寡人颜面大失,而且还大肆掳走寡人的百姓,令我元气大伤。现在临到退兵了,还恬不知耻的将战争责任推给寡人。 寡人耻之,欲出城与楚人死战···” 将军倪良一听魏王盛怒之下要出城决战,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劝道:“大王不可,如今我们士气低落,而楚人士气正高,冒然出城,恐不是楚军的对手。” “混账!”魏王遫大怒道:“难道将军就让寡人白白的被楚人羞辱不成。” “这···”倪良顿时一滞,而后脸上传来阵阵热意。 常言道君辱臣死,他现在身为魏国主将,在魏王被羞辱的情况下,他不仅不能洗刷君王的耻辱,反而还要劝阻魏王,这劝阻的话他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明知楚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胜率极少的情况下,顺从魏王的心意,冒然出兵与楚军决战,这种他也做不出来。 进退维谷间,倪良只得耻辱的拜在魏王遫面前,深深的低下头颅:“大王,臣无能···” 此时,魏相翟强见倪良羞愧的拜道在魏王面前,当即替他解围道:“大王,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刚刚楚国使者来,一定是楚人的计策,楚人想要激怒大王,诱使我军出城与楚人决战。 否则,楚人不可能在明天就要撤军的情况下,还主动前来告知我们他们的行动,并且还前来激怒大王。 所以,臣断定这一定是楚人的奸计。” 说到这,翟强自信满满的指着城外的楚军道:“而且,如果臣所料不差的话,现在楚人一定已经在城外设好伏兵,只等我们出城一战。甚至,如果今日我们不出城,那么楚军明日一定会假装撤退,然后设伏以待我追击之师。” “相国所言当真?”魏王遫迟疑的看着翟强。 现在他心中虽然还是很窝火,但是进过倪良翟强两国的劝阻后,火热的头脑也微微冷却了一点。 现在他这个魏王已经里子面子全都丢的干干净净了,若是再大败一阵,那他还有什么面目再去见国中的父老兄弟! 想着,魏王遫全身一冷。 此时,翟强见魏王已经不再要求强行进兵,立即千真万确的点头道:“请大王相信臣,楚人来到大梁城下十日不到,肯定不会就这么快离去的。所以明日退兵之言,不过是欺诈之语。” “好,寡人相信相国。”魏王遫勉强点了点头。 只是,魏王遫扭头一看城外的楚军,心中火气再次冒了上来。而无处发泄之下,魏王遫顿时大吸一口气,然后咬紧嘴唇,接着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向城墙上打去。 “砰”的一声巨响。 周围的魏臣全都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却见数股血迹从魏王拳头上涌出,并顺着城墙缓缓流淌。 见此,群臣微微一怔后,顿时就有约一半的大臣立即向魏王拜道:“大王,君辱臣死,楚人欺我太盛,臣愿率军出城死战,血溅楚人,以示我魏国不可欺。” 魏王遫闻言,斜眼扫过城墙,见大量的大臣被自己的鲜血激出血性,心中不禁微微一热:“这才是寡人的臣子啊!” 只是他一看身侧的相国翟强正呆滞的站在一旁,心中的热意顿时消失,然后将嘴里的血气咽下,冷淡的道:“诸卿的好意寡人已经知道了,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我们与楚人决战的时候···” 另一边,唐昧一直呆在大梁城下,见唐林回来后,大梁城始终没有动静,不禁摇了摇头:“没想到魏人连这样的羞辱也能忍下,看来这个魏王遫也并非冲动之人啊。” 说罢,唐昧回头看了看身后隐藏的大量弓弩手,吩咐道:“魏人不会出来了,收兵回营,准备撤退。” “诺···” 接着,次日五更时分,阴君率军在前,唐昧坐镇中军,水师携带着军资并做为后阵,数十万大军沿着鸿沟,快速的向陈地而去。 楚军撤退的第二天,魏王遫得到楚军的动静不由一愣。 “楚军接连两日快速向南撤退,已经跑到大梁城百余里外!”魏王遫愣愣的道:“这不是楚人的诱敌之计,而是楚人真的跑了!” 说着,魏王遫脸色顿时扭曲:“该死,寡人中计了,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以能,楚国真的已经虚弱异常,根本无力作战。若是寡人···寡人···唉!” 魏王遫长叹一声,虽然楚人虚弱,但是魏国同样也没有一战之力。因为魏国比楚国更虚弱,就算楚国出兵之前,群臣都算准了楚国的外强中干,但是当楚人真的来了,大家明知道楚国是虚张声势,但魏国也不敢出城一战。 所以说,这一次,楚人就是欺负魏国比楚国更虚弱。 不过,现在楚人真的退走了,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通过这一战,已经看出来了,刚刚即位的他,还真是大臣未附百姓未信的孤家寡人。 想着,魏王遫目光一冷:“传诏,请群臣前来议事。” 大殿。 群臣行礼后,魏王遫看着翟强道:“相国,寡人刚刚得到消息,楚人真的退了,而且快退到陈地了,不知相国可知此事。” 翟强面无表情的应道:“臣已知之,楚人畏惧大王贤明,攻打魏国不足十日,便自己退走了。” 魏王遫笑了笑道:“是啊,不足十日楚人就退走了。” “可是···”魏王遫看着翟强道:“之前相国可是信誓旦旦的告诉寡人,楚人可不会就这么快退兵的,结果楚人却退走了,不知相国可有什么向寡人解释的吗?” “这···”翟强一听魏王之言,脸色顿时僵住,大王的语气不对啊。 就在翟强心中狐疑之际,魏王遫猛然脸色一变,然后语气冰冷的道:“相国遇事不明,致使寡人错失解救百姓的机会,以致二十万百姓沦为楚人奴隶,其罪大焉!” 翟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惊恐的看着魏王道:“大王,臣···” 话还未说完,那边魏王遫便打断道:“相国不必向寡人解释,真正需要相国解释的乃是那被掳的二十万百姓。” 说着,魏王遫见一些大臣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便抢先开口道:“寡人念在相国为魏国效力多年,决定不追究相国的责任了。不过,相国之位,卿也不再适合了。” “大王要罢黜我!”翟强全身一僵,然后呆呆的看着魏王,顿了顿,见魏王始终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他,见此,他便知道魏王心意已定。 最后,翟强只得长长一叹,拜谢道:“谢大王!” 魏王遫见翟强认命,微微点头,然后直接看向自己的弟弟公子安道:“寡人闻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今国家连连遭遇不信,正该我兄弟齐心协力共兴魏国之时。” 说着,魏王遫笑了笑道:“贤弟可愿助为兄一臂之力。” 这话音一落,殿中群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魏王竟然选择公子安接替相国之位。 不过,新君即位,任用自己的弟弟做相国,这在各国之中都很平常。 是以群臣魏王心意已定,也无法反对什么。 而此时,早就知道魏王遫心意的公子安,立即大声应道:“为大王分忧,这是臣的荣幸,敢不效命。” 不久,退朝后,魏王遫独留新任相国公子安,兄弟二人共商国事。 正商议间,一个侍者匆匆走进来:“大王,不好了,数日前秦国出兵八万偷袭汾阴,汾阴城措手不及,已经失守了。现在秦人正打着声援楚国的旗号,在河东地区到处攻城略地。” 魏王遫闻言,心中大为震恐的同时又大为庆幸。 幸好秦楚两国也貌合神离,现在楚人已经退兵了,否则,秦楚两国同时来袭,那魏国就危险了。 而现在,楚军已退,就凭秦国的八万军队,根本不值一提,等魏国援军赶到河东,则秦军自退。 想着,魏王遫立即冷笑道:“好一个背信弃义的秦国,竟然趁寡人欲楚人大战之际偷袭河东。不过,好在上天站在寡人这边,楚人伐我不足十日便退了。” 说着,魏王遫对公子安道:“贤弟,你可愿率军前往河东击退秦人?” “臣愿为大王分忧。” “好。”魏王遫点了点头道:“寡人给你十万大军,再加上封丘调五万大军,共十五万大军,迎击秦军。” “唯!”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韩王来 宛城。 熊槐得到唐昧达成战略目标,并已经率军返回国中的消息后,不由大喜过望。 虽然之前已经击退了五国联军,但是被动防守战的胜利,终究不是很完美。 而现在,韩宋臣服,秦齐讲和,楚军更是出兵报复魏国,兵围大梁,俘获二十多万百姓归来,获得对魏国的重大胜利。 这一场大胜,不仅向各国展示了楚国的实力,而且还给了国人一个交代,并能极大的提高他这个楚王的声望。 接着,等韩王正式来朝,这无疑会将他的声望推高到无以复加的高度。 那时,当他在楚国强行推动变法,即便正式与国中贵族争夺国中的利益,想来也没有不长眼的敢出来反对了。 想着,熊槐感叹道:“二十年的准备,变法的内外条件终于成熟了。” 说罢,熊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招来几个谒者吩咐道:“传诏,柱国伐魏有功,所获良多,加赐柱国食邑两千户。” “唯。” “传诏给水师主将沈宜甫,告诉他,这次俘获的二十万百姓,寡人决定全部送往洞庭垦荒,让他用船只将百姓送到长沙去。” “唯。” “传诏给太府尹,马上会有二十余万百姓前往洞庭垦荒,让他准备好粮食药物农具,提前运道长沙,准备接应百姓。” “唯。” “传诏给长沙公,告诉他这批前往洞庭的百姓,全都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安置,并每五户为一伍,十户为一什,采取连坐制,让百姓相互监督。并让他严加看管,不可让百姓跑了。 还有,让长沙公告诉百姓,只要百姓安心为寡人耕种三年,三年后,寡人还他们自由,并且还会将他们使用的土地房屋农具全都送给他们,给予他们楚国国人的待遇。 若是有人敢反抗或者逃亡,轻则什伍全都贬为奴隶,重则屠什灭伍。” “唯。” 处理完这批战俘后不久,陈轸走了过来,禀报道:“大王,韩国使者前来告知,韩王几瑟即将抵达鲁阳。” “虮虱终于到了吗?”熊槐大喜道:“传诏,明日寡人将亲往鲁阳迎接韩王。” “唯。” 三日后上午。 得知韩王将赶到鲁阳后,熊槐亲自在鲁阳关外三十里处等候。 没等多久,熊槐就远远的看到一大群车队出现在前方,见此,熊槐露出一丝笑意:“终于来了。” 未几,前方的车队在三里处停下,接着,五辆打着韩王旗号的车越阵而出,不急不缓地向这边驶来。 见此,熊槐站在王车笑了笑,并没有动。 很快,熊槐边见韩王的王车到了近前,并在距离他的王车百步外停下,然后就见韩王几瑟从王车上下来,只带了两个随从步行而来。 见此,熊槐笑了笑,也下了王车,并在邓陵光的护卫下,带着二十亲卫向韩王几瑟走去。 虽然二人逐渐靠近,当二人距离十步之时,韩王几瑟率先拱手行礼道:“楚王!” 熊槐见状,也不托大,只是慢了韩王几瑟数分,同样拱手道:“韩王!” 待二人直起身躯,熊槐与韩王相视一笑。 接着,熊槐笑着走到韩王几瑟身前,拉着几瑟的手,饱含深情的道:“虮虱,多年不见,在韩国赵国之时可好?” 韩王几瑟闻言,看着楚王深情款款的样子,想起自己年少时在楚国的日子,不禁有些哽咽道:“好,都好,但不及在楚国的日子快乐。” 熊槐感叹道:“一转眼,你现在都已经是韩王了,成了一国之君,做为国君,当然要以百姓之忧而忧,百姓尚未安定,国君有怎能快乐的起来。所以说,国君称孤道寡,这就是在时刻提醒自己啊。” 韩王几瑟闻言,连忙钦佩的应道:“谢大王教诲,虮虱必铭记在心,以百姓之忧为忧,以百姓之乐为乐。” 熊槐看着韩王几瑟恭敬的样子,叹道:“韩王不必如此,现在你也是一国之君,你父也替你改名几瑟了,不必再自称虮虱。倒是寡人出言无状,实在是失礼了。” 韩王几瑟摇头道:“大王何出此言,大王待我如子,我待大王如父,在大王面前,我永远都是昔日的那个虮虱。” 熊槐笑了笑,但在心中却是微微一叹,韩王几瑟对他如此恭敬,恐怕心中的畏惧已经远远超过父子之情了。 不过,他也没希求韩王依旧向待父亲一样待他,毕竟,成了国君,就是亲儿子也会变得。 想着,熊槐依旧笑容满面的道:“韩王再次来楚,这次可要在楚国多留数日啊!” 韩王几瑟一听,想起楚国的伐楚大军已然撤回,而国中的事情已经交付相国公叔处理,便应道:“敢不从命。” 熊槐得到韩王肯定答复,不禁“哈哈”一笑,然后拉着韩王的手,一起向自己的王车走去。 而后,二人同乘一车,共同返回鲁阳。 鲁阳关。 熊槐与韩王分开后不久,陈轸来到熊槐身侧,小声的禀报道:“大王,魏国河东传来的消息,不久前秦国出兵八万,打着援助我楚国的旗号,出兵攻打河东,而且已经攻克汾阴城,正深入河东。” “呵呵!”熊槐不屑的道:“援助寡人?背信弃义,趁火打劫,还好柱国已经退兵了,不然就让秦国白白的占便宜了。” 说着,熊槐向陈轸问道:“魏国那边是何反应?” “大王,魏王以新任相国公子安为将,率十五万大军迎击秦军。” “十五万大军。”熊槐略一沉吟,摇头叹息道:“可惜秦军数量太少了,否则,若是秦魏两国旗鼓相当的在河东大战一场,然后无论谁赢了,那都是对寡人大大的有利。 不过,就算是如此,只要秦国占据汾阴,在三晋的封锁线上打开一个缺口,然后源源不断的侵袭魏国,那也是对寡人的极大支持。 现在寡人太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了。” 说着,熊槐吩咐道:“传诏给柱国,让他暂时留在陈地,给魏国保持压力。” “唯。” 另一边,韩王几瑟同样也得到了秦国伐魏的消息。 “秦将魏冉率八万大军伐魏,魏相公子安率十五万大军迎击。”韩王几瑟沉吟道:“这次秦国应该是想趁楚魏大战之际去占魏国便宜的,现在楚军已经撤回,公子安率领的魏军又远超秦军。 若是寡人所料不差,公子安大军一到,秦军应该就会停止前进,然后退保汾阴周围的区域,守住河东的据点。” 想了想,韩王几瑟觉得河东的局势不会有太大的动荡,而且不会影响到韩国,于是便吩咐道:“传诏给相国,告诉他继续稳定国中,不可轻举妄动,不必理会秦魏之争,寡人将继续前往郢都深结楚国。” “唯。”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加速驰援 安邑。 本是魏国故都的安邑被秦军接连强攻半月后,终究还是因实力不足而沦陷了,现在已经落入秦国之手。 此时,安邑城守府中,魏冉看着挂在厅中的地图,叹恨道:“可惜可惜啊,楚军退的太快,前后不过十天时间,我们这里才出兵,那边楚军就退了。若是楚魏两国能打上一个月,则整个河东都将归我所有啊。” 说着,魏冉看了看地图,摇头道:“而不是现在,因为时间太短,我们仅仅只是攻取数座城池,勉强占据安邑,魏国援军就快到了。” 说罢,魏冉看着向寿问道:“向将军,这次魏国援军的主将确认是魏王遫的弟弟公子安吗?” 向寿点头道:“将军,此事千真万确,公子安被任命为魏相的当日,便被魏王提为援军主将,此刻正率领十五万援军前来河东。” “公子安!”魏冉不屑的一笑:“若是公孙喜前来,本将说不定还会暂时退兵,但是他公子安这个从未上阵杀敌的公子王孙!呵呵,那安邑这个地方,再加上半个河东,本将就全要了。” 此时,白起沉吟道:“将军,依在下之见,只要我们能击溃魏国援军,那么我们还有机会占据整个河东。” “击溃魏国援军。”魏冉一怔,他虽然意动,但却在已经达成战略目标的情况下,也不愿冒险与魏军决战。 想着,魏冉摇头道:“起,太冒险了。魏国公子安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手中还有十万攻打楚国汉北郡的精锐之师,战力不容小觑。 而我们这边,因为没想到楚军退兵这么快,所以之前为了尽快占据河东,已经分出了大量军队去攻打南面的蒲坂、令狐、知地等地,这些军队此刻还在南方,难以来援。现在我们在安邑的军队已经不足七万。而且为了防备魏人反叛,我们还要留下许多军队镇压魏人。 这样一来我们的军队数量就连魏军的一半都没有,这种情况下出城与魏军决战,还不如占据安邑守城,然后等南面的军队前来,到时再与魏军决一死战。” “不,等我们的援军到来,那时就太晚了。”白起再次劝道:“将军,用兵之道贵速不贵久,战端一起,日费千金,大王之所以同意将军率军攻打河东,那是因为大王认为楚魏相持,我秦军能轻取河东大部分的土地,甚至能轻取整个河东。 但是,现在楚国退兵,魏国全力来援。而我们虽然用诈称八万的办法,避免了各国快速驰援魏国,但是我们近一个月来,同时攻打河东多地,这些全都瞒不过河东的魏人。所以,现在魏国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虚实。 若是将军采取沉稳的办法,则魏国援军必定依靠地利人和,用稳扎稳打的办法,一面跟我们打持久战,一面向各国求援。到时,我们为了保住安邑这个魏国故都,必然会陷入长期战争中。 而这,却并不符合大王的预期,一旦大王有变,将军又如何自处。” 魏冉闻言一震,却是反应过来了,此时此刻,坐困安邑的确是最蠢的选择,对秦国而言,最有利的莫过于快速击溃魏国援军,然后尽取魏国河东地。 如若不然,那就应该退守汾阴周围的区域,给公子安以及魏国一个台阶,然后让魏国退兵,最后依靠汾阴蚕食河东地。反正以魏国目前的虚弱,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两个城池就跟秦国决战。 而坐困安邑这种事情,不仅魏国耗不起,秦国同样也耗不起。一旦真的陷入消耗战,秦魏两国谁先坚持不住,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魏冉这个秦军主将肯定会最先被秦王罢黜。 想明白之后,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魏冉立即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女婿,问道:“起,若是与魏国援军决战,你有几分把握。” 白起想了想,看着魏冉应道:“六成。” “六成?”魏冉迟疑的看着白起道:“真有六成?” “嗯”白起点头道:“魏国援军主力先攻楚国汉北两月,而后又绕道韩国前往大梁守城,接着又从大梁绕道上党前来河东,半年间转战千里,乃疲惫之师。 而魏军主将公子安,此前也从未领军作战,这次冒然被魏王提拔为相国以及主将,必然难以服众,指挥困难。 且,算算公子安的行程,离开大梁后一路疾行,这正是他立功心切的表现。 这样一个控制不住军队的主将,带着一群疲惫不堪有士气低落的军队,只要五万军队就可以击败他,只需七万军队就可以击溃他。” “六成把握,已经可以一战了。”魏冉闻言笑了笑,然后问道::“起,你打算怎么打?” 白起闻言立即单骑拜道:“将军,末将请将军给我五万大军,让我去攻打北面的绛都。” “绛都?”魏冉微微一愣后,接着眼前一亮,大笑道:“好计策。” 另一边。 公子安率领魏军刚刚离开道路险阻的上党郡,一个从绛都来的信使便赶到了军中:“相国,秦将白起率五万大军强攻绛都,绛都危在旦夕,请相国速速前去救援,迟则绛都不保。” “秦军正在强攻绛都?这不对啊,我们率领十五万大军救援的消息根本就没有保密,秦军也必然已经知道了。现在秦军知道我们来,不仅不退兵,反而还继续北上强攻绛都,这有些反常啊。”公子安疑惑的嘀咕了一声。 此时,副将魏齐发出一声惊呼道:“不好,秦军打算以绛都拒我援军,然后尽取我河东地。” “嗯?”公子安闻言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河东地乃是一个盆地,西面是汹涌澎湃的河水,东部是高大险峻的王屋山,南面是延绵不绝的中条山以及峡谷中的河水,而西北方向则是庞大的吕梁山。 所以,魏国前往河东地的主通道那就是走汾水流域,而绛都这个昔日晋国的都城,正位于通道之中,坐落在九曲沃水之畔,乃易守难攻的之地。 只要秦军占据曲沃,依靠地利拦截魏军,那么魏军轻易之间就无法通过,这样一来河东就危险了。 此时,公子安虽然心急如焚,但是想起河东各地传来的情报,知道秦军的数量肯定不止八万人。于是,他强行按捺住慌乱,向信使问道:“确定攻打绛都的秦军只有五万吗?” “相国,军国大事,岂敢虚言。” 公子安点了点头,然后向魏齐问道:“将军,令狐,知地,蒲坂等地情况如何?” 魏齐一听便知道公子安的担忧所在,想了想,立即应道:“相国,河东的消息,蒲坂等沿河关邑大多已经被秦军攻克,令狐知地等地,因为路途远,且不失秦军的主要攻击目标,现在还在坚守。 探子来报,攻打令狐等地的秦军现在还在攻城,并没有半途而废的样子。至于攻打蒲坂的秦军,距离绛都太远,即便是急行军,现在也无法赶到绛都。 所以,现在攻打绛都的秦军,最少五万,最多八万,不能再多了。” 公子安顿时松了一口气,无论是五万还是八万,秦军的数量都远不如魏军。 接着,公子安又想起河东地区的虚弱,想起绛都残破,守备力量已经严重不足,不禁心急如焚,急切间,便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加快速度,驰援绛都!”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战起 绛都。 这一日,白起正率秦军强攻绛城,大战两个时辰,接近日中之时,一个斥候快速从北面飞奔而来:“报将军,魏国十五万大军正在魏相公子安的率领下,快速向绛城赶来。” “终于来了吗?等他们很久了,这绛城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白起杀气腾腾的一笑,然后大手一挥,吩咐道:“传令,鸣金收兵,停止攻城,大军后退十五里,准备迎战魏军。” “诺。” “传令,派出使者前去向公子安挑战,就说昔日魏将吴起以五万之师大破我秦军五十万,我白起不才,愿效仿先贤,以五万之师迎战十五万魏军。 为表诚意,我秦军先后退十五里,主动让魏军渡过沃水,然后列阵一战,希望魏军不要让我失望,避而不战。” “诺。” 随着鸣金声响起,正在攻城的秦军迅速向南方退走,接着又在十五里外开始集结列阵。 另一边,公子安率军走到绛城北面十里处,一个斥候快速跑来禀报道:“相国,秦军见我援军赶来,已经停止攻城,并向南退走了。” 一侧的魏齐闻言,立即拱手贺道:“恭喜相国,贺喜相国,威震秦国,尚未交战,秦军便恐惧的主动败退了。” “哈哈哈!”公子安见秦军果如预料一般,知道魏军势大主动退走,大笑道:“将军说笑,这不是本将之功,全是将士用命,快速赶到绛城,打破了秦国快速占据绛城的幻想啊。” 接着,大军继续南下不久,一个将领前来禀报道:“将军,秦军派来使者。” “使者?秦军现在派使者来干什么,难道是想讲和?”公子安诧异的嘀咕了一声,然后吩咐道:“带使者过来。” “诺。” 不久,使者来。 公子安笑道:“秦军已退,使者来访有何贵干,难不成是想要让本相停止追击?” 公子安话音一落,周围的为将顿时发出哈哈大笑声。 使者见状,蔑视的看了周围的魏人一眼,讥笑:“敝国将军白起,欲效仿先贤吴起,以五万秦军破十五万魏军,将军担心魏人无胆应战,已经主动后退十五里,让开沃水险要,请魏军渡河一战。” 说着,使者讥讽的看着公子安:“若是将军不敢渡河一战,那就请将军从哪来回哪去,这河东地,我秦国要了。” “好胆。”公子安见区区一个秦将使者,也敢公然羞辱他,顿时大怒道:“让秦将···秦将洗干净脖子等着,本将这就去取他的人头。” 使者离去后,公子安皱眉道:“对面的秦将叫什么名字,有何战绩,是何身份?”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刚刚那使者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秦军名字只是提了一句,好像是叫白起,但他们也不敢确定,因为对面的秦将太陌生了,跟秦国司马错等名将完全不能比。 此时,魏齐迟疑的开口道:“刚刚听那个使者说,好像秦将是叫白起。” “白起!”公子安皱了皱眉:“完全没听说过,连主将魏冉都不是,就一个无名之辈。” 说着,公子安让人拿出白起的信息来,展开一看,顿时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却是普通百姓出身,读了两本兵书,仗着自己是秦将魏冉的女婿,白捡了汾阴安邑两座城池,就自诩自己是下一个吴起,还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白起。 我呸,恬不知耻,难道所有叫起的人都是吴起?” 魏齐一听白起是这么一个人,立即破口骂道:“无耻之极,竟然还敢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白起,这简直是玷污了吴子的贤名。可惜吴将军没来,否则他要是听说这么一个小人玷污他先祖的英名,还不暴起前去与秦人拼命。” 诸将闻言纷纷附和道:“无耻之极···” 顿了顿,待众人评击白起之后,公子安皱眉道:“不过白起此人虽然不知羞耻,但一向崇拜吴起,读过兵书,也不可不防。 传令,多派探子去沃水查探,免得秦军设伏,半渡而击。还有,查探秦军的动向,看秦军是否在列阵。” “诺。” 不多时,当魏军距离沃水五里时,一个斥候来禀报道:“报将军,经过多方打探,秦军未在沃水设伏。” “嗯?秦人在搞什么鬼?”公子安带着狐疑下令道:“继续前进。” 接着,到了沃水北岸,又一个斥候禀报道:“将军,秦军已经在南面十五里处列阵完毕。” 公子安一听,脸色一冷,当即下令道:“传令,让前军派出一万大军渡河,让他们小心埋伏。” “诺。” 另一边,秦军战阵前列,白起站在一脸战车上,一脸平静的目视前方。 而秦军的探子不断传来魏军的消息。 “将军,魏军到了沃水。” “将军,魏军开始渡河了。” “将军,渡河魏军开始在案边列阵戒备了。” “将军,魏军主力开始渡河。” “将军,魏军全部渡过沃水。” “将军,魏军开始列阵了。” “将军,魏军列阵完毕了。” 此时,魏军前军阵中,公子安看着前方阵型整整齐齐的秦军,嘲笑道:“本将本以为秦军会半渡而击,或者乘我立足未稳突袭,亏我小心戒备了好久。结果,大出我意料,这秦将白起竟是一个死读书的宋襄公第二。这等读书读傻了的家伙,乃身患脑疾,无可救药,本将可一战擒之。 只是可惜对面的秦军太少了。” 说罢,公子安拔出宝剑,向前秦军方向一指:“传我将令,擂鼓,冲锋,击溃秦军。” “诺。” “咚咚咚···” “冲啊···” 五万魏国前军如潮水一般向秦军涌去。 对面,白起见魏军杀过来,面不改色,平静的吩咐道:“擂鼓,迎战。” “诺。” 随着秦军阵中也响起战鼓声,很快,两军便厮杀到一起。 而后,厮杀声,战鼓声,便响彻整个战场。 大战不久,公子安见前军没有占到便宜,当即大手一挥:“传令,从中军调四万大军,从左右两翼向秦军发起进攻,击溃他们。” “诺。”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惊变 此时,白起见大战开始后,魏军的攻势除了刚开始有点压力外,之后便压力锐减,甚至大战后不久,秦军还开始满满获得优势。 见此,白起心中大喜:魏军果然已经疲惫不堪,实力远不如秦军。 接着,他又见魏人援军从两翼而来,依旧平静的下令道:“传令,让两翼做好准备,魏军即将来袭。告诉两翼,无论如何都要顶住魏军第一波攻势,哪怕是死也要顶住。” “诺。” 随着魏人援军来,秦军两翼压力徒然倍增,可是,在秦军将士的拼死阻击下,还是在魏军的第一波攻势中稳住了阵线。 接着,魏军虽然还在源源不断的对秦军展开进攻,但是给秦军造成的压力却在逐渐减少。秦军虽落入下风,但却在白起的调度下阵型依旧牢固,始终未让魏军突入阵中。 激战一个时辰后,白起见魏军又调来两万援军,却始终没有大军迂回秦军后阵,见此,白起冲魏军冷冷一笑:“魏人这是想围三阙一,顺势驱赶掩杀?还是魏人太过疲惫,已经无力完成迂回作战了?” 说完,白起立即吩咐道:“传令下去,准备撤退。” “诺。” 秦军一退,正在密切关注战场的公子安便立即发现了。 “秦军退了!能在我军的围攻下坚持一个多时辰,这白起还算有点能耐,但是,也就是如此了。” 公子安大喜道:“传令下去,加强攻势,彻底击溃秦军主力,然后趁势掩杀,本将要一举收回故都安邑。” 很快,秦军败退,开始向南逃走,而魏军见状,立即顺势追杀。 一逃一追间,很快两军又跑了约十里地。 只是,秦军逃亡尚能勉强保持阵型,而魏军这边,千里驰援,士卒早已疲惫不堪,强健还能奋起直追,而疲惫弱小者已经掉队,跑了十里地,魏军阵型大乱,且无数的将士在十里路上蔓延,一直从沃水之畔蔓延到秦军之后。 此时,逃亡中白起回头一看,见魏军在追杀中已经阵型大乱,甚至连有的旗帜都开始歪歪斜斜,仿佛士卒不堪重负的样子。 见此,白起大喜道:“事成矣,河东将不复魏国所有!” 又跑了五里地,一片追杀声中,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战鼓声。 正在追杀的魏人一懵,追杀到现在,他们的战鼓早就抛到脑后了,现在战场上冒出战鼓声,这当然不是他们的。 既然不是他们的···那么··· 魏人大恐,纷纷四周遥望,立见两侧十里外隐隐约约出现大量人影。 见此,魏人纷纷恐慌的喊道:“中计了,秦人有埋伏。” 很快,秦军伏兵靠近,左侧打着魏冉的旗号,五百辆战车打头,后面跟着大量步卒。而右侧则是三千骑兵当先,后面同样也跟着大量步卒。 不多时,魏军还未整理好阵型,还不知是退是守间,飞奔而来的战车以及骑兵便杀入魏军阵中。 士气全无且疲惫不堪,已如惊弓之鸟的魏军,当即大乱纷纷退走。 此时,秦军阵中,白起见伏兵已出,而魏军败走,当即下令道:“将军已经杀退魏人,魏人已败,诸将士随我反击魏人!” 另一边,公子安正在追杀中,突然听到战鼓声,心中顿时生出阵阵不安。 接着,就有斥候来报:“将军,不好了,秦将魏冉在前方设伏,大量秦军突然杀出,前军不敌,已经败退。” 公子安闻言心中一乱,脸色一白,立即下令道:“中魏冉奸计了,退,立即退兵,退守绛城。” 只是,公子安虽然下令,但是军令传达缓慢,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向前赶,前面的人则有的停下观望,有的已经开始往后跑,再加上阵型已乱,许多军队已经陷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状态。 接着,大量的将士全都挤在一起,魏军中军与后军便乱成一团,乱了一阵后,才龟速向后退走。 慌乱间,魏国前军败兵被秦军驱赶而来,败兵冲进乱兵中,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了。而公子安的战车卡在大军之中,前后左右都是人,轻易间难以动弹。 须臾,魏冉率秦军杀到,此时,魏冉见魏军大乱,又见公子安的将旗呆在原地不动。 见此,魏冉大喜道:“天助我也,传令,大军即刻向公子安所在之地杀去,杀公子安者赏千金,本将表其为五大夫。活捉公子安者,本将亲自表其为庶长。” 说罢,魏冉立即指挥着战车向公子安杀去,其余步卒紧随其后,直扑公子安的将旗。 此时,魏军中,魏齐将秦军直奔而来,兵锋直指公子安,顿时大恐的对公子安喊道:“相国,我军已败,请相国立即弃车逃亡,稍后收拾残兵再与秦人作战。” 公子安闻言,哭丧着脸,摇头拒绝道:“大王将国家托付于我,而我不仅未能击败秦军,反而还丧师辱国,现在我还有什么面目再回去见大王。” 说着,公子安一面让人将自己的虎符交给魏齐,一面面如死灰一脸决绝的道:“魏将军,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本相亲自为将军断后,请将军替本相收拾残局。” 说着,公子安便指挥大军向秦军冲去。 只是,公子安现在只能指挥得动自己的亲卫,至于其他的魏军将士,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而魏齐见状,只得叹恨一声,然后直接跳下战车,带着自己的亲卫望北而走。 是役,七万秦军先破十五万魏军于绛南,而后追杀十里,又大破魏军于沃南。此战秦军前后斩首五万余,俘虏魏军六万余,而魏国重镇绛都守见援军大败,恐慌之下直接开门投降。 接着,河东各地听闻援军大败而归,魏国精锐尽丧,元气大伤,于是纷纷投降秦军,至此,秦军尽取魏国河东。 最后,秦国为了夺取河东的土地与财富,又将绛城安邑令狐等五城二十余万百姓驱赶回魏国,尽数占有当地百姓的土地与财富。 大梁。 “算算时间,现在援军应该已经杀到河东与秦军作战,河东的消息也会在今明两日传回大梁。”魏王遫想起河东的战局,不由在心中默默的嘀咕了一声。 只要公子安能击退秦军,那无论是公子安还是他魏王,都能获得大量的声望,如此,他就能成为真正的魏王,而不是之前那个大臣未附,百姓不信的新君。 想着,魏王遫心中不禁充满着期待。 正想着,一个侍者来到魏王遫不远处禀报道:“大王,将军倪良求见。” 魏王遫闻言精神一振,立即应道:“快传。” 不久,倪良满脸惊恐的走进来,不等魏王遫询问,便长拜道:“大王,魏齐将军传来消息,我军在绛南遇伏,我军大败,相国战死,十五万大军大崩,魏齐将军在战后只收拢三万余溃军,不得不退守上党。” “这不可能!”魏王遫闻言先是满脸的不信,然后双拳猛地一砸王案,发出“砰”的一身大响,接着魏王遫情绪异常激动而愤怒的冲倪良大吼道:“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倪良闻言深伏在地,声音颤颤的道:“臣不敢欺瞒大王,我军真的败了。” “这不可能!”魏王遫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大王···” 须臾,魏王遫苏醒过来,见身边围满一群侍者,而将军倪良也在身侧,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有气无力吩咐道: “传诏,立公子圉为太子,让太子圉即刻前往赵国朝见赵主父以及赵王,魏国正式向赵国称臣。” “传诏,立即让成阳君出使齐国,重申齐魏之好,并重礼贿赂齐相田文,请田文从中说好。” “传诏,相国战死,国不可一日无相,寡人欲拜大臣楼庳为相,拜将军倪良为国尉。诏令,请相国立即携带重礼出使楚国,寡人欲与楚国讲和。” 说着,魏王遫脸色苍白的看着将军倪良道:“将军,接下来国中之事,寡人就托付于你了。” 说完,魏王遫脑袋一晕,再次昏死过去。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诏令 另一边,楚国郢都。 早在楚国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五国相继退兵之后,各地的封君贵族便开始接到楚王诏令,陆续返回郢都。 等熊槐带着韩王几瑟回到郢都之时,楚国的高层除了柱国唐昧以及唐昧麾下的将领还有个别无法的脱身的重臣外,其他的朝中大臣以及各地封君,已经在楚王的诏令下,早早的赶回郢都了。 此时,楚王在汉北郡分王田于百姓,大规模的给百姓赐爵的消息,也遍传楚国。 是以,熊槐一回到郢都,顿时所有郢都的楚国贵族全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大浪正在涌向楚国,这一股大浪甚至远比吴起之祸还要来的强烈。 而与高层的患得患失不同,随着楚王的归来,而且还带回韩王,这在中下层官员贵族以及百姓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以一国之力大破五国联军,并还能使另一个万乘大国之君来朝,这可是昔日庄王都没有达成的壮举。 是故,熊槐一回到郢都,便受到了国中百姓的热烈欢迎引以及崇拜。 而熊槐回到郢都之后,则没有理会国中的群臣与百姓,而是先与韩王几瑟沐浴斋戒三日,然后在楚国王宫中,在群臣的见证下,正式接受了韩王的朝拜,并重新与韩国签订盟约。 接着,送走韩王后,熊槐又带着群臣先祭祀了宗庙,以述说功绩,他已成功击退五国保住了楚国的社稷。 次日,熊槐再率领群臣公开祭祀黑帝女娲,以感谢神灵的庇护,让楚国取得了战争的胜利。祭祀的最后,熊槐再次奉上一块精美的五色石,投入江水以祭祀女娲。 沉壁祭祀之后,熊槐站在江水北岸的高台上,看着台下的群臣以及不远处的国人,郑重的宣布道:“诸位父老兄弟,这次抗击五国的战事,我们楚国以一国抗天下并取得了战事的胜利。 可是,这次的胜利并非寡人之功,也不单单只是群臣的功劳,更是国中百姓之功。为了抗击五国,全国的所有百姓家中全都出丁一人,无数的百姓为了这一战而永远的失去了亲人。其中,最为惨烈的,还是汉北郡,这一战汉北郡男丁战死者超过一半。 是以,此战的胜利不仅仅只是寡人的胜利,更是诸位父老兄弟的胜利。”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道:“是故,为了奖励父老兄弟,寡人决定赐国中所有百姓税赋一年,除了军赋以外,其他的税收徭役,接下来的一年全都免了,以让父老兄弟得以休养生息。” 熊槐的话传到周围的百姓耳中,顿时引起了百姓的强烈反响。 “大王英明···” “大王仁慈···” “大王神明···”。 此时,熊槐在百姓群臣的呼喊中,不禁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一刻,他在国中的声望已经拔高拔高再拔高,已经超过了楚国历代先王,达到了鼎盛阶段。 所以,时机彻底成熟了。 不久,回到楚宫后,熊槐立即下诏道:“诏令,三日后大朝,寡人将论功行赏,并有大事宣布。” “宣布···” 诏令一下,群臣纷纷沉默,然后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前方高大伟岸甚至披着莫名光彩的楚王。 楚王三日后要宣布什么,他们心中已经知道了,甚至早在战事结束后就已经知道了,并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们还是感到震惊与恐慌,变天了。 只是,此刻尚在宫中,他们全然不敢动,甚至连给其他大臣使眼色也不敢。 不久,群臣一出王宫,众多大臣立即围上令尹昭雎。 “令尹,君乃是百官之首,三日后大王有大事宣布,令尹可知是何事!” “是啊令尹,大王有事不跟群臣商议,三日后就要直接宣布,这可···这可···” “令尹···” “令尹···” “咳咳···” 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昭雎轻轻咳了两声,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昭雎开口道:“诸君,在下今日已经疲惫,无心理事,咱们有事还是三日后朝议中说。现在,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昭雎便径直向自己的府邸走去,没有理会在场的众人。 此时另一个人群堆里,司马景缺看着聚集而来的众人,心中默默一叹:唉,还有什么脸去跟大王分说呢! 想着,景缺摇着头,没有理会众人,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司马···!” “司马···?” 见景缺的马车飞驰而去,围住景缺的人全都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楚宫中。 熊槐见陈轸来,沉默了一下,然后表情复杂的开口问道:“陈卿,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陈轸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大王,城中现在十分热闹,左尹、左徒、咸尹、工尹、太府尹家中都门庭若市,热闹非常。当然,现在最热闹的还是太学,据说连已经有三月不曾露面的太傅,都出现在太学之中,听太学的诸子讲学辩论。” 熊槐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前面那五位重臣家中热闹,熊槐不用想也知道,昭常范环他们肯定是在商量着怎么大消自己的念头。而屈原已齿哪里,则肯定是在鼓动人跟着他们干。至于金君同,他既是楚国大封君,又是朝中重臣,肯定有许多人去他那里探口风。 而太学哪里,太学不仅是楚国的学术中心,同样也是楚国的人才培养基地,更是变法派人士的活动中心。 现在他要开始变法了,太学的热闹那时理所当然的。 只是,许久不露面的太傅环渊也出来凑热闹,这倒是有些出乎熊槐的预料。 太傅环渊不仅是太子之师,而且他楚王也以师礼相待。不仅如此,做为老子的门人,稷下学宫的创始人之一,他在各大学派都有崇高的威望。 熊槐之所以能轻易笼络楚国的各大学派,并让各大学派聚集在自己身边,冒着灭门的风险跟着自己干,太傅环渊正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而且,太学的建立,太傅环渊同样厥功甚伟。 现在太傅环渊在这个紧要关头露面安定人心,以支持变法,这才是真正的国士无双啊! 可以说,太傅环渊正是他熊槐的子夏,看似没有功劳,但其实,他的功劳地位不下于正面主持变法的屈原。 唯一可惜的是,环渊的年纪也跟子夏一样,太老了。 想着,熊槐心中担忧的问道:“陈卿,现在太傅身体如何?” 陈轸闻言,知道楚王的担忧,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太傅精于养生,行走起卧尚能自理,依臣之见,太傅的身体状况比臣还好。” 熊槐闻言感叹道:“如果太傅能活到子夏那个年纪再死,寡人就无忧了。”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聚众 就在熊槐默默观察郢都情况的时候,另一边,左尹昭常的府上,却是出奇的热闹,大量重臣封君全都聚集于此。 “左尹,方才大王说三日后有大事宣布,君乃朝中重臣,不知君可知三日后大王要宣布什么事?” 六君一开口,其他的人立即期盼的看着昭常,纷纷开口道: “是啊···是啊,左尹可知大王要宣布何事?” 昭常听着众人的询问,虽然心里有九成把握,大王肯定是要效法江东汉北,在楚国展开变法了。同时,他也清楚,在场的众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大王还没有将事情公布,其他不敢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公开议论大王还没有公布的事情,他昭常同样也不敢。 想着,昭常立即解释道:“诸君,在下在之前的一年里都出使在外,并未在朝中,而且大王滞留汉北郡半年有余,一回到郢都,就忙着沐浴斋戒,以接受韩王的朝见,并祭祀先祖神灵。 大王回到郢都后,既没有召见群臣,又没有接受群臣的求见,我也不曾与大王商议。所以···” 昭常连连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大王具体要宣布何事,或许令尹知道大王要宣布什么事!” “令尹。”廷理孙浩一听,立即叹道:“或许令尹知道,但是刚刚在宫外的情况,诸君也看到了,令尹根本不理人。” “是啊,是啊,令尹根本就半点也不理会我们···” 昭常听着众人纷纷发表对昭雎的不满,心中窃喜,但却替昭雎辩解道:“诸君,或者因为刚刚只是在宫外,人多口杂,令尹不便多说,是故才难以开口。 不过请诸君放心,刚刚已经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重臣去令尹府上拜访了,想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知道大王要宣布何事了。” 众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他们心中已经十有八九的肯定大王要宣布何事,但现在就差有人公布出来,然后他们就团结起来,以某位或者几位重臣为首,对大王的变法进行抵制。 如果这事由令尹昭雎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实在不行,司马景缺或者左尹昭常也可以,再不行,负责建议事宜的咸尹范环也可以。 就在众人的期待中,没过多久,上大夫景邵带着一脸的无奈以及愤怒走了进来。 见景邵脸色不好看的走进来,昭常心中大喜,立即问道:“上大夫如何?令尹怎么说?” 景邵闻言脸色难看的坐在昭常下首的席上,摇头道:“在下无能,未能见到令尹,令尹闭门谢客,在下连令尹家的大门都没进去。” “这···唉···”昭常闻言不禁长叹一声。 众人也都大吃一惊,楚国朝中的权利,基本由昭景屈三家把持,景邵也是景氏的门脸人物,却连昭雎的大门都进不去,这昭雎也太不给面子了。 想到这,众人立即意识到,让令尹昭雎出面这条已经走不通了,昭雎为了保住自己的令尹之位,已经铁了心保持中立了。 就跟他上次做的一样。 既然令尹这条路走不通··· 就在众人惊叹间,昭常又问道:“上大夫,司马那边如何?” 景邵一听顿时心中冒出一股怒火,昭雎不让他进门也就罢了,但是在景缺哪里也吃了一个闭门羹,这就过分了。 不过,为了保住景氏的颜面,景邵只是摇了摇头。 众人见此,立知司马这条路也断了。 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左尹昭常身上。 接着,勷君开口非难道:“左尹,现在朝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但令尹司马闭门谢客,这实在不是令尹该有的态度,实在是太没有担当了。 如今朝中风起云涌,谄媚阿谀之徒环绕大王之侧,此时正该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重臣出面斥退小人,引进贤臣。 依在下之见,左尹乃大王肱骨之臣,于国有大功,德行高洁,众莫能比。若是左尹开口,不仅大王会慎重的考虑左尹的看法,而群臣贵族也会心服口服,甘为羽翼的。” “不错,若是左尹出面,在下心服口服。” “正是,如果左尹开口,在下愿紧随其后。” ··· 此时,主位上昭常见众人纷纷开口劝说,并且全都愿以他为首,团结在他身边,心中大喜,当即应道:“退小人,进贤臣,固我所愿也。只是,谁知道大王三日后要公布什么事?” 带头抵制大王,这事他愿意干,劝诫大王本来就是臣子的责任。 可是在大王还没有公布的时候,就公开揣摩大王的意思,并提前聚众抵制,这··· 万一三天后大王说其他事情,比如说立王后、修宗庙、修陵寝这些不用跟臣子商议的大事情,然后大王拿他今天聚众议事非议大王的事情一说,那他就完了,轻则免官重则削爵。 所以,此刻昭常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众人,希望现在有人能捅破那一层薄纱。 只是···在昭常的目光中,众人纷纷败退,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来。 昭常不敢做的事情,他们同样也不敢。 须知,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里这么多人,一旦走漏风声,事情被大王知道了··· 一时间,偌大的大厅中竟鸦雀无声。 就在众人尴尬中,一个昭常的门客匆匆走进厅中,然后快步走到昭常身侧,低声禀报道:“···” “什么?”听着门客的禀报,昭常大惊失色,露出一丝急态,大声问道:“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君上,千真万确,现在天下都在议论此事!” 此时,景邵好奇的问道:“左尹,发生了何事,整个天下都在议论?” 而殿中的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向昭常看过去,想要知道什么事让昭常为之色变。 另一边,昭常听到景邵的询问,又见众人看过来,心思一转,立即脸色难看的道:“诸位,秦魏河东大战的消息传到郢都。 不久前,魏冉率七万秦军大破十五万魏军,现在魏国主力全军覆没。 而且,魏王以楼庳为魏相,派楼庳来向我们楚国求和了。”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选定目标 众人一听全都一惊,惊讶中,景邵率先感叹道:“七万破十五万,不想魏冉此人还有这种本事。” 话一出口,景邵想起这战的后果,瞬间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厅中接连发生变脸绝技,以致对魏冉的惊叹声瞬间消失无踪。 许多人已经意识到,原本楚国大破三国联军,已经扭转了外部的不利条件,所以大王才会不跟群臣商议,就打算直接宣布变法。 现在,魏国彻底被打残,外部条件进一步变好,甚至彻底明朗,如此一来,大王还会有顾忌吗? 想到此处,许多人顿时心急如焚。 要是三天后的朝议上不能阻止大王,那么司马景缺的悲剧,就即将降临在他们头上。 想着,众人便急不可耐的相互观望起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说不等楚王都开始变法了,都没有人主动将此事挑破。 未几,六君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左尹,还有诸君,大王说三日后有大事宣布,以在下之见,大王十有八九要将江东汉北的变法在整个楚国推广,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变法。” 事情一被六君说破,厅中顿时一静。 接着,大厅中立即响起了一片对六君的赞扬声。 “六君英明,大王那边我始终猜不透,不知大王要干什么,现在听六君这么一说,在下茅塞顿开啊!” “六君贤···” “六君···” 此时,六君听到厅中全都众人对他的赞扬声,心中顿时升起阵阵得意,仿佛其他人全都不如自己一般。 不过,好在六君心中也清楚,虽然自己在封君中地位很高,但在朝中的影响力那就远远不如了,想要劝阻大王,那还得让朝中重臣牵头。 想到这,六君有些无奈的轻咳一声,制止了众人的称赞后,才向昭常拱手道:“左尹,昔日悼王任用吴起变法,致使我楚国数十年无法恢复元气,甚至连弱小巴国都敢抚我虎须。 现在大王被小人蒙蔽,竟然效法悼王,这实在是太令人心痛了。我早就听说朝中诸公左尹最贤,现在眼看国家正在步向深渊,还请左尹出面力挽狂澜,本君愿紧随左尹之后,为左尹摇旗呐喊。” 厅中其他人一听,立即齐声道:“请左尹出面主持大局。” 昭常闻言立即点了点头。 刚刚厅中那一片对六君的赞扬声,的确也令他吓一跳,他可不希望才赶走了屈原唐昧,接着朝中又跑出一个六君来。 虽然封君出任令尹的事情少有,但毕竟也有不是,连叶公同时兼任令尹司马的事情都发生了,更何况是封君担任令尹。 想着,昭常毫不迟疑地道:“为了楚国的长盛久昌,在下虽百死而无悔。” 众人闻言齐声赞道:“左尹大贤···” 另一边。 众人从昭常府上散去后不久,陈轸就带着昭常府上的消息进了王宫。 将昭常府上的完整情报看完,熊槐眼中露出一丝冷色,接着一个念头从心中冒了出来。 要不要先将昭常搞掉?免得他在自己眼前碍眼! 心中略一沉吟,熊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前以封君为主要目标,不能将朝中的重臣也纳入打击范围,打击范围太广,反弹就会太大。 最关键的是,万一··· 熊槐还需要一个朝中重臣来托付国事,以稳定国家。 所以,朝中重臣以拉拢为助,最多闲置,将他们赶出朝廷的中心。 想着,熊槐冷冷一笑,看着陈轸道:“陈卿,之前你不是说在江淮的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只是暂时挑不出人选吗?现在不用挑了,寡人看这个六君就很合适嘛。” 说着,熊槐脑海中回忆起六君的事迹来,语气冷漠的道:“当年寡人连年征战齐国越国,好不容易休整了一段时间,结果这个六君不仅不趁机休养民力,反而趁着休战时间为自己大修住宅,以至于差点耽误战事。而这一次,又是这个六君率先跳出来搞事。 六君不仅最沉不住气,而且六君做为六地最大的封君,拥有的私田私属也是最多的,并且还跟同在六地的廖君逯君交好,实力充足。 一旦寡人开始变法,与封君开始争夺人口,六君的私属必然损失极大。一个即沉不住气,又有较强的实力,而且损失极大又自私自利的人···” 熊槐用肯定的语气道:“他一定忍不住的。” 陈轸一听,立即点头道:“大王,臣明白了。” 陈轸离去后,熊槐再次拿起河东战事的情报,笑道:“真是天助寡人啊,原本寡人还有些担心,各国会不会趁楚国内乱时再次纠结起来,配合国中叛军一起行动。 但现在,魏国精锐尽失,韩宋两国臣服,秦齐两国与寡人结盟,五国却是再也联合不起来了。 而且,秦国占据魏国河东,一举跳出三晋对秦国的封锁,对三晋行成了庞大的压力。只要秦国在河东不退,则三晋一日不得安宁,有秦国替寡人顶住三晋的压力,现在寡人也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 此时熊槐看着情报上的白起二字,顿时皱起眉头。 旁人或许还不知道这个家伙的厉害,但熊槐心中可是一清二楚,他活着的时候让天下所有的其他将领黯然失色,震慑了一个时代,他死后同样也震撼了所有的后人,稍稍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伙的凶残。 这是一个杀神,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杀神。 现在这个杀神从历史书上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是自己心腹大患的国家的将领。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老了,而对方却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壮年,这是···何等的操蛋。 顿了顿,熊槐将手中竹简放在案上,轻轻嘀咕道:“行军作战,终是小道,战场上的一时的胜利,终究难改天下的大势。君不见,李牧百战百胜,赵国还是亡了,君不见,项羽战无不胜,但项羽最终也败亡了。 所以说,区区一个白起,那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心稍安,熊槐有拿起江汉封君的令尹的奏章来。 一个时辰后,熊槐将这些封君令尹的奏章看完,发现这些令尹全都传来已经大致控制将军封君封地的局势的消息,顿时心中大安。 “楚国之外形势一片大好,楚国之内同样也兴师一片大好,这次的变法,寡人有信心。”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求变 三天时间就在眨眼间过去。 楚国大殿中。 “拜见大王。” “免礼。” 熊槐坐在王位上接受了群臣朝拜后,看着群臣笑道:“诸卿,之前五国接连伐我,陈蔡沦陷,淮北汉北险些不保,全赖群臣齐心策力,将士用命,我楚国这才渡过难关。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寡人之宝也。三日前寡人已经赏赐了国中百姓,现在该轮到诸卿了。”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见群臣虽然脸色沉重,但是听到赏赐之后,脸色无不稍稍和缓柔顺一些,甚至连大殿紧张的气氛也微微为之一松。 见此,熊槐看向昭雎道:“令尹,此战卿苦战三国许久,最后不惜以身为饵,大破齐魏宋三国联军,彻底扭转了战局,此功大焉。 现在卿的爵位是射阳侯,寡人决定再给贤卿晋爵一级,封射阳公。同时,鉴于卿的封地射阳,其内百里都荒芜贫瘠,难以开垦,是故寡人这次不再赏赐百姓,而是加赐贤卿食邑五千户,以奖功勋,望令尹再接再厉,继续建立功勋。” 群臣一听,顿时震惊的看了看楚王,接着又羡慕的看了看昭雎。 侯爵变成了公爵,不是县尹自封的公,而是实实在在的公爵。这赏赐就已经够丰厚了,更何况还有额外的食邑五千户。 大王对昭雎也太好了一些。 一时间,殿中所有大臣看着昭雎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 此时,熊槐看着群臣羡慕的目光,心里微微一笑。 这次他重赏昭雎,目的不仅仅只是笼络昭雎,同时也是在告诉其他人,只要有功勋,无论是谁,是什么爵位,他楚王都可以赏赐,而群臣也无需担心他楚王发不出赏赐来。 尤其是那些新晋的贵族,熊槐相信这些赏赐一听是他们所期盼的。 想着,熊槐看了看案上的名录,继续赏赐道:“阴君···” ······ 良久,熊槐才完成对卿爵以上的人的封赏。 赏赐之后,熊槐咽了咽口水,然后目光从群臣脸上扫过,见群臣面带喜色,对自己获得的封赏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见此,熊槐笑道: “诸卿,现在赏赐已经全部赐下,接下来的朝议,寡人要宣布一件事。” “来了。”群臣闻言顿时收拢心思,面上再也不复方才的喜悦。 此时,熊槐说完见群臣全都僵住,笑了笑,对屈原道:“左徒,将江东的事情告诉诸卿。” “唯!”屈原先拱手应了一声,然后从席上站了起来,携带着两卷竹简走到殿中,再拱手道:“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 接着,屈原又脸色沉重向群臣拱手道:“诸位同僚。” “左徒!”群臣回应。 礼毕。 屈原手中拿起一卷竹简,一脸肃然的开口道:“诸位,在下右手所持的竹简,乃是这五年来江东的粮食产量,以及田地开垦数量。而在下左手所持的竹简,乃是越国尚未灭亡之前,越王无强在位的三十余年的粮食产量,以及田地开垦数量。” 说着,屈原见群臣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笑了笑,抬起左手,扬了扬手中的竹简道:“根据越国典籍的记录,江东的上田粮食产量约十石每亩,中田约五石,下田三石,平均下来每亩地产粮约五石左右。这个数据想来诸位也很清楚,跟我们楚国的洞庭差不多,但略高于洞庭。 至于越国的开垦田地数量,则整个越王无强时期都只有略微增长,其近于无。” 群臣闻言全都点了点头,虽然具体的数据不知道,但是大家都是有田有人的贵族,大致的数据还是能估算的。 至于垦荒,越国那边容易开垦的土地大都分给贵族了,越王哪来的土地和人口进行垦荒。 接着,屈原又高举右手的竹简道:“诸位,而这卷竹简则是江东变法之后,将隶属于王田的土地分给百姓之后,这五年的数据。” 说到这,屈原立即将竹简展开道:“自从将土地分给百姓之后,江东百姓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全都欣喜异常,即便没有各地农官的督促鞭策,百姓耕种田地也从不懈怠,甚至还十分积极。 是故,在气候天象不变,土地肥沃贫瘠不变,耕种人数不变,耕种工具同样不变得情况,这五年来,江东的粮食产量出现明显的增长。 根据江东各地的统计结果,这五年来,江东各地每亩地的产量比起越王无强之时,多得多产约三成,少的也多产达一成,平均多产近两成。 不仅如此,自从大王宣布江东百姓可以自由开垦属于大王的荒地,并可以将开垦的土地据为己有之后。五年间,江东新增田地超过十万亩。” 说着,屈原发出一股来自内心的喜悦:“大王,诸君,不说新增的田地,仅论江东的粮食增产。 按照江东平均亩产五石的产量,这两成的收获,就相当于每亩产粮提高了一石。 一石的增产这是什么概念?” 说着,屈原看着昭雎以及已齿道:“令尹,工尹,为了将江汉地区的粮食产量从两石提高到三石,大王制定了庞大的水里机会,在两位的努力,我们调用了大量农夫还有奴隶,辛苦了十余年,才将郢都附近水渠修建完成,让郢都附近的粮食产量从三石提高到近四石。 而江东呢,什么都做,仅仅只是将王田分给百姓,就让整个江东的粮食产量提高的一石。” 已齿闻言,一脸的挫败,感叹万千道:“斯然,朝廷呼之,农官催之,农人教之,工匠利之,不如百姓乐之。” 昭雎脸上也露出一阵惊色,此前江东的事情都是直接对楚王负责的,他虽是令尹,但是也对江东知之甚少。 此刻,从屈原口中得到江东的数据后,他且惊且喜道:“吾尝闻,百姓勤于治田,以需多与之水,以求多与之肥,田地治,则收获百倍,此诚不我欺。” 此时,其他大臣也都被江东的亩产数据给惊住了。 想当初,大王为了将江汉的粮食产量增加,不惜制定了二十年乃至百年计划,要围绕修建覆盖整个江汉的庞大水渠。 而为了获得这项恩及百姓千百年的工程,为了能让自己贤名如孙叔敖一般流芳百世,当时的令尹景鲤与司空昭鱼可是把脸都豁出去了。 可是,现在呢,江东那边什么都没做,粮食产量就增加了一石。 这岂能让人不震惊。 此时,群臣还没有反应过来,屈原便向楚王长拜道:“大王,当今之世,各国战事不断,相互吞并,以致昔日的八百诸侯,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个了,连强大的越国以及强盛的中山国都被吞并了。 天下间战争的惨烈,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方,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我们吞并其他国家,就是我们被其他国家吞并。 而探究战争胜负的本质,却是各国土地人口的数量,而决定土地人口数量的根本,却是土地的粮食产量,看的是如何能养活更多的人。” 说到这,屈原再拜道:“是故,为了多产粮食,为了强大楚国,为了不被他国吞并,为了吞并他国,臣请大王依江东之法,分王田于百姓。”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争辩 屈原话音一落,殿中方才还在震惊江东粮食增产的群臣,立即反应过来了。 殿中,位于左侧群臣上首的景缺听到屈原的话,顿时想起自己在汉北军的凄惨遭遇,想着,嘴角一抽,似乎嘴里的苦味更浓了,又似乎心中的伤口又被捅了一刀,心在出血啊。 只是,他看了看上方的楚王,心中长长一叹,心里有苦难开口啊! 想着,景缺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做起隐形的木头人来。 而位于右侧前列的昭常,却在听到屈原的话后立即深深皱起眉头,该来的已经来了。 分王田于百姓? 虽说屈原或者大王的意思,只是分配直属于大王的王田,但是这也绝对不能忍。 百姓愚昧而贪婪,见到大王要赏赐田地,必然会蜂拥而至。 就像汉北郡发生的事情一样,连隶属于景缺私属也出现了大量逃亡,以致景缺不得不放弃在汉北郡的私田。 当日汉北郡是这样,现在将汉北郡的事情推广到全国,国中各地肯定也会是这样。 可问题是,现在的国中贵族,又有谁家中没个几顷私田,又有谁家中没藏匿个几百户私属呢? 一旦所有贵族家中的私属出现大规模的逃亡,以那些贵族封君的贪婪,他们岂能罢休? 届时,国中贵族必定群起反抗。 当年吴起变法只是稍稍触及贵族的利益,还没有像这次一样,触及贵族的根本利益,可是就这样,吴起就在王宫中,遭到了万箭穿心之祸。 现在屈原要动贵族的核心利益,那些贵族岂不是要捅破天。 想着,昭常默默的为自己鼓劲。 我这么做不是在反对大王,也不是反对楚国变得更加强大,更不是舍不得家中的利益,而是为了楚国的长治久安,是为了避免楚国出现内乱,是为了避免楚国衰弱。 对,我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楚国。 昭常一边默默的为自己鼓劲,一边看了看殿中群臣,见群臣全都期待的看着他,顿时信心十足,然后在楚王还没有开口之前,大声反对道: “大王,左徒的建议乃是祸国之言,臣请大王三思而行,万万不可听从屈原的乱国之策。 臣闻言治国之道在于稳在于平,是故老子云:治大国若烹小鲜。现在国中的百姓已经习惯于久俗,冒然移风易俗,进行根本性的变革,太过不便。轻则百姓难以适从,重则国家混乱难以治理。 昔日周室承平日久,周厉王不满现状,任命阿谀奉承的小人进行改革,结果如何?不过短短数年时间,国家大乱,国人群起围攻周王,厉王只得仓惶出逃,不仅厉王实行的法度全部被废止,甚至国人永远也无法原谅厉王,以致厉王欲返回都城而不得,最终只能在悔恨中老死他乡。 这还仅仅只是对厉王的祸患,而对周室而言,其祸更甚,周室由此而衰,导致现在周天子也只能寄居在西周公哪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说到这,昭常情真意切的拜道:“大王,请以周厉王为戒,缓而图之,不要冒然进行大变,否则,昔日周厉王的祸患必将在我楚国身上重演。” 昭常话音一落,殿中的许多大臣,以及所有的封君,全都长拜呐喊道:“请大王三思,以周厉王为戒。” 群臣呐喊时,情谊真切,发自内心,声音洪亮而清晰,齐整而分明。 这一股声音从群臣的口中出来,却汇聚在殿中,真的是振聋发聩,响彻天地。 熊槐听着这声音,一时间压力倍增。 只是,当熊槐的目光从进谏的大臣身上移开,转向那些并没有附和而是在一旁观看的大臣时,见他们数量约占据群臣总数的五分之一左右,顿时心中越发安定了。 “还好,寡人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十余年,这一次寡人已经不是在孤军奋战了。而且,去掉殿中的封君,支持寡人的大臣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这人数,已经足以支撑变法了。” 另一边,屈原见楚王在群臣劝阻后,虽然脸色依旧不变,但是眉目间却变得沉重起来。 此时,他唯恐楚王被群臣劝阻,便再次开口给楚王鼓劲道:“荒谬,左尹的言辞未免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左尹将周厉王与大王相提并论,周厉王那个独夫岂能与大王相比。周厉王改制,那是要将天下的土地归为己有,那是一个与天下人为敌的独夫。 而大王呢,却是要将属于自己的土地分给百姓,这种好事百姓欢舞都来不及,何以会埋怨大王。” 昭常一听屈原说他将大王与周厉王并列,明目张胆的在大王面前上眼药,要大王疏远他。 当即大怒道:“左徒,我什么时候将大王与周厉王等同了,我只不过是劝说大王施政不要太急罢了。 反倒是你建议,这才是霍乱国家的根源,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国家稳定的基石,是国家长治久兴的法宝。 可是你呢,现在劝说大王将土地分给百姓,百姓无功受赏,这至国中的贵族以及国中那些从事商贾百工的百姓于何地?” 屈原大笑道:“谁说是无功受赏了,百姓为国征战,百姓为国纳税,这就是功劳,这就该受赏。百工做工,其维持生计的工具器械全都是自己的,商贾行商,他们的货物都是自己,可是农夫耕种,凭什么土地不是农夫的?” 昭常闻言顿时一滞:“这···” 此时,勷君见昭常一时词穷,立即加入战场道:“左徒,你常说我等封君太过贪婪,可是今日一见,在下却以为你左徒才是天下最贪婪的人。 在下虽然贪婪,但是却也不敢逾越半分,可是你左徒的贪婪,却已经突破天际,竟敢将本属于大王的土地百姓也全都贪了。” 屈原闻言眉目一瞪,怒斥道:“勷君,大王面前岂可胡搅蛮缠,说这种没根没据的话。” “没根没据!”勷君嗤笑道:“恐怕未必吧?按照江东的法制,鼓励垦荒,开垦出来的土地归百姓自有,现在左徒在全国推广,这就是其中最大的问题。 普通百姓垦荒,一家五口或者七口,一年到头又能开垦多少土地。而左徒则不然,屈氏乃是我楚国最显赫的家族,家中土地无数,隶属于屈氏的百姓同样也为数众多。若是左徒全力发动家中百姓垦荒,这隶属于大王的土地,不久后不就全都变成你屈氏一家的吗?” “瞎扯!”屈原整张脸一板,冷冷的盯着勷君道:“怎么,莫非勷君你神通广大,能背着泰山横跨北海吗?” “不能?”勷君摇了摇头,反问道:“左徒,这跟我刚刚质问你有什么关系?请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嗤!”屈原笑道:“既然勷君你不能背着泰山横跨北海,那你凭什么就能说我区区一人一家就能开垦耕种整个楚国的田地?” “这···”勷君一怔。 此时,屈原大声道:“常言道人力有时穷,一户百姓,五口之家,全家老少一起上阵,终年耕种不过百亩。如果勤于农事,奋力耕种,一百五十地亩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则难堪其负。 而我屈平,受大王信重,委以为卿,大王的封赏加族中的配额,名下才有百姓一千户。 一千户百姓,如果全都是农户,按照一户百亩的算法,不过是有地千顷,即便我屈平奋力垦荒,也不过是垦荒五百顷。而这还是极限的算法,更何况我屈平名下的百姓还有三百户工匠,千倾土地都耕种不完,又如何能开垦整个楚国的土地。” 说到这,屈原眼睛突然死死的盯着勷君:“勷君,刚刚你说开垦荒地于贵族更有利,甚至贵族能开垦整个楚国的荒地,想来这一定是以自己为基准推论的了。 可是,平记得清清楚楚,勷君你继承祖上的爵位以及封地,所属一共两千户百姓,其中有五百户百姓在典籍上记录的是百工之属,也就是说勷君你最多就只能耕种一千五百顷地,撑死也就两千顷。 可是现在勷君你竟大言不惭的说能耕种整个楚国的土地。” 说着,屈原脸色一冷,厉声问道:“勷君你一定私藏百姓,隐匿人口了?勷肥,大王在上,你还不从实招来,你究竟匿藏了多少人口?” 勷君闻言大惊,接着偷偷的看了看台上的楚王,见楚王听到屈原的话后,正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他。 见此,勷君心中大恐,立时满头大汗的连连叩首道:“大王,冤枉啊,臣一向尽忠职守,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不忠之举。刚刚臣不过是打个比方,左徒竟然出口中伤,请大王万万不要相信左徒之语,臣的封地里就只有两千户百姓,这是有据可查的。” 此时,已然老迈非常的曲阳君见勷君三言两语就被屈原击溃,立即直起深驼的腰躯,拱手道:“大王,勷君只是举例说明左徒之法更利于贵族,而没有其他意思,还请大王明察。” 六君等人见老重的曲阳君出面,立即附和道:“大王,曲阳君·····” 此时,熊槐见封君的气势一弱,不想再等,也不想再跟封君贵族打口水战,真要说法他们,恐怕说到天荒地老也不能将他们说服。 想着,熊槐右手手掌猛地往王案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群臣见楚王震怒,大恐,全都拜道:“臣等无状,臣等有罪。” 群臣拜倒后,熊槐怒道:“今天寡人召集诸卿来,不是为了听诸卿辩论的,而是为了直接向诸卿宣布,为了让百姓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寡人已经决定将大司农典籍中的田地全部分给百姓,并与百姓约定税赋。 这事寡人已经决定了,卿等只管执行,朝中大臣负责安抚各县百姓,各地封君负责安抚治下百姓,群臣齐心协力稳定国中便可,其他的规章制度国法章程,会由朝中重臣商议,然后寡人公布,其他人就不用管了。 寡人这么说,卿等可曾明白!” 群臣闻言,再次感到楚王的威严深入于心,全都不敢直面楚王,只得应道:“臣等明白。” 正文 第一千零一百章 缄默 下朝后,群臣从宫中鱼贯而出,有的面带兴奋之色,有的沉默不语,更多的则是脸色沉重,甚至脸色铁青。 昭常府上。 昭常与景邵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但两人却并没有说话。 此时,昭常心中正止不住的叹息。 原本,他以为今天的朝议上,只要在他的带头反对,然后大部分的大臣响应,那么楚王看到国中的反对力量后,就会掂量掂量,三思而后行。 结果,虽然大部分的大臣出来反对了,但是,这却并没有什么用。 面对楚王在群臣的反对下强行推动变法,不仅他们这些朝中大臣没敢强硬的抵制,连那些实力雄厚的地方封君也没敢强顶。 想着,昭常不禁在心中默默感慨。 大王变了,现在的大王乃是破齐灭越,而且还大败了五国联军的强势无比的楚王,已经不再是那个即位不久,群臣可以糊弄的大王了。 想当初,大王先后两次用令尹昭阳清查国中土地人口,结果这事在群臣的消极抵抗中无疾而终。 想当初,大王用屈原重新编写法律进行变法,结果这事在群臣的积极抵抗中主动退却了。 而现在,即便是群臣反对,大王都不为所动。 积极抵制已经无法影响楚王了。 至于让地方进行消极抵抗? 昭常又在心中默默一叹。 之前令尹景翠在内政上少有建树,是故国中行政大权便慢慢转移到屈原身上。而令尹昭雎常年领兵在外,是故楚国的政事基本上已经全都落在了屈原身上。 而在屈原掌握国家大权的时期,他自己以及其他反对屈原的大臣,纷纷被大王派去访问各国,以致屈原在朝无人制衡。 结果,现在楚国的县尹已经有接近一半的人都是屈原一党的人,而各县的县丞县尉则十有八九都是屈原的人,可以说,现在屈原一党已经控制了地方各县。 这种情况下,就算效法当年消极抵抗,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昭常面对楚王与屈原掀起的准备了十几年的浪潮,不禁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强烈无力感。 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良久。 景邵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左尹,大王不顾群臣反对,要强行推动变法,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昭常面无表情的应道:“现在还不急,我们还可以静观其变。” “不急?”景邵诧异的看了昭常一眼,接着嘴角一抽,急道:“左尹,这都火烧眉毛了,你竟然还说不急。 一旦大王正式在全国分田,那么你我家中的百姓必然会出现大规模的逃亡,就跟司马在汉北遭遇的情况一样。 等百姓都逃走了,那时,我们再想聚集百姓,那可就晚了。” 昭常闻言,见景邵一幅急不可耐的样子,便安慰道:“大夫勿忧,现在真正该着急的人可不是你我这些朝中重臣,而是各地封君。” “是!各地封君是很着急。”景邵焦急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道:“可是我们同样也会损失大量的百姓,没有了百姓,我们空有封地又有何用?左尹别忘了,封地以及百姓也是我们的根基啊,现在眼看我们的根基就要大为消弱,难道我们不应该急么?” 昭常摇了摇头:“大夫此言差矣,虽然封地以及百姓是我们的根基,可是你别忘了,咱们昭景屈三族得以兴盛数百年的根本,却是在朝中。 若是比封地比百姓,难道你景氏以及我昭氏,在两百年前能比得上叶公一脉?可是,叶公一脉现在能比得上我昭氏还有你屈氏? 所以,封地百姓固然重要,但我们的根本还在朝中,只要朝廷还是我们昭氏景氏主导,那么新的封地与百姓还会远远不断涌现。 所以说,现在你我还不必着急。既然大王已经强行推动变法了,那你我身为朝中重臣,便不可强硬的抵抗大王,免得惹得大王不满,失了尊位。” “唉···”景邵闻言气恼地叹气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不甘心,难道我们的百姓就这么白白的损失了,而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昭常闻言露出一股冷笑:“虽然咱们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我们的百姓却不会白白损失的。” “嗯?”景邵迟疑的看昭常:“难道左尹有什么妙招不成。” 昭常摇了摇头:“不,现在在下还没办法,不过,屈原现在带着屈氏在国中变法,将国中封君贵族全都得罪完了,各地封君肯定是恨不得吃他肉喝他的血,这种情况下,想来屈氏先祖的遗泽已经耗尽了吧!” “屈氏?”景邵闻言眼睛一亮,接着,他想起各地的封君来,又露出一股狞笑:“不错,咱们的百姓不会这么白白损失的。” 就在昭常景邵念叨各地封君的时候,各地的封君也在念叨昭常等人。 楚国宾馆中,众多江淮封君齐聚在曲阳君的院中。 众人沉默了许久,曲阳君看了看厅中的众人,落寞的叹道:“羕陵君他们现在都没来,看来他们是不会来了。” 六君闻言冷笑道:“他们怎么可能会来,现在的那些个江汉封君,可都是抱着大王的大腿,才继承原本跟他们无关的爵位的。他们连大王派给他们的令尹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众人闻言全都一叹。 大王几年前差点将江汉的封君杀了一个遍,又趁机派出令尹掌握封君封地的大权。导致现在有事,江汉的封君全都软了,连参加曲阳君的宴会都不来,唯恐又被牵连到。 此时,勷君脸色难看道:“诸位,他们不用管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商议出一个对策,一旦大王将新法公布,并在国中推广开来,那我们就全完了。 诸位,你们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全都沉默不语。 若是他们有办法,他们早就想出来了,何必等到事到临头才想呢。 勷君见众人全都沉默,急道:“诸位,有办法就说啊,甭管行不行,先说出来啊!现在大家都不说,这可急死我了。” 说罢,勷君立即看向主位的曲阳君:“曲阳君,你说呢?” 曲阳君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钟离君、向君···” 勷君见被自己询问的人全都摇头不语,顿时右手在自己腿上狠狠一砸,叹恨着:“欸~~” 此时,廖君见状冷笑道:“大王布局数十年,大势已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反了吧!” 逯君闻言立即开口道:“廖君,慎言!” “呵呵!”廖君见逯君一脸恐慌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 众人见状,又一阵摇头。 ······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新法 另一边,就在封君们商议对策的时候,屈原则带着一车竹简进入楚宫中。 不久后,熊槐的王案上便摆满了竹简。 此时,屈原拱手行礼道:“大王,二十年前,臣奉命起草新法。这二十年来,臣经过在襄阳的实践,经过柱国在江东的实践,经过臣与柱国多次交流,臣与柱国率领门客百余人,合著新法十二卷。 新法涉及王田的分配,土地的开垦,商贾的次序,工事的准则,度量衡的规范,铸币的统一,甚至还包括百姓爵位的晋升标准以及贵族爵位的降低等等。 根据大王的要求,按照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准则,新法对国家的各个阶层包括庞大的普通百姓家庭,全都一一进行限制,大者分之强者弱之弱者强之,以防止某个阶层出现过分膨胀,并做到上下阶层进行流通,以期达到贤者进不肖者退的目的。” “善。”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十分期待的看着案上的新法。 这已经屈原第三次献上新法了,如果算上三十年前的那一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现在熊槐还记得,屈原从襄阳归来后,没多久就献上了第一部新法,哪一部新法,屈原吸收了秦齐魏三国的长处,并结合楚国的特点编著而成。 接着,等熊槐笼络了国中的各大学派后,大量学派的大贤涌入郢都,然后屈原又吸取一些诸子的长处,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对新法进行改进。 而后,江东率先改制,结合江东遇到的问题以及得到的经验,便有了熊槐眼前的第三版新法,用以推广全国的新法。 此时,熊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最右边的一卷竹简,飞快的扫过。 因为新法的内容熊槐大致已经清楚,并且还看过两次了,是以这次熊槐翻阅的速度飞快,除了个别改善的地方稍稍慢了一点,其他地方全都一扫而过。 时间从上午逐步推移到午后,安静的大殿突然传出“啪”的一声轻响,只见熊槐将手中的竹简轻轻的往案上一番,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善,新法已然完备,依寡人看,现在的这部新法就可以正式对外公布了。 不过···” 熊槐皱眉道:“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这变法之事也要一步一步来,眼下贤卿还正当壮年,变法的事情还用不着急促。 为了避免遭到国中的封君贵族以及大商人大豪强的强烈抵制,所以寡人决定三天后暂时只公布关于王田分配以及普通百姓晋升贵族的法律,而且,新的贵族暂时只对百姓开放士爵,至于大夫爵以及卿爵,等百姓的士爵稳定之后,在择期公布。” 屈原听着楚王口中有托付国家之意,心中一暖,充满了感动。 接着,他又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幅,按照大王所说,三天后所公布的法律已经足够他跟贵族争夺百姓。 剩下的倒也不急,等贵族失去了大量私属,实力进一步削弱后,再公布新法也不迟。 想必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公布贵族爵位三世而斩,国中的那些贵族也无法反抗了。 想到这,屈原立即弯下僵硬的身躯,拜道:“大王英明。” 熊槐见屈原同意,微微一笑,接着看到起身的屈原,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便问道:“贤卿,现在王案上的这部新法,在宫外可有副本?” “有!”屈原点头道:“臣带进宫里的新法乃是为了方便大王翻阅,准备留在宫中的,而臣的左徒府内尚有副本,以备传抄。” “善。”熊槐微微一笑,然后又期待的看着屈原道:“贤卿,寡人可是听说,贤卿先后三次献法,所有的新法都是贤卿自己亲手所写。” “回大王,新法事关重大,更要先交于大王检阅,臣不敢让他人代劳。是以,臣所献新法,全都是臣一字一字的亲手写上,确认无一错漏后,才敢上呈大王。” “贤卿忠于国事,一丝不苟,这正是国家之幸,也是寡人之幸。”熊槐感叹道:“而这部新法,不仅是贤卿的心血所在,同样也是国家重宝啊。所以···” 熊槐脸色一正,庄重的道:“寡人决定将这一部新法带到寡人的陵寝中去,并放在寡人陵寝陪葬品中最重要的位置。 日后,哪怕寡人深居九泉之下,也要时时翻看这部新法。” 屈原一听楚王如此重视新法,甚至要用这部新法做为最重要的礼器陪葬,这无疑是对他的最大的肯定。 想着,屈原不由感激万分道:“谢大王厚恩。” 接着,熊槐又对身侧的侍者吩咐道:“给左徒笔墨以及竹简。” “唯。” 很快,一个使者便端着一个木盘走到屈原身侧。 屈原心中了然,做为大王陵寝中最重要的礼器,这部新法就要有说明以及出处。 想着,屈原当即拿起笔来,十分庄重的在竹简上写下一篇赋做为新法的序言,接着又单独拿出一片竹简写到:某年某月某日,屈平献新法于王。 另一边,熊槐见屈原写完,大喜的宣布道:“传诏,请令尹等朝中重臣来见寡人。” 下诏之后,熊槐便让人将大部分的新法藏起来,然后又让人快速传抄三日后要公布的新法。 不久,群臣来。 礼毕。 熊槐开口道:“诸卿,刚刚左徒将新法献给寡人,寡人看后觉得已经十分完备,是以特请诸卿前来一观,看新法是否有疏漏之处。 若是大家有何建议,咱们再进行商讨,若是大家都无意义,那么寡人打算在三日后,就将新法传于各县,正式开始变法。” 群臣闻言,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大王都说好了,他们这些臣子岂能说不好。 很快,大家都拿起自己案上的新法看起来。 其中,左尹昭常观看的速度最快,当他将新法看完,发现新法主要内容就是分田,虽然这会在很大的程度上跟贵族抢夺人口,但却并没有涉及贵族封君的爵位继承,更没有屈原以前鼓吹的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甚至连对百姓开放的爵位也只有最低等的士爵。 见此,昭常心中虽然还是不满,但是经历过上午朝议之后,他已经知道大王的意志不可违背,分田赐爵乃大势所趋,现在他无法阻止。 “唉!”昭常在心中默默长叹一声,然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正文 第一千零一百零二章 匡章死 稍后,令尹昭雎也看完了新法,且在看完后,惊异的看了屈原一眼。他早就知道屈原在起草律法上有过人天赋,从三十年开始,弱冠之龄的屈原入朝后不久,朝中的法律就基本上都是屈原起草的。 现在他看完新法,发现屈原果然名不虚传,这部新法他看了一遍,竟没有找到任何疏漏之处。 或许,新法也就只有在日后的实施过程中,才会碰到问题吧。 想着,昭雎同样也闭目养神起来。 不久,熊槐见群臣全都放下竹简,便开口问道:“诸卿,如何,新法可有问题,卿等可有补充?” 群臣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昭雎率先开口道:“大王,新法已经完备,臣以为可行。” 昭雎话音一落,工尹已齿立即附和道:“大王,臣以为可行!” 接着,新法派立即跟进。 而后,其他心中不愿的人,只能默默不语。 顿了顿,熊槐见群臣全都没有反对后,便开口道:“既然诸卿无异议,那么三日后就正是向国中各县公布新法吧。” 说罢,熊槐立即看向昭雎道:“令尹,新法事关重大,卿稍后传令给各地县尹,让县尹调用全县的力量宣传新法,要各县做到每乡每村都张贴布告,宣读新法。 还有,各县要做好稳定工作,不可出现动乱。若是地方出现动乱,轻则训斥,重则免职。” 昭雎应道:“唯,请大王放心。” 接着,熊槐又看向陈轸道:“刺史令,让各地刺史立即深入地方宣传新法。” “唯。” 而后,熊槐又对屈原道:“左徒,新法传抄事宜立即展开,三日后,寡人下诏之后,寡人要给每县以及所有有封地的封君诸侯都送去一份新法。” “请大王放心,臣必不敢懈怠。” 最后,熊槐吩咐道:“至于其他人,接下来的工作全都要以新法为中心,为新法服务。若是寡人发现有人暗中阻挠,休怪寡人不讲情面,一定发现一个处置一个。” 群臣听到这,视线立即若有若无的向陈轸飘去,若是有人告密,那一定是他了。 此时,熊槐摆了摆手:“就这样吧,诸卿退下吧。” “臣等告退。” 群臣离去后不久,陈轸又折返回来。 熊槐见陈轸来,并没有意外之色,而是问道:“情况如何?” 陈轸应着:“回大王,探子来报,今日退朝后,群臣议论纷纷,虽对大王决议变法多有微词,但是却没有发生聚众商讨反对。 至于封君那边,江汉的封君大都独自待在宾馆中,而江淮封君那边,却是聚集在曲阳君那里,打着聚会的旗号,行商讨反抗变法一事。” 熊槐好奇的问道:“那他们商讨出办法了吗?” 陈轸摇了摇头:“不曾,据内应来报,虽然封君有心反抗,但是面对大王的大势,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熊槐笑着摇头道:“这就言过其实,各地封君中也不乏能人,要说有人没有办法,这话寡人信,若是说所有的封君都毫无办法,那寡人却是万万不信的。 或许他们也知道,寡人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跟他们抢夺人口,在动他们的利益。但是,他们同样也知道,他们之中也未必没有赞同新法的人,也未必没有心向寡人的人,连屈氏这个楚国最大的贵族,也都倒向新法了,地方上封君贵族中出现几个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所以,寡人猜他们一定是担心消息走漏,会让寡人提前有了准备,所以才秘而不宣,悄悄在自己封地准备应对寡人的抢夺。”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赞道:“大王英明!” 顿了顿,陈轸有笑着禀报道:“大王,齐国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齐将匡章在半月前病逝,齐将声子正式接替匡章成为齐国主将。” 熊槐闻言精神一振,大喜道:“匡章这个家伙终于死了,匡章一死,寡人在淮南的压力顿时就少了一半啊!” 说着,熊槐连连对上天拱手行礼道:“真是上天庇护寡人啊,在寡人变法的前夕,国内国外的好消息全都集中涌现,这是上天向寡人昭示,寡人变法必成,楚国必兴啊。” 陈轸闻言,眼中立即浮现莫名神采,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惊讶。 短短数月间,楚国的形式就从内忧外患的生死存亡关头,彻底扭转过来,内外形势一片大好。 莫非真的是上天庇护大王! 想着,陈轸低头看见自己腰间的四色石,瞬间全身一热,接着便感到身体充满了活力。 此时,熊槐压下心中的喜悦后,又问道:“陈卿,齐将田甲如何,匡章死后他是否又高升了一步。” 陈轸一听,立即便知道楚王的意思。 田甲此人虽然已经被楚军俘虏了两次,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在田氏青黄不接的后,此时的田甲依然还是田氏之中首屈一指的将领。 而齐国那边的军权,一般都是由田氏掌握,所以,匡章死后田甲在齐国的地位更进一步,这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 陈轸摇头道:“大王,田甲被我们放回齐国后,遭到齐王的训斥,说他连续两次被我们楚国俘虏,让田氏甚至齐国蒙羞了。 所以,这次匡章去世后,田甲并没有成为齐国军方的第二人,而是与原本的声子副将触子同列。 甚至,在掌握的军队上,守卫临淄的田甲,跟手握重兵坐镇历下的触子想比,在声势上也不如触子远矣。” “哦!”熊槐听到田甲的不幸遭遇后,心中的喜意更盛了。 若是齐王将国中军队交给能力平平的田甲,那他会很高兴。可是,现在能力不足的田甲遭到齐王的贬斥,换上更有能力的声子触子,这样他心中更高兴。 原本他就看出了胸怀大志的齐王,正与尾大不掉的田氏相疏离。只是之前有田文和匡章在,这种趋势还不明显。 但现在匡章一死,一直掌握齐国军权的田氏,在军方的最高将领,竟然勉强与他人并列第二,这是何等的窝囊! 显然,齐王与田氏宗亲的疏离就更明显。 或许,只要搞掉田文这个齐相,那齐王与田氏就会出现正常人都会看到的隔离。 只是如何搞掉田文呢,熊槐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地方 三天后,熊槐正式下诏在全国各县开始分田,并公布普通百姓晋升贵族的条件。 诏令一下,整个郢都都沸腾起来了,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奔走相告。 此时,郢都中的人,兴奋着有之,冷漠这有之,哀怨者有之,愤愤不平者亦有之。 随着诏令快速传到楚国各地,很快,整个楚国都热闹起来了。 楚国陪都鄢城。 这一日,住在鄢城外不远处的村庄的村民罗田罗仲进城购买新的农具,购买完毕后,二人正在出城的路上,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铜锣声。 听到铜锣清亮的声音,二人本着有热闹可看,不看白不看的原则,立即向敲锣的人围过去。 到了近前,二人才发现敲锣的人乃是城中的官吏。 见是官吏有大事公布后,罗田诧异的道:“大王有事,也不知道这次是又要打仗,还是大王又要赐税。” 罗仲一边用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官吏,一边带着浓厚的期盼道:“田伯,几天前大王不是已经宣布修养生息了吗!大王肯定不会出尔反尔的,所以这一次肯定不是又要征召我去打战,肯定是大王要加赐税赋,说不定这次大王是要把军赋也一起免了。” 说罢,罗仲看着官吏的目光充满了憧憬。 此时,敲锣聚众的鄢城小吏黄戈见百姓越聚越多,且围观的百姓全都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全都从百姓的嘴里冒了出来。 见此,黄戈重重的敲了一下锣。 “哐啷”一声巨响,周围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此时,黄戈大声道:“大王有诏:大王忧心百姓轮耕王田不便,是故体恤百姓,决定将王田分给百姓。每一个成年男丁,大王都分田百亩,其中上田二十亩,中田三十亩,下田五十亩。每一个成年女子,在出嫁之后,嫁入之地都会分给她下田二十亩。 分田之后,所有男丁的田地全都归自己所有,可以永久的耕种下去,并可以传给自己的子嗣,但不得买卖。而女子的田地,则归属于女子本人,无论是改嫁还是死亡,则田地再次收回。凡改嫁女子,则让再嫁之地再分下田二十亩。” 周围的人听到这,顿时便有人发出惊叹声: “永久耕种,传给子嗣,这实在是太好,之前耕种田地,虽然也是按亩交税,但是每每自己培养出上田,还没耕种几年,就被贵人换走,实在是太过分了。现在田地归于自己,这下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培养田地了,即便不成上田,那也要养成中田。” “是极···是极···” 在众人的精通声中,黄戈将有关分田的事情念完,接着又重重的敲了一下锣,等人群安静下来后,再次大声道:“接下来公布百姓获取爵位的办法。” “爵位?”罗仲一把拉住罗田的衣裳,惊叹道:“田伯,难道我们也跟汉北郡的百姓一样,可以变成贵人了!” 罗田震惊道:“天哪,小仲,我们都要变成贵人了。” 黄戈怒斥道:“肃静!” “成为贵人后,我们也可以送自己的子弟去乡学县学学习吗?” “成为贵人后,我们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仆役滕妾吗?” 黄戈大吼道:“肃静!肃静!” 人群中某汉子痴傻的问道:“若是我变成了贵人,我也可以娶两房小妾吗?” 某人舔着嘴唇道:“我只想娶我们村的贵人的漂亮女儿做媳妇!” 又有人期翼道:“若是我成为了贵人,我能去郢都见大王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宫中见一见大王。” 某人附和道:“我也想去!” 此时黄戈猛然敲响自己手中的铜锣。 “哐啷~~哐啷~~哐啷~~” 一阵猛响之后,周围瞬间安静了。 接着,黄戈清了清喉咙,开始大声道:“百姓晋爵之法:其一,开垦荒地,只要开垦的数量与自己家中分到的田地亩数相同,则赐爵一级。 其二,耕种精通,只要累计十年,自己家田地的粮食产量,在本县同等田地中,产粮数量是最多的十分之一,那就可以晋爵一级。 其三,织布精通,凡女子精于织布,累计十年是本县织布合格数量是当地女子织布数量前十分之一者,则女子的丈夫或者儿子赐爵一级。若是没有丈夫儿子,而赐爵给女子本人。” 听到这,罗田猛然想起自己家那个号称织布能手的女儿,便鼓起勇气发问道:“敢问大贵人,女子善于织布,这爵位不可以赐给她父亲吗?” 黄戈见有人打断,当即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正要开口训斥时··· 人群中不少人问道:“大贵人,我也想问,这爵位不能给父亲吗?” “是啊···” 黄戈见状,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没好气道:“当然不能,女子十五及笄论嫁,十六不嫁,其父母有罪,罚双倍人头税,二十不嫁,其父母贬为庶人。这等有违天伦的罪人,岂能赐爵。” “唉!”人群中传来一阵失望的哀叹声。 “我呸,一群小人!幸亏大王英明,对此早有预料,否则还真让尔等小人得利了。”黄戈怒骂了一声,接着,他见自己怒骂后,人群中不少人露出羞愧之色,这才脸色稍缓,继续公布道: “其四,工具革新,凡发明改进工具且有利于生产者,可上报县府评定功绩,之后论功行赏,功小者予以嘉奖赐予财物,功大者可赐爵一级,若是有类似石磨等国之神器者,则可赐予卿大夫爵乃是封君封侯。” “哇~~封侯!”人群又传来一阵惊叹声。 “其五,英勇作战,凡百姓被征召上阵杀敌,杀敌一人赐爵一级。” 说完赐爵的内容后,黄戈再次用力敲了一下铜锣,接着道:“贵族所携带的权利,凡有爵位在身者,一旦被征召入伍,则优先考虑有爵者担任伍长什长乃至屯长。” “哇!”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叹声。 “凡有爵位在身者,一旦被征召参加劳役,则优先任命为伍长···” “哇!” “凡有爵位在身者,官府可考虑任命为里长乡老等职,日后,无爵者不再担任里长乡老乃至村长村老。” “哇~~哇~~~” “凡爵位达到第四级县士者,可送一位子弟去乡学学习,凡爵位达到第五级上士者,可参与考核选拔县吏,考核通过,便可在县中担任属吏。” “哇~~” “凡···” 随着贵族的权利不断被公布,所有的百姓全都亢奋起来,一时间,大家都对自己成为贵族充满了期待。 等贵族的权利公布完,等宣布诏令的官吏离开了,聚集的百姓都久久不散,大家都在议论要怎么为自己获取爵位。 此时,罗仲囔囔道:“田伯,我要获取爵位做贵人。” “小仲,你田伯我也想。”罗田笑嘻嘻的道:“不过我可以获得爵位,但你就别想了,你是家里的老二,上父兄在,下有侄儿在,你们家的爵位怎么也轮不到你!” “···”罗仲沉默了一下后,咬紧牙根道:“那我要分家,我要自己当家作主。” “那你爹会打断你的腿。” “就算打断腿我也要当户主。” “······”罗田想起自己家的老二老三,沉默了好久,突然落寞道:“走吧,我们回村里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好!”罗仲应了一声,背起一捆农具就跟着罗田回去,走了两三步,罗仲又期待道:“田伯,我成为贵人,一定要当县吏。” “嗯,我也想。” “田伯,我要娶里长家的女儿为妻,我做梦都想娶她。” “嗯,我也想。” “嗯?”罗仲怒骂道:“我呸,老不修,你女儿都比人家大。” “这算什么,城中的好多贵人可是娶了跟自己孙女一样大的姑娘做老婆,等我成了贵人,我也要。” “可是你有老婆了。” “我可以纳妾啊!” “呸,呸,呸······”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献地 而鄢城布告栏这边,有的百姓离去了,但是却有更多的百姓围过来,想要一睹为快。渐渐的,人群越聚越多,很快,汇聚而来的百姓便堵塞了道路。 此时,魏国使者楼庳带着五辆马车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往郢都,途径鄢城时,突然听到阵阵喧闹之声从车外传来。 听到喧闹声,又察觉车速变慢,虽然楼庳知道自己已经进入楚国大城了,但依然还是微微皱起额头,浮躁的内心也渐渐变得焦躁起来。 紧接着,缓慢的车速竟慢慢停下,见此,楼庳掀开车帘,十分不满的问道:“怎么回事,马车为何停下来了。” 为楼庳驾车的门客范熙应道:“君上,大量楚人聚集在道路上,堵塞了道路,车辆无法前行,还请君上稍待。” 楼庳闻言走出车厢,然后站在前沿向前一望,果然,前方的道路上全是楚人。 “怎么回事,今日也不是楚国的节日,为何有如此多的楚人跑到大街上庆贺?” “君上。”范熙迟疑的道:“臣刚刚听路上的楚人说,好像是楚王决定变法分田,并且还公布了普通百姓获得爵位的办法,而且似乎普通百姓获得爵位也并不难。所以,楚人大量聚集,相互庆贺。” “楚王变法了?”楼庳心中一惊,接着眉目间的忧虑尽去,犹如三伏天里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样,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爽了一个通透。 接着,楼庳眉开目笑道:“快,立即让人去传抄一份楚王变法的内容来,不,传抄两份,然后派人将其中一份传回大梁,告知大王,我魏国无忧矣!” “诺。” 不多时,楼庳便获得了一份楚国变法的内容,接着,楼庳将帛书展开一看: “分田于百姓···楚国现在才想着分田,不亦晚乎。当年吴起被杀,楚国就再也没有机会分田了!” “奖励耕战···应有之意。” “奖励工具革新?这···”楼庳皱起眉头道:“难道这是楚墨鼓动的,之前各国还从来都没有专门将工具革新列出来。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楚墨不善工事,所以楚王这才重赏吸引人才。现在的楚国已经够强大了,希望楚国不要再冒出一个公输般来。 不过,如果天下的工匠真有发明石磨这种国之神器,并献给楚王,这对各国来说极为不利,尤其是对我魏国而言。” 沉吟了一下,楼庳接下往下看: “鼓励女子出嫁···善!” “鼓励百姓分户···善!” “···” 看罢,楼庳感叹道:“楚国屈原不愧是名传天下数十年的大贤,虽然这些新法明面上全是让利于百姓,但字里行间却无不击中了楚国最严重的弊端。 弱贵族,分强户,查人口,清田地,这么大的举动,竟然不仅没让百姓感到不便甚至利益受损,反而还让百姓主动公开自己隐匿的人口以及土地,就凭这,这一部新法就足以成为各国立法的典范。 唉,昔日楚国传来消息,说楚国屈原可比齐国管仲,当时我还嘲笑楚人沐猴而冠坐井观天,现在看来,就凭这一部新法,就足以让屈原与管子比肩。如果楚国的变法真的成了,那屈子的地位也必将超过管子。 只是,楚国的变法能成吗?” 楼庳看着手中的法令,笑道:“当年吴起变法,楚王崩,吴起死,楚国被灭族的贵族封君有七十余家。昔日商君在秦国变法,十年中两度染红渭水,最后商君还发动了叛乱。 这一次,屈原的变法比起吴起还要激进,同时囊括土地与百姓,已经涉及封君根本。我倒要看看,楚人的血究竟能不能将江水以及淮水染红,又或者能将江水淮水染红几次。” 说罢,楼庳喜道:“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出使楚国失败,而我魏相的位置,也算稳了。” 数日后,楼庳抵达郢都。 楚宫。 熊槐高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的楼庳打趣道:“先生不远千里而来,可是代表魏王来向寡人宣战的。” “宣战?”楼庳听着楚王的话,心脏猛地跳动几下,然后立即陪笑道:“大王说笑了,之前奸相翟强因个人之私而欲与大王为敌,而寡君奸相蒙蔽,这才做出与大王为敌的举动。 但是,不久前大王让柱国在大梁城外列兵,让寡君观看楚军之威武雄壮。寡君看罢,知道大王不可敌,同时也知道大王没有下令让楚军攻城,这是大王不愿让楚魏两国彻底绝交。 是故,寡君明白了大王的心意后,立即罢黜了奸相翟强,然后特意派臣来向大王请罪,并表达寡君与大王交好的深切期盼。 为表诚意,寡君愿将陈地以北的襄城、康地等十五城割让给大王。” 说罢,楼庳长拜道:“还请大王收下寡君的诚意,然后楚魏两国重归于好。” 熊槐一听魏国愿意在损失了超过二十万百姓后,还大出血割十五座城池给楚国,心中大快,知道现在魏国那边在主力全军覆没后,魏国上下已经惊惧到了极点,唯恐各国趁机瓜分魏国。 不过,康地距离大梁已经没多远,拿下康地便如一根刺插入魏国咽喉一般,这太招魏人记恨了。 同时,如果楚国接受了魏国的城池,无疑会让其他国家更加忌惮楚国。 而且,魏国刚刚失去了河东,并且国中精锐损失一旦,一个太过削弱的魏国,也不利于楚国用韩魏两国牵制秦齐。 当然,最主要的是,楚国这边已经开始变法分田,无力再分心他地,而且魏国那边的土地早就被分了,连魏国重建武卒,都是从嘴缝里挤出的土地。 如果无法快速让当地的魏人归心,那要地盘有什么用,派出军队去镇压当地魏人? 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魏国百姓。 对楚国而言,现在的对外策略理应是收回触手,而不是对外多加干预。 想着,熊槐摇头道:“魏王有心了,可是,寡人之前出兵的目的,一是让魏王迷途知返,二是为了秦相甘茂。 现在既然魏王已经幡然醒悟,而甘茂也跑到齐国去了,寡人岂能再要魏国的土地。否则,这事要是被天下人所知,天下人还嘲笑寡人贪图魏国的土地呢。 是故,魏国割地一事,请先生勿要再提,只要魏王能真心与寡人交好,那寡人就满足了。” 楼庳一听楚王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没有要魏国的土地,当即应和道:“请大王放心,寡君是真心与大王交好的。”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各国 随着时间的步伐不断前行,楚国的变法不仅令整个楚国都沸腾起来,同时,消息传到各国,整个天下也沸腾起来了。 宋国王宫。 宋王得到楚国变法的消息后,大喜道:“咦~~寡人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熊槐那个老小子终于在楚国变法了。” 前来禀报的大臣唐鞅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宋国的心腹大患终于消失了。” 宋王笑着摆了摆手:“欸!此时向寡人道贺还为时尚早,待寡人重新拿回朝中权力,再向寡人道贺不迟。” 说着,宋王的目光投向宫殿的前方,那是太子贞处理政务的地方。 自从宋国在淮北惨败之后,他就一直在后宫装病不出,国中大事全都交给了太子贞。 而太子贞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先派人去楚国求和,成功的稳住了楚国,然后又将颍东之地归还楚国,避免了宋国率先遭到魏国的报复,接着太子贞又向楚国称臣,终使楚宋两国重归于好。 如此,不仅他这个被楚王怨恨在心的宋王躲过了流亡危机,而且宋国也渡过了一次巨大的危机。 否则,要是宋国也如魏国,遭到楚国报复,甚至还是几个大国联合攻击,那宋国远不如魏国的实力,宋国是肯定坚持不住的,说不定还像越国一样,一战亡国。 而现在,宋国已经没有外患,楚国也因为变法而无暇他顾,那么现在就到了解决内忧的时候了。 宋王看着前殿的位置微微一笑。 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让自己安心。其他人,哪怕是自己儿子也不行。 想着,宋王立即问道:“贤卿,现在国中局势如何?” 唐鞅闻言想起太子贞这段时间里多次与他为难,他的好友已经被贬斥两个了。 想着,他立即应道:“大王,国中局势尚好,因之前国中上下同心协力,共同应对来自楚国的危机,是故朝中平稳如故。 只是,自从楚国答应楚宋和好后,太子便开始多番打击异己势力,贬斥公子王孙,幸赖相国出面顶住了太子的压力,这才让国中没有出现大的动乱。” 说到这,唐鞅立即向宋王长拜道:“大王,太子宠幸小人,排挤贤人,倒行逆施,国中人人自危。此时还请大王出面,稳定国中,定鼎朝纲,以安人心。否则,继续让太子胡作非为倒行逆施,则国将不国矣。” 宋王闻言立即露出惊讶震怒之色,怒道:“什么,竟有此事,寡人将国事托付于太子,本是要将国家托付于他,可是他却如此做为,岂对得起寡人的一片真心。 传诏,立即召集群臣议事,寡人要重整朝纲。” 唐鞅大喜的应着:“唯。” “传诏,让曹将军率领军队进入商丘,控制商丘大街小巷,以防止宵小之人作乱。” “唯。” “传诏,请太子来寡人寝宫,寡人有大事吩咐。” “唯。” 另一边,太子贞府上,太子贞正容光满面的处理着国事,良久,处理完国事,太子贞这才抬起头来,然后伸了一个懒腰。 “唉~~”太子贞轻轻一叹,然后看向宫城的方向充满了期待。 父王病重不能理事,他已经掌握了宋国的权力。而宋国之外,楚宋两国重归于好,且楚国已经开始变法,无暇他顾。魏国主力尽丧,自顾不暇。齐国那边,匡章刚死不久,好像新任主将又病了,短时间内也无暇他顾。 现在宋国的内外形势可是一片大好,只要···只要他在赶走代表赵国利益的相国仇液,然后罢黜令人不喜的重臣唐鞅,然后彻底控制宋国的军队,那就完美了。 如此···只要父王归天,那他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宋王。 只是···父王已经病了好几个月了,但病情既不好转也不恶化的,在加上相国仇液大臣唐鞅一直在朝中跟他争锋相对,而还不是宋王的他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强行罢黜他们,这令他有些不安。 更令他不安的,还有守卫商丘的宋军,虽然他多次拉拢,可是守将却只表示愿意效忠宋王而不是宋太子,还说只要他正式即位,那商丘的守军就全都听从他的吩咐。 虽然他也想将效忠自己的军队调到商丘来,可是这事他才在朝中开了一个头,就遭到司马以及大多数朝臣的强烈反对,是故此事只好作罢。 不过,还好的是,毕竟父王年事已高,已经八十岁了,也没多长时间了,很快他就可以正式即位了。 这点时间他还等的起,因为时间站在他这边! 想着,他内心的不安也微微一松。 就在此时,一个侍者前来禀报道:“太子,大王使者来了,说是大王有要事吩咐,请太子立即前往大王寝宫。” “父王有事?!”太子贞一惊:“难道···” 想着,太子贞立即吩咐道:“来人,备车,我要进宫···” 另一边,楚国变法的消息也传到了各国。 韩王:“楚王贤明,从宝库中挑出一份重宝送给楚王,一则表明寡人的臣服与支持,二则祝愿楚国变法成功。” 魏王:“楚王英明神武,能为人所不能之事,传诏,从宝库中挑出一份重器,并带上五千金,向楚王祝贺,祝贺楚王变法成功。” 秦王:“楚国终于变法了,寡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传诏,立即给楚王送去一份礼物,以为楚王贺。同时,武关那边只留下一千守军,其余守军全部调回,并解散南郑的大部分守军,以示秦楚之好。” 齐王:“传诏,立即派人去楚国送礼,向楚王表达寡人的仰慕之意,为楚王贺。” 而在燕国这边,燕王得到楚王开始变法的消息后,顿时大惊失色。 “齐国灭国之仇,寡人时刻铭记在心,然燕国力弱,寡人虽励精图治二十年,也依然远远不是齐国的对手。 楚王贤明,而且楚国实力强大,之前寡人一直以为,能帮助寡人报仇雪恨的一定就是楚国。 可是···可是现在楚王竟然在年事已高的情况下,冒然进行变法。” 说着,燕王一脸的无奈道:“楚国那边的情况,寡人可是听在楚国用事的安石君公子安说了,楚国封君上百,遍布楚国各地,全都有封地中的军政所有大权,实力异常雄厚。 如此情况下,吴子当年都失败了,楚王现在又岂能成功? 不行,寡人得劝劝楚王。” 说罢,燕王立即拿起笔来,准备写信劝说楚王。 只是,才拿起笔来,燕王又愣住了。 “唉!寡人何德何能,又是什么身份,岂能劝阻的了千里之外一意孤行的楚王。” 长吁短叹间,一个侍者匆匆来报:“大王,不好了,刚刚谷阳君府上传来消息,谷阳君鄂启病死了。” “什么?”燕王大惊,接着反应过来,立即下诏道:“传诏,立即派人去楚国报丧!”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赵谋 而在赵国这一边,与其他几国或喜或惊不同,赵主父得到楚国变法的消息后,却在深入的评估变法的利弊。 此时,赵主父与对楚国知之甚深的鹖冠子相对而坐,赵主父此刻正在闭目养神,而鹖冠子却在认真地观看楚国的变法内容。 不多时,鹖冠子将手中帛书看完,突然想起楚国太傅给自己寄来的第三封邀请函来。 想着,鹖冠子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左手细细的捻着自己胡续,认真思索起来。 楚王的决心,屈原唐昧的才能,楚国各大学派的支持,商人工匠农夫的靠拢,以及强大的贵族封君阶层,甚至各国背后的力量。 这一刻,楚国内外各方势力一一在鹖冠子脑海中浮现。 少顷,当赵主父看到鹖冠子睁开眼睛,立即探寻的问道:“先生,这是这次楚国变法的全部内容,先生本是楚人,在楚国多年,不知楚国这次的变法能不能成?” 鹖冠子闻言立即慎重的开口道:“主父,依臣之见,若是各国不加干预,则楚王变法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三成。” “三成?”赵主父一惊,诧异的问道:“先生,你没算错吧,居然有三成这么高?按寡人的估测,楚国这次的变法能有一成机会都不错了。” “欸!”鹖冠子轻轻摇了摇头:“主父有所不知,三成的机会这还是建立在楚王突然驾崩的可能上,若是楚王能活到宋王那个年纪,则这次变法成功可能性则高达一半。” 赵主父愣了愣,然后疑惑的看着鹖冠子。 “主父,天下皆知,楚国贵族的实力异常强大。可是,许多人却忽略了,楚王为了今天的变法已经准备了三十年。 三十年前,楚王就下诏让屈原重新起草律法,准备变革。但是,那一次,在群臣的反对下,变法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而这一次则不然,楚王精心准备了三十年。现在,楚国的军队全都控制在柱国唐昧手中;而在朝中,以屈原为首或者说以屈氏为首的变法派势力不容小觑;在地方,效忠于楚王的县丞县尉已经让楚王的触手深入楚国各县;而在野,楚国各大学派全都在为楚王摇旗呐喊。 甚至墨家的首领已齿是工尹,墨家的下一任首领邓陵光是楚王的贴身护卫,农家的首领许行则是楚国大司农,尤其是在天下各国天下各大学派都声望甚高的环渊乃是楚国太傅。这些人汇聚太学,培养了大量人才,一旦楚国有变,这些人便可以立即补上楚国的空缺。 所以,按照臣的估计,只要楚王能在活十年,那楚国变法的成功机会将超过一半。” “超过一半!”赵主父顿时发出一声惊叹。 “主父不必惊叹。”鹖冠子笑了笑道:“其实这次楚国变法成功的可能性连一成都没有。” “额~~”赵主父顿时愕然。 鹖冠子笑道:“主父,如果我们也参合进去,楚王岂能成功!” “哈哈哈···”赵主父大笑道:“不错,若是我们也参合进去,就算楚王能活到一百岁,那楚国也不可能会成功的。” 此时,鹖冠子拱手道:“主父,楚国的变法还刚刚开始,而且变法也没有直接针对贵族,是以楚国的贵族还没有太大的损失,现在的楚国还能稳住。是故,依臣之见,当下的主要目的,还需送一份大礼给楚国,稳住楚王让楚王没有外部的顾忌,以鼓励楚王继续深入变革。 在此期间,大王正好腾出手来先解决了秦齐两国。” 赵主父点了点头,接着又皱眉道:“先生,之初先生策划了限制秦国,拉拢楚魏两国,然后鲸吞齐国的策略。可是,现在魏国彻底被打残,秦国猛虎出笼,楚国实力犹存,此时如何解决秦齐两国。” 鹖冠子笑道:“大王勿忧,魏国主力尽丧,这正是我们再次让三晋合而为一的大好时机。至于秦国猛虎出笼,那就将秦国赶回关中好了。 秦国那个国家,法律残酷而严厉,百姓稍有过错,轻则剥夺爵位,重则贬为庶人,秦国百姓只有不断的对外征战才能让自己活着自己的家人脱离被人奴役的生活。 所以,秦人好战,不可强破,只需将秦国关在关中,那么没有战争或者无法通过战争获利的情况下。那么上层贵族将无法通过战争获利,而下层百姓将无法通过战争改变自己的地位。 贵族日益穷苦,而百姓全都变成庶人乃至奴隶。如此,用不了多久,偌大的秦国,强大的秦国将会自我崩塌。 是故,对付秦国的办法,只需将秦国排挤出关东便可。而这,正是赵魏韩三国共同的期盼啊!” 说到这,鹖冠子见赵主父点头,稍微顿了顿,接着又拱手道:“主父,齐国那个国家,最大的问题就是田氏势大威胁齐王,而从齐威王开始,就已经开始想要限制田氏的势力,到了现在的齐王地,这已经是三代人了。 所以,对付齐国的办法,就是让齐王与田氏离心,只要田氏不帮助齐王,那齐国的实力就损失了一半。 而现在正是大王进一步分化齐王与田氏的时机。” 赵主父闻言眼前一亮,立即拱手道:“敢问先生,计将安出?” “分化齐国,这就需要魏国以及秦国出力了!” 赵主父惊异道:“先生,魏国还好说,秦国如何会帮助寡人呢?” 鹖冠子笑着解释道:“主父,魏国现在实力大损,唯恐秦齐赵三国进攻魏国,尤其是虎狼一般的秦国。所以,现在只要主父派人去跟魏王说,让他派人去请齐相田文入魏为相,以结交齐国抗衡秦国,则魏王遫一定会答应。 等魏国的使者到了齐国,齐王一则为了拉拢魏国,二则为了赶走田文,肯定会答应的。而此时,主父则可让田氏的人劝阻田文,只要田文意识到田氏的危机,意识到他田文一旦离开齐国,那他的根基就会倒塌,如此,则田文一定不会离开齐国。 而这就是齐王与田文分裂的开始,也是齐王与田氏大分裂的开始。” “不错!”赵主父笑道:“为了分裂齐王与田文,魏王为了表明诚意,应该再三派人去齐国请田文为相才是。” “主父英明!” “先生,那秦国如何会如我所愿呢?” 鹖冠子笑着拱手道:“主父,不久前秦国不是占据了魏国河东,突破了我们三晋的封锁吗? 现在,臣请主父立即派人邀请齐楚魏韩燕宋四国之君汇聚魏国大梁,七国共同为魏国讨回公道,攻击秦国,夺回河东。” 赵主父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此时,鹖冠子沉吟道:“主父,各国攻击秦国,我们三晋肯定是愿意。楚国正在忙于变法,虽然不会参与,但为了避免各国打楚国的注意,甚至让各国陷入战事,楚国肯定会支持。 而燕国那边,只要大王透露消息给燕王,许诺燕王只要夺回河东,接下来赵国就发动联盟伐齐以为燕国报仇雪恨,则燕王必定会同意出兵。 至于齐国那边,齐国伐秦根本无利可图,可是齐王为了消耗各国与秦国的实力,必定会答应下来,却不会真的去伐秦。 而宋国那边,宋国国小,其他国家同意了,宋国也一定会同意。” 说到这,鹖冠子笑道:“待五国与秦国开战之后,主父就可以派人游说秦王,说为了瓦解各国联盟,秦国应该结交齐楚两国,楚国正忙于变法,无力解救秦国,此时秦王何不深结齐国。孟尝君田文贤名传于天下,只要秦王能请田文去秦国任相,那么五国必然担心会遭到齐国偷袭,而不战自退的。 如此,秦王则一定会派人去请田文。” 赵主父听到这,眼前豁然开朗,喜道:“若是田文去了秦国,那么齐王与田氏的裂痕则将驺然扩大,甚至会难以弥补。若是田文不去,那更好,齐王必定深深忌惮田文,甚至会主动对田文下手。 而五国伐秦之战,五国实力强大,又在魏国河东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我这,则五国必定能够击退秦国,然后重新将秦国困在关中。 待封锁住秦国之后,寡人便可以齐国在战事期间与秦国勾搭为名,要求齐王交出田文,并趁机率领五国大军蚕食齐国。” 此时,鹖冠子接着道:“在五国伐齐期间,主父可一边派人稳住楚王,一边派人联络楚国贵族,过上八九年,等齐国已经被严重削弱之际,主父就可以邀请楚国一同出兵伐齐。 那时,如果楚王死了,甚至楚国变法失败,那楚国的实力一定大为削弱。面对大王的邀请,新任楚王见伐齐有利可图,并为了树立威望,恢复楚国的元气,十有八九会同意出兵的。 如果楚王那时还没死,那更好,因为只要楚王还没死,那个时候,楚国内部的矛盾一定积累到非常严重的地步了。 那时,楚王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必然会派出大军攻打齐国,就跟当年商鞅伐魏一样。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鼓动楚国贵族趁楚国主力在外,趁机起事灭了楚王,然后恢复楚国旧制。” 说着到,鹖冠子拱手贺:“如果真的是这样,灭齐吞燕,三晋归一,楚国大衰,秦国自弱,则天下一统的希望,将落在赵国的头上。” “哈哈哈···”赵主父大笑。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谋宋 “千年王八万年龟,百年不死是鳖孙,戴偃这个老鳖孙,八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设计自己的亲儿子,如此无德下作,他戴偃将来一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熊槐看着手中这份宋国传来的情报,顿时气的破口大骂。 骂了宋王一阵之后,熊槐又骂起太子贞来:“还有那个太子贞,也实在是无能了一些,已经掌权数月了,竟然还没有彻底控制宫城,最后让戴偃那个老鳖孙钻了空子,然后宋国大权竟拱手让出,大好局势,毁于一旦。 想当初,寡人也是瞎了眼了,竟然选中了他,而且还将宋国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唉~~真是瞎了眼啊。” 此时,前来禀报的陈轸劝道:“大王不必恼怒,好在我们之前有部署,将泗西之地四百里送给太子贞,让太子贞有了自保之力,这才保住了太子贞一命,只要太子贞还没死,那么我们在宋国的布局就还没有失败。 宋王毕竟年事已高,没有多长时间了,只要宋王驾崩,那太子贞还是有很大的希望的。” “现在太子贞是还没有死!可是现在太子贞被宋王软禁在太子府中,按照探子传来的消息,太子贞现在已经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他还能怎么办?只要宋王在临死之前下一道诏书,那太子贞除了引颈受戮,还能干什么?” 说到这,熊槐皱着眉头道:“况且,宋王都八十了,还活蹦乱跳的,谁知道宋王究竟能活到多少岁呢?” 陈轸闻言同样也皱了皱额头,宋王的身体也的确是个大问题。当年宋王年轻的时候,就以勇武著称,号称力能拉勾,现在宋王已经八十多了,也丝毫不见病态,万一宋王能活到一百岁呢? 毕竟,不说年代久远的舜帝,传说中几百年前的周穆王就是五十岁即位,然后又统治天下五十五年! 有周穆王在前,再出一个宋王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陈轸眼前突然一亮,然后拱手道:“大王,臣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解决宋国的问题。” “嗯?”熊槐一喜,立即问道:“贤卿有何计划,快快道来。” “大王,宋王年老无嫡,这正是国家动乱的根源。既然现在宋王准备舍弃一个亲近我们的继承人,那么我们就同时支持他所有成年的儿子出来争夺继承权好了。 宋王的儿子包括太子在内就有十多个,这么多人,只要让亲近我楚国的大臣进行鼓动,然后每人支持一个公子,再把太子贞的儿子公子服推出来跟他的那些叔叔针锋相对。 如此,十几个公子王孙闹成一团,想来宋国那边一定会搅得一团糟。此时,只要有一二个宋国重臣出面为太子贞求情,那么宋王为了稳定国中,就有可能释放太子贞。 如果宋王一直押着太子贞不放,或者立另一个不能服众的公子为太子,那宋国就将大乱。而只要宋国大乱,不倒向齐国,那这样的宋国对我楚国而言就是一个好宋国。” “善。”熊槐闻言眼睛一亮,立即点头道:“这个办法可行,既然宋王不让寡人安心,那寡人就搅得他也不得安宁! 贤卿可立即去安排。” “唯!” 陈卿离去没多久,昭雎又进宫来。 “大王,臣刚刚收到宋王送来的国书,还请大王过目。” “宋王的国书!来的好快,寡人前脚得到消息,宋王的国书后脚就到了。寡人倒要看看,宋王究竟要跟寡人说什么?”熊槐冷笑着道:“呈上来!” 昭雎见楚王态度不对,心中一愣,此时他还不知道宋国的变局,只得奇怪的应道:“唯。” 国书到了熊槐手中,而后熊槐展开一看,看罢,立即嗤笑道:“寡人还以为宋王有多牛气,原来是向寡人服软来了。” 昭雎闻言,立即疑惑的问道:“大王,宋国那边出了何事?” 熊槐一听,一边将宋王许诺承认太子贞答应的所有楚国条件有效的国书传给昭雎,一边将刚刚得到的宋王不久前发动政变软禁太子贞的消息告知昭雎。 昭雎闻言快速将宋王的国书看完,略一沉吟,便拱手道:“大王,太子贞是我们牵制宋王的重要棋子,甚至我们为此还送给了太子贞四百里地,若是失去了太子贞这颗棋子,对我们楚国不利。 是以,臣以为我们应该立即给宋王发出国书,要求宋王释放太子贞。” 熊槐一听,好奇的问道:“令尹有何高见,如何才能使宋王听我们的。” 昭雎想了想,拱手应道:“大王,臣的意思是,双管齐下。一方面,大王在给宋王的国书中,既要承认宋王做为宋国最高统治者以及实际统治者的地位,同时也要以宋王有违人伦为借口,要求宋王尽快释放太子贞并恢复太子贞的地位。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宋王不理会大王的意见,臣请大王传诏柱国,让柱国从陈地撤军之时,带领大军走颖水,在寿县休整,然后经淮河,到淮阴,从淮阴乘坐水师船只,最后走邗沟入江水返回郢都。” “嗯?!”熊槐听到昭雎的建议后不禁愣了愣,昭雎一说完,他就明白昭雎的用意了。 让大军恐吓宋国是真,但与此同时,大军绕道淮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震慑江淮的封君。 至此关键之际,二十五万大军齐聚寿县,如此,那些心有不轨的封君贵族岂能不惊。 这就是我一动而同时震慑国内国外的办法。 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而且还能与陈轸的计划相辅相成,一正一奇,以阳一阴,完美! 想着,熊槐有诧异的看了昭雎一眼,能在国家出现动乱的苗头的时候,提前做出部署,震慑动乱之源,稳定国中,这就是贤相了。 想到这,熊槐笑道:“善,令尹的计划堂堂正正,以势压人,寡人何愁宋王不就范呢!此事就交给令尹去办。 寡人听说魏王已经给寡人准备了一份大礼,只要魏王的礼物一到,那就让柱国正式从陈地退兵。” “唯。”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战胜于朝 而宋国的消息传来之后,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各国的使者开始陆续赶到郢都,并相继送上一份礼物表达对楚王的问候,这着实让楚国百姓大大的振奋了一把。 从天下围攻到天下臣服,之前楚人心中憋着的恶气,这一次算是出来了。 尤其是之前一直抵抗的魏国,不仅先派人来楚求和,现在又派人送来一件礼器,五千金,还有许多珍贵之物。 这无不在向所有的楚人表示,魏国已经彻底服了。 别管魏国为啥服的,现在许多楚人纷纷表示解气。 当然,各国来使不禁楚国的百姓感到振奋解气,身为楚王的熊槐,同样也大为高兴。 虽然各国送礼这事怎么看怎么别扭,甚至还有些不怀好意,以为楚国的变法的必定会失败。 可是,在楚国变法最艰难的开始,各国不仅没来挑事破坏,反而还纷纷前来祝贺送礼,希望楚国的变法能继续下去,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是故,就在远方的齐国的使者也到了郢都送礼后,就在熊槐心中大松一口气的时候,临近的国家都派人来送礼,表示不会跟楚国做对了,剩下的两个不接壤的赵燕两国,肯定也不会冒头挑事。 所以,楚国现在这个最关键的开头算是成功了。 而就在熊槐心中高兴,并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时候,主管楚国谏言的咸尹范环孤身一人到了宫外。 “咸尹来了!?”熊槐一听范环求见,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这个家伙每次单独求见,准没好事。 最重要的是,自从开始变法后,范环领导着一批人明里暗里进行各种进谏,希望自己能打消进一步变法的念头。 所以,这一段时间,熊槐心中很不待见范环。 不过,咸尹求见也不可不见,否则言路就断了。 想着,熊槐立即收拢笑意,正襟危坐,平静的道:“请咸尹前来。” 不久,范环来。 礼毕。 熊槐问道:“咸尹此来有什么事吗?” “大王!”范环笑呵呵的道:“臣这次来见大王,是特意来向大王道贺来了。” “道贺?”熊槐一怔,诧异的看着范环道:“贤卿为何要向寡人道贺。” 范环笑道:“大王变法诏令一下,齐秦魏韩宋等国纷纷来朝献礼,这可是昔日庄王都没有的成就,这难道不值得臣前来向大王道贺吗?” 说完,范环立即长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天下来朝矣!” 熊槐一听范环为了这事特意前来道贺,以为范环见各国来朝,看到了变法的好处,已经改主意了。 对于朝中重臣的转变,熊槐自然欣喜异常,呼吸间,笑容重新回到熊槐脸上,然后他谦虚的应道:“虚名,虚名而已,又不是五国之君来郢都朝见寡人,这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呢!” 范环一听,立即感叹道:“昔日天下都是对大王的诋毁声,甚至天下围攻,而大王丝毫不见气馁,反而沉着应对,最终击败了天下的围攻。现在天下都是对大王的赞誉声,甚至到了天下来朝的地步了,而大王丝毫不见骄傲,冷静对待天下的赞美。 所以说,大王能获得超过庄王的成就,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臣能在大王身边用事,这也是臣的福分啊!” 熊槐听到这,见范环也拍起马屁来了,跟往常大为不同,心中跟乐,但面上却笑吟吟地道:“贤卿谬赞了,寡人当不得贤卿如此称赞,寡人岂敢跟庄王比。” “大王当然当得···” 就在君臣相互吹捧间,范环突然面露难色,然后长长一叹,接着便沉默了下去,像雕像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 熊槐见范环突然不拍马屁了,顿时一滞,然后好奇的问道:“贤卿何故叹气?” 这话一出口,然后熊槐见范环突然恢复神采,他就后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范环一听楚王询问,立即拱手道:“大王,臣最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还请大王指点。” 熊槐心中警惕,当即摇头拒绝道:“咸尹,寡人又不是大学问家,卿心中有惑,应该去太学请教太傅或者诸位先生才是。” 说着,熊槐见范环看他的目光异常坚定,又试探的问道:“要不然,寡人请太祝来,贤卿心中有什么疑问,可以让太祝去询问鬼神!” 范环闻言不为所动,反而盯着楚王道:“臣以为臣心中的疑问只有大王才能解答!” 熊槐:“···” 范环:“···” 君臣对视沉默了数个呼吸,然后熊槐败下阵来,只得无可奈何的问道:“贤卿有何疑问,说来给寡人听听。” 范环长长一拜,然后起身道:“大王,臣最近在读齐威王的事迹,昔日齐相邹忌向齐王谏言说: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现在我楚国却出现了一件怪事,大王变法之后,各国之君纷纷遣使前来送礼,开口闭口之间,全是对大王的赞誉之词。 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敢问大王···” 说着,范环全然不顾楚王全黑的脸,自顾自的问道:“大王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来自敌人的赞美,这是敌国爱护你呢?还是畏惧你呢?还是想要请求你的帮助呢?” 熊槐:“···” 熊槐看了范环一眼,心中默默的嘀咕。 本以为这个家伙已经改变立场了,没想到还是来劝说寡人来了。 各国纷纷前来送礼,外部局势一片大好,这种情况下,寡人这才高兴几天?这个家伙就给寡人泼了一大盆冷水。 他当然知道各国的意思,无非就是打心眼里不认为他能变法成功,所以才纷纷送来礼物,鼓动他继续变法,甚至采取更加深入的变法,好让楚国内部矛盾激化,大乱一场,自我削弱,然后各国才趁机从楚国身上撕下一块肥肉。 所以说,来自敌人的赞美一定要警惕,因为敌人的赞美不是在害你,那就是想麻痹你。 当然,这个时候他岂能承认各国来朝是在祸害楚国,这不就是承认变法于国不利吗! 所以,这个是坚决不能承认的。 另一边,范环等了一下,见楚王沉默不语,便趁胜追击道:“还请大王为臣解惑!” 熊槐闻言看了范环一眼,见范环不为所动,一幅真心要求教的模样。 见此,熊槐想了想,笑道:“贤卿这是读书不认真哪!邹忌讽齐王纳谏的事寡人也读过,这篇文章中就有答案啊,既然贤卿不仔细,那寡人就告诉你好了。 此之谓战胜于朝!” “呃···这···”范环一听楚王的答案,顿时愕然,他想到了所有可能,唯独没想到楚王会这么回应。 这一刻,范环看着台上面不改色地楚王,连嘴里的舌头都不利索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遣使 当群臣得知楚王用战胜于朝的理由打发了前去进谏的范环,并赏赐给范环三块猪肉后,接下来的几天里,便再也没有朝中大臣用各国来向楚王施压了。 这样,熊槐又过了几天舒坦日子,而后,赵国的使者来到了郢都。 与各国都不同的是,赵国使者不仅送来了一份礼物,而且还发出邀请,邀请楚国去大梁会盟,商讨让秦国归还魏国河东一事。 楚国王宫中。 熊槐安坐在王位上,看着殿中群臣问道:“诸卿,赵国要在大梁会盟各国之君,一同商讨河东事宜,不知诸卿以为寡人该不该去?” 这话音一落,令尹昭雎立即开口道:“大王,秦国乃是我们的盟友,而且秦国夺取河东还是打着援助我们楚国的旗号,虽然我们并没有邀请秦国出兵,但是毕竟秦国在名义上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若是此时大王去大梁,必然会恶了秦国,并让秦国以楚国已经跟三晋站在一起,如此,则秦楚两国将再次有断交的风险。 是故,臣以为大王不能去。” 昭雎话音一落,屈原跟着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此时国中正处在关键时刻,须臾不得离开大王,是以大王此时万万不能轻离。” 昭常景邵闻言,不禁瞥了屈原一眼。 楚国现在在外交上如此被动弱势,还不是你屈原惹的祸,若不是你屈原鼓动大王变法,我泱泱楚国岂会连区区的宋国也收拾不了! 此时,咸尹范环开口道:“大王,臣也以为大王此时不能去大梁,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大王以及楚国都丢不起这脸。 天下各国,以我楚国为首,现在赵国却不经过我楚国同意,率先向各国发起会盟的邀请,行使霸主的权力,赵主父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若是大王去了大梁,则大王如何自处?我楚国如何自处?” “咸尹所言极是。”回国不久的三闾大夫屈署附和道:“大王,我楚国接连遭到五国征伐,虽然打退了五国的进攻,但自身也损失惨重,此时根本就无力与一直养精蓄锐的赵国相争。 既然如此,那自然就不能强撑着去大梁与齐赵两国争锋,免得自取其辱。” 熊槐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次赵国邀请的国家,大都跟赵国走的很近。 其中韩魏两国与赵国一起号称三晋,三家相杀相爱数百年,乃是兄弟之国。尤其是现在,韩赵有亲,且韩王几瑟乃赵国所立,而魏国那边···现在魏国太子还在赵国做人质呢! 至于宋国,熊槐可没有忘记,赵臣仇液已经做了宋相多年了。 而燕国那边,虽然楚燕关系密切,但终究不必燕赵两国。不仅燕王职乃是赵国所立,而且燕国面对身边的齐国,迫切需要赵国来平衡齐国的压力。 所以,若是楚国强盛的时候,还可以势压人,强迫魏韩宋三国站在自己这边,并拉拢燕国,维持自己的霸主地位,但现在··· 熊槐心中暗暗嘲笑道:“寡人做了一辈子霸主,岂能为赵雍所迫,就算现在国中没有变法,这样的会盟寡人也不能去。” 想着,熊槐立即定调道:“既然诸卿都这么说,那这次会盟,那寡人就不去了。” “只是···”熊槐迟疑的看着群臣道:“那位贤卿愿意替寡人走一趟大梁。” 虽然熊槐自己不去大梁,避开赵国的锋芒,免得楚赵两国起冲突,但是,这事楚国却也不能置身事外。 若是楚国一个人都不去,万一各国会盟中不仅商谈一同对付秦国,而且还打算趁楚国变法之际,联合起来再上演一次五国伐楚,那就有的玩了。 想着,熊槐又将目光看向左尹昭常。 另一边,昭常一件楚王看过来,心中一突,不等楚王开口,便拱手道:“大王,此次各国会盟虽然名义上是讨伐秦国,但我们也不得不防,各国伐秦之后,会再接再厉,驱兵南下伐我。 是故,为了表明我们楚国的诚意,也是为了结交各国,尤其是交好齐国,臣以为应该让百官之首的令尹,或者让与齐国交情匪浅的左徒去大梁会盟。 至于臣,臣的地位不足以与齐王相交,臣也与齐国没什么交情,是以臣去大梁十分不妥。” 熊槐闻言立即嘴角一抽。 你不去就不去,干嘛还扯上屈原? 让屈原在这个时候去大梁,也亏你说得出来,若是主持变法的屈原去了大梁,那国中的变法还要不要进行了? 此时,昭雎见昭常举荐他和屈原,又见楚王态度不对,当下便知楚王对昭常的提议有些不满。 为了避免大王主动开口,同时也为了暂时避开屈原的锋芒,更是为了向大王表忠心! 昭雎当即出面道:“大王,左尹所言极是,这次各国之君在大梁会盟,若是大王不去,那么于情于理都应该让臣这个令尹去。 臣请出使大梁,结交齐国,以防止各国会盟之时对我楚国不利。” 熊槐一听昭雎主动开口去大梁,立即赞道:“善哉,善哉,令尹勤于国事,急寡人之所急,那去大梁参与会盟的事情,就拜托令尹了。” 昭雎应道:“请大王放心!” 昭常:“···” 此时,熊槐又看着昭常道:“左尹,这次各国齐聚大梁,乃是为了商议讨伐秦国,而秦国乃是我们的盟友,也是寡人的姻亲,为了防止秦国误会寡人,以为寡人要背弃秦国,所以寡人希望贤卿能走一趟秦国。 告诉秦王,这次各国伐秦的事情,寡人心中是反对的,所以,为了能说服各国终止伐秦,寡人这才没有去大梁,并派出令尹去大梁进行调停。 贤卿去了秦国,送上寡人给秦王的礼物,并重申秦楚两国的盟约。” “···”昭常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抵触。 这几年来他不是访秦就是问韩,再不是就是去赵入魏,常年在外,满身风霜,他对出使各国是抗拒的。 他更愿意留在郢都,结交大臣贵族,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然后争夺令尹。 再继续频频出使各国,那接下来的令尹位置,他可能就彻底没戏了。 只是,楚王亲自点名,也由不得他拒绝。 于是,昭常只能不情不愿的应道:“唯。” 接着,熊槐又点了几个守旧派大臣的名,让他们打着回访韩魏宋齐赵等国的旗号,去交好各国,免得楚国遭到余殃。 又过了两天,燕国的使者也到了郢都。 而燕国的使者除了送上一份贺礼外,还有一封燕王的信,一封燕王劝熊槐慎重的信。对于这封燕王的亲笔信,熊槐看完之后就直接扔在了王案上。 熊槐真正在意的,还是燕国使者带来的消息。 “鄂君启薨了!!!”熊槐得到这个消息沉默了许久。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宋王之忧 就在天下各国都因为赵国的会盟邀请而忧虑的时候,此时,重新掌权的宋王,不仅在为齐赵楚三国忧虑,而且也在为自己的诸多子嗣烦恼。 这一日,宋王一大早起来,刚洗漱完,就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公子由来了,正要向大王请安问好。” “···”宋王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自从太子贞被软禁后,先是朝中人心浮动,诸多大臣开始向交好的公子王孙靠拢,接着,他那些原本被太子压制的儿孙,得到大臣的依附后,也纷纷浮出水面,打算争一争太子之位。 而这个公子由,正是他的第三个儿子,比太子贞年少四岁,今年五十有四。 以前太子贞地位稳固的时候,公子由因年岁已长,每月初一十五才会进宫问候,甚至有时候有个风寒冷暖,往往几个月都见不到人。 可是,自从太子贞被他软禁,接着他又传出打算废太子的风声后,这公子由便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头晕脑胀,都坚持每天一大早进宫前来问候。 他的这个儿子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无非就是以为除太子以外,他年岁最长,按照立嫡立长以及兄死弟及的原则,只要太子贞被废,那他理所当然就是下一任太子的人选。 可是,跟太子贞一样,老三的年纪也太大了,老态已显,令他心中十分不喜。 令他更不喜的是,他觉得自己还能活十几二十年,结果公子由就上窜下跳迫不及待想要太子之位,这不是在盼着他死吗? 这比太子贞还过分! 是故,宋王打心眼里不喜自己这个三公子。 不过,毕竟是自己儿子,也是为了稳定朝局,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儿子拒之门外。 想着,宋王尽量放缓语气道:“让他进来。” “唯!” 很快,公子由进来问候了一声,说了两句话,又退走了。 公子由前脚刚走,那边,有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公子敬求见。” “···”宋王闻言立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老六,原本一直在齐国混,沟通齐宋两国关系,但他听说太子贞被软禁后,便立即在齐王的支持下,带着三十多个门客匆匆回国。 回来干什么的,宋王心知肚明,无非是回来抢太子之位,以便未来即位罢了。 可是,自己身体还好得很呢!他用得着这么急迫么? “传。” “唯。” 公子敬来了又走了,但宋王却没有清净下来。 “大王,公子幸求见。” 这是不久前从边境回朝的老七··· 半响,宋王将自己在商丘的所有有心太子之位的儿子见了一个遍,而后,他不禁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唉~~头疼···心累。 他这么多儿子,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全都以为他年岁已高,以为他没几天可活的了,每天都排队来嘘寒问暖,却每一个出自真心的,大都别有目的。 此时,宋王突然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了。 虽然以前他每次看到太子贞都会很眼烦,但是毕竟每天只要面对太子贞就行了。不像现在,所有对太子之位或者宋王之位有想法的人,全都参上一脚,他们虽不是太子,但此刻,他们实际上全都是太子。 没了一个太子贞,却突然间冒出来十几个想继承他王位的公子,这···还不如以前呢。 太子乃一国之本,此言诚不我欺啊! 长吁短叹间,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大臣唐鞅求见。” “嗯!”宋王一听不是其他儿子来访,当即定了定神,应道:“传。” “唯。” 不久,唐鞅来。 “大王,臣派去监视公子服的探子来报,公子服似乎对大王软禁其父太子贞十分不满,已经下令征召治下的丁壮了。” “什么?这个逆子!”宋王顿时深深的皱起眉头,大怒道:“怎么,寡人不过是让太子在家静思己过,难道这点小小的委屈他们父子就受不了,还想起兵谋反不成?” 话音还未落下,此时,一个侍者在门外禀报道:“大王,相国求见。” 宋王一怔,立即应道:“请相国来!” 很快,仇液走进殿中,他见大臣唐鞅正在殿中,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而是直接拱手行礼道:“大王,刚刚镇守泗西之地的公子服送来书信,臣不敢迟疑,便立即将公子服的上书送来上呈大王。” “有劳相国了。”宋王应了一声,然后接过公子服的上书展开一看,却见信中满是诚恳之言,归纳起来说了三件事。 其一,公子服听说其父有罪被囚禁在府上,公子服问他父太子贞犯了什么罪。 其二,公子服听说国中到处都在传宋王要废太子贞并要赐死太子贞,公子服问这事的真假。 最后,公子服诚恳的表示如果其父真有罪,他愿来商丘代父受罪,只请祖父赦免其父太子贞。 看着信中的情深义重忠贞不二,宋王不禁冷笑一笑。 如果不是他刚刚已经知道公子服开始征召士卒,打算率军回都,他还真以为公子服要回都替父受刑了。 只是,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公子服的打算,可如何应对这还需要慎重。 这些年来,虽然年岁渐老,许多大臣纷纷向太子靠拢。而太子贞做了四十年的太子,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即便被软禁,甚至他已经放出了废太子的风声,但还有许多大臣老臣前来为太子贞求情。 这还只是在朝,地方上,尤其是靠近商丘南部靠近太子贞地盘的各地,也不知道有多少被太子贞笼络了,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投靠了太子贞。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他之前虽然软禁了太子贞,但却也没有立即废了太子贞,而是说让太子贞在家闭门思过。然后才悄悄地放出风声,想看看那些人是太子党羽。 现在,太子的党羽还没有清理,若是此时公子服率军北上,那宋国必将面临一场严重的内乱。甚至,一个不好,他也要阴沟里翻船。 这样的结果不是宋王想要的。 想着,宋王立即开口道:“相国,立即派人回复子服,告诉他,寡人只不过是让太子在家中闭门思过罢了,并没有废太子的意思,更没有打算赐死太子。现在国中的谣传,只是敌国为了祸乱宋国而施展的奸计。 十几年前,老二病死的时候,寡人可是难过了好久,为此还大病一场。后来,又有一些公子陆续病死,寡人接连遭到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寡人心中之痛,已经无以言说。 现在,寡人已经八十有余,太子乃是寡人的嫡长子,寡人心痛都来不及,又怎会要杀他呢!” 感叹着,宋王对仇液道:“相国,告诉子服,让他不要相信国中的谣言,再过几天,等太子反省结束,寡人自然就会让太子出来的。” 仇液闻言,面无表情的应道:“唯!”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齐聚寿县 另一边,就在宋相仇液进入宋宫后不久,楚国中大夫左成却悄悄地来到了宋宫之外。 他这次来宋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宋太子贞被囚禁一事。 此时,左成看着高大威严的宋宫,心中充满着无奈,国中多事,他本来是不想离开郢都这个漩涡中心的。可是,宋国有变,半截入土的宋王突然坟墓里爬了出来,将宋国搞得大乱。 于是,大王有诏,他这个对宋国极为熟悉的人,就千里迢迢的奔赴宋国,前来解救快六十岁的太子贞。 一想到这,左成心里立即生出一股又一股的不岔。 只听说臣子弑君弟弑兄子弑父的,还从来没听说过八十岁的国君发动政变,一举将自己六十岁的儿子赶下台,八十岁的老父囚禁自己六十岁的儿子。 宋国的闹剧大大的让左成开了一回眼,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或许今后也不会发生了。 或许,为老不尊,老而不死谓之贼,说得就是宋王这种人吧。 左成在心中感叹了一阵,然后来到宫门前:“诸位将军,劳烦通报一声,楚国使者左成求见宋王!” 宫中。 宋相仇液刚走不久,宋王无奈的叹息还没有叹完,此时,又有一个使者前来禀报道:“大王,楚国使者左成来访。” “左成?他怎么来了?”宋王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心中顿时又惊又怒起来。 左成做为楚国使者,理应在进入宋国国境之后,关邑的守将就会立即向他禀报才是。 结果,现在左成都到了宫城外了,他这个宋国之君才得到外国使者到访的消息。 幸亏这还是外国使者,这要是外国军队偷偷的摸到宫城外,那他这个宋国之君岂不是要束手就擒。 想着,宋王顿时生出阵阵无力感,原本他还以为宋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但现在,他已经深深的意识到,宋国的局势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或许他自己知道,自己虽然八十岁了,但是身体还好得很,可在外人看来,这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他之前装病几个月的时候,可能从那时起,宋国上下全都以为他没救了吧,所以各地贵族官吏纷纷向太子贞效忠了。 想到这,宋王为自己出了一个昏招后悔的同时,心中也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寡人要告诉所有人:寡人还没老呢! 此时,在一旁侍奉的唐鞅一听楚国大臣突然出现在宫外,心中同样大惊,然后立即拱手道:“大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楚国这是来向我们示威来了。” 宋王点了点头,公子服的上书前脚刚到他的手上,这边,楚国使者左成后脚就到了宫外,这说明他的那个嫡长孙公子服已经跟楚国联系上了。 不过宋王心中同样也有数,如果这会儿不是楚国正在展开变法,无力顾及宋国。 否则,刚刚出现在宫外的就不是楚国使者,而是公子服率领的楚宋联军了。 想到这,宋王又不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上天是站在寡人这边的,幸好寡人选择了在楚国无暇他顾的时候动手。 想着,宋王心中便渐渐有了底气,接着,宋王面色从容道:“来人,传楚国使者来见寡人。” “唯。” 不久,宋王见左成来,立即喝道:“先生,寡人闻不告而取谓之盗,不告而入谓之贼,今先生作为楚王的使者,却悄悄地混入商丘,这恐怕不合道义吧。” 左成一听宋王竟抢先谴责起楚国来,心中立知宋王的底气何在,当即笑着应道:“大王此言差矣,之前太子贞跟寡君相约,臣奉寡君之命前来跟太子贞盟誓,这事早就跟太子贞说好的了。 结果,臣到了宋国,却没有受到公正的待遇,一路走来宋国不仅没有提供食宿,甚至连个向导也没有提供。不得已,臣只好自掏腰包,自己寻找道路。也幸好在下在宋国呆了数年,熟悉宋国道路,否则臣此刻也不知道走到那里去了。” 说着,左成脸色一正,向宋王质询道:“大王,臣这一路的不公正的待遇,是不是意味着宋国已经打算跟楚国决裂,不将我楚国放在眼里,同时也要推翻之前太子跟寡君签订的所有盟约了?” “可恶,偷偷来商丘打寡人脸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倒打一耙···”宋王看着殿中的左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 虽然此刻他很想点头跟楚国翻脸,但一想起此刻宋国的局势··· 宋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大臣唐鞅道:“贤卿,太子与楚王有约的事情,卿知道吗?” 唐鞅立即摇头道:“回大王,臣不知。” “嗯?”宋王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寡人将国家托付给太子,结果太子行事丢三落四,太令寡人失望了。 传诏:让人将左大夫的事情告诉太子,并责备太子,让他加深反省。” “唯!” 左成:“···” 太子贞:“······” 接着,宋王将心中的恶气发泄出来后,笑着向左成赔礼道:“先生之事,其过在于敝国,为表心意,寡人愿赠五百金为谢!” 左成一听宋王服软,心中立即有了底气。 “大王,之前太子贞与寡君有约,现在臣听说太子被囚,不知贵我两国的约定还算数吗?” “···”宋王闻言嘴角一抽,算不算数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寡人可是已经给了楚王国书的了。 只是一想起楚宋两国的差距,宋王也不愿此时主动招惹楚国,只得在心中默默忍了。 “之前的盟约当然算了,太子答应的所有条件,都是按照寡人的意思去办的,虽然太子现在在家中闭门思过,但这并不影响楚宋两国的关系。” 左成见宋王一忍再忍,立即再接再厉道:“大王,关于太子贞闭门思过一事,寡君表示密切关注。同时寡君让臣来告诉大王,太子乃一国一本,本不固,则国家动摇。父慈子孝,这是人伦之理,人伦乱则社稷乱。 是故,寡君让臣来此,还请大王立即释放太子,以享天伦之乐!” “···是可忍孰不可忍!”宋王心中恼怒,连笑脸都为之一冷,但终究不敢翻脸,只是冷冷的道:“先生,这是寡人的私事,还请楚王不要插手。” 左成笑了笑道:“当然,宋国内政寡君也无意干涉,只是宋夫人担心其父以及大王您,所以寡君才让臣来劝劝大王。如果大王与太子欢,那宋夫人也就安心,宋夫人安心了,寡君也就安心了。” 宋王闻言脸色一沉。 又是宋夫人,楚人每次插手宋国内事都打着宋夫人的旗号,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让宋夫人去侍奉楚王。 想着,宋王语气阴沉道:“宋国之事就不劳宋夫人操心了,她只需侍奉好楚王便可。” 左成一听,见宋王脸色语气都已经不善了,知道宋王的气焰已经被压了下去,再压,那就可能适得其反。 此时,左成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当即拱手道:“如此,那臣就将大王之意转传给寡君了。” 而后,左成一走,宋王立即气愤的对大臣唐鞅道:“楚王欺寡人太甚,寡人万万不能忍受。 不过,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国中多有私通敌国之人,寡人决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说罢,宋王紧紧的等着唐鞅道:“贤卿,寡人打算将这事交给你去办。” 唐鞅一听,立即知道宋王说得是什么,立即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宋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善。” 居数日,宋王对内部的整顿还没有开始,而楚军的消息却先传了过来。 “大王,陈地的楚军出现异动,探子来报,唐昧率军后撤时,没有走陈蔡之地返回郢都,反而沿着颖水南下了。” “颖水?”宋王闻言大吃一惊。 楚军南下颖水,绕过魏国走颍东之地东进,不远处就是宋国的领地。 “楚军想干什么,难道楚王游说不成,就想要用武力干预宋国之事吗?” “探,严密监视楚军动向。” “唯。” “传诏,下令动员士卒,整军备战。” “唯。” 又数日。 “大王,楚军继续南下,没有走颍东之地,而是往寿县去了。” “寿县?”宋王心中顿时生出一阵狐疑:“难道楚军的目标并不是寡人?”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那边,唐鞅匆匆来报:“大王,不好了,我们监视公子服的探子来报,不久前公子服往寿县去了。” “什么?”宋王闻言大惊失色。 公子服去了寿县,楚军也去了寿县。 如此··· 此时,宋王脑海立即浮现出一幅画面:数十万楚宋联军,其中以公子服手中的军队为前驱,唐昧率领楚军为后援,浩浩荡荡的杀向商丘,而一路所到之处,所有的宋人都箪食壶浆迎接公子服的军队。 然后···然后··· 想着,宋王立即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画面甩出脑海,只是,这些画面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怎么也甩不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六神无主之间,宋王急忙道:“贤卿,立即派人去齐国求援,就说楚国打算对寡人动手了。” “大王,齐国那边的消息,齐国主将声子病重,齐将田甲正与触子相争,现在齐国可顾不得我们。”说着,唐鞅有迟疑道:“而且···赵国要召开会盟,臣担心这次楚人来,很有可能就是齐楚联手,以避免我们宋国倒向赵国。” “嘶···”宋王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现在赵国正打算为魏国报仇伐秦,而齐楚两国为了限制赵国而联合起来,那孤立无援的宋国该怎么????? 此时,唐鞅看了看宋王,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宋国君臣束手无策间,一个侍者向宋王禀报道:“大王,负责祭祀宗庙的宗老来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波及 六君封地,六君、廖君、逯君三位封君齐聚六君府上。 此时,六君一脸凝重的问道:“两位,现在唐昧率领二十五大军驻扎在寿县,不知两位怎么看?” 说完,六君脸色沉重向对面的二人看去。 自从楚王宣布分田晋爵之后,消息先是传到六地,然后又在他的严防死守下,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在他私属中传开,接着隶属于他私属便开始蠢蠢欲动,如不是楚王变法的消息真假不明,而且他又极力宣传此事为假的消息,恐怕此时那些私属已经出现成规模的逃亡了。 可是,即便如此,这段时间一来,他治下的百姓还是出现了逃亡情况。 不仅是他隐匿的百姓,甚至连历代楚王赏赐给他家族,在楚王那边登记了名录的百姓,也有个别逃亡不知所踪的。 对于此事,他当然十分恼怒,可是他刚刚要有所行动,唐昧就率领大军到了近在咫尺的寿县。 二十五万大军在侧,吓得他所有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唯恐一个不好,就被唐昧抓住把柄,然后上奏楚王弹劾他,削地减民,甚至削爵,成为大王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可是,虽然他不敢有动作,但知北涯的探子却动作不断。 唐昧屯兵寿县的这一个月来,分田晋爵的谣言在他的封地愈演愈烈,百姓议论纷纷,已经从原本的迟疑不定变成了现在的将信将疑,而百姓逃亡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了。 为此,六君特意将临近的廖君以及逯君请了过来,打算一同商议对策。 果然,他一开口询问,对面的廖君逯君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见此,六君心中微微一松,看来他们俩的封地中,也出现百姓逃亡的事情了。 接着,廖君与逯君对视了一下,而后廖君违心的赞道:“柱国不辞辛劳,刚打完魏国,现在又要准备打宋国,真是国之忠臣呐!” “是啊!”逯君脸色僵硬的附和道:“大王有柱国这样的大臣,真是国之大幸,大王之幸。” 六君闻言皱了皱眉,直接开口道:“两位,这里是在下的地盘,只有你我三人,话出之于二人之口,入于在下之耳,绝对传不到他人耳中,咱们三人数十年的交情,难道你们还信不过彼此吗?” 廖君闻言长叹道:“六君,非是在下小心翼翼,只是柱国率军屯兵寿县,并与淮北的公子服遥相呼应,这正是大王为了应付不久前的宋国之变。 此事堂堂正正合情合理,你这叫我该怎么说?” 此时,逯君点头道:“不仅如此,无论是之前的柱国伐魏,还是这次的对付宋国,柱国调用的都是太府的物资,并没有额外向我们征集士卒粮草军资,我等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六君听到二人的话,脸色难看道:“话虽如此,难道我们就这么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然后什么也不做?” 廖君逯君:“···” 见二人沉默不语,六君又开口道:“这次大王强力推动变法,变法的消息在知北涯的推动下,短时间内就传到了在下封地内的所有百姓耳中,不仅是大王的赏赐的属民,连在下隐匿的百姓也人人知晓。” 说着,六君意味深长的对二人道:“出现这种情况,两位应该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这···” 廖君逯君同时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楚国之中,贵族藏匿百姓田地,甚至百姓也隐匿人口土地,这本来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上至楚王下至普通百姓,心中全都知道。 所以,现任楚王即位后不久,就下令清查人口。 结果,因为这事对贵族百姓全都不利,所以国中贵族联合起来,再加上组织百姓强行抵抗大王的政策。所以,几十年前楚王先后两次下诏清查人口,结果全都弄得灰头土脸。 而几十年前大家之所以能强硬的将楚王顶回去了,原因有二,其一是大王虽然知道大家全都隐匿了人口土地,但是却不知道这土地人口究竟在哪,反正大家给大王看的地图典籍,就是账面上的田地人口。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大王强行清查人口,不仅对贵族不利,而且对百姓同样不利,而大王清查人口,最先遭殃就是最下层的百姓。 所以,面对国中一片沸腾,举步维艰的楚王只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最后清查人口的事情不了了之。 而这次不同,自从大王组建知北涯后,陈轸手中的探子打着为乐府采风的旗号,到处深入各地,再加上几年前大王给各地封君派来了令尹。 二十年过去了,现在楚王对楚国的了解,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或许大王不知道他们究竟隐匿了多少人口土地,但是,这次大王变法的谣言迅速传到他们隐匿的百姓耳中··· 这已经足以说明,他们隐匿的人口还有土地,已经全部暴露在大王眼中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暴露了,那也没什么,反正以前大王也清楚大家肯定都隐匿了百姓土地。只要大王下诏清查,那大家联合起来,把楚王顶回去就可以了。 但这次则不同,大王打着替百姓考虑的旗号,说要分田给百姓,每个成年男丁都能分到一百亩,甚至连成婚的女子都能分到二十亩。 还不仅只是分田,而且还下诏鼓励垦荒,只要多开垦荒地,普通百姓就能晋升为贵族。 这一下,百姓为了成为所谓的贵族,即便自己有多余的田地,也会献出来晋升爵位。 如此,数管齐下,就将国中普通百姓的数量以及土地查的差不多了。 不仅是百姓,就连他们这些跟变法没有直接相关的封君也岌岌可危了。虽然楚王这次变法没有在封君的封地中展开,但是,变法的谣言可是清清楚楚且快捷无比的传到了他们的封地中,然后以土地以及爵位为诱饵,他们的百姓便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逃亡。 要是他们隐匿的百姓全都逃跑了,那不就是大王将他们治下的百姓土地查清楚了吗? 没有了百姓,纵有亿万良田,那也是荒地。 而他们更加不能忍受的是,不仅是他们隐匿的百姓开始逃亡了,而且连隶属于他们的百姓也开始逃亡了。 本来就不能忍受了,现在这就更加不能忍了。 可是,虽然他们对楚王分田赐爵的办法不满,但面对堂堂大势,他们却难有办法,许多手段都用不出来。 尤其是在唐昧近在咫尺的情况下。 一想到现在郢都的大王可以肆意妄为,而他们只能束手束脚的被动应对,他们的脸上更加难看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对策 三人对视了一阵后,很快就对事情的严重性有了共识,接着,三人又沉默了一下,六君点出二人心中所想: “两位,唐昧此时率领大军驻扎在寿县,依在下之见,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对付宋国,更是为了震慑我等。如今国中的封君,江汉那边已经难成气候,唯有我们江淮这边实力犹存。 而变法之事,国中大部分的贵族都是持反对态度,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唐昧在寿县,恐怕就是大王针对我等了。” 廖君闻言脸上露出难色,却用赞同的语气道:“唉,何以至此,大王这实在是也太不信任我等了。我等虽然反对变法,但也只是为了避免国家动乱罢了,难道我等还会因为大王变法而起兵反抗不成! 当年吴起变法可比现在激烈多了,可是即便是如此,国中贵族也不曾直接起兵反对变法。 现在大王在变法之初就派大军驻扎寿县,如防备敌国一样防着我等,这···这···” 廖君悲叹道:“国君干的事完全不像国君应该干的,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我担心我楚国的君臣关系将会毁于一旦啊!” “廖君,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此时,逯君皱眉道:“柱国率军驻扎在寿县,乃是为了宋国,而并不是直接针对我等,何以到了君不君臣不臣的地步。 依在下之见,只要宋王臣服,太子贞渡过此难,那么柱国自然就会率军返回郢都。” 此时,六君听到二人的话,先看了看逯君,然后又看了看廖君,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两位,大王以及柱国的事情,非我等所能左右的,无论柱国是为了宋国还是为了我等,我们都无法逆转的大王的意志。 而我们现在主要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阻止治下的百姓逃亡。” 说着,六君看向两人,愁眉苦脸感叹道:“两位,实不相瞒,自从大王开始在各县分田之后,在下治下的百姓为田地爵位所惑,已经出现举家逃亡的事情了。所以,为了避免百姓继续逃亡,在下不得已之下,才请两位来此一叙。” 此时,逯君闻言眼睛一亮:“六君如此说,莫非是已经有办法了,说实话,在下这段时间也在为百姓逃亡的事情而苦恼呢!” 廖君闻言也期待的看向六君:“六君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六君见他们二人全都期待的看了过来,摇头叹道:“在下也没有好办法,因为我等三人的封地距离极近,所以,在下希望我们能联合起来,派兵守住治下的道路,严禁没有户籍的盗贼通行。 并且一惊发现有盗贼通行,那就立即将他们抓捕起来,然后再看看是否是我们的百姓逃亡了,如果是对方的百姓,那就交给对方,如果不是,那就···” 二人闻言同时点了点头,剩下的话六君虽然没有说,但是廖君逯君同时了然,既然没有户籍,那就是盗贼,抓到盗贼,那就没得说的,心情好贬为庶人去种田,心情不好那就贬为奴隶。 接着,逯君迟疑道:“六君,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是我们的封地也与周围的各县相接,若是百姓不走大道,而是直接走小路去各县,这该如何是好?” 廖君深以为然道:“逯君言之有理,按照大王的诏令,现在咱们周围的各县都在招募盗贼,只要我们的百姓去了各县,那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这事说难也不难,只需要我们三人甚至还有其他封君同心协力,这就不成问题。”六君笑道:“在下的意思是,我们三人联合给周围的县尹去信,让各县在大道上设关帮助我们捉拿百姓,如此,那些逃亡的百姓一看各县都在抓捕他们,他们自然也就无处可逃了。” “不妥。”廖君摇头道:“大王下诏让各县招募盗贼为民,并严令各县不得为难前去投奔盗贼,现在各县的县丞县尉都是大王直接任命,他们跟我们可不怎么对付,而各县县尹有下属的牵制,未必会答应我们在路上设关卡。” “不然!”六君笑道:“抓捕盗贼当然不行,可是,换个说法,说是抓捕逃亡的百姓呢?我等治下的百姓,可是历代楚王以及大王赐给我们的,他们的所有权就归我们所有,各县乃至大王都不能强行夺走。 所以,只要我们跟各县说是典籍上的百姓跑了,或者说百姓被盗贼挟持拐带了,那么各县肯定就会帮忙的。” “这···”廖君逯君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道:“此事可行。” “善!”六君见二人同意,立即开口道:“那么稍后我们就一同给周围的各县县尹去信。” “可!” 接着,六君又开口道:“两位,在路上设关乃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甚至连治标也算不上,毕竟,若是百姓一直走山林小路直奔寿县,那我们等也毫无办法。 所以,在下还有一个办法,还请二位参详。” “六君请讲。” “两位,在下以为百姓之所以逃亡,那是因为他们毫无牵挂,如果他们有了牵挂,那么他们就不会轻易逃亡了。 所以,在下的意思是,咱们何不以修建水利道路为名,向治下的每户百姓征召壮丁一人,如此一来,年迈的父母牵挂着儿子,年青的妻子惦记着丈夫,年幼的孩子期盼着父亲,这样那些百姓还会舍弃儿子丈夫父亲逃亡吗? 这就是我控制一人而控制全家的办法。” 逯君闻言立即深深的皱起眉头,柱国唐昧率军驻扎寿县,本来就是担心各地动乱,现在他们又大肆征召丁壮,知道他们的人会以为他们正在兴修水利道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正在准备起兵谋反呢。 想着,逯君立即摇头道:“六君,在下以为这个计划十分不妥,国家连年征战,百姓疲惫穷困,正是修养之际,况且连大王都下诏让百姓修养了,此时大肆征召丁壮服徭役,上则与大王的意志相悖,下则与百姓的意愿相违,所以这个计划不可行。” 此时,廖君附和道:“逯君言之有理,而且,更重要的是,大王的诏令,招募盗贼的行动将会维持两年,若是我们每户都征召一个壮丁,这么多的人,这么长的时间,不仅百姓承当不起,而且连我们也承当不起,所以此事不可行。” 六君见二人同时开口反对,立即深深的皱起眉头。 无论是之前的封锁道路,还是刚刚的征召壮丁明面是兴修水利实际上却是向大王展示力量以及态度,想要强硬的反对大王的变法,以尽快让大王打消变法的念头。 可是,这个计划才出口,连跟他关系最好的廖君逯君都开口反对,更别说其他封君了。 眼看计划落空,六君立即抱怨道:“若是不加强对百姓的控制,那么面对百姓的逃亡,你们有什么办法?”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分道扬镳 廖君闻言笑了笑,开口道:“六君逯君,自从在下的百姓也开始出现逃亡之后,在下这段时间也想出了一个加强控制百姓的办法,那就是效法秦国令民为什伍,五家为伍,十户为什,什伍之间实行连坐,相互监督相互举报,只要有一户百姓逃亡,那么同伍的百姓有罪,同什的百姓受罚,而举报的百姓则无罪。 如此,则我们什么都不用做,而百姓就会自己替我们监督其他百姓。” 六君跟着笑道:“廖君你的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如果同伍乃至同什的百姓一起逃亡了,那该如何是好?” “这···”廖君愣了愣,然后立即反驳道:“六君不必担心,若是一家一户逃亡,追拿起来还异常麻烦,可是同什的百姓一起逃亡··· 五六十个百姓携老带幼逃亡,不仅暴露的时间会很短,而且逃亡的速度也会很慢,更重要的是,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也必然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如此,我用不了一两天就可将他们全部抓回。” 六君听到这继续问道:“廖君,那如果他们进入山林后,立即分散逃亡,如此,你将如何去抓,你又有多少军队去抓捕逃亡的百姓?” “···”廖君不满看了六君一眼,话说到这里,他哪能不知道六君的用意。 不就是希望自己跟他保持一致,征召治下的百姓,用武力恐吓大王,逼大王停止变法恢复原状吗? 只是,虽然只要不打出武力进谏大王的旗号,只是征召自己封地的百姓,这是合法合理的事情,但是,在大王变法之际,在封地中聚集大量的壮丁军队··· 这事传到大王耳中,那大王以为他们是要武力进谏呢?还是武装谋反呢? 至于大王会不会吓得直接停止变法的事情,廖君心中很清楚,之前面对五国来袭,楚国的淮北汉北差不多全都丢失的情况下,大王都死扛到底,没有半分割地屈服之意。 现在就凭他们这些国中的封君,而且还仅仅只是淮南的封君,又岂能逼迫大王退让? 大王这些年灭越弱齐,功勋赫赫不熟庄王,这样的大王,连敌国都不能让他们屈服,肯定是不会屈服的。 面对这样的大王,岂能强硬的碰撞,只能慢慢的等了。 毕竟,这天下各国之君,能活到八十多的,也就宋王一个而已。 想着,廖君对着六君的脸色都冷淡了。 “六君不必担忧,未来的事,又有谁说的准呢?” 六君闻言,见廖君语气中出现疏离,心中立即知道自己的逼迫已经引起廖君不满了。只是出于自己内心的骄傲,他并没有开口道歉的意思,只是脸色略略有点尴尬,也有一点冷。 此时,逯君见他们二人出现严重的分歧,且全都沉默了下去,当即劝和道:“二位不必如此,大家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百姓,无论什么办法都可参详一二。” 说着,逯君沉吟道:“不巧,在下这段时间也在为此事担忧,而且同样也找到了一个办法,还请二位参详一下。” 六君见逯君同样拿出一个办法,也不同意他武力示威的办法,心中顿时闷闷不快,但他也不愿跟廖君逯君疏离,只得点头应道:“逯君请讲。” 此时,廖君脸色变得和缓,同样开口道:“逯君有何妙策?” 逯君见两人脸色变缓,立即应道:“我们都知道,治下的百姓之所以逃亡,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百姓可以通过种种方式获得爵位。而现今这个天下,无论是哪个国家,几乎全都是每年一小战,三年一大战,十年一场波及天下大部分国家的战争。 可以说,衣食住行加战争,是每个百姓都不可避免的。而秦国一经提出普通百姓可以通过作战获得爵位后,便立即获得了国中百姓的强烈支持。 现在,当大王同样宣布百姓可以通过战事获得爵位后,依然也获得了百姓的支持。 这就是你们治下百姓逃亡的根源。” 说着,逯君见六君廖君都点了点头,便接着道:“所以,在下的意思是,咱们也可以效仿大王,宣布治下的百姓也可以通过战争获得晋升。 咱们不说爵位,就说伍长什长屯长等等,伍长在军中则是五人之长,在乡则可以役使五户人家,以此类推,什长可以······” “等等!”六君没等逯君把话说完,便十分迟疑的看着逯君,打断道:“逯君,咱们在这商议的是如何抵制大王的变法,而不是如何迎合大王,你搞反了吧!” 与此同时,廖君同样满脸惊疑地看着逯君,如果不是他十分了解逯君,他都有些怀疑逯君可能是大王派来的说客,游说他们支持大王的变法的。 另一边,逯君见二人露出怪异的眼神,心知二人的疑惑,便解释道:“两位,咱们为何要反对大王进行变法?还不是因为大王进行变法,正在吸引我们的百姓,削弱我们的实力,乃至动摇我们的根基吗? 所以,只要我们采取与大王类似的措施,并降低治下百姓的税赋,那么我们又何须担心百姓逃亡呢!” “不妥。”六君听到逯君的解释,想到不想,直接反对道:“逯君,此事万万不可,若是用你的变法统治封地,则治下的百姓必将变成虎狼。如此,一群虎狼如何还能听从我们的吩咐,我们又如何才能任意役使他们。 是故,本君以为,逯君的变法决不可行。” 逯君笑道:“六君此言差矣,当年大家处置私属田地的问题,也担心分田之后会失去对百姓的控制。可是,最后大家还是将私田分给了百姓,每年只向百姓收取租税。 现在,我们不仅没有分田而失去了对百姓的控制,反而还获得了更多的财富,不仅如此,而且还因为我们的分田,而吸引了更多的百姓投靠我们。 现在,我们又面临选择,这一次,我支持我们自己进行变革。 须知,天变则道变,策略也要根据现实而转变,我们从来都不反对变法变革,我们仅仅只是反对大王变法影响了我们的利益而已。” 此时,廖君开口反对道:“逯君,我等治下的百姓才是我们最大的财富,若是按照你的办法来,人人勇于作战,不避死难,一旦百姓失去控制,遇到战事不利,那么我们的百姓必然死伤众多,这对我们而言,乃是大大的不利。 而且,我们的封地才多少,百姓才多少,一旦许多人奋勇作战立下军功,出现大量的屯长,如此,则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将失去土地与百姓的统御权。 是故,在下也以为此事不妥。” 逯君依旧笑道:“廖君太过杞人忧天了,百姓为我等作战,百姓的军功便是我们的军功,我们立下军功,难道大王不会赏赐吗?” 廖君反笑道:“逯君,是你太想当然了,现在大王千方百计地气想要收回我等手中的权力百姓以及土地,而现在你却要将这些东西全都分出去,你说,我究竟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逯君依旧笑道:“廖君岂不闻君子之泽一世而斩。” “若是君子之泽一世而斩,那么百姓为何还要为我等死战,而不是逃亡去投奔各县?” “这···”逯君闻言一愣。 ······ 不久后,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的三人,便不欢而散了。 而后,回到封地后,三人则开始按照自己的策略,以对抗楚王的变法。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权宜之计 郢都。 “大王,宋国传来消息,宋王得知柱国停兵寿县不走后,惊恐异常。不久前,宋王派相国仇液前往寿县劳军,并献二十万石粮食,五千金。” 熊槐听到宋王劳军的消息后,呵呵一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宋王这个老家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熊槐又问道:“那太子贞现在如何?” 陈轸笑道::“回大王,太子贞在宋相仇液离开商丘之前就已经被宋王放出来了,而太子贞得到我们救援他的消息后,特派其次子前来郢都向大王致谢,算算时间,太子贞的次子用不了几日就会抵达郢都。” “好。”熊槐轻松的道:“太子贞重获自由,咱们在宋国那边的压力立即就减了不少啊。” 说完宋国的事情后,熊槐又将注意力转到淮南的封君这边来:“陈卿,国中变法已经进行了快两月了,各地封君现在有何动静。” 陈轸闻言脸色一正:“大王,汉水以南的各地封君,因大王派出的令尹已经在各地掌握了不少的权利,所以江汉这边的封君面对变法大势,虽极力挽留甚至控制治下的百姓··· 但是,当各县有陆续百姓将自己在荒野开辟的私田充作自己新开辟的荒地上报当地县尹,并正式获得爵位的消息传开。 不仅各地百姓开始陆陆续续上报自己家的私田,而封君的百姓看到各县百姓成为贵族后,也心生向往,开始不断逃亡野外,并以盗贼的身份投奔各县。” 说到这,陈轸想起各地封君逃亡的百姓的情况,不由微微一愣,然后停了下来。 一个呼吸之后,陈轸接着道:“因江汉封君无法应对变法,是故这边的封君的百姓逃亡情况日益明显且严重。 至于各县这两个月来究竟收纳了多少从荒野前来投奔的盗贼,左徒哪里应该有详细的记录,而臣却不太清楚。” 熊槐点了点头,江汉这边的情况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许这边的封君一些手段应对变法的大势,但是,在他们令尹的阻挠下,这些手段恐怕难以凑效。 “自先王宣王一来,国家控制的百信日益减少,连国力都为之虚弱,寡人深为之忧虑,寝食难安。直到今天,寡人听到国中的百姓,开始从各地贵族那里回流寡人的掌控,寡人现在才稍稍心安,即便九泉之下,也可从容面对历代先王了。” 熊槐轻轻一叹之后,又问道:“陈卿,那江淮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大王。”陈轸脸色沉重的道:“江淮那边,最初也出现了百姓逃亡,但是各地封君随后便采取各种手段应对。 是以,据臣得到的消息,江淮那边从各地封君哪里逃亡的百姓甚少。” “嗯!”熊槐闻言颇为不以为意,笑着问道:“贤卿说说看,寡人的那些封君都采取了那些手段。” “回大王,最普遍的做法,那就是在治下的道路上设置关卡,严禁商队策士等外来人员入内,然后极力封锁大王开始变法的消息。” 熊槐呵呵一笑:“那么效果如何?” 陈轸笑道:“回大王,这种手段当然没用,早在十年前,知北涯的探子就随着各地乐府采风的人员深入各地,并已经在各地扎根。所以,大王变法的内容一公布,各地的探子就立即开始宣传变法的消息。 所以,等各地封君开始封锁消息的时候,变法的内容基本上已经传遍了。” 熊槐闻言呵呵一笑。 接着,陈轸又开口道:“后来,封君见消息走漏后,知道封锁消息已经无望,便纷纷开始散布各种谣言,比如朝廷的矿场大量却奴隶,朝廷招募盗贼不是为了让盗贼去种田而是去采矿,或者说朝廷是要盗贼去彭泽垦荒,或者说大王得天庇护,只要投奔大王,不用劳作就可以有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尽的新衣,享不完的美人等等。 各种谣言真假难辨,令各地百姓眼花缭乱难以分辨,于是大王变法的消息便淹没在这些真真假假的谣言中了。” 熊槐呵呵一笑:“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他们能瞒得了一年半载,难道还能瞒得住三年五载不成。所以,这谣言只是权宜之计,不久后,面对各县的实情,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大王英明。”陈轸拱手道:“所以各地封君又想出了其他办法,有些封君为了避免百姓逃亡,已经开始下令减少治下百姓的税赋,试图通过轻徭薄赋挽留百姓。” 熊槐笑了笑道:“同样也是权益之计,天下征战不断,说不定什么时候战火又烧到楚国头上,到时为了应对战事,轻徭薄赋必然难以为继。一旦战事再起,而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军资支持战争,然后重新征收重税···呵呵·· 连寡人都不敢在各县采取轻徭薄赋的策略吸引百姓,而他们这些还要向寡人交税的人却采取这样的政策,这岂能长久。” “此外,还有一些封君,为了应对变法,则在封地采取类似的策略,试图以此挽留百姓。” “呵呵。”熊槐呵呵一笑,不屑一顾道:“寡人的封君,大的如令尹一般,有封地百里,可大部分的封君,不过是有小城一二座而已,这样小小的地盘,又能产生多少贵族呢? 他们也不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地盘百姓职位吗?” “大王,还有的封君,则令民为什伍,用百姓来监督百姓,加强对百姓的控制,以阻止百姓逃亡。” 熊槐闻言皱了皱眉,仔细询问了令民为什伍的具体情况后,沉默了许久,才摇头道:“这个办法看似可行,可是同样也难以持久,用法残酷而暴虐,但却有没有秦国那样的重奖措施收拢人心,持续的高压,必将导致强烈的反弹。 此法虽能管控百姓一声,但却难以管控百姓一世。如昔日的厉王一般,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且观之,不用我出手,他们日后就将自我崩塌。” 陈轸点了点头,然后又沉重道:“还有,各地封君还以自己名下的百姓逃亡为盗之名,结交各地县尹,在各地大道上设置关邑,试图阻挠逃亡的百姓去投奔各县。” “嗯?”熊槐闻言脸色一沉,若是往常,这种抓捕名下百姓逃亡的事情,他就不预理会了,但是现在他们竟敢以此阻碍变法,那就不能忍了。 可是,毕竟封君的百姓就是归属于封君,该如何应对呢。 想了想,熊槐吩咐道:“传诏全国,寡人将百姓赏赐给贵族,不仅是为了奖其功勋,更是为了让国中贵族代寡人牧守百姓。 然,今寡人闻赏赐给贵族的百姓已经出现大量逃亡,寡人惊闻,难以自持。这究竟是寡人赏赐的百姓不淑,还是寡人的贵族苛待寡人赏赐给他们的百姓。 若是百姓有罪,则寡人立即用良善之民换之,若是贵族苛待百姓,以致百姓自发逃亡,则是贵族暴虐,治理无方,难以替牧守子民。 此事关乎寡人颜面,同样也关乎贵族能否继续为寡人牧守一方。 是故,寡人决定让廷理前往寿县彻查贵族百姓逃亡一事,并将所有的百姓案例都上呈寡人复批。寡人要告诉所有的贵族以及百姓,寡人既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坏人。 是故,着令各地县尹,立即撤销各县关卡,不得阻碍贵族以及百姓前来告案。” “大王英明。”陈轸拱手一礼,然后脸色沉重的禀报道:“大王,各地封君那边除了上面的措施外,还有的封君则开始征召自己治下的所有百姓了,每家每户都征召壮丁一人。” “嗯——??”熊槐一怔。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屈署 熊槐愣了愣后,怒极反笑道:“怎么,寡人的那些封君,难道还想武力逼迫寡人不成?” “这···”陈轸迟疑了一下,然后应道:“大王,根据内应传回的消息,那些征召丁壮的封君,都是打着服徭役的旗号,但究其根本,则是希望通过控制百姓家中的丁壮,以达到控制所有百姓的目的。 当然,若是这么做的封君数量有许多,那么他们也极有可能会联合起来,以对抗朝廷的变法,甚至··· 所以,他们的这种行为,控制百姓与武力反抗,只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呵呵!好一个一念之间。”熊槐冷冷的一笑,然后问道:“贤卿说说看,都有哪些封君征召治下百姓了。” 陈轸闻言,面无表情的应道:“眼下已经征召百姓的封君有六君、阴陵君、东城君、舒蓼君、龙舒君等五位封君。” “哼!”熊槐轻轻的冷哼一声后,又迟疑的问道:“六君征召百姓了,那么与六君关系交好的廖君逯君两人呢?难道他们没有跟着六君行动吗?” “回大王,内应传来的消息,虽然六君曾与廖君逯君会面,并请他们跟自己一同行动,但是廖君与逯君并没有跟着六君行动。” “哦!”熊槐闻言不经精神为之一振,连一向同进退的六君都没有统一行动,这就说郢都的权威还是深入人心的。 接着,熊槐又问道:“那么封在群舒的封君呢?当年楚国灭亡群舒小国,两百年来,封在那里的封君为了镇压当地的舒人,以及为了对抗吴国越国的侵略,可是一直守望相助的。 现在舒蓼君龙舒君都征召百姓了,难道其他鲍君舒庸君他们就无动于衷吗?” “大王明鉴。”陈轸摇了摇头道:“虽然封在群舒的封君也曾一同协商,但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强烈反对征召百姓的,至于舒蓼君与龙舒君,因为他们的封君距离六君的封君较近,于是他们便在六君的鼓动下,一同征召百姓了。” “六君,呵呵。”熊槐冷冷一笑:“寡人还没对他动手,他倒自己跳出来了,真当寡人老了已经舞不动剑了吗?” 说着,熊槐脸色一正,立即吩咐道:“传诏,通知柱国,既然宋国已经臣服,那么他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寿县,让他率军去淮阴,水师不久后就会在淮阴接他们返回郢都。” “唯。” “传诏,让三闾大夫屈署来见寡人。” “唯。” 不久后,屈署来。 “不知大王召见臣有何吩咐?” 熊槐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淮南传来的消息递给屈署:“贤卿,这是知北涯传来的消息,卿看一看吧。” 屈署闻言,疑惑的揭过楚王递来的情报,然后展开一看,却见上面记录着六君等人异动,似乎打算集结士卒武力反抗郢都的权威。 见此,屈署立即大怒道:“竖子,安可如此。大王乃一国之君,就算大王变法波及到他们,他们也不可擅自私自勾连武力反抗。更何况现在大王的变法还没有针对他们,只是在各县实行,如此,他们竟敢生出谋逆之心,行大逆不道之举,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着,屈署立即收起手中的帛书,然后拱手请命道:“大王,六君身为我楚国宗室之人,勾连其他封君,动乱国家,此为乱国之首。 臣请大王立即下诏训斥六君,要求六君解散军队,削去六君一级爵位,并收回六君一脉一半的封地。”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 “大王。”屈署一见楚王摇头拒绝,顿时心中大急。 昔日秦楚交恶,大将军屈匄带着大量的屈氏子弟以及其他贵族战死沙场。自此,屈氏力量大衰,并遭到其他贵族的针对,不得已之下,地位日重的屈原便成为了屈氏的掌舵人。 而屈原不仅风雅过人,望之就让人心生好感,而且屈原自身还博闻强识、能言善辩、才学过人,所以屈原成为掌舵人没多久,身边便就吸引了一大批屈氏子弟(也包括他屈署自己),以致到了现在,整个屈氏都已经跟着屈原与变法绑到一块。 变法成,则屈氏跟着屈原一块再度兴盛,甚至还可能取代昭氏成为楚国第一家族。 若是变法失败,那么屈氏的命运将即位凄惨,斗氏孙氏庄氏就是屈氏的明天。 而此时,眼看封君聚众谋反,而楚王却不趁封君还没有彻底团结起来之前,便立即斩掉他们的侥幸之心,掐掉动乱的苗头。否则,其他封君看到郢都的退让,必定以为郢都软弱,然后纷纷仿效,那么,不仅楚国会有一场大乱,甚至变法还会失败。 这绝不是屈署乃至所有的变法派人士所愿意看到的。 于是,屈署急道:“大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此时不断,必受其乱。” 熊槐闻言沉思了一下,依旧摇头拒绝道:“贤卿的担忧寡人也清楚,只是现在还不是对六君他们动手的时候。” 屈署闻言,立即再劝道:“大王,此时不动手,那还等到什么时候动手,难道真等到封君们武力纠集在一起,等到变法进一步深入,等到变法直接针对各地封君? 只是,到那时···臣担心就晚了。” “不错,真等到那时,可能就真的晚了。”熊槐点了点头,沉吟道:“江淮一带的封君,总共超过八十位,这些封君大者有一县之地,小者也有三五百户百姓。 一旦这些封君集体起事,征召所有年满十四而未满六十的百姓,那么他们顷刻间就可以聚集三四十万大军。” 说到这,熊槐摇头叹道:“这还是明面上的数据,算上他们隐匿的百姓,这个数据将会超过五十万,甚至六十万。” 屈署闻言心中大吃一惊,虽然他知道封君的力量很强,但究竟有多强他之前也没有深究,只是以为凭借郢都的力量,还能压制各地封君。 但现在,他从楚王口中得知封君的实力,才知道楚国封君的实力已经很强大了,甚至实力已经远远超过昭景屈三家联合,而且已经强大到足以威胁郢都的统治了。 难怪历代楚王,或多或少都会忌惮地方上封君。 想着,屈署沉默了。 此时,熊槐接着道:“六十万大军呐,就算只有一半的封君反了,那也有三十万大军,再砍掉三分之一,那还有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大军呐···寡人以举国之力,正常维持的军队也不过是二十万而已,这还要没有战事的军队自己在农事屯田。 一旦江淮大反,封君的军队席卷江淮,这就是一场动摇楚国根基的滔天大祸。”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撤军 此时,屈署迟疑道:“大王即知江淮封君之害,那大王为何不趁那边的祸乱还在苗头的时候,就扼杀灾害的源头呢?” 熊槐笑着问道:“贤卿,你以为六君他们五个就是灾害的源头吗?” “这···”屈署迟疑了一下,想起遍布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封君,不禁摇了摇头。 熊槐见屈署摇头,同样也摇头道:“寡人也以为六君等人只是灾患显露出来的一角,而被灾患的全部。” 说着,熊槐感叹道:“这就好比治理水患,如果仅仅只是汉水或者淮水等一两条河流出现水患,那么我们只需堵住缺口,然后让水流自行流入大海便可。 可是,如果天下到处都闹水灾,已经水满为患,那么我们继续效法鲧的办法,以堵之水,那么水患就会越堵越多,最后的结果只能堤毁人亡。 所以,当年鲧的治水行动失败了。正确的做法乃是效法大禹治水,疏堵结合,主动引流入海。 甚至,如果水患太重,那么主动决堤,向湖泊大泽等地分流减灾,这也是可以。” 屈署闻言顿时若有所思,现在,他似乎已经知道楚王的意思了。 此时,熊槐则接着道:“现在我们楚国的情况就跟大禹面临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比大禹当年还要严重,从江淮到江汉,到处都闹水灾。此时寡人处置六君等人奈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甚至,此时堵住了六君,只会让封君人人自危,然后彻底隐瞒自己心意,直到最后,所有的问题全都集中在一起爆发。 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滔天大祸,所以,寡人决定采取主动分流的办法。” 屈署心中一凛,拱手问道:“臣愚钝,不知大王打算从哪里开始分流?” 熊槐见状,知道屈署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即冷冷的道:“既然六君哪里已经水满为患了,那就从六君哪里开始分流好了。” ······ 六地。 自从六君下令每户百姓征召一人后,已经过去了半月。六君的封地并不大,从下令到百姓前往六城,半月时间足够让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在六城了。 此时,六君同胞兄弟六君司马六歆正在向六君禀报:“兄长,按照你的吩咐,从治下的百姓家中,每户抽调壮丁一人,现在所有被征召的百姓全都到了六城外。” 说着,六歆见六君露出犹豫不决之色,心中一沉,立即拱手问道:“兄长,现在百姓已经聚集完毕,我们现在是不是开始加以训练。” “这···”六君闻言,与他的另一个弟弟六璟对视了一眼,见六璟摇了摇头,顿时更加迟疑了。 原本,按照他的估计,楚王无视朝中重臣以及各地封君的意见,强行推动变法,严重损害贵族的利益,各地封君面对楚王的咄咄逼人,应该会联合起来才是。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仅大部分的封君拒绝了他的征召百姓向大王示威的建议,连与他交好的廖君逯君也没听他的。 最后,整个江淮地区,就只有五个封君征召了百姓。 五个封君···正如他弟弟六璟所说,一旦大王发起狠来,他们五个封君还不够大王塞牙缝的呢。 最初他信心满满的要让大王看看他的决心,可现在事到临头,现在他却犹豫了。 思虑再三,六君摇头道:“不,我们还需要再等等。” “等等?”六歆急道:“兄长,我们之所以聚集百姓,乃是为了向大王展示我们的态度,让大王尽快大消变法的念头。若是聚集百姓却没有加以行动,而是让这些百姓去修水渠修宫殿,这让那些正在观望的封君怎么看? 若是没有大量的封君响应,仅凭我们五家,就算坚持到底,耗尽钱粮,也无法让大王感到半点威胁。 到那时,我担心我们五家会沦为大王、朝中诸公还有各地贵族口中的笑料,而兄长也难以在众多封君中抬起头来。” “这···”六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若是最后真的变成这样,那他就没脸出去见人了。 此时,六璟见六君似乎被六歆说动,立即劝说道:“兄长,你可不能听二兄的,现在大王正在死死的盯着变法,谁敢冒头就会杀谁。若是江淮封君一同行动那也就罢了,可现在就只有我们五家行动,这太危险了。 老子说: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此吾之三宝。现在兄长弃此佳宝,而在国中封君全都观望之际,率先冒头。 如此,璟可断言,兄长必定率先遭到大王的打击,说不定此刻大王的训斥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六君闻言又动摇了。 此时,六歆冷笑道:“三弟言过其实了吧,兄长身为六地之君,拥有封地的所有权限,只要完成了大王的诏令,按时封赏六地的供奉,按时出兵出粮,按时缴纳祭品。其他的,兄长无论是征召百姓修建水渠,还是征召百姓展开训练,这都是合理的。 如此,大王又能如何,又能以什么借口训斥责难兄长。” 六璟摇头道:“不然,虽然二兄说的没错,征召百姓加以训练,这是我们的正常活动。但是,在这变法的风口,我们这样做一定会让大王以为我们是在挑衅大王,如此,大王为了斩掉动乱的苗头,一定会对我们进行打击的。 至于借口,大王要训斥兄长,那理由就太多了。比如大王下诏修养,而兄长却征召百姓,这不仅是违背大王的诏令,而且还苛待百姓,不仁不义。又比如连年征战,而兄长却没有趁休战之际修建水渠道路等等。又比如兄长治理六地多年,而六地的百姓良田全都不见增长等等。 这样的理由太多了,而且其中任何一个理由,不仅可以训斥兄长,而且严重的还会削爵降封。” 六歆立即反驳道:“不对,这些理由可是所有封君的毛病,若是大王用这样的理由则罚兄长,那么国中的所有封君都会人人自危,而且说不定还会群起激愤。” “人人自危是真,但群起激愤却未必,因为大家都知道大王为何则罚兄长。再说了,现在唐昧还在寿县,谁敢真的激愤!” 六君一听六璟提起唐昧,心中一冷,立即点头道:“三弟所言极是。” “这···”六歆愣了愣,然后一瞥嘴,没好气的道:“既如此,那就请兄长解散百姓吧,免得百姓聚集六城,不仅浪费粮食,而且还引得大王不满。” “解散百姓?”六君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 他征召百姓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向大王示威,同时也是为了通过控制丁壮以绑架百姓,若是此时将百姓放归,那么他可以预料,治下的百姓,一定会出现一大波逃亡的。 想着,六君立即皱眉道:“现在可不能解散百姓。” 这话音刚落,那边,六君门客蒋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君上,寿县传来好消息,因宋王臣服,大王已经下诏让柱国唐昧率军返回郢都,现在柱国唐昧正在指挥大军收拾东西,准备明日撤军。” “什么?”六君三兄弟同时一怔。 而后,六君与司马六歆全都露出大喜之色。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再接再厉 接着,六君将门客蒋云招了进来,仔细询问了柱国唐昧退兵属实后,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因为响应的人太少,他最顾忌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柱国唐昧,可现在,唐昧即将率军回都,那他最大的顾虑就没有了。 将门客蒋云再次打发出去查探寿县的消息后,就在六君与司马六歆弹冠相庆间,六君弟六璟却皱起眉头,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兄长,这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老子云: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 如今我们五位封君异动,正需大军稳定局势,当此之时,柱国唐昧却率军返回郢都!这岂不是很不正常吗?” “怎么不正常了?”司马六歆笑道:“柱国唐昧率领数十万大军一直滞留寿县,这才是不正常的,相反,柱国率军回都,这才是再正常不过了。” “对。”六君点头道:“二弟说的是,如果不是宋国出现变故,柱国早就返回郢都了,又岂会在寿县滞留。” “不对。”六璟摇头道:“若是平常时候,大军自然不能久留在外,但是现在正处大王变法之际,而此时此刻,江淮是最容易出现变故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变故的苗头了。” 说着,六璟看了一眼六君,直言道:“更何况我们之前以修建水利为名征召百姓以逼迫大王,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王更是心知肚明。 这种情况下,大王下诏让柱国回都,这不就是很不正常吗?” “这···”六君闻言也露出一些担忧:“难道大王别有心思,柱国唐昧率军离去,正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另一边,六歆见六君露出一丝担忧之色,立即笑着对六璟道:“三弟太多虑了,区区五个封君,你以为大王会放在心上吗?” “这···”六君闻言立即露出一丝愠色。 是啊,不过才五个封君,大王有怎会放在心上呢! 可是···大王的这种态度,却比直接下诏训斥更令他恼火,他已经摆明态度坚决反对大王变法了,可大王呢,根本就没有理睬他,无视了他的反对。 这令他心中很受伤。 而六君的对面,六璟见身为司马的六歆似乎放松了对郢都以及柱国唐昧的警惕,立即劝道:“兄长、二哥,大王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以为还需看看,明日柱国是否会真的率军返回郢都。” 六君一怔,随后点了点头。 次日,前往寿县打探消息的蒋云,一看到大量楚军离开寿县东进后,立即快马返回六地。 “君上,臣刚刚亲自打探到,柱国唐昧真的率军离开寿县了。” “当真?” “千真万确,臣亲眼所见。” “太好了。”六君露出大喜之色,然后对司马六歆道:“二弟,你立即去城外,对还在城外滞留的百姓进行训练。” 六歆闻言,立即大声应道:“是,兄长。” 此时,六璟再次劝道:“兄长,二哥,眼下大王态度不满,我们还需慎重啊!” “慎重~~慎重~~三弟你也太小心了一些,现在周围的封君贵族全都看着兄长呢,若是兄长此时不动,那么不仅周围的封君贵族会笑话兄长,而且,兄长有心无胆的行为,更会让团结贵族封君对抗大王的活动,出现一个极大的挫折。” 说着,六歆向六君拱手行礼道:“兄长不用等了,我这就去城外训练军队去。” 说罢,六歆不等六君点头,直接转身就走。 “二哥等等···”六璟见六歆要走,当即呼喊了一声,而后见六歆没理他,立即伸手扯住六歆的衣服,拉住六歆之后,便立即急切对六君道:“兄长,如今我楚国有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局,至此之际,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难道兄长忘记了,当年吴起变法之际,不知有多少封君贵族被吴起剥夺了爵位,吴起变法失败后,又有七十余家被灭族。 现在楚宫又面临变法,而且变法才刚刚开始,在其他人全都不敢冒头之际,兄长就急不可耐的冒出头,臣弟担心我六氏一脉将会就此断送啊!” 另一边,六歆被抓住衣袖后,先是扯了扯衣袖,却一时没扯开。 此时,他听到六璟的话,立即反驳道:“三弟只知反抗会招致祸患,却不知不反抗同样也会招致祸患。想当初,吴起变法,口口声声的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因为这,不知道有多少爵位继承了五代以上的贵族被削去了爵位。 现在,屈原可是大放厥词,扬言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我六君一脉已经传承百有余年,至今已经超过六代人。无论是吴起的办法,还是屈原的办法,我们六君一脉都是要失去爵位封地的。 若是我们现在不带头反抗,人人都做缩头乌龟,等到大王以为实际成熟,真的要大规模削减贵族爵位的时候,那就太晚了。” 六君一怔,随后露出坚定的神色,应道:“二弟,你去吧。” 六璟大惊的看着六君,难以置信的囔囔道:“兄长···” 此时,六歆一甩衣袖,挣脱了六璟后,大步向城外走去。 数日后,郢都的消息传到六地。 “大王得知我等征召百姓,本有心下诏训斥,但却为三闾大夫屈署所阻。屈署以封君征召百姓乃是正常活动,甚至无论是修建水利还是训练军队,都是正常行动为由,制止了大王的下诏。 传闻,大王之所以彻底打消下诏训斥的念头,还是因为担心会江淮的封君会兔死狐悲,会物伤其类。 宫中的消息,大王因屈署进言而不喜,决定打发屈署出使宋国了。” “啧啧!”六君看着手中情报感叹道:“看来不禁使我等顾忌大王,而大王心中也很顾忌我等啊,我强则其弱,其强则我弱。 三弟胆子也太小了。” 说着,六君微微一笑,然后又沉思起来。 既然大王在我的试探下退缩了,这对其他贵族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励。 当此之时,理应再接再厉,趁胜追击,以尽快打消大王变法的念头。 想着,六君从案上拿出笔和木简,决定再次写信邀请周围的封君征召百姓,团结起来让大王看看地方封君的决心!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回应 曲阳。 曲阳君世子曲隆轻轻的走到曲阳君的房间,见他兄长曲兴正在床边伺候,便轻轻唤了一声:“父君,三兄。” 此时,正在照顾曲阳君的曲兴听到世子曲隆的声音,回头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对床上的曲阳君道:“父亲,七弟来了。” “嗯!”一脸病态的曲阳君虚弱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少反应。 曲隆见状,立即走到床边,轻声细语的道:“父亲,刚刚六君又传来给父亲的亲笔书信!” 此时,躺在床上的曲阳君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曲隆递来书信,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用虚弱的语气问道:“六君在信中说了什么?” 曲隆将竹简展开一看,看完书信后,皱眉道:“父亲,六君又邀请我们征召百姓向大王施加压力。” 曲阳君闻言皱了皱眉:“是因为柱国率军返回郢都,以及大王并没有因为征召百姓而责备六君,所以六君又邀请我们行动吗?” 曲隆点了点头:“父亲明鉴,正是如此。” “那,世子以为应该如何回复六君。” 曲隆想了想,应道:“父亲,我以为六君说的对,君强则臣弱,臣强则君弱,现在大王既然在六君等人的逼迫下后退一步,并没有就此责罚六君,那儿臣以为我们应该立即跟进,征召百姓响应六君。” 说着,曲隆脸色浮现一丝神采:“父亲,儿臣以为父亲你的声望远在六君之上,当初六君无法号召各地贵族,可若是父亲出面,那儿臣相信,各地贵族必定纷纷影从。” 说到这,曲隆声音越发高昂激动的道:“只要我们江淮的大部分封君全都联合起来向大王施压,再加上许多反对变法的朝中诸公在郢都响应,那么儿臣肯定,大王一定会停止变法的。 这就跟三十年前大王暂停清查人口土地,二十年前大王驱逐屈原一样,大王见事不可为,就会改弦易辙,主动退缩的。” 曲阳君闻言虽面上并不表情,但在心中却是轻轻一叹。 他今年七十有八,活得实在是太久,而且也死的太晚了,以致于他的嫡长子嫡次子竟然全都走在了他的前面,然后,他竟不得不立第三子为后。 可是,对于他这个嫡三子,因为他宠爱太多的缘故,以致曲隆远不如自己亲自请名师培养的老大,以及送去郢都大学培养的老二成才。 如果··· 此时曲阳君在内心默默想到:如果现在老大还在,那老大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着,曲阳君悲从心来,然后两道眼泪顺着眼角直接落在枕巾上。 另一边,曲兴见曲阳君落泪,顿时惊呼一声,然后拿起毛巾,快速向前一步,替曲阳君擦去泪水后,难过的问道:“父亲,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流泪!” 等曲兴说完,曲隆这才奇怪的问道:“父亲,可是儿臣刚刚说错了。” 曲阳君闻言,叹道:“无事,你们也不必担忧,人老了,就容易莫名其妙。” “父亲~~”一旁的曲兴闻言不禁悲从心来。 “唉~~”曲隆同样也悲叹一声,接着在心中默默的道:“父亲真的老了。” 忽然,曲阳君感叹道:“大王又要看是变法了,世子,大王变法之前,也曾发生李悝变法,商鞅变法,吴起变法。这些变法,甚至这次大王的变法,其内容都是一脉相承。 现在为父已经记不清之前的这些变法一共维持多长时间了,世子饱读诗书,可否提醒为父一下。” 曲隆闻言,不知道他父亲为何突然说起史书上的变法来,只得满腹疑惑的应道:“父亲,李悝变法曾先后持续十余年,直到魏文侯病死。商鞅变法前后持续近二十年,直到商鞅被杀。而吴起变法前后持续六年,直到吴起被杀。” “嗯!”曲阳君闻言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曲隆见曲阳君应了一声后,又沉默了下去,等了一下,再次开口道:“父亲,六君的书信,我们应该怎么回复。” 曲阳君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应道:“我就快死了,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世子回复六君,请他来参加我的葬礼吧。” “······”曲隆愣了愣,然后皱着额头道:“是,父亲。” 等曲隆离开后,曲阳君又沉默了许久,突然向自己的庶长子曲兴问道:“兴,大王变法一事,你怎么看?” 曲兴愣了愣,然后应着:“父亲,大王已经六十多了。” “唉!”曲阳君长叹一声,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用力的握住曲兴的手,接着红光满面的道:“答应为父,让曲阳君一脉传承下去···” “父亲?”曲兴先被曲阳君吓了一跳,然后又看着曲阳君通红的眼睛,不禁微微一愣。 曲阳君急促的大喊道:“答应我···” “我···” 曲阳君哀求道:“答应我···” “是,父亲······” 与此同时,钟离城中,钟离君正拿着六君的书信,向其世子钟离玳问道:“六君邀请为父征召百姓向大王施压,不知世子以为应该如何回复。” 钟离玳闻言立即拱手应道:“父亲,儿臣以为应该拒绝。” “哦!为何?”钟离君好奇的问道。 “因为这是不臣之举。”钟离玳满脸寒意道:“儿臣知道大王变法的事情,已经危及各地封君的利益,令各地封君极为不满。 可是,面对大王的变法,诸君不满可以直接上书大王述说变法危害,然后直接反对变法。但却不能如六君一般,直接征召百姓,试图用武力威胁大王,行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儿臣以为这等不臣之举,万万不可效仿。” “嗯~~”钟离君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你说大王变法这件事,我们是否要上书表示反对呢?” “不用反对!”钟离玳理所当然的道:“同时,也用不着表示支持。儿臣以为我们观望便可。” “为何?” “父亲,以目前看来,大王变法的主要目的就是土地跟人口,而我钟离之地,正处在战争的前线,之前是为了跟越国打,现在则是为了对付齐宋两国。 深处前线,我们的私田以及私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还因为战争,连本属于我们的百姓,也常常需要大王支援,我们与大王乃是休戚与共。所以,大王的变法,对我们的影响可是微乎其微。 甚至,我们与大王更是休戚相关,楚国强则钟离安,楚国弱则钟离一日不得安宁。 这种情况下,儿臣以为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可。” “善!” ······ 另一边,勷君的封地上,勷君拿着六君的书信向自己司马徐完问道:“司马,六君再次来信邀请本君征召百姓,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徐完脸色沉重的摇头道:“君上,臣还是那句话,对于大王的变法,理应以静制动。 大王是君,而君上则是臣子,以臣谋君,成则君无所加,败则举族大祸临头。是故,大王变法即便严重危及君上的利益,那君上也得忍下去。 更何况现在大王的变法并没有直接针对君上,此时此刻,君上又何必冒头惹得大王不快呢!” “善!” ······ 舒庸君:“去回复六君舒蓼君,就说本君愿意为其羽翼!”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曲阳君薨 六地。 “君上,钟离君回信了。”六君门客蒋云走到六君身侧,然后递上一份竹简:“君上,这是钟离君的信。” “好。”六君应了一声,然后接过竹简,展开一看,顿时皱了皱眉,然后冷冷的道:“竖子,不足与谋。” 蒋云一听六君的话,立即询问道:“君上,钟离君莫非拒绝了。” “不错。”六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不快。 此时,蒋云沉吟道:“君上,钟离君的拒绝并不奇怪,因为钟离地处前线,就算现在已经没有越国的威胁了,但钟离还得面对齐宋两国的威胁。是故,钟离君离不开郢都的支持,就算他心中对大王变法不满,他也不会直接反对楚王。” “欸!”六君闻言只得叹恨一声。 另一边,蒋云见六君依旧有些不快,便安慰道:“君上,其他的封君都无所谓,关键是曲阳君。 曲阳君在江淮贵族这边,德高望重,实力雄厚,只要曲阳君响应君上,那么其他正在观望的封君就必定不会再迟疑,纷纷加入君上的大事中。 如此,只要江淮贵族团结一心,那么大王感受到了来自贵族的压力,那么大王十有八九会主动退缩。 这就跟三十年前,乃至二十年前一样。” “是啊,只要我们团结一心,那么大王肯定就会再次退缩的。”六君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其他封君气愤不已道:“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想不明白,本君都率先行动了,并对他们再三邀请,而他们呢,却始终不动于衷。 本君就不明白,他们当年的决心意志都到那去了?当年大王刚刚即位锐意进取的时候,他们都敢给大王当头一棒,当年大王正值盛年,正决心改革之时,他们也敢联合起来逼迫大王。 现在呢,大王都已经老了,已经迟暮之年,此时此刻,面对大王的变法,他们竟然退缩了。” 说着,六君连连摇头道:“本君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顾忌什么,虽然大王灭亡了越国,虽然大王打退了五国的进攻,难道大王就变了一个人了吗?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大王还是那个大王啊。本君相信,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大王一定会再次退缩的。” 正说着,此时六君弟六璟走了过来:“兄长,曲阳君来信。” “哦!”六君闻言精神一振,然后急忙从六璟手中接过信函,接着讲竹简展开一看,顿时僵住了。 六璟见状,奇怪的道:“兄长怎么了,曲阳君如何说,莫非曲阳君也拒绝了吗?” “不,曲阳君没有拒绝。”六君脸色难看道:“可是曲阳君也没有同意,因为几天前曲阳君病逝了。” “什么?”六璟蒋云同时大吃一惊:“曲阳君病死了?” “不错!”六君大失所望:“这份信函正是曲阳君世子曲隆邀请本君前去参加曲阳君的葬礼。” “这···这···”蒋云无比失望道:“曲阳君病死,曲阳君世子曲隆除了要给曲阳君守孝,还得去郢都接受大王的册封,如此一来,曲阳君哪里我们就指望不上了。” “唉~~”六君叹息道:“可惜了,曲阳君死的真不是时候啊。” “可惜了。”六璟与蒋云同时轻轻一叹,虽然他们也对曲阳君的死感到惋惜,但是只要一想到曲阳君的年纪,他们便释然了。 曲阳君太老了。 另一边。 三闾大夫屈署出使宋国归来,还没有走到淮南,就得到了曲阳君病死的消息。 “可惜了。不过,正好我也要去找六君,如今曲阳君薨,想来六君也一定去了曲阳。”屈署感叹了一声,然后吩咐门客道:“改道,去曲阳。” “诺。” 一路南行,数日后,屈署到了曲阳。 曲阳君府邸,曲兴穿着一身孝衣在门口迎来送往,此时,他接到一封拜帖,见上面清晰的写着三闾大夫屈署的名字,当下一惊。然后一面让人去请世子曲隆,一面亲自向屈署走去。 等到了屈署面前,曲兴连忙行礼赔罪道:“三闾大夫来访,有失远迎,还请大夫恕罪恕罪!” 屈署立即扶起曲兴道:“君子不必如此,本君这次前来并非代表大王,而是奉命出使宋国,回国途中听说曲阳君不幸,是故特来拜祭曲阳君。” 曲兴再拜谢后,身为前驱道:“大夫前来,敝家不胜感激,大夫这边请。” 屈署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悲痛的跟着曲兴向府中走去。 二人进入大门后没多久,此时,曲阳君世子曲隆已经赶了过来。 曲隆见曲兴亲自接引者一人,心中立即便知那人就是掌柜楚国公室的三闾大夫屈署,于是,曲隆立即上前行礼道:“曲阳君世子曲隆见过大夫。” “免礼。”屈署扶起曲隆后,再次开口道:“世子不必如此,在下这次乃是以屈氏屈署的身份来此拜祭曲阳君,而不是代表大王的使者。” 待曲隆起身后,屈署又感叹道:“世子还请节哀,曲阳君之故,这不仅是曲氏的不幸,同样也是我楚国的不幸。曲公乃三朝元老,曾跟随宣王征伐魏国,也曾跟随先王征伐齐国,更是防备越国多年。 如今曲阳君故去,我楚国硕果仅存的三朝宿老也没了,呜呼···” 就在屈署拜祭之时,六君刚刚联络完另一个拜祭曲阳君的贵族。 此时,蒋云轻轻的来到六君身侧:“君上,三闾大夫屈署来了。” “屈署?”六君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屈署之前奉命出使宋国,此刻正在附近,所以他应该不是代表大王前来册封曲阳君世子曲隆的,而是来百街曲阳君的。 想着,六君突然一怔,然后沉吟道:“如果本君没有记错的话,之前郢都那边的消息,三闾大夫屈署之所以出使宋国,那是因为大王本要责罚本君,却被屈署所阻。 因此,大王对屈署不悦,才将他远远的打发去了宋国访问。” “君上英明,正是如此。” 六君闻言,笑了笑道:“既如此,那本君还得主动去答谢这个三闾大夫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交易 屈署祭拜完曲阳君后,便被曲阳君世子曲隆安排在府上歇息。 院中,屈署刚刚安顿下来,一个门客便来到近前禀报道:“君上,六君来访。” “六君!”屈署闻言微微一笑,他还没去钓鱼呢,现在鱼就主动上钩了。 “贵客临门,本君将亲自去迎。”说着,屈署立即迈步向外走去。 不久后。 屈署将六君迎进大厅,二人分宾主坐下,寒暄了一下后,六君满脸感激的致谢道: “大夫,在下听说我与阴陵君五人,不久前因征召百姓修建水渠一事,而招致大王的不快,幸得大夫从中周旋,这才免去了一顿责难。 我等心中感激,相互发誓要报答大夫,刚刚在下一听说大夫也来此参加曲阳君的葬礼,心中欢喜,故特来打搅大夫,欲要报答大夫的恩情。” 说完,六君心中带着几分期待以及几分怀疑的看着屈署。 当然,他心中更多的乃是期待,因为屈署虽然也是屈原一党的,但他屈署同样也是楚国的贵族,而且还是楚国最顶级的贵族。六君相信,屈署一定也和昭常景邵等人一样,不会甘心甚至主动放弃到手的利益的。 就跟当年屈氏第一次抛弃屈原一样,这一次,说不定屈氏又会把屈原抛弃了。 “唉!六君客气了。”屈署看着六君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面前的六君满是感激,看不出丝毫怀疑,但屈署心中很清楚,在面对变法这种大事面前,六君怎么怀疑都很正常。 想着,屈署大义凛然的道:“在下身为三闾大夫,掌管楚国宗室,六君你们在自己封地行事,本就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在下怎么可以让无辜者受到律法之外的惩处呢。” 六君闻言,大为敬佩道:“大夫高义,自从大王击退五国之后,在朝廷之中唯我独尊一意孤行,连令尹司马都不敢开口反对大王。而唯独大夫能坚持国法,仗义执言,开口为我等求情,真乃国之柱石,巍巍大丈夫啊。” 屈署一听六君开口讽刺令尹司马,没有接口,而是摇头道:“六君谬赞了,只是职责在身,不可不开口罢了,岂敢跟令尹司马相比。 更何况,在下之所以能劝阻大王,那时因为大王并不是真的要责罚你们,只不过一时恼怒罢了。” 说着,屈署叹息道:“否则,若是大王真的要责罚你们,又岂是我能劝阻的。就跟不久前的变法一眼,大王已经决议变法,虽有左尹咸尹时时规劝大王,但大王又岂能被劝阻呢。” 六君闻言皱了皱眉,之前他之所以征召百姓,不久是为了向大王施加压力吗? 结果,他冒着得罪大王的风险征召百姓,却只得到一个一时恼怒,但其实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结果。 这··· 这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只是博得大王一怒一笑。 想着,六君心里顿时生出一阵羞怒。 不行,接下来我还要再接再厉,联络更多的贵族向大王施加压力,否则,我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下定决心后,六君脑海再次回想起屈署的话,不由微微一怔。 这屈署刚刚的话,不仅向他暴露了大王的态度,同时语气中也带着淡淡的对大王的不满。 这···难道屈署也对大王变法不满吗? 可是,屈署可是屈原一党的。 莫非屈氏内部闹矛盾? 是了,当年屈原第一次变法的时候,屈氏就对屈原不满,当初昭景屈三族中,第一个对屈原下手的,可不就是屈氏自己么。 否贼,凭屈氏的实力,屈原又怎会被驱离郢都呢。 现在屈氏再次跟屈原闹矛盾,这也很合理。 可···万一不是呢? 想着,六君再次试探道:“大夫过谦了,虽然大王无意责罚,但开口大消大王念头,并使我等免除责罚的,终究还是大夫你啊!更何况,大夫还因此受到牵连,跟左尹一般,被远远的打发国外了。” “唉~”屈署立即露出一丝不满。 六君见屈署果然对自己被赶到国外不满,心中一动,立即将之前准备好的筹码翻了一倍,于是,他拱手道:“为了表示感谢,在下等五人特意为大夫准备了两千金,还望大夫不要嫌弃。” “两千金!”屈署张了张嘴,眼中露出一股贪婪。 顿了顿,屈署迟疑道:“六君,你们准备的谢礼也太重了吧!” 六君笑道:“相比于大夫的仗义执言,相比于大夫恩情,这点心意根本算不了什么。” “呵呵。”屈署笑了笑,脸上露出不舍之色,但最终还是艰难的推辞道:“六君,在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下的话根本就不值两千金。” 六君笑了笑道:“大夫,我等五位封君的颜面虽然不值钱,但区区两千金还是有的。当然,在下更希望的是,若是将来再出现这种状况,大夫还能仗义执言。” “这···”屈署看了看六君,见其一脸期待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六君莫名其妙的道:“大夫这是何意?” 屈署笑了笑道:“两千金在下可以收下,未来,在下也可以在大王面前为你们说话,但是,代价么···区区两千金还不够,在下还想要三千顷私田。” “呃···这···不可能!”六君闻言大吃一惊,看着屈署的目光,露出强烈的不满以及冷意。 这也太贪了一些。 三千顷私田,他六君一脉传承过百年,数代六君才积攒了多少,屈署一口气就要三千顷,他也不怕噎死。 此时,屈署笑道:“六君先别急着拒绝,在下可以换,用百姓换,在下可以用三千户百姓换这三千顷私田,而且这三千户百姓,最少都有一个壮丁,并且每户人家不少于五人。” “这···”六君脸上冷意消散,重新变得和缓起来,但看屈署的目光还是充斥着怀疑。 三千户百姓,每户不少于五人,而且最少也有一个壮丁,正常来说,这样的百姓花费三五年,就可以开辟出三千顷地了。 而他六君,不,甚至可以说整个楚国,都不缺土地,而只是缺百姓。 为什么百年来楚国户籍上的人口越来越少,不是因为战争频繁人死的多了,而是许多难堪重负的百姓被贵族用较低的税赋给引诱逃亡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六君得到自己治下的百姓逃亡的消息后,才会格外气愤。 他给治下百姓的待遇,虽不敢跟不远处的逯君相比,但跟周围的各国相比,乃至是跟大王相比,那就是汤武之比于桀纣,天下各国之君足以羞愧了。可就是这样,那些百姓一听自己可以获得爵位变成贵族,就轻易地背叛了他。 恩将仇报,背信弃义,见利忘义,说的就是那些下等百姓。 虽然他对百姓苛责,但那也是他担心百姓逃亡,他同样也对百姓有着急迫的需求。 如果有人愿意用三千户百姓换三千顷地,那他一定不会拒绝。 可是,现在面对屈署,他迟疑了。 此时,屈署看着六君迟疑的目光,开口道:“六君,一户百姓换一顷地,若是往常,在下可不会做种亏本买卖,这笔买卖你赚大了,还有什么迟疑的呢?” “为什么呢?”六君依旧迟疑的问道。 屈署闻言摇头叹道:“唉,六君有所不知,你们远在江淮,距离郢都遥远,还能有各种方法阻止百姓逃亡。 可是,我们江汉那边,就在大王眼鼻子底下,就算种种方法,也不敢出手啊。” 说着,屈署一脸心痛的道:“不瞒六君,这几个月来,在下的私属可是逃亡了不少,再继续逃下去,在下担心我屈氏数百年的积累,恐怕就毁于一旦了。” 六君闻言脸色一黯,他没有怀疑屈署的话,从江汉那边封君得到消息,简直就是令人触目惊心。而屈氏做为楚国最强大的家族之一,又身处江汉核心之地,出现巨大的损失,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此刻他不仅同情屈署,同样也有中兔死狐悲之感。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为什么屈署要为他们说话,更知道了,为什么屈署要做亏本买卖了。 想到这,六君点头道:“好,屈大夫,这笔买卖在下做了。” “慢!” “嗯?”六君有迟疑的看着屈署,不知道屈署又出什么幺蛾子。 屈署一脸肃然地道:“六君,要想做成这笔买卖,你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六君狐疑的看着屈署。 屈署笑了笑道:“这三千顷地,在下打算让我的嫡幼子去镇守,而在下的条件是,若是将来屈氏有变,在下希望六君能保住在下的幼子。 当然,做为代价,未来,我的幼子将会以六君马首是瞻。” 六君一听,这屈署不仅给他送来一个人质,更是在为屈氏留后路。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屈署不仅不看大王的变法,而且还要打算背叛大王啊。 想着,六君彻底放心了,然后笑着许诺道:“请大夫放心,只要君子来到江淮,在下必定能够为其提供庇护,而且,我还会像对待亲子一样对他。” “好!”屈署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拜托六君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自及 六君居住的院子。 六君满脸笑容的回到大厅,其弟六璟见此心中一动,然后期待的问道:“兄长,弟见你一脸喜悦,可是三闾大夫收受了兄长的贿赂,答应在郢都为兄长提供庇护,并给兄长通报消息?” 六君笑了笑摇了摇头。 六璟一怔,再次看了看六君脸色的笑容,奇怪的道:“兄长摇头,总不可能那屈署没有答应兄长吧!” 六君笑道:“非三弟所知也,为兄此次前去拜访三闾大夫,可谓收获甚丰啊。三闾大夫不仅接受了为兄的贿赂,答应为我通风报信,并在楚王面前为我说话。 而且,三弟一定也想不到,那屈署最后还向为兄贿赂了。” 说着,六君立即原原本本的将自己与屈署交换的条件告诉了六璟。 六璟一听屈署将自己的嫡子都送来了,顿时一阵呆滞。 楚王的变法才刚刚开始,还没有直接针对国中的贵族,就是因为贵族家中出现一些百姓逃亡,结果,现在变法党中的主导者屈原的族人,变法派的元老,屈氏的大贵族,三闾大夫屈署,不仅已经悄悄地出卖了大王,而且还开始为自己找退路了。 连本来就支持变法的屈署都是如此,那么其他朝中诸公,比如一开始就明确反对大王变法的左尹等人呢。 还有司马景缺,根据汉北郡传来的消息,司马景缺在汉北郡可是损失了近万户百姓以及万顷良田。 这么的损失,如何能让司马心甘。 他听说上次大王变法之时,司马景缺可是在朝议上一句话都没说。虽然景缺没有反对变法,可是他同样也没有开口支持。 旁人也就罢了,但景缺不同,想想景缺在汉北的损失,六璟觉得景缺心中一定是反对变法的。 不开口的令尹,不开口的司马,明确反对的左尹上大夫咸尹廷理司败等等,这一刻,六璟突然发现大王好像快成孤家寡人了。 想着,六璟不禁长长一叹。 另一边,六君正说的开心,突然,他发现对面的六璟不仅在他说话的时候走神了,而且还发生一声叹息。 见此,六君奇怪的唤道:“三弟···三弟···” “嗯!”六璟听到六君呼唤自己,立即定了定神,然后拱手道:“兄长有何吩咐?” “无事。”六君好奇的道:“为兄只是想知道,三弟为何突然叹气啊。” 六璟闻言,想起大王的现状,不禁摇头叹息道:“兄长,我是为大王而叹啊。大王即位数十年,伐齐伐魏伐秦,并且还一举灭亡了我楚国的后患越国。 大王的功勋,即便是与庄王相比也丝毫不弱下风,甚至还略有超出。可是,大王一意孤行任用屈原变法,现在变法才刚刚开始,就出现众叛亲离,这是何等的悲凉啊。 大王这等境遇,让我不得不为大王叹气啊。” “哈哈哈···”六君想起刚刚从屈署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大王并没有将他们的反抗放在眼里,想着,便冷笑道:“大王哪里用得着你去替他叹息,说不定大王现在还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呢!说不定大王现在正在嘲笑我等呢!说不定大王还在为我们这些贵族叹息呢!” “···”六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的兄长为何发怒。 大王无视了他的抗议,这令他心里很受伤。 “好了!”六君停顿了一下之后,结束了对大王的议论,然后开口道:“现在变法进行到这个地步,连亲近大王以及支持变法的大臣都开始对变法不满了。 所以,为兄相信,大王的变法已经难以维持了,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共同向大王施加压力,然后朝中重臣在内不断的向大王进言。如此,用不了多久,大王见到国中的反对力量后,一定会暂停变法的。 这就跟之前大王驱逐屈原一样。” 说罢,六君看向六璟道:“三弟,现在我打算再次游说各地贵族一同向大王施加压力,如何。” “善!”六璟点头道:“臣弟愿意为兄长前去游说。” “好!”六君见一向反对给大王施压的弟弟都同意了,不禁喜从心来。 另一边,郢都。 “大王,江淮那边传来的消息,之前六君等人征召百姓后,而大王却没有任何则罚。于是,在六君等人的游说下,又有四家封君开始打着兴修水利的旗号,开始征召百姓。 而就在不久前,三闾大夫与六君秘密会晤之后,六君则得寸进尺,开始让六君司马在封地中明目张胆的训练军队了。” 熊槐闻言冷冷一笑,却没有任何回应。 见此,陈轸继续道:“截至目前的消息,江淮那边总共已经有十七位封君征召了百姓,其中已有六位封君开始公开训练。 而剩下的封君,虽有六君多番邀请,但一直没有动静。依臣看来,这些封君心意已定,应该不会跟着六君他们一起闹了。” 熊槐拿着陈轸递上来的名册,将那十七个人的名号看了一遍,接着微微一笑,便将名册放在王案上,不再理会。 此时,陈轸拱手问道:“大王,如今向郢都施加压力的封君,差不多已经都浮出水面了,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处理。” “处理?”熊槐笑了笑道:“不过区区十七人,而且其中的大封君也不过三人,这还只是小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说到这,熊槐又将目光投向东方,笑道:“等着吧,他们这些人,不用寡人出手,他们就将自我崩塌。 至于现在,贤卿只需小心的盯着他们,别让他们乱来便可。” 陈轸闻言面无表情的应道:“唯。” 接着,熊槐又吩咐道:“三闾大夫不是已经回都了吗!请屈大夫来见寡人。” “唯。” 很快,屈署就匆匆来到宫中,不久后又匆匆离开了楚宫。 但当天夜里,郢都就传出了一条小道消息: 江淮封君联合反对楚王变法,并不惜用练兵向楚王施压,楚王闻言大怒,召见三闾大夫,意欲责罚六君等人,但最后,这事却为三闾大夫屈署所阻。 数日后,消息传到六地。 六君得到消息后,心中欣慰的同时,有带着阵阵憋屈。 “三闾大夫果然乃是信人,这次又成功的劝阻了大王。只是,现在我们是十七个封君联合向大王施压啊,而不是十七个阿猫阿狗,为何大王得到我们的消息,竟然没有任何措施呢,别说则罚了,连安抚都没有。 甚至,连朝中议事也提也不提,导致跟我们联络的大臣,想要联合起来像大王施压也做不到。 是大王胸有成竹,还是大王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计划,亦或者说我们十七个封君在大王眼里就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吗?” 想到这,六君心中一寒:“难道我们十七个封君还不够不成,亦或者说,我们闹得事还不够大。”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昭常归来 郢都。 这一日,左尹昭常出使秦国归来,进宫述职后,一回到府中,便知道上大夫景邵已经在府中等候了。 见此,昭常立即向大厅中走去。 还未进入大厅,只是走到门口,昭常便见景邵正焦虑不耐的坐在主客位上,见此,他便连忙开口道:“上大夫!” 另一边景邵见昭常进来,立即露出一丝笑容:“左尹,你终于回来了。” 昭常闻言笑了笑,在主位上坐好后,奇怪的向景邵问道:“上大夫,不知出了何事,竟然劳烦大夫在我府中等候。” “唉!”景邵摇头叹道:“还不是为了变法的事情,这段时间六君他们频频来信催促,指责我没有用心尽力,而且意图背信弃义,他们囔囔着要跟我绝交,这事可是愁死我了。” “嗯?上大夫,究竟是何事情?”昭常皱眉道:“在下出访秦国,消息传递困难,只知六君等人在封地训练军队,却不知六君等人因何焦虑,以致闹到要绝交的地步了。。” “左尹,事情是这样的。”景邵解释道:“之前六君与在下合谋,六君在江淮那边发动贵族征召百姓训练军队,以向大王施加压力。与此同时,在下负责联络朝中大臣,鼓动郢都群臣向大王施加压力。 如此,郢都与江淮遥相呼应,再加上借用五国伐秦,且极有可能会对我楚国意图不轨为由,内外结合,共同施压,以让大王停止变法。” 昭常听到这,眼前一亮,笑道:“郢都与地方,国内与国外,共同向大王施压,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可是,六君为何要与大夫绝交呢?” “唉!一言难尽。”景邵叹气道:“是大王那里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本来,按照我与六君的预测,在大王变法最关键的开始阶段,只要六君他们在江淮那边闹出一点动静,必然会引得大王勃然大怒,然后大王会下诏训斥问责。接下来,在下就会联合朝臣,为六君他们分辨,然后将六君他们的事情引到变法上去,最终掀起一股大浪来,扑灭变法的火花。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还没有等我们行动,大王就被屈署给劝下了。然后,大王就没有多过问江淮封君的事情。” 昭常皱眉道:“可是屈原那个家伙已经看穿你们的目的了,所以提前指使屈署劝下大王。” 景邵摇头道:“不,是屈署那个家伙有异心了。” “这···”昭常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景邵:“这怎么可能呢?” “应该是真的。”景邵将屈署跟六君两人的交易说了一遍,然后叹道:“因为大王变法,我们这些贵族的私属,或多或少都有逃亡的,屈署因此而对变法心生不满,这也在情理之中。 况且,据我所知,屈署那个家伙不仅让嫡幼子去了江淮那边,而且还让他的次子去了齐国,虽然是以游学的旗号去的,但依我看,肯定是去齐国避难的。 这些迹象表明,屈署应该是不看好变法,所以提前留后路了。” “原来如此。”昭常笑着点了点头,他对屈署的做法倒也能理解。而且,他现在也知道景邵在为何为难了。 “所以,因为大王对六君他们的行动不闻不问,大夫这才找不到机会联合群臣向大王发难。” “正是如此。”景邵点头道:“原本只有六君五人行动也就罢了,根本影响不到大局。可现在江淮那边行动的封君已经接近二十家了,而大王在屈署的劝阻下,依旧以为六君在封地的行为乃是正常行为,而不是在向大王施压。 如此,我虽有心向大王进言,但也苦于没有借口啊。也正是因为郢都之中群臣迟迟没动静,所以六君才认为在下爽约,背信弃义了。” 说到这,景邵看着昭常道:“原本仅凭我景氏一家之力,难以撼动大王的决心。现在左尹归来,倒是给我信心,凭你我昭景两家之力,联合廷理司败,必能给大王极大的压力,再加上六君等人在江淮呼应,则必能劝阻大王。” 昭常听到这,已经理解景邵之前为何迟迟没有行动了。 一则景邵自己地位不够,难以统合司败等人。 二则景氏多在军中,司马景缺多日闭门谢客,导致许多景氏族人处于观望状态,单凭景邵自己,号召力不够,实力十分勉强。 三则景邵也想将昭氏拉下水,分摊与大王为难的风险,所以才等到现在。 不过,景邵的心思正合他意,统合群臣,正该是他昭常来才是。 想着,昭常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在下自然要响应上大夫的行动。 这样吧,在下刚刚回都,打算在今夜设宴,邀请咸尹司败廷理等人前来一会,不知上大夫以为如何。” 景邵见昭常一开口,就将领导者的地位揽了过去,他自知自己地位威望全都不如昭常,而这段时间的联络群臣,也让他知道自己无法统领群臣,且对抗大王的行动还需昭氏出手,当下十分洒脱的道:“善。” 昭常闻言,同样笑着点头道:“善。” 与此同时,楚宫中。 此时,熊槐看着陈轸道:“寡人正想找贤卿来,不想,贤卿倒是主动进宫来了。不知贤卿此次进宫,有何要事啊?” 陈轸应道:“大王,是关于齐魏两国的事情,探子来报,不久前六国之君齐聚大梁,魏王在征得齐王同意的情况下,第三次派出使者前去邀请齐相田文去魏国任相。 这一次,魏王可谓诚意满满,魏国使者去齐国之时,带去一百辆车,黄金一千金,珍宝数件,甚至还将相印一块带到齐国去了。 只要田文点头,那就可以直接前往魏国担任相国。” 熊槐听到这顿时一愣,之前齐王未离开临淄前往大梁的时候,魏王已经派出两波使者去齐国请田文任相了,但可惜的是,田文都没答应。 原本熊槐以为魏王被打了两次脸后,就会消停下来,但不想魏王脸皮如此之厚,被拒绝两次后,竟然还进行第三次邀请,而且这第三次的礼物还是如此的丰厚。 三顾茅庐,连诸葛亮都被感动了,更何况那个欺世盗名的田文呢! 想来那个田文已经被魏王的诚意感动了吧! 若是田文去了魏国,匡章已死,田文去魏,那田氏在齐国就没有门脸人物了。这对离间田氏与齐王的关系上,乃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对此,熊槐不得不在内心深处给魏王大大的点了个赞,魏王干了他一直想干却没有干成的事情,真是一个神助攻啊。 想到这,熊槐大喜道:“魏王诚意如此深厚,在齐王已经表达让田文自决得情况下,想来田文也不会再次拒绝魏王了吧。” “不,大王,那田文再次拒绝了魏王的邀请。”陈轸摇头一叹,他心里也很遗憾。 “怎么回事,魏王都用五座城池给齐国交换田文,并且还重礼相邀,田文如此不给面子,难道就不怕齐魏反目吗?” “大王!”陈轸解释道:“据探子来报,田文在魏王第三次相邀时,本来已经意动,但奈何恰好遇到齐将声子病重将死。 所以,田文为了帮助田甲争夺齐国主将的位置,这才推辞了魏相的邀请。 而且,据我们在魏国内应传来的消息,虽然田文明面上推辞了魏相,但是暗中已经许诺魏国,只要田甲坐稳齐国主将的位置,那田文就会辞去齐相,然后前往魏国任相。” “这消息是真的吗?”熊槐闻言深深的皱起眉头,如果田甲成为齐国主将,然后田文去魏国任相,如此,田氏在齐国的势力就变得更加雄厚了。 这对离间齐王与田氏的计划极为不利。 “这消息应该是真的。”陈轸确认道:“据齐国的消息,魏国使者在被田文拒绝之后,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大赞田文的忠义,甚至还为了表达对田文的敬意,还将之前准备好的用于交换田文的五座城池献直接割让给齐国,并将礼物送给了田文,然后带着一百俩空车返回魏国。” 熊槐闻言,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想了想,熊槐目光一冷,然后吩咐道:“贤卿,立即让人编造一条讥讽田甲两次被楚国所俘的童谣,然后立即往大梁临淄散布,寡人要让田甲名声尽毁,无法成为齐国主将。” “唯。”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主动出手 说完田甲的事情后,熊槐又开口问道:“贤卿,除了田甲的事情,卿可有其他事情要告知寡人?” 陈轸点了点头,应道:“大王,令尹从大梁传回的消息,七国会盟中,赵国联合韩燕宋,并积极拉拢魏国,笼络我们楚国,孤立齐国,基本上已经取得七国会盟的领导地位。此时大梁那边,除了我楚国明确表示不出兵以外,其他六国已经同意出兵伐秦,为魏国收回河东地。”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现在他知道魏王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去邀请田文任相了,这是为了确保齐国在背后不给联军搞破坏,同时也可以获得一个强援。 而齐国那边,无论齐王让田文去魏国任相,还是在明显被赵国排斥的情况下,依然答应出兵为魏国夺回河东,这都是出于拉拢魏国的需要。 而田文为了田甲,接连三次拒绝魏王的邀请,想来一定也会惹怒齐王。 想来,齐王现在对田文三番两次拒绝魏王,已经很恼怒了。 此时,陈轸接着道:“大王,因齐王在会盟中很是被动,受此影响,令尹与齐王的交流十分顺利,已经确认齐楚两国加强合作的基调,以进一步深化齐楚联盟。” 听到这,熊槐立即笑了笑:“好,太好了,只要齐楚联盟不瓦解,那齐国想要在战后联合楚魏,以齐魏楚三国对抗赵燕韩宋四国,就不会坐视各国伐秦之后再来攻打寡人。而赵国为了避免寡人倒向齐国,也不会组织联军前来攻打寡人。 如此,寡人就高枕无忧了。” 接着,等陈轸说完国外的事情后,熊槐沉吟道:“贤卿,如今国外六国伐秦的大势已定,外患暂时得以解除,寡人正好可以收拾国中之事。 现在江淮那边的情况如何?” 陈轸一听楚王提起江淮,便立即应道:“大王,之前郢都这边虽然对六君他们的事情没有理会,但是,因为大王的神威深入人心,是故这段时间以来江淮那边的封君并没有再次群起附和六君他们,其他的贵族全都在观望朝中局势。 同时,据我们在江淮的探子来报,因为六君他们在大王宣布与民修养的时候大肆征召百姓,导致他们治下的百姓全都怨声载道。 而且,因为大量百姓脱离农事,百姓与贵族全都失去一个主要劳动力,并且还要供养一个壮丁,以致百姓与封君全都日益贫乏。 甚至,根据我们在封君那边内应来报,那些征召百姓的贵族,见大王不在意他们,且郢都大臣没有动静后,已经有一些人出现动摇了。” “呵呵!”熊槐嘲讽的笑了笑,早在他们征召百姓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这一种情况,现在他们想解散百姓,换一种与他对抗的方式··· 这已经晚了! 所谓的骑虎难下,说的就是他们这种情况。 想着,熊槐冷笑道:“既然已经跟寡人作对了,想要毫无代价的揭过这一节,没这么容易。” 说着,熊槐向陈轸吩咐道:“陈卿,你立即让我们在封君哪里的内应继续鼓动他们坚持下去。” “是,大王。” “还有,左尹今天不是回来了吗!之前令尹去了大梁,司马闭门谢客,左尹远赴秦国,群臣群龙无首,这才没有联合起来向寡人施压。 现在左尹归来,而江淮那边的封君也出现了动荡,那寡人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说着,熊槐捻着自己的胡须笑道:“让知北涯在大臣府中用事的人,一起鼓动群臣向寡人进言,阻止寡人变法。” “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又将忙于变法的屈原从百忙之中招了过来。 “大王!” “贤卿免礼,坐。” “谢大王。” 等屈原坐好后,熊槐笑着问道:“贤卿,现在变法的情况如何?” 屈原闻言,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大王,变法虽才短短半年,但是我楚国百姓不断流失的困局却已经得到扭转。 根据臣的统计,半年来,江汉这边新增百姓超过二十万户。而这二十万户中,大部分是原本百姓自己隐藏起来,用来躲避税赋的人口。因为根据新法,分田不是按户分,而是按人头分,所以许多百姓为了得到足够的王田,也是为了获得成为贵族的机会,开始不在隐藏。 只是···” 屈原叹道:“只是这部分的百姓,以及野外盗贼从良的百姓,甚至从贵族那里逃亡的百姓,大部分都是独自一人的壮丁,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要想将他们转化为我楚国的底蕴,让这部分的户口流传下去,这还需要极长的时间。” 熊槐闻言笑了笑,他知道百姓隐匿人口方式,他们大都是自己宣布夭折而未死的儿子,一则可以避税,二则也可以创造更多的财富。 而这个被隐匿的儿子,往往比那些在户籍上用来继承家业以及需要参加徭役战争的儿子成婚晚,甚至成婚后也需要自己去开辟私田。 而因为在野外开辟私田且拖家带口的黑户,在法律上都属于盗贼,这些盗贼大部分都会被贵族招揽,以躲避杀生之祸,或者免于沦为奴隶。 所以,百姓家中隐匿的人口,大都是做出牺牲的单身汉。 虽然知道这部分百姓很容易身死断户,但熊槐却并没有如屈原一般遗憾,而是心满意足的笑道:“贤卿,变法半年,仅江汉之地就多出二十万户百姓,虽然只是独身一人的丁壮,但这也说明变法效果显著,寡人很满足了。 至于不让户口消失,寡人相信,只要他们能够努力耕种,三年之后,大部分人都有足够的财富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了。” 屈原闻言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拱手道:“请大王放心,除了让百姓自娶以外,臣也会尽快给那些独身的壮丁分配妻子,不会让这些百姓身死户绝的。” 熊槐笑着点头道:“好,有劳贤卿了。” 接着,屈原又开口道:“大王,另外一个好消息是,根据臣与刺史令的多番统治,在二十万户百姓,超过两万户百姓,乃是从各地贵族家中逃亡,重归朝廷的统治。 这部分的百姓虽然数量较少,但是,比对起之前,百姓不断逃亡依托于贵族,臣以为这两万户百姓出现,已经扭转了国家日益贫困虚弱的局势。 而且,从贵族哪里逃亡的百姓现在依然源源不断,臣相信,只要持之以恒,三五年之后,贵族对国家的威胁,将会得到根本上的扭转。” 熊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之前国中贵族不断从国家那里吸收人口,而现在,朝廷接连出招,百姓开始从贵族那里回流到国家这边,这不仅阻止了贵族继续从国家这里吸血,相反,国家还从贵族哪里得到更多的营养。 直到最后,贵族将彻底不会危及国家。 过了一会儿,说完江汉这边的情况后,熊槐又问起江淮的情况来。 “大王,江淮那边的情况大致与江汉这边相同,只是,江淮那边贵族实力强大,且采取了种种措施控制百姓,是以,臣与刺史令统计,江淮那边从贵族哪里逃亡的百姓,可能不超过三千户。” “不超过三千户!”熊槐脸色一冷,笑道:“看来江淮那边贵族的办法,还是很有效的吗!” 说着熊槐对屈原道:“贤卿,为了在江淮那边的贵族那里获得更多的人口,寡人打算敲打一下他们···” 此时,屈原听到楚王的话微微一怔,然后不等楚王说完,便开口反对道:“大王,臣以为不可!”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夜宴 此时,屈原脸上露出一股忧虑:“大王,现在国中贵族的实力依然十分强大,我们仅仅只是分田以及颁布爵位,以此吸引百姓,就因为这样的新法轻微的损害了贵族的利益,江淮那边六君等人就纷纷征召百姓向我们施压。 新法尚且没有直接针对贵族,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倘若大王在人心惶惶的时候,直接对封君下手,臣担心江淮那边闹事的贵族,就不止是六君他们了。” 熊槐闻言笑道:“贤卿的意思寡人明白,所以寡人打算让贤卿在下一次的朝议上进言,以给六君他们施加压力,同时也给一些朝中大臣开口的机会。” “这···”屈原目光一沉,心念一动,却是已经明白大王的用意了。 原来这不是敲山震虎,而是敲山打虎! 只是,百姓何辜! 不过,变法的阵痛也是可以忍受的。 想着,屈原立即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 当夜。 昭常的府邸中,灯火通明,丝竹金石之声不绝于耳。 昭常邀请的司败罗异,廷理孙浩,上大夫景邵,以及郢都中的重臣、大贵族,除了咸尹范环以外,其他人全部出席了昭常的宴会。 酒酣,就在众人的欢乐中,昭常突然发出一声长叹,然后瞬间便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 此时,坐在昭常不远处的景邵立即不失时机地问道:“此间欢乐,左尹何故长叹?是酒不甘美?还是音乐不悦耳?亦或者是歌舞不悦目?” “唉!”昭常微微摇头,满脸担忧的道:“并非如此,在下刚刚嘴里喝着美酒,眼睛看着动人的舞蹈,置身于美妙的音乐中,但却突然想起国中人心浮动,日趋混乱,是以心中忧虑,这才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叹息声。” 景邵闻言,立即敬佩道:“左尹虽身处欢乐中,但却依然不忘记国家之急,真是国之柱石,群臣楷模啊。” 众人见昭常与景邵一唱一和,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众人也都知道今夜昭常举办宴会的目的,既然他们都来参加宴会,那就表示他们都有相同的意愿。 毕竟,在场的人,不仅仅只是朝中大臣,更是国中大贵族。 楚王变法半年,百姓流失的问题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于是,就在众人相互观望见,廷理孙浩率先开口道:“上大夫言之有理,左尹一心为国,在下也十分敬佩。” 说着,孙浩向昭常拱手问道:“不知左尹刚刚为何而忧,现在这里的人都是朝中大臣,国之大贤,大家一起参详一二,说不定就能解决左尹的烦恼呢!” “是啊,是啊!”景邵立即附和道:“左尹何不说出心中之忧,让我们大家一起解决问题。” “唉!”昭常闻言长叹道:“诸位,之前大王变法,在下本以为大王以及左徒乃是为了使国家变得更加强盛,而采取的富国强兵之道。 可是,等在下出使秦国归来,却听说大王的变法还没有出现成效,而国中的动乱却已经出现苗头。 江淮那边,新法肆虐,贵族百姓全都对新法不满,以至于百姓齐聚于贵族处,要求大王暂停新法。” 众人一听昭常将六君他们征召百姓武力反对变法说成了百姓抗拒新法自发汇聚在贵族那边,不禁眼前一亮。 同样的事情换个说法,不仅六君他们的隐患尽去,而且他们也可以直接向大王进言反对新法,而不必患得患失遮遮掩掩了。 想到这,大部分的人全都钦佩的看向昭常。 此时,昭常见众人看他的目光从怀疑转变成了钦佩与期待,见此,昭雎接着道: “诸位,百姓乃国家之本,本不固则国家就会灭亡,贵族乃是国家的基石,基石动摇则国家就会动摇。现在百姓与贵族全都极度抵制变法,这就是国家动乱的根源,我等大臣与国一体,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若是楚国陷入虚弱甚至灭亡,那么我们将来就是想要安心的吃一顿饱饭,恐怕也将千难万难,更何况如现在这般,美妙的音乐充斥于耳,美丽的佳人充斥于目,可口的美食充斥于口呢!” 说到这,昭常直起腰来,掷地有声的道:“是故,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为了楚国的昌盛,为了大王的贤名,为了我等的富贵长久,在下打算进言劝谏大王,让大王放弃变法,驱逐罪魁祸首屈原,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昭常话音一落,那边,景邵立即感动莫名的叹道:“左尹忧国忧民之心,在下感同身受,我虽不才,但也愿意紧随君之后,一同向大王进言。” 景邵说完后,宴会中昭氏景氏的人,纷纷附和道:“我等也愿紧随君后,一同进言。” 接着,廷理孙浩,司败罗异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而后便一同开口道:“在下也愿随左尹向大王进言。” 此时,其他大臣见在场的地位最高的四位大臣全都同意了,也不再迟疑,纷纷开口道:“愿随左尹之后。” “好!”昭常大喜道:“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必能解救百姓于水火,救国家于危难!” 另一边,咸尹范环的府邸中。 范环将自己家中的事情全都处理完,抬头一看,见依旧在身边协助的门客卫圃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奇怪的问道:“先生,可是我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吗?” 卫圃摇了摇头,奇怪的问道:“君上,据臣所知,君一向都是反对大王变法的,即便没有人响应附和,也会想方设法的向大王进言,劝谏大王停止变法。 可是,今日左尹邀请君上前去会宴,君以及臣都知道,左尹设宴一事,一定是为了商议劝谏大王停止变法一事。只要群臣联合进谏,再加上六君等人在地方响应,如此强大的压力,大王迫于压力,十有八九就会停止变法。 臣想不明白的是,如此大好的机会,君上为何要拒绝左尹的邀请呢?” “唉,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范环长叹道:“先生跟我十余年,却依然不了解我啊!” 卫圃赶紧拱手道:“臣愚钝。” 范环摇头道:“在下之所以连连劝谏大王,那是因为我知道变法一事困难重重。楚国现在的情况,在外,因大王灭越,各国全都恐惧楚国,我们虽打退了五国的进攻,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胜利,各国削弱楚国的心思却没有消失,这就是外患。 而在内,大王数年前虽然削弱江汉封君的权势力量,但是江淮那边的贵族,实力依旧强大。与此同时,朝廷却因为抵抗五国的进攻,而实力有所衰减。这就是变法的内忧。” 说到这,范环皱起眉头道:“就说变法本身,主持变法的屈原,论能力还比不上吴起,大王的年纪还要远远超过悼王,这就是变法本身有严重的缺陷。 一旦事情有变,在下担心楚国会出现极大的动荡,届时,一旦各国来袭,则我楚国危矣,所以在下才屡屡向大王进言。” 此时,范环见卫圃点头,又接着道:“再说六君他们,大王变法虽然不可行,但是他们却召集百姓训练军队,意图武力威逼大王,这就不忠之举。 而左尹等人身为朝中大臣,不去谴责六君他们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想要联合六君,一同向大王施压,逼迫大王放弃变法,这岂是人臣所为! 而我又岂能与他们为伍,行此不忠不义之举。” 卫圃听到这,立即感叹道:“楚国之兴,正是有君上这种忠臣义士啊!”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以示其能 次日一大早。 “大王,这是左尹昨夜宴会的消息,请大王过目。”陈轸进入宫中,奉上一卷竹简。 熊槐接着竹简,展开一看,见是昭常联络群臣,要一同进言的消息。 见此,熊槐不禁微微一怔。 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他昨天刚刚下令让内应鼓动群臣,但不想,仅仅只是半天功夫,朝中反对变法的重臣,除了咸尹范环以外,其他人就联系上了。 要知道,昭常昨天才刚刚从秦国返回郢都,昨天夜里就把原本一盘散沙一样的群臣扭成了一根绳子,这也太迅速了些。 当然,熊槐也知道,昭常之所以如此,并非昭常的声望已经高到能够一呼百应了,而是新法的确已经让贵族利益受损,再加上令尹昭雎在外,司马景缺避免不出,朝中一直没有一个首领,所以那些大臣见有一个声望地位足够的大臣带头,这才急不可耐的联合起来了。 虽然群臣已经联合起来,可是面对群臣即将开始的发难,熊槐内心深处却并没有多少担忧。 国家的朝政大权大都掌握在屈原身上,而郢都的军权也都在柱国唐昧手上,如此,政权军权全都在变法派手中,那些朝臣虽然人多势众,但身处郢都,他们也掀不起大浪来。 此刻熊槐深为之忧虑的,还是江淮那边的封君,他们可是掌握着封地内所有的权势,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兵有兵,一旦他们全反了,这才是楚国的灾难。 当然,如果出现更大的灾难,那一定是朝中大臣跟着江淮封君反了。 但想要朝中大臣主动迎合江淮封君,熊槐相信,昭景屈三氏都不会答应的。 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迟疑的看着陈轸道:“陈卿,这是左尹身边的内应鼓动的吗?”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昨日臣从宫中出去,还未下令让内应鼓动群臣,便收到了左尹宴会众人的消息,得到消息后,臣便让内应优先打探宴会的消息,至于鼓动群臣的事情,群臣身边的内应还未来的及行动。” 熊槐面色一沉,冷笑道:“这些家伙,寡人还是低估了他们。寡人派去的内应还没有开始鼓动,倒是他们却自己就行动了。” 顿了顿,熊槐见夜宴上并没有出现咸尹范环的名字,便问道:“陈卿,左尹邀请了这么多人赴宴,难道就没有邀请咸尹吗?” 陈轸笑着应道:“大王,据探子打探到的消息,左尹也曾邀请了咸尹,但是咸尹却并没有去。” 说着,陈轸又奉上一卷竹简:“大王,这是咸尹府上传来的消息。” “哦!”见陈轸又送来一份竹简,熊槐好奇的展开一看,看完后却愣住了。 之前熊槐决定变法之后,朝中大臣多有劝谏者,而这些劝谏者中,劝说的次数最多的,还要数咸尹范环。 原本,熊槐以为范环反对变法,是因为看不到变法的好处,或者说是因为变法有损他的利益,所以他就顾小家而忘国家了。 可是现在,这份从范环家中内应传来的消息,却分明表示范环之所以反对变法,那是因为他不看好变法,以为变法必定会失败。 而变法失败的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他这个楚王年纪太大了。 变法最困难的是开始,而比开始更困难的,则是坚持不懈,直到最后新法深入人心,达到移风易俗的目的。 而坚持不懈中,推动变法的君王则是关键,一旦国君身死,变法就立即因君王死而失败,这种情况很常见,在楚国就有之前的吴起变法,就是因为悼王身死而失败的。 而他今年已经六十有四,在位三十五年,这样的年纪不仅在楚国,就是在天下各国之中,都算的上是高寿。六十多岁,本来就是多意外的时候,哪怕就是他今晚就死了,恐怕也没人会觉得奇怪,相反大部分人都以为他是寿终正寝。 熊槐之前就听说各国都在诅咒他去死,甚至楚国开始变法,各国不仅没趁机前来骚扰,反而还送来了礼物,这都是因为各国都以为他命不久矣。 这当然不是各国之君以为诅咒生效了,而是各国之君都以为他年纪大了。 原本,熊槐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有些窃喜,没想到年纪大了还有这种好处。 可是,现在熊槐已经不这么想了。 从范环这里就可以看出,变法之所以阻力重重,甚至在他已经强行推动的情况下,从郢都到地方到处都是反对的声音。 难道是因为那些人全都不害怕他这个声威赫赫的楚王吗?当年悼王都能压制住群臣,难道他这个威势远超悼王的楚王不行? 不,显然不是。 反对变法的人,虽然有许多是因为利益而反对变法,但是,这其中应该也有不少是为了楚国而反对变法。毕竟,现在的变法并没有直接针对贵族,昨日屈原的统计也说明了这一点,现在变法虽然对贵族有些损害,但现在效果不大,并没有触及贵族的根本。 贵族或许会有些抵触,就比如江淮那边,最初征召百姓强烈反对的封君也才区区五家而已。而后在他让内应的推波助澜之下,才发展到现在近二十家。 可是,就算是有他这个楚王的推动,也才只有二十家反抗,而还有六十余家仍在观望。 所以,现在朝中之所以有这么多大臣顶着他这个楚王的压力开口反对,大概其中有不少人如范环一般,不是真的反对变法吧。 想着,熊槐突然想起宋王来,宋国现在之所以混乱不堪,诸子争立,群臣分裂,宋王接连残杀大臣都难以制止,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宋王的年纪,宋王现在已经年过八十了。 而他,现在也将面临宋王面临已久的问题。 可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向群臣表示他还很健壮,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坚定变法派的信心,拉拢观望的大臣,中立反对的人呢? 熊槐心中略一思索,便想出了三个方法。 首先,原本他两年前开始就很少碰女色了,但现在看来,禁欲或许会让他多活几年,但同样也让国中大臣以为他不行了。所以说,不管晚上干啥,反正都得要一个女子陪着,以示能行。 其次,遇到战事田猎,尤其是田猎活动,不能假手太子了。他还得亲自上场,以示强壮。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还得向天借命,让人人都信奉的上天来为他背书。 否则,在众人不信的情况下,还嗜好女色性喜游猎,这只会让国中大臣更加担心。 只是如何让百姓相信他得到了上天的庇护,短时间内死不掉呢? 熊槐沉思了一下,突然想起他那个因为战事而收藏了快三年的神器,顿时就有了注意。 于是,熊槐眨了眨眼睛,向一直在殿中等候的陈轸道:“陈卿,咸尹的事情寡人已经知道,至于左尹他们的事情,卿可将消息传给左徒,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陈轸见楚王看完范环的消息后沉默了许久,此刻他一听楚王吩咐,精神一振,立即应道:“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又吩咐道:“传令,请工尹以及太卜来见寡人。”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娲皇纸 不久后,雪鬓霜鬟的工尹已齿率先进入殿中,一进殿中,已齿就见楚王手中拿着他几年前献上的娲皇纸,小心的揣摩着。 见此,已齿心中一动,立即向前行礼道:“大王。” “先生来了,先请坐,寡人还请了太卜,等太卜来了,寡人再说一说这次请你们来的目的。” “唯。” 已齿坐下后,熊槐便开始与已齿说起工事来。 不多时,太卜观游进入殿中,接着,他见工尹已齿也在殿中,不禁微微一怔。 本来他以为楚王找他来是为了占卜或者进行祭祀的,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 想着,观游心中微微一沉,自他继承太卜的职位后,二十年来,楚王找他解梦或者占卜的次数,加在一起都不超过一掌之数。 而且,这些年来,他奉命向各国推广黑帝的信仰,但此事却在各国的强力抵制下,效果了了。 他很担心,再这样下去,他这个祖传的太卜职位,恐怕就要落入其他家族手中了。 想着,观游已经来到大殿中间,然后心事重重的行礼道:“拜见大王。” “太卜免礼,请坐。” “谢大王!” 等观游坐下后,熊槐微微抬起手中的纸,然后向观游示意道:“太卜,可知寡人手中之物是何?” 观游仔细一看,却见大王手中拿着一张长约三尺宽约两尺,通体雪白,似布非布似帛非帛的东西,看了一眼这个稀奇物,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之后,观游立即摇头道:“大王,恕臣眼拙,不知此为何宝。” 熊槐闻言看着手中纸笑了笑。 楚国工匠在数年前已经掌握理论造纸术,但是因为当时战事未休,所以造纸术便没有公布。等战事停歇,楚国又面临变法,熊槐本想在贵族忍耐不住谋反是,用黑帝传下的神器来为自己背书,提升军队的士气,并打击叛逆的信念的。 但是,现在为了拉拢群臣,最大程度上的团结大臣,他决定提前拿出这个神器。 想着,熊槐笑道:“十几年前,黑帝托梦于寡人,让寡人为其建立庙宇,举行国祭,并推广黑帝的信仰。同时,在那一场梦中,黑帝也赠送给寡人两样神器的制作方法。” “神器!大王,这是什么神器?”观游一听是神器,顿时惊得直起了身躯,然后目光紧紧的盯着楚王手上的东西。 同时,他又下意识的摸着自己腰间的四色石。这是他出使秦国赠送五色石,却导致秦国内部分化,并让巴充两国再度复国,且覆灭秦国水师,极大的缓解了秦国对郢都的压力。 是故,楚王认为他出使有功,并在他的主动请求下,才赏赐的四色石。 原本,他以为黑帝只赠送给楚王五色石这一种神器的制作方法,但不想,黑帝竟然大方到赠送了两样。 这可是与传说中用来补天的五色石一同被黑帝赠送给大王的,想来一定非同凡响吧。 想着,观游又看了看对面的工尹,见他在楚王开口后面无异色,便心中了然。 应该跟五色石一眼,大王手中之物也是工尹府制作出来的。 此时,熊槐见观游盯着纸张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让人将纸张送给观游道:“太卜,此乃与缣帛一样的书写工具,因是黑帝所赠,所以寡人称之为娲皇纸。” “娲皇纸!”观游拿着楚王让人送来的纸,顿时深深的皱起眉头,原本他以为这是跟五色石一样,乃是令世人震惊的神器,但不想,这却只是跟缣帛一样的书写工具。而这娲皇纸跟缣帛比起来,却仅仅只是薄很多,而且白很多,再加上光滑一些。 除此以外也并无神异之处,远不如五色石一样,动人心魄,摄人心神。 不过,既然是黑帝所赠,那么这娲皇纸应该也有神异才是。 难道用娲皇纸水侵不坏,火烧不毁,刀剑难伤,一旦写下内容后,就可以永久保存? 想着,观游双手捧着那张娲皇纸,然后微微用力一扯,只听得“嗤”的一声,然后双手一松,那张娲皇纸瞬间变成了两半。 看着手中变成两半的娲皇纸,观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神器···神器··· 神器娲皇纸竟然被他撕烂了,他竟然扯坏了神器,渎神,而且还是在大王面前公然渎神。 这···完了··· 一瞬间,观游自觉三魂跑了两魂七魄走了六魄,虽然身心俱寒,但却汗如泉涌,只得慌忙长拜请罪:“大王,臣该死,臣该死···” 熊槐在观游撕坏纸张后微微一愣。 我······ 这可是楚国工匠造出的第一批可用书写的纸,一共才二十张,寡人还打算不久后让屈原做赋题字,然后带进坟墓里面陪葬的,现在就被撕了一张! 顿了顿,熊槐又见观游被吓得冷汗直流,连说话声音都变了,只是一个劲的在那请罪。 见此,熊槐定了定神,赶紧安慰道:“太卜请起,卿大可不必如此,娲皇纸虽然也是神器,但是此物也并非如五色石那样珍贵异常。 相反,这娲皇纸还很廉价,甚至造价比一卷竹简还低一些。” “臣死罪!”观游在楚王的安慰下,心中微微一松。 此时,已齿见观游在楚王的安慰下,虽已经重新坐好,但脸上的汗水还是源源不断的留下来,甚至连他脸上的肉都还在微微颤动。 于是,已齿也开口安抚道:“太卜稍安,娲皇纸虽是神器,但是它的作用却是为了满足人们日常所用,而非祭祀祭品。是故,其如竹简,难免会有破损,火焚水侵,乃是常事。”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再次开口道:“工尹所言极是,寡人公布娲皇纸一事,本来就是要用娲皇纸取代竹简木牍厕筹,成为人们日常所用的消耗品,所以撕毁一张也算不什么。” “厕筹!”观游一怔,惊疑不定的看着楚王,这神器娲皇纸还能用来擦屁股??? 大王你确定这样做不会引得黑帝震怒? 另一边,熊槐见自己出言安抚后,观游依然满头大汗一脸迟疑。 于是,他笑了笑,然后心痛从案上放置纸张的大木盒中再次取出一张纸,然后笑着对道:“太卜,来,用着娲皇纸擦擦汗,这跟用毛巾擦汗比起来,别有一翻滋味。” 说罢,熊槐立即让使者将纸送给观游。 观游闻言,先是惊疑地接过侍者送来的纸,然后茫然的看了看楚王,有看了看工尹已齿,而后在二人鼓励的眼神中,拿起那仿佛重若千钧的娲皇纸,闭着眼睛往脸上一擦,一抹。 呃···微微有点划脸,不如用毛巾舒服。 不过,这娲皇纸不愧是神器,的确很有神效。原本他心中还很忐忑不安,但这娲皇纸往脸上一擦,瞬间就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不仅不安尽去,而且还仿佛如六月天里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舒坦。 不仅身体舒坦了,好像连灵魂也舒坦了。 擦完脸,将满是汗迹的娲皇纸交给侍者后,观游轻松惬意的朝楚王拱手道:“大王,这娲皇纸不愧是神器,竟有安神定魂之效。” “呃这···”熊槐一怔,惊疑地看着观游,心中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纸还有这作用呢! 愣了愣,熊槐想起他找观游来此的目的,大喜道:“善哉,善哉,太卜不愧是我楚国的中流砥柱,一下就洞察到了这娲皇纸的真正用处。”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三事 待太卜情绪安定下来后,熊槐驱散殿中侍者,然后看着二人道:“两位贤卿,寡人这一次请两位来此,主要有三件事。 这第一件事,随着五色石与娲皇纸的相继出产,寡人决定在江水之畔的黑帝庙举行祭祀,以答谢黑帝赐宝之恩。” 太卜观游闻言,立即一脸庄重的道:“大王,臣稍后就去做准备,定会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祀活动。” “不。”熊槐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已齿道:“不仅太卜要去准备,这一次的祭祀先生也要参与进去。” “这···”观游一愣,然后迟疑的看着已齿。 此时,已齿也迟疑向楚王道:“大王,臣乃工尹,负责工事,至于祭祀一事,臣实在是不精通。” 熊槐并没有解释,而是笑道:“五色石与娲皇纸的制作方法,都是黑帝所传,如今寡人以这两样东西祭祀黑帝,想来黑帝一定会降下神迹的。 不知两位贤卿以为如何?” 二人闻言愣了愣,然后对视了一样,全都心中了然。 看来大王又要他们制造一场神迹了···这事他们之前在公布五色石的时候已经合作过一次,显然,大王这次又要他们俩合作了。 顿了顿,观游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问道:“不知大王这次想要什么神迹?” 熊槐笑道:“太卜,找一个晴朗的日子,寡人要在祭祀之后,留在黑帝的神庙中为国家祈福三日。 至于神迹吗,那就让客星出现在神庙上空好了。” “客星!大王这···”观游吃惊的看着楚王,现在楚王想要要天上额外出现一颗星星,这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放心。”熊槐笑道:“客星的事情,寡人会让工尹准好的。” 观游松了一口气道:“如此,臣就放心了。” 接着,熊槐看向已齿道:“先生,这次除了要先生准备客星灯以外,这第二件事也要让先生去准备。” “请大王吩咐。”已齿拱手应着。 “这第二件事,寡人希望先生立即开始准备大规模生产娲皇纸,然后制作书籍。”熊槐一脸肃然道:“这一次,寡人要将娲皇纸推广到天下各国,争取数年内就让娲皇纸取代竹简。 此外,工尹府还要继续研究各种用途的纸张,以取代厕筹、窗草等等,同时也要让百姓也能用得起。 还有,工尹府还要继续降低纸张的成本。” “请大王放心。”已齿保证道:“为了能将娲皇纸推广到天下各国,工尹府已经从无到有准备了十五年,现在,工尹府已经具备了大规模制作娲皇纸以及快速印制典籍的能力。 而且,我们研制新纸的行动一直都没有停过。” “好,有劳先生了。”熊槐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还有,请先生尽快赶制一批《论语》、《老子》出来,六天后的大朝,寡人要将这批典籍送给大臣,以推广娲皇纸。” “唯。” “还有,大朝之际,寡人将宣布召集全国各地的贵族来郢都参加祭祀黑帝的活动,为了进一步推广娲皇纸,寡人将在祭祀之后,给全国所有的贵族,包括最低级的士伍贵族,都赠送一批纸,所以请先生提前准备好纸张。” 已齿面色如常的应道:“请大王放心,哪怕是六天后的大朝中,臣也能拿出这批娲皇纸来。” “善。”熊槐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观游道:“太卜,这第三件事,寡人希望你能借着娲皇纸推广天下的机会,开始大规模向各国推广女娲大神的信仰。 最好是在各国建起黑帝的庙宇,就算各国不承认,无法建成黑帝庙,那女娲娘娘的庙宇也要建起来。就算各国不举行国祭,那民间的祭祀也不能停。” 说着,熊槐一脸正色道:“之前,因为五色石仅仅只是饰品,各国贵族可用可不用,且昂贵的饰品,也难以大规模的向贫困的百姓普及,所以之前传播黑帝的信仰才在各国的反对下难有进展。 但娲皇纸不同,它不仅可以取代竹简,而且···” 熊槐伸出手来,指着大殿一侧用一色石制作的窗户道:“贫困的百姓乃是许多贵族都用不起昂贵的水晶、单色五色石,所以他们家中的窗户,只能用丝绸、纱布、竹片、茅草来遮掩。 可现在不同了,娲皇纸的出现就能取代除水晶五色石以外所有的东西,而廉价的娲皇纸基本上还能让所有的百姓都能用的起。 所以,寡人相信,娲皇纸一定能够深入所有的百姓家中。” 说着,熊槐紧紧的盯着观游道:“寡人希望这一次,太卜不要再让寡人失望了。” 观游一听,当即起誓道:“请大王放心,若是这一次臣再不能将黑帝的信仰传到各国,那臣就提头来见大王。” “寡人要你人头有何用?”熊槐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寡人只想要你将黑帝的信仰传遍天下。” “呃···是大王。” 就在熊槐召见工尹太卜的时候,郢都中,参加昭常宴会的大臣贵族,也在积极联络各自的好友,以在六天后的朝议上,一同向楚王发难,与江淮封君相呼应,逼迫楚王暂停变法,并驱逐左徒屈原以及柱国唐昧。 而与此同时,屈原得到陈轸传来的消息后,也开始发动屈氏一族的力量,并亲自拜访才回到郢都不久在家休养的唐昧,二人一同联络其他变法派大臣,准备在六天后的朝议上跟左尹昭常他们针锋相对。 六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二月初一,楚国大朝。 “臣等拜见大王!” “免礼,请坐。” 待群臣坐好,熊槐按照惯例,不急不缓地问道:“诸卿可有事要奏。” 熊槐话音一落,昭常立即给上大夫景邵使眼色,让他开始发难。 只是,昭常头还没有转过去,二人还没来得及目光交流,那边,屈原已经开口了 “大王,臣有事要说。” “嗯?”昭常一怔,然后诧异的看向屈原,竟然被他抢先了。 就在群臣看向屈原之时,熊槐开口问道:“左徒有何事要说?” “大王!”屈原拱手道:“臣要弹劾六君、阴陵君、龙舒君等十八位封君···” 屈原才刚开口,殿中群臣顿时便轰的一声议论开来,殿中响起的嗡嗡声,瞬间打断了屈原的话。 整整十八位封君,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是是江淮那边征召百姓的封君。 这个冷置了好几个月的盖子,今天终于被屈原揭盖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的看向屈原。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廷争 上 此时,熊槐见大殿中群臣交头接耳,闹哄哄的一片,立即轻咳了两声:“肃静。” 群臣见楚王开口,纷纷在此在座位上做好。 等殿中安静下来后,熊槐面色平静的看向屈原:“左徒,足足十八位封君,这些可都是国家的中流砥柱,不知贤卿要弹劾他们什么?” 楚王开口后,昭常同样也好奇的看着屈原,此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屈原弹劾江淮封君聚兵意图不轨,那他就立即进行反驳,并号召群臣讨伐屈原祸乱国家。 另一边,屈原听到楚王的询问,立即拱手应道:“大王,臣要弹劾六君他们上欺大王,下残百姓,行不忠不仁之事。” 群臣一听屈原给六君他们安上的罪名,全都微微一愣,这个罪名虽重,但根本就不是谋反大罪。 而此时,熊槐则是配合的皱起眉头,看向屈原问道:“期满寡人,残害百姓,这可是重罪,贤卿可有真凭实据?” “有!”屈原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送上一卷竹简道:“大王,据臣再三查探,六君等人自从上次郢都朝议后,回到封地不久,就开始征召百姓。 而臣得到的消息,六君他们征召百姓全都是为了修建宫室以及兴修水利。可是,大王在上次的朝议上,已经明确下诏,要让百姓修养一段时间。而六君等人全然不顾大王的诏令,不仅没有秉承大王之意让百姓修养生息,反而还在封地中每户征召壮丁一人。 这等行径,不仅是欺瞒大王,而且征召百姓功效归于自己,咒怨归于大王,这就是陷大王于不仁,是为大不忠。而百姓连年征战,六君等人却从不给百姓以修养机会,这就是对百姓残暴,是为不仁。 如此不忠不仁之人,臣请大王立即下诏,严令六君等人立即解散百姓,然后亲自赶到郢都向大王请罪,如若不然,那就收回封地,剥夺爵位,全族贬为庶人。” “这···”熊槐听到屈原的话皱着眉头微微颔首,正要开口答应··· 此时,昭常见楚王点头,仿佛要答应的样子,他心中一急,立即插话道:“大王,对于左徒的话,臣有些疑问,正想要问问左徒。” “哦!”熊槐一怔,迟疑的看着昭常:“左尹有何疑问?” “大王。”昭常拱手道:“左徒口口声声的说,六君他们修建宫室兴修水利,上欺大王,下残百姓。可是,臣倒要问问,六君他们究竟建的那座宫室,又兴修的是那座水利工程。” “这···”屈原面色一愣,露出惊疑不定之色,然后强言之道:“大王,六君他们修建宫室水利的事情,已经在江淮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这事岂能有假。” “这当然是假的!”昭常冲着屈原冷笑一下,然后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臣要弹劾左徒屈原为了一己私利,蒙蔽大王,构陷大臣。” “嗯?”熊槐一怔,接着正了正脸色,看着昭常郑重的道:“左尹,大殿之上,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臣没有乱说。”昭常一脸肃然,信誓旦旦的道:“大王,据臣所知,江淮那边六君他们的封地中的确有百姓大量聚集,可是,这些百姓却并非征召而来的,而是自发的聚集起来的。 自从左徒开始变法之后,江淮各地谣言四起,百姓全恐惧不已,唯恐新法降临在他们头上。 众所周知,秦国变法之后,秦国百姓瞬间就变得穷困,唯有上战场打仗才有一些出路。可是,即便是秦国百姓在战场上获得功勋爵位,但秦国严苛,动辄处死或贬为庶人,百姓即便有爵位也无法长久。 是故,变法的消息传到国中各地之后,百姓恐惧非常,有些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些人惊慌之下逃亡为盗,而更多的人则是纷纷聚集在各地君长哪里,请求君长为他们张声。” 说着,昭常摇头叹道:“可是,六君他们知道大王变法之意甚坚,不愿违背大王的意愿,宁愿自己出钱粮安抚聚集而来的百姓,也不愿将此事上告大王,以免给大王施加压力。 所以说,六君他们才是国之忠臣呐!” 说到这,昭常目光一冷,看着屈原冷笑道:“可是,左徒知道这事后,因为担心六君他们上报大王,给新法增加阻力,竟然构陷忠良,自私自利以致于此,简直妄为人臣。” 昭常向楚王一拱手,大声道:“大王,为了国家的安定,为了避免江淮百姓难以安抚以致生乱,臣请大王立即暂停新法,驱逐屈原。” 此时,熊槐看着下方拱手行礼的昭常,面上虽无表情,心中却寒到了极致。 若不然知北涯的探子遍布全国,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各地消息,现在到叫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之前群臣虽对变法有诸多反对之词,但熊槐也从来没有处置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大臣虽有各种原因开口反对,但都只是政见不同,认知不同而已。只要以国事为重,不管是什么人,他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昭常竟然真的扭曲为直变奸为忠,如此明目张胆的构陷大臣··· 莫非他以为只要郢都以及各地大臣全都支持他,只要他人多势众,那自己这个楚王就无可奈何,只能对他妥协了吗? 天真。 此刻,熊槐已经在内心中给昭常判了死刑。 另一边,屈原见昭常说完后楚王没开口,便嗤笑道:“左尹,世人都说平善于辞令,能言善辩,可是平今天听到左尹的话后,却是自愧不如啊。最起码我屈平说话也是有根有据,而左尹你捕风捉影,张口就来,还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佩服,佩服。” 说着,屈原脸色一正,立即质问道:“左尹说六君他们领地的百姓中是自发聚集,左尹可有证据?还有,左尹说各地百姓全都对新法恐惧非常,自发聚集,那么江淮的其他封君为何没有出现聚集呢,就他们十八个封君的百姓聚集了?不仅江汉这边的封君哪里没有出现百姓聚集,连大部分江淮封君哪里也没有出现。 敢问左尹,此事何解?” “这···”昭常还没想出如何回应,那边屈原又开口了。 “而且,新法并没有针对贵族,而是在各郡县实行,现在被直接针对的各郡县的百姓并没有恐惧异动,而跟他们的无关的封君属民倒是恐惧了。 左尹,你说这事附和常理吗?” 说着,屈原不等昭常回答,便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臣怀疑左尹收取了六君他们的贿赂,所以才会在此为六君他们说话,甚至不惜歪曲事实。 故,臣请大王彻查此事,不要被小人蒙蔽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廷争 下 “你···屈原,你休要血口喷人。”昭常闻言大怒,急忙向楚王拜道:“大王,臣之前奉命出使秦国,数天前才回到郢都,如何收取六君他们的贿赂。” 此时,熊槐笑道:“寡人也相信左尹没有收取贿赂,左徒,此时勿提。左尹,寡人也相信左徒不会构陷忠良,朝中议政,不要相互攻讦。” “唯。” “哼···唯!” 屈原昭常二人听到楚王的话后,同时应着。 接着,昭常再向楚王一拜,然后从袖中拿出三张帛书来:“大王,之前臣之所以开口说六君他们治下的百姓乃是自发聚集的,臣是有根据的,证据就在臣手里的三张帛书之中。” 熊槐闻言,面无表情的应道:“呈上来。” “唯。” 数个呼吸后,昭常见楚王已将帛书展开,便开口道:“大王,这几日臣履行左尹之责,查看国中案件时,从廷理哪里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 自从新法实施之后,国中所有的封君都在上报百姓逃亡为盗,多者上百户,少者十余户。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百姓宁可沦为盗贼,也不愿做一个良民,这说明百姓对新法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是故,臣以为新法之大恶,便是将一个善良百姓变成一个盗贼。而长此以往,臣担心各地百姓全都逃亡,届时,国家与贵族空有土地,而无有百姓,那时国中贵族如何自处,而大王又如何自处?” 说着,昭常长拜道:“大王,新法祸国殃民,臣以为新法不可持续了,应当立即废除。” “左尹此言大谬。”屈原不等楚王回应,便反驳道:“左尹说新法让百姓变成了盗贼,可是,从国中各县传来的消息,各县都没有百姓变成盗贼的事情发生。相反,各地来报,自从新法实施之后,各地盗贼仰慕新法之好,纷纷主动向各县自首,乞求重归朝廷治下,再做良民。 所以,平以为新法之大善,其善在于能将邪恶的盗贼变成善良的百姓。” 说到这,屈原冷冷的看着昭常道:“至于贵族治下百姓逃亡,依平之见,要么是百姓在贵族哪里受了冤屈,要么就是那些贵族苛待百姓。” “荒谬。”昭常闻言直接站了起来,瞪着屈原大声道:“左徒,大殿之上休得信口雌黄,你口口声声说贵族苛待百姓,可是现在所有的封君全都上报百姓逃亡,难道我楚国的贵族就全都是些残暴之辈吗,难道我楚国贵族就没有一个仁善之人吗? 莫非以仁慈闻名于世的大王,治下的贵族就是一群凶残恶徒吗?” 屈原闻言立即皱起眉头,他只是说百姓受了冤屈,或者是封君苛待百姓,只是一个推断,还不是结论,还需要封君来郢都自辩。但,现在昭常以偏概全颠倒因果的话,立即就将他推到了所有贵族的对立面。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陷害。 屈原心中大怒。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啪~” 屈原听得声音立即向自己身后望去,却见上大夫景邵正伸直了腰躯,而他的手掌此刻正按在桌案上,显然,刚刚的巨响就是景邵猛拍桌案的声音。 此时,景邵见自己发出异响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于是,他立即面色恼怒的站了起来,然后满脸气愤的走到大殿中间,向楚王拱手拜道:“大王,左徒出言无状,羞辱于臣,臣虽不肖,但也不愿背负不仁不义之名,更不愿因为臣的缘故而连累大王的贤名。 臣羞,臣请大王准许臣与左徒决斗,虽血溅五步,也算死得其所。” 许多这几日跟昭常景邵有联系的大臣,见到这一幕,全都精神一振,然后跟着走到殿中,纷纷拜请道:“大王,臣羞,臣请与左徒决斗,以洗刷身上的耻辱。” 这群大臣拜倒之后,殿中立即一静。 而屈原一见这些明目张胆的联合陷害,不,这不是在陷害他,更不是要跟他决斗,这些大臣分明是以死相逼大王,逼大王暂停变法啊! 明悟过来后,屈原见昭常等人根本不理他,反而摆出一幅要跟他决斗的样子,而楚王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冷了。 见此,屈原只得先主动去堵他们的刀口,面对他们将火烧到楚王那去。 于是,他跟着长拜道:“大王,臣有罪!” 其他大臣看了看拜倒在地的大臣,又看了看面带怒色的屈原,接着又将目光投向楚王。 另一边,正安坐在王位的熊槐,此时看着拜倒在地的群臣,发现拜倒的大臣约有三分之一。见此,熊槐不仅脸冷,连心也是冷的。 接着,熊槐又将目光转向依旧坐在席上的大臣,以屈原唐昧为首约占四分之一的变法派大臣,此刻正坐在席上对那些拜倒请求跟屈原决斗的人怒目以向。 而以咸尹范环为首的反变法派,还有依附令尹昭雎以及司马景缺,或者一直保持中立的大臣,则全都坐在席上看热闹。 见此,熊槐心中已经有底了,尤其是以咸尹范环的为首的大臣,果然没有参与这次群臣的逼宫,否则现在跪在殿中的大臣就接近一半了。 这种情况,更是令熊槐心中大安。 于是,熊槐并没有直接开口训斥,而是将目光转向将领之首的柱国唐昧,让他出面缓缓眼下的局势,以避免他这个楚王直接跟昭常他们对上,免得事后昭常他们以为他这个楚王太过偏袒屈原。 此时,唐昧见楚王看过来,立即会意,点了点头后,猛地用手一拍桌案。 鸦雀无声的大殿中,再次传来一声大响,顿时让所有大臣一惊,当他们向声音传来处看去,却见制造声音的人乃是柱国唐昧。 此时,唐昧厉声道:“大殿之上,大王面前,尔等身为国之重臣,竟然要行匹夫之勇,血溅五步,难道就是你们这些国之大臣应有的态度!还不快快向大王请罪。” 昭常等人闻言,略一沉思,便先后请罪道:“大王,臣等失仪,请大王恕罪。” 昭常等人请罪后,熊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笑道:“好一个国中重臣,好一个寡人肱骨之臣,寡人还在这坐着呢!” 说着,熊槐又指着依旧在席上安坐的群臣道:“你的同僚还在那里看着呢,而你们呢,你们竟然就因为一言不合,就要刀剑相向,还嚷嚷着要血溅五步,行那种匹夫之勇,寡人都为你们感到羞愧。” 此时,昭常等人听到楚王的怒骂声,话里话外都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见此,众人立即将额头仅仅的贴在地上,而后用眼睛余光观望殿中局势。 只是,这一看之下,却见殿中还有三分之二多的人正安坐在席上,尤其是连之前反对变法最激烈的咸尹范环都没有响应他们,见此,许多顿时心中一凉,然后更加紧紧的伏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作。 而王位上,熊槐的怒骂声还没有停止。 “还有,刚刚在大殿上,左尹左徒只是在争论六君等十八位封君究竟是苛待百姓,还是百姓因为变法而逃亡,怎么辩论到最后就开始喊打喊杀了? 难道我楚国诸贤的辩论,就是靠刀剑说话的吗?难道我楚国诸贤的辩论,不是靠证据论断而是靠声音大分辨的吗?难道我楚国诸贤的辩论,不是靠理直气壮,而是靠人多势众的吗?” 说着,熊槐冷笑道:“寡人看该羞愧的不是你们,而是寡人。寡人精挑细选的重臣,竟然全都是一群莽夫,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寡人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历代先王。” 说罢,熊槐伸出手掌,然后猛地往自己王案上一拍。 “啪!” 安静的大殿中第三次传出一声巨响,群臣心头一跳,然后见楚王已经气得在那拍桌子瞪眼了。 见此,殿中群臣顿时全都长拜请罪道:“大王息怒,臣等有罪。”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查证 慑服群臣之后,熊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着道:“今日朝议,诸卿争论的焦点就在于六君等十八封君治下的百姓,究竟是自发聚集而成的,还是六君他们征召而去的。” 说着,熊槐看着殿中长拜的昭常等人,决定给他们一个希望。 想着,熊槐便沉吟道:“所以,为了查明真相,朝廷理应派出重臣前去一探究竟,是非曲直才有定论。 若是百姓乃是自发聚集抗诉新法,那就是新法出现了严重问题,引得百姓恐惧。若是百姓乃是征召而去的,那就六君他们违背了寡人让百姓修养的诏令,陷寡人于不仁,残害百姓,不忠不仁,理应由廷理会合三闾大夫一同给他们定罪。” 昭常一听大王要派人去查证,心中一喜,六君他们身为百姓之长,百姓生杀予夺全在他们之手,这要制造出百姓自发聚集的状况,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过,为了避免派去的大臣乃是屈原一党的人,查证回来后直接诬陷六君他们,这次派出查证的人,必须要是自己人。 想着,昭常眼睛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屈原,忽的心生一计。 于是,他立即拱手请命道:“大王,这次的事情因臣与左徒争论而起,那就应该由臣与左徒来终结,为了避免有人蓄意陷害,也是为了避免六君以及朝中群臣不服,臣请大王让臣与左徒一同前去江淮查证。” “你···”一旁的屈原闻言,立即对昭常怒目而视。 “怎么?”昭常看着屈原冷笑道:“难道左徒不愿与在下一起前去查证,难道左徒心里怕了,担心自己的诬告被拆穿了?” “我···”屈原一怔,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楚王拜倒:“臣听大王的。” “你···”昭常见屈原直接将事情推给大王,心中一怔之后又是一怒。 此时,熊槐见屈原开口,立即露出一丝笑容。 至于让昭常跟屈原一起去江淮查证,这不就是胡闹吗? 他昭常常年在外出使各国,朝中没了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屈原不一样,变法的两大核心屈原与唐昧,其中屈原负责总览全局,主持变法,而唐昧负责控制军队,威慑群臣。在这变法最紧要的开始阶段,这两人可是须臾不能离开岗位。 若是屈原跑到江淮去查证,别说能否查出什么来,就算能查出六君他们谋反,那对变法而言,都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昭常可以走,屈原却须臾不可离开郢都。 想着,熊槐笑道:“左尹,如今令尹参与齐国会盟,朝中事务繁多,正需贤卿在朝出力,此时寡人可舍不得贤卿离寡人而去。 所以,贤卿想要去江淮查证一事,还请勿要再提。” “···”昭常心中无语,他就知道大王会这么说。 如果他真的如大王所说如此重要,那他也不至于一年十二个月中,他有十个月在外访问各国了。 只是大王亲自开口,他还能怎么办? “承蒙大王看重,臣虽肝脑涂地亦无以报之。” 昭常不再强求前往江淮后,熊槐将目光从昭常身上转到其他大臣身上,目光扫了一遍后,熊槐沉吟道:“去江淮查证的事情,涉及封君重臣,非重臣前去不可。 廷理,三闾大夫。” 孙浩与屈署闻言,立即应着:“臣在。” 熊槐吩咐道:“既然此事涉及案情,又与封君有关,乃是你们的分内之事,是故,就有劳两位贤卿走一趟江淮,以将此事查个明白。” 说着,熊槐又嘱托道:“两位贤卿到了江淮,对于左尹与左徒争论的十八位封君,全都要调查一次,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走漏了一个陷寡人于不仁的小人,更要防止事后有人不服。” “唯。”二人一同拱手应下。 此时,昭常见大王让孙浩与屈署一起去,心中大喜。 原本他还担心大王会偏袒变法派,会让变法派的人去江淮查证,但不想,大王不偏不倚,同时从变法派与反对派中各选一人,然后一同前往江淮。 而去江淮的两人,孙浩是跟他一起向大王施压的人,有孙浩在,那他就不但屈原一党栽赃陷害。 至于屈署此人,虽然他明面上是屈原的党羽,可是据说他要背起屈原背起变法了。此事无论真假,这人去了江淮,也可一探他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着,昭常立即拜倒:“大王英明!” 昭常开口后,无论是反对派还是变法派,亦或者是中立派,纷纷拜倒:“大王英明。” 此时,王位上,熊槐见群臣全都拜伏,心中微微一笑,然后继续道:“好了,既然此事已经议定,那么接下来就等廷理与三闾大夫查探的结果了。 诸卿可还有事要说,若是无事,那今天就议到这吧。” 群臣闻言,纷纷低头垂眼,以示自己无事。 就在群臣以为朝议就到这里的时候,殿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 “大王,臣有事说。” 群臣闻言全都一怔,今天昭常与屈原为了新法的事情差点打起来了,还差点引发群臣逼迫大王,出了这样的事情,群臣就算有事也不愿开口了。 而现在,竟然还有人敢顶着大王的怒火进言议事! 众人转头向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却见是甚少在朝中公开议论的工尹已齿。 此时,熊槐见已齿开口,立即笑道:“先生担任工尹十余年,可是甚少在朝议上主动开口啊,不知今日有何赐教!” 群臣闻言纷纷向那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已齿看去,不仅大王好奇,他们也很好奇。 已齿微微低头道:“昔日大王夜梦黑帝,黑帝赐下两道秘方,其一为五色石的制作之法,五色石数年前已经成功炼制出来。而第二个纸张的制作之法,臣与国中工匠精心摸索十七年,费劲千辛万苦,呕心沥血,现在终于成功的炼制出来了。” 说着,已齿想起那十五年来,从毫无头绪的暗暗摸索,到最后出现成品,不禁感慨万千道:“大王,现在纸张已成,臣特来献于大王。”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典籍 说罢,已齿向殿外大喊道:“将东西抬进来,上呈大王!” 话音落下,几个侍者立即抬着五个箱子走进殿中。 众人见状,顿时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五个箱子,这可是与补天的五色石相媲美的神器啊。 等箱子在大殿之中放好,随着侍者轻轻打开箱子,群臣立即直起腰来,然后顶起膝盖想要一睹为快。 这一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然后热切的看着箱子里的纸张。虽然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纸张有什么用,但是这东西既然能跟五色石媲美,甚至乃是黑帝所赠,那就绝对非同寻常。 只是,等箱子彻底打开,当众人看到五个箱子里两蓝三白的东西后,所有人心中都露出一丝迟疑,似乎这纸张并不如五色石那样震撼人心。 此时,工尹已齿来到箱子旁,然后从存放蓝色书籍的箱子里各自拿来一本书,接着单手捧举书籍,微微低头道:“请大王一观。” “呈上来。” “唯。” 很快,一个侍者便从王台边走到已齿身侧,从已齿手中接过书籍后,又弯着腰,双手捧着书籍来到王台边,将书籍献于楚王。 等楚王拿过书籍,且翻开后。 这时,已齿开口道:“大王,自从纸张制作成功后,臣找到了纸张的许多种用途,可以用来代替竹简,可以代替厕筹,可以用来糊窗,可以用来包东西等等。 然臣以为,纸张最重要的作用,莫过于取代竹简。是以,今天臣不仅带来了三箱空白纸张,同样也带来了两箱用纸制作的典籍,其一为《诗经》,其一为《老子》。” 此时,熊槐大略的翻了翻手中的《老子》,点头赞道:“善哉,善哉,寡人昔日翻阅各家典籍,这《老子》一书计五千余字,乃是各家典籍中字数较少的了。可是,即便如此,《老子》一书也要用两到四卷竹简,近两百根竹简,加在一起约有十斤重。 而用纸张制成的书籍,虽然才区区这么一点,但却将五千言尽纳其中。有了这种说,以后寡人再观看典籍时,就不必抱着厚重的竹简看了。” “大王,纸张制作的典籍,其好处可不仅仅只是如此。”已齿自得地笑道:“臣制作的《老子》、《诗经》两书,其成本却跟一卷空白的百根竹简大致相当。” “什么?”殿中众人一听那两本典籍的成本如此低廉,全都被吓了一跳。 就在众人的震惊中,屈原率先反应过来,然后询问道:“先生,你确定这两本典籍的成本不是跟一卷典籍相当,而是跟一卷空白竹简相当。” 已齿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大家为什么震惊,典籍之所以价值极高,一个是竹简本身价格不低,更重要是典籍稀少,抄写困难。 而采用印刷后,尤其是大规模的印刷,典籍在后两者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这,就是他与楚王有信心让书籍取代木简的根本原因,否则,光靠人工手抄典籍,那书籍将会在百年内都难以取代竹简。 此时,屈原开口之后就一直关注已齿的太府尹金君同,见已齿笑着点头后,正为各地乡学焦头烂额的他,顿时精神大振,然后快步走到已齿面前,拱手行礼道:“先生,此事当真如此?” 已齿见金君同一幅大急的模样,知道他的难处,便再次点头道:“大王在前,老朽岂敢虚言。” 说着,已齿见众人全都期待的看着他,笑道道:“诸君,想来各位也都在怀疑在下所言吧,不过,老朽相信,到了明天,大家就不会再怀疑了。 因为我楚国工匠已经在全力赶制典籍了,从明天开始,太府在郢都的店铺里,就会出售各种典籍。至于价格嘛,按字数算,每一万字三十钱。” 说着,已齿再次从存放书籍的箱子中各自拿出一本书,然后拿着书籍向群臣扬了扬:“诸君,也就说现在老朽手中的两本典籍,其中《诗经》只卖一百二十钱,而《老子》只卖十五钱。” “十五钱···” “三十钱···” “万字三十钱,也就是说以前价值连城的《左传》,现在也只要六百钱。” “《易传》也只要十五钱!” “《论语》要三十三钱。” “《礼》要三百钱。” ······ “不对,这有些不对劲。”此时,一直在朝议上没说话的司马景缺突然大喊道:“工尹,你说的各种典籍价格不合理,《老子》这么经典深奥的典籍,还有号称诸经之首的《易传》,为什么才卖十五钱?而给少年蒙童入门用的的《诗经》却要一百二十钱?” 说到这,景缺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已齿道:“工尹,本司马以为这不合理。” 景缺一开口,立即便将热闹的大殿给点爆了,信奉各种学派的人纷纷为本家开口。 “对,这不合理,凭什么你家的《墨子》能卖两百三十余钱,而我儒学经典《论语》却只能卖三十钱。两者差了十倍,工尹,按字数的卖法太不合理了。” “不错,这价格不合理···” 此时,熊槐见殿中原本泾渭分明的群臣,现在却彻底乱了。变法派不再敌视反对派,反而联合起来跟另一群夹杂各种派系的大臣相互争论谁家的经典价值高,而这样的情况一直从大殿门口延续到王位台下。 看到这,熊槐不禁感叹道:“这思想之争竟然比利益之争还要猛烈。” 接着,熊槐听到各种要求自家典籍涨价,要求太高自家学问身价的声音,想起后世的网络文学,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如果当年老子也知道书籍是按字数收钱的,那么后世的《道德经》会不会被水成五十万字鸿篇巨制?” 思绪发散了一阵后,熊槐定了定神,然后轻咳了两声。 可是,咳嗽声瞬间变淹没在群臣的争论中了。 见此,熊槐只好伸出手来,往王案上敲了数下。 “咚咚咚···” 此时,群臣听到异响,转眼看去,却见楚王在哪面无表情的敲桌子,见此,群臣立即行礼道:“大王,臣等失仪。” “无妨。”熊槐等大殿安静后,轻轻安慰了一声,然后开口道:“诸位,前两日工尹禀报寡人纸张可以制作书籍,然后工尹询问寡人典籍如何定价。 寡人思及此纸张秘方乃黑帝所赠,寡人不愿用黑帝的赏赐来赚钱,所以寡人决定,我楚国用纸张制作的典籍,全都以成本价出售给天下人,无论是我楚国人,亦或者是其他国家的人。” 众人见这价格乃楚王所定,而楚王又是要传播黑帝的声名,见此,众人只好拜道:“臣等愚钝,大王圣明!” 熊槐笑了笑,再次开口道:“至于有些贤卿以为自家的典籍价格太低,寡人以为这是好事啊! 诸卿想想,未来天下人学习各大学派的典籍,学《老子》只需十五钱,而学习《左传》却需要六百钱,诸位想想,他们会怎么选择。” 众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不错,为了推广自家学说,当然是典籍卖的越便宜越好,最好太府的店铺免费赠送。 一想到这,原本为自家典籍定价极高而洋洋得意的人,顿时脸就变黑了。而原本不岔自家经典定价太低的,忽然间变得喜笑颜开了。 而就在一些人思考如何降低自己学说推广成本的时候,作为纸张的制作者,已齿此刻却皱起了眉头,并在心中暗暗道:《墨子》一书价值两百余钱,而信奉墨家学说的人大都是穷困人家,根本不可能有两百钱去买《墨子》。 为了推广墨家学说,看来今后我墨家子弟要上交更多的俸禄了。 就在众人思索间,熊槐再次轻咳了两声道:“诸卿,纸张的研制成功,乃是我楚国的盛事,同样也是天下的盛世。为了推广纸张,为了振奋人心,为了传播黑帝的声名。 寡人决定,将纸张命名为娲皇纸,并于两月之后,寡人亲自以重礼祭祀黑帝,届时,国中七大夫以上爵位的贵族都需要赶来郢都参与祭祀。” 群臣一听楚王因纸张的出现而准备国祭黑帝,立即齐声拜倒:“大王圣明。”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鬼神 下朝后,昭常府上。 此时,昭常脸上露出愤恨之色,用力的将楚王赏赐的《诗经》《老子》一书甩在案上,怒道:“可恶,大王偏心,竟然亲自出面维护屈原。” 跟在昭常身后的景邵闻言,一边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的纸制典籍,一边摇头安慰道:“左尹何必如此,那奸贼屈原鼓动大王推行变法,现变法已显成效,大王有意偏袒屈原,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而今日朝议上,大王也没有偏袒屈原多少。” 说到这,景邵抱怨道:“比起大王那些许的偏袒屈原,在下倒是更加气愤范环此人。 往日,范环反对变法的声音比任何人都大,态度坚决仿佛与新法势不两立的样子。上次宴会虽然范环没有参加,但是,在下心里也是认为他会伺机而动的。 可是,今天的朝议上,我们已经发动群臣想大王施压了,结果,他范环倒好,杵在那跟根柱子一样,一动不动,完全无视了我们的努力。” “哼!”景邵冷哼道:“今日若不是范环他们没有响应我们,否则,就凭我们两方联手向大王施压,大王岂能如轻易地拒绝我等的请求。” 昭常叹道:“这就是我说大王偏心的地方,范环一向反对新法,今日在大殿中为何不动?” “嗯?”景邵一怔,奇怪的道:“左尹以为是何缘故?范环一向刚直,多次进谏大王,就算是大王也能让他违背心意,若非是他本身不愿,恐怕也没有人能威胁他吧。” “真的没有人能强迫他吗?我看不见得吧。”昭常冷笑道:“昔日我们强推景缺担任司马之职,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景缺是坚决反对大王变法的。 可是,现在呢?大王强硬的用三千户食邑换走了景缺在汉北的万户私属,你看景缺反抗了没有,自从景缺返回郢都后,不仅甚少离开自家府邸,而且在朝议上也从不说话,你说景缺是自愿的吗?” 景邵一怔:“你是说···” “除了大王还有谁,既然以前大王能威胁司马景缺,那么现在大王就能威胁咸尹范环。”昭常一脸肯定的道:“一定说之前我们联络群臣动静太大,让大王心中生出畏惧,所以大王才提前用阴私之事威胁了范环。” “不会吧。”景邵难以置信的看着昭常:“若真的是如此,那大王直接威胁你我岂不是更好。” 昭常瞥了一眼景邵:“上大夫,常行得正坐得直,哪有什么阴私之事。况且,我铁骨铮铮,是那种会屈服的人么?” “···”景邵看着昭常那鄙视的眼色,想起景缺来,不禁心中一睹。接着,他立即岔开话题道:“左尹,不说这事了,现在大王让孙浩以及屈署前去江淮查证,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屈署能站在我们这边,揭露新法的暴虐。 那么等他们二人归来,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一举说动大王暂停新法。” “屈署的事情好办,只要我们通知六君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即便屈署不站在我们这边,他也查不出什么?”昭常皱着眉头,满脸担忧的道:“现在我更担心的是黑帝。” “黑帝?”景邵闻言心中一突,然后眼光顿时向下方一瞟,看到手中这两本大王赏赐的典籍后,他拿着典籍的手不禁微微一紧。 上天、神灵真是让人畏惧,尤其还是那个传说中能补天造人的大神。 此时,昭常从案上拿起《老子》一书,翻了两页后,叹道:“这些典籍,文字优美,大小如一,排列整齐,仿佛所有的典籍都是同一个人抄录的一样。 而一个人抄录如此多的典籍,还想要所有的字都写的一模一样,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再加上今日朝议上,工尹一口气拿出两大箱子典籍。 所以,我怀疑,娲皇纸以及各种典籍,恐怕早就被工尹制造出来了,而现在大王在这个时候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恐怕是想要借黑帝之力啊。” “不好。”景邵大惊道:“大王国祭黑帝,恐怕就是在借用黑帝之力,一旦祭祀完成,不要说那些还在摇摆的贵族,恐怕就是六君他们十八人,也会有人因畏惧黑帝的神威而退缩。” “正是如此。”昭常点头道:“所以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景邵畏惧道:“可是那是黑帝啊!我等又不是大巫,如何沟通神灵,况且就算是大巫,也不能每求必应啊。” 昭常闻言笑了笑,扬了扬手中书,笑道:“我有办法。” “《老子》?” 此时,昭常将《老子》翻开,翻到其中一页,念道:“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念完,昭常合上书籍,自得的笑道:“老子的话,世人多有信服。现在大王用猛烈治国,不合天人大道,若是神灵降下神罚,那一定就是在惩戒大王。 而且,那个一直在鼓吹五德学说的邹衍,不是常说君王失德,上天就会降下灾祸示警吗?” 说着,昭常看着景邵意味深长的道:“上大夫,现在大王在我们的逼迫下,已经走投无路,竟然想要借用黑帝的力量来收服人心。可是,万一就在大王祭祀黑帝当天,上天突然降下灾祸示警,那么,你说这是谁的责任!” 景邵一怔,然后肯定的笑道:“那一定是大王失德!” “善!” 六地。 六君三兄弟将景邵传来的消息看完,六君当即对着身前的两个兄弟大笑道:“两位贤弟,不久前群臣朝议上逼迫大王暂停新法,虽然事情未竟全功,但是也把大王逼的使出了最后的手段,才让群臣暂时罢手。 现在我相信,只要我们在坚持一二,等到大王祭祀黑帝失败,上天降下灾祸,那大王肯定就只有暂停变法,诛杀屈原这一个选择了。” 司马六歆大笑道:“兄长所言极是,咱们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总算是看到成功的曙光了。” 此时,六璟看着两个欣喜异常的兄长,忍不住给他们泼冷水道:“兄长,二哥,你们想过没有,大王得到黑帝的庇护,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是祭祀活动得到上天的响应,引发神迹,这该如何是好。” “这···”六君一怔,接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五色石,面对神妙莫测的神灵,他心中也有些打鼓。 另一边,六歆见六君迟疑,立即鼓动道:“兄长放心,正如上大夫所说,大王倒行逆施,肯定不会得到上天的庇护的。 再说了,天心即人心,现在连三闾大夫这种变法派的核心人物,都已经背弃了大王,大王众叛亲离,又怎么会得到上天的庇护呢!” 六君闻言,定了定神,点头道:“不错,大王的举动,连人的不会依附,又怎么会有神灵眷顾呢!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反对大王,我们只是想要赶走屈原。” “对。”六歆立即附和道:“我们只要要赶走屈原,让国家重新恢复原有的风俗,就算神灵知道了,也会帮助我们的。” 此时,六璟再次劝道:“兄长,,现在大王请出黑帝,我们是不是就此算了。 再说了,我们已经征召百姓好几个月了,百姓聚集在此不能回家,封地中已经怨声四起,不禁百姓日久困顿,连我们的钱粮也即将耗尽。” “钱粮的事情,三弟你就不必担心了。”六歆笑道:“如今百姓全都集中在此,而且春耕将近,只要我们让百姓全都去屯田。 等到秋收,说不等我们还能大赚一笔呢!” “不错。”六君闻言大喜道:“钱粮的事情,三弟就不必多管了。” 六璟闻言,见六君与六歆全都是大喜的模样,同时,他心中也知道六君一向没把百姓放在心上。 于是,百姓家中也需要春耕的话,刚到喉咙就被他咽了下去。 或许,等到祭祀失败,大王不得已暂停新法,那时,百姓再回家准备春耕也不迟吧。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大将军赵雍 楚宫。 “大王,廷理与三闾大夫今日一大早已经带着随从出发。” “出发了!”熊槐闻言微微一笑,然后看着陈轸问道:“那咱们的人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请大王放心,此事臣早已安排妥当。只要廷理他们一到江淮,那么知北涯的探子就会这个消息传遍江淮各地。” “好,有贤卿在,寡人其无忧矣。” 说着,熊槐突然皱起眉头道:“左尹之所以归来很迟,那时因为秦国刻意留他,以示秦楚之好。而令尹参加七国会盟,这都好几个月了,怎么他们六国还没有商议好出兵的章程啊? 贤卿,现在大梁那边是什么情况啊?” 陈轸摇了摇头,叹道:“大王,令尹传回的消息,现在齐赵两国还没有谈拢伐秦主将的人选。所以,为了避免出现波折,令尹只好一直滞留大梁。” “还在谈···”熊槐想起之前六国合谋伐楚的时候,那几个国家可是谈判了一年多,想到这,熊槐目光向大梁方向一瞥,然后摇了摇头。 魏国大梁。 六国共商出兵伐秦,在六国一致同意出兵伐秦的情况下,还是拖延了两月之久。 一方面,赵主父强力要求赵国上将军牛翦担任伐秦主将,另一方面,齐王则以牛翦名望不足为由,坚决反对赵国将领担任主将,并以此事乃魏国之事,而力推魏国将领倪良为主将。 在魏国虽不愿但也不敢开口拒绝,宋国不便开口,不出兵的楚国不能开口的情况下,齐王独自一人强怼赵燕韩三国之君,以致此事久久不能决断。 这一日,齐王地刚怼完赵主父,正在返回自己临时寝宫的路上,近臣公玉丹匆匆近前禀报道:“大王,右丞相孟尝君来了。” “嗯?”齐王地一怔,皱起眉头道:“寡人不是让丞相在国中辅佐太子监国吗?他为何丢下太子来到大梁?” 说着,齐王地突然想起魏国来,眼睛一亮:“是不是丞相已经相通了,打算再次来魏国担任相国。” “不。”公玉丹摇头道:“大王,丞相此来是来禀报声子的死讯,并来询问声子继任者的。” “哼。”齐王地一听声子死讯,先是皱起眉头,然后又冷哼了一声。 此刻他心中对田文可是极为不满。 他田文乃是辅佐太子监国的重臣,而不是声子的家属,现在田文抛弃自己的职责,前来大梁禀报声子的死讯,这就是居心不良。 同时,他也知道了田文此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任命田甲接替声子罢了。 不过,想要让田甲接替声子,这怎么可能。 田氏宗亲一直掌握着齐国的军队,他们对军队的影响太大了。 先王威王之时就时常忌惮齐国名将田盼以及名将田忌,而且田忌最后还起兵谋反了。先王宣王之时,就非常忌惮靖郭君田婴。 现在齐王一脉与田氏的关系已经很疏远,田氏之人现在多为自己打算,而少有一心为国者。 就比如现在孟尝君田文,他尽然大胆到抛下自己的监国重责,跑到大梁来要齐国军权来了。 如果不是田氏势大,他现在就想废了田文。 想要军权?这简直就是做梦,他好不容易才从田氏手中夺走军权,现在又要他将军队在交给田氏? 呵呵,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着,齐王地冷冷的道:“请丞相前来见寡人。” “唯。” 另一边,赵主父与鹖冠子一回到魏王安排的宫殿,大臣富丁就来禀报道:“大王,探子来报,就在刚刚,齐相田文到了大梁。” 赵主父闻言精神一振,与鹖冠子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露出一丝喜色。 接着,赵主父欣喜的问道:“贤卿,可是田文答应做魏国相国了?” 富丁摇头道:“不,是齐将声子病逝,田文前来报丧的。” “可惜了。”赵主父叹道:“寡人还以为齐王见难以力推倪良为主将,这才强令田文来魏任相呢!不想,空欢喜一场。” “不然。”鹖冠子笑道:“大王,臣以为田文此时来请求齐王任命田甲为主将,这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啊!” “好事?”赵主父一怔:“寡人跟齐王为了伐秦主将人选,在大梁耗了两个月的时间,这其中的主要目的有两个。 一方面是为了离间齐魏关系,齐魏多年交好,关系十分融洽。这一次,齐王明知魏军主力尽损,不得不依仗他国之力,才能夺回河东,凭借河水之险抗拒秦国。可是,齐王此时却强推魏国将领做联军主将,虽然他名义是不信任牛翦将军,但其实却是在逼迫魏国表态。 而魏王为了拉拢赵燕韩三国,却始终不敢表态,同时因为担心齐国与秦国结盟,让联军首尾难顾,所以这两个月来一直是左右难摆之态。 现在的情况,齐王每拒绝一次寡人,秦国在河东的守备就充裕一分,齐王每强推倪良一次,魏王心中的焦虑就浓郁一分,齐王每把出兵之日拖延一天,齐魏两国的情分就弱一份。 而另一方面,寡人拖着联军的目的,也是为了逼迫齐王强压田文来魏任相,以离间齐王与田文,乃至齐王与田氏的矛盾。 现在第一个目的勉强达成了,而第二个目的目前可还没有半点动静啊!” 说着,赵主父迟疑道:“难道真的推田甲上位不成?” “不。”鹖冠子摇头道:“齐国田氏一直掌握着齐国的军权,现在我们推田甲上位,这无疑会缓和齐王与田氏的关系。而且,只要田文与齐王未撕破脸,那田文来魏任相,只会让田文身在魏国而心在齐,这只会让齐魏两国的关系更加亲密。 所以,臣的意思是,趁田文来请齐王立田甲为将之际,我们力推触子为将。如此,一则可以让齐王扫了田文的脸面,二则也可让田甲心中充满愤恨,三则也可让魏王感受到主父的诚意。” 赵主父一怔,难以置信的问道:“先生难道想把联军主将的人选让给齐将触子???” “不。”鹖冠子摇头解释道:“联军主将关乎主父的盟主地位,这是万万不可让人的,必须要紧握在我赵国手中才行。 臣的意思是,既然齐王以为我赵国上将军名望不足,那我们就换上我赵国大将军好了。” 赵主父纳闷道:“先生糊涂了,自从子何即位,大将军公子成晋升国尉后,现在我赵国大将军一职就一直空悬下来了。” 鹖冠子看着赵主父笑道:“主父,有的。” 赵主父:“···” 次日,当赵主父得知昨日田文游说齐王用田甲为将,而齐王地并未表态,最后田文脸色很难看的离开齐王寝宫。 得知这个消息,赵主父便带着鹖冠子自信满满的想魏宫大殿走去。 大殿。 六国之君加楚相昭雎到齐后,齐王地心烦意乱的看着赵主父道:“赵主父,咱们昨日才散会,怎么你今日又要召开会盟,难道你准备支持将军倪良为主将吗?” “齐王说笑了,此时魏国主力已丧,你强推魏将倪良为主将,你这不是在为难魏王吗?” 赵主父说着,又抢在齐王地讽刺前开口道:“不过,齐王你说的的确有道理,敝国上将军的确名望不足,难以服众,所以,在下决定推举名满天下且能威服诸将的,我赵国大将军担任联军主将。” “赵国大将军?” 六国之人同时一愣,赵国现在可没有大将军啊。 此时,韩王几瑟满脸迟疑以及好奇的问道:“赵王,敢问贵国大将军是?” 赵主父身侧的鹖冠子闻言,立即笑道:“各位大王,敝国大将军此时已经在这大殿中了。” “就在殿中?”就在众人纳闷间,赵主父掏出赵国大将军的印信,然后往自己腰间一挂。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盟成 “各位。”赵主父大声道:“在下自认于军事一道有所成就,并且名望足够,也能压服诸将,是故愿意角逐联军主将一职,不知诸位是否愿意支持。” 齐王一听赵主父为了联军主将的位置,已经不要脸到亲自下场,顿时勃然大怒道:“赵雍,你···你乃是赵国之主,岂可自降身份。” “不。”赵主父郑重的摇头道:“齐王,这话可不能乱说,天下皆知我已传位,现在我赵国之主乃是赵王,而不是我。” 另一边,韩王几瑟一听自己姑父已经豁出去颜面了,立即开口赞同:“大将军名满天下,若是将军愿意亲自领军击秦,那寡人将举双手赞成。” 接着,燕王职在韩王开口后,立即附议道:“寡人也以为可。” 此时,宋王偃不愿出面打赵主父的脸,只得一面在心中唾弃,一面连连点头道:“大将军乃天下名将,寡人以为可。” 而后,早就不想下去的魏王遫,在宋王开口后,立即附和道:“若是大将军出面,敝国倪良将军自然不敢与大将军相争的。” 魏王话音一落,其余四国之君立即将目光投向齐王,甚至连魏王遫的目光也若有若无的落在齐王身上。 “···”齐王注意到五国之君的目光,又见一旁的昭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此,他不仅在心中长长一叹。 输了,他竟然输给了赵主父这个无耻之徒。 此刻,他心中不甘。 不过,思及齐国名将声子刚刚去世,齐国内部不稳,他现在也急着回国处理国事,不能再这继续跟赵主父扯下去。 同时,齐国还需要拉拢魏国。 更重要的是,也是为了避免齐国遭到五国甚至六国七国围攻,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既然赵主父愿意亲自带兵,那寡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赵主父见五国之君全都同意他为联军主将,心中大喜道:“善,既如此,那咱们今日就将出兵的事情议定,以争取尽快出兵伐秦。” 齐王地闻言,思及国中之事,率先开口道:“善,赵主父言之有理,今日就议定出兵一事。” “可。”诸王一同应道。 接着,身为伐秦主将的赵主父率先开口道:“此次六国出兵伐秦援魏,我赵国愿出兵十五万。” 齐王地一听,看了看身侧的赵主父,心中冷笑了一下,开口道:“我齐国名将章子声子全都在不久前辞世,此时我齐国内部不稳,所以寡人只能出兵八万。 而且···” 齐王地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魏王遫,语气淡漠的道:“而且河东距离齐国遥远,军粮运输十分不便,所以军粮的问题···” 魏王遫一听,知道齐王对赵国获得主将人选不满,当即应道:“齐王请放心,齐军的军粮由我魏国一力承担。” “好。”齐王地闻言微微一笑。 接着,韩王几瑟跟着道:“魏王,韩国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寡人也可以出兵八万,但是···” 魏王遫一听,便知道韩王的顾虑何在,韩国这几年一直缺粮,之前五国伐楚的时候,魏国就时常支援韩国粮食。 想着,魏王遫不等韩王说出口,便主动应下:“韩军的粮食寡人也可以承担。” 此时,燕王职摇头叹道:“魏王,敝国的情况你也是知道,寡人只能出兵两万,不过燕军可以自带军粮。” “哼。”齐王地闻言轻轻一哼,然后冷眼看了燕王职一眼。 另一边,魏王遫却是在心中微微一叹,不是叹燕军人少,而是感叹燕王仗义。 他也知道,几年前燕国被齐赵两国坑了一把,主力尽丧,情况比魏国也好不到哪去。 而且,燕国还得防备北面的胡人以及南面的齐国。 现在燕王出兵两万相助魏国,恐怕也是燕国最大限度了 于是,魏王遫主动谢道:“燕王有心了,寡人日后必有报答。” 燕王职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他瞥见齐王目光中的寒意,心下略一沉吟,微微向赵主父身边靠了靠,然后便无视了齐王的目光。 “呵呵!”齐王地察觉到燕王的小动作,心中冷笑两声,便不再关注燕王。 这时,宋王也开口道:“魏王,宋国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寡人也可出兵三万,至于军粮···” “宋王不必担心,军粮一事请交给寡人。” “善。” 此时,赵主父看了一眼齐王,心中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道:“诸位,既然大家都决定出兵了,那么身为联军主将,在下也想提前知道各国领兵的将领是谁,并制定相应的策略,以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各国军队的实力。 不知诸位可曾准备好领军的人选?” 韩王几瑟一听,立即应道:“赵主父请放心,这次我韩国将军乃是大将暴鸢。” “暴鸢将军,韩国名将,善。”赵主父点头赞道。 接着,魏王开口道:“赵主父,我十万魏军将在将军倪良的率领下,听从主父的调遣。” “倪良将军,魏国名将。” “赵主父,我宋国主将乃是将军曹赟。” “善,曹将军全身而还,在下早就听闻他的大名了。” “赵主父,我燕军将会由将军张魁率领。” “张魁将军,闻名已久,善。” 等各国说出领军将领后,赵主父见齐王一直不开口,便主动询问道:“齐王,不知贵国谁人领兵?” “这···”齐王地一怔,他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匆忙。 此时,赵主父见齐王地迟疑,立即质询道:“齐王不会到现在还没有领兵将领的人选。” 齐王地一听,接着又见其他人质疑的看着他,立即反驳道:“当然不是,寡人国中名将太多,寡人还需要想想谁最合适。” 此时,一直站在齐王地身后的田文闻言,立即建议道:“大王,将军田甲通晓兵事,臣以为可以为将。” 赵主父一听,正要开口说话,却突觉衣袍一尽,回头一看,却是鹖冠子在扯他的衣服。 见此,赵主父一愣,接着,赵主父见齐王地脸色露出为难之色,顿时恍然大悟。 另一边,田文见自己开口后,齐王地却并没有立即答应,反而还在那迟疑不决。 见状,田文立即向齐王地拜倒:“大王,臣愿为田甲作保,此战必胜。” 齐王地见田文当众逼宫,心中厌恶,依旧不语。 而田文见自己拜倒后,齐王依旧不应,心中顿时不满。 此时,赵主父见齐国君臣脸色,立知时机已到,于是,他向齐王问道:“齐王,孟尝君所说的田甲,可是最近大梁城中盛传田甲将军。 寡人闻:西有姜视,东有田甲,始有三返,乃成栋梁。 这话寡人屡有耳闻,可见百姓对田甲将军有极高的期许啊!” 田文闻言顿时哑然,这临淄城中的童谣怎么就传到大梁城来了。 难道···田文脑海中浮现起季子那张面目可憎的脸,顿时心中一沉。 另一边,赵主父话音一落,鹖冠子立即开口道:“主父,不可,百姓们都说那田甲要被俘三次,才能成为栋梁之才啊。 万一···这是田甲将军的第三次···” 鹖冠子话还没有说完,那边,韩王几瑟一听这次田甲率军伐秦,万一田甲又要做俘虏,那一同伐秦的韩军···田甲死就死了,可是韩军却不能出现极大的损失。 想着,韩王几瑟立即向齐王地道:“齐王,齐军领军将领的事情,还需慎重,慎重!” 魏王宋王燕王闻言,一同开口道:“是啊,齐王慎重,慎重!” 齐王见各国全都开口后,心中不禁一松。 原本他还被田文逼的下不了台,现在各国之君一说,他就可以顺势而为了。 “诸位请放心,我齐国名将不少,寡人也知道诸位的担忧,所以,这次率领齐军的将领,乃是我齐国名将触子。” 众人一听,纷纷开口赞道:“善,齐王英明。” ······ 事后,赵主父与鹖冠子回到寝宫,相视一笑,然后,赵主父笑道:“先生,接下来离间田甲与齐王的关系的事情,就交给先生了。” “请主父放心!”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歌声 齐国临淄。 当田甲从田文哪里得知这次齐国主将的人选,已经确定是触子而不是自己后,暗中伤心不已。 他一面暗呼齐王不公,一面抱怨田文没有尽力帮他。 可是,还没等齐王与田文回到临淄,临淄中又接连传出数条谣言。 “田文数请齐王立田甲为将,奈何齐王听到田甲谣言,遂决定以触子为将。” “齐王心中恼怒田甲接连令齐国损兵折将,所以才立触子为将。” “齐王时常跟人说,田甲接连为楚国所俘,应该自杀以谢国人,他还活着,就是齐国的耻辱。” “齐王在会盟中公然称赞触子才能远胜田甲,并且齐国之中才能胜过田甲者无数。” ······ 当田甲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懵了。接着,痛失主将之位的伤心,与多日来的怨愤结合在一起,田甲面目扭曲的恨道: “大王何其不公也,之前淮北一战,大水冲击之下,连主将章子将军都落荒而逃,我乃是奉章子将军之命深入楚地截击楚军,以致脱逃不得,最后,为了我数万齐军将士的性命,这才委曲求全投降楚人。 结果,大王竟然将战败的责任推给身为副将的我,大王不公。” “还有,季真那个小人,为了帮助触子获得主将的位置,竟然暗中散布谣言,败坏我的名声,以致让我为天下笑。 季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另一边,郢都。 当熊槐得到昭雎从大梁传回的消息,顿时大喜过望。 田文保举田甲为将,齐王丝毫不顾田文颜面,当众拒绝了田文的提议,若不是齐王与田文有各国之君的台阶,恐怕那一次齐王与田文的面子都没了。 此时,熊槐深深的意识到,齐王与田氏之间的裂痕,从来没有那一天如现在这样深这样大。 所谓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虽然现在楚国还对齐国无能无力,可是这却并不妨碍楚国算计齐国。毕竟,有齐国这样强大的邻居,齐国的衰弱就是楚国的壮大。 所以,这正是趁胜追击,进一步离间齐国君臣关系的时候。 想着,熊槐笑了笑,对前来禀报消息的陈轸道:“陈卿,寡人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寡人以为,现在是咱们动手的时候了。” “大王英明。”陈轸拱手一礼,接着,略带迟疑道:“大王,虽然此时臣也以为应该多派探子,广施财物,以离间齐国君臣。 只是,如今六国出兵在即,而国中正处于变法的关键时候,太府恐怕没有多余的钱财,而知北涯的探子也多关注江淮,并无余力啊。” 熊槐一怔,露出慎重之色。 六国已经决定出兵,暂时无法关注楚国,那他在国中的行动就要加快进度了。所以,太府的钱粮除了用于变法以外,还得留下一部分用来应付战事。 这样算算,太府就没有多少多余的钱了。 而收买敌国大臣,尤其是齐国这样富裕的国家的大臣,更是吃钱的大户。若是钱少了,说不定齐国大臣还看不上呢。 想着,熊槐沉吟许久,然后吩咐道:“陈卿,你先去找太府尹支取五千金,然后请再亲自去一趟寿县,去找惠子,虽然这些年惠子在寿县一直在扩建城池,修建宫殿,但是,当年越国灭亡后,越国的珍宝钱财大都留在了寿县,所以,寿县那边现在还有一些钱粮。 卿到了寿县后,先让惠子暂停修建宫殿事宜,然后寿县的钱物珍宝,全都任卿支取,除了那个水晶杯,其余宝物卿都可以拿到齐国送人。 寡人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尽量让稷下学宫的诸子煽动齐王打压田氏,尽可能的煽动田氏团结起来反抗齐王,并与稷下学宫针锋相对。 寡人要齐王与田氏的裂痕更加大,更加深,以至于无法弥补。” 陈轸一听,立即拱手拜倒:“臣领命。” “还有一事。”熊槐迟疑了一下,然后嘱咐道:“贤卿此去寿县,也安排一下,关键时刻,将惠子送来郢都。” “大王仁慈。” ······ 淮南。 此时,廷理孙浩与三闾大夫屈署已经先后查证了六君与东城君的封地,二人一同确认是百姓恐惧新法而自发聚集在封君周围之后,便带着轻松的心情以及沉重的礼物前往东城东面的阴陵。 可以说,孙浩与屈署在离开郢都的那一刻,他们就都知道,这次江淮之行,乃是一场公费收贿的旅行。 而六君与东城君则是帮他们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这一日一大早,天色还灰蒙蒙的,孙浩与屈署便从临时营地起来,稍稍洗漱了一下,还没有用早膳,便率众前往阴陵。 昨天夜里阴陵君派来使者相告,阴陵君已经在阴陵西部边境等候,并备下早膳,请他们今日务必前去用膳。 对于这样的礼遇,有心跟阴陵君交好孙浩与屈署,自然不会扫了阴陵君的面子。 天色放亮,太阳将出未出之际,车队已向东走了十几里,来到阴陵地界。 此时,车队停下,一个护卫来到孙浩与屈署乘坐的马车外,禀报道:“廷理,大夫,阴陵已到,阴陵君正在前方等候。” 马车上,正在交谈的孙浩屈署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笑道: “廷理请。” “大夫请。” 二人先后下了马车,然后走到车队前,见一个身材肥胖,穿着封君服饰,眉目间带着笑容的人正在向车队走来,这人正是阴陵君本人。 到了近前,阴陵君率先行礼道:“阴欣见过廷理、大夫。” 孙浩还礼道:“阴陵君,数月不见,君风采依旧啊。” 此时,屈署却是打趣道:“不,在下却以为,数月不见,阴陵君却是增长几分福气啊。” 阴陵君一听孙浩屈署说话带着一团和气,心中立知六君东城君传来的消息属实。于是,他原本忐忑的心,此时却是彻底放松了。 想着,阴陵君笑道:“在下这几月来枯坐阴陵,身上就只能长肉了。而廷理以及大夫则不然,二位一心为国,操劳国事,数月不见,两位却是清减了几分,在下这心里可是羡慕心痛不已啊。 正好···” 阴陵君欣喜道:“在下知道今日廷理与大夫要来,便令人在阴陵大泽中捕鱼,全靠二位的福气,捕获三十余斤老鳖一只。鳖汤熬了整整一夜,此时正是享用之时,还请两位前往享用。” 说着,阴陵君颇为自得地叹道:“两位久在郢都,常吃江水之鱼,今日可要尝尝我阴陵之鳖,这也别有一番滋味。” 孙浩惊异的道:“三十余斤老鳖,这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屈署亦叹道:“今天托阴陵君的福,却是有口服了。” 阴陵君哈哈一笑:“廷理,大夫,请。” “阴陵君请。” 接着,队伍再次走了数里,在一个路边的长亭边停下。 而后,阴陵君引着孙浩屈署二人走向长亭。 待三人在亭中坐下,周围的侍者立即奉上熬了一夜的鳖汤。 此时,阴陵君举起自己案上的鳖汤,向二人示意道:“廷理,大夫,请享用。” “阴陵君请。” 接着,屈署喝了一口鳖汤,顿觉一股香气浓郁而滚烫的热泉涌入腹中,热气散发之际,瞬间驱散了腹中的饥饿以及身上的寒意。 细细品了一下,屈署叹道:“鲜,香,美,不愧是三十斤重老鳖。” 阴陵君听到屈署的夸张,眉目间顿时露出笑意。 接着,阴陵君满是期待的向孙浩看去,却见孙浩隐隐皱起眉头,见此,他心中一沉,立即小心的问道:“廷理,可是这老鳖汤不合口味。” “不。”孙浩摇头道:“鳖汤鲜美非常,只是,在下好像听到了一阵歌声。” 说着,孙浩回头向自己身后一望,却见身后乃是一片树林,而耳中那若有若无的歌声,正是从林中传过来的。 “歌声?”屈署一怔,跟着向孙浩身后望去。 “歌声?”阴陵君心中一疑,向东方望了望,见太阳刚刚从远处升起,顿时皱起眉头。 这一大早的,天气阴寒,百姓也不会起这么早。而且,荒郊野外,那来的歌声。 想着,阴陵君也不解的向孙浩身后看去。 顿了顿,就在阴陵君准备说话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哀怨凄婉的女声从远处的树林里传过来: “沿着河岸大堤走,采伐山楸拿枝条。还没见到我夫君,忧如忍饥在清早。 沿着河岸大堤走,采伐山楸拿枝条。终于见到我夫君,请莫再将我远弃。 鳊鱼尾巴色赤红,王室事务急如火。虽然有事急如火,父母饥困谁养活!” 听到这刺耳的歌声,亭中三人同时脸色大变。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烹杀 亭中沉默了一下,廷理孙浩看了一眼阴陵君,冷漠的道:“阴陵君,在下身体不适,这鳖汤还是日后再享用吧。” 阴陵君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三闾大夫屈署亦开口道:“阴陵君,在下也身体不适。” 说着,屈署直接起身,冷淡的一拱手:“阴陵君,今日就多谢你的款待了。” “啊···这···廷理请留步,请听我解释。大夫···大夫···” 阴陵君见孙浩雨屈署同时拂袖而去,急忙劝阻,却见二人丝毫没有理他,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然后车队径直往阴陵而去。 “唉~~”看着车队远去,阴陵君焦虑愤恨的长叹道:“大事休矣,这是哪个混蛋要置我于死地!” 此时,阴陵君门客纪仪走了过来,一脸凝重的问道:“君上,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大王派来查探的使者一到阴陵,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听到百姓抱怨我苛待百姓。”阴陵君焦虑的一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全身的肉一颤一颤的道:“这事要是传到大王的耳中,坐实我苛待百姓的罪名,那我就全完了。” 纪仪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君上,据六君他们说,廷理是反对大王变法的,而且三闾大夫也对大王实行新法不满,既然两位使者都是反对大王变法的,那这事就还没有坏到极点。” “嗯!”阴陵君眼前一亮,立即向纪仪行礼道:“请先生救我。” “君上勿急。”纪仪安抚道:“君上,想要逃过此劫,还需君上重礼贿赂两位使者,同时,君上也可以向使者解释,就说:君上体恤百姓,向周围的封君以及各县百姓开放了大泽山林,而那个唱歌的女子乃是从周围的县邑里过来砍柴的。 所以,那个女子乃是抱怨新法,而不是埋怨君上苛待百姓。 如果两位使者真的是反对变法的,那他们自然就会相信君上的。” 阴陵君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迟疑道:“若是他们中有人有异心呢?” “君上放心,如果他们中有人支持新法,那就算没这事,那他们也会吹毛求疵。既如此,君上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嗯!”阴陵君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本君这就去取一两件重宝献给两位使者。” 说着,阴陵君立即向自己的马车走去,只是才走了两步,阴陵君又回头看着身后的纪仪,满脸愤恨道:“先生,立即派人去抓住那个乱唱的歌女,查清她的底细。如果那女子乃是周围县中女子,来此偷柴,那就将她交给使者。 如果她是治下百姓,那就找到她的家人。” 此时,阴陵君嘴里阴冷的吐出一个字:“烹!全家全都烹杀掉。” “哼,想要祸害本君,那本君就要你全家的命。” 说话间,阴陵君愤恨不已的上了马车。 阴陵君离去后,纪仪立即带着一队士卒向歌声传来的方向扑去。 很快,纪仪就在树林中找到一个约十八九岁,一身陈旧麻衣且面黄肌瘦的女子。 那女子见一群士卒围过来,立即抛下背上约七八十斤重的一大捆薪柴,然后拜伏在地,又惊又恐的道:“诸位勇士,我乃阴陵君治下的良家女子,有户籍邻居为证,非是野外盗贼,也非是逃亡而是来此砍柴,请诸位勇士不要抓我为奴。” “良家女子!”纪仪约过围住那女子的士卒,看着她十分冷漠的道:“你身上可有凭证。” “有,有,有。”那女子焦急的连应三声,急忙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符,接着双手捧起木符举高,并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以示自己无害。 纪仪见此,迅速走过来,拿过木符,目光快速的向木符扫过一眼,然后阴沉的笑道:“果然是君上治下的百姓。” 说着,纪仪用阴寒的目光看着她,问道:“刚才可是你在唱歌。” 那女子不明所以,也不敢抬头,只是伏在地上应道:“是小妇人在唱歌。” “好,好个刁妇,找的就是你。”纪仪怒道:“来人,抓住她,然后去她家。” 那女子一听这些人要抓她,急道:“诸位,我是良家女子,你们何以无故抓人?你们就不怕阴陵君问罪吗?” 那女子急得连连大叫,只是,无论是纪仪还是周围的士卒,都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不多时,到了那女子的村庄,数个士卒立即向那女子的家中扑去,很快就将她吵吵闹闹的公婆拖了出来。 此时,纪仪已经在村中架起三口大锅,而村中百姓的也陆续赶过来。 “这一大早的,里正将我们聚集起来有何事?难道君上又要征丁?” “不知何事,不过,有城里的贵人来,而且还抓了老三叔家的儿媳。” “饶命···” “救命···” 周围的村民一听有人呼救,立即扭头一看,见是熟人被抓,全都心中一紧。 “怎么连老三叔夫妇俩也被抓了?” “老三叔可是为君上打过战,还丢了一条胳膊,这是有功之人,为何要抓他?” “是啊,老三叔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被抓?” “是啊,是啊···” 此时,纪仪见人犯已到,又见这村民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立即大声问道:“世人皆知,我楚国的税赋极重,一旦遇上灾年战事,那百姓要么饥贫而死,要么就流落为盗。幸赖君上仁慈,在封地中轻徭薄赋,这才给了你们生存下去的机会,同时也避免你们流亡为盗的命运。 你们说,君上是不是对你们有活命之恩,君上是不是仁德之主。”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看了看面带凶光的纪仪,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士卒,最后又瞄了几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妇人,全都面带恐惧之色,不敢开口反对,同样也不开口附和。 此时,本村的里正见纪仪因无人应答而脸上难看,同时也自知自己这些村民都是楚王赐给阴陵君的属民,生杀予夺全在阴陵君之手,是以不敢反驳,只是大声应道:“君上仁慈。” 里正开口后,周围的村民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开口呼道:“君上仁慈。” “好。”纪仪见村民全都大声疾呼,笑着点了点头,大声道:“看来你们还是知道感恩的,知道君上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是。”纪仪脸色一沉,怒道:“现在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非议君上,诅咒君上,你们说,这种人该怎么办。” 周围的村民一听,稀稀拉拉的呼喊声顿时一停,接着,大部分人脸上瞬间露出惧意。 最近一段时间,村中公然非议阴陵君的人可不在少数。 因阴陵贫困,又因之前楚国征战不休,更是因为大王已经公开宣布与民休息的情况下,阴陵还是从每户百姓家中征召了一个壮丁,同样还因为有些百姓打算逃亡去周围的县邑,可是家中壮丁还在阴陵君那里,是以暂时走脱不得。 如是种种,再加上春耕在即,所有百姓家中都缺了一个主要劳动力,缺一个劳动力也就罢了,可是百姓还得额外供养一个壮丁。本来就快穷的揭不开锅的百姓,现在哪有余力去供养一个只吃饭不干活的壮丁。 如此,这段时间以来,村中村民怨声载道,更有不少人已经开始诅咒阴陵君。 此刻,被聚集而来的村民一听纪仪之问,全都沉默了,原本还满是嗡嗡声的村子,瞬间安静下来。 此时,纪仪见本村里正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又见周围村民面带惧意,他便冷笑道:“既然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我告诉你们,奉君上之命,非议君上者,烹杀全家。” “烹?!”周围的村民一听,纷纷恐惧的后退两三步,甚至都不敢直视纪仪。 此时,纪仪目光扫了周围村民一眼,然后指着那女子一家三口大喝道:“来人,将这一家三口投入锅中,烹!”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汝坟 郢都。 熊槐收到陈轸从寿县传来的情报,展开一看,接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便阴沉下来,而且阴沉的让人感到害怕。 “阴陵君,烹杀酷刑,连寡人都不敢干的事,他阴陵君怎么就敢。 众目睽睽之下,煮了一个时辰,活活将人煮死煮烂,还是他治下的百姓,这简直就是惨绝人寰,骇人听闻。 好,好的很。” 熊槐咬牙切齿的说着,而后皱起眉头沉默了下去。 此刻他虽然恼怒阴陵君的凶恶残暴,心中恨不得立即将阴陵君绑到自己面前砍了他。 可是,他也知道,就凭阴陵君烹杀属民的恶行,乃至是阴陵君违背他下诏修养的命令,征召百姓修建宫室,他也不能将阴陵君处死。 按照楚国之法,封君拥有封地的所有权限,即便是将治下百姓处死,那也是他们的合法权力,更别说征召百姓了。 所以,仅仅只是为人残暴,苛待百姓,违背自己这个大王的治国策略这三条,仅仅只能让阴陵君脱一层皮,而不能直接处死他。 而这却是让熊槐极为不满的。 倘若这事发生在郡县之长那里,无论是郡守还是县尹,别说是触犯了这三项罪名,哪怕就是触犯其中一条,他也可以直接下诏将郡守县尹处死。 可是,封君、封君,带了一个君字的,情况就截然不同。 毕竟,封君再怎么残暴,苛待的都是他们自己的百姓,而不是楚王的。 可如果仅仅只是训斥两句,然后降爵削地,这如何对得起被烹杀的那四个百姓,如何对得起此刻正在遭受封君恶政的百姓。自己身为楚王,怎可眼睁睁看着子民受罪,而什么都不做。 想着,熊槐沉吟许久,还是决定就不能这么放过阴陵君。 “来人,将阴陵君封地的情况拿来给寡人。” “唯。” 不多时,侍者将阴陵的资料搬过来,小心的放在王案上。 等侍者退下,熊槐伸手从王案上拿起一卷竹简,仔细的看了起来。 “阴陵君封地三十里,登记在册的属民两千两百户,有一座小城,外加周围的四个村子。” “阴陵虽然不小,但是阴陵北接淮水,北部乃是一片沼泽,其内又多山林,且阴陵距离寿县较远,没有享受到芍陂的福泽,是故,因耕地较少的缘故,阴陵并不富裕。 正是因为阴陵不富裕,所以阴陵君治下百姓多是贫民。也正是因为阴陵百姓多贫,阴陵君担心百姓知道新法后,会大规模的逃亡,所以阴陵君才在第一时间响应了六君。” “根据廷理这里的消息,变法开始两月后,各县接连收到了阴陵君的抓捕逃亡百姓的公文,总计逃亡百姓五十八户。” “五十八户!”熊槐面色一冷。 五十八户逃亡的百姓,这在江淮封君那边,排在第二位,仅次于令尹昭雎的封地射阳。可是射阳那是什么地方,既是穷山恶水,又是齐楚交界的边境线,这些年来,齐楚矛盾重重,百姓多有逃亡。 加上昭雎主要的收入来自万户食邑,所以昭雎也根本没怎么管射阳,只是定下税收后,让当地的里正自己管。 当初楚国灭越占据射阳的时候,射阳方圆百里就只剩下不到五百户百姓。现在的射阳,据说连百户百姓都没有了。 而阴陵呢,就算土地贫瘠一些,但努力耕种,百姓也能混个温饱。而且阴陵地处楚国腹地,没有战乱之苦,百姓也不用担心敌国军队杀过来。 可是,就这样,阴陵一地在新法施行的两月之间,在阴陵君的百般阻挠下,还是有超过百分之二的百姓逃亡。 如此多的百姓逃亡,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阴陵百姓很苦,要么是阴陵君治理不力,要么是阴陵君向百姓索取太多。 想到这,熊槐立即拿起下一卷竹简。 又看了两卷竹简,果然,熊槐找到阴陵百姓逃亡数量太多的原因。 原来却是阴陵君性喜吃鱼,靠近阴陵大泽以及淮水的村民,都要在赋税之外,还要额外承担阴陵君每日要享用的鱼。 熊掌我所欲也,鱼亦我所欲也,在现在这个年代,鱼也是难得之物。 也正是阴陵百姓需要额外承担捕鱼的责任,这才导致了本来就不富裕的百姓,对阴陵君多有怨言,甚至在新法实施之后,百姓得知各县分田,竟接连逃亡。 看到这,熊槐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 随着时间的不断过去,各地贵族陆续赶到郢都,甚至连前往大梁会盟的昭雎也赶了回来,就在国祭黑帝的前夕,前去江淮查探的廷理孙浩与三闾大夫屈署也匆匆赶回郢都。 楚宫大殿中。 熊槐高坐在王位上,令尹昭雎与左尹昭常坐在右侧,左徒屈原坐在左侧,三人之后,则坐着六君等十八位被调查的封君。 而去江淮查证的廷理孙浩与三闾大夫屈署则长拜于大殿中,此时,孙浩长拜道:“大王,臣等奉命前往六君等十八位封君封地中查证,发现百姓乃是因恐惧新法而自发聚集的,而并非如左徒之言,乃是被诸君征召的。” 屈署在孙浩说完之后,立即拱手道:“大王,廷理所言属实,臣可以作证。” “哦!”熊槐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再次问道:“当真!” 二人闻言,齐声拜倒:“大王在前,臣不敢虚言。” 此时,昭常在二人开口后,得意的向屈原看了一眼,然后拱手道:“大王,现在既然经廷理以及三闾大夫查证,确系左徒污蔑大臣,同时也确认,新法暴虐。既如此,臣请大王下诏治左徒罪,并暂停新法,以安百姓。” 六君等人闻言,齐声拜道:“大王,请诛屈原,暂停新法,以安百姓。” 群臣拜倒后,事不关己的昭雎,以及心中有底的屈原,只是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淡定坐在席上一动不动。 另一边,熊槐则半眯着眼睛看了看殿中拜倒请命的十九人,目光一冷,然后又瞬间恢复常态。 顿了顿,昭常见自己等人请命后,楚王没有任何反应,不禁直起腰来,看着楚王道:“大王···” 此时,熊槐笑着摆了摆手:“诸卿,不久前刺史府给寡人奉上一首淮水之地的民歌,寡人看完感触良多,等寡人将这首民歌读完,再说治罪的事情。” 说罢,熊槐伸手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然后冷冷的冲群臣看了一眼。 此时,群臣一听楚王说起淮水民歌,不禁一愣。其中廷理孙浩、三闾大夫屈署、阴陵君三人则是面色一僵。 等到楚王目光冰冷的扫过来,殿中群臣有一些人摸不着头脑,还有一些人则面带惊恐之色。 而这些惊恐的人,显然已经知道楚王要念什么诗了。 “咳咳。”熊槐清了清喉咙,然后尽量放缓语气,一字一字的念道: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殿中,群臣只听了楚王念了前四个字,立即便知这是那一首诗,这是江淮民歌,同时也是百姓抱怨国君的诗。 就在群臣莫名其妙间,廷理孙浩与三闾大夫再一次听到这歌声,顿时面如死灰,连连叩首请罪: “大王,臣有罪,臣有罪···” 另一边,还在席上跪坐的阴陵君听到孙浩与屈署的请罪声,立即惊恐交加的连爬带滚的汗泪直流的爬道孙浩身侧,然后一边不停的重磕,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请罪:“大王,臣有罪···” 而还不知内情的昭常以及其他封君,一听孙浩屈署以及阴陵君请罪,顿时若有所悟。 此时,熊槐听到孙浩三人的请罪声,面色不变,依旧用平缓的语气接着念道: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等熊槐将诗念完,那边,包括令尹昭雎在内,所有的大臣全都长拜请罪道: “大王息怒,臣等死罪。”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始作俑者 群臣拜倒请罪后,熊槐轻轻冷哼一声,然后将手中的竹简重重的砸在王案上。 “砰~~~” 安静的大殿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响,群臣内心顿时全都一颤。 此时,熊槐见群臣全都不敢抬头,便冷冷的向阴陵君问道:“阴陵君!” 阴陵君一听楚王冰冷的语气,他心中一寒,仿佛全都都冻僵了一样。 只是,楚王询问,他也不得不答,只得颤颤发抖的应着:“臣···臣在!” 熊槐见状,用毫无情绪的声音问道:“一晃一个多月,你可还记得住在阴陵大泽旁边的无名氏。” 阴陵君惊恐不已,煌煌而不知所语:“臣···臣···” 熊槐冷笑道:“看来君已经不记得她了,也是,你们俩素未谋面,而你阴陵君乃是高高在上的楚国封君,而那女子却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贱民,你阴陵君又怎会急得那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呢。” 阴陵君一听楚王讥讽的话,立即再拜道:“回···回大王,臣···臣记得!” “记得!”熊槐冷漠的瞥了一眼阴陵君,依旧讥讽的道:“也是,你也应该记得,自寡人二十年前下诏废除肉刑以来,各地官吏秉承寡人的诏令,不再采用除斩首以外的肉刑。现在,我楚国再次发生烹杀这样惨绝人寰的酷刑,这事在阴陵附近已经引起了轰动,所以,阴陵君的确应该记得,你是这二十年来第一个动用酷刑的人。” 阴陵君大恐:“臣···臣···臣该死。” “哼,该死,你的确应该死。”熊槐冷哼一声,然后自顾自道:“一个年仅十八的女子,一个刚刚成婚丈夫就被你征召的女子,一个成婚三年与丈夫聚少离多却依旧独自在家孝敬父母的女子,一个四更起床去砍柴早膳后就要去耕种的女子。 这样一个贤良的好女子,竟然因为区区一首民谣《汝坟》,而惨遭烹刑。” “臣该死!”阴陵君再拜道。 此时,殿中群臣听到楚王与阴陵君的对话后,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他们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全都用冰冷的目光看向阴陵君。 这些人中,又以昭常为最,此刻昭常正用杀人的目光看着阴陵君,同时心中更是万分惋惜。 大好局势,本可趁此机会一举驱逐甚至诛杀屈原,结果,却因为区区三个百姓,而功亏一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昭常心中大恨。 另一边,熊槐则是看着下方的阴陵君接着道:“自寡人灭越以来,天下皆谓寡人残暴,而我楚国接二连三遭到各国围攻,战事频繁,百姓困苦不已。是故,国中百姓对寡人多有抱怨不解。这几年来,刺史府中派去各地采风的刺史,从国中各地给寡人带回了无数抱怨埋怨寡人的诗。 甚至,在汉北郡,因为汉北郡壮丁死伤惨重,无数的老父老母失去儿子,无数的妻子失去丈夫,无数子女失去父亲。以至于汉北郡中埋怨寡人的百姓甚众,怨恨寡人的也有很多,乃至暗中诅咒寡人的也不少。 这些寡人都清楚,可是寡人说什么了吗?” 熊槐自问自答道:“寡人对那些埋怨怨恨乃至诅咒寡人的百姓,全都没有问罪,而是下诏宣布休养生息,并将国中的王田分给了百姓。 为何如此,那是因为寡人知道这些年百姓真的是受苦了。” 说到这,熊槐又看了一眼殿中群臣,冷冷的道:“若是寡人也如你阴陵君一样,只要下方群臣百姓只要稍有怨言,不仅不加以安抚,反而施以烹刑。那么······” 熊槐呵呵冷笑道:“那么此刻殿中的你们,有多少从来没有对寡人有怨言,又有多少人能活着离开王宫。” 群臣一听楚王如此重的话,全都心中一紧,尤其是六君等人,唯恐楚王不跟他们讲道理,而是直接施以烹刑,那他们就死得太冤了。 于是,群臣纷纷请罪道:“臣等死罪。” 熊槐见群臣俯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冲阴陵君道:“阴欣,你之罪有三。 其一,违背寡人修养生息的诏令,为了一己私欲,征召百姓,此为虐民。 其二,行贿使者欺瞒寡人,此为欺君。 最后,也是最大的罪责,那就将寡人苦心经营废除肉刑的努力毁于一旦,二十年之功,却是一朝尽毁,此为动摇国本。” 说完,熊槐冷冷的问道:“阴欣,这三条罪名你可认罪。” “臣···臣···”阴陵君一听楚王口中的三条重罪,几乎每一条都可以杀头,这让他急得全身的肉都是跳一跳的。 急切间,阴陵君立即将目光投向左尹昭常,希望昭常能出面美言两句。 现在他还不想死。 而昭常这边,在楚王公布阴陵君的罪名后,昭常便冷眼看着阴陵君,此刻他见阴陵君投来求救的目光,立即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臣有话说。” 阴陵君见昭常开口,快调到嗓子口的心脏,顿时微微向下回落不少。 而熊槐见昭常开口,立即面无表情的问道:“左尹有什么要说的。” 此时昭常眼睛余光瞥了一眼没有反驳楚王给的罪名的阴陵君,知道此时阴陵君已经成了楚王用来杀鸡儆猴的鸡,而他们这些被恐吓的猴子,又如何能开口为鸡说情。 所以说,现在阴陵君已经没救了。而其他十七位封君则不然,大王还查无实据,还能保一保。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让众人与阴陵君撇开关系,免得受到连累。否则,若是让大王将阴陵君的事情扯到其他人身上···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阴陵君闹出这种事,昭常根本就不想替他说情。 想着,昭常拱手道:“大王,阴陵君鱼目混珠,胆大包天,虐待百姓,其罪不赦,臣请大王烹杀阴陵君,以儆效尤。” “左尹,你···”阴陵君一听昭常之言,立即转过头去,然后惊恐交加,目眦欲裂的看着昭常。昭常不仅没有施以援手,反而还落井下石。 见此,阴陵君原本稍稍缓和的心脏,立即如同在胸膛里打鼓一样,仿佛随时都要破胸而出一般。 此时,熊槐听到昭常之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阴陵君问道:“阴欣,如何?” “臣···”阴陵君闻言张了张口,沉默了一下,然后面如死灰道:“大王,臣认罪。” “寡人是在问你认罪吗?”熊槐怒道:“寡人是在告诉你,我楚国已经连续二十年没有施行肉刑了,可是自从你开了一个头,现在,朝中大臣立即有样学样,要求要施行烹刑这样惨绝人寰的恶刑。 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说的不就是你吗? 你以为你烹得仅仅是哪三个百姓,不,岂是你烹得是寡人的威严以及我楚国法律的底线。 此时此刻,你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昭常闻言脸一黑。 而阴陵君浑身一震,然后痛哭流涕:“臣知错了,请大王降罪,无论何种惩罚,臣全都心甘情愿。”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处罚 熊槐见阴陵君痛哭认罪,点了点头,然后沉吟道:“有罪必罚,有功必赏,此寡人之宝也。今阴陵君欣所犯者有三,理应重处。” 说着,熊槐看了看殿中已经认命的阴陵君,又看了看坐在原地不为所动,且面色冷漠的昭常六君等人,接着道: “阴欣你虽残暴不守法度,但是寡人身为楚国之君,理应依法处置。 你违背寡人的诏令,行贿使者,虐待治下百姓,使用超过律法的刑罚,今寡人剥夺你阴陵君的封号,并将爵位降为执帛,同时剥夺你对阴陵大泽的治权,从此以后,你不可再驱使百姓前往阴陵大泽为你捕鱼,但阴陵百姓往来不限。 此外,你治下有百姓两千余户,寡人决定收回四百户百姓。其中,那被烹杀的一家人所在的村子,将不再归你所有。 还有,稍后你立即传书回阴陵,让阴陵放归百姓,让阴陵百姓得以修养。 最后,寡人希望你今后引以为戒,善待百姓。” 阴陵君一听楚王的惩处,不由愣住了。 本来,他见楚王盛怒,还说出了其无后乎这样重的话,而且殿中群臣,无论是令尹昭雎还是左尹昭常乃至六君他们,全都没替他说情。 他本以为这一次已经在劫难逃了,甚至说不定全族都会被贬为庶人。 结果,楚王仅仅只是剥夺封号、降爵、削地、并剥夺四百户百姓,这样的处罚可是远远不及他所预料的那样严重。 看来大王还是仁厚的,对待贵族更是宽厚,今后要是谁再说大王仇视贵族封君,那他就跟谁急。 想着,阴陵君,不,阴欣立即感动的俯首拜道:“大王仁慈,臣感激涕零。” 此时,昭常听到阴欣感动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 原本他听大王的语气,以为这一次查到实据的阴陵君要被灭族,结果大王仅仅只是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 现在再看他刚刚的言语,简直是太愚蠢了。 不! 昭常摇了摇头,不是我太愚蠢,是大王太奸诈了。 刚刚大王一定是要将阴欣灭族,以恐吓六君等人的。但是,大王见我以及六君他们全都抛弃了阴欣,所以才放过阴欣。 离间、分化、拉拢。 这一刻,昭常脑海冒出了许多计谋。 不过,若是还可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抛弃阴陵君的。 只是,当昭常看到阴欣那一副被感动的面容,他的内心顿时沉到了低谷。 大王虽然放过了阴欣,但是却将阴欣拉拢过去了,原本齐心协力地十八位封君,现在开始瓦解了。 阴欣解散百姓后,那么剩下的十七个人··· 想着,昭常心中一紧。 另一边,熊槐处置了阴欣后,又将目光转向还在殿中长拜的孙浩屈署两人,然后用平静的语气道:“廷理,三闾大夫。” 二人一听楚王直接叫他们的官职而不是亲密的称他们为贤卿,心中一紧,同时应道:“大王,臣有罪。” “呵呵!”熊槐冷笑道:“这么说你们承认之前在阴陵收取贿赂,并替阴陵君隐瞒了。” “臣有罪!”二人不敢起身,只是深伏在地应道。 熊槐见此,不由大失所望道:“廷理孙浩,三闾大夫屈署,二人奉命前去查探,结果却收取贿赂,隐瞒实情,深使寡人失望。 故而,寡人决定将二人降爵一级,其中廷理孙浩身为主使,罪加一等,寡人决定免去廷理一职,贬为寿县尹。而三闾大夫身为副使,与廷理孙浩同流合污,寡人决定额外罚俸一年,以作惩戒。” “谢大王开恩。”二人一听被降爵一级,不禁悲从心来,尤其是孙浩还被贬去寿县,不能在郢都任职,不禁心生绝望。 接着,熊槐目光扫视群臣,见群臣无人与他对视,便开口道:“廷理身负刑罚重责,今廷理空缺,则需要立即让人补上。 汉北郡守接子,天下大贤,寡人试之汉北,结果汉北郡家给人足,民风俨然,四国围攻而不克,寡人以为能。 故,寡人决定以汉北郡守接子续任廷理一职。至于汉北郡守一职,则由襄阳郡守陈相接替。 此外,邓县尹叶巡乃太傅高徒,治理邓县多年,邓县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寡人以为能,是以寡人决定让邓县尹叶巡接替襄阳郡守一职。” 说完,熊槐向群臣问道:“诸卿,寡人如何安排,卿等可有异议!” “···”群臣见楚王没有跟任何商议,直接任命了人选,虽然感觉有些不妥,但是这时却没有人敢吭声。 此时,昭常更是紧锁眉心。 孙浩失去廷理之位,而汉北郡守接子来郢都担任廷理,这一增一减,屈原一党在朝中的的实力更加大了。 现在,令尹昭雎与司马景缺不开口,屈原掌握大部分行政权,唐昧掌握军权,金君同掌握财权,接子掌握刑罚,已齿掌握工事奴隶。 这样算一算,楚国的大部分力量基本上都被变法派掌握了。 而他这个左尹,加上上大夫景邵以及司败罗异,再算上咸尹范环,反对变法的人基本上就只有在朝中提建议的权利,而无法多加干预国事。 这一刻,昭常突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果再不做些什么,那么变法可能就真成了。如此,不久的将来,说不定屈氏将取代昭氏成为楚国最强大的家族。 接着,昭常想起昭氏与景氏对变法的态度后,内心又微微一松。 好在,我们还有机会。 另一边,熊槐见群臣全都没有开口反对,心中笑了笑,又接着道:“前廷理与三闾大夫前往江淮查证一事,因二人收取贿赂,寡人以为二人的查证不足为凭。 是故,寡人决定等新任廷理到位后,再会和司败一同前往江淮查证,看看百姓对新法的真实态度。 此时关乎新法是否继续,同时也关乎我楚国未来的国策,不可不慎,不可不明,还请诸卿宽心,寡人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还来查证?!”六君等人一听,顿时心中一紧。 这齐国来的接子可不是之前的孙浩屈署,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谁把阴陵的事情禀报楚王的,可是,那个接子乃是铁杆变法派,让接子主导查证一事,岂会替他们隐瞒。 一时间,六君等人心中大恐。 接着,六君等人全都将目光看向左尹昭常,希望昭常能出面反对。 而昭常察觉到六君等人的目光后,立即直起腰来,然后在六君等人欣喜的目光中,拱手行礼道:“大王英明。既然廷理与三闾大夫收取阴陵君贿赂,那么也难保他们二人没有收取其他封君的贿赂,此时的确需要重新派人去查探。” 六君等人闻言不由惊愕万分:“······”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国祭 从楚宫中出来,一到昭常府上,六君等人立即围住昭常。 “左尹,刚刚在大殿上,君为何同意大王让接子去江淮查探?” “是啊,难道君不知道接子乃是屈原一党吗?哼,以在下看,只要接子到了江淮,无论百姓是不是主动聚集的,那接子一定会禀报大王,说我等残害百姓。” “不错,正是此理,左尹你刚刚在大殿第一个开口同意再派人去江淮,这可是害死我们了。” “嗯,现在在下心中还在纳闷,左尹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 昭常听着十七位封君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顿时被说得心烦意乱,连连摆手道: “诸君,在下的为人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在下可是一直反对变法的。” 六君抱怨道:“左尹,在下虽然知道你是反对变法的,可是现在出问题的是我们啊,一旦接子去了江淮,将我们的事情全都暴露在大王面前,那我等可要承担大王的雷霆之怒啊。” 东城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左尹,你刚刚也看到了,阴陵君可是被削了四级爵位,封地少了一半,百姓少了两成,还遭到大王的训斥。 一旦我们的事情被捅到大王面前,那遭殃的就是我们。” “对···” “不错···” “遭殃的是我们!” 此时,舒庸君看着昭常狐疑道:“左尹,你该不会想把我等往绝路上逼,然后以此激怒其他封君反抗大王吧。” 此言一出,六君等人一怔,然后一边惊恐的后退一步,一边迟疑的看着昭常: “左尹你···” 昭常一见六君等人全都惊恐的看着他,脸上已经充满着对他的不信任,当即举手诅咒起誓道:“诸君,在下发誓,在下绝无此意,若是在下打算坑害你们,愿受万箭穿心之苦。” 六君等人见昭常起誓,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昭常见状,立即开口解释道:“诸君,在下刚刚只是同意大王,那是因为在下已经有了办法,会让接子无法前往江淮,也会让大王暂停新法。” “什么办法?”东城君立即问道。 昭常见六君等人全都期待的看过来,笑了笑,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一说来就不灵了。” 龙舒君皱眉道:“左尹,你不说出来,我等怎知你的办法可行,怎知你不是在暂时稳住我等。” 六君接着道:“对啊,万一···” 昭常闻言,摇头道:“诸位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你们在各自的封地里无论做了什么,大王都会一无所知,当年郢都群臣混弄大王,大王可是也一无所知。 现在则不然,知北涯的探子遍布国中各地,无论是在郢都还是在各地,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大王立即就知道了。 就像阴陵君一样,以前你们江淮的风声要想传到郢都来,那可是千难万难的,可是现在呢,阴陵君前脚在封地内烹杀百姓,大王立即就知道,今天还趁机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这就是办法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六君怒道:“左尹,这是不相信我们了,要知道我等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舒庸君接着道:“还有,左尹,现在大难临头的是我们,你总得给我一旦提示吧。否则,要是等几天我们就这样傻乎乎的回去等你的消息。 那···” 舒庸君一甩衣袖,面色冷淡的道:“那就请恕在下不在奉陪了,在下一回到封君,就立即解散百姓。” “对。” “舒庸君言之有理。” 昭常一听,立即笑道:“放心,这一次大王一定会在你们离开郢都之前暂停新法的。” “哦。”舒庸君一怔,迟疑的道:“左尹,此言当真,要知道在等两天就是国祭黑帝的时间,祭祀过后,我们就会返回封地了。” “请诸君放心。”昭常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 数日后,四月初一,乃是楚国举行大朝议的时间,但是今日楚国却并未举行朝议,而是举行国祭黑帝。 这一天一大早,熊槐身穿盛装,带着太子以及群臣贵族,在大批军队的护卫下,在大量百姓的跟随下,来到江水之畔的黑帝庙。 熊槐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的人山人海的群臣勋贵百姓大声道:“诸位父老兄弟,自二十年黑帝展露神迹以来,寡人承蒙黑帝看重,得赐两件神器的制作方法。 其中五色石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被我楚国工匠制作出来,而今,这第二件神器娲皇纸也成功制作出来。这两件神器的成功研制,则向天下人表示,黑帝真的在庇护着楚国,庇护着寡人,庇护着诸位父老兄弟。 是以,今日寡人带着父老兄弟来此祭祀黑帝,一则为了感谢黑帝,为了表达寡人对黑帝恩赐的感激,今日,寡人决定以三太牢祭祀黑帝。 其二,此次祭祀的宁一个目的,乃是为了向黑帝祈福,请黑帝庇护楚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为表诚意,寡人将亲自在黑帝庙中沐浴斋戒三日。 现在祭祀开始。” 此时,台下的群臣勋贵百姓一听楚王之言,楚国工匠根据黑帝赐予的秘方,再次成功制成一件神器,不禁激动自豪不已。 “黑帝···” 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黑帝,接着,周围的人立即响应: “黑帝···” “黑帝···” 不多时,江水之畔到处都是高呼声,仿佛所有的人都在欢呼黑帝之名。 过了一会儿,太卜观游以三太牢祭祀黑帝之后,熊槐站在高台上,抬起手来打算制止百姓的呼唤。 好一会儿后,百姓才安静下来。 此时,熊槐庄重的对观游道:“太卜,占卜。” “唯。”观游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便在高台的一侧,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举行占卜仪式。 又过了一段时间,占卜仪式完成,然后观游在所有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举起龟壳,大声高呼:“大吉。” 熊槐一听,立即大喜的高呼道:“天佑楚国,天佑寡人,大吉。” 群臣闻言,跟着高呼道:“天佑楚国,天佑大王,大吉!” 接着,外侧的士卒以及更外侧的百姓听到声音,亦跟着高呼道:“天佑楚国,天佑大王,大吉。” 一时间,楚人的高呼声响彻云霄,震天动地。 高台上,熊槐看着热烈响应的国人,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火光 祭祀过后,熊槐留下太子横监国,并让令尹昭雎与柱国唐昧辅佐太子,然后便在群臣的目送下,在太卜观游等楚国巫师的陪侍下进入黑帝庙中,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斋戒祈福。 熊槐的身影消失在黑帝庙内后,群臣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太子横对昭雎道:“令尹,国中事务繁多,我等不可再次久留。依孤之见,可留下部分大臣再次等候父王出来,其余大臣便可返回郢都。” “太子所言极是。”昭雎点了点头,微微垂首问道:“不知太子以为该留下何人。” 太子横笑道:“孤之四弟旺财,即将行冠礼,可留于此处等候父王。至于朝中群臣,还请令尹做主。” “诺。”昭雎点头应了一声,然后退后一步,与柱国唐昧商议了一下。 二人议定,昭雎便向太子横拱手行礼道:“太子,臣与柱国商议,决定留三闾大夫屈署并大王身边谒者在此等候大王,此外,为了以防宵小之徒惊扰大王,可让右司马邓陵光率五千近卫军在此护卫左右。 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三闾大夫屈署,右司马邓陵光。”太子横沉吟了一下。 三闾大夫不仅掌管宗室,而且还负责楚国宗庙的祭祀,现在父王在黑帝庙中为国祈福,三闾大夫理所当然的应该留下来。 而邓陵光不禁本人时常护卫父王左右,充当侍卫统领,而且其所部的近卫军,乃是直接归父王指挥的军队,军队数量虽少,但是其中士卒各各以一当十,让近卫军留下来护卫左右,可保万无一失。 想着,几近不惑之年的太子横,轻抚着自己黝黑狭长的胡须,点头道:“善。” 不多时,太子横下令让军队劝离了百姓之后,便与昭雎唐昧率领群臣以及大军返回郢都。 路上。 六君与东城君两人爬上左尹昭常的马车。 车上。 六君感叹道:“左尹,今日的国祭可是很成功,大王一呼而群臣百应,群臣百呼而百姓万应,由此可见,大王得天之佑,乃是深入人心的。” 此时,东城君从袖中掏出一本楚王命人编写的《黑帝书》,从中翻开后,面色沉重的看着昭常道:“黑帝事迹广为流传,补天救世赫赫功名,捏土造人万古流芳,乃是有开天辟地威能的上古大神。 今五色石娲皇纸在楚国先后出世,黑帝威名已经深入国中所有人的内心,同时所有人也全都认为黑帝曾赐福于大王。 虽然我们都以为大王变法乃是一件不利于国家的政策,但是,我们现在同样也以为,得到黑帝赐福庇护的大王,不是人力可以威胁以及击败的。 左尹以为然否。” 昭常一听,立即知道今天的国祭,以及国祭中公布的娲皇纸、黑帝书,已经极大的震撼了国中群臣勋贵,以致之前征召百姓的十七位封君,开始打退堂鼓了。 想着,昭常立即开口道:“大王得天之佑,这是人所公知的事情,在下也丝毫不怀疑。” 昭常恭维了一句后,又摇头道:“不过,天心即人心,顺天应人才是明君之道。昔日大王与先令尹昭阳两次清查国中土地人口,扰得百姓不得安宁,幸赖忠贞之士进言,大王及时醒悟,这才暂停扰民。 二十多年前,大王听信屈原谗言,在国中开始变法,幸赖有识之士进言,大王这才明白忠奸,暂停变法。 广开言路,大行正道,不为邪道所惑,这就是大王下破柱国灭亡越国的原因,也是大王上得黑帝赐福的根本所在。” 说着,昭常有叹气道:“可是,现在大王则不然,听信谗言,贬斥忠言,近小人而远贤臣,国中人心浮动,国外群狼环伺,这岂是圣明之君。 天心即人心,现在人心不附,上天又岂能依附。 所以,君等不必担心。” 六君听着昭常安慰的话,感觉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却无法使他安心。 于是,六君皱眉道:“左尹,人道近而天道远,这上天神灵的事情,谁能说清楚呢。” “是啊,天道太远,非你我所能知。”东城君点了点头,然后脸色沉重的看着昭常道:“左尹,我等明日就将离开郢都。” 昭常一怔,点头道:“此事我已知之,还请诸君明日早起、缓行,在下明日就将前往黑帝庙以死相谏,让大王暂停新法。” “明日死谏!”六君东城君一怔,然后面色沉重的对视一眼,接着异口同声道:“善,那我等就再留郢都一日。” “善!” 另一边,黑帝庙中,熊槐正在黑帝神像下闭目跪坐祈福。 此时,太卜观游轻轻走了进来,在熊槐不远处拱手轻呼:“大王。” 熊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太子和群臣已经返回郢都了。” “是的。”观游应道:“太子留下公子旺财、三闾大夫在外侍奉大王,并下令让右司马邓陵将军率近卫军护卫左右,刚刚带着其他大臣返回郢都了。”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周围前来观礼的百姓呢!” “回大王,太子临走之前,已经下令让军队劝离百姓,百姓虽然暂时离开了,但是还有不少人去而复返,在远处朝大王朝拜。” “向寡人朝拜?”熊槐一怔,然后反应过来,笑骂道:“百姓分明是来朝拜黑帝的,怎么会是来朝拜寡人的。 倒是寡人占据黑帝庙,让百姓不能进庙朝拜,却是寡人的不是了。” 观游笑了笑,赞道:“大王仁慈。” 熊槐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大王放心,万事俱备,只等天黑了。” “善。” 当天夜里,月亮藏起了身体,但是群星闪耀,十分努力的洒给大地点点星光。 黑帝庙中,在昏黄的烛光中,熊槐看着观游与他两个大巫儿子摆弄天星灯,所谓天灯即后世的孔明灯,因孔明尚未出世,所以熊槐直接抢先命名为天星灯。 很快,观游布置好天星灯后,向熊槐拱手道:“大王,天星灯已经布置好了,请大王点火。” “善。”熊槐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走到天星灯旁,从观游手中接过烛火,然后给第一个面向世人的天星灯点起烛火。 随着天星灯被点亮,观游的两个儿子缓缓松开纸罩,天星灯微微一摇,然后便稳稳的向天上飞去。 此时,熊槐一脸喜色的看着爬升的天星灯,颇为期待的道:“有了这个天星灯,寡人今夜一定会在梦中拜见黑帝。” 说罢,熊槐见天星灯已经飞出院子,立即吩咐道:“太卜,接下来就交给贤卿了。” 观游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自己的寝宫走去,才进门,便听到观游的大呼声: “黑帝庙中有天星飞天了。” 安静的黑帝庙中,突然传出这么一大嗓子,顿时所有的巫祝侍卫全都出来了。 接着,庙中诸人顺着大喊大叫的太卜观游所指方向,见一颗从未见过的星辰正在向天空飘去。 见此,所有人大惊失色,惊慌失措,纷纷大呼大叫道:“天星飞天了!” 很快,庙中的动静瞬间传到庙外,此时,公子旺财、三闾大夫屈署、右司马邓陵光以及周围的侍卫向庙中一看,果见一颗从未见过的星辰正在向天上飞去。 见此,所有人都大惊道:“天星飞天!?” “天星升天了!”随着庙中巫祝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周围的近卫军将士也跟着大喊道:“天星飞天···” 眨眼间,黑帝庙内外都在惊呼: “天星飞天···” “天星飞天···” “天星飞天···” “走水了···” “天星飞天···走水了···” 隐约间,邓陵光突然从周围将士的大呼声中,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于是,邓陵光皱着眉头转头向周围望去,南面的江水上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东面的丛林同样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北面的丛林···嗯? 突然间,邓陵光见北面丛林隐隐约约间似乎有火光升起,并且刚刚的走水声,似乎也是从北面传来。 见此,邓陵光猛然“铮”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然后大喝道:“众将士听令,警戒。” 就在近卫军将士传令戒备间,北面丛林的火光已经星火燎原,此时,庙外所有人都看到了北面那一股显眼的火光。 就在众将士小心的戒备间,远处的火光已经冲天而起,并快速向周围蔓延开来。 此时,原本还大呼“天星升天”的庙中诸人,突见北面山林起火,顿时不在大呼“天星升天”,而是紧张的低呼道:“北面走水了···” 另一边,躺在床上还未入睡,正在做着美梦的熊槐,突然发现外面大呼大叫的声音消失,并隐隐约约间听到“走水了”,不禁一懵。 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谣言再起 就在熊槐疑惑间,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太卜观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王,臣有事要报。” “进来。” “唯。” 熊槐从床上起来,才下地便见观游快步进来,于是,熊槐还未穿好衣服便问道:“太卜,外面出了何事,寡人似乎听到‘走水了’的声音,可是黑帝庙失火?” “不是黑帝庙。”观游快速的摇了摇头,拱手道:“大王,北方的丛林失火,刚刚右司马来报,他已经派人去查探。” “北方丛林失火?”熊槐闻言目光一沉。 接着,熊槐快步走到屋外,然后向北方一望,果见远处有一股大火冲天而起。而且,火光所散发的光芒,已经将江水之畔的黑帝庙都照亮了。 好大的一场火,为何会突然起火,难道天星计划失败了?! 掉下的天星将丛林点燃了? 想着,熊槐抬头一看,却见自己所放的那个天星灯还在天上飘着,显然,这场火跟天星灯跟他没关系。 既然这场火跟他没关系··· 想着,熊槐突然心头一震。 此时距离他返回房间就寝不过才数分钟,大火却从无到有,再到扩散开来,显然,北面的火势十分迅猛。 蔓延如此之快的大火··· 熊槐目光一凝,声音冰寒的道:“有人放火毁林。” “什么?”一旁的观游闻言大惊,接着想起那个被盗贼所杀的楚声王,不禁脸色仓白的看着楚王道:“难道有人欲行不轨,以下···下···” 观游说不下去了,只是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楚王,连他的声音颤颤发抖都没有发觉。 熊槐闻言皱起眉头。 刚刚他想到有人放火后,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有反贼作乱,欲要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然后趁机突袭他。 只是转念一想,又立即排除了这个念头,此刻他并未远离郢都,不仅身边有楚国最精锐的近卫军,而且郢都那边,柱国唐昧手中还有十万大军,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军转瞬即至,所以,现在应该还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 如果不是兵变,那么··· 熊槐将郢都最近的行事回想了一遍,然后立即就有了猜测。 恐怕这是有人用天变进行人变,在他国祭黑帝的紧要关头,在他沐浴斋戒祈福的紧要关头,一旦有人将大火与天命联系在一起,这绝对是对他的威信的致命一击。 或许,明天一大早就会有许多大臣在黑帝庙外请命了。 只是,熊槐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一节,但现在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此事。一则现在夜已深,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二则他白天已经公开宣布斋戒为国祈福,在天下人都迷信的今天,他是万万不可出去理事的。 要不然,就算他今天夜里就让人把火灾扑灭了,那么其他人也会以祈福失败发难。 所以,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太子与昭雎他们能快速扑灭大火,并能稳定国家了。 否则··· 想着,熊槐心中不禁长叹一声:唉,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相同其中关节之后,熊槐看了观游一眼,见他脸色不正常,便笑着安抚道:“太卜,不必担心,寡人有天命在身,有黑帝庇护,区区一场大火,岂能奈何的了寡人。” 观游见楚王不仅对大火丝毫不在意,而且还露出笑容,甚至连声音也充满着自信,见此,他仿佛被楚王的自信感染了一般,心神微定,然后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熊槐笑了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太子监国,一切事情都有太子顶着,就算是天塌下来,那也是太子去顶。” 说罢,熊槐转身向屋内走去,并且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寡人还要为国家祈福,无论有什么事,都别来打搅寡人。” “额···”观游看着向寝宫而不是主殿走去的楚王,不禁无语。 郢都,昭常府上,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但是身为左尹的昭常却没有睡觉,而是一直站在主厅中,目不转睛的向东南方向眺望。 直到他从东南方隐约看到一股火光亮起,而且越来越亮,久久没有熄灭的迹象,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来人!” 门外,昭常门客苏茂一听昭常呼唤,立即走进厅中:“君上,不知有何吩咐?” 昭常看了苏茂一眼,沉吟道:“先生跟了常多少年了?” 苏茂闻言,眼中露出一丝回忆:“臣侍奉君上已经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了。”昭常感叹了一声,然后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苏茂:“先生,这二十三年来,常带你如何。” 苏茂应着昭常的目光应道:“臣虽不肖,但君上待我甚厚,臣无以为报,愿以死报之。” “好。”昭常哈哈一笑:“先生,没那么严重,这一次,常只是想请先生带领府中死士去散布一些消息罢了。” 苏茂一怔。 ······ 而另一边,郢都东南方起火后,当地官吏立即组织百姓开始救火,但是因人数太少,救火未成,甚至不仅没有控制住火势,反而还让火势蔓延开来。 次日一大早。 在郢都沉寂许久的谣言,再次在郢都发酵。 “昨日大王用三太牢祭祀黑帝,于是太一发怒了,昨夜降下大火,以惩戒大王。” “不,不是太一神,是黑帝发怒了。听说是大王任用小人,听信谄媚之言,所以黑帝降下天火以示警大王。” “不,我听说了,黑帝之所以发火,那时因为大王废弃楚国的良法善法,转而采用秦国那种虐待百姓的新法。昨天大王祭祀黑帝之后,黑帝降临楚国,看到楚国百姓的惨状,心中不忍,且对大王不喜,所以才降下怒火。” “听说了吗!太一神大怒···” “听说了吗,黑帝大怒···” 太子府。 太子横一大早起来,便听到府中小吏禀报昨夜郢都东南方向丛林失火。 “丛林失火?”太子横一怔,然后毫不在意的道:“春夏干燥,上天许久未曾降雨,丛林失火也是常事,不必在意。 立即派出一个使者,向当地官员询问火情,并让当地官员组织百姓救火便是。” 太子横打发了来禀报的小吏后,便悠悠然的让人准备洗漱之物。 待洗漱之后,又有人来报:“太子,不好了,今日一大早城中出现谣言,许多人都说天降大火示警大王。” “嗯?”太子横一怔,询问了谣言之后,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他父王应对谣言的办法,便轻笑道:“百姓愚昧,好闻奇闻异事,这再正常不过了。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只要城外大火一灭,那谣言自然就会平息,不必理会。”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拒绝 另一边,屈原一大早起来,先后得到城外失火与城中谣言的消息后,立即意识到不好,然后连早膳也没有吃,便直往宫中而去。 等到了宫外,屈原一下马车便见令尹昭雎的马车赶到宫外,见此,屈原立即走向前去,在昭雎下车后,行礼道:“见过令尹!” “左徒也来了。”昭雎回了一礼后,问道:“左徒可是为谣言与火灾之事而来。” “不错。”屈原点了点头,问道:“令尹也是为此事而来。” “正是。”昭雎点头道:“大王正在黑帝庙为国祈福,此时国中突发火灾,人心不稳以致谣言四起。刚刚雎虽然已经派人让失火之地官员组织百姓救火,但是在下心中依然心神不宁,所以想要进宫与众人商议一个章程,以快速扑灭火灾,平息城中谣言。” 屈原一听,心中一松,他方才之所以急匆匆进宫,正是出于同一顾虑。 若是寻常天灾,即便是天干物燥,也只需让当地官员组织百姓救火便足够了。 可是,他担心这一次的火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若真是人祸的话,那仅凭当地官员百姓,恐怕难以扑灭大火。 不过,现在令尹昭雎与他都希望能快速扑灭火灾,那救援火灾的最大困难就没有了。 想着,屈原轻松的笑道:“国中又令尹主持大局,想来区区一场火灾很快就会扑灭了。” 昭雎闻言会意一笑:“只要你我群臣同心协力,区区火灾算不了什么。左徒,你我一同进宫面见太子。” “善。” 宫中。 进入议事大殿后,二人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同时一愣。 太子府距离王宫最近,按理来说太子横应该来得比二人都早才是,可是,现在大殿中除了宫中使者,却并无太子横的身影。 见此,昭雎看了离他最近的侍者一眼,开口问道:“太子何在?” 一个侍者立即上前应道:“回令尹话,今日不是大朝,是以太子并未进宫。” 昭雎屈原闻言,同时皱起眉头,国中出了这么大事,太子横竟然没有进宫议事。 顿了顿,昭雎用平静的语气道:“快,立即派人去太子府请太子进宫议事,就说本令尹与左徒···” 说着,昭雎见殿外出现柱国唐昧的身影,便接着道:“还有柱国,请太子入宫议事。” “诺。” 侍者离去后,昭雎屈原与唐昧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三人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其他大臣来,昭雎又吩咐道:“来人,请司马景缺与左尹昭常前来议事。” “诺。” 另一边,太子府。 太子横听到宫中侍者的禀报后,不由在内心讥笑:“人人都说令尹左徒柱国乃是我楚国闻名天下的贤良,今日一看,孤以为言过其实了。 当年各国来楚散布谣言,下有百姓议论纷纷,上有群臣联合逼迫。 可是父王呢!面对这种场景,依然面不改色,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甚至宫中歌舞不断,这才稳定了群臣。 可现在呢,城中这才又些许谣言,令尹柱国左尹三人却急匆匆的聚在一起想要商出一个办法,还要让孤也去。 啧啧···区区火灾以及些许谣言这算的了什么呢,只要火灾一灭,谣言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令尹等人一点也没有父王的稳重,人家说,我楚国君明臣贤,这才蒸蒸日上。 哼~~依我之见,楚国能有现在,全是父王的功劳,令尹左徒徒有虚名。” 太子横摇了摇头,在心中狠狠的将昭雎屈原唐昧三人鄙视来一番,然后对前来想请的使者道:“你回去告诉令尹他们,就说城中谣言与城外大火的事情,孤已经知道了,而且孤已经派人去催促灾情发生之地的官员了。 你回去跟令尹他们说,区区火灾,让当地官员组织百姓救火便是,而城中谣言,只等火灾一灭,自会平息。” “诺。” 宫中,传讯的侍者回禀道:“令尹,太子······让令尹柱国还有左徒尽管放心回去,此时交给下面的官员处理便可。” 昭雎三人一听侍者的回报,同时一怔,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接着,昭雎嘴角一抽,然后上前一步,一脚将那个使者踹倒,接着看着侍者眼睛一瞪,怒道:“混账东西,你可真的奉命去了太子府,你可真的见到了太子,刚刚的话可真是太子的话,你胆敢有半句虚言,本令尹现在就可斩了你。” “令尹饶命~~”那侍者被踹到后,见令尹昭雎大怒,立即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带着哭腔顿首道:“令尹,刚刚那些话真的是太子让小臣带给令尹,小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说完,那侍者便对这昭雎连连顿首。 “咚咚咚···”一连数下重磕,那侍者便已然磕破了额头,鲜血直流于地。 昭雎见此,心中虽然已经信了侍者,但却更加恼怒了。 “胡闹,出了这样大···”昭雎话未说完,感到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扭头一看,却见屈原正看着宫外。 “令尹,司马与左尹来了。” 昭雎一听,立即见殿外看去,果然,景缺与昭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远处。 见此,昭雎立即闭上嘴巴,然后皱起眉头看着那侍者道:“你再去一趟太子府,就说本令尹请他来议事,让他速来。” “诺。”那侍者闻言,心中一喜,连额头上的血迹也来不及处理,转身就想跑。 只是,脚还未踏出去,又听到一个声音:“慢。” 昭雎一听屈原制止侍者,立即看着屈原询问道:“左徒,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屈原闻言拱手道:“令尹,既然刚刚侍者已经去太子府请太子,那么现在再去恐怕也是同样的结果,所以,平以为侍者难以请动太子,还是让州侯去请,这才能说清楚。” “嗯?”昭雎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之前太子得到消息却未主动进宫议事,甚至连刚刚他派人去请,也未能请动太子,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太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所以,再派侍者去强请太子,只会让太子心中对他们不满。 而让州侯去请则不然,州侯做为太子心腹,又是一个明事理的,让他去请太子,一定能够将事情说清楚,并让太子速速进宫议事。 想到这,昭雎立即点头道:“多谢左徒提醒。” 说罢,昭雎又冲那个侍者道:“快,去州侯府上,将城外失火的事情通知州侯。” “诺。”那个侍者大声应了一声,然后等了一个呼吸,见屈原唐昧两人都未开口阻止,才急匆匆的跑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目标 上 太子府,此时府中鼓乐齐鸣,数位舞女正在大厅中间摇摆着妙曼的身躯。 而太子横一面观赏者歌舞,一面为自己的养气功夫自鸣得意,不多时,一个侍者走了过来。 “太子,州侯来访。” “州侯。”太子横一怔,然后悠然自得的坐在席上:“请州侯进来。” “诺。” 不多时,约四十上下,模样颇为俊朗的州侯走过来,见太子横一脸轻松的坐在席上欣赏歌舞,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急色。 于是,州侯快步走到大厅中,挥手驱散舞女乐者后,才一脸着急的拱手道:“太子,如今城中一片大乱,太子为何还有心情在此欣赏歌舞。” “州侯是为城外火灾与城中谣言来的吧。”太子横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回忆起自己父王应对的办法,便悠然自得的道:“若是为这事,君侯就不必担心,谣言止于智者,只要城外大火熄灭,谣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现在孤在府中欣赏歌舞,这正是效法父王,稳定人心啊。” “稳定人心。”州侯皱了皱眉,然后摇头叹息道:“太子错矣,大错矣。” 太子横不快的看着州侯:“州侯,孤可是完全效法父王应对谣言的策略,这如何错了?” “哼。”说着,太子横冷哼道:“上次父王这么做的时候,你还称赞父王贤明,怎么现在轮到我了,就大错特错了。 莫非···” “这···”州侯一见太子发怒,心中一膈,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然后又靠近太子横一步,低声道:“太子,上次大王可以不用理会谣言,那是因为谣言针对的乃是令尹,而令尹乃是大王的臣子,所以大王才可以静观其变,等谣言止于智者。其中最关键的是,令尹的命运全都掌握在大王手中,所以大王自然可以不用急。 可是,这次则不然,城中谣言分明是直指大王,而太子你即身为人子,又身为人臣,岂可坐视有人诽谤君父而无动于衷。太子你要是这么做,一旦被大王知道了,轻则会让大王以为你不贤无计可施,重则会让大王以为你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这怎么可能!”太子横闻言急得从席上跳了起来,全然不相信的连连摇头道:“不会的,父王一向贤明,岂会怀疑我,父王连令尹都信任有加,有怎会···” 州侯不等太子横说完,便急忙打断道:“太子,大王现在六十有余,而太子你也四十有余,太子你自己看看,你的胡须都已经到了胸口了!” “···”太子横闻言脸色大变,顿时为之失声,这一刻他想到了许多,尤其是宋国的事情。 州侯见太子横脸色一变,又开口道:“而且,太子,在下当心这一次城中的谣言乃是朝中重臣借天降大火逼宫,要不然不会昨夜才起火,今天一大早就闹得满城谣言。 所以,臣以为太子当务之急乃是立即与那些准备向大王逼宫的人划清界限,否则,一旦大王将太子你与那些大臣联系在一起,那···” “有人纵火,此乃人祸并非天灾!!!”太子横听到这,顿时脸色苍白,这种情况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 要说他父王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问题,那一定变法大事。 而为了能够在他父王驾崩后正常即位,自变法以来他既没有明确的站在变法派一方,同样也没有明确的站在反对派一边,一旦让他父王以为他勾连群臣逼宫并阻碍变法,那即便他是太子,那也得玩完。 尤其是在他父王年过六十的情况下。 想着,太子横立即问道:“君侯,那本太子现在应该怎么办?” 州侯见太子横询问,这才偷偷舒了一口气,安慰道: “太子勿急,现在虽然是太子您在监国,但朝中还有令尹柱国等重臣在。是以,臣以为太子只需立即进宫召集令尹他们一同商议,如此必能拿出一个章程,然后尽快扑灭火灾以及平息谣言。” 太子横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善。” 宫中。 昭雎等人在宫中又等了许久,才看到太子横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见此,昭雎立即迎上前去,拱手道:“太子,老臣听说太子刚刚去安排人催促失火之地官员组织百姓灭火了,不知此事如何了。” 太子横一听,然后见殿中唐昧等人全都看着他,他先感激的看了昭雎一眼,然后点头道:“令尹放心,城外失火,孤心急如焚,这才匆匆让人去催促了。不过,在下担心火灾猛烈,仅凭当地官员百姓恐怕难以扑灭大火,所以才想与诸卿商议一个办法来。” “善哉。”左尹昭常早就在殿中等得不耐烦了,此时一听太子横之言,立即大赞一声,然后拱手道:“太子心中急切与焦虑,臣感同身受,如今天干物燥,火灾极易蔓延,仅凭当地官员百姓,恐怕难以扑灭大火,所以此时正需朝中拿出一个办法来,以尽快扑灭城外大火。”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尤其是屈原,他还极为诧异的看了昭常一眼,原本他以为昭常会乘机生事,逼迫大王,要求暂停新法,结果现在昭常却是如此迫切的希望扑灭火灾。 此时,屈原看着义正言辞的昭常,心中暗暗纳闷:“难道这火不是昭常他们放的,难道真是天灾,难道我看错昭常了。” 另一边,昭常见众人全都惊讶的看过来,笑了笑,高声道:“太子,令尹,柱国,还有诸位同僚,如今城外火势猛烈,扩散速度惊人,为了尽快扑灭大火,在下以为应该立即派出军队展开救援。” “军队?!”正在殿中沉思的唐昧,一听昭常提出要调动军队救火,当即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立即开口拒绝道:“调用军队救火一事万万不可行,如今六国大军已经在河东与秦军开战,随时都有可能分出胜负。 一旦战事结束,六国联军下一步动作未明,此时郢都大军还要防备外部之敌,万万不可去救援火灾。” 昭常笑着摇了摇头:“柱国此言差矣,如今失火之地就在郢都左近,而不是远在江南,只要大军出动,只需一天或者半天就能扑灭大火,根本就不会妨碍柱国防备各国。” “不行。”唐昧再次摇了摇头,然后瞥了一眼情真意切的昭常。 难道昭常放火的目的就是军队? 一旦他现在交出军队,那么救火的军队就会理所当然的交给司马景缺,或许有相当一部分军队会交给景缺。 现在景缺虽然一直没有出面反对变法,可是,他可知道的,大王不久前还将景缺吞下去万户私属全都逼了出来。 要说景缺心中没怨言,那根本不可能。 万一景缺与昭常等人合谋,一拿到军队就立即发动兵变,然后再加上城中反对变法的贵族尽起家中精锐响应。 如此···说不定他前手交出军队,后手太子横或者留在宫中某位年幼的公子就即位了。 想着,唐昧坚定不移的拒绝道:“兵者,凶器也,用之不祥。除非有大王的诏令,请出虎符,否则,军队不敢有丝毫异动。”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目标 下 “柱国~~”昭常见唐昧再次拒绝,立即拉长了声音,忧心忡忡的劝道:“所谓事有缓急轻重,此刻面对逐渐蔓延的大火,些许变通是必要的也是完全可以的。 大火不断蔓延,而此时郢都也只有城外军队能迅速出动救援大火,而其他办法显然都不如调用军队来的迅捷。” 说罢,昭常悲天悯人的拱手道:“言尽于此,还望柱国三思。” 唐昧闻言,心中越发的以为昭常意图不轨了。 “不行。”唐昧摇头道:“没有王命,不可调动军队。” “唉~”昭常猛然一叹,然后一脸焦急的看向太子横道:“太子,你看,柱国这···” 说着,昭常拱手道:“太子,臣请太子做主。” “这···”太子横看了看拱手请命的昭常,然后又看了看态度异常坚决的唐昧,顿时陷入了左右为难。 诚如昭常所说,此时调用军队的确是最快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州侯的话依然余音在耳,他内心同样也清楚这一次大火的凶险。 若是他现在跟反对变法的昭常一同向柱国唐昧施压,逼唐昧交出兵权,那···一旦把父王从黑帝庙中逼出来,那他这个太子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屈原见太子横左右为难,立即开口道:“太子,臣以为昨夜才烧起的大火,虽然有所蔓延,但眼下还没有到需要军队出动的程度。 况且大火蔓延,受灾的都是周围的百姓,所以臣以为只需征召火灾附近的百姓,并要求郢都城中东南两面的百姓每户出丁一人,则只需半日功夫就可聚集数万百姓。 有了这些百姓,足以快速扑灭城外丛林大火。” 说到这,屈原笑了笑道:“说不定到了今天夜里,城外大火已经被扑灭了。” 昭雎闻言,立即赞同道:“善,太子,老臣也以为左徒之策可行。” 此时,昭常见太子横意动,立即开口反对道:“太子,左徒此乃祸国之言,太子万万不可听从。” “为何?”太子横一怔,然后迟疑的看着昭常。 这么快捷方便的办法不用,他却始终纠缠着军队,难道他真的打算发动兵发吗? 此时,昭常看出了太子横眼中的迟疑,但是他面色不改,拱手道:“太子,不久前阴陵君因为在明知大王下令休养生息的情况,依然征召百姓供其驱使。结果,这事败露,大王大怒,对其夺封降爵,削地削民,以示惩戒。 现在阴陵君还在滞留城中未走,大王刚刚祭祀了黑帝还在为国祈福,大王淳淳教导不绝于耳,太子你现在就大肆征召百姓。 知道的,会说太子你是为了救援大火,可是不知道的呢,那他们就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太子您呢。” 太子横一怔,接着脸色一变,然后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昭常以及提出征召百姓的屈原。 是啊,父王刚刚才重申与民休息的国策,要是他现在就征召百姓救火,那还在城中尚未离去的六君,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他们一定会群起围攻于他,然后为阴陵君报仇。 甚至,还未征召百姓的大部分江淮封君,也会借此事征召百姓。 那时,父王即便不想处罚他,恐怕也办不到了。 想着,太子横立即冷眼看了屈原一眼,然后摇头拒绝道:“征召百姓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太子!”屈原看到太子横冷淡的态度,立即拱手道:“所谓事权从急,救援火灾刻不容缓,即便是临时征召百姓,那也是可以的。” 昭常一听,不等太子横回答,也拱手道:“太子,所谓事权从急,救援火灾刻不容缓,即便是临时调用军队,那也是可以的。” 太子横闻言脸色一黑,这两个建议可都不怎么好,一个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另一个则是将他往深渊里推,全都不安好心。 这一刻,太子横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父王让他在朝中静心旁观,多看多听多想,少说少做少插手,原来不仅仅是教他怎么处理国事,更是让他多观察大臣的心意。 这个教训,一定是父王即位之后,经过多年的挫折才总结出来的。 难怪父王总是说王者之道在于平衡,不仅是平衡国君与贵族,而且也要平衡贵族与百姓,而且连朝野之间,贵族之内,百姓之中也要进行平衡,甚至还包括物价土地等等。 君王之道,在于平衡,治国之道,在于治大国样烹小鲜。 这一刻,太子横觉得自己悟了,并还在心中默默感叹,好在自己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想着,太子横没有理会昭常屈原两人,而是看向昭雎道:“令尹以为如何?” 昭雎半眯这眼睛瞥了太子横一眼,然后睁眼看了看屈原与昭常,然后应道:“太子,老臣赞同左徒之言,征召百姓。” 说着,昭雎拱手道:“太子,大火刻不容缓,虽然征召百姓情非得已,但百姓也会理解的。毕竟,这仅仅只是征召百姓一两天而已。” 太子横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柱国唐昧,问道:“柱国以为如何?” 唐昧态度坚决的道:“太子,没有王命虎符,大军不可动。” 太子横依旧点了点头,然后瞥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马景缺,问道:“司马,不知卿以为如何。” 景缺一听太子横主动垂询,心中闪过一股感动。此时他见太子询问令尹昭雎与柱国唐昧之后,依然还询问他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司马,他就已经知道太子横的心意了。 接着,景缺又想起自己汉北的万户私属,心中又是一痛。 顿了顿,景缺沉吟道:“太子,大王宣布修养生息的诏令已经公布全国,大王处置不仁的阴陵君,同样朝野皆知。现在若是太子下诏征召百姓,哪怕仅仅只是半日,那也是以五十步笑百步,臣以为此事不可行。” 太子横闻言,点头道:“司马所言极是,累及百姓,陷父王于不仁不信,此亦非我所欲也。” 屈原唐昧闻言,全都一怔,然后迅速的对视了一眼,接着看向昭常景缺的目光充满着警惕。 另一边,昭常见太子横明确表达了拒绝征召百姓的态度后,立即拱手请命道:“太子,请下令调动军队吧。”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逼宫 太子横一滞,接着又见昭雎唐昧屈原景缺全都紧紧看着他并且默认不语,见此,他缓缓摇了摇头。 征召百姓,背上不仁之名,这不是他要的。同时,私自调用军队,背上不忠不孝之名,这同样也不是他要的。 此时,昭常见太子横再次摇头,急道:“太子,火势不等人,太子即不愿征召百姓,又不愿调用军队,那太子打算如何救援火灾。” “这···”太子横一滞。 另一边,屈原在太子横摇头后,已经放下的心,随着昭常再次开口,便又提了起来。 此刻,他见太子横在昭常的追问下,几乎哑口无言,立即郑重的向太子横拱手行礼道:“太子,臣请太子下令征召百姓,若是事后大王追问,臣愿一力承担。” 说完,屈原便向太子横长长一拜。 “这···左徒。”太子横一愣,看着下拜的屈原,不禁露出一阵感动。 此时,昭常冷笑道:“左徒你一力承担,这说的倒是轻巧,可是这事你真能承担的起来吗? 之前阴陵之事,阴陵君说烹杀百姓的人乃是其下门客,可是,大王以及群臣追责乃是阴陵君,而不是阴陵君的门客。” “这···”太子横正欲开口同意屈原的请求,此时一听昭常之言立即反应过来,一旦事后追责,那么父王一定会将主要矛头对准他这个监国太子的,否则,父王如何服众。 要知道,他的同胞兄弟公子子兰,就是在群臣的逼迫下,被父王给逼死的。 哪怕当时子兰已经逃到秦国去了。 此情此景,与当时的子兰何其相似,当日父王能逼死子兰,现在父王就不会则罚他这个太子。 这种事太子横可不敢赌。 要知道,他不仅有已经成年的弟弟公子子青,还有即将成年的弟弟公子旺财,甚至还有同胞弟弟公子彘呢。 想着,太子横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后,又想昭雎等人问道:“令尹,柱国,司马,你们可有其他办法?” 昭雎等人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不能调用军队,又不能征召百姓,火情又丝毫不等人,顷刻之间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此时,一个侍者快步走了进来,然后拱手道:“太子,令尹,云梦令来报,百姓救火失败,火势蔓延,已至云梦,云梦令请太子立即调集人手救火,否则,火势恐怕会在不久后蔓延到章华宫。” “什么!”太子横大惊。 章华宫可是楚国的瑰宝,乃是楚国最奢华壮丽的宫殿,即便是郢都的王宫也比不了。 要是章华宫被烧了,那不禁他要以死谢罪,恐怕父王日后九泉之下也无颜面见历代先王了。 甚至,若是章华宫被烧,那即便父王三天后成功的为楚国祈福了,那也是祈福失败。 此时,太子横心中的担忧,殿中的群臣全都想到了。 屈原最先再拜道:“太子,不能等了,臣请太子立即下令征召百姓救火。” 昭常闻言,紧跟着道:“太子,调兵吧。” 景缺接着道:“太子调兵吧。” 昭雎唐昧同时道:“请太子征召百姓。” “这···” 就在太子横左右为难之际,此时,又一个侍者快步走过来。 “太子,令尹,上大夫景邵正在宫外求见,他说他有办法救火。” “上大夫景邵?!” 太子横以及众大臣狐疑间,左尹听到景邵的消息,却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景邵他们终于来了。” 接着,太子横反应过来,立即应道:“快请上大夫进来。” “诺。” 不多时,景邵快步走进殿中,行礼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道:“太子,令尹,还有诸位同僚,在下刚刚听说城外火势蔓延,甚至即将烧到章华宫,在下顿时心急如焚,如···” 此时,太子横见景邵进来后开始口若悬河地表忠心发表感慨,因心中忧虑火情,便直接开口打断道:“上大夫,孤听说你有办法救火,还请快快道来。” 景邵一听,顿时一滞,接着眼睛余光瞥了一眼昭常,见昭常点了点头,便立即拱手应道:“太子,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臣知火情凶猛,而太子与诸卿在宫中商议许久,却一直没有策略出宫。是以,臣便知道太子与诸卿定是在为征召百姓以及调用军队担忧。 而臣思虑良久,却又一个主意,既不用征召百姓,也不用调用军队。” 太子横精神一振,立即开口问道:“哦,上大夫,敢问是何办法?” 景邵笑道:“太子,臣的办法是向城中贵族求助。” “向城中贵族求助?”太子横一怔。 “不错。”景邵笑着解释道:“太子,之前大王举行国祭,将国中卿大夫爵位以上的贵族全都聚集到郢都来了,这些贵族前来郢都,多的带了数十个随从,少的也带了十几个随从。” 说着,景邵伸出一只手来,手掌朝上,然后缓缓握拳,笑道:“各地贵族的随从加在一起就有数千人手。” 而后,景邵又看了看殿中群臣,侃侃而谈道:“而郢都城中以及附近百里的贵族,其数量乃以百计,算算我们这些贵族的门客仆役奴隶,加在一起就有数万之中,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区区一场仅仅才蔓延一夜的小火灾,这简直不值一提,灭之易如反掌。” 说罢,景邵紧握的全都猛然一番,连做数个翻掌动作后,才自信满满的向太子横道:“太子,不知臣的办法如何。” 太子横闻言,只是满脸僵硬的笑了笑,并没有对这个办法发表任何看法。 若是之前州侯未曾去太子府劝说,他也不会想到城外的火灾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现在他既然知道火灾极有可能是人祸,此时又怎会同意让贵族去救火呢?要知道城中大部分的贵族都是反对变法的,甚至昨夜的大火就是他们放的。 让那些放火的贵族去救火,那最后会是怎么一种情况。 太子横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众人拾柴火焰高,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想着,太子横顿时心中大怒:可恶,景邵这个混蛋,安可欺我如此。 而屈原等人见景邵说话后,太子横满脸的欣喜顿时变得僵硬,见此,他们立即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子横也意识到这其中的危机了。 此时,景邵说完后,见太子横没有答话,便近前一步,再次拱手问道:“太子,不知臣的办法如何。” “这···”太子横见景邵逼迫,立即将目光投向令尹昭雎。 昭雎见状,心中略一沉吟,立即出面解围:“上大夫拳拳之心,太子以及本令尹都知道了,两日后大王也会知道的,只是,征召贵族一事,却不可行。” “令尹。”景邵脸色一沉,发问道:“此事为何不可行,难道令尹怀疑我们这些贵族的忠君报国之心吗?” 昭雎笑了笑道:“非也,本令尹怎么会怀疑上大夫的忠心呢! 只是···如今六国正在河东与秦国激战,唯有我们楚国在一旁观望,若是我们此时大肆征召贵族,知道的明白我们是为了救火,不知道的···那就可能以为我们在图谋不轨呢。 万一引起各国误会,导致秦国割地给六国,然后伙同六国一同伐我,这可怎么办?” 说着,昭雎不等景邵答话,便向太子横拱手道:“太子,征召所有贵族的事情,万万不可行。 不过,事已至此,臣请太子立即下令,暂停修建大王陵寝,暂停炼制五色石、纸张、兵器等等,然后征召郢都附近所有的工匠以及奴隶,让这些人去城外救火。” 太子横一听,这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想着,太子横眼睛一闭,满脸痛苦的道:“儿臣无能,儿臣不肖,竟···” 话未毕,突然,一股强烈的呼喊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大王万岁···楚国必胜···大王万岁···楚国必胜···” 太子横听到这呼喊声,立即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外面为何喧哗,难道城外火灾灭了?” 此时,殿中众人听到外面源源不断传来的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全都诧异的向外看去。 很快,一个侍者来报:“太子,令尹,大喜啊。 不久前上大夫景邵动员自己府中男女老幼出城救火,众贵族知之,纷纷响应,同样派出自己家中的人手前去救火,甚至一些城中百姓也自发响应。 如今城中父老兄弟纷纷出城救火,是故,宫外所有人都在呼喊‘大王万岁,楚国必胜’。” “什么?!” 太子横、令尹昭雎、柱国唐昧、左徒屈原、司马景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天命 黑帝庙。 熊槐一得到郢都的消息,顿时血气上涌,气急败坏的大骂:“竖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下寡人麻烦了。” 本来,熊槐以为太子横虽然不是聪慧之人,可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甚至也监国数次,期间少有差出,怎么也算中人之资,就算进取不足,但又昭雎等人在,也能守住楚国的基本盘。 可是,这一次太子横彻底让他失败了。 在有令尹昭雎柱国唐昧等一批贤臣的辅佐下,却依旧将事情搞得一团糟,甚至还让局势向最坏的情况发展。 这···这已经不仅是不聪慧了,而且是愚蠢,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并且,不仅是愚蠢,而且还没有担当与决断。 失望,很失望,熊槐以前从来都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太子横这么失望过。 百年之后,谁可为继。 熊槐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顿了顿,熊槐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殿中的太卜观游、三闾大夫屈署问道:“两位贤卿,可有教我?” 二人闻言,原本因为听到楚王开口大骂太子而低下的头颅,瞬间变得更低了。 熊槐见此,又是长长的一叹,别说他们俩没办法,现在就算他自己也很为难。 原本,救援火灾的机会多得是,只要负责监国的太子横能当机立断,无论是征召百姓,还是征召工匠奴隶,都能快速扑灭大火。 可是,这却因为太子横的迟疑与没有担当,中了疑兵之计,这才给了城中贵族足够的应对时间。 现在,城中贵族组织部署前去救火,火灾能否被扑灭,熊槐就算用脚想也能想出结果。 此刻,熊槐心中最大的期盼,那就是贵族们还没有急红眼,不会一把火将位于云梦的章华宫烧了,或者他们不会把大火烧到郢都。 又或者···昭雎屈原他们能将这两个方向的火势控制住。 如此,就算到了最坏的结果,熊槐他也能保住一条底裤。否则,只要火势蔓延到这两个地方的任何一个地方,那熊槐苦心经营多年的天命之身,就会土崩瓦解。 而神威扫地的楚王,也必将遭到群臣围攻,那时,若是继续推进变法,那么一场失控的内乱,将不可避免。 想着,熊槐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女娲神像下急得团团转。 一段时间后,就在熊槐不断的在主殿内转圈时,公子旺财快步走了进来。 “父王,火灾的情况,方才火势蔓延,幸赖城中贵族紧急驰援,这才控制住火势。” “控制住了?”熊槐闻言心中不仅没有丝毫喜意,反而更沉重了。 此时贵族能控制火势,那么稍后贵族也可以让火势迅速蔓延。 现在,被变法大势压制的贵族,已经通过这场大火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或许···用不了多久,贵族就会展开进攻了。 想着,熊槐默默在心中一叹。 突然间,熊槐见前来报讯的公子旺财面带喜色,露出一幅已经度过难关的样子。 见此,熊槐的内心更是沉到了低谷。 想了想,熊槐开口问道:“旺财,为父记得你快行冠礼了吧?” 公子旺财一听,立即点头道:“父王,儿臣已经年满十八,还有年许就可以行冠礼了。” “善!十八了,也该开始为寡人分忧了。”熊槐点了点头,然后沉吟一下,看着公子旺财道:“柱国唐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熟知国政精通兵事,乃是我楚国闻名天下的大贤。寡人欲让你拜柱国为师,你意下如何?” 公子旺财一听父王要自己拜柱国唐昧为师,心中大喜。 要知道,柱国唐昧不仅手握重兵,十有八九会在昭雎之后接替令尹,而且,柱国唐昧精通《易》,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天文学家,是实实在在的大学者。 能拜这样的大贤为师,自己还有什么奢求的呢! 于是,公子旺财立即拜倒:“儿臣全凭父王做主。” “善。”熊槐面无表情的道:“旺财你立即去柱国麾下用事,等为父祈福完毕,再正式请柱国收你做学生。” “谢父王!”公子旺财欣喜的拜了一拜。 公子旺财离去后不久,右司马邓陵光又走了进来。 “刚刚郢都传来的消息,太子与令尹共同下令,让司败尽出麾下士卒在郢都巡视,严谨百姓传谣,并开始抓捕散布谣言的人。” “嗯。”熊槐面无表情的轻应一声。 “此外!”邓陵光接着道:“令尹已经亲自前往起火之地指挥救火,而且,令尹正在组织自发前去救火的百姓,全力阻止火势向郢都方向蔓延。” “善哉善哉,不愧是令尹,郢都无忧矣。”熊槐一听,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那些自发前去救火的百姓,多是郢都城中被贵族激励的百姓,他们出自郢都,现在昭雎让他们去阻拦火灾向郢都蔓延,这用的恰到好处。 “而且。”邓陵光继续道:“左徒传来消息,左徒已经号召屈氏族人以及许多贵族,准备尽起家中人丁前去救火,左徒说,请大王不要为章华宫担忧。” “哈哈哈···寡人无忧矣!”熊槐大笑之。 郢都东南处,已经烧了一夜,蔓延二十余里的大火,依旧还在熊熊燃烧。 大火之外,本地的百姓与贵族的部署相互混杂,场面虽有些凌乱,但是大家同心协力,还是能勉强控制住火势。 此时,大火之外,景邵在火光的照射下,满脸通红的走到昭常身边: “左尹,刚刚得到消息,令尹正在组织郢都百姓在西部救火,而屈原那个家伙,正在郢都号召支持变法的贵族编制队伍,打算支援云梦。” “支援云梦!”昭常冷笑一声:“云梦大泽占地两千里,除了南部的水域,剩下的全是丛林与小型湖泽,丛林杂草丛生,林木茂盛,湖泽犬牙交错,云梦之中,只要随便一人随便往林湖中一钻,那就别想找出来,这样的地形屈原他怎么防?” 冷笑间,昭常突然想起唐昧来。 万一唐昧下令大军展开救火,在司马景缺未跟他联合,以及在司马景缺不主动争夺兵权的情况下,那···说着这场大火就有可能被大军扑灭了。 想着,昭常脸色沉重的道:“上大夫,现在柱国在干什么?柱国可在城外军营?” “不。”景邵摇头道:“我们监视唐昧的探子来报,唐昧离开王宫后,就直接回了府邸,并召集了他府中的门客,此刻不知道他在府中搞什么东西。” “不知道?”昭常愣了愣,然后摇头道:“那就不用管了,只要唐昧不去军营调用军队便可。” 接着,昭常又满脸通红的看着景邵,期待的问道:“上大夫,谣言的情况如何了。” “左尹放心。”景邵呵呵笑道:“随着郢都的百姓前来救火,郢都的谣言已经随着百姓传遍方圆数十里,再加上咱们的人从中推波助澜,此时火灾方圆二十里内,已经人尽皆知,这场大火乃是上天在警示大王。” “好。”昭常大喜,接着,他又问道:“六君他们如何?” “六君他们已经答应,只要左尹愿意带头,那他们就愿意跟随左尹一同前去黑帝庙外进谏。” “太好了!”昭常摇头看了看附近的大火,笑道:“现在这场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蔓延了,此刻是时候让百姓看看天命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点火 救火现场的一角,景邵私属的聚集区,数个得到命令的死士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熟练将手中用来灭火的树枝向火丛一勾,瞬间便勾出数根缓缓燃烧的树枝。接着,他将火花往干枯的草丛一抛,转瞬间,又一股火焰快速炽热燃烧起来,并快速向周围蔓延。 有人默默掏出随身携带的油罐子,面无表情的向火焰周围一抛,接着,火焰顺着菜油迅速蔓延开来。 更有人直接点起火把,然后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四处点火。 而周围的人见此,也见怪不怪,不仅没有大呼小叫,反而不是默默替他们遮掩别人的目光,就是干着与他们同样的事情。 与此同时,火灾的东面、南面、北面,还有数十伙人干着与景邵私属相同的事情。 在这些人的努力下,火势迅速向东南北三面蔓延开来。 “救火啊···” “大火又开始蔓延了···” 眼看火势蔓延,救火的百信纷纷呼朋唤友,更加卖力的扑打火焰,试图阻止火势蔓延。 只是,救火的百姓在一些人的遮拦下,在一些人的乱窜下,很快乱成一团,最后只能大呼小叫的眼睁睁的看着火势向外蔓延开来。 ······ 火灾西面,郢都东南方,昭雎正在组织百姓救火,此时已经拜昭雎为师的黄歇急匆匆的走到昭雎身侧:“先生,不好了,各地来报,东南北三面火势突然变大,难以控制,此刻火势已经开始向外侧蔓延了。” 昭雎一听,顿时一滞。 虽然他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但是当他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眼中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缕杀机。 顿了顿,昭雎迅速收拢神思,面无表情的道:“现在不必管其他三面了,我们只要控制住西面便可,郢都乃是我楚国的根本,所以我们绝对不可以让大火烧到郢都去。” 说着,昭雎从袖中掏出一张帛布地图,然后展开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一条黑线道:“常言道水火无情,如今大火扩大到数十里,仓促之间已经不是人力能短时间扑灭的了。” 说着,昭雎又抬眼看向前方熊熊燃烧的大火道:“吾尝闻: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大火之所以难制,那是因为眼前之地到处都是丛林,而丛林树木众多,短时间内难以砍伐出一条隔火通道来。 所以,我打算采取以火灭火之策。” “以火灭火?”黄歇一怔,接着看着昭雎手中的地图灵光一闪:“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也放火。” “不错。”昭雎看着恍然大悟的黄歇,满意的点了点头:“郢都以东,云梦大泽以西,虽然全是丛林,但是其中也是河流密布,湖泊遍地。 是以,我们完全可以河流为网,湖泊为点,然后在河流湖泊之间狭窄的丛林处放火,并在西面浇水,然后控制火势自西向东烧去。 如此,等大火烧完了一切能烧的东西后,自然而然就会熄灭了。” 黄歇听完昭雎的计划,立即崇拜的拱手拜道:“先生英明。” 昭雎笑了笑,然后看着黄歇道:“我打算将这事交给你去办,你是否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黄歇看着地图上的黑线想了想,拱手道:“只要先生给我三百私兵统领西面的百姓,那歇就保证能完成任务。” “好。我早已准备好五百私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军纪严明,我全都给你。”昭雎点了应了一句,然后指着远处的人群道:“还有,项君慎正在编制百姓,他精通兵事,熟知军队编制,这次我让项君慎也来辅助你调动百姓。” 黄歇一听,立即长拜道:“多谢先生,歇一定完成任务。” 黄歇离开后不久,屈原从郢都而来,来到昭雎身侧:“令尹,情况如何,在下听说火势又蔓延了?” “不错。”昭雎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屈原问道:“左徒,你现在召集多少人手了?” 屈原应道:“屈氏一族、太子府、以及响应的贵族,已经召集万余人。” “万余人···”昭雎皱了皱眉,然后开口道:“仓促之间能聚集也不算少了,现在你左徒立即带着这些人去章华宫,稍后我会让工尹带着工匠奴隶去章华宫,章华宫那边就拜托左徒了。” “善!”屈原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却又听到昭雎的声音: “还有,左徒,章华宫占地数十里,若是事不可为,左徒可放弃宫殿外侧的园林猎场,只需保住宫殿便可。” “请令尹放心。”屈原沉重的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另一边,大火的边缘处。 “快,这边起火了,快来救火。”昭常眼看左方有一棵树起火,立即大声调集附近的人前去救火。 “不好,那么也起火了,快去救火。”昭常一见右方又有数棵树起火,又急忙让刚刚去左方救火的人再次前往右方。 “糟了,前方也起火了,尔等速来。” “不好,两侧蔓延,前方的人速退,不然将会被大火包围。” “右···” 昭常对救火的人瞎指挥了一同,让人群乱成一团,虽大家都在全力救火,但却丝毫不能控制火势,反而在忙活了一个时辰后,救火的人群又向后退了五里。 日中时分,眼看火势继续蔓延,被火烟熏的满脸漆黑的昭常,双眼急的通红的对救火的人群大骂:“混蛋,为何控制不住火势,为何火势蔓延,一定是你们这群混蛋救援不力,该杀,该杀,你们都该杀!” 说罢,昭常气得一跺脚,然后直接从一个百姓手中抢过一根树枝,然后直接向大火冲去,开始疯狂的扑打起火花来。 原本听到昭常大骂而心生不满的百姓,此时见脸黑衣破的昭常竟然亲自冲到大火边缘进行灭火。 见此,周围的百姓心中拿股刚刚升起的不满,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左尹!!!” “救火啊···” 周围被昭常感动的百姓,立即大吼着加入救火的队伍,然后奋力扑打起火焰来。 但···一个时辰后,精疲力竭的人群反而再次被大火逼退了三里。 此时,昭常奋力的带着百姓救火,而两侧里许外,大火却在快速向外蔓延。 眼看昭常等人就要被大火包围,昭常身侧的门客罗飞汗流浃背的大喊道:“君上,两侧大火已至,速退。” “不···”昭常大吼的拒绝道:“我要救火,火不灭,我就不退。” “君上···” “滚,你们怕死你们就滚,我不走!” “君上!” “···” 此时,罗飞突然对着几个士卒道:“来啊,架住君上,我们退。” 昭常一见自己被士卒架住,立即大吼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在这救火···” 周围数百百姓士卒见昭常已退,当即不再迟疑,纷纷跟着退往外侧。 当昭常被人架着退出大火的包围圈后,昭常猛地推开架住自己的士卒,然后重重跪在地上,一拳猛砸大地,接着痛苦抬头仰望天空,绝望的大吼道:“为何如此?为何如此,明明我已经拼尽全力的去救火了,为何还是不能扑灭大火,甚至不仅没有扑灭,而且还不能控制火势,反而还被大火逼退。 苍天啊,这是为何,为何如此?” 附近跟随昭常一同后退的百姓,听到昭常痛苦的吼叫声,顿时全都心中一疼。 就在众人悲痛绝望之际,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一定是大王倒行逆施,所以太一与黑帝发怒了,这是上天降下的天火,非人力所能扑灭。 所以这不是左尹你的错!” 这声音一落地,立即就有人响应道: “对,这不是左尹的错。” “对,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有左尹这样的大贤带着我们灭火,又岂能被大火逼退。” “对,这是上天降下的天火。” “不错,这是上天降下的天火。” 此时,昭常听到周围的百姓全都在议论天火,见百姓心中的怨气与恐惧已经被煽动起来了,立即痛哭问道:“若这是天火,非人力所能扑灭,那么我们楚国该怎么办,难道我楚国就该为天火所灭吗?” 昭常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即就有人大声道:“这既是上天降下天火示警,那么只要大王改过自新,上天就会收回天火,大火也会自动熄灭的。” 接着,人群中立即有人呼应道:“对,只要大王改过,大火一听会自动熄灭的。” 昭常闻言,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道:“如果真是上天示警,那我身为大王辅臣,岂能坐视不理,我当立即前去劝谏大王改过自新。” 说罢,昭常向周围的百姓一拱手:“还请诸位父老兄弟再次灭火,常这就去劝谏大王改过自新。” 昭常说完,立即头也不回的向楚王所在的黑帝庙走去。 顿了顿,周围的百姓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天火非人力所能熄灭,我们与其在此坐观火势蔓延,还不如一起去黑帝庙外劝谏大王。” “对,我们也去劝谏大王。” “对,我们也去。” “同去,同去···” 此时,远处,六君等人见昭常向黑帝庙而去后不久,周围的百姓纷纷跟着昭常向黑帝庙而去。 见此,六君等人弹冠相庆道:“诸位,既然左尹已经前去劝谏大王了,那么我们也去如何!” “同去···同去···” 一段时间后,黑帝庙外,昭常领着数十大臣贵族以及千余百姓,在近卫军将士的警戒注视下,对着黑帝庙长拜道:“臣等求见大王。”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不出 黑帝庙中,熊槐耳中听到庙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求见声,自从遭到刺杀后,从未变得脸色,此刻也不禁为之一变。 “来了!” 此时,太卜观游一脸沉重的道:“大王,左尹昭常、上大夫景邵、六君等数十位大臣以及千余百姓,正在庙外长拜求见。 虽有三闾大夫在外劝解,但是群臣与百姓全都不听,只是跪在庙外,请大王出庙一见。 大王,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熊槐闻言眼皮子猛的跳了数下。 现在出去见他们? 他还没那么愚蠢,国之大事在祭在戎,祭祀这种事情还排在战事之前,祭天斋戒期间,即便是战事来临,也不能中断,否则士气人心就全没了。 更何况,他现在正在做的乃是国祭黑帝之后,向黑帝祈福这么重要的事情。黑帝庇护楚国,黑帝庇护着他这事,不仅是国中百姓,甚至连各国的百姓都深信不疑。 这时要是祈福中断,祭祀失败,可想而知会对他的神威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威严扫地,人心离散,沦为天下人口中的笑料,这还是轻的。若是重的,则不堪设想。 所以,中断祈福,出去面见群臣百姓,这是不可能的。 “臣等求见大王···臣等求见大王···” “请大王出来一见···请大王出来一见···” 熊槐正在思索对策,庙外的求见声还在远远不断传来,而且这千余人汇聚而成的声音,震天动地,前一波还未散去,后一波就已经来临,一时间,整个黑帝庙都是人们的求见声。 此时,熊槐听着庙外的求见的声,不仅耳朵嗡嗡响,而且脑海中也嗡嗡作响,甚至,连心脏也随着声音一波波的传来,而一颤一颤的。 数个呼吸之后,熊槐勉强定了定神,然后思绪飞快的转了起来。 现在的这个情况,绝对不能出去,一旦出去了,不仅祈福失败,让国人以为黑帝厌弃了他,而且还会直接撞上国人愤怒与恐惧的枪口。 要知道,现在庙外请命的人不仅仅只是群臣,而且还有大声疾呼的国人。群臣易制,国人难挡,当国人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就代表着国家的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 昔日周室国人暴动,周厉王狼狈出逃,事后终身不敢返回国都,连已成年的太子也不能即位,国政托付给大臣共伯十四年,直到周厉王在彘地身死。 昔日楚声王即位六年为盗贼所杀,身死无太子,王子定与王子疑争立,郢都乱成一团,最后也是国人出面支持王子疑,这才有了后面启用吴起变法的楚悼王。 现在国人再次发出声音,那他这个楚王也不能无视,更别说镇压了。 一旦出去面对国人,让国人正式向他发出自己的诉求,那··· 为了平息国人的愤怒与恐惧,到时,不仅要暂停新法,而且说不定连主持新法的屈原也保不住。 不,不仅仅只是屈原,天威人怒之下,令尹昭雎绝对会自杀以谢国人的。 之前令尹景鲤,就是因为汉中之战惨败,而主动揽过责任,堵住了国人的悠悠众口。 现在面临天灾这样的劫难,正常的操作,那就是令尹主动辞职自杀,以平息天下人之口。 所以说,现在绝对不能出去。 只是,如果不出去,万一庙外的人被人煽动,发动暴动,那··· 不,国人应该是不会发生暴动的,世人都迷信,楚人齐人最盛。 自己现在身处黑帝庙中,黑帝的神威深入人心,况且黑帝神器五色石还有娲皇纸的接连现世,更加让人敬畏交加。 所以说··· 熊槐心中料定,即便他现在不出去,那愤怒的国人也不敢直接闯进黑帝庙,打断他这个楚王的祭祀祈福。 再等两天,等大火熄灭,或者等百姓冷静下来··· 想着,熊槐心中一安,然后笑了笑,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嗯,百姓迷信也有迷信的好处。 接着,熊槐转头一看,看到太卜观游在外面那些人的大吼下,目光中充满着恐惧,脸色苍白,全身都一些颤颤发抖。 见此,熊槐忽然心生一计。 想着,熊槐用平静的语气道:“太卜,你怎么了,难道你这是在害怕。” 正在心中默默担心群臣百姓会不会掀翻了黑帝庙的观游,一听楚王开口,听着楚王那依旧平静的声音,身心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稳,然后微微一拱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道:“大王,天威如狱,神威莫测,臣区区一个凡人,自然不如大王,自然会恐惧的。” 熊槐一听,见观游开始说话时还带着一点颤音,但说到中间时颤音便已经消失,到了最后语气就变得完全正常了。 见此,熊槐点了点头,并在心中默默道:嗯,不错,太卜可以一用。 想着,熊槐露出自信的笑容:“寡人得天庇护,更受黑帝青睐,得赐五色石与娲皇纸两样神器制作方法,岂是一场区区的火灾能撼动的。 连天下各国群起围攻都奈何不了寡人,更何况区区一场大火。” 说话间,熊槐见观游脸色恢复正常,便笑道:“祈福仪式继续,而且,为了展示寡人对黑帝的崇敬,太卜可再次拿出一面五色石与一叠精美的娲皇纸投入江水中祭祀黑帝。” 观游一听楚王让自己这个离开黑帝庙,去江水上举行祭祀,顿时大惊的看着楚王道:“大王,你让我去···” “不是你去,难道是寡人去。”熊槐理所当然的看着他。 “···”观游愣了愣,然后点头道:“不错,大王需要在庙中祈福,自然应该是臣去。” 熊槐闻言笑着拍了拍观游的肩膀:“贤卿,去吧,要知道你家先祖可是昭惠中兴的功臣,拿出你先祖口谏大王,嘴喷令尹,言服群臣的勇气与智慧,外面那些人全都不值一提。” 观游离去后不久,熊槐就收到令尹昭雎传来的消息。 “嗯!昭雎已经控制住西面的火势,大火已经难以烧到郢都了。” “左徒屈原已经率众前往章华宫,大批工匠奴隶也去了章华宫。” “嘻,寡人无忧矣。”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流血 另一边,太卜观游备好祭祀所用的祭品,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便带着数个胆大的大巫去江边举行祭祀。只是,一打开黑帝庙的大门,顿时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吼声迎面扑来: “请大王赐见···” 听到大吼声,观游愣了愣,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面无表情的向南边的江水走去。 此时,昭常突见黑帝庙打开大门,顿时心中窃喜,以为楚王在国人强大的压力下出来安抚百姓了。 结果,胜利的笑容还未在脸上浮现,他就看到出来的乃是太卜观游以及一群披羽纹面的大巫,而且他们还带着一块美轮美奂的五色石等祭品。 见此,他心中一沉,然后立即迎了上去,才走了两三步。 此时,负责守卫黑帝庙的邓陵光见昭常走过来,他立即迎过来,然后在士卒警戒圈外将昭常拦住。 “左尹,大王正在为楚国祈福,请勿擅闯。” 昭常冷眼看了拦住他的邓陵光一眼,虽然心中对他的阻拦极为不满,但也没有强行越过邓陵光,靠近近卫军的警戒圈。 直到太卜观游出现在警戒圈之外,这才走到观游身前拦住他。 “太卜,大王何在?” 面对昭常的盛气凌人,观游一脸淡然的道:“大王自然是在庙中向黑帝祈福了。” 此时,昭常看着观游淡然的神色,再看看观游身后毫无畏惧的八位大巫,顿时心中充满着震惊与恼怒。 可恶,实在可恶,如今我携天意人愿而来,而这群大巫却跟没事人一样,连大巫都是如此,更何况大王,如此,这岂非说明我的计划失败了。 想着,昭常立即语气不善,先声夺人的喝道:“速去禀报大王,天降大火,非人力所能扑灭,此时此刻,楚国还有国中父老需要大王出来主持大局。” 观游一听昭常语气不善,气势上压过他,不禁心中一紧。接着,他又想起出来前大王的鼓励,以及自己先祖像训斥学生一样训斥楚国先王群臣,而先王群臣只能俯首称是的事迹。 我家先祖可是昭惠中兴的功臣! 想着,观游心中热血一涌,然后他转过身来,从身后一个捧着五色石的大巫手中抢过木盘,接着一手拿起木盘上的五色石,一手拿住木盘一角,而后猛地转过身来,在昭常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操起木盘向昭常脸上砸去。 “砰”的一声大响,昭常顿时被砸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顿了顿,昭常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意识到自己被打后,昭常大怒,一骨碌爬起来,接着“呛”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正欲挥剑砍死观游,但当他瞪睛向观游看去时,忽见观游手中还拿着一块精美的五色石,不禁一滞。 五色石,若是砸坏五色石,那必定获罪于天···若是他获罪于天,那么大王一定会将大火难以扑灭的责任推到他身上的! 就在此时,邓陵光见昭常拔出剑来,立即向前一步,一把抱住昭常,劝道:“左尹息怒,黑帝庙前不可放肆。” 昭常见自己被抱住,这才挣扎的冲观游大吼道:“老匹夫,何故动手打我,难道你以为我昭常不上战场就杀不得人吗?” “何故动手!”观游闻言老眼一瞪,向昭常高扬起手中带血的木盘后,这才大喝道:“黑帝庇护楚国,庇护大王,这些年来我楚国虽屡屡遭到各国围攻,但在黑帝的庇护下,我们楚国还是顶过来了。 现在大王为感谢黑帝赏赐神器,为感谢黑帝庇护楚国,为感谢黑帝庇护大王,而在黑帝庙中斋戒沐浴。 此时此刻,我楚国已经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说着,观游对昭常怒目而向:“而你身为朝中重臣,不仅不理国事,反而还带着一群大臣国人在庙外大吼大叫,并让大王中断祈福,你这究竟是何居心。 若是大王中断祈福,获罪于黑帝,黑帝大怒之下,重演上古时期天崩地裂,洪水遍地的祸端,你吃罪的起吗?” 说罢,观游扬起的手再次一挥,手中木盘再次向昭常砸去。 昭常见此,正要躲开,不料,他的身体正被邓陵光抱住,轻易动弹不得。 另一边,邓陵光见观游手中的木盘挥过来,本想立即放开昭常,但他一想起北面的大火以及庙外的群臣百姓,松开的手不禁一缓。 “我···”昭常眼看木盘离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而他自己又动弹不得,心中又惊又怒。 “···” “嘭”的一声大响,昭常再次被打倒在地。 此时,观游厌弃的看着地上的昭常:“当年晋国名士师旷可以直接操琴怒砸晋候,我楚国太卜观游难道就砸不得你昭常? 现在我告诉你,只要我用心柄正,我不仅砸得你昭常,乃至连楚王我也敢砸!” 说罢,观游冷眼向前来请命的人群看去,结果,所有人都低头垂耳,无人敢与他对视。 “哼,呸!”观游冷哼一声,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的大巫便径直向江水边走去。 而看到这一幕的景邵六君等人,见观游一手拿着黑帝补天所用的五色石,一手拿着带血的木盘走来,顿时惊恐的让开道路。 这可是扬言连楚王都敢砸的人,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惹,否则,昭常就是前车之鉴。 而后,一个呼吸后,原本密密麻麻的群臣百姓间,便出现了一条通往江水边的通路。 另一边,昭常接连被砸了两下,不仅头破血流,而且脑袋还被砸的晕晕沉沉,好一会儿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昭常门客罗飞见昭常满脸血污,而且还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见此,他立即惊恐的跑过去,然后扶起昭常。 “君上···君上···” 数声呼唤之后,昭常这才回过神来,一回神,昭常晃了晃脑袋,第一时间找到了连砸他两下的观游,然后指着观游恨道:“老匹夫,辱我太甚,去,去杀了他。” 罗飞等门客私兵一听,顿时面面相觑。 “快去,杀了他!” 罗飞连连制止道:“君上息怒,君上息怒,太卜乃是侍奉天地神灵的神官,杀不得,杀不得啊!” 昭常一听,愣了愣,然后脸色难看的转头看向大门紧闭黑帝庙。 罗飞见此,以为昭常要他们冲击黑帝庙逼出大王,连连劝道:“君上,黑帝乃是上古正神,去不得,去不得,获罪于天,获罪于天啊。”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令尹之才 黑帝庙。 熊槐得到庙外的消息后,眉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一股笑意。 “打的好,昭常那个家伙竟趁寡人闭关不出之际到处煽风点火,若不是寡人现在出不去,寡人早就拿他开刀了。” 讥讽间,观游之子观风快步走进大殿中,喜道:“大王,好消息,好消息,庙外的百姓开始有人退走了。” “真的。”熊槐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千真万确。”观风惊喜的连连点头道:“方才太卜在外大声训斥左尹,说现在大王在黑帝庙中祈福乃是楚国的头等大事,庙外大臣百姓无以对。而后,群臣百姓们就在观看了太卜在江边的祭祀后,便有百姓开始离去了。 就这么短短片刻功夫,离去的百姓就有百余人,而且外面的百姓还在源源不断离去。” “太好了。”熊槐闻言,惊喜的转过身去,对着大殿正中的黑帝神像连连叩首道:“感谢黑帝庇护,我就知道黑帝神威无边···” 而熊槐身后,观风看了看楚王,有看了看黑帝神像,一时间,心中眼中全都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庙外。 昭常景邵六君等人眼睁睁的看着太卜观游祭祀完毕,眼睁睁的看着观游回到黑帝庙中,眼睁睁的看着被蛊惑来的百姓又敬又畏的偷偷离开。 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转瞬间,千余百姓就走了两三百人。 此时,景邵见剩下的百姓也有了去意,而答应来助威的六君等人脸上也露出纠结畏惧之色。 见此,景邵急忙走到昭常身侧:“左尹,百姓畏惧黑帝与大王神威,根本不敢跟着我们在此向大王施压,这该如何是好?” 昭常一脸沉重的看着前方的百姓,心中思绪却在急速的转了起来。 如今楚国之中,楚王的威望已经鼎盛到近乎神灵,而大王在熬死了所有国老以及数个令尹后,群臣之中已经没有人能对抗大王。 令尹昭雎不行,他这个左尹更加不行。 而国中的军队现在被柱国唐昧把持,甚至大王走到哪都带数量达五千,且战力极强的近卫军,就凭他们在郢都的力量,发动私兵谋反就跟找死没两样。 现在的情况,阻止大王变法,在朝中鼓吹变法不利根本没用,兵变又是在找死,所以,现在唯一能阻止大王的,就是虚无缥缈的天意与力量强大的百姓意愿了。 百姓个人的力量与意志虽然弱小,但是当百姓聚集在一起,那么这股力量无论是谁都无法忽视,周厉王、楚灵王、楚声王这些人就是明证。 所谓天心即人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一旦这里的百姓全都离开了,那他这次的行动就彻底失败了。 不仅是这一次的行动,恐怕未来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大王了。 想着,昭常脸上露出一股浓重的忧虑。 此时,景邵见昭常久久没有回应,又见百姓还在远远不断离去,大急道:“左尹···左尹···” 景邵连喊数声后,昭常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昭常长长一叹:“上大夫!我错了,我不该在大王为国祈福的时候,带着群臣百姓逼大王中断祈福。” “嗯~~???”景邵闻言呆呆的看着昭常,以为昭常被太卜打傻了,急忙拍了拍昭常的后脑勺,急切的问道:“左尹,你没事吧?” 昭常见景邵拍了拍他的脑袋,又抓着他的手臂,猛地摇晃着他,摇得他浑身不舒服。 “欸!”昭常先是不满的应了一声,然后抬手制止景邵:“上大夫,我没事,我现在好得很。” 景邵闻言立即停止动作,但依然迟疑的看着昭常:“左尹,你真的没事?” “没事。”昭常再次确定的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景邵退后道:“上大夫,现在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扭转局势了。” “嗯?”景邵迟疑的退后数步。 此时,昭常在景邵与自己的门客私兵退开后,立即用一脸落寞的眼神的看着大门紧闭的黑帝庙,然后“嘭”的一声重重的跪在黑帝庙前,嚎啕大哭道: “大王,臣错了,臣不该在此时请求大王出来主持大局,可是···可是···臣已经没有办法了。 天降大火,臣与众多百姓全力与火抗争,奈何人力有时穷,臣等不仅没有扑灭大火,反而让大火蔓延开来,眼看大火蔓延到郢都,眼看大火蔓延到云梦,蔓延到章华宫,臣这心中真的是心急如焚啊!心急如焚啊!” 说着,昭常猛地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大声疾呼道:“臣尽力了,臣真的尽力了。” 此时,周围的百姓尤其是跟这昭常全力救火的数百百姓,顿时感同身受,全都露出落寞之色。 今天的救火,他们真的尽力了,精疲力竭,但却无法阻止大火蔓延。 另一边,昭常呼喊了一阵后,痛哭的大喊道:“大王,大火非人力所能扑灭,此时此刻,臣已经毫无办法了,臣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大王一起在此祈福,乞求上天能熄灭大火了。” 说罢,昭常一边痛哭,一边以头抢地道:“太一神在上,黑帝在上,我昭常再次乞求你们熄灭大火吧。若是我楚国有罪,请将怒火降临到我昭常身上,不要···” 随着昭常的痛哭叩首,很快,地上便出现了一滩血迹。 昭常身侧的景邵见此,立即扑到昭常身侧,试图制止昭常道:“左尹,不可如此啊!” “你让开,此时此刻,你我还能如何?”昭常呐喊道:“昔日我楚国名臣申公能在秦宫泣血哭拜七天七夜,最终感动秦国救楚,现在我昭常效法申公,希望上天能感到我昭常的一片爱国之心,收回大火。” “左尹,你···”景邵大急。 只是,话未说完,景邵便耳中便传来一股极低的声音:“快,让人散布谣言,让百姓不要去救火了,蛊惑更多的百姓来此祈福···” 景邵一听昭常的声音,立即反应过来,然后跟着拜倒:“太一神在上···” 此时,周围的百姓听到昭常与景邵的声音,尤其是见昭常身下的那一摊血迹,内心中顿时充满着感动。 原本,刚刚昭常被侍奉神灵的太卜痛打后,百姓才意识到此刻楚王正在为楚国祈福,楚国虽有大火,但火情也远远比不上为国祈福重要。 所以百姓观看了太卜在江边的祭祀后,便悄悄地跑路,免得遭到劫难。 但是,此刻,当他们看到昭常哭泣的向上天请求的时候,百姓心中感动极了。 这才是我楚国名士,真是感天动地啊! 而后,百姓们又见庙外的贵族全都在向上天祈福了,这才反应过来。 既然天降大火已非人力所能扑灭,既然大王此刻正在为国祈福,以大王神威,以大王受黑帝庇护···说不定大家一起在这祈福有用呢! 毕竟,人多力量大啊! 随着一个百姓跟着庙外大臣跪倒后,很快,庙外的百姓全都跪倒了。 “伟大的太一神······” 庙中。 熊槐心中还在喜悦间,猛然又听到庙外传来一大片呼喊声,他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立即出声询问道:“外面又出了何事。” 不久,太卜观游走进来禀报道:“大王,左尹···” 熊槐一听外面发生何事,见昭常如此快便找到应对之法,眼中立即露出一缕杀机,笑道“好好好,寡人突然发现左尹已经有了令尹之才,此乃国家之福啊!”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装晕 太卜观游听着楚王夸赞昭常有令尹之才,接着耳中又传来庙外的呼喊祈福之声,心中不禁一紧。 “大王,百姓在外聚集不散,这该如何是好?” 熊槐闻言,见观游眉心紧锁,笑了笑道:“无妨,寡人今天才刚刚开始祈福,未来还要祈福两天。 两天时间,难道外面的大火还扑灭不了吗?” 说着,熊槐期待的道:“等外面大火熄灭,寡人出关之际,那时,天地伟力皆归于寡人,寡人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说罢,熊槐又看向庙外的位置,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可以在庙中祈福不出,国中之事还有太子令尹等人处理。而昭常呢,朝中主要反对变法的大臣,当以昭常景邵为首,而现在,他们两人全都在庙外耗着,反对派群龙无首,正可为快速扑灭大火提供一个有利的机会。 此时,太卜观游见楚王语气轻松惬意,脸上信心满满,当即恭敬的拜倒:“大王英明。” ···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天眼看就要结束,眼看昭常等人已在庙外跪了半日。 就在太阳彻底归山之时,就在熊槐开始享用晚膳之际,熊槐见太卜观游带着一脸的喜悦走了进来。 见此,熊槐放下碗筷,笑着问道:“太卜何来?是庙外的百姓走了,还是令尹哪里传来了好消息?” 观游一听,立即笑着拱手道:“大王圣明,令尹刚刚传来消息,项君慎与黄君之子谒者黄歇二人联手,指挥用连河结湖并以火攻火之法,一把火烧掉了郢都东部的丛林。 令尹来报,大灾西面烧往郢都大火已经熄灭了。 此外,左徒率领私属工匠奴隶也控制住了云梦丛林的火势。” 熊槐一听,满脸喜悦的从席上跳了起来:“好,好,好,不愧是令尹,该赏,还有,项君慎与谒者黄歇也该赏,全都记下来,等寡人出关之后,再行赏赐。” “大王英明。” 不久后,庙外。 当昭常得到火灾西面大火已灭的消息,心中惊骇非常。 “好···好厉害,不愧是令尹。” 昭常在心中感叹了一声,然后深深的皱起眉头,他发现他今日又犯了一个大失误。 首先,自己不应该在大火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主动带头来逼迫大王,这引起了大王与其他朝中大臣的警惕。 如果,在大王斋戒祈福的三天里,大火连续烧了三天无法扑灭,那时,等到大王出关,他再率领群臣百姓来逼迫大王,必定能够一击而中。 可惜,六君还有各地的封君在大王祭天之后人心惶惶,全都打算快速返回封地准备应对大王的后招,为了留住六君他们以及其他封君,他不得不提前发动。 这就是第一失,也是最大的失误。 不过,若是他不这样做,等各地封君全都走了,即便第三天自己率领大臣在黑帝庙外堵住大王,那仅凭朝中大臣的力量,也极有可能会被大王强行镇压。 所以,这一得一失间,利弊难说。 其次,他不应该一开始就逼大王出关,这就给了其他人口实。 如果说第一个选择是无奈,那么第二个就是他鼓动起百姓后骄傲大意了。 而最后,那就是他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画地为牢,将自己也困在黑帝庙外,这就给了昭雎屈原他们从容应对的机会。 想着,昭常心中一沉。 我不能继续呆在这了,继续在大王的眼鼻子下呆着,不仅难有行动,而且用不了多久,大火就被昭常屈原扑灭了。 心中略一思量,昭常便有了主意。 “啊~~”昭常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然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见此,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接着,上大夫景邵与昭常门客罗飞飞快的扑了过来。 “君上···君上···”罗飞先轻轻唤了两声,见昭常没有任何反应,心中大恐,立即轻摇起昭常来。 另一边,景邵见罗飞摇了摇昭常,而昭常没有反应,立即惊恐的伸出右手食指,试了试昭常的鼻息。 在指尖感到昭常的鼻息正常后,景邵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不用担心,左尹只是昏过去了。” 说着,景邵眼睛余光见六君等人以及周围的百姓投来关切的目光,便开口道:“今日左尹劳累一天,又接连遭挫,流血过多,以致昏迷。此时理应立即送左尹回都救治,不然,恐有不测。” 这话音一落,不远处的龙舒君心思一转,看了看地上的昭常,又看了看景邵,立即应道:“请上大夫立即送左尹回都救治,这里就交给我等便是,我等在此为国祈福灭火,那也是一样的。” 景邵一得到提醒,立即反应过来,原本他还想送昭常回去后,再回来带领众人祈福,但现在,他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郢都城外的火千万不能灭了。 想着,景邵立即冲龙舒君点头道:“有劳诸君与诸位父老兄弟了,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带左尹回城救治。” 说着,景邵立即让几个私兵抬起昭常的身躯,就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庙中。 熊槐的晚膳才吃到一半,太卜观游又走了过来。 “大王,不好了,刚刚左尹在庙外昏死过去了。” “嗯?昏死过去?”熊槐一怔,心思一动,然后立即吩咐道:“快,让人抬左尹进来,让庙中大巫为左尹救治!” 观游愣了愣,然后迟疑道:“大王,左尹昏过去后,上大夫便已经带左尹回城救治了。” “回城!”熊槐笑了笑,看了观游一眼,又皱起眉头。 原本他打算让太卜观游亲自走一趟,将昭常强行带进庙中救治加软禁,但一想到太卜乃是祈福的主持者,不能在这个时候干其他事,就只能作罢。 于是,熊槐纷纷道:“太卜,立即让观风两兄弟待人追上去,请左尹来庙中救治。毕竟,郢都太远了。” 此时,观游已然反应过来,立即应道:“大王,臣明白了。” 另一边,景邵带着昏迷的昭常,正乘坐马车驰向郢都。 忽然,驱车的罗飞在外禀报道:“上大夫,后面有数个大巫追上来了,怎么办?” “大巫?难道是大王有事吩咐?”景邵一怔,立即应道:“停车!” 昭常闻言猛地睁开眼睛,急道:“不能停!” “左尹(君上)!”车中的景邵与驱车的罗飞同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声音。 “左尹,你···” 景邵话未说完,昭常便打断道:“庙中大巫来追,这必定是大王要将我软禁在庙中。上大夫,稍后大巫来,切记不可将我交给那群大巫。” 说完,昭常眼睛一闭,仿佛又晕了过去。 不久,观风兄弟带着几个大巫追上马车。 马车停下,景邵从车帘处探出半个身体,迟疑的看着车边的大巫:“尔等何故拦住在下的马车。” 观风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道:“上大夫,在下听说左尹失血过多昏迷,又听说上大夫要带左尹回郢都救治,在下以为此去郢都路途遥远,恐有不测。而黑帝庙中大巫众多,精通救治巫术的大巫也有不少,大夫何不将左尹送进黑帝庙中,请大巫救治。” 景邵闻言,平静的道:“万万不可如此,虽然大巫巫术高明,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为国祈福,此时左尹一身血迹,不可污了神圣的黑帝庙,破坏了大王的祈福。” 说着,景邵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大巫的美意,在下还是带左尹回郢都救治吧。” “走!” 随着景邵一声令下,马车再次启程,向郢都奔驰而去。 不久后,庙中,熊槐得到观风的消息,心中一沉:“好~~竟然还敢装晕。”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立即传讯给令尹还有左徒,让他们小心,今夜可能火势可能有变!”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疯狂 郢都。 二人回到昭常府上,在大厅中一坐下,昭常就脸色十分沉重的道:“上大夫,事急矣,令尹采用以火攻火之法,已经扑灭了西面的大火。要是等其他三面也效法,将三面大火也扑灭,那必将是你我的灾难,是我们这些贵族的灾难,也是我们楚国的灾难。” 景邵正脑中思绪凌乱,根本就没有应对之法,此时突然听到昭常的话,立即直起身躯,问道:“左尹,如今令尹在南边坐镇,屈原率众聚集于东部的云梦,我们此刻想要扩大火势,实在是太困难了。” “不。”昭常摇了摇头:“其实一点也不难。” 景邵一怔,然后惊异的看着昭常,问道:“左尹,敢问计将安出。” 昭常冷笑道:“现在令尹屈原他们不是在火灾外侧严防死守吗,即如此,那我们就在其他地方再放一把火好了。” “再放一把火!”景邵倒吸一口冷气,有些畏惧的看着昭常:“左尹,我们有必要再次冒险吗?”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昭常肯定的点了点:“若是此时我们不这样做,等到大火被扑灭,等大王从黑帝庙中出来,大王宣布他成功的向黑帝祈福,让黑帝出手扑灭了大火。 那时,不仅群臣震恐,百姓拜服敬畏,而且大王也将顺势成为活着的神灵。 届时,若是大王宣布重启吴起之法,或者采用屈原以前的建议,宣布君子之泽三世两世而斩,那你我该如何是好?” 景邵闻言浑身一僵,这就是他心中最恐惧的地方。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爵位地位只能传承三代,三代之后无功者成为士人,这······ 这上对不起将爵位传下来的列祖列宗,下对不起还未见过的曾孙玄孙,中间也对不起自己的苦心经营。 这根本无法接受。 想着,景邵眼中冒出一股疯狂,点头道:“左尹言之有理,这太有必要了。” 昭常见景邵同意了,立即开口道:“上大夫,你将家中死士全都交给我,这放火的事情交给我来。” 说着,昭常看着景邵沉吟道:“而上大夫你,我希望大夫你稍后去一趟司败府上,让司败明日一大早,就在城中制造混乱,散布谣言,将令尹逼回郢都。” 说罢,昭常心中带着一股对昭雎的畏惧道:“令尹主持救火,贵族束手不敢异动,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 景邵点了点头,又迟疑的问道:“左尹,我去拜访司败没问题,可是现在城中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卒,知北涯的探子也遍布全城。如此,司败如何制造混乱,散布谣言?” “此事简单!”昭常笑道:“······” 城外。 令尹昭雎扑灭西面的大火后,一边留下小部分人继续在西面巡视,免得西面的大火死灰复燃,另一边则带着大部分的百姓来到南面,并亲自接管了贵族的私属,准备明日一鼓作气,扑灭南边的大火。 晚膳过后。 知道昭常已经装昏回城的昭雎,正在细细思量昭常会如何出招间,此时项君慎掀开营帐,走进昭雎的临时指挥帐篷,走到昭雎身前,拱手道:“先生,学生已经将所有主动前来救火的百姓以及贵族私属全都统计清楚,并编制入伍了。 以五人为伍,两伍为什,采用军伍之法,划分地域,设置口令,严禁任何人乱闯,严禁任何人独自行动,并以先生以及学生的私兵,组建了一个五百人的巡逻队在南边各处巡视,一经发现有人违禁,立斩不赦。” “好。”昭雎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今夜乃是灭火的关键一夜,巡逻队今夜需要彻夜巡视,待大火扑灭后,为师再论功行赏。” “学生明白。”项君慎点了点头。 此时,黄歇也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先生!”黄歇拱手一礼,然后开口道:“刚刚学生已经将南边的人分成两部,一部在上半夜控制火势,另一半将在下半夜进行接替,如此控制火势的人将彻夜不断,以尽最大可能控制火势。” 说着,黄歇自信满满的道:“等到明日一早,我们便可全力以赴,再次使用以火攻火之法,将南边的大火也扑灭了。” “好。”昭雎闻言点了点头。 而后,昭雎再次巡视了一遍南边的人群,见南边的贵族看到他全都跟兔子一样乖巧后,便留下黄歇指挥控制火势,并让项君慎亲自率领巡逻队巡视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临时营帐。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慢慢的到了半夜之时,就在换人前夕,就在昭雎坐着营帐中闭目眼神之际。 忽然,外面一片混乱,并有无数的人在大呼大叫: “起火了···起火了···” 昭雎听到声音心中大惊,猛地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营帐外,而后顺着人们指指点点的方向一看。 却见更南方,又冒出了五个通天火柱,并开始蔓延开来。 见此,昭雎顿时深深皱起眉头,暗呼:“疯了,他们疯了!” 此时,负责救火的黄歇快步走过来,在火红的火光的照射下,他一脸苍白的来到昭雎身侧:“先生,现在怎么办。” 昭雎:“······” 好半响后,昭雎眼中冒出一股杀机,然后从腰间掏出自己的令信,递给黄歇道:“快,你立即拿着为师的令信去章华宫,去找左徒屈原,让他交给你两百奴隶死囚。然后你将这批死囚带会郢都,交给太子,请太子明日一大早便在城中公开处斩。 告诉太子,就说这些人乃是各国派来的探子以及对楚国心怀不满的盗贼,昨夜故意放火,现已抓到部分,即刻处死,以儆效尤。” 黄歇一听,立即倾佩的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令信,带着一百私兵,飞快的向章华宫而去。 与此同时,章华宫中,同样还未入睡的屈原,此时看着周围新冒出的十几个正在向章华宫蔓延的通天火柱,心中充斥着愤恨与寒意。 “疯了,他们疯了,这章华宫可是我楚国瑰宝,自章华宫建成之后,两百多年来,章华宫可都是天下第一宫,是楚国实力的象征,他们竟然敢···他们怎么敢···” 此时,章华宫守将急冲冲的走到屈原身侧:“左徒,大火已经将章华宫包围,眼看大火将蔓延至章华宫,我们该怎么办?” 屈原闻言立即收拢思绪,略一思考便沉吟道:“为今之计,那就只有保住章华宫了。” 说着,屈原脸色一沉,大声下令道:“传令,立即组织人手清理宫殿百步之内的所有杂草树木,然后在宫殿外侧放火,将火势往外驱赶,保住宫殿。” “左徒!”守将大惊道:“左徒···宫殿外侧可是历代大王喜爱的园林以及猎场···这可是···” 屈原不等守将说完,便打断道:“此事在下自然知道,若是日后大王怪罪下来,在下自是一力承担。” “这···善!”守将闻言,立即快步离开。 接着,在屈原的亲自指挥下,身处章华宫的人立即行动起来,一些人拿着锄头铁锹开始清理宫殿外侧的杂草小树。 一些人拿着斧头在外侧位置开始疯狂的砍树,而另一些人则拿着长戟在内侧疯狂顶着被砍伐的树,将树向宫殿外侧顶去······ 就在屈原下令点火之后不久,黄歇带着昭雎的令信到了章华宫。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混乱 次日,郢都城中,昨夜已经发现外面火光冲天的百姓,一大早惶恐不安的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便听到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一阵清亮的锣声。 “当···当···” “昨夜有敌国奸细暗中放火,现已被抓捕,太子决定,对这些丧心病狂的奸细处以极刑···” “当···当···” “昨夜···” ······ “敌国奸细···放火?”听到外面的声音,所有的百姓全都一怔。 “难道昨夜偌大的火光不是天降大火,而是有人蓄意放火!” 小半个时辰后,郢都城中路口便被密密麻麻的百姓包围。 此时,所有的百姓都在怒视高台上被捆缚好并被堵着嘴巴的奸细。 “该杀的奸细···该杀。” “杀了他们···” “五马分尸···” “烹···” 高台之上,彻夜未眠但却精神亢奋的太子横看着愤怒的人群发出愤怒的大吼声,心中微微一松。 昨天夜里,当他得知城外到处起火后,可是急坏了,想了想许久,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出办法来。 好在令尹昭雎随后就送来了死囚奴隶以及应对方法,这才让他内心忐忑的独坐到天明,并且在天一亮,便派出士卒去全城宣布已经抓获放火贼子的消息。 现在,他看着周围的百姓,便知道令尹的计划起作用了。 此时,太子横见目的已经达成,便迈步走到台前,抬手制止了百姓的呼喊后,开口道:“诸位父老兄弟,前日夜里突发大火,幸赖父老兄弟齐心协力,我们才得以用了半日功夫便扑灭了西面的大火。 可是,眼看大火扑灭在即,有些人就不愿意了。就在昨天夜里,有许多奸细趁夜放火,将原本焚烧了三十余里的大火,瞬间扩张到近七十里,连我们楚国召开仲春之会的云梦丛林都被这伙贼子烧了。要知道,云梦丛林那可是我们楚人的青春,可是我们楚人的梦。 诸位父老兄弟,你们说该怎么处置这些贼子?” 周围的百姓一听云梦丛林被烧,立即群情激愤。 “杀了他们···” “车裂···” “烹···” “车裂···” “烹···” “烹···每人分一碗羹。” “烹···分一碗羹。” “烹杀分羹!” 很快,周围百姓的声音就汇聚到一块,一时间,到处都是“烹杀分羹”的声音。 见此,太子横对台下的百姓一拱手:“诸位父老兄弟的意思横已经知道了,不过,父王在二十年前已经下诏全国废除肉刑酷刑,横身为人子,身为人臣,不愿违背父王的仁义之心。” “是故···”太子横拱手行礼道:“诸位父老兄弟,虽然这些人乃是敌国奸细,并非我楚国之人,但是,现在他们在楚国犯罪,还需用楚国之法治罪。 故而,横在此请求,希望诸位父老兄弟能体会父王的仁义之心,从轻处置,斩首示众。” 周围的百姓一听,愣了愣,然后纷纷大喊道: “大王仁慈···” “太子慈孝···” “斩首示众···” 太子横闻言,立即再拱手:“多谢诸位父老兄弟成全。” 话毕,太子横一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死囚,冷冷的下令道:“来啊,将这些奸细贼子全都斩首示众!” “诺!” 随着一声应承,斩首行动便开始了。 此时,行刑之地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昭常透过车窗,看着高台上一颗颗人头落地,又看着周围兴奋解气的百姓,不禁向他对面的景邵感叹道:“令尹不愧是我楚国名相,竟然这么快便想出了应对之法。” “是啊,令尹大才!”景邵看着窗外的景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没料到令尹有此之智,可是···”昭常冷笑道:“我早就知道知北涯的探子遍布全城,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暗中散布谣言。” 说罢,昭常冷冷的道:“上大夫,通知司败,半个时辰后,准备动手,不成功便成仁。” 景邵闻言冷笑着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 郢都南面,一个身穿锦衣观看了行刑的百姓,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友正从对面走过来,立即上前打招呼道: “咦,老张,刚刚太子在城中斩首放火的敌国奸细,你去看了吗?” “唉,老王别提了。”被称作老张的人一听,立即捶着胸口叹恨的摇头道:“昨夜太辛劳,以致今早沉睡不醒,并未听到外面将士的锣声。可惜未曾亲眼看到那些该死的奸细被处死,可惜,可惜啊!” 那老王一听,立即卖弄道:“哈哈哈,老张我跟你说,当时···” 话未毕,此时一队巡逻的士卒经过,正听到二人在街上议论,当即扑了过去,瞬间将二人擒住打晕。 而后,为首的士卒对着周围恐慌不已的百姓大声道:“尔等听好了,城外大火乃是敌国奸细所放,绝非天降大火,更不是上天警示大王。” 说着,士卒又指着被打晕的二人道:“这两人公开非议大王,立即处死,幸赖大王仁慈,先行收押,待定罪后,再以工抵罪。” 与此同时,郢都东面,一队士卒打晕三个聚众议论的百姓后,则在大声宣称: “方才太子所杀的两百贼子,乃是敌国的奸细,决不是我楚国的奴隶。虽然敌国正在河东厮杀,但依然不放过我楚国,百忙之中还派来奸细搅乱我楚国,该杀。” ······ 随着巡逻士卒的到处抓人,随着巡逻士卒的到处嚷嚷。 半个时辰后,直到郢都监狱人满为患后,巡逻的士卒这才停止抓人。 而此时,郢都之中已是人人自危,并且所有的百姓都在小声的议论: “听说了吗?昨夜大火并非人为,而是上天震怒向大王示警,所以才天降大火,火势瞬间扩大一倍。” “听说了吗?今早太子在城中所杀的两百人,不是各国奸细,而是我楚国的奴隶。” “听说了吗?国有奸臣···” “听说了吗?大王宠信小人···” “听说了吗?上天震怒···” “···” 又半个时辰,直到州侯摆脱好友的纠缠,直匆匆的跑到太子府中,太子横这才得到城中的消息。 不多时,太子横看着面前的司败勃然大怒:“司败,你给孤解释解释,是谁让你在大街上到处拿人的?是谁让你让士卒到处嚷嚷瞎说的?是谁给了你狗胆让你胡作非为的?” 此时,司败罗异面对盛怒的太子,面色平静不卑不亢地道:“太子,臣身为司败,缉拿盗贼,抓捕探子,这乃是臣的职责。至于士卒所说,这是臣为了一正视听,这才向百姓公布实情的。 臣所作所为,那都是为了楚国,为了大王,还请太子明鉴。” “你···”太子横怒不可遏:“混账,狡辩,难道你就不怕孤治你的罪,灭你满门。” 罗异冷漠的道:“臣对大王对楚国都是一片忠心,若是太子因此要杀我,只需太子请大王下令,臣便全族自行了断,不必太子动手。” 说着,罗异微微一拱手:“太子,昨夜城外大火,此时城中人心惶惶,臣还要去城中巡视,若无他事,臣就告辞了。” 说罢,罗异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子横见状,顿时血气上涌,头脑发胀,大骂:“混账东西,乱臣贼子,该杀···该杀···” 此时,一直在后侧旁听的州侯快步走过来,急忙劝道:“太子息怒,太子息怒!” 太子横闻言,满脸通红的大吼道:“息怒,息怒,国中出了这样的乱臣贼子,你叫我怎么息怒?” 州侯一滞,然后反应过来,劝道:“太子,司败不过是弃子,只等大王出来,他就必死无疑,太子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欸~~”太子横恼怒道:“孤乃是监国太子,现在却为小臣所欺,孤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州侯应道:“太子毕竟只是监国,不能直接罢黜朝中重臣。况且,如今令尹左徒在外,柱国司马闭门不出,眼下城中贵族都以左尹上大夫为首,出现这种事,绝非太子之过也。 太子,臣以为为了避免出现郢都出现更大的混乱,为了避免群臣乱来,理应立即调令尹回城,这才能震住群臣勋贵,让他们不敢继续乱来。 稍后,等令尹一回城,太子可与令尹联手,先行控制司败,然后将城中巡逻的士卒交给左司马统领,如此,即可先让太子出一出气,也可阻止城中进一步混乱。” 太子横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善,那就请令尹回城。” 不久。 昭常得知太子去请昭雎回城后,立即笑道:“用区区一个司败换掉令尹,赚了。” 景邵闻言,笑着附和道:“是极,是极!” 昭常笑了笑,然后对景邵道:“上大夫,现在就请大夫出马,接替令尹控制南部的贵族,将大火往往村庄城池方向引,不仅要烧毁丛林,还要烧掉附近的村庄田地。 这一次,我要让周围的百姓有切肤之痛,然后将心中的怨气撒向大王!” “善,请左尹放心。”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 急剧恶变 城外大火南部。 从昨夜半夜开始,昭雎指挥着人群已经接连退了三次,已经退了十五里,此时他正无奈的看着前方的大火。 他不怕大火,再大的火也可以被扑灭,但是,面对有人丧心病狂的到处放火,他终究是怕了。 因为在这丛林之中,一百人救火也比不上一个人放火。 “难道大王这次的变法要失败了?难道杀子杀孙之仇就不能报了?” 就在昭雎忧愁之间,潘君快马赶来。 “令尹,太子请令尹速速回城!” “回城?”昭雎一怔,立即问道:“城中出了何事?” 潘君:“···” 昭雎一听司败罗异竟然狗急跳墙的直接让士卒公然散布谣言并且扰乱城中次序,眼中立即冒出一股杀机,然后吩咐道:“潘君,你立即回去禀报太子,就说本令尹马上就回城。” “诺。” 潘君一走,昭雎身侧的黄歇立即皱眉道:“令尹,眼下城外大火才是事情的关键,令尹此时回城,学生担心事情会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啊!” “不。”昭雎看着前方的大火,缓缓摇头:“其实从昨天夜里开始,眼前的大火已经变成不可收拾了。虽水火无情,但终有竟时,而郢都则不然,其他地方都能乱,唯独郢都不能乱。” 说着,昭雎立即吩咐道:“快,你快马回城,请左司马去我府上见我。” “唉~~”黄歇闻言痛苦的长叹一声,然后拱手道:“是,先生。” 不久后,昭雎将南边的火情托付给项君慎后,就带着两百私兵返回郢都,但是昭雎前脚刚走,上大夫景邵后脚就赶到南边,并在贵族的支持,强行抢去贵族百姓的指挥权,并将项君慎驱逐回郢都。 当日中午,当太子横与昭雎两人联手,共同决定闲置司败罗异软禁在其自己府内,并将司败手中的军队交给左司马司马翦手上时,城外的大火则在上大夫景邵的指挥下,已经成功烧毁了两个村庄,并十余顷刚刚种下后不久,才伸展出身躯的粟苗。 接着,这些一无所有的绝望的百姓,则在有心人的鼓动下,纷纷携老带幼前往黑帝庙外祈福。 日落时分,黑帝庙外,三千余被大火烧得一无所有的百姓,五千余田地被大火烧毁的百姓,并三千余放下大火赶来添砖加瓦的贵族私属,齐聚于黑帝庙外,纷纷态度诚恳,感情真挚的以头抢地,并乞求道: “求上天收回天火吧···” “求黑帝灭火啊···” “大王啊···” 万余人的声音汇聚到一块,仿佛感天动地,又仿佛震天动地,更仿佛惊天动地。 此时,黑帝庙中,熊槐独自跪在黑帝神像之下,听着庙外百姓的呼喊声,心中是又愤有恨,又惊又惧。 愤怒者,乃是昭常他们竟然敢到处放火,并将大火推给上天。 大恨者,乃是昭常他们竟然如此下作,毫无底线。 震惊者,乃是百姓汇聚到一块,所爆发的力量竟如此之强。 恐惧者,乃是等到明天祈福结束,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会聚集到黑帝庙外。 更令他恐惧的是,本来应该逐渐走上神坛的他,或许明天傍晚的时候,就会跟周厉王一样,被牢牢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一代又一代的后人鄙视、鞭挞、唾弃。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后人贬斥为楚厉王,熊槐心中便万分难受,难以接受。 此时,熊槐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六神无主素手无策,并眼睁睁的看着局势向最坏的方向发展,甚至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成为奢望。 此刻,惶恐不安的熊槐,看着前方高大美丽的黑帝神像,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还有下一次,寡人一定效法伟人,除迷信破四旧,迷信这玩意搞不得··· 另一边,昭常府上。 昭常收到黑帝庙外传来的消息,得知黑帝庙外已经聚集了万余绝望愤怒的人群后,情不自禁的嘿嘿一笑。 好一会儿后,昭常这才收拢笑容,接着招来门客吩咐道:“快,通知正在救火的上大夫,就说灭火的人还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人,好在明日一鼓作气,一举将大火灭掉。 请上大夫再努力努力,我希望他今夜彻夜不眠。” “诺。” “去,派人秘密前往司败府上,请司败放心,局势还在掌握之中。” “诺。” “来啊,通知城中贵族,大火越烧越旺了。” “诺。” 门客离去后,昭常便为楚国的未来沉思起来。 “大王贤明,威严深入人心,这次趁大王不备,才能一举成功。废除新法后,大王也不能留,否则,等大王缓过劲来,我必定会被灭族。” “还有,太子也不能留,太子一向崇拜大王,而且太子之子公子平年岁已长,一旦太子即位,那我恐怕也会被灭门。” “公子彘···呃,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贤,可择一即位为君,到时我接替令尹,则必将成为楚国的周公···” 想着,想着,昭常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与此同时,已经闭门不出两日的柱国唐昧,此刻正着急的盯着天空,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河默默无语。 而在唐昧身侧,还有十余人,这些人有的是唐昧志同道合的好友,有的是仰慕唐昧的门客,剩下的人则是唐昧的学徒。 此刻,这些人也跟唐昧一样,也在关注着天上明亮的星河。 这一看,他们再次看了一夜。 第三天一大早,昨夜被焚毁的二十四个村庄,以及焚毁的六百余顷土地的主人,全都齐聚在黑帝庙外。 此时,黑帝庙外已经聚集了五万余人。 这时,得到黑帝庙外消息的人,如太子横、朝中大臣、各地封君、国中贵族等等,全都放下了所有事情,将全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黑帝庙外。 时间在滴答滴答声中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时间便来到了日中。 当那些房屋田地还没有被毁,而是即将被毁的百姓也去了黑帝庙外,当周围恐惧的百姓也去了黑帝庙外,当黑帝庙外的人群达到十万之众时。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果。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众叛亲离 咸尹范环府上。 当范环得知黑帝庙外已经聚集十万男女老幼的人群后,不禁长叹一声,接着又沉默许久,然后吩咐道:“来人,立即通知那些与我交好的人,就说我要去黑帝庙外为国祈福。同时,我也邀请他们也去祈福。” 门客卫圃一愣,然后立即应道:“诺。” 马车上。 卫圃沉吟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君上,不久前君还大声斥责去黑帝庙外祈福的左尹上大夫等人乃是国贼,乃是祸乱国家的乱臣贼子,羞与之为伍。 为何这才过去半天,君却主动前去祈福,与左尹等人同流合污呢?” 范环看了看卫圃一眼,见他脸上露出一脸不解,轻轻摇头一叹:“唉,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先生跟我十余年,却终究还是不了解我啊!” “臣惭愧。”卫圃微微低下头,但目光却始终不离范环的脸。 此时,范环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之前我大声训斥左尹等人,那时因为左尹等人的行径确确实实乃是祸乱国家的不臣之举。可是,现在,黑帝庙外已经聚集了十万之众,而且随着大火的继续蔓延,还有更多的百姓在不断赶往黑帝庙。 此时此刻,大势已经转到左尹这边了,大王所支持的变法,已经难以为继。” 说到这,范环长叹道:“若是这一场争斗乃是我楚国与他国的争斗,就好比上之前各国伐楚之时,虽然大势一直都不在我楚国这边,我范环虽然不肖,但也愿意为楚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是,眼前的这一场争斗,完全是我楚国内乱,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一场导致我楚国四分五裂的大难。” 说着,范环见卫圃面上任有疑惑,便摇头叹道:“先生见事何迟矣,眼下虽然左尹已经占据绝对上风,但是左尹他们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左尹他们手中并无军队,郢都之外,还有十万精锐楚军,这些军队还在柱国以及大王的掌握之中。” 卫圃闻言,更加疑惑的道:“君上,既然军队还在大王的掌握之中,这就说明大势也还在大王的掌握之中,君又何必在此时倒向左尹,逼迫大王呢。 万一···” 剩下的话卫圃虽然没说,但是范环知道卫圃想要说什么。 “唉!”范环叹道:“先生这么想没问题,我最担心的是大王也这么想并打算这么做,所以我这才要去黑帝庙外祈福,以阻止大王走出这最后一步。 或许···大王出动军队后能镇压这一场祸乱,但是镇压之后呢?” “镇压之后?”卫圃闻言一滞,张了张口,话到了口中却说不出来。 范环见卫圃说不出来,便自己应道:“一旦大王出动军队镇压,那么直接后果便是大王威严扫地,以致大臣不信,贵族不附,百姓不服。并且大王的仁义之君也会转瞬变成残暴嗜血之君,如此,各地封君闻之,必定纷纷起兵反对。 要知道,我楚国的贵族,那可是···” 此时,范环嗤笑了一声,接着一脸难看,语气低沉的道:“到了那时,我楚国一定会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一个强大的楚国,一个威逼天下的楚国,转瞬间便彻底衰弱下去,而且还会四分五裂,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为了大局,现在我也变成了乱臣贼子,我也要同流合污,我也要去逼迫大王。” 说到这,范环悲戚的道:“而我这个乱臣贼子唯一想要的,那就是尽可能的保住楚国的元气。为此,哪怕是赔上我的性命那也在所不惜!” “君上!”卫圃大惊失声。 刚刚他一听范环语气中的死意,又见范环眼中露出坚定不移之色,已侍奉范环十余年的他,哪能不知道此时范环已经决意要给楚王陪葬了呢。 卫圃还未开口相劝,就已经被范环打断: “先生不必多说,还请先生看在你我君臣十余年的份上,日后尽心辅佐少主便是!” “···” 黑帝庙中。 “大王,左尹又来了,正在庙外跪着。” 熊槐一听太卜禀报,立即在心中痛骂:“哼,乱臣贼子!” “大王,司马景缺也来了。” “哼,这个家伙,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处死他。” “大王,咸尹范环来了。” 熊槐一惊:“连一向忠心耿耿的咸尹也背叛了寡人。” 就在熊槐震惊间,太卜拿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大王,知北涯密报。” 熊槐一怔,立即接过木盒,接着打开木盒掏出纸张展开一看,顿时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什么是大局?大局,寡人就是大局,什么时候轮到需要寡人去顾全大局了,范环这个老东西,也是乱臣贼子!” 刚刚退到大门口的观游一听,脸色一变,立即深深的低下头,快步消失在门口。 “大王,城中贵族大部分都来了。” “···” “大王,郢都群臣已经来了大半。” “···” “大王,江汉之间的封君大部分都来了。” “···” 随着庙外的消息不断传来,熊槐原本还有些侥幸的内心,也渐渐冷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火继续蔓延,随着太阳缓缓西陲,熊槐的身躯也渐渐变得冰冷,浑身感不到丝毫暖意。 随着祈福活动逐渐结束,虽然熊槐脑海中也曾冒出调用大军将庙外的乱臣贼子一网打尽的念头,但是,随后这个念头就消失了。 且不提昭氏景氏在军队中的庞大影响力,就凭调用军队向为国祈福的贵族百姓下手这一条,熊槐就不知道军队是否会真的听命行事。 要知道,这场持续三天的大火,在他这个楚王为国祈福的关键时候,迅速扩张了三天的大火,可是将他这个楚王的权威、功绩、声望全都烧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他的底裤都烧掉了。 军队是否还会听从他这个楚王的命令,熊槐心中也没把握。 熊槐可是记得很清楚,昔日那个众叛亲离的楚灵王,也一直牢牢的把持着军权。可结果呢?就在楚灵王亲自领兵攻打敌国的过程中,十几万楚军抛下楚灵王就直接跑回国了。 而楚灵王在忍受了孤独寂寞饥寒交迫后,最后于绝望中自杀了,并且子嗣断绝,血食不存。 现在,这似乎轮到他熊槐了,虽然他现在还有许多亲信大臣在侧,但是,庙外的群臣百姓,无不在告诉他,他已经众叛亲离了。 就在熊槐神游物外过程中,太阳的身影缓缓从西方消失。 终于···祈福活动结束了。 而奇迹并没有出现,外面的大火还在不断扩散。 随着太阳的消失,原本庙外震天动地的祈福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终,这一刻,整个黑帝庙内外全都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顿了顿,人群中的昭常站了起来,上前走了三步,走到所有人跪拜祈福的人的前方,在一片寂静中,大喊:“请大王出来一见!” 大喊声还未落下,接着,无数的人纷纷响应:“请大王出来一见···请大王出来一见···请大王出来一见···”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不迟 “请大王出来一见···请大王出来一见···” 熊槐听着耳边呼啸而来的大喊声,顿时脸色苍白的屏住呼吸,仿佛只要他一出气,外面愤怒的人群就会冲进来一样。 经过漫长的一息时间,就在熊槐渐渐感到窒息时,面无血色的太卜观游走了进来,然后眼中带着恐惧行礼道:“大王,外面的群臣与百姓全都在大喊,在请大王出去,怎么办?” “怎么办?”观游的声音仿佛打破了空间的禁锢,熊槐囔囔的一声,然后贪婪的狠狠的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随着新鲜空气入体,一股生机从心中涌现,熊槐觉得自己内心的焦虑与恐惧仿佛也被驱散了不少,此时,他僵硬的思虑才开始转动起来。 现在的情况,熊槐承认,他已经彻底失败了。 或许,只要他在庙外一露面,就十有八九会被贵族,不,应该是会被愤怒的盗贼弑杀。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此窝囊耻辱的死。 更何况,熊槐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他心中还牵挂着自己统治多年的国度,还牵挂着自己谋划多年的战略··· 他想将自己的国家完整的交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留给自己的儿子一个衰弱分裂的国家。 想着···想着,熊槐突然看了在大殿中耸立的黑帝神像一眼,心中微微一安。 接着,熊槐浑身一松,仿佛解脱了一般,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太卜,你去庙外跟群臣说,寡人祈福三日,已经十分疲惫,今夜将在庙中歇息一晚,明日再与群臣百姓相见。” “这···”观游露出迟疑之色,并未应承下来出去宣诏。 熊槐见观游没有回应,又见观游迟疑,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便安抚道:“太卜尽管出去宣诏,此处乃是黑帝所处,寡人所在,群臣百姓一定不敢擅闯。” “这···”观游又迟疑一下,才下定决心,应道:“唯。” 庙外。 随着太卜观游缓缓打开大门,庙外的呼喊声顿时一滞,接着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也慢慢停息下来。 此时,观游见庙外呼喊声停息,立即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大王诏:寡人今日已疲,无力处理国事,国中大事可有太子处理,待寡人歇息一夜,明日再召见群臣。” 诏令宣布完毕,观游立即开口道:“诸位父老兄弟,大王已经歇息,还请诸位退下,不可打扰大王歇息。” 说罢,观游没有给众人开口的机会,便直接退回庙中,并关上大门。 另一边,昭常带着人群呼喊好一阵之后,忽然见黑帝庙大门洞开,他本以为大王出来了,结果却不想,出来的仅仅只是宣布诏令的太卜观游。 歇息一晚···再等一晚··· 这简直难以接受。 岂不闻夜长梦多呼! 他可不愿再给大王一晚时间。 此时,昭常目光深幽的看着大门紧闭的黑帝庙,虽然他有心煽动百姓冲进去,然后摧毁庙中的一切。 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便被他驱逐出去了。 不仅仅只是畏惧黑帝的神威,同样也害怕背上弑君恶名。 大王可以死得不明不白,可是却不能死在他昭常手上,否则,他如何服众,如何取信勋贵。 他要的是一个强大的楚国,而不是一个混乱衰败的楚国。 他要成为管仲孙叔敖那样名震天下的贤相,而不是令尹子西那样的一时良相。 想着,昭常眼睛一转,然后看向咸尹范环道:“咸尹,如今国难当头,而大王怠政,君身为咸尹,有谏议之责,还请咸尹入内请出大王。” 范环一听,立即冷冷的讥笑道:“左尹,这次在下来此是为了国家来追随大王的,而不是来与大王同归于尽的。” 昭常脸色一僵,然后将目光看向身侧的司马景缺。 景缺见昭常看过来,立即向黑帝庙长长一拜,久久没有起身。 昭常见状,顿时露出尴尬之色,然后又将目光看向景缺身侧的景邵。 景邵见昭常看过来,立即拱手行礼道:“左尹想去哪,在下愿为羽翼附从。” 昭常闻言面色僵硬的笑了笑,然后直接将目光看向其他大臣。 此时,其他大臣见昭常看过来,心知这是昭常在找替死鬼,便立即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敢再看昭常。 昭常见此,便知道此时无人敢主动冲击黑帝庙,也无人敢去庙中弑君。 顿了顿,昭常看着黑帝庙冷冷一笑,便向景邵轻轻吩咐道:“还请上大夫去城外军营走一趟。” 景邵闻言立即点了点头,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联系军中昭氏景氏以及其他贵族子弟,孤立柱国唐昧,中立军队。只要军队保持中立,那他们就可以率众杀入郢都,擒杀太子、昭雎、唐昧、屈原等人。 想着,景邵立即拱手行礼道:“请左尹放心。” 与此同时,庙中。 熊槐则已经准备好纸笔墨砚,开始亲笔书写诏书。 纸张铺开后,熊槐便持笔写下第一道诏书:废太子诏。 第一道诏书写完,熊槐又立即写下第二道诏书:立太子诏。 而就在书写第二道诏书的过程中,熊槐在立谁为太子时,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写下秦夫人次子年仅十岁的公子子鼠的名字。 接着,熊槐又快速写下立秦夫人为后的第三道诏书,罢黜令尹昭雎的第四道诏书,立昭常为令尹并让昭常主持灭火的第五道诏书,第六道诏书罪己诏,以及最后一道要求丧事从简并与南后合葬的诏书。 七道诏书写完,熊槐放下笔后,这才悲哀的一叹:“今日一败,寡人不是败给了昭常,而是败给了岁月。 倘若寡人再年轻二十岁,而不是现在的花甲之龄,那寡人···” 说着,熊槐屈辱的冷哼一声:“若是寡人还有二十年的时间,那这一次,寡人一定会将昭常等人灭族。 只可惜···已经没时间没精力,再去经历一场牵连全国的浩劫了。” 说罢,熊槐发出一声长叹,然后再次拿起拿起笔来,开始在案上的纸上写起自己之前所规划的战略来。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究竟有没有用,但他还是将这些全都写了下来,这是他留给这个国家以及下一任楚王最后的馈赠。 就在熊槐奋笔疾书的时候,郢都城中,柱国唐昧还带着一帮门客弟子遥望星空。 就在所有人都皱着眉头死死的注视着星空的时候,突然,一阵清风吹过,然后又一阵风吹过。 就在众人愣住间,此时,其中一个门客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惊喜喊道:“起风了,而且风中带有湿气,要下雨了。” “湿气?”其他人一怔,全都跟着嗅了嗅吹拂而过的清风,然后露出惊喜之色道:“君上,真有一股湿气” “湿气···没用的!”唐昧闻言,依然还死死的盯着天空。 此时,他看着依旧璀璨的群星,摇了摇眉心紧锁的头:“看这星象,今夜不会有雨了···” 半夜时分。 黑帝庙中,熊槐还在心急如焚的写着自己的规划,突然,太卜观游快步走了进来,急道:“大王,柱国传来密信。” “柱国?”熊槐猛地停下笔来。 这三天来,虽然熊槐一直没有离开黑帝庙,但是熊槐与外界的联系一直都没断过,他可知道,虽然唐昧还控制着军队,但是在他接连三日没有出门的情况下,昭常等人可是在频频联系军队将校。 原本熊槐以为唐昧让他失望了,但是唐昧在现在这个时候送来密信,却也让熊槐心中升起一股希望。 或许唐昧有办法呢! 想着,熊槐立即应道:“快,将密信呈上来。” “唯。” 接着,熊槐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然后深深的皱起眉头。 此时,观游见楚王盯着柱国的密信皱眉不语,想了想,心中一惊,然后迟疑的问道:“大王,柱国在信中说了什么,难道柱国准备出兵镇压庙外的乱象吗?” 熊槐闻言看了一眼皱眉的观游,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柱国说:三天之内,必有大雨,所以柱国希望寡人再拖上三天。” “三天?”观游一怔。 唐昧的话他信,要知道唐昧可是闻名天下的天文星象大家,既然唐昧说三天内会下大雨,那一定会下大雨。 可是,就算他跟楚王已经知道三天内会有大雨,这又有什么用,现在楚王最需要的今夜下大雨,若是今夜不下雨,那明早那一关他们绝对过不去。 现在,他只恨自己不会呼风唤雨之能。 想着,观游一脸绝望的叹恨道:“太迟了,三天太久,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在明天早上之前解决问题,只要今夜不下雨,那就太迟了,太迟了,太迟了···” 熊槐闻言,看了一眼绝望的观游,笑道:“不,现在得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迟。现在寡人还有半夜时间,有了这点时间缓冲,那寡人就绝对能拖上三天,甚至还能拖五天······”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昏睡不醒 熊槐笑了笑,然后吩咐道:“太卜,你立即将寡人的诏令传给在庙外戒备的右司马邓陵光,让他将太子令尹左徒等人全都请来,请来为寡人祈福。并传寡人的诏令,让柱国即刻前往军营,让他尽快率军前来黑帝庙,以备不测。” “···”观游一听楚王调军,心中立即起了一个疙瘩,但此时此刻,他仅仅只是一迟疑,便应道:“唯。” 随着王令下达,郢都再次动了起来。 接着,四更时分,太子令尹等人到了庙外。 此时,彻夜未眠的昭常见太子横与群臣一同到来,心中立即一突,然后奇怪的道:“太子,令尹,左徒,不知你们连夜来此···难道也是来向天祈福的?” 太子横闻言,立即一脸疲惫的道:“当然,群臣百姓接连救火三日,而大火却迟迟不灭,事到如今,孤也没办法了,只好学着左尹,一同前来祈福了。” 此时,令尹昭雎冷眼看着昭常:“左尹,三天前你说大火非人力所能扑灭,所以扔下大火不顾,而前来黑帝庙外祈福。可是,现在的情况,西面的火灾已灭,四面大火灭了一面。左尹,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昭常脸色一僵,愣了愣,才勉强应道:“或许是因为我等才德不够,不能完全上达天听,所以才只灭了一面,而其他三面的大火却依旧快速扩张。” 昭雎笑道:“那现在太子与本君全都来此向天祈福,那左尹说说看,大火会不会再灭几面?” 昭常一怔,然后淡然的道:“若是大王出来,我们君臣同心,大火自然就会熄灭。自可惜,天意如刀,人心叵测,现在这情况,谁又能说得清呢?” “呵呵!”昭雎看了昭常一眼,笑而不语。 接着,太子横便带着群臣来到群臣前方,拜伏于地,正式向天祈福。 而落于后方的昭常,看了太子横等人一眼,心中不禁冷笑:“现在大势在我,你们此时来庙外,这是自投罗网,也免得我还要带着私兵一个一个的去抓人!” 一个时辰后,天色放亮。 此时,昭常抬眼看了看东方,见太阳虽然还未从东方升起,但是东方已然出现太阳的光辉,甚至,透过这些光辉,昭常还能看见天上稀稀拉拉的飘着几朵白云。 “哈哈,天助我也,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一念及此,昭常也不愿在等了,直接拜了拜,然后大呼:“请大王出来一见!” 昭常一起头,周围的贵族纷纷跟进,接着后侧的百姓也全都响应。 一时间,仿佛整个天地都是人群的呼喊声。 “请大王出来一见···” “请大王出来一见···” “必胜···必胜···” “请···必胜···必胜···” 人群正呼喊着,突然,一个突破天际的声音洪流,顿时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然后打断了众人的呼喊。 庙外的人群一转头,却见一只楚军出现在数里外,并且还喊着“必胜”的口号,不断向黑帝庙而来。 “军队来了。” “是柱国带军队来了。” “柱国来了。” “唐昧来了。” 一时间,人群中全是惊恐的声音。 与此同时,庙中,熊槐一听到楚军的大喊声,立即松了一口气,然后对身侧同样彻夜未眠的太卜观游道:“贤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寡人先去床上躺着。” “请大王放心。”观游拱手应着。 庙外。 唐昧已经率军来到黑帝庙不远处,并已经下令让军队停留在人群不远处。 此时,昭常带着一群贵族来到大军前方,脸色难看的看着大军前方的唐昧,大喝道:“柱国,你私自调用军队来此,莫非是要谋反弑君吗?” 唐昧见昭常一个大帽子扣过来,笑了笑,看着昭常道:“左尹说笑了,本将此时率军来此,正是为了与诸将士一起,跟诸卿一同向天祈福。” “祈福?!”昭常脸色一僵,怒道:“笑话,兵者凶器也,古往今来,可有军队进行祈福的?” 唐昧面色不变,依旧笑道:“左尹此言差矣,虽古往今来没有军队进行祈福的,可是,同样的也没有庶人进行祈福的。” 说着,唐昧指着黑帝庙外黑压压的百姓道:“既然这些庶人可以祈福,那么我们这些军中将士,自然也可以祈福,左尹以为然否。” “你···”昭常指着唐昧大怒。 只是,此时他怒不可遏地外表下,却是一颗猛烈跳动的心。 完了,完了,事情失去控制了,没想到大王竟然会走出这最后一步,竟然要鱼死网破,我楚国完了,我昭常也完了。 还有,上大夫景邵不是去了军营了吗,为何唐昧还会率军来此··· 无能,实在无能,景邵太靠不住了。 正想着,周围突然响起一片惊呼。 “门开了~~” 昭常一听,回头一看,果见黑帝庙大门洞开,见此,他顾不得与唐昧争论,转身就向黑帝庙大门处飞奔而去。 等昭常到了大门处,有过了一会,太卜观游这才一脸沉重的缓缓走出来。 接着,观游越过警戒的将士,来到群臣之前,看到太子横后,这才讶然道:“太子,令尹,左徒,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太子横正欲答话,却被昭常抢先了。 “太卜,大王何在,还请太卜请大王出来一见。” 观游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长叹道:“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了。” “瞒???” 众人对观游的话摸不着头脑间,观游脸色难看的道:“实不相瞒,大王在祈福开始后没多久,就在黑帝神像下昏睡了过去,一连三天,大王都没醒来。” “啊???!!!”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大惊。 而此时,昭常想起自己不久前装昏的事情,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大王现在已经束手无策,所以大王在装昏?”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吼: “父王···” 昭常转眼一看,却是太子横一听大王昏迷,便横冲直撞的闯进黑帝庙了。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间,太卜观游又开口道:“既然太子已经进去了,那么令尹、左尹、左徒、还有诸位大臣···” 接着,观游又将目光转向庙外的封君们:“还有诸君也一并进来看一看大王吧!”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直面群臣 另一边,被点名的群臣封君全都露出震恐之色,他们看了看观游,又看了看黑帝庙,心中无比震恐,仿佛眼前的黑帝庙乃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不,此时此刻的黑帝庙,可比洪水猛兽可怕多。 就在众人的迟疑间,已经到了大门的令尹昭雎,此时回头一看,见群臣呆在原地不动,顿时大怒道:“如今大王昏迷不醒,你们身为人臣,何故止步不前,还不快快随我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将目光投向昭常。 昭常见状,心中万般无奈,远处有大军在侧,近有令尹在旁,他现在完全不敢异动。 所以··· 昭常看了看黑帝庙,心中一沉,就算此时黑帝庙是龙潭虎穴,那也只能进了。 想着,昭常一咬牙,便向前走去。 昭常迈步后,六君南君等人也跟着向庙中走去。 不久后,群臣来到楚王的寝宫,在呼喊楚王无果后,便请来三位随侍的太医为楚王诊断。 诊断后,群臣立即围住三个太医,纷纷开口道: “大王怎么样了?” “太医,如何?” “···” 此时,为首的太医黄迟应道:“太子请放心,大王无恙,脉象一切正常。” 另一个太医接着:“大王气色正常。” 最后一个太医补充道:“大王呼吸也正常。” 此时,昭常怒道:“既然大王正常,那大王为何昏迷不醒。” “不。”黄迟摇头道:“左尹此言差矣,大王不是昏迷不醒,而是昏睡不醒。” 昭常一怔,怒道:“我不管是昏迷还是昏睡,现在,你们立即用药,要尽快将大王救醒。” “这···”三个太医同时脸色一变。 此时,昭雎越众而出,训斥昭常道:“你是医者还是太医是医者,还不退下。” 斥退了昭常之后,昭雎才向三个太医拱手问道:“敢问太医,眼下我们该如何救治大王。” 黄迟拱手应道:“回令尹,大王现在的状况,古书上也有记载,昔日秦穆公与赵简子也有相同的症状,乃是神魂离体所致,只需七天,神魂归体,大王自然就会醒来。” “呃~~”昭雎一怔,然后迟疑的看着黄迟道:“太医,眼下大火扩散,我们急需大王主持大局,所以···是否有其他办法,我们总不能枯等七天吧。就算我们能等,庙外的大火也不能等啊。” “这···”黄迟与其他两位太医对视一眼,然后三人同时拱手道:“太子,令尹,臣等无能。” 此时,太卜观游从人群中走出道:“太子,令尹,我有办法可令大王提前苏醒。” 太子横一听,急道:“太卜有何办法,快快道来。” 观游应道:“太子,大王在向黑帝祈福的时候神魂游于外,而就在大王祈福的当日,我们所有大巫还有庙外的将士全都看到了,有一颗新星从黑帝庙中升起,直往天上而去。 所以,在下以为,大王的神魂一定是去拜见黑帝了。”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此时,一直在做隐形人的三闾大夫屈署立即走出来:“不错,在下也看到了,不仅在下看到了,随侍的公子旺财,护卫的右司马以及近卫军将士,甚至周围观看祈福以及向黑帝祭拜的百姓都看到了。” 这时,不久前从唐昧身边赶到庙中的公子旺财立即佐证道:“不错,本公子可以作证。” “难道大王的神魂真的去了黑帝那?!” 就在众人大惊之际,观游开口道:“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大王的神魂去了哪里,那就好办了。如今我们就在黑帝庙中,只要太子率领群臣向黑帝祈福,乞求黑帝让大王提前归来,那大王一定会提前苏醒的。” 众人:“···” 此时,昭雎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善!”太子横点了点头,然后对太卜观游道:“太卜,还请你来主持祈福仪式。” “诺。” “左徒。”太子横又对屈原道:“有劳你写一篇祭告黑帝的祭文。” 屈原立即拱手道:“请太子放心。” 接着,太子横对群臣道:“诸卿,还请与孤一同前往大殿向黑帝祈福,乞求父王神魂尽快归来。” 昭雎立即应道:“诺。”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间,只得跟着太子横与昭雎去大殿了。 不久,等群臣在大殿中开始祈福后,太卜观游又到了楚王的寝宫,然后向床上的楚王行礼道:“大王,现在群臣都在大殿中祈福了,而且右司马已经率领近卫军加强对黑帝庙的警戒了。” 熊槐闻言立即睁开眼睛,应道:“好,现在有劳贤卿去安抚庙外百姓。” “唯。” 庙外。 观游站在人群之中,大呼道:“如今大王神游于黑帝神宫,为了让大王的神魂尽快归来,还需群臣与百姓向黑帝祈福,乞求大王神魂尽快归来,只要大王一醒,就凭大王与黑帝的关系,只需大王一开口,那么在我楚国心腹的大火,就会瞬间熄灭。” 观游在人群中宣言了一阵,又十分真诚的对百姓们道:“诸位,我是侍奉天地神灵的大巫,你们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们的。 只要大王一醒,大火就会被灭了······” 随着群臣百姓诸将士开始在黑帝庙外祈福,一场危及楚国的灾祸得以压制。 转瞬间,群臣便在黑帝庙中斋戒祈福了两天一夜。 第二天夜里,一更时分,一直在庙外军中关注着天气变法的唐昧,突然感到南方吹来阵阵湿润的风,接着,二更时分,天上那一弯月牙被染的昏黄,许多星辰开始若隐若现,三更时分,星月全都隐去了身形。 见此,唐昧立即派人去了黑帝庙。 庙中。 熊槐半睡半醒间,被太卜叫了起来。 “大王,柱国传来消息,即将有大雨降下。” 熊槐一听,精神一振,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吩咐道:“来,为寡人更衣,传令,唤醒群臣,就说寡人从黑帝的神宫回来了,将要召见群臣。” “唯。” 不久后,群臣刚刚在黑帝庙大殿中站好,便看见楚王穿着黑红二色的盛装王袍从侧殿走来。 “大王真的醒了?!”群臣一惊,然后连忙拱手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 此时,熊槐站在黑帝神像之下,见群臣直起腰来,立即脸色难看的道:“太子,令尹,左尹,左徒。” 太子横四人一听楚王点名,立即拱手道:“臣在!” 熊槐看着四人,一字一顿的道:“这次,你们让寡人失望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登上神坛 “臣有罪。”太子横等四人立即拜倒。 “你们起来吧!”熊槐沉声道:“虽然这一次你们都让寡人失望了,但是,寡人也知道,此事非你们之错。” 说着,熊槐看了一眼其他大臣,长叹道:“大火的事情,寡人刚刚已经从黑帝哪里知道了。” 群臣一听,不禁一滞,然后目光呆滞的看着楚王,那目光仿佛都在询问:大王,你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迎着群臣不信任的目光,熊槐毫不在意的道:“请诸卿随寡人来,寡人将在庙外宣布此事的结果。” 说罢,熊槐率先向庙外走去。 庙外,在无数的火把的照射下,整个黑帝庙内外亮如白昼。 在一阵紧锣密鼓之后,大量焦虑疲惫的百姓,纷纷扰扰的聚集在士卒之外。此时,他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人群之中的楚王,就看眼前的楚王会给他们什么说法,就看眼前的楚王能否平息他们心中怨气与怒火。 待人群安静下来后,熊槐缓缓开口道:“之前五天,郢都城外出现大火,大火不仅人扑不灭,而且蔓延极速,甚至还差点将我们楚国的章华宫也给烧了。 许多人都在传说,说这场大火是上天所降,是对我楚国的责罚,是上天对寡人的警戒。” 说着,熊槐应着众人紧张的目光,一字一顿道:“现在,寡人可以告诉你们,这是真的,火是上天降下的,是对楚国的则罚,也是对寡人的则罚。” “什么?” “这不可能···” “大王···” “这···” 群臣以及百姓此刻听到楚王亲口承认,全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昭雎屈原等人全都面带恐慌,因为之前他们没跟楚王商量过,所以他们只知道楚王有办法完美解决此事,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楚王会直接承认。 而昭常此时却面带喜色,本以为计划已经失败的他,此刻听到楚王亲口承认。这让他不禁以为大王这是向他屈服了,要废弃新法,要立他做令尹了。 顿了顿,熊槐抬起手来,制止了群臣百姓的议论后,接着道:“这是真的,之前五天寡人神游天宫,于黑帝神宫中做客。就在不久前,寡人听到下方楚国群臣百姓的心生,然后将此事向黑帝询问,黑帝亲口对寡人说,大火乃黑帝所降,乃是为了则罚寡人以及楚国。” 此时,无论是群臣还是百姓,听到楚王的声音后,全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百姓们不敢相信大王真的神游天宫拜见黑帝了,更难以置信大火真的是黑帝所降。 而群臣此刻则不知道楚王为何如此说。 此时,熊槐继续道:“或许诸位父老兄弟心中都在询问,寡人有何错?楚国有何错?黑帝为何会降下大火?” 熊槐自问自答道:“其实,这个原因许多人都看到过,也知道,只是没往哪方面想。” 说话间,熊槐从自己袖中拿出楚国的史书《梼杌》来,然后翻开其中一页,大声念道:“昔者仓颉造字,字成之日,天雨粟,鬼神哭。” 这段话一念完,太卜观游立即大惊道:“难道说···” 此时,屈原跟着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接着,就在大家的口耳相传间,在场的众人全都普及了一段典故。 人群安静之后,熊槐喟然叹道:“不错,昔日仓颉造字,人们借用文字,历史、学问、技能全都得以传承,从此,世间的一切都开始慢慢的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世界从此也将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之中,如此,岂能不鬼哭神嚎。 可是,虽然有了文字,但因为学习文字耗费极高,以致大部分的人都不能学习文字,学习高深的学问,学习高深的技能。 但是,从五天前开始,黑帝赐下娲皇纸后,学习文字将不再是一种普通百姓的奢望,大部分的人都将有可能做学问,人人都有书读,人人都将有可能成为夫子做大贤,,人人都将有可能做将相,连世界与鬼神都将暴露在我们这些凡人的面前。 如此,你们说鬼神该不该大声嚎哭!” 所有听到楚王声音的人,脑海中一浮现出楚王所说的画面,全都奋力的大喊道:“该。” 熊槐一听,立即再次大喊道:“你们说鬼神是否应该降下灾祸,阻止我们推广娲皇纸。” “该。”人们再次大声回应着。 熊槐一听,立即指向北面的火光:“你们说,北面的大火是否是上天对寡人的责罚,是否是对楚国的责罚。” 人们一听,全都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是~~” “不!”熊槐听着众人的大喊,缓缓摇头道:“这不是责罚,而是黑帝的考验,是黑帝对楚国的考验,只要你们齐心协力灭掉大火,那就是通过了黑帝的考验,从今以后就可以无忧无虑的使用娲皇纸了。” “啊~~”无数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这由不得他们不惊呼,要知道现在大火还没灭呢,而且已经扩张了百余里了,连楚国的章华宫也烧了大半。 此时,熊槐一脸落寞的看着前方的众人,然后再次指着北方的大火,大声道:“很可惜,黑帝的考验你们并没有通过,现在大火依旧还在燃烧着。” “啊~~”不少人发出惊呼,也有不少人发出庆幸之声。 而熊槐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继续道:“你们要感谢寡人,本来寡人已经神游天宫,黑帝许诺寡人晋升为神,是寡人舍弃了神位,才平息了黑帝的怒火,恳求黑帝收回天火,才换取你们继续使用娲皇纸的权力。” “啊~~”众人闻言,如同犯错的孩子,全都不知所措的看着楚王。 此时,熊槐也一脸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群。 而随着楚王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直视楚王。 一时间,鸦雀无声。 “轰隆~~~” 忽然,一声惊雷响起,所有人都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开始电闪雷鸣的天空。 “打雷了···” “要下雨了···” “黑帝息怒了···” “大王放弃了神位···” “大王···” 此时,昭常目光无神的看着天空,看着天空闪过的亮光,囔囔道:“要下雨了!” 说罢,昭常眼睛一黑,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但此时,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倒地的昭常,而是随着雨水的落下,如疯似狂的高呼: “黑帝···黑帝···” “大王···大王···”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行赏 天亮时分,这场持续了七天大火,终究还是被大雨给扑灭了。 接着,熊槐留下屈原处理后续事宜,然后便带着群臣百姓,在大军的护卫下,返回郢都。 郢都,昭常府上。 昭常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几个太医围在床边紧张的看着自己,而上大夫景邵与自己的嫡子正在不远处焦急的观望着。 一会儿功夫后,确定自己无恙后,昭常便打发了太医,然后单独留下景邵一人。 其他人一离开,昭常立即盯着景邵质问道:“上大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景邵一滞,然后做出侧耳倾听状:“左尹你自己听。” 昭常一怔,然后听到雨水打在地上稀里哗啦的响声,不禁绝望的道:“所以说,现在大火已经熄灭了。” “不仅熄灭了。”景邵脸色阴沉的道:“而且现在整个郢都的百姓贵族,都对大王敬若神明,现在,大王就是活着的神。甚至,现在已经有不少百姓开始议论给大王建庙祭祀。所以说,我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而且还成就了大王。 你看,现在连之前就快住在你府上的六君他们,也不再你府上露面了,甚至在你晕过去的时候,他们连看都没来看你。” 昭常脸色一沉,他知道六君他们为何如此,他们一定是看计划失败,又见自己十有八九会被楚王疏远驱逐乃至处死,所以他们才翻脸不认人。 想着,昭常心烦意乱之间,看着脸色阴沉的景邵,突然开口质询道:“上大夫,不知之前那几天你去哪里,我不是让你去军营联系昭氏景氏将领吗? 为何唐昧还会突然率领大军杀到黑帝庙外,以致让大王足足拖了两天两夜的功夫,拖到天降大雨,导致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说话间,昭常心中瞬间生出一股怒火,连看景邵的眼神都有一些恼怒。 此时,景邵见昭常再次埋怨自己,顿时大怒,怒目以对:“你以为我没去军营吗?你以为我没有联系我们两族的将领吗? 我去了,也联系了,我们两族的族人也答应了。 可是···可是唐昧突然出现在军营之中,并连夜击鼓召将。军议上,唐昧还没说话,就直接砍了三个迟到的将领,一说话又砍了两个反对的将领,转瞬之间军营中的三十多个前去议事的将领就死了五个,其他将领全都噤若寒蝉。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他们怎么办?” 说着,景邵气愤的大喊道:“当时我倒是去质疑唐昧了,可是我一句话还未说完,唐昧就说我不是军中之人,无故出现军中,理应处斩,念及我是朝中重臣,这才免我一死。 然后我就被唐昧关押了三夜两天,直到大火熄灭,才放我出来,而且唐昧还让我明天在朝议上自己向大王解释,我为何突然出现在军营之中。 你说,我能怎么办?” “···”昭常看着气愤非常的景邵,不禁沉默了。 他知道他又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他跟景邵从未领军作战,在军中声望几近于无,他跟景邵两个绑在一起,都无法对抗功勋卓著的唐昧,更别提单独一个景邵了。 所以,当初他根本就不应该为了确保令尹之位落到他头上,而刻意避开并排斥司马景缺的,他应该将景缺拉入计划之中,让司马景缺去控制军队的。 另一边,景邵见昭常沉默不语,又埋怨道:“左尹,我倒是要询问你,之前你见太子令尹左徒突然出现在黑帝庙外,而且当时还是四更时分,如此大的反常,你为何没有动作?” 说着,景邵气愤道:“若是你当时就引起了警惕,立即发动我们的人煽动百姓,那么大王还如何能拖到大军到来?嗯~~?” “我···” 接着,二人相互抱怨了一阵,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了。 次日,楚国临时朝议。 大殿中,熊槐坐在王位上,群臣坐在殿中,此时熊槐没有说话,而群臣全都低头垂目,不敢直视楚王,也不敢开口说话。 一时间,殿中十分安静,但是所有人却能感觉到这安静之下的紧张与凝固。 而且,所有人都肯定,今天的朝议上,一定会见血的,就是不知道死得是谁罢了。 沉默了一阵之后,熊槐在一片窒息中,缓缓开口道:“诸卿,之前寡人神游天宫之际,卿等面对黑帝的考验,却是让寡人失望了。” “臣等有罪,臣等辜负了大王的信任。” 熊槐看着群臣摇了摇头:“寡人虽然失望,但是寡人也知道,面对能在五天内蔓延一百余里,甚至还将寡人的章华宫也毁了大半的天火,你们的确也尽力了。” 说着,熊槐笑了笑道:“所以,虽然天火非你们所灭,但你们面对天火的努力,寡人也不得不予以嘉奖。” 群臣一听,心中全都一松,别管他们的目的什么,可是他们全都参与过灭火的,在这一点上,就算楚王也找不到借口。 此时,熊槐开口道:“之前五天,无论是派出私属仆役参加灭火的,还是绝望之下前往黑帝庙祈福的,全都有功。是故,寡人决定,凡有功之人,贵族免去今年的供奉,而百姓则免去今年的田税。 并且,凡是本次火灾之中,房屋土地全被大火吞噬的,寡人怜之,免去其三年税赋。凡是本次火灾之中,田中粟苗为大火所毁的,寡人赐税一年。” 群臣一听楚王大肆行赏,立即齐声拜道:“大王圣明。”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昭雎道:“令尹,这次大火中,卿不仅在第一天就扑灭了西面的大火,而且还在百姓的恐慌中稳住了郢都,可谓厥功甚伟,理应重赏。 是故,寡人决定赏赐贤卿一块五色石。” 说着,熊槐指着侍者送过来的五色石笑道:“并且,寡人准许贤卿将五色石至于宗庙,供卿之族人世代祭祀。甚至,如果贤卿有意,寡人还准许你将五色石放置在你的陵墓之中,以做为礼器。” “谢大王。”昭雎一听,立即激动的拜谢。 而此时,群臣也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自从楚王开始佩戴五色石后,现在楚国贵族全都以佩戴五色石为荣,但是,现在郢都中出售的五色石,只有单色、双色、三色种,四色的五色石全都是做为珍宝,供楚王赏赐给有功之臣的。 所以,现在楚国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是佩戴着三色石,极少数的功臣才会佩戴四色石,而五色石就只有楚王才佩戴。 现在,虽然昭雎并没有被准许佩戴五色石,但是能获得一块五色石做为礼器,这也是莫大的殊荣。 一时间,殿中群臣全都羡慕的看着昭雎。甚至,连太子横也不例外,他虽贵为太子,可是他也没有获得五色石呢。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重罚 顿了顿,待昭雎接过五色石后,熊槐有看着屈原道:“左徒,大火爆发之际,卿能当机立断解救章华宫。虽然章华宫还是被毁了大半,但章华宫的宫殿卿还是保住了。 贤卿有功,寡人决定赐四色石一块。” “谢大王。” 接着,熊槐目光在群臣头上转了一圈,然后在群臣的期待中,看向昭常道:“左尹,虽然卿灭火无功,但是卿能率先前往黑帝庙外祈福,也算大功一件。 是以,寡人也赐贤卿四色石一块。” 昭常一听,顿时惊疑不定的看向楚王,甚至连他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此时也剧烈的跳动起来,他更加不安。 于是,他立即拜道:“大王,臣受之有愧,请大王收回赏赐。” 熊槐看着殿中这个已经在他内心中判了死刑的家伙,笑着摇了摇头:“贤卿收下吧,这是你该得的。” “这···” 最后,昭常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楚王的赏赐。 而在昭常手下赏赐的瞬间,所有大臣全都彻底放心了。 连背后推手也能获得赏赐,那么他们这些随波逐流的浪花,那也一定没事了。 可是,群臣悬着的心还没有彻底落地,此时,殿中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大响。 众人一看,却见是楚王怒拍王案。 而且,此时楚王脸色再无祥和之色,而是一片怒容。 见此,所有人心中一紧。 此时,熊槐怒道:“虽然这一次大部分的大臣都在奋力救火,但依然还有居心不良意图不轨的。” 说罢,熊槐立即怒视司败罗异:“司败,你说说,你为何公然散布谣言,抓捕百姓,制造混乱?” 罗异闻言,看着楚王全身一僵,然后上下牙齿打着架道:“臣···臣···” 熊槐见罗异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顿时冷笑一下,语气冰冷道:“司败罗异,身为朝中重臣,却背叛寡人,祸国殃民,理应灭族。” 说着,熊槐没有给罗异反驳的机会,直接向殿外的士卒招手道:“来人,拿下乱臣罗异,并立即前去其府上捉拿其族人,今日午时于菜市口斩首,灭族。” “唯。”暂代司败一职的司马翦立即大声应道。 接着,直到被两个士卒架住胳膊之后,罗异才反应过来,然后一边挣扎一边冲昭常大喊道:“左尹救我···左尹救我···” 罗异喊了几声,见昭常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看向楚王大喊道:“大王···饶命···” 但熊槐听着罗异的声音,却不为所动。 不久,等罗异被拉走,声音微不可闻后,熊槐又看向上大夫景邵。 “上大夫···” 景邵一听楚王点名,立即连爬带滚的爬到大殿之中,连连叩首道:“大王,臣有罪,臣有罪···” “有罪!”熊槐冷笑一下,然后看着景邵道:“寡人听柱国说,三天前的夜里,卿去了军营。” 景邵全身一僵,颤抖的应道:“是~~” “卿去军营干什么,寡人记得贤卿可没有军职在身,也没有军务在身啊!” “臣···臣···”景邵愣了愣,脑海中灵光一闪:“回大王,臣见大火久久不灭,臣是去军中游说将士前去救火的。” 熊槐闻言看着景邵笑了笑,问道:“奥,那你当时游说的是谁?” “这···”景邵一僵,支吾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他哪敢说他去游说的谁。 熊槐见此,冷笑道:“游说将士救火,你不去太子府游说太子,你不去令尹府上游说令尹,你不去柱国府上游说柱国,而你却去了军营游说将领。” 说着,熊槐猛地一拍王案,大怒道:“寡人看你分明是去军营游说士卒叛乱谋反的。” “不是的···不是的···大王···臣万万没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啊。”景邵一听,顿时急得汗流浃背,连连否认。 “你既然不是想要谋反,那你半夜时分去军营干什么?” “臣···这···” 熊槐见景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景邵,而是直接宣布道:“大夫景邵意图不轨,但念及其反迹不成,又念及其率先发动族人私属仆役前往灭火,乃是群臣百姓之榜样。 是故,寡人决定免去其上大夫一职,并剥夺其爵位,收回其土地百姓,举族贬为平民,并所有族人全部发配洞庭垦荒。” 景邵闻言,心中既充斥着一无所有的绝望,有充斥着逃过一劫的庆幸,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谢大王~~” 此时,殿中群臣看了看楚王,又看了看被士卒拖走的景邵,他们似乎已经摸清楚王的脉络了。 似乎只要表现出对大王对楚国的忠诚,并且没有明显反迹,那就不会遭到楚王的则罚。 比如左尹昭常,许多人都知道他是幕后黑手,可是就因为他没有明显反迹,所以他不仅没有遭到大王的处罚,反而还受到了大王的嘉奖。 所以说,他们可以反对大王的政策,但是却不能直接出手阻碍大王的政策,更加不能出现明显反意。 想着,许多大臣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直到景邵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熊槐见群臣之中也无一人为他开口,甚至连景氏之人都无视了景邵,他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六君等人,点名道:“六君、东城君、龙舒君···” 六君等十七位封君一听楚王点名,全都露出骇然之色,然后惊惧交加的从席上爬到殿中,仓惶拜倒:“大王,臣有罪!” 熊槐看着他们的动作,又听他们恐惧的请罪,笑了笑,然后看着他们好奇问道:“奥,你们有什么罪过啊?” “这···”六君等人一僵,全都面面相觑。 怎么?大王点我们的名,这不是要宣布我们的罪名吗? 六君等人相互看了看,接着,为首的六君拜道:“臣虽不知自己所犯何罪,但只要大王降罪,臣全都接受,无有怨言。” 六君声音一落,其他人全都拜道:“请大王赐罪。” 熊槐闻言立即呵呵笑道:“罪行乃是自己所犯,又岂是寡人所赐,卿等此言大谬。” 六君等人不敢反驳,只是拜道:“大王圣明,臣等有罪,请大王赐罪。” 熊槐见他们一幅认命的模样,顿时索然无味,解释道:“寡人之所以叫你们,那是因为寡人希望稍后卿等返回封地后,无论是你们召集的百姓也罢,还是百姓自行聚集的也好,寡人都希望你们能劝说百姓返回家中。 毕竟,春耕正急,耽误了春耕,这绝非寡人所愿。” 六君等人一听,立即松了一口气,然后拜道:“唯,臣等明白。” “善!”熊槐见六君他们全都应承下来,顿时面无表情的在内心呵呵一笑,然后挥手道:“今日朝议到此为止,退朝吧。”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剑指江淮 另一边,就在楚王在黑帝庙祈福的时候,知北涯统领刺史令陈轸还在寿县主持收买齐国大臣,分裂齐王与田氏关系的活动。就在计划有序的进行之际,楚王的王命传到寿县了。 “大王已经重罚了虐待百姓的阴陵君,群臣震恐,而且大王已经向天祈福乞求黑帝的庇护,只要祈福成功,则便可定人心。同时,六国与秦国的战事也进行的如火如荼,现在内外时机全都来到,可以展开在江淮的计划!” 沉吟许久之后,陈轸心神一定,然后立即招来四个探子,吩咐道:“你们四人稍后立即组建四只商队,明日从寿县出发,沿淮水入阴陵大泽,然后前往阴陵大泽旁边的四个村子,把阴陵君被大王重罚的消息散布出去。” 四个探子闻言没有多问,直接应道:“诺” 接着,陈轸又招来十个死士:“你们十人扮作民间游侠,立即前往阴陵,其中八人去阴陵各村游走,一面将楚王则罚阴陵君的消息散布出去,鼓动百姓在壮丁归家之后逃亡,一面打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旗号,扬言要刺杀人面兽心的阴陵君,为被阴陵君烹杀的人报仇。 另外两人,则前去阴陵负责刺杀阴陵君世子阴盛,记住,不要真杀了他,但要吓住他。” “诺。” 十人退下后,陈轸又招来自己的门客陈东:“先生,轸想请先生去一趟阴陵,用齐人的身份游说一个人···” 次日,四支船队从寿县出发,顺淮水而下,于午后抵达阴陵大泽。 而后,四支船队分开,其中一名探子蔡正立即打出蔡氏商队的旗号,直奔位于大泽之侧的李家村而去。 接着,船队到了李家村,蔡正摆出自己五大夫蔡永族弟的身份,待验明身份,便率领商队堂堂正正的进入李家村。 此时,李家村里正李长见贵人来此,立即小心而恭敬向前问道:“贵人从大泽而来,可是受君上所邀,前往阴陵城的?” 蔡永闻言看着身侧随侍的里正李长笑了笑,他知道李长为什么这么问。 阴陵大泽之前被楚王封给阴陵君,然后整个阴陵大泽都成了阴陵君的私产,其他不得准许则不得入内,否则,不仅是在挑衅阴陵君,同样也在挑衅楚王。 所以,现在李长一开口,他就知道李长在问什么。 于是,他笑着应道:“里正放心,在下并非是受阴陵阴氏所邀,也并非是前往阴陵城的,而是奉远在郢都的五大夫之命,特来贵村收购阴陵特产鲜鱼的。” 李长一听这支商队的人没有经过阴陵君的同意,就跑来收购只能献给阴陵君的鲜鱼,当即变了颜色。 若是他们私自卖鱼给其他贵族的事被阴陵君知道了,那么他们整个村子都要受到阴陵君的严厉责罚,而且,他这个里正也十有八九会被阴陵君处死,甚至烹杀。 想着,他顿时打了一个寒碜,接着,他看着前方侃侃而谈的蔡正,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可是,因为对方乃是五大夫的族弟,而他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因此也不敢直接翻脸。 就在他思考如何跟这个五大夫的族弟划清界限的时候。 另一边,蔡正虽然看到了李长脸色骤变,但依然不紧不慢的道:“阴陵鲜鱼美味非常,当年我家兄长在淮水一带经商的时候,已经听说了阴陵鲜鱼的大名。可是,因为家兄当时只是区区平民,难受见到阴陵君,所以才只能慕名而无法品尝。” “现在好了。”蔡正笑了笑,带着一股期待道:“之前五国来攻,我家兄长捐粮抗敌有功,被大王封为五大夫,也算成了贵族。 而前阴陵君阴欣为人暴虐,苛待百姓,动则烹杀百姓为乐,此事为大王察知,然后被大王重处,现在这百里大泽,还有大泽附近的百姓全都被大王从阴陵君手中收回。” 说着,蔡正看着李长突然变得震惊的脸,笑道:“现在好了,我家兄长虽是区区五大夫,但也能得偿所愿,一尝阴陵鲜鱼了!” 另一边,李长猛然一听阴陵大泽还有自己所在的村子全都不归阴陵君所有,差点被震晕过去,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急忙走到蔡正身侧,急道:“贵人,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阴陵大泽,还有我们这些大泽旁边的村子,全都不归阴陵君管了?” 蔡正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正色道:“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家兄长这个区区五大夫,岂敢擅自进入阴陵君的封地!” “真的???”李长睁大了眼睛看着蔡正,心中依然难以置信。 蔡正正儿八经的点头道:“里正放心,这事千真万确,用不了几日,大王派来交接大泽百姓的使者就会抵达阴陵,到时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 说着,蔡正看着李长意味深长的道:“里正,你们可要小心了,一定要将自己的家人保护好。我在郢都都听说了阴陵君为人暴虐,而且横征暴敛,致使阴陵百姓贫困。 要是你们的家人被阴陵君藏匿起来,然后由登记在册的属民变成私属,那就永远变成了阴陵君的奴仆了。” 李长闻言,立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当他反应过来,确认自己以及所有的村民全都即将脱离阴陵君的统治时,心中既有脱离苦海的兴奋,同时又生出一股强烈怅然若失之感。 效忠了百余年的主君,现在竟突然间没了。 一时间,他心中十分复责。 就在蔡正让商队在村中到处求购阴陵鲜鱼并散播消息的时候,另外三支商队也没有闲着,他们同样也在散布相似的消息。 到了当天晚上,阴陵附近的四个村子,甚至周边的村子,全都知道了阴陵君因烹杀百姓而被楚王重罚的消息。 当夜,阴陵城中,阴欣首席门客纪仪刚刚回到自己的住所,就有一个下人禀报道:“先生,门外有一个自称是你的故乡好友的人求见。” “好友?”纪仪一怔。 他是齐国人,早年来楚国游说求官失败,然后辗转依附于阴陵君。 自他成为阴陵君的门客后,十几年来,他可是第一次听到有故乡好友来拜访。 想着,纪仪带着三分惊疑两份惊喜五分期待应道:“请他进来。” 不久后,纪仪看着眼前十分陌生的陈东,不禁露出迟疑的目光:“阁下是谁,仪可不记得自己还有阁下这位好友?” 陈东操着一口浓厚的齐国雅言道:“多年不见,不想纪仪你竟然完全不记得我了。虽然你记得我了,不过这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还记得这个东西,只要看到他,你一定会记起我来。” 说罢,陈东笑着打开脚边的箱子,然后箱子里露出满满的一箱黄金。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杀人 次日。 知北涯的死士宋柯身穿锦衣,腰悬利剑,面上带着一副桀骜之色,浑身散发着阵阵杀气,走进距离阴陵城最近的一个村子阴西村。 宋柯进入村子后,周围的村民一看宋柯这一身打扮后,立即远远的散开,然后躲在宋柯身后的墙壁后,对着宋柯指指点点。 “我们阴陵又来了一个大侠。” “我看他杀气极重,不像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侠客,倒像是杀人盈野的盗贼暴徒。” “不,你看他身穿锦衣,这种人肯定是杀人盗墓的强人,在家乡杀人犯事被缉拿,然后来投奔君上避难来了。” “···” 就在村民议论这人是什么身份的时候,宋柯虽然听到了村民的议论,但是却不为所动。 此时,阴西村里正阴贰得到村民禀报,知道村子里来了一个强人,便立即出屋来迎。 村中,阴贰见得一副游侠打扮的宋柯,立即带着一脸笑容迎上去问道:“壮士,在下阴贰,乃是本村里正,敢问壮士何来,壮士可是来投奔我家君上阴陵君的?” “阴贰?里正!”宋柯闻言立即停下脚步,然后打量着阴贰道:“你自称是本村里正,又是阴氏之人,可是阴陵君一脉的旁支?” 阴贰一听,立即骄傲的道:“不错,我家先人乃是首任阴陵君的庶子,封先君之命镇守本村,世代为里正。” 说着,阴贰高傲的道:“若是阁下有意投靠阴陵君,在下可为引荐。” 此时,周围的村民见村长拦下强人,也不再担心强人一言不合突然暴起杀人。 于是,村民纷纷围过来,围观这个突然来到阴陵的强人。 另一边,宋柯见周围的百姓已经聚集过来,立即脸色一冷,然后直奔主题道:“引荐倒是不必了,之前我在郢都时听说,阴陵君因烹杀百姓虐待百姓而被大王责罚,甚至还丢掉阴陵君的封号。现在我倒有几个问题要问问阁下。 阴陵君驱使百姓是否无度,阴陵君收取百姓税赋是否沉重,阴陵君治理阴陵是否残暴。” “什么,君上被大王剥夺了封号?”阴贰全然没有听到其他的话,只是一听阴欣丢掉了阴陵君一脉的根本,便差点被这个消息震晕了过去,竟半响没反应过来。 而周围的闻言,纷纷小声的议论道: “大王听说了我们阴陵的事了。” “欸,多行不义必自毙!” “大王英明!” “···” 此时,宋柯见阴贰陷入懵圈之中,而周围的百姓全都在议论纷纷。 见此,他便自问自答的大声道:“我看周围的百姓在现在这个一大早的时候就面带疲惫,这肯定就是阴陵君驱使百姓无度了,周围百姓全都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之衣,这一定是阴陵君向百姓收取了沉重的赋税。 这就说明阴陵百姓已经疲惫贫困到极致了啊! 至于阴陵君是否残暴,就凭阴欣烹杀自己百姓一事,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周围的百姓听到宋柯顿时一片哗然,然后发出似哭似笑得爆笑声。 如今所有的百姓都在忙着春耕,试问谁不疲惫,再加上家中还少了一个主要劳动力并额外供养壮丁,试问有谁不疲惫不堪的。 现在大家全都在进行春耕,试问谁会穿上新衣下田劳作,试问谁不是穿着最旧的衣服去劳作的。 大概也只有这样身穿锦衣并且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侠客,才会每天精神饱满的穿着新衣去田间劳作了。 只是,周围百姓虽然嘲弄宋柯的无知,但同样也倍感心酸,因为宋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他们真的是疲惫不堪,贫困不堪了。 另一边,宋柯说完后,好似没听到百姓的嘲笑一般,直接拔出腰间宝剑,大喝道:“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诛杀暴虐不仁的阴陵君。” 周围的百姓一听这个游侠口口声声的说要诛杀阴陵君,顿时全都惊呆了,全都惊恐的看着宋柯。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此时,本来脑袋还处于混沌状态的阴贰,一听面前之人大声嚷嚷着要诛杀阴陵君,浑身立即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发出一声暴喝道:“行刺君上,好一个刺客,来啊,来人捉拿刺客···”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宋柯闻言,手中之剑立即指向阴贰,暴喝道:“哼,现在我先杀了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小人,再去诛杀阴陵君。” 说罢,宋柯突然暴起,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之际,一剑诛杀阴贰。 周围的百姓一见里正身死,全然没有报仇之意,顿时全都大吼大叫着:“杀人了”,而后转瞬间便一哄而散了。 阴陵城中。 纪仪带着一股忧色,匆匆忙忙的找到阴欣嫡长子阴盛:“世子,不好了,刚刚城外传来消息,不久前阴西村出现一个中伤君上,并公开扬言要刺杀君上的贼子。阴西村里正阴贰在抓捕贼子之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贼人杀了。” “什么?”阴盛闻言顿时大怒道:“该死的贼子,不仅口出狂言,而且还敢白日行凶,该杀。” 说着,阴盛看向纪仪道:“先生,凶手有几人,是否被抓住了。” 纪仪微微低下头,不敢看阴盛的眼睛:“回世子,据阴西村来报,凶手只有一人,因其武艺高强,阴西村村民不是敌手,所以未能将贼子抓住。” “什么?”阴盛一惊,连忙问道:“那贼子现在往哪里逃了,先生立即通知司败,让司败带两队士卒前去抓捕,别让贼子跑出阴陵。” “世子放心,那贼子至今还停留在阴西村,他跑不了。”纪仪应了一声,却没有去传令。 而阴盛一听,心中大惊失色:“什么,还在阴西村,那百姓伤亡如何?” “除了里正身死,数个壮丁受伤,其余百姓无碍。” “那就好,那···”说着,阴盛突然反应过来,如此情况一定是百姓对征召壮丁不满,所以才没有出手,坐观里正被杀。 想着,他立即大怒道:“可恶,才数人受伤,为何里正就死了?贼人至今还在村中,百姓为何不群起围杀贼人? 该死,贼人该杀,那群贱民也该死,竟敢坐视里正身死。” 说着,阴盛面色扭曲,大恨道:“待诛杀了贼子,我一定禀报父君,增加阴西村的税赋两成,增加劳役三月,以示严惩。” 说罢,阴盛当即大喝道:“先生,立即让司败带两百士卒前去抓捕贼子,然后将五马分尸,以消我心头只恨。” “不可。”纪仪劝道:“世子,这次不能让司败去,而是世子你应该亲自去。” “嗯?”阴盛不解的问道:“先生,为何如此?” 纪仪看了看左右,然后递给阴盛一片木简。 阴盛接过木简迟疑的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道:“什么,这群该死的贱民,简直是反了,不仅私下结交商人,而且还敢私自卖鱼,该杀,该杀!” 此时,纪仪一脸凛然的道:“世子可知百姓为何全都如此大胆。” “为何?”阴盛一怔。 纪仪微微靠近阴盛,小声的道:“世子,据说不久前在郢都,大王···” “什么?除封削地削民,这是真的吗?”阴盛顿时面无血色。 纪仪点了点头,沉重的道:“应该假不了,如今郢都的贵族都到了我们阴陵了,那就不会是假的了。” “这···这···”阴盛面色苍白,六神无主的看着纪仪道:“先生,现在我们怎么办?” 纪仪闻言,立即沉声道:“所以臣方才才让世子亲自带人去抓捕贼子,一则以示威严,二则稳定人心。 要知道,郢都的那些小贵族说不定只要些阴陵鲜鱼就满足了,而朝中诸公,他们想要的可不是区区一个大泽,他们只要一出手,那就是阴陵的所有全部。 所以,世子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局面,安定人心,然后静待君上归来。” 此时阴盛心神大乱,一听纪仪之言,立即点头道:“好,我听先生的。”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出卖 很快,阴盛点齐两百士卒,便与纪仪带着诸将士,向西方不远的阴西村而去。 出了城,在众多在田间劳作的百姓的惊疑地目光中,队伍走了不到三里路,阴盛心中实在担心杀死里正的贼子望风而逃,便连连催促道:“快,加快速度,别让贼子跑了。” 纪仪在阴盛身侧并肩而行,也跟着催促士卒道:“快,加快速度···” 正催促间,阴盛与纪仪同时听到“嗖”的一声,接着,道路两侧的大树上突然一左一右冒出两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人群中的阴盛。 “啊呀~~有刺客,快保护我···”阴盛完全来不及闪避,便被弩箭射倒在地,一时间,疼痛难耐,惨叫连连。 周围的士卒先见阴陵君世子被弩箭射倒,而又不见刺客的身影,更不知道刺客有多少人。 于是,慌乱之下,外侧的士卒立即开始结阵迎敌,中间的则迅速向地上的世子阴盛靠拢,而后面的还未反应过来,还在不断的向前涌。 一时间,两百士卒顿时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 此时,纪仪一看阴盛右肩中箭左臂擦伤,而且因为阴盛没有穿戴甲胄,弩箭已经已经深入右肩之中。 见此,纪仪原本坚硬的心不禁一乱,已有一些不忍,只是,他突然想起那被他亲手烹杀的一家四口,想起阴陵君的残暴怨下,想起阴陵君这次损失惨重,想起齐相送来的百金与许诺,便立即大喊道:“不好了,世子中箭,危在旦夕,不要管刺客了,退,保护世子,速速退回城中。” 周围的将士正混乱间,此时一听纪仪大喊,立即便有了主心骨。 世子受伤将死,此时理应立即护送世子回城医治。 一念及此,两百将士便立即在将领的呼喊下,乱糟糟的向阴陵城而走。 此时,在不远处暗中隐藏的陈东,见阴陵将士果然一触而退,心中大喜,立即不远处的随从示意道:“快,立即追杀阴陵世子。” 六个随从得到命令,立即同时从树后冲出,然后一边向阴陵将士追赶,一边大喝道:“不要跑了阴陵世子,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杀!” 与此同时,负责行刺的游侠也从树上跳了下来,跟着追杀而去。 此时,正被将士架着逃亡的阴盛,一听后面传来喊杀声,接着回头一看,却见只有八个游侠打扮的人在追杀,见此,阴盛大怒道:“找死,区区八个刺客,也敢明目张胆的追杀,来啊,立即留下一百将士···” 话还未说完,身侧的纪仪便打断道:“世子不可分兵,你忘了阴西村的游侠了,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肯定不止这一点人。世子,我们先撤回城中,再做打算。” “这···”迟疑间,肩上再次传来阵痛,瞬间打散了他心中的勇气:“也罢,我听先生的,撤,撤回城中。” 随着阴陵将士头也不回的直往城里跑,后面的八人追杀的更加卖力了。 一追一逃间,这八个人追杀两百人的荒唐一幕,便落在道路两侧不远处正在耕种的百姓眼里。 “怎么回事?为何我阴陵两百将士会被区区八个游侠追杀?” “无能!无能!” “···” 此时,又有人迟疑道:“看到刺客,我等理应上前相助。” 此言一出,立即就有人反驳道: “别去,你不要命了。那八个游侠能如此快速的杀退两百将士,一定是能以一挡百的武艺高强之人,你拿着锄头去跟他们拼命,一定会死的。” “不能去啊!就算你打跑了那几个游侠,万一游侠事后报复,夜间入室杀人,那你一家子都完了。” “去干什么,君上如此苛待我们,我们凭什么去帮忙?” “不要去,你忘了你那个还在受苦受难的兄弟了吗?” 此时,有人纠结道:“可是,我们眼看游侠追杀将士却不上前帮忙,万一君上时候追究···” 众人闻言全都一愣。 按照法律,看到附近失火而不去救火的有罪,看到有盗贼而不去抓捕的也有罪。 迟疑间,有人忐忑不安的道:“要不我们现在都回家吧!” “···” 不远处,陈东立于一棵大树之下,远远的看着附近的百姓全都在哪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帮忙,不仅没帮忙的,甚至还全都逃跑了。 见此,他不禁感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阴陵本来就不富裕,而阴陵君却又索取无度,甚至在大王宣布全国进行修养时,也大肆征召百姓,连春耕时节也不放归被征召的丁壮,百姓心中的怨恨,从眼前就已经可见一斑。 人心尽失,阴陵完了!” 说着,陈东立即吩咐道:“来啊,传讯给我们的探子,正式发动我们在阴陵的所有力量,将刚刚的事情宣言出去,极力诋毁阴陵君,我要让阴陵威严扫地。” “诺。” ······ 阴陵。 处理完伤口之后,阴盛得知那八个游侠已经失去踪迹了,不禁对身侧的纪仪埋怨道:“唉,先生,你刚刚为何要阻止我下令围杀那八个游侠,若非你阻止,那八个游侠岂能逃脱,现在我已经将他们剁成肉酱了。” “···”纪仪心中默默一叹,他之所以收下齐国的黄金,正是出于这种顾虑,楚国大部分的封君都有一种毛病,功劳是自己的,过错是臣子的。所以,如果他不提前找退路,那么他十有八九会成为阴陵君失去封号的陪葬品。 想着,纪仪心中一定,立即解释道:“世子,难道你以为阴西村的游侠,还有城外的八个游侠,甚至出现在其他村子的游侠,都是自发前来为百姓伸张正义的吗?” “嗯?”阴盛一怔,疑惑的看着纪仪道:“先生的意思是?” 纪仪叹息道:“世子,如今君上失去封号,却依然还有一大片封地以及众多百姓。此时我们阴陵的情况,乃是财富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地位,财不配位,这就犹如小儿持金于市,引起了他人的窥探。所以,臣以为那些游侠一定是朝中大臣甚至周围封君的死士。 而若是周围的封君出手,那来我们阴陵的肯定不止区区的八个游侠,说不定暗中还隐藏着数百盗贼。” “什么?他们怎敢···怎敢···”阴盛心中又惊又怒。 “他们怎么不敢?”纪仪冷笑道:“世子,难道楚国封君大臣之间争夺百姓私田的例子还少吗?远的不说,二十多年前,就有两位封君为了争夺边界的田地,不仅爆发了战斗,而且闹到最后还闹到楚王面前去了,最后还是楚王调出地图典籍,亲自下令划定边界,才平息纷争。 这事当时在楚国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 阴盛心中凛然:“所以说,周围的封君看上了我阴陵的百姓与私田?” “一定是这样。”纪仪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崩塌 阴盛心中一紧,立即问道:“那先生,现在我阴陵群狼环伺,我们该怎么办?” 纪仪看着六神无主的阴盛,心中笑了笑,道:“世子不必担心,虽然周围的封君眼馋我们的百姓田地,但毕竟还有楚王在,他们一定不敢明火执仗的明抢,最多也就是派来一些盗贼罢了。 而且,君上贤明,一定已经在郢都为阴陵选好了靠山,只要君上归来,那我们阴陵就稳定了。 而君上归来之前,世子需要做的,那就尽量稳定阴陵,等候君上平安归来。” “善。”阴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不久后,随着败兵在纪仪的催促下回城,随着亲眼见证了士卒逃亡的百姓回家,随着有人刻意推波助澜。 很快,整个阴陵谣言四起。 某村,一群男女老幼聚在一块。 “听说了吗?刚刚世子率领两百士卒,在城外不远处遭到两个游侠伏击,结果世子被两人大败而归。” “听说了吗?刚刚世子率领三百···” “···” “听说了吗,刚刚一个村子里有六户百姓无奈之下逃亡为盗,世子闻之立即率领五百人出城捉拿,但结果却遭到不足十人的男丁伏击,一战之下,世子大军一触即溃,不仅五百将士死伤了三百余人,而且连世子也重伤而归。” “不对,我听说是君上被大王严惩,被大王剥夺了贵族之位,所以周围的贵族全都派人来阴陵强抢百姓土地了。所以世子率领的军队才会转瞬溃败。否则,区区几个盗贼,哪里用得了世子亲自出面,区区盗贼又怎会瞬间击溃五百将士。” “你说的也不对,我听说是···” “我听说是这样的···” “窝囊,太窝囊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八百将士转瞬伤亡过半,这一定是世子无能。” “唉!”某人以袖遮面,十分难过的道:“八百人出战,转瞬间战死四百余人,也不知道我家犊儿有没有去捉拿盗贼,万一···” 话未说完,周围的人全都反应过来。 是啊,八百人出战结果一触即溃,这没得说的,一定是心怀春耕思家心切毫无战意壮丁出战了。 死了四百多人··· 阴陵之下登记在册的百姓与不公开的私属加在一起才四千多户,一户一丁,这就是十分之一的几率。 十分之一,谁知道有没有自己家的男丁呢? 一想到这,所有人全都面带悲色。 “世子无能。” “君上索取无度,现在又在大王宣布修养之际强行征召百姓···” “君上杀我子···” “君上害我夫···” 与此同时,这样的话题还在阴陵城中以及阴陵各村到处进行着。 而随着谣言传到阴陵各地,悲观者有之,埋怨着有之,幸灾乐祸者更有之。 而谣言之后,却是阴陵君一脉统治阴陵之地百年,用了百年时间才急需起来的威严,在谣言遍传的这一刻,已然轰然倒塌威严扫地。 而在阴陵谣言四起的时候,阴陵各地的官吏迅速将阴陵出现谣言的事情传到阴陵城中,然后又传到阴陵君的府邸,接着又传到首席门客纪仪的手中。 而纪仪拿到这些情报后,立即找到世子阴盛。 阴盛见纪仪来,立即问道:“先生来何事?” 纪仪并没有说起阴陵谣言的事情,而是禀报道:“世子,探子来报,城外忽然出现许多游侠的身影,恐怕他们会对阴陵城不利。” “该死。”阴盛大怒道:“看来周围的那些混蛋真的要对我阴陵不利来。” 说罢,阴盛立即吩咐道:“先生,吩咐下去,加强对阴陵的戒备,不要让那些死士偷偷进城制造混乱。” “诺。” ······ 次日。 阴盛脸色沉重的招来纪仪,然后递给他一封帛书:“先生,这是父君从郢都送来的信,不出先生所料,之前那些流传的消息都是真的,父君失去了封号,爵位也已经变成了执帛,连降三级,而且还削去了阴陵大泽以及四百户百姓。 甚至,大王惩罚父君之时,左尹还有周围的封君不仅没有为父君说话,而且还落井下石。现在看来,不久前先生说那些刺客乃是周围封君的死士,看是是说对了,那些家伙打算对我们的百姓私田动手了。” 阴盛感叹着,见纪仪已经将帛书上的内容看完,立即问道:“先生,父君信上说,大王震怒,要我们立即放归百姓,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纪仪闻言立即收起帛书,看着阴盛道:“世子,大王的威严不是我们可以挑衅,既然大王有令,那么我们应该立即放归那些征召而来的百姓。 否则,等几日,等大王派来收回土地百姓的使者来,见我阴陵还未放归百姓,一旦使者在大王面前非议我们两句,那后果,不是我们阴陵能承受的。” 阴盛闻言,看了看手中的信,同时心中也对一声令下便剥夺了阴陵君封号土地百姓的楚王十分畏惧。 于是,阴盛略一思量,立即点了点头,应道:“善!” 阴盛一点头,很快,解散军队放归百姓的命令便传到军营。 另一边,身在阴陵城中的陈东,一接到阴陵释放人质的消息,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发动我们的探子,全力鼓动百姓逃亡。” “诺···” 当日傍晚时分,所有思家心切的百姓全都回到自己家中。 某户百姓家中。 “当家的,之前大王在各县分田,你说阴陵贫瘠不利耕种,想要逃亡去寿县。只因你被君上征召,是以我们一家未能逃亡,现在你既已归,那么···” “不必多说,咱们今夜就跑···” 某家。 “大哥,你我想要博出一个前程,在君上麾下永无出路,现在大王重赏军功,无数百姓通过功勋成为新贵族。 之前大哥你被君上抓去了,我们两家才不得前去投奔,现在大哥归来···” “兄弟,收拾东西,我们连夜逃亡。” 某家。 “唉,老大你可知这次大王削去来君上四百户百姓以及阴陵大泽。” “父亲,这事已经传遍来,我当然知道。” “唉,为父过来人,当年为父还是大王的百姓的时候,就是因为咱们家乡逃亡的百姓多了,所以当地贵人为了凑够足够的赋税,才将属于逃亡的百姓的赋税也强加在我们头上。如此,为父才不得不跟着你祖父投奔阴陵君做了私属。 现在君上被削了四百户···” “父亲是说···” “咱们家其他人都收拾好东西了,就等你回来了,走,跟为父回家。” “···” 某家。 “我听说大王仁!” “···” 又次日。 阴陵君司马阴负带着一些惊慌找到阴盛:“世子,不好了,下面的人来报,昨天那些百姓一回家,就连夜跑了一百零六户百姓。” “什么?”阴盛大惊,肩膀上的伤口顿时再次裂开。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然力足矣 “一夜之间,竟然逃亡了一百多户百姓!”阴盛心中大骇,顾不得裂开的肩膀,难以置信的喊道:“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阴负闻言,只是微微低下头,并没有说话。 他从各地得到消息后,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无非就是大王在各县施行新法,百姓为新法所诱。再者,这段时间强行征召百姓,也的确弄得百姓苦不堪言,难堪其负。 这两者叠加到一块,想让村民不逃亡也难。 或许,这还是村民准备不足,或许,今夜逃亡的百姓更多! 虽然他想到了这些,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 顿了顿,阴盛反应过来,立即开口问道:“司马,你能否将那些百姓追回。” 阴负闻言一滞。 自从被征召的百姓解散后,他手中的军队已经不足三百人,阴陵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三十里大小,北边更有数十里大小的大泽,他手中的三百人,撒到阴陵里连浪花都弄不出一朵来。 想着,阴负迟疑了一下,然后羞愧的道:“世子,臣无能。” 阴盛得到否定的答案,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恼怒。 一百多户百姓啊,这可不是少数目,再加上被大王收走的四百户百姓,以及用来寻找靠山的献礼,这次,他们阴陵已然元气大伤了。 想着,阴盛立即气急败坏的道:“快,立即让人去封锁阴陵前往各地的道路,尽可能的阻止百姓逃亡。” “诺。”阴负应了一声,然后立即转身而走,走到大门时,见纪仪来,点头打了一个招呼后,便径自离去。 此时,纪仪进入屋内,见几个婢女正在为阴盛清理伤口换药,立即拱手道:“世子。” “先生来了。”阴盛一脸难受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先生何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纪仪摇头道:“世子,我听说咱们阴陵发生大规模的百姓逃亡,臣正是为此而来。” “哦!”阴盛闻言精神一振,期待的看着纪仪道:“先生有何高见。” 纪仪一脸沉重的道:“世子,自从大王变法之后,各地封君贵族哪里全都发生了百姓逃亡事件,为了阻止百姓逃亡,各地封君都采取了措施。 其中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征召百姓,以丁壮为人质,控制百姓之家。” 说着,纪仪见阴盛皱眉,立即接着道:“现在我们阴陵已经被大王严令放归百姓,这个办法已经不能再用了。否则,大王知之,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而除了征召百姓之外,接下来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令民为什伍,五户为一伍,十户为一什,一户逃亡,全什有罪。 如此,百姓相互监督,相互戒备,就可阻止百姓大规模的逃亡。” 此时,纪仪见阴盛眉头舒展开来,立即建议道:“世子,臣以为我们阴陵也可施行此策,令民为什伍,让什长伍长替我们监管百姓,一户逃亡,全什有罪,罚做劳役三月,并斩杀所在的什长伍长。什长伍长恐惧之下,百姓恐惧之下,必然不敢再逃亡。” 说着,纪仪笑了笑道:“等过几天,君上归来之后,见世子已经解决了百姓逃亡问题,那君上一定会倍感欣慰的。” 阴盛闻言,立即笑道:“善,有劳先生去处理了。” 纪仪点了点头道:“请世子放心。” 接着,纪仪离开后,立即下令,令民为什伍。 当日中午,阴陵各村得到命令,到了下午,则什伍政策已然完成。 当夜,被折腾了一整天的百姓陷入沉睡后,在三四更时分,又有人悄悄地离开家门。 翌日。 “世子,各地来报,昨夜一共有四十七家百姓逃亡,其中被当地的伍长什长抓获十三家,还有三十四家百姓逃亡,逃亡的百姓中,还有五个什长,七个伍长,而在阴西村更有一什百姓,全都逃亡了。” “该死!”阴盛听到阴负的禀报,立即大骂道:“一什百姓全都逃了,一定是什长伍长畏惧诛杀,所以才鼓动全什百姓一起逃亡。” 阴负迟疑道:“世子,现在那一什百姓全都跑了,那我们怎么办?” 阴盛闻言立即将目光转向一旁纪仪。 按照昨天的规定,连坐法师什伍连坐,但现在他们全什的人全都跑了,这该处罚谁? 若是不进行处罚,万一那些百姓看到这一幕,下一次再发现人逃亡,然后又全什跑了,那他阴陵亏大了。 纪仪见阴盛投来询问的目光,立即沉吟道:“世子,昔日晋国名臣叔向说‘德虽不足以服人,然力足矣’,这说的就是现在这种啊。如今阴陵人心浮动,若是不用重刑,恐怕难以使百姓服从。 是故,臣建议,立即诛杀逃亡百姓所在的什伍的什长伍长,若是什长伍长也逃亡了,那就诛杀里正全家,原因就是里正举人不当。此外,按照规定,凡是有百姓逃亡,同什之人全都立即抓起来,执行劳役三月。 同时,为了显示恩威并重,世子应该下令,重赏那些抓住逃亡百姓的什长伍长。” 阴盛闻言,不禁迟疑道:“先生,现在我们一次性诛杀数十户百姓,这会不会太残暴了。万一大王知之,我担心···” 纪仪摇头道:“世子放心,百姓逃亡为盗,这本身就是灭族之罪,就算大王知道了,也不会多说的。” 说罢,纪仪见阴盛还是有些舍不得诛杀如此多的百姓,便再劝道:“世子,乱世当用重典,否则,一旦有妇人之仁,让百姓德威不畏,那阴陵就完了。” 阴盛一听,立即狠下心肠,面色狰狞的道:“传令,杀!” 司马阴负顿时一凛:“诺。” 阴西村,才当了半天里正的前里正阴贰之子阴伯,面对捉拿自己全家老小的司马阴负,高声解释道: “司马,你听我解释,非是我没有尽力,只是村外还有游侠在四处游荡并接应逃亡的百姓,在下尽力了,可是月黑风高之下,村民根本不敢出村抓人啊。” 阴负冷着脸,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见此阴伯再次高喊道:“司马,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阴负冷眼看了高喊的阴伯一眼,虽然他很想再给这个同族一次机会,但是这次抓他的目的乃是杀猴儆鸡,所以,为了阴陵大局,他们这一家就非杀不可了。 想着,阴负见阴西村的百姓都聚集过来了,立即下令道:“杀!” 阴伯一家全都死后,阴负又随便指定了一个什长朱方为里正,勉励了他几句后,这才率兵离去。 毕竟,月黑风高,他也担心那些滞留阴陵的游侠死士趁夜行刺。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阴陵族灭 阴负率领士卒离去后,阴西村中的百姓全都带着恐慌之色,对着原本阴西村最大的家族阴伯一家指指点点。 原本阴伯一家不仅是阴西村最大的家族,而且还和阴陵君沾亲带故,谁能想到,这样强大的家族,竟然说没就没了。 不久后,数个村民聚在一起。 其中,村民钱三感叹道:“原本君上就有些残暴,我等小民多受其苦,动则就被则罚,沦为劳役。 前天,我本以为君上遭到大王处罚后,会有所收敛,会对我们好一些。 不想,君上被大王责罚之后,竟然变本加厉,已经不再训斥罚做劳役了,而是动作杀人,灭人全族。 还有,我们本来已经够穷的了,万一受牵连还要罚做劳役三月,三个月啊,现在正是春耕时节,罚做劳役三月,三月后我们有如何生存,这不是让我们去死吗? 太可怕了,这阴陵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其他村民闻言,全都心有余悸地道:“是啊,是啊,无论是被杀,还是被罚做劳役,全都死定了。摊上这样的君主,这是我们的不幸啊。” 此时,钱三突然拍了拍身侧的村民朱仲道:“老二,现在我可羡慕你了,你一家有四个壮丁,两个壮妇,外一个小崽子。你们一家七口人,只要狠下心来,全力一冲,那就可以从暴君这逃离了。 不像我,我跟我婆娘还带着三个小崽子!” 被拍的朱仲心中一动,笑了笑,并没有回应。 此时,钱三又一脸羡慕的道:“若是你们去了寿县哪里,就凭你们一家四男丁,只要一有机会,说不定你们就会立下功勋,变成贵族了。” 朱仲这时却是露出向往之色,但随后反应过来,然后呵呵一笑,心中却是此起彼伏。 当夜,朱仲一家七口人避开里正组建的巡逻队后,迅速潜入夜色之中。 但是,他们才走了没多远,寂静的村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喊:“来人啊,朱老二一家跑了。” 还在慢慢潜行的朱仲一家闻言,全都心中一慌。 而此刻朱仲已经听出了刚刚大喊的人是谁,立即痛骂道:“该死的钱老三,自己跑不了,竟然嫉妒于我!” 接着,朱仲转头向四周一看,见村子自己组建的巡逻队正快速赶过来,而且周围的村民家中已经亮起了灯,见此,朱仲一咬牙:“该死,你们几个小畜生听着,现在我们一旦被抓住,那就一定会被暴君诛杀。所以,只有快速往前跑,跑出村子,才有活路。” “快!”朱仲大吼道:“快跑。” 众人闻言立即玩命疾奔,一溜烟功夫,便赶在巡逻队围住之前逃出了村子。 此时,新任里正朱方眼看朱仲一家跑到村外,立即急红了眼的大吼道:“追,不要让他们跑了,否则我们都得死。” 朱方正欲带头追杀,却被一个什长拉住:“里正,不能追啊,那以一敌百的游侠还在村外游荡呢!” “是啊···是啊,不能追!” 朱方见自己被拉住,又见周围的巡逻队全都停住脚步,不敢出村,又见朱仲一家快速消失在夜色中,顿时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砸,泣涕道:“咦,死期已至矣。” 次日。 司马阴负脸色阴沉的向阴盛禀报道:“世子,不好了,各地来报,昨夜我们阴陵跑了三百六十八户百姓。” “什么?”阴盛心头巨震,然后气急败坏的大吼道:“前夜不是才四十八户吗?怎么加强了措施后,一夜就跑了这么多,难道他们这些贱民就不怕死?” “怕。”阴负叹恨道:“就是因为怕死,所以昨天夜里各地只要有一户百姓逃亡,然后剩下的全什百姓就全跑了,甚至许多人连钱粮布匹都不要了,直接跑了。” “该死。”阴盛一听又是全什逃亡,心中大恨道:“该死,那些里正都该杀。” “···”阴负愣了愣后,才叹恨道:“世子,我们阴陵的十一个村子,除了最外侧的马上要被大王收回的四个渔村,其他靠近阴陵城的七个村子,七个里正全都举家跑了。” “···”阴盛愣了愣,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他肩膀上的受伤部位再次冒出丝丝血迹。 “世子···”一侧的纪仪与阴负见此,全都大惊失色。 好一阵功夫之后,阴盛这才稳定情绪,双目无神的道:“事已至此,且为之奈何?” 纪仪闻言立即建议道:“世子,事到如今,唯有用更严厉的措施。请世子下令,从城中征召百姓,每户征召一人,然后每人每日给十钱,以避免大王以为我们虐待百姓。 百姓征召之后,便让这些壮丁去守住各村出村道路,以阻止百姓逃亡。” 阴负冷言道:“百姓逃亡都是趁着夜色,你让人守住道路有什么用。” 纪仪看了阴负一眼,接着道:“所以,世子还要下令,要在什伍连坐法以外,还要公布同村连坐法,只要一村里正逃亡,那么全村百姓全都罚做劳役三月。 如此重刑,所有村民相互监督,再加上城中男丁守卫道路,则可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那些贱民总不可能全村一起逃亡吧,就算他们全村一起逃亡,那我们还有士卒守卫呢。” 阴盛闻言,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好,就用先生的话。” ······ 当夜快五更时分。 一伙游侠秘密潜入阴西村,然后他们先抓走了正在熟睡中的新任里正的一家老小,并将这家人安置在不远处的空房中,又趁里正小解,将里正击晕抓走。 接着,一阵功夫后,阴西村传来一阵喊破喉咙的惊叫声: “不好了,里正一家又跑了···” 阴陵城。 司马阴负脸色复杂的禀报道:“世子,各地来报,在各村的严防死守下,昨夜七个村子全都没有再发生百姓逃亡的事情,但是,阴西村的里正却趁人不注意带着一家老小逃亡了。” “什么。”阴盛嘴角一抽,然后看向身侧的纪仪。 现在百姓都没跑,但是里正跑了,这该怎么办? 纪仪冷漠的道:“世子,现在我们用重典的方法刚有成效,若是不惩罚阴西村,恐怕我们的重典会让那些贱民耻笑。” 话一出口,纪仪见阴盛露出一丝难色,又接着道:“世子,臣的意思是,先将阴西村的人抓起来服劳役,然后等上十天八天,等各地稳定后,再释放他们。 如此,不仅不会遭到百姓的怨恨,还会受到百姓的感激。” 阴盛闻言眼睛一亮,立即点头道:“善。” 不久后,阴陵司马阴负带着由一百士卒与四百临时征召的男丁组成的军队杀到阴西村外。 当他看到阴西村的村民封闭了道路,并且拿着武器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的大军后,不禁勃然大怒道:“尔等贱民,见到君上大军,还不快快放开道路,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村中村民一听,全都恐惧的面面相觑。 此时,为首的新任什长钱三拿着长剑冲司马阴负大喊道:“司马,里正逃亡这跟我们没关系,只要司马答应放过我们,不让我们去服劳役,那么我们就打开道路,迎司马进村。” “哼!”阴负闻言冷笑一声。 他背负使命而来,岂能放过这个村的村民,况且这伙村民武力相抗他这个司马,若是他妥协了,那他还如何在阴陵混下去。 想着,阴负立即大喊道:“来啊,众将士听令,攻进村子,抓捕刁民,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杀!” 村中,钱三大吼道:“那暴君分明是不想放过我们,被抓只会被灭族,死战才能活下去,杀。” “杀。” 双方战起,一方战心极低,一方拼死抵抗,大战一起,相持不下,而后,战况焦灼正烈间,突然一根弩箭从村中激射而出,然后直奔司马阴负而去。 “啊~~”阴负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倒地身亡。 钱三见此,立即大喊:“司马已死,我们胜利了,杀出去,杀了他们,杀出条活路来。” 其余村民闻言,见阴陵士卒果然窝囊废物,轻易被他们杀退,全都发出一声兴奋的大喊:“杀~~” 此时,阴陵将士一看阴负身死,本来就没有多少战心的将士,立即崩溃退走。 接着,什长钱三率领数百激愤惊恐交加的村民冲出村子追杀。 不久,他们追到阴陵城,见城门洞开无人防守,入之。 又到阴陵君府邸,见府门洞开,且才四五人防守,攻之,再入。 ······ 两天后,阴欣乘船经过广陵,得到阴陵消息,不禁痛心疾首的大喊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大王说的对,大王说的对,我就应该断子绝孙。” 说罢,阴欣立即喷出数口心血,然后呕血而亡。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大幕揭开 广陵附近,邗沟之上。 东城君得到阴陵阴氏被灭,甚至连阴欣都呕血而亡的消息,便立即来到六君的船上。 此时,二人坐在船舱之中,桌上的铜杯中虽已经倒满美酒,但是二人却都没有去碰。 沉默了一阵后,东城君心事重重的开口道:“六君,在下得到的消息,不仅阴陵君死了,阴陵君满门也被盗贼所杀,而且现在阴陵城以及整个阴陵都没人了。 从东城去阴陵查探的人说,那伙盗贼杀进阴陵城灭了阴陵君满门,抢走了所有财物后,自知罪孽深重,于是集体逃亡为盗。而剩下的百姓,也害怕受到牵连,甚至等阴陵君回到封地后追究责任,所以他们也跟着逃亡了。 不仅如此,而且连大王要收回的那四个村子,也全都在恐惧之下逃走了。 现在,整个阴陵三十里范围之内,已经了无人迹。” “太惨了!”六君闻之,脸上立即露出深深的同情。 从他听说阴陵的风波,又得知阴陵君呕血身亡,他就推测出阴陵一定很惨,但没想到阴陵的惨剧竟然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这简直惨绝人寰。 阴陵无人,这就意味着就算阴陵君一脉还有幸存者,那也没用了。 没有百姓,那就没有钱粮收入,没有收入那就无法完成做为贵族每年需要向大王缴纳的供奉,一旦有事,更无法完成出兵任务。 这些任务只要一个没有完成,那都是收爵乃至杀头的罪行。 所以···就算阴陵君一脉有人还活着,也只会隐姓埋名,不会冒头了。 此时,东城君见自己说完,六君只是感叹着阴陵君的悲惨命运,脸上全都是对阴陵君的同情,仅仅只有那么一丝丝是兔死狐悲的感触。 见此,东城君知道六君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再开口道:“六君,阴陵君死了,死者已矣。可是,现在阴陵君的命运即将降临在我们头上,六君打算怎么办?” “嗯?”六君一怔。 阴陵君的命运即将降临在我们头上? 这是什么话,哪有诅咒自己的? 六君奇怪的看着东城君。 东城君见状,急道:“六君,你想想,阴陵那边就是因为听从大王的命令放归百姓,然后百姓因为被强行征召而十分不满,又因为大王在各县招纳盗贼分给土地,并且还颁布晋爵之法,使百姓能够晋升贵族。 所以百姓一回家,就开始爆发大规模的逃亡,连禁止都无法禁止,最后才酿成阴陵惨剧。” 说着,东城君一脸悲戚的道:“现在,轮到我们了,根据大王的诏令,我们也要放归百姓了啊!” 六君一怔,随后勃然大怒,一想到六地也变成了阴陵那种模样,顿时气极,猛地一拍桌子,跳起来破口大骂道:“我去他娘的,老子就说他成神后怎么就那么轻飘飘的放过我们,原本我还以为他成神后心胸宽广了,但没想到,这他娘的哪里是让我们放归百姓,这分明是让我们去死啊!” 东城君一见六君反应过激,连双目都充血了,立即站起来走到六君身侧,然后将六君强行按回席上,劝道:“六君息怒,慎言,慎言。” “慎言?”六君气得大骂道:“慎言个屁啊,他都要我们去死了,我还慎言,难道我还怕他?” 骂着,六君突然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六地的所作所为,连年征战不休,百姓不得休息,而且他还常年征召百姓为他修建宫殿,为他舂米,为他兴修道路,为他兴修水利。 貌似他的所作所为比起阴陵君来,还要狠多了。 而他的封地有七十里,地方太大,比阴陵还要难管,一旦放归百姓,百姓开始大规模的逃亡,他拦都拦不住。 一旦百姓逃亡过多,他的收入大减,那他需要上交大王的财税,需要供奉宗庙的祭品,供奉黑帝的祭品等等,如此多的税种,如此重的税负,只要有一个交不上,那么轻则削爵重则杀头。 想着,六君打了一个冷颤,顿时冷汗直流,然后恐惧之下,接着又疯狂的痛骂道:“孔子说‘老而不死谓之贼’,那老贼也···” 东城君将六君按在席上坐好后,正要回自己的席上,才走到一半,猛地又听到六君痛骂,连忙堵住六君的嘴道:“六君,慎言,辱骂大王这可是死罪啊。” “唔···”六君被堵住嘴,支吾了两声,然后双手推开东城君,继续气愤道:“怕什么,这种事他都做得,难道我们还说不得?” 说着,他又气急败坏的道:“依我看,阴陵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一定是他在背后主使的,除了他,每人干得出这种事。” 东城军闻言,想了想,摇头道:“这不可能,大王已经处罚了阴陵君,离间了我们的关系,而且阴陵君已经投靠了贵族,所以大王一定不会在这个对阴陵下手的,因为大王还需要阴陵君这个榜样以及支持者。 再说了,依大王的性子,若是大王真的要下手,那也只会暗中对我们所有人一起下手,然后将我们十八个封君一网打尽。 六君你想想,要是我们与阴陵君同时放归百姓,而不是现在这样,阴陵君率先放归百姓。 那么···,咱们十八人是不是全都完了。” “呃···这···”六君愣了愣,然后怔怔地道:“所以,照此说来,阴陵君这是又替我们挡了一刀,这也太巧了。” “不错,是很巧,说不定郢都那边,大王还以为是我们为了报复阴陵君,所以才暗中对阴陵君下手了。毕竟,之前在郢都那边,大王差点就被左尹逼上了绝路,如果不是那场雨···”东城君轻轻一叹,然后又笑道: “不过,也正是因为大王要祈福,因为那场大火,所以我们才滞留郢都数日,没有立即返回封地释放百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现在,出了阴陵君这种事,我们已经有了防备,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应对,不会轻易放归百姓了。 更何况,我们还可趁机逼迫大王放弃新法!” “嗯~~”六君一怔,然后看着东城君问道:“现在君有办法了吗?” “有!”东城君看着六君点了点头,应道:“还请六君出面邀请各地封君一聚,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共同向大王施压。 这一次盗贼暴动,直接将阴陵君灭族,并逼死了阴陵君,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这剩下的十七位封君的事了,而是我们所有封君贵族的事······” 郢都。 熊槐看完陈轸从寿县传来的消息,不禁冷冷一笑:“完美,毫无破绽,谁也不会想到,寡人会对一个已经走投无路,并被寡人拉拢,甚至已经公开表示赞同新法的破落贵族下手。想必现在已经有些人迫不及待的,准备联合起来借机发难了吧。” 说着,熊槐目光投向东方,笑着囔囔道:“寡人准备了好几年,现在终于将舞台建好了,接下来就看那些人会上台表演了。呵呵!” 说罢,熊槐目光一冷,顿时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立即请群臣入宫议事。”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步步紧逼 不多时,群臣纷纷带着满腹迟疑进入殿中。 待朝中重臣来全后,咸尹范环迟疑的向昭雎问道:“令尹,大王突然召见群臣,不知是为何事?” 昭雎摇了摇头:“在下亦不知晓,只是得到召见,便匆匆入宫了,等到入宫,才发群臣全都来了。” 此言一出,朝中群臣全都一怔,连令尹昭雎也不知道原因。 而后,群臣又向主持变法的屈原看去,见他同样一脸疑惑,便知这事也不是屈原捅出来的。 就在群臣迟疑间,便见楚王一脸怒容的走进大殿。 见此,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楚王如此大怒,而且还是现在这个已经成神了的楚王。 等楚王在王位上做好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行礼道: “见过大王。” “免礼。”熊槐怒气冲冲的应了一声,然后不等群臣直起腰来,便怒道:“诸卿,不久前我楚国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骇人听闻?”群臣一听,全都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然后疑惑的看着楚王,之前楚王瞪着眼睛道: “探子来报,八日前,一伙阴陵百姓突然暴动,然后杀入阴陵城中,将阴陵阴氏灭亡,并将所有财务夺走,然后举家逃亡不知所踪。而阴陵百姓闻之,大恐,同样也举家逃亡不知所踪。 五日前,阴氏之主阴欣在广陵得知阴陵惨剧,也跟着呕血而亡了。” “这···”群臣闻言,全都脸色一变。 骇人听闻,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堂堂楚国贵族,而且还是爵位是执帛,同时有封地有百姓的贵族,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灭族了。 要知道当年楚声王遇害的时候,那也是在城外遇到盗贼,仅仅只是自己与一些护卫身死。 而阴陵阴氏却在自己的城中,被一伙百姓灭族了,甚至连治下百姓也全跑了。 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也难怪楚王会如此暴怒。 此时,群臣脑海里也浮现出楚国以前也曾出现突然灭族的事情,但是以前那时楚国混乱,楚王控制不住地方,所以群臣贵族为了百姓土地相互攻杀,亡宗灭族。 可是现在不是以前那种情况啊。 此时,群臣全都有意无意的偷偷瞥向正在王位坐着的,还在沉默却正在酝酿雷霆之怒的楚王。 面前的楚王可不是控制不住地方的柔弱之君。 多年前他就已经一口气处死了几十个勾连敌国的贵族,这些年也因为各种原因灭了不少贵族满门,前任司败罗异满门都尸骨未寒呢。 甚至,现在的楚王,再百姓心中就如同神灵一般。 面对这个楚王,谁敢偷偷的去灭人满门,然后吞并百姓。 谁会这么大胆呢? 群臣正想着。 此时,熊槐突然用平静的语气道:“说说吧,这是你们当中谁干的,或者哪些人一起干的,灭人满门,然后吞其百姓。” 熊槐的话犹如一颗核弹“轰”的一声在群臣脑海中炸响,差点将他们炸晕过去。 楚王果然怀疑是他们干的! 而后,包括令尹昭雎在内,全都长拜解释道: “大王,这跟臣没有关系。虽然臣的封地也在淮南,但是阴陵区区一千余户百姓,臣还不看在眼里。” “大王,臣的封地在江汉,淮南太远,鞭长莫及,这绝对不是臣干的。” “大王···” “···” 此时,熊槐见所有大臣全都矢口否认,立即冷笑道:“好,你们全都不认是吧,那寡人自己去查。” 说罢,熊槐不管脸色不好看的群臣,直接看向新任司败司马翦道:“司败,阴陵灭门惨案寡人就交给你了。这次阴陵灭门案,发生在阴陵君封号被夺的十天之后。 区区十天时间,若是朝中群臣与地方贵族勾结,若是地方贵族传讯回淮南,然后再动手,那么他们一定是通过江水水道快速传递讯息。 查,寡人给卿所有权限,彻查从郢都到广陵之间的所有关邑渡口的出入记录,寡人倒要看看,究竟有哪些人在这十天内,偷偷派人前往淮南。 将那些人找出来,然后找到真凶。” “唯。”司马翦立即一脸沉重的应着。 “还有,两千两百户百姓同时失踪,这绝对是有迹可查的。”说着,熊槐立即看向一旁的太府尹金君同:“太府,卿稍后立即将太府中留存的阴陵百姓的户籍调出来给司败。” “唯。”金君同立即应了一声。 接着,熊槐又对司马翦道:“贤卿拿到户籍后,立即调兵赶往阴陵周边的各地各封君哪里,封锁阴陵所有出入的道路,寡人倒要看看,那些失踪的百姓究竟都去了哪里。” “唯。” 司马翦一应下,熊槐看了一眼殿中的群臣,冷哼一声,然后直接起身离去,完全没有理会他们。 群臣见楚王冷脸离去,全都面面相觑。 好半响后,昭常突然瞥了一眼唐昧,上一次若是不是唐昧突然出现在军营之中,并控制了军队。 那么上一次他就不会输,景邵全族也不会流放洞庭。 想着,他突然开口道:“柱国,你说阴陵灭门一事,究竟是谁干的!” 唐昧闻言,不怀好意的看了昭常一眼,冷笑道:“莫非左尹怀疑是我串通淮南贵族干的?” “谁知道呢?”昭常同样冷笑道:“柱国统领郢都军队,实力雄厚,而且柱国常年坐镇广陵江东,在淮南的旧部无数。而且,阴陵惨剧发生之际,我们这些朝臣,有的忙于救火,有的在黑帝庙外祈福,有的忙于国事,而只有柱国你,一直在家闭门不出。 有时间,有能力,又如此快捷的,大概也就只有柱国你了。” 司马翦闻言,立即看了唐昧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昭常。 唐昧是他的好友,他了解唐昧,如果说是唐昧干的,那他更愿意相信是昭常干的。 而昭常见司马翦只是看了唐昧一眼,就转身盯着他,他心中顿时一沉。 他刚刚突然忘了,司败已经换人了。 此时,唐昧见好友司马翦只看了自己一眼,便又将注意力对准昭常,不禁笑道:“左尹,当年本将率军灭越,大王封我一个百姓超五千户的县,而我多年征战,享有的食邑也有五千户,你以为在下会眼馋阴陵的那区区千余户百姓吗?” 说着,唐昧又笑道:“比起我来,我倒是更怀疑左尹。所有人都知道,阴欣不仅令左尹在大王面前颜面尽失,而且阴欣最后还跟左尹反目成仇了。再加上左尹好友东城君的封地与阴陵相邻,所以在下以为左尹更有理由对阴陵下手。” “你···”昭常一听,见司马翦更加死死的紧紧盯着他,顿时大怒。 同时,他心中也在悲叹。 不久前,他们接连失去廷理司败两个重职,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他知道阴陵的事情跟自己没关系,但是,从司马翦的眼神中,他分明可以看出,接下来,他十有八九要被司马翦恶心到了。 此时,昭雎见二人在大殿中争论起来,立即皱眉道:“柱国,左尹大王要求彻查此事,岂是你们俩在大殿之中就可以争论明白的?” 说罢,昭雎不再理会二人,直接对司马翦与金君同道:“你们二人身负王命,还不快去履行职责,还待在这干什么?” 司马翦与金君同闻言,立即拱手应道:“诺。”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上书 昭常府上。 昭常从楚宫回到府中,便一直陷入沉默。 之前宫中所发生的那一幕,令他心中很不安。 看司马翦那态度,要是司马翦一直查不出真凶是谁,甚至就算查出了真凶,恐怕这一次的阴陵惨案,司马翦十有八九也会往他身上栽了。 想着,昭常皱眉道:“之前淮南封君征召百姓的时候,我与上大夫景邵便是凭借廷理的优势,处处维护封君,并将罪责往屈原身上栽。 现在,廷理司败全都拱手让出,不想,反制来的如此之快,完全让人猝不及防啊。” 长吁短叹了一阵后,昭常又开始思考起阴陵之事来。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他可以确认,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弄阴欣,报复阴欣的倒戈。同时,令尹昭雎当年推掉了五千户的大县,现在也不会为了区区两三千户百姓铤而走险。 所以,昭氏这边是不可能动手的。 同样,景氏景邵除名,景缺闭门不出,景阳还是后起之秀。 所以,景氏也不可能。 至于屈原他们,变法才刚刚展开,而且屈原他们还一直避免与贵族直面对上,免得再楚国引起动荡,所以屈原他们也不可能会动手。 如此,排除了朝中大臣之后,那就只剩下淮南封君了。 一想到淮南封君,昭常立即又摇了摇头。 无故灭人满门,一旦消息走漏,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六君他们自古不暇,不会干出这种糊涂事。 而且,大王之前自称神游天宫,已经成了活着的神灵。 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如此不智,敢直面大王呢。 可是,如果既不是朝中大臣,又不是淮南贵族,那会是谁呢? 总不可能真的是百姓自发暴动吧。 昭常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百姓暴动不会演变的如此之快,短短三天时间,从放归百姓到攻破阴陵,这时间太短了。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人引导,推动,否则,阴陵不会败亡的这么快。 想着,突然,昭常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赵国!” 对,一定是赵国,如今赵国正在率领六国伐秦,战况最烈,而秦国现在一直都在联系齐楚两国,希望齐楚两国能在背后捅赵国一刀。 而齐楚两国中,齐国正附从赵国伐秦,只有我们楚国按兵不动。 所以,为了能顺利攻克河东地区,赵国一定也希望我们楚国能一直按兵不动。 而让楚国按兵不动的办法,最好的就是让我们楚国自顾不暇。 而且,赵国不止有这个欲望,还有这个实力。 阴陵北靠淮水,淮水之北就是宋国太子贞的地盘,或者说是宋国的地盘,宋国不仅依附赵国伐秦,而且宋相仇液之前还是赵国大臣。 此外,宋国对强大的楚国一直都是保持警惕与恐惧。 所以若是赵宋两国联手,弄垮一个区区的封君,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背后的凶手是赵国,这对他自己而言最有利的结果。 不仅可以将自己摘出,避免遭到司马翦他们的打击,而且也可以给楚国以及大王找一个强大的对手。 只要确立了赵国这个强大的对手,不禁可以将楚王的注意力转移走,而且还可以缓解压力,让国中贵族稍稍喘口气。 甚至,他们还可以借赵国之力,联合国中贵族一同向大王施压,让大王稍稍退一步。 最近这段时间,大王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想着,昭常又通盘考虑了一次,确定没有疏漏后,立即吩咐道:“来人,本君将于今夜在府中设宴,立即去给城中贵族发请帖,请他们前来赴宴。” “诺。” 与此同时,司败司马翦调用了麾下一半将士,声势浩大的离开郢都前往东面,顿时引起了所有郢都贵族的惊疑。 就在郢都贵族都在猜测楚国发生了什么惊天大案的时候,当天晚上,昭常府上,所有参加夜宴的贵族从昭常口中得知阴陵之事。 顿时,在场的贵族全都惊呆了。 多少年了,楚国多少年没有出现这种没有王命的突发性灭族事件了··· 甚至,这么多年来,楚国还是第一次遇到百姓暴动将贵族灭族的事。 以前,百姓的反抗可都是逃亡为主,而这一次,百姓暴动了···这对所有的贵族而言,都是一个十分不好的苗头! 又次日,左尹昭常收到了一封来自广陵的信函。 接着,寿县关于阴陵灭门惨案的公文才正式抵达郢都,这一下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阴陵的惨剧,全都在议论纷纷这件惨剧究竟是谁干的。 是有人贪婪呢?还是左尹的昭常的报复呢?还是敌国的奸计呢?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六君等人的上书也到了郢都。 宫中。 昭雎一脸沉重的在前面走着,他的身后跟着八个侍者。这八个侍者,每人挑着两个筐竹简,八人共十六筐竹简,不紧不慢的跟着昭雎进入大殿。 “大王,臣刚刚收到淮南贵族的上书,臣不敢擅专,特将这些上书呈于大王。” 熊槐看着昭雎身后的十六个大筐,目光幽幽的问道:“怎么,令尹,这些全都贵族的上书。” “正是。”昭雎点了点头道:“大王,这前面四个筐是江淮那边有封号的封君的上书,共七十六位封君,其余十二个筐则是国大夫爵以上的贵族的上书,共三百五十九位贵族。因这些贵族的上书几乎是同时送达郢都,是故臣便一同送来。” 熊槐闻言目光一沉,江淮七十六位封君,三百五十九为贵族同时上书,这已经囊括了除江东以外的大部分贵族了。 甚至,熊槐相信,若不是有些贵族返回封地不必经过邗沟,那么,这一次,恐怕他将收到除江动以外的所有江淮贵族的上书。 当然,就算现在没有收到,但想来其他的贵族的上书应该也快到郢都了。 此时,熊槐看着那满满的十六个大筐,目光变得沉重起来。 这些上书不是平常的上书,而是江淮那边的贵族向他这个楚王表达他们的意志。 如果···如果之前征召百姓示威的不是六君等区区十八个封君,而是江淮地区的所有贵族··· 熊槐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顶得住那股庞大的压力? 或许他会直接怂了,或许他能顶得住,谁知道呢! 想着,熊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吩咐道:“来人,将封君的上书呈上来。”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云集 熊槐将其中一卷封君的上书展开一看,却见上书中并无攻击新法攻击朝政的话语。而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对阴陵阴氏的震惊、同情、还有愤慨。 最后,这个贵族还深切的希望能将灭门的那一伙盗贼捉拿归案,以祭阴陵阴氏在天之灵。 至于如何抓捕那些逃亡的盗贼,上书中也明确提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立即在江淮范围内停止招纳他国百姓以及本国盗贼,并在江淮范围内各县排查已经从良的盗贼。 看完这篇上书后,熊槐心中放松的同时,也微微一紧。 心中一松的原因,就是发生这种惨案后,可为举国震惊。 可即便是如此,江淮的贵族也不曾有半点攻击新法攻击朝政的念头。 这代表着他这个楚王的威严,已经彻底进入贵族心中,让贵族封君不敢有反抗的念头了。 而熊槐心中紧张的原因,则是贵族虽然不敢直接评击新法,但是拐弯抹角侧面迂回的手段却从来没断过。 就好比这次,如果他真听信了贵族的建议,那新法肯定也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新法虽然主观上是为了解放劳力,调动百姓的积极性,但是,新法的背后也有跟各地贵族争夺百姓意思。 新法执行大半年,这段时间里从各地贵族哪里可是吸收了不少百姓。 若是真按贵族说的做,暂停招纳盗贼,并在各县排查投靠的盗贼。 那么,最后的可能只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贵族会将已经逃亡的百姓再次抓回去。 而这,绝对会将百姓对他这个楚王的信任造成毁灭性打击,同时也会打击百姓的逃亡积极性。 如此一来,新法那就失败了一半。 想着,熊槐笑了笑,并没有太过在意贵族的阴谋。 因为阴谋发酵需要时间,而他不会给那些贵族足够的时间的。 接着,熊槐放下手中的竹简,然后再次拿起另一卷上书。 展开一看,这封上书与刚刚的那一封在内容上大同小异。 熊槐一连看了数份上书,见这些上书全都大同小异,微微一顿,然后对殿中的昭雎吩咐道:“令尹,你也来看看,看看这些贵族的上书,是不是有谁别出心裁与众不同的···” 昭常府上。 昭常此时正在大厅中来回转圈,半响,昭常突然见自己派去宫外打探消息的门客苏茂归来,便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情况如何,令尹已经入宫好一会儿了,现在大王看完江淮贵族的上书之后,有何反应。” 苏茂迟疑的摇了摇头:“君上,臣刚刚在宫外查探许久,自从令尹进宫之后,宫中就没有任何人出来,甚至连令尹也不曾出宫。” “没有动静?”昭常一怔,惊疑道:“数百个贵族同时上书,而且还是说同一件事,如此大的事情,难道大王就不用找人商议对策吗?” 说着,昭常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不正常,现在的情况,就算大王不找群臣商议,那应该会先和屈原等人通风。结果,现在大王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不正常,这不正常啊!” 沉吟了一下,昭常便吩咐道:“先生,你立即将各地贵族同时上书的事情散布出去,让大王无法按住此事,以逼大王表态。” “诺。” 很快,在有心人的散布下,整个郢都都知道各地贵族都对阴陵阴氏被灭族一案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并请求楚王尽快抓到真凶,以平息贵族百姓心中的不安。 就在郢都中的贵族百姓全都在关注着楚宫的时候。 各地封君贵族的上书如同雪花一般涌入楚宫。 “大王,江淮那边的封君贵族又有人来上书了。” “大王,江淮那边的封君贵族已经全都上书了。” “大王,江汉这边的封君贵族的上书也到了。” “大王,洞庭彭泽两地的贵族的上书也到了。” “大王,江东贵族的上书也到了。” “大王,郢都人心惶惶,一些大臣贵族开始上书了。” “···” 四天后,熊槐拖延了天时间,等郢都以外所有的贵族的上书全都到了后,等郢都的大臣贵族按捺不住也开始上书后,这才召见群臣。 大殿中。 熊槐一脸平静的看着群臣道:“诸卿,之前四天,国中各地的贵族纷纷上书,甚至连郢都的大臣也上书了。” 说着,熊槐感叹道:“这是我楚国前所未有的盛况啊。当年周室伐楚,我楚国面对强大的周室,国中战降之声不断;当年庸国趁我楚国遭遇连年饥荒而入侵,庄王的大军遭遇惨败,面对国家的生死存亡,国中也充斥着是战是逃两种声音; 昔日悼王启用吴起变法,颁布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律法,就这,楚国中也依然有支持者。而不久前,寡人推行新法,朝野也争论不断,就算到了现在,依然还有许多人心中以为寡人做错了。” 说着,熊槐突然转头看向咸尹范环道:“咸尹,你说寡人做错了吗?” “呃···”范环正想着封君的事,此时突然遭到楚王询问新法对错的事情,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愣了愣,低头拱手道:“大王,臣愚钝。” 熊槐笑道:“诸卿你们看,咸尹心里还是以为寡人做错了啊。” 说罢,熊槐不等群臣开口道:“可是,这一次,因为阴陵之事,短短数天之间,寡人就收到了近千封上书,而且所有的贵族都在上书中表达了同一个态度。” 说着,熊槐看着群臣冷笑道:“所有的贵族都是同一个意思啊!我楚国可真是前所未有的齐心啊。” 此时,殿中群臣见楚王冷笑,不少大臣顿时心中一突。 不好,群臣贵族态度一至,已经引起了大王的警惕,让大王以为我们联合起来逼迫大王了。 甚至还会让大王以为阴陵之事,乃是贵族联手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大王。 这···唉···适得其反啊。 台上,熊槐说完之后,见群臣全都低下头,便接着道:“现在,截至目前,寡人一共收到了九百七十八封上书,上书的内容全都是人为阴陵惨案的凶手乃是阴陵百姓,然后要求寡人停止招纳百姓,在各县严查逃亡的百姓的。 不知诸卿对贵族的上书怎么看?” 说罢,熊槐见群臣无人应答,当即点名道:“左尹,卿之前与阴陵君交情甚好,而阴陵惨案发生后,国中父老也有不少人以为是卿暗中报复,不知贤卿怎么看?”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心冷 此时,昭常见楚王直接将矛头对准自己,心中不禁一寒。 他知道,不久前的那场大火,虽然楚王已经知道他在其中的作用,但是因为他并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或许说他并没有明显的违法叛乱罪证,同时也是因为楚王出于安抚群臣贵族的需要。 所以,上次楚王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还对他多有赏赐,以安抚众人之心。 不过,这几日来,楚王对他明显的疏远,已经说明楚王内心中已经对他很不满,只是还没有爆发出来罢了。 或许,接下来只要他稍稍出现什么疏漏,那么他就将面临楚王的雷霆之怒。 而这次国中贵族被百姓灭族的事情,不仅直接打了楚王的脸,让楚王颜面无存。而且,贵族如出一辙的上书,也让楚王以为这一次又是贵族联合起来向他施压。 毫无疑问,这种换汤不换药的行动,直接让楚王以为他昭常又是这次行动的主导者。 可是,昭常他自己知道,他这次太冤了。 阴陵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他得知阴陵的事情,还是在楚王召见群臣时,从楚王口中得知。 而贵族联合上书的事情,他更冤了。 他之前只是邀请贵族赴宴,提前与自己交好的贵族通风,并决定将这事栽到赵国头上。 结果,等他一觉醒来,贵族的上书已经到了郢都。 可是,就这,却让楚王以为他是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者。 这···这说明楚王对他的耐心基本上已经消耗殆尽。 或许,这件事情之后,迎接他与他家族的,就是楚王的怒火。 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他以及他的家族,则将彻底沦为楚国的边缘人物,权势不再,地位不存。 当此之时,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想着,昭常心中一动,然后立即露出一脸愁苦之色,悲戚的长拜道: “大王,臣冤枉啊,虽然臣与阴陵君反目,可是臣一向遵守国法,完全没有暗害阴陵君之心啊。况且,阴陵地处淮水南岸,从郢都派人到阴陵,走陆路需要二十多天,走水路也需要六七天。 若是这事是臣干的,那臣派去的人必定是走的水路。可是,现在的情况,司败那里传来的消息,可比臣自己辩说清楚的多了。 据司败回报,从阴陵君被剥夺封号开始,其后十天,因大王祭祀黑帝的缘故,郢都这边不仅没有贵族派人去江淮,连商人的队伍也都很少顺江东去。 大王,这无疑就表示,此事跟臣绝无半点关系。 还请大王明察!” 说完,昭常立即拜伏在地,不愿起身。 此时,与昭常交好的一些大臣也全都点了点头,他们可是知道的,昭常最初与他们商议的对策,可是与各地贵族的计划不同,而且这件事最开始时郢都也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如是种种,全都表明这事的起点十有八九不在郢都,而在别处。 王位上。 熊槐见昭常说的有理有据,不仅让大臣信服,而且他卖惨的行为,更让不少大臣同情。 见此,熊槐心中笑了笑,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昭常。 “左尹,既然你说这事跟你没关系,那这事究竟是谁干的?总不可能真的是百姓突然暴动,然后将阴陵阴氏灭族吧!” “这···”昭常闻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然这是大王在逼他表达,但是他同样也有开口的想法。 于是,他立即起身应道:“大王明鉴,臣也以为阴陵之事绝非百姓突然暴动。阴欣身为贵族,虽然对百姓多有苛刻,但百姓绝不会在明知大王以仁待人的情况,依然还会集体暴动,这就证明这其中一定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推动。 否则,若是没有外来力量的引导煽动,百姓最多只会逃亡为盗,而不会暴动。” 熊槐点了点头:“左尹言之有理,虽然各地贵族全都上书说是百姓暴动,但寡人却并不这么想。 从阴陵返归百姓,到百姓暴动,其中不过短短三日功夫,这时间太快了。而且,阴陵明明已经放归百姓了,百姓也度过最困难的时候,此时此刻,百姓又有什么暴动的理由呢?” 说到这,熊槐看着群臣,直接给这件事定性:“所以,寡人以为,阴陵之事背后一定有人推动,而不仅仅只是百姓暴动。现在,各地贵族将罪责全都推给已经下落不明的百姓,这简直就是荒谬,是主次不分。 所以,寡人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而阴陵阴氏满门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另一边,昭常见自己一给出的结果与贵族截然不同,楚王立即将目光从他身上移走,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种被楚王紧紧盯住的感觉,就如同被一只猛兽盯着一样,心惊胆战,很不好。 好在现在楚王已经将注意力转走了。 接着,昭常定了定神,在楚王说完后,立即见缝插针道:“大王,臣自从得知阴陵之事后,这几日一直都在思索,究竟谁是背后的凶手。 如今,经过几日思索,臣心中已经有所明目。” “哦!”熊槐一怔,好奇的看着昭常道:“左尹说说看,谁是幕后真凶啊!” “大王,臣以为背后推动阴陵的,一定是赵国。” “赵国···”昭常话音一落,殿中一些大臣立即小声的议论起来。 此时,熊槐也迟疑的看着昭常,问道:“左尹,赵国乃是我们的盟友,卿为何以为是赵国动手的呢?” “大王。”昭常拱手道:“阴陵之事发生的时候,正值大王神游天宫之时,当此时也,我楚国大臣贵族基本上都在黑帝庙外为大王祈福,而司败传回的消息,那个时间段也没有贵族商队的船只通过江水前往淮水。所以,臣以为这事绝不可能是我楚国之内的人做的。 而如果不是我楚国的人做的,那会是谁推动的呢?” 昭常高声询问了一句,然后自问自答道:“大王,臣以为做出这事的国家,十有八九就是赵国!” 熊槐闻言不禁笑道:“赵国做的?左尹你是不是以为寡人老糊涂了,赵国为什么要针对阴陵,就算赵国知道寡人处罚了阴陵君,等郢都的消息传回赵国,最快也要半月功夫。 而阴陵惨剧呢,却在寡人处罚阴陵君后的第十天,如此短的时间,卿竟然以为是赵国做的。” 说着,熊槐脸色一冷:“大殿之中,左尹不要开这种玩笑。”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步步杀机 昭常见楚王再次转冷,立即开口解释道:“大王,臣之所以说是赵国,那是有原因的。” 说着,昭常见楚王依旧冷冷的看着他,接着道:“虽然郢都的消息传到赵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如果赵国只是将消息从郢都传到与阴陵一水之隔的宋国呢?” “宋国···”殿中群臣闻言全都皱了皱眉,他们已经知道昭常在说什么了。 此时,熊槐同样也知道昭常的意思,将消息从郢都传到宋国,与从郢都传到寿县,基本上相差无几,甚至去宋国还要快捷几分。 这样,时间就对的上了。 想到这,熊槐有些惊讶的看了昭常一眼,这确实是一个有心人。好在,那一段时间他的心思全都在他这个楚王身上,而没有顾及其他地方。 另一边,昭常见自己说出宋国,不仅群臣再次议论起来,甚至连楚王的目光也有了变化,不再如之前的那样盛气凌人。 见此,他便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 “大王。”昭常拱手道:“从郢都到宋国淮北地,如果只是一两个探子坐船走水路的话,昼夜兼程只需三到四天的时间,而淮北与阴陵不过一水之隔,如此,赵国出手谋害阴陵就有足够的时间了。” 说着,昭常见楚王没有反应,便接着道:“大王,自从赵国率领六国与秦国作战后,我楚国一直按兵不动,而秦国前来游说楚国的说客却一波接一波。 此种情况,赵国必定会怀疑楚国的立场,为了防止我楚国被秦国说动,出兵偷袭六国后方,赵国的做法,应该不仅仅只是派出说客游说,而且也会派出探子扰乱我楚国。 所以,臣以为赵国就有足够的动机推动阴陵一事。” 说到这,昭常见楚王还是没有反应,便拱手道:“大王,之前的大半年,因为大王分田与招纳盗贼的缘故,我楚国各县都招纳了大量的百姓。 所有的县的百姓都在增长,这是不正常的,因为百姓不是凭空出现的。 所以,这些百姓从何而来?” 昭常自问自答道:“臣以为,这些百姓应该少部分是我们楚国的盗贼,而大部分都是仰慕我楚国,从各国逃亡来楚的百姓。” 说罢,昭常转头看向群臣,问道:“诸君以为然否?” 此言一出,所有的大臣全都一愣,随后又反应过来。 无论是变法派还是中立派,亦或者是反对派,都不会承认大部分百姓都是从贵族家中逃亡的。 毕竟,这么多的百姓逃亡,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其他人,自己苛待百姓,所以百姓逃亡了。 而且,这么多百姓从他们家中逃亡,这不是向世人宣告,他们家隐匿了许多人口吗? 这事要是说破了,所有人都会陷入尴尬境地。 想着,大部分的大臣全都点头道:“左尹所言极是,各地招募的百姓,大部分都应该是从各国逃亡的。” 得到大臣的响应后,昭常向楚王拱手道:“大王,现在情况就明显了,随着大量百姓从各国涌入楚国,必定已经引起了各国的担忧。 同时,各国也一定会趁此机会,顺势在我楚国各县安插探子。 所以,臣大胆推测,这次阴陵阴氏被灭门,一定是赵国为主导,各国附从,各国探子共同策划实施了阴陵灭门案。以此制造各地贵族人人不安的景象,并离间我楚国郢都与各地的关系。 而从各地贵族的上书来看,赵国的目的无疑已经达到了。” 说着,昭常拱手拜倒:“大王,为了避免我楚国再次出现阴陵的惨剧,为了避免我楚国贵族出兵在外还要担忧家中不稳,臣请大王立即彻查之前半年涌入我楚国各县的百姓,找出其中的各国探子,还我楚国以太平。” 熊槐看着再次拜倒的昭常,心中再次冷冷一笑:这昭常说了半天,原来还是跟各地贵族的上书一样,要破坏各县与贵族争夺人口的大局。 只不过,贵族联合上书,这是一同向他施压,而昭常却将以赵国为首的六国联盟也拉了进来。 不错,各地贵族联合上书,这的确是一份强大的压力,而六国联盟的压力更胜一筹。若是各地真的与六国联合起来了,说不得他就真的怂了,会稍稍退让几步,先与国中贵族谅解,在应对六国。 可惜···现在六国还在与秦国在河东厮杀,已经打得如火如荼焦头烂额了。 更重要的是,阴陵的事是他自己干的,根本就不关其他国家的事。 至于各国的压力,楚国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想来赵国他们也心安了。 区区几个地方贵族···寡人还扛得住! 想着,熊槐板起脸来,冷喝道:“简直一派胡言,你说这事是赵国做的,你可有证据?若是赵国做的,难道赵国就不怕寡人差出蛛丝马迹,然后与赵国翻脸?如今寡人还没有出兵的迹象,难道赵国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自悼王开始,赵国一直都是我楚国的盟友,楚赵两国多年交好,你身为朝中重臣,岂能无凭无据的大放厥词,破坏楚赵两国关系?” 说罢,熊槐语气冰冷的道:“无凭无据,现在寡人说阴陵之事乃是那不在朝议现场的十七位贵族共同所为,那他们能信服吗?你昭常能信服吗?” 昭常一见楚王直接将矛头对准六君他们十七位封君,心中一惊,以为楚王要杀鸡儆猴,趁机解决掉六君他们。 想着,昭常当即拜倒:“大王,六君他们对大王忠心耿耿,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阴陵之事绝不是他们所为。” 熊槐闻言立即嘲笑道:“左尹,你···” 此时,昭雎见楚王似乎失智,说话太直,语气太重,当即拱手拜道:“大王,君无戏言,还请大王慎言,目前司败尚未查出谁是阴陵之事的真凶,还请大王不要随意怀疑国中大臣。” 熊槐闻言张了张嘴,然后长叹一声道:“令尹所言极是,寡人失言了,失言了。” 说完,等昭雎直起身体后,熊槐又转头看向群臣道:“阴陵之事事关重大,寡人只看证据,若无证据,诸卿不可再说猜测之言,若无证据,诸卿也不可将罪责推给百姓。 至于群臣所说暂停招纳百姓,彻查之前投奔各县的百姓,也都暂且搁置,等司败查出结果,再进行处置。” “传诏给阴陵附近的各县各封地,为了查清阴陵之事的真相,寡人已经给了司败所有权限。各县以及各贵族的封地,都需进行配合,不得阻拦。如有阻拦敷衍,以同谋罪论处,寡人准许司败直接抓人押送郢都。” 说着,熊槐不顾群臣大惊的脸色,直接宣布道:“退朝···” 六地。 数位封君齐聚六君府上。 此时,六君一脸沉重拿着郢都传来的消息:“诸位,我们的机话失败了,不久前的朝议上,大王面对我们以及左尹的压力,不仅没有统一清差百姓与暂停招募百姓,而且还差点跟左尹直接翻脸。 甚至,据朝中大臣的消息,大王似乎已经在心中认定,谋害阴陵的就是我们十七家了。 若不是令尹出言阻拦,让大王当场承认自己失言,否则,恐怕我们此刻已经被司败捉拿会郢都了。” “什么?”龙舒君大惊道:“这怎么可能,且不说阴陵之事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再说了司败还在广陵那边查找证据,还没有查到我们头上,大王拼什么以为就是我们做的。” “凭什么?”东城君冷笑道:“就凭我们联合各地贵族,给了大王极大的压力!” 六君等人一怔,随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错,就凭他们逼的已经成神的大王在朝议中当场失言,这就足够大王在心中认定阴陵之事是他们干的了。 即便事实并非如此。 从这方面来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贵族联手,已经给了大王极大的压力,让大王心神大乱了。 此时,六君低头看着信中的内容,在为大王失言窃喜同时,又皱着眉头道:“诸位,郢都那边说,这次大王给了司败所有权限,用不了多久,司败就会前往阴陵周边各地,挨家挨户寻找从阴陵失踪的百姓。 这···这该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东城君立即从六君手中抢过信函,大略扫过一眼后,脸色瞬间大变。 挨家挨户寻找···他跟阴陵君是邻居,东城就在阴陵的旁边,若是司败率军来查,那他就完了。 他可以确认,司马翦那家伙肯定查不出阴陵的百姓,可是,他同样也可以确认,司马翦那家伙一定会查出他隐匿的百姓的。 私藏百姓田地,偷税漏税,这足够楚王砍他的脑袋了。更何况他还藏匿了那么多,说不定大王会将他灭族。 想着,东城君心神大乱,一脸惶恐的看着周围的众人,问道:“诸位,司败此刻就在前往阴陵的路上,现在我该怎么办?我们又该怎么办?”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重压之下 怎么办? 面对东城君提出的问题,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们已经给楚王施加了极大的压力,可是,现在楚王顶着压力强行推动查案,这样,一阵亡族灭门的压力就瞬间摆在了他们面前。 众人沉思中,六君突然看了一眼惊慌中的东城君,问道:“东城君,君的封地就在阴陵旁边,你可知那些失踪阴陵百姓去哪了?” 东城君一怔,然后反应过来。现在眼看楚王已经顶住了贵族的共同施压,眼看阴陵的大火就要烧到他们自己身上,为了撇开干系,他们也得搞清楚阴陵之事究竟是谁干的才是。 不然,按照司马翦那么查下去,他们就得跟阴陵君一样,死得不明不白糊里糊涂了。 想着,东城君又满脸疑惑的摇头道:“这个问题在下也不太清楚,虽然在下与阴陵君是邻居,可是,各家为了避免大家因百姓土地而起冲突,一般都会严禁百姓擅自前往其他贵族的封地。 所有,阴陵的事情,我东城也是听周围的县邑传出消息后,才得知阴陵之事。当东城得到消息,阴陵的百姓已经全部消息。 现在,在下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阴陵的百姓没有一个逃到东城的。还有,曲阳君以及周边贵族那边在下也问过了,阴陵的百姓也没有去他们的封地。” 龙舒君闻言皱起眉头道:“周边封君哪里没有阴陵百姓的消息,而周围各县在下也查探过了,也没有阴陵百姓的消息。 既然阴陵百姓没有去周边的各地,那么他们离开阴陵的途径,就只剩下一个了。” 东城君眼睛一亮:“阴陵大泽!龙舒君的意思是,阴陵百姓都通过淮水去了它处。” “不错。”龙舒君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眉道:“不过,虽然现在我们确定了百姓通过淮水逃亡,可是,问题更加复杂了。 淮水两岸有三个国家,北侧是宋国齐国,南侧是楚国。 而自从上次我们击退了五国联盟后,我们楚国与齐宋两国的关系迅速和缓靠近,甚至大王还与两国签订了放开边境关卡,不得阻拦商队的盟约。 如今淮水之上,齐宋楚商人的船队络绎不绝川流不息,若是阴陵百姓通过淮水逃亡,那么咱们根本就无从查起,更不知道那些百姓究竟是去了寿县还是淮阴,亦或者走的更远。更不要提他们究竟是去了宋国还是齐国。” “齐国的可能性比较大。”东城君惊疑道:“宋国虽近,但是淮水北岸的地盘是太子贞的势力范围,太子贞应该还不敢接收我们楚国的百姓。而齐国那边,齐国的淮北地不仅地处阴陵下游。而且,众所周知,阴陵君的首席宾客纪仪乃是齐国人,关键的问题是,这次阴陵君去郢都之时,还将纪仪留下辅佐世子了。 所以,如果是纪仪背叛了阴陵君,就凭他的地位与手段,要想快速弄死阴陵满门,那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难道真是齐国下的手?”六君皱眉道:“可是不对啊,这对齐国有什么好处呢?区区三千多户百姓,齐王应该还看不上吧!” 龙舒君轻捻着胡须道:“虽然这次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是齐国动的手,但是也并非一定就是齐国。可能是赵国收买了阴陵君的门客,然后嫁祸给齐国,以此分裂我们齐楚联盟。 当然,也有可能是齐国动手然后嫁祸给赵国,以此分化楚赵两国,然后以齐楚联盟对抗三晋联盟。 而从郢都的消息来看,左尹在大王临时召开的朝议中,已经将矛头直指赵国了。虽然左尹说是要借各国之力向大王施压,但是,咱们也不能排除左尹已经跟其他国家有了联系。 要知道,左尹常年出使各国,他与各国都有交情。” 六君脸色一变:“如果左尹知道事情的内幕,那他在朝议上为何不拿出一些证据来,证明是其他国家动的手。反而在朝议上坐视大王严令司败前往各县各封邑查探,这不是将咱们往死路上逼吗?” 龙舒君冷笑道:“六君,你可别忘了,左尹是怎么对阴陵君的!咱们跟左尹的关系,紧紧只是合作关系,若非这段时间大王信任屈原他们,推动变法,左尹不得已之下,才会选择与咱们合作。 若是没有屈原变法事,以左尹的在朝的地位,他一定会为了加强郢都的权势,而刻意打压限制我们这些地方贵族的。” “···”六君心中一凉,他突然想起来,昭景屈三族为了保证他们在朝的势力,可没少打压各地贵族以及各国来宾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吴起之后,楚国的令尹,要么是楚王的兄弟,要么就从昭景屈三族中挑选。 就连现在这个在位数十年,功业已经超过庄王的大王,他的令尹也全都是从昭景两族中挑选的。 由此可见昭景屈三族的实力,其他人,无论有何等才华,全都无法在朝中出头。 此时,东城君阴恻恻的道:“或许,左尹的打算,就是借大王的手弄死我们几个封君,然后等各地贵族因恐惧而沸腾,再拿出其他国家动手的证据。 如此一来,一旦有了确凿证据,那么国中必定会大王误杀贵族而一片哗然,接着,大王面对群臣的抗议,必定让令尹昭雎自杀以谢罪,再驱逐屈原唐昧等人。 这样,朝中的大权就全落在他昭常手中了,在等两年,等大王驾崩,太子即位,那他昭常就成了上逼楚王下迫群臣的昭奚恤第二了。” “不会如此吧?”六君怔怔地看着东城君。 东城君与龙舒君见六君满脸的难以置信,全都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此时,六君在心中默默思考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事真的是昭常勾结他国做下的,那他们这十七家封君,可能已经变成了昭常的弃子了。 想着,六君语气阴沉的问道:“两位,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龙舒君想了想,率先开口道:“眼下司马翦即将前往阴陵,所以,当务之急乃是拖住司马翦,否则,一旦等司马翦东城发现东城君你隐匿人口田地,那东城君你就算跟阴陵之事没关系,那你也完了。” “不错,正是此理。”东城君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龙舒君又开口道:“东城君,与阴陵交接的不仅有东城,还有曲阳、钟离两地。所以,东城君你需要立即前往两地联系曲阳君与钟离君,一面动用武力威胁,一面重礼行贿司马翦极其左右,尽量拖延司马翦去封地查探的时间。” “可。”东城君点了点头。 此时,龙舒君又开口道:“既然已经确认了阴陵之事跟他国有关系,那么我们就需要立即派人沿淮水查探,无论齐宋两国,还是寿县淮阴,乃至颖水汝水。 若是齐宋两国,那么我们就立即将此事捅破,然后接各国之力逼迫大王。若是百姓还在我楚国境内,那么将此事推给朝中诸公,逼迫大王处置令尹左尹还有柱国左徒。” “好。”六君点了点头,脸上发狠道:“稍后我立即就给其他贵族去信,让大家一起查找那些失踪的百姓。阴陵之地最少有三千户百姓,每户五口人,那就是万五百姓。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同时行动,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就会凭空消失。” 此时,东城君开口道:“还有,现在大王之所以还能顶得住,无非是看六国正跟秦国打战,无暇他顾罢了。 所以,为了给大王施加压力,无论各国现在是否有意楚国,我们都应该主动派人重礼贿赂各国重臣,让怂恿各国入局。只要各国一有异动,那么大王就再也不能无视我们的意见了。 此外,左尹已经靠不住了,依我之见,我们还得重礼行贿其他朝中重臣,让他们为我们发声,以此向大王施加压力。” “可。”六君点头道:“我稍后就去联系其他人,让大家一起凑一笔钱财出来。” “善!”东城君与龙舒君同时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准备好了吗 淮阴城。 此时,司马翦正在城外的临时驻地中,看着自己面前的地图正头疼不已。 不久后,过了淮阴,再往上游走一段距离,那就是钟离,钟离的上游是阴陵大泽,大泽之南便是阴陵。而阴陵西北是曲阳,东南是东城,西边的一大片地区都是寿县。 所以,阴陵之地被钟离、东城、曲阳、寿县包围。这其中,范围最大最富裕就是直接归楚王统领的寿县,寿县名义上是一个县,但其实力超过一般的郡。 除寿县以外,其他的三地都是封君的封地,其中又以曲阳的实力最强,东城次之,钟离最次。 按照正常的路径,他应该先率军前往阴陵,然后从最简单的钟离开始查。 而根据大王的命令,他需要挨家挨户的搜查阴陵百姓。 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的楚国之中,又有哪个贵族不私藏百姓土地,偷税漏税的? 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罢了。 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当然,更不用说钟离君、东城君、曲阳君这三个远离郢都的封君,他们肯定也藏匿了大量的百姓私田。 甚至,司马翦还怀疑,楚国之中除了令尹昭雎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免俗,连左徒屈原也不例外。 司马翦相信,以左徒屈原的品行,他应该不会主动藏匿百姓,可是,他这二十多年来陆陆续续受封两千户百姓,这么多百姓,其中肯定有百姓私藏男丁土地的。 至于令尹昭雎之所以没有,那是因为自从昭雎要了射阳一地后,射阳的百姓一直处于流失状态,连昭雎自己都懒得管射阳,只是将所有的事物都交给了大王派去的射阳令尹。 这种情况下,射阳能保住百姓不流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藏匿百姓呢。 所以说,他接下来去查钟离、东城、曲阳三地,这不是去查他们三人,而是去与楚国所有的贵族为敌的。 这种事情,连最强硬的左徒屈原都不敢去碰,他区区一个刚刚上任的司败,那就更加不敢了。 一旦他把钟离君三人查出来,那等到事后,他一定会被愤怒的贵族撕碎的。 更何况,他这次来江淮,麾下的三千士卒全都带来了,可就这么一点人,他恐怕连实力最弱的钟离君都搞不定,更别说实力最强的曲阳君了。 万一··· 可是关键的问题是,楚王的命令他也不能不听从。 毕竟贵族想要撕碎他,还得通过阴谋诡计请楚王下令,而楚王想搞死他,直接下令就行了。 想着,司马翦深深的皱起眉头。 为难,太为难了。 就在司马翦纠结之际,副将昭盖走了进来:“司败,在下刚刚得到消息,就在昨天,刚刚即位不久的曲阳君隆以彻查阴陵百姓为由,下令征召百姓,并让士卒封锁曲阳的通道了。” “示威?还是恐吓?亦或者是别有所图?”司马翦心中一惊,他还没走到阴陵呢,那些封君就开始行动了。 此时,昭盖又接着道:“还有,钟离那边,钟离君虽然还没有下令征召百姓,但是,钟离君同样也派出士卒封锁了进出钟离的道路。” “这···”司马翦一怔,想了想,开口道:“昭将军,吩咐下去,明日大军出发后,我们直奔寿县,不去钟离了。” 昭盖一听,立即拱手道:“司败英明。” 郢都。 “江淮封君开始大规模的行贿,司马翦副将昭盖收取东城君厚礼。江淮贵族门客已经携重礼来郢都。” “哼,意料之中的事情。”熊槐轻轻冷哼一声,对江淮贵族会大肆行贿并不意外。 接着,熊槐又拿起一份情报。 “江淮贵族门客携重礼前往各国行贿?” “这···”熊槐脸色微微一僵,虽然他之前就已经料到了贵族可能会走出这一步,但是,当贵族真的走出这一步时,他心里还是冒火。 各地封君拥有国君的所有权限,唯独外交这一项,是所有封君都不能碰的。 外交,这是属于他楚王的权力。 可是,现在江淮的贵族却让人带着重礼去了他国。 他们派人去干什么的? 熊槐用脚想也能想的出来。 “曲阳君征召百姓···” 才拿起一份情报,熊槐立即皱起眉头。 “寡人本以为曲隆刚刚即位,应该胆子很小才是,没想到,他的胆子真够肥的。连他三朝元老的老子曲栾都不敢干的事,他竟然敢干。 好,果然有种。” 说着,熊槐将放下手中的情报,再次拿起一封情报。 “江淮封君已经集体行动起来,不管有没有被牵连,都开始出钱出力,全都欲找出真凶除之而后快。” 看到这,熊槐心中驺然一紧。 之前所有的消息,都没有这个消息来得糟糕。 那些百姓去哪了,他心中比其他所有人都清楚,那些人全被他派人送到射阳了。 没错,就是令尹昭雎的封地,距离淮水入海口没多远的地方。 之前因为齐楚越三国围绕淮水征战不断的缘故,做为战场的射阳已经没多少人了,再加上射阳本来就贫瘠,导致这几年射阳的百姓都跑光了,以致连身为地主的昭雎都从不管理经营。 所以,射阳是一个十分容易藏人的地方。 可是,射阳百里虽然大都荒芜,了无人烟,但是,江淮之地有几百个贵族,这么多的贵族同时去找,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射阳。 一旦百姓在射阳的消息走漏,那么,这个消息一定会点爆整个楚国的。 他这个楚王或许没事,但是,令尹昭雎甚至还有屈原等人,那就可能完了。 想到这,熊槐心中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看来寡人要加快进度了。” 两日后。 接子从汉北郡归来,熊槐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召见了接子。 宫中一座小亭。 熊槐与接子相对而坐。 此时,熊槐亲自给接子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水,然后坐在席上举起酒杯道:“先生归来,寡人心中甚是欢喜,还请先生满饮此杯。” “大王请!”接子立即举起酒杯示意,然后率先一饮而尽。 叙旧完毕后,熊槐一脸沉重道:“先生此番归来,想来一定是清楚寡人将先生从汉北请回郢都的用意的。” 接子点了点头。 之前廷理司败这两个职位一直把持在反对派手中,左徒屈原虽制定了法律,但是执法的人一直都在偏袒贵族,一直都按照旧法执行,这种情况下,新法的推动常常事倍功半。 尤其是之前封君征召百姓的事,还爆发了前廷理孙浩接受封君贿赂的大丑闻。 现在他回郢都接任廷理,就是要扭转这个局面。 只是··· 接子此时看着面前的楚王,心中却有些担忧。 不是因为其他事,而是因为楚国之内现在最大的新闻,阴陵阴氏被灭门一事。 若是他还是如楚王先前的诏令一般,去江淮彻查封君征召百姓一案。 封君征召百姓案,阴陵阴氏灭门案,这个惊天大案叠加在一块··· 这极有可能会过犹不及。 想着,接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王问道:“敢问大王,若是臣去了江淮······那大王准备好了吗?”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反了 曲阳君府上,龙舒君、勷君、舒庸君三人走进大厅,见六君与曲阳君隆正在厅中不断的转着圈,而且还是一步一叹的在那转着。 见此,舒庸君满腹疑惑对满脸担忧的曲阳君与六君问道:“六君,曲阳君,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们的脸色如此难看?” 六君与曲阳君隆闻言立即停下脚步,然后相互看了看,接着,六君出面应道:“诸位,我与曲阳君找你们来,是有四个消息要说。 第一个,那就我们负责的,在曲阳西部搜索阴陵百姓的事情,现在大致已经有了结果了。从曲阳往西,包括寿县、巨阳、蒋地、颖西在内,全都没有阴陵百姓的消息。 所以,我们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认,阴陵的百姓没有逆水而上,逃亡上游。” 龙舒君三人闻言,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因为淮水上游就是他们五人负责查探的。 此时,曲阳君隆见三人没有反应,便接着道:“三位,刚刚在下接到东城君与钟离君他们的消息。他们六位封君已经派人查询了宋国的泗西,齐国的淮北,还有我楚国的平梁、淮阴、清河等地,也查无踪迹。” “这怎么可能?”龙舒君皱眉道:“既不在上游,又不在下游,国内国外都了无踪迹,他们总不可能凭白消失吧。” 勷君迟疑道:“或许···也可能是我们搜寻的范围还不够大,上游还需搜查陈蔡之地,以及黄地、城阳等地,下游还需查询射阳、渤海乃至齐国的沿海地区,甚至还需查询大海之上的海岛。” 龙舒君一听,立即反驳道:“勷君,这些地方可不是你想查就查的。且不说前令尹昭阳的封地渤海,现令尹昭雎的射阳,就说城阳,这可是大王嫡长孙公子平的封地,我们冒然派人前去搜寻百姓,这可是同时将大王、太子、公子平三人全都得罪。如果你有胆,你可以派人去试试。” 勷君一听,顿时长长一叹。 得罪一个楚王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一口气得罪三个楚王。 此时,六君见勷君被龙舒君说的不开口了,便用十分沉重的语气道:“诸位,现在我们已经没时间去查其他地方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司败司马翦此时已经将大半个寿县翻了一个底朝天,用不了多久,司马翦就会来曲阳搜查了。” “什么?”舒庸君闻言脸色一变,然后惊疑地看着曲阳君:“曲阳君,此事是真的吗?” 曲阳君隆闻言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诸位,因为司马翦就在左近,所以在下一直都在关注寿县的动静。 因为寿县乃是大王直属的县邑,县中几乎没有私藏百姓的现象,所以,即便司败麾下的将领刻意拖延,但司马翦在寿县的行动还是非常快。以目前的进度,最迟五日,司马翦就会将寿县理清。” “这···”六君四人看着曲阳君苍白的脸,顿时不知如何安抚才好。 大家都清楚,曲阳做为淮南的大封君之一,一定隐匿了大量的百姓田地。 一旦司马翦来曲阳查探,一定会将这些百姓翻出来的,到时,无论曲阳君怎么解释,都无法说明这些百姓是哪来的。 这就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根本解释不清的。 此时,曲阳君隆见他们三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心中难受,便开口道:“三位,不仅是司马翦快来了,连廷理接子也快到了。 据郢都传来的消息,数日前,接子回到郢都,结果,接子就在返回郢都的第二日,就急急忙忙的前来江淮查询封君百姓聚集一事。 探子来报,现在接子应该已经离开广陵,正在前往淮阴的路上。” “什么,廷理接子来了。”龙舒君三人同时一惊。 虽然阴陵阴氏灭门案只与曲阳、东城、钟离三位封君有关,但是,封君征召百姓的事情,却跟他们三人也有关,更是与六君牵涉巨大,因为六君正是征召百姓对抗楚王一事的发起人。 现在接子一来,势必要去他们封地查探,这样,他们违背楚王命令强行征召百姓的事情就会暴露。 这事暴露了,那么他们之前向前廷理孙浩,三闾大夫屈署行贿的事情也将暴露,这两件事一暴露,说不得楚王就会杀他们出气。 他们死了不要紧,他们最怕的就是重蹈阴陵覆辙。 万一,接子解散了征召而来的百姓,然后拿他们会郢都向大王请罪,如此,那么他们前脚一走,后脚那些百姓就会逃亡。 一旦百姓逃亡,那他们是制止呢?还是不制止呢? 制止,这是走了阴陵老路,不制止,要是百姓逃完了,那他们还是要死要灭族。 一想到关键处,龙舒君三人全都目光呆滞,面色僵硬。 过了好一会儿,六君开口道:“诸位,现在情况已经迫在眉睫了,三位可有办法?” 此时,三人听到六君询问,立即反应过来,然后,舒庸君目光中杀机一闪,语气冰冷的道:“诸位,接子来此,我等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与其让我们去死,何不让接子先死。依我之见,我们共同派出死士,直接将接子杀了,一了百了。” “杀?你打算怎么杀?”龙舒君直接驳斥道:“我不担心咱们杀不掉接子,可是杀了之后呢?擅杀国之重臣,刺杀天下闻名的大贤,国人震惊,大王震怒,大军东进,然后我们给接子陪葬?” 舒庸君冷笑道:“若是接子不死,等接子来,我等的大军被原地解散,我等束手就缚然后被接子押往郢都,到时,我等生死全都取决于大王。 若是没有阴陵之事,我等可能还能逃过此劫,可是,现在出了这事,我们只要去了郢都,那一定会被大王处死。 所以,龙舒君你以为我等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龙舒君一怔,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舒庸君看着众人道:“诸位,事到如今,面对大王的步步紧逼,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若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那么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沦为大王刀下的鱼肉。 所以,在下以为,不如我们直接反了。一面派人刺杀廷理接子,一面派出大军围攻寿县,然后用助纣为虐的司马翦与接子的人头来祭旗。” 此时,曲阳君一听舒庸君要用司马翦的人头祭旗,心中一定,立即开口赞同道:“不错,舒庸君言之有理,大王宠信奸臣屈原唐昧,司马翦助纣为虐陷害大臣,国人惊惧人人自危,以致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此刻,为大王计,为楚国计,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了。 现在,轮到我们起义兵,除暴政,清君侧了。” 六君闻言,想起自己封地中对自己多有怨言以及不满的百姓,跟着赞同道:“不错,曲阳君言之有理,起义兵,除暴政,清君侧了。” 勷君一见他们三人都同意了,立即大声赞同道:“反了!” 龙舒君:“···”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尊淮阴君 此时,龙舒君见在场的其他四位封君全都同意了,在其他四人的注视下,也只好点了点头。 同意之后,龙舒君心中不禁也微微一松。 虽然他心中对起兵谋反有很大的抵触,同时也认为此时仓促起兵胜算极少,但是,他心中更对楚王的变法充满着恐慌,当年吴起变法施行的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心悸。 想起吴起变法,他又想起当年众贵族在楚宫中伏杀吴起的事情。 当年吴起遭到贵族围攻,现在,屈原等人应该也不例外的。 只是,龙舒君内心深处还有一个疑问,最初他们征召百姓,紧紧只是打算逼一逼楚王,让楚王见识贵族的力量,以停止变法。 就算事后有所不协,那就解散百姓好了。 可是,现在事情变化的太快,快到他都反应不过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无法解散百姓了,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只剩下谋反这一条路了。 更扯的是,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全力帮助楚王寻找谋害阴陵的凶手,这也算的上市君臣同心协力了。 可是,这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君臣反目了,他们就反了! 想着,龙舒君露出迷茫的目光,接着,他迅速收回思绪,定了定神后,开口道:“诸位,既然咱们已经决定要起兵反抗了,那我们应该也要有所策略才是。” 勷君闻言,看着龙舒君道:“众所周知,龙舒君你一向机智过人,不知你有何策略?” 龙舒君见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立即露出沉重之色道:“我们这次起兵谋反,乃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而大王的功绩以及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诸位也知之甚详,所以,在下以为咱们这次起兵成功的机会很低。” 曲阳君等人闻言,脸色跟着沉重起来。 不久前,黑帝庙外百姓疯狂大喊大王神灵的场景,他们都是亲自见证过的,若不是江淮这边距离郢都太远,即便偶有消息传来,百姓也只是当作笑话来看。若是这边百姓也如同江汉一样疯狂的崇拜楚王,那他们就别想谋反了,直接带着家族的财物逃亡算了。 此时,龙舒君见四人脸色凝重,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开口道:“所以,为了能取得胜利,我们这一次就要尽可能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并尽可能的削弱大王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胜利的希望。” 六君闻言,立即问道:“龙舒君,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龙舒君凝重的道:“我们需要削弱大王的力量,而大王身边,昭景屈三族实力强大,算上三族的附属力量,其势力更是庞大的惊人。所以,为了避免我们直接与三族对上,那么我们清君侧的旗号就不能提,而是只能提杀奸臣,而且奸臣也只能锁定在柱国唐昧以及左徒屈原身上。 如此,我们既可以避免遭到势力最强大的昭景两族的强力反击,同时也能分化屈氏。依在下之见,屈氏之中还有不少是可以拉拢的。” 六君眼睛一亮,笑道:“不错,其他不好说,但是三闾大夫屈署此人的确是可以拉拢的。现在,屈署的嫡次子就在我六地做客呢。” 曲阳君一听,立即笑道:“龙舒君不愧是智者,只是紧紧改了一个口号,我们便胜算大增啊。” 龙舒君依旧面色沉重:“诸位,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在下以为我们除了要分化昭景屈三族之外,更需要有一个名分,以及进一步分化王室,以避免遭到王室中人的疯狂抵抗。” “名分?王室?”四人一怔。 “不错。”龙舒君应道:“这次我们谋反,我们应该共推公子子青为主。” “公子子青?”曲阳君一怔,随后又微微松了一口气。 江淮的封君中,论实力,当以他曲阳最强,六君其次。可是,他曲隆才即位不到两月,在封君贵族中威望几近于无,而六君则不然。 若是从封君中选一个主事人,他自以为比不上六君。 可是,如果让公子子青做主事人,那他这个实力最强的曲阳君,就能压过六君一头了。 想着,曲阳君立即笑着赞同道:“善,公子子青乃是淮阴君,也算是我们江淮封君的一员,共推淮阴君为主,分化王室,此计大妙。” “不仅如此。”舒庸君笑道:“淮阴君乃是大王亲子,有淮阴君做主,必能极大的号召各地贵族起来反抗,降低各地的抵抗力度。” 此时,勷君眼睛一亮,接着道:“更妙的是,淮阴君此刻正在赵国做人质,我们奉淮阴君为主,请赵国立淮阴君为楚王,此举必能打动赵国。只要赵国答应帮助我们,那三晋以及齐国也将成为我们的助力。” “好一个一石数鸟之计。”曲阳君闻言再次大赞一声。 另一边,本想着自己做主将的六君,此刻见其他人全都赞同淮阴君,而自己也在心中暗暗揣度了一番,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与淮阴君想比。 于是,他也点头道:“善,那我们就以淮阴君为主。” 此时,龙舒君见六君也赞同了,接着道:“诸位,既然目标与主事人都选出来了,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联系其他十三位封君,然后约定时间,一同起兵。 届时,请曲阳君率东城君等人前去攻取淮阴,控制淮阴君之母。而六君率领一干封君去攻打寿县,夺取寿县的钱粮为我等所用。而在下与舒庸君等人前去夺取广陵,截断邗沟,让大王无法通过江水快速调兵来江淮。 待三地皆下,我们在齐聚寿县,广邀贵族一同反抗暴君暴政。” “善。”四人同时点了点头。 接着,五人歃血为盟之后,便各自散去。 当晚,聚集在钟离的封君也集体散去。 又两日,所有征召了百姓的十八位封君全部回到自己封地。 第五日,大量的封君门客再次携带重礼进入寿县、淮阴、广陵三地。 第六日,接子抵达寿县。 同样就在这一日,六君接到了接子将于次日来访六地的消息。 六君将自己的两个弟弟找了过来,开口道:“两位贤弟,为兄得到消息,廷理接子已经抵达寿县,并于明日来六地彻查征召百姓一事。”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你怎么看 六歆六璟闻言全都大惊失色。 接着,六歆一脸焦急的道:“大哥,接子一来,那我们六地的情况就全暴露了。一旦强行征召百姓,私自训练大军的消息,被接子禀报给大王,那我们就完了。轻则杀头,重则灭门啊!” 说着,六歆看了六君一眼,眼中杀机涌现,面色一狠,厉声道:“大王,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我们理应趁接子未到,趁机在寿县前来六地的必经之地上设伏,直接将接子刺杀了。” “不行。”六君摇头道:“刺杀一事,治标不治本,而且还会引起大王的警惕。” 六璟急道:“大哥,那我们何不趁接子未到,提前释放百姓,等百姓回到家中,接子就算到了六地也查不出什么来。 到时,就算接子追问,我们也大可说是大哥你苦口婆心的相劝,百姓这才自行散去。” “不行。”六君再次摇头道:“百姓对我多有怨言,甚至怨恨,现在放归百姓,肯定会让阴陵的惨剧在六地重演。” 六歆一怔,急道:“大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大哥打算怎么应对接子的查证。” 六君闻言,看着满脸焦急的六歆六璟,一字一顿的道:“为兄反了!” 六歆与六璟同时一怔,好半响,才同时大喊道: “好!” “大哥不可!” 话喊出后,六璟见六歆不仅没有半分迟疑,而且直接露出喜色,甚至还大喊一个“好”字。 见此,他脑中一懵。 短暂的愣住后,六璟立即反应过来,见六君正与赞同反叛的六歆相视而笑,立即焦急的向六君劝道:“大哥,此时大王威望如同神灵在世,百姓贵族莫不崇拜不已,此时大哥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六君闻言,看着六璟冷笑道:“那依三弟的意思,为兄还得束手就擒,然后我们全家以死谢罪了。” “啊!”六璟一怔,茫然不知所语。 此时,六君看也不看六璟,直接对司马六歆问道:“二弟,现在军队训练的如何了?” 六歆一听,精神大振,立即应道:“大哥放心,这大半年来,我一直在军中训练士卒,现在我六地将士已经是精锐之师。 现在,只需大哥一声令下,那我六地勇士便可为大哥冲锋陷阵。” “好。”六君闻言一喜,然后正色道:“传令下去,立即封锁六地前往寿县的道路。” “诺。” “传令下去,整军备战,今夜所有将士全都衣不解甲,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拔营,本将明日将亲率大军直扑寿县。” “诺。” 八天后,郢都。 熊槐接到淮南的密报后,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接着,熊槐定了定神,立即大喊道:“来人,速传群臣进宫议事。” 不久,昭雎得到楚王的召见,率先进入楚宫,只是,他一进入大殿中,就见楚王已经一脸愤怒的坐在王位上了。 见此,昭雎心中一惊。 楚王面带怒容,而且还赶在群臣到来之前就在大殿上做好了。 这肯定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昭雎想着,正要行礼,却听到楚王的声音。 “令尹来了,先坐,等群臣都来了,寡人再一起说。” “唯。” 昭雎应了一声,然后默不作声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接着,群臣陆续到来,只是看到殿中的情况后,心中立知出了大事了。 不久,等群臣到齐后。 熊槐清了清喉咙,看着鸦雀无声的群车,用十分愤怒的声音道: “诸卿,寡人刚刚收到知北涯传回的消息,就在八天前,我楚国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八天前,也就是在接子从寿县赶往六地查证封君征召百姓一案的那一天,那十七个封君,连带不久前刚刚征召百姓的曲阳君,一共十八个封君,全都起兵反了。” 群臣一听,如同核弹在脑海中爆裂一般,顿时脑海被炸的一片空白。 “反了···” “江淮反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一时间,群臣全都囔囔自语。 此时,熊槐见殿中嗡嗡作响,但是群臣全都目光呆滞,口中呢喃自语,不知所云。 见此,熊槐皱起眉头,然后右手在王案上轻轻敲了几下。 “咚咚咚···” 一连串的异响声,立即将群臣的魂魄拉了回来。 回神后,令尹昭雎瞬间从席上跳了起来,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一脸凝重的看着楚王,问道:“大王,此事当真,江淮封君真的反了吗?” 昭雎话音一落,群臣立即紧张的向楚王看去。 此时,熊槐见群臣看过来,脸色一冷,语气冰冷的道:“令尹,你以为寡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你以为知北涯会对寡人开这种玩笑吗?” 群臣闻言,全都脸色一黯,甚至有不少人连心脏都不敢大声跳动了。 就在大殿气息凝固之时,左尹昭常面如死灰的囔囔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六君、曲阳君他们要谋反,为何我没有收到半点消息,为何没有透露给我半点消息。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此时,众人听到昭常坐在席上,正双目无神的囔囔自语,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见此,大家不禁全都向他看去。 而熊槐看了一眼失神落魄的昭常一眼后,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走,然后开口道: “八天前,勷君等三位封君秘密前往六地,然后在六君的率领下,两万叛军直奔寿县。结果,寿县南门守将投敌,直接打开城门迎入叛军。 此战,叛军以极轻的代价迅速攻克寿县,因阴陵惨案而滞留寿县的前寿县尹惠子,现寿县尹孙浩,全都兵败被俘。而前往六地查案的廷理接子,也因遭遇叛军而被俘,还在寿县外清查百姓司败司马翦,目前下落不明。” 说到这,熊槐停顿了一下,等群臣消化完这个消息后,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接着道: “同一日,曲阳君与东城君等六位封君,率两万五千余叛军,顺淮水而下,直扑淮阴。因我楚国与齐国有约,淮阴并不驻军,所以,叛军轻取淮阴,而淮阴君令尹靳尚当场战死。” “还是在同一天。”熊槐面色冰冷道:“龙舒君、舒庸君等八位,率三万余叛军直扑广陵。因广陵西门守将投敌,广陵城迅速被叛军攻克,广陵守战死。 据知北涯的探子传回的消息,广陵城的探子已经堵塞了邗沟,如今我郢都的大军,已经难以迅速前去寿县、淮阴平叛了。” 说完,熊槐见群臣全都面色僵硬,便将目光转向昭常,用阴寒的语气道:“左尹,现在江淮征召百姓的十八位封君全都反了,对此,你怎么看?”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诛杀昭常 昭常一听楚王点名,当即打了一个激灵,而后又见楚王用饱含怒火的眼光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大恐,急忙从席上爬到大殿中间,叩首拜道:“大王,臣有罪,请大王降罪。” “有罪?你当然有罪!”熊槐看着昭常,大怒道:“当初,封君征召百姓,就是你在朝中为那些封君争论,说那些百姓是因为恐惧新法而自发汇聚起来的。可是结果,就因为你的争论,让朝廷迟迟没有对那些违令征召百姓的封君进行处置,以至于那些封君的反叛之心迅速滋长出来。 不久前,阴陵惨案发生后,又是你全力为那些封君作保,说阴陵之事绝不是那些封君做的。 可是,现在呢,现在那些封君已经得寸进尺,开始攻城略地,杀害朝中重臣,打出旗号公开谋反了。 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是不是还要替那些封君辩护,是不是要等到他们杀到郢都,摘下寡人的人头,你才会确信他们真的反了?” “臣···臣···”昭常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臣死罪。” “死罪?你当然是死罪。”熊槐面色一冷,看着昭常道:“纵容邪恶,滋长罪恶,以致江淮局势大乱,就这,就算杀你十次也不为过。” “诏令:左尹昭常其罪不赦,现寡人剥夺其爵位,收回其封地百姓,全族贬为庶人,发配洞庭垦荒。其中,昭常罪大恶极,立即拉出去,斩首示众。” 昭常一听楚王不仅要杀他,而且还将他全族贬为庶人,心中震惊,猛然抬起头来向楚王看去,却见楚王面色冰冷,正用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他。 见此,他求饶的话立即憋回肚子里。 接着,他又看了看群臣,却见群臣全都冷漠的看着他,并无一人为他求情、发声。 见此,他心中一凉,瞬间明悟:不错,我的确该死,之前我让人放火之时就已经罪大恶极,就已经该死了,现在大王只杀我一人,而放过我家中其他人,这是大王的仁慈,是大王念在数十年的君臣之情,是念在我往日的兢兢业业以及功勋。 想着,昭常立即拜倒:“谢大王开恩,臣认罪。” 熊槐闻言丝毫不为所动,他可以准许群臣反对变法,就比如咸尹范环,群臣之中就范环反对的声音最高,反对的次数最多,但他可以容忍范环,因为范环之所以屡屡反对,那也是为了这个国家。 但是,如昭常景邵等,为了一己私利,屡屡暗中串联,施展阴谋诡计,甚至不惜祸乱国家,这就不行,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所以,景邵遭到贬斥,昭常死了,而范环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坐在大殿中。 此时,熊槐看了殿中的范环一眼,见他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席上看着昭常,不禁在心中默默一叹。 顿了顿,大殿沉默了一阵后,熊槐便开口道:“诸卿,对于江淮封君反叛一事,不知卿等有何建议。” 这话音一落,昭雎立即开口道:“大王,江淮封君反叛,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迅速平叛,否则,一旦陷入旷日持久之中,臣担心不仅国中会大乱,甚至连其他国家也会被牵扯进来。” 熊槐点了点头,问道:“令尹,那应该如何快速平叛?” 昭雎面色从容,目光明亮,毫不犹豫的应道:“大王,想要快速平叛,那就需要快速筹齐三十万大军前往江淮平叛。” “三十万?”熊槐一怔。 就熊槐自己估算,江淮叛军虽众,但也是一群乌合之众,破之不难才是,怎么昭雎就要三十万大军才能平叛呢? 此时,昭雎见楚王用迟疑的目光看过来,立即拱手解释道: “大王,从知北涯那边的传来的消息,目前寿县叛军约有两万,淮阴的叛军约两万五千,广陵的叛军约三万,这七万余叛军,乃是训练了大半年的丁壮精锐,是叛军的主力。 但我平叛大军到了江淮,所需要面对的叛军的数量,却远远不止这点。 按照十八位叛臣每户一丁的征召比例,若是他们将所有年满十六乃至十四的男丁全部征召起来,再加上他们原有的常备私军,那么臣可以预测,现在江淮叛军主力的数量已经增加二十万以上。” “二十万?”熊槐摇了摇头道:“若是叛军紧紧只有二十万,那我郢都的十万大军,就可以一战而扫平江淮。” “大王所言极是。”昭雎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所以,臣以为江淮的叛逆为了自保,必定会孤注一掷,从已经攻取的地方强行征召百姓,如果加上其他封君贵族响应,那么,如此一来,叛军的数量将会迅速膨胀,其中壮丁的数量将会超过三四十万。 还有,若是整个江淮全部倾覆糜烂,那么叛军壮丁的数量恐怕会超过六十万。 而我们想要快速平叛,那就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聚集三十万大军,如此才有可能成功。” “六十万?”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是,群臣想起自己家中隐藏的百姓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以往封君贵族只是为楚国而战,所以他们每次出兵都是按照户籍上的百姓数量出兵,可是,这次他们是为自己而战,必定会倾巢而出全力以赴的。 这样一算,六十万军队倒也不算太多。 此时,柱国唐昧听到群臣的惊呀声,开口道:“大王,令尹说的六十万军队是完全有可能。 而且,江淮一带有为数众多的矿产,加上拥有芍坡的寿县,乃是我楚国最肥沃的粮仓,寿县之中,还储存着当年越国那边的物资,所以那些叛臣不仅可以招募六十万大军,甚至还能将这六十万大军全部武装起来。 不过,叛党无论是有六十万大军,还是八十万大军,全都不值一提。 叛党身为臣子,反叛大王已经失之道义,强行抓捕百姓入伍,则失之人心,再加上大部分的百姓不归叛党统治,此时叛党征召百姓,百姓必定不服。 用失道无德的将领统帅离心离德的大军,这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军队人数越多,军队的就越乱,军队的战力也就越低。 是以,臣丝毫不担心三十万大军打不过叛党。臣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叛党坐拥坚城,避战自守,然后引各国入楚。 若是如此,那就是我楚国灾难,即便我们最后平叛成功,恐怕也需要十几二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不会的。”昭雎摇头道:“大王,我们还有办法让那些叛党无法安心守城,逼他们出来与我们决战。”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定计江淮 “哦!”熊槐面上一喜,立即向昭雎问道:“令尹有何妙策。” 昭雎拱手道:“大王,臣已经想出了五个计划来逼叛党出城决战。 其一,多派探子前往江淮,散布谣言扰乱人心,让他们不能安稳守城。其二,多派使者前去江淮结交已经反叛的贵族,上至封君下至最低等的国大夫,全都要多加联系,让他们人人自危,相互猜疑,不敢守城。 其三,立即传续给江淮那些还未反叛的大臣贵族,让他们守城自保,不必急着平叛,守住城池就算有功。就算收不住,也可准许他们逃亡来郢都,不再追究他们的失地之则。如此,一则可以避免各地县尹贵族无奈之下投敌自保,二则也可以尽量拖延叛党的行军速度,三则避免江淮糜烂,尽可能的保全江淮的元气。 最重要的,还是以此孤立叛党,争取人心。 其四,立即传令给淮北,寿县以西的县尹贵族,让他们立即率军前往巨阳、城阳,一则阻拦叛党进兵,二则限制叛党扩散。 其五,立即派出使者前往秦韩魏宋,让四国立即发声谴责叛党的叛乱行为。 秦国自顾不暇,楚韩关系非比寻常,魏国自保尚且不足,太子贞别无选择,只要我们开口,并给四国一点好处,那么四国必然欣然同意发声谴责。只要这四个国家开口,那么能出兵干预我楚国内乱的齐赵两国就会顾忌重重。 这就是制外之策。 如此,五策并行,则必定能将叛乱控制在可控范围只能,然后,等我大军一到,叛党面对百姓不信,贵族动摇,城池不稳,外无援军的情况,则必定会出城决战,到那时,则我们便可一战而定。” “善哉,善哉!”熊槐大喜的称赞了一声,然后看着昭雎道: “令尹。” “臣在。” “这次平叛之事,寡人决定交由令尹总揽全局,并且,联系各国的事情,也交由贤卿负责了。” “臣领命。” “柱国。” “臣在。” “卿就在江淮驻守多年,联系江淮贵族的事情就交给贤卿了。” “唯。” “司马!” 景缺见楚王点名,立即应道:“臣在。” “卿立即传令各地,开始征召士卒,江汉之间以云梦大泽为界,云梦以西的全部赶来郢都集合,云梦以东的立即前往城阳、蒋地驻防,寡人要贤卿以最快的速度聚集三十万大军。” “唯。” “至于策反拉拢的事情,寡人打算将这事交给刺史令。”说着,熊槐看向金君同道:“太府尹,若是刺史令索要钱物,卿须尽量满足。” 金君同立即应道:“臣明白。” ······ 就在熊槐部署平叛的时候,江淮的消息也在陆续传来。 五天后。 令尹昭雎匆匆走进宫中。 “大王,江淮急报!” 熊槐一看昭雎面色凝重,笑了笑道:“令尹,江淮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难道那边还有比贵族谋反更大的事吗?” 昭雎沉重的道:“大王,江淮那边传来的消息,曲阳君攻破淮阴后,俘虏了公子子青之母。据探子来报,那群叛党公然在寿县朝拜郑袖,并以王后之礼待之。” “郑袖?王后?”熊槐顿时一阵失神,然后突然想起被他赶到淮阴的郑袖来,那个夺走他第一次,又二十年没有与她相见的人。 二十年过去了,想来,当初的美人,现在也老了。 想着,他囔囔道:“他们这是要给寡人找一个庶人做王后,想羞辱寡人么?” “不。”熊槐突然反应过来,皱起眉头道:“他们这不是在尊崇郑袖,他们这是尊崇子青,想要巴结赵国。” 说着,熊槐猛然看向昭雎问道:“那群叛党派人去赵国了。” “大王见微知著。”昭雎微微一赞,然后应道:“不仅派人去了赵国,而且也派人去了齐国。” “齐国?”熊槐一怔。 既然那群封君已经将宝押在赵国那边了,现在还派人去齐国,那有什么可以打动齐王的呢? 想着,熊槐立即破口大骂道:“乱臣贼子,着实可恶,将楚国打包卖给赵国还不够,尽然还将清河淮阴甚至射阳也卖给齐国,该死,全都该死。” 骂了两句后,熊槐皱眉道:“赵国也就罢了,现在还在全力与秦国交战,根本无暇顾及楚国。只是齐国那边,上次寡人用齐军敲诈了齐国清河,这次齐王一定会夺回清河的。 一旦齐国出兵清河,那齐国一定会顺手牵羊夺取我楚国重镇淮阴的,甚至还有下游的淮水入海口射阳。” “大王英明。”昭雎认同道:“上次齐国用淮北战略要地清河向我楚国求和,一直被齐国视为奇耻大辱,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齐国一定会趁机出兵的。而齐国一旦出兵,那么就对我们的平叛计划极为不利。” “哼。”熊槐冷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河也就罢了,若是齐军敢到淮南来,那寡人就要让齐王知道,我楚国水师无敌天下,可不是吹出来的。” 昭雎点了点头,然后又拱手道:“大王,还有一事,不久前叛军在寿县集会后,公开以六君为大将军,以曲阳君为上将军,并打出旗号,说是兴义兵,除暴政,诛奸臣。 并且,他们还将矛头直指柱国以及左徒,说是只要大王幡然醒悟,愿意诛杀柱国左徒两人,那么他们十八位起兵谋反的封君就愿意引颈受戮。” “嗯?”熊槐目光一沉,冷笑一下。 他可不信那些个自私自利的贵族会自刎谢罪,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离间君臣关系罢了。 若是他正信了那些鬼话,那他们不仅不会投降,而且一定会变本加厉,索要更多好处的。 想着,熊槐笑道:“离间计,他们想要离间寡人与朝中重臣的关系啊。” “不禁如此。”昭雎面色凝重的道:“大王,他们放出这话,除了想要不费吹灰之力杀掉柱国左徒以外,恐怕更重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离间大王与各地封君的关系。 一旦各地封君得知此事,一定会一边暂停出兵,一边向大王上书,要求大王诛杀柱国左徒的。 如此一来,无论大王是否愿意诛杀柱国他们,各地贵族的出兵时间也一定会极大的滞缓。 这就是他们的拖延之计,想要把时间拖到齐赵两国,甚至各国出兵入楚。” “好算计!就凭这一句话,就拖住了寡人十万大军。”熊槐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犹如此案 昭雎离开楚宫后不久,屈署也进入宫中。 待驱散左右后,屈署从袖中拿出一份竹简,献给楚王后,拱手道:“大王,叛逆六贼给臣来信,让臣给那些叛逆通风报信,并让臣在必要的时候倒戈一击。” 说着,屈署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王问道:“敢问大王,臣该怎么回复?” 熊槐在屈署说话间,将六君给屈署的迷信看完,然后沉吟道:“既然六贼要贤卿通风报信倒戈一击,那贤卿就答应他好了,这段时间,卿将朝中的动静,包括军机大事甚至是我平叛大军到淮南后的部署,也可以通报给六贼。” “这···”屈署闻言瞄了楚王一眼,见楚王一脸正经并非说笑的模样,便应道:“臣明白了。” 接着,熊槐又开口道:“贤卿,稍后你回信的时候,提醒六贼一句,就说朝中已经向那些反叛的贵族许下重诺,只要他们愿意在朝廷平叛的时候倒戈一击,那么寡人不仅会既往不咎,而且还会进行重赏。 卿让六贼务必保持警惕,免得被一些混入叛军的奸人暗算了。” 屈署立即点头道:“是大王,臣明白。” “还有!”熊槐最后又叮嘱道:“卿之嫡次子也在六地,日后寡人平叛的时候,让他小心一些,见机行事,别死在乱军之中了。” “大王爱护之心,臣感激不尽!” ······ 三日后。 昭雎与景缺一同进入宫中。 礼毕。 景缺双手奉上一卷竹简:“大王,刚刚鄢陵君来信,说之前大王已经下诏全国,免除全国一年的税赋,并让百姓休养生息。可是,现在距离大王诏令,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大王又要征召百姓作战。 这前后矛盾,百姓无所适从,是以征兵一事,百姓多有抗拒,困难重重。 所以,鄢陵君希望朝廷给他一个月时间安抚百姓,一个半月之内,他一定会率军赶到郢都的。” 熊槐闻言目光一沉,立即从侍者手中接过竹简,展开一看,果然,信中多事推诿拖延之词。 “混账东西。”熊槐大怒道:“是,寡人是免了全国今年的赋税,可是,寡人在诏书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的,军役不包括在内,一旦国家有事,百姓还得从军作战。 现在他竟说寡人出尔反尔,依我看,这不是寡人出尔反尔,而是他起了异心了吧。” 熊槐冷哼道:“征兵需要一月,他鄢陵有那么大地盘吗?鄢陵就在郢都左近,乘船而来快则一日,慢则两天,而他赶到郢都竟需半月,这真是岂有此理。 他也不算算,算上他来郢都的时间,加上寡人率军从郢都赶到江淮,还需要一月之久,这么长时间,恐怕整个江淮都已经倾覆了吧。” 此时,景缺拱手道:“大王英明,臣也以为这是鄢陵君的推诿之词。而鄢陵君在国家危难关头,面对朝廷的召令,依然有次之举,臣以为这是因为他心中还有疑虑。” “疑虑?”熊槐大怒道:“他心中还有什么疑虑?我看是他心中起了异心。” 景缺张了张口,拜倒:“大王,江淮反叛突然,各地贵族议论纷纷,谴责者有之,嘲笑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而不久前,叛军更是公然宣称,说他们之所以反叛乃是在新法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大王愿意斩杀唐昧屈原二人,那他们就愿束手就擒,以死谢罪。 这个消息传到各地,各地贵族无不感同身受,并对叛军抱有极大的同情。 是以,臣以为,鄢陵君之所以百般推诿,那是他对唐昧屈原二人心有疑虑,同时也是对江淮叛军心有疑虑,更是对这一场会让楚国大衰的内战心有疑虑。” “呵呵!”熊槐闻言,看着景缺冷笑道:“寡人看,你这个司马同样也心有疑虑吧。” 景缺闻言,沉吟了几个瞬间,然后叩首道:“是,大王,臣之前心中也有疑虑,自从三天前臣得知叛军打出的旗号后,臣心中就有了疑虑。 可是,臣思索了三天之后,看到鄢陵君的信后,现在臣心中已经没了疑虑,臣这次进宫来,一是向大王陈诉鄢陵君或者各地贵族的心思,第二件事就是···” 说着,景缺一脸肃然地看了楚王一眼,然后视死如归的拜倒:“大王,臣请大王下诏诛杀唐昧屈原二人。” “混账···”熊槐瞪着景缺,大怒。 “大王虽然恼怒,但臣还是要说。”景缺面对楚王的愤怒,心中虽然恐惧,但却不退反进:“大王,此时此刻诛杀唐昧屈原,有三个好处。 其一,让叛逆的借口消失,分化江淮的叛逆;其二,可让国中父老认清叛逆的本来面目,不在对叛逆有同情之心;第三,唐昧屈原一死,国中贵族疑虑顿消,必定会立即团结在大王身边。 有此三点原因,足以让我们快速平定江淮叛乱,尽量保全我楚国元气。 所以,臣以为无论叛逆所说是真是假,都足以诛杀唐昧屈原两人。” 说罢,景缺长拜道:“大王,我等贵族享受国家的优厚待遇,自当要为国分忧,为大王分忧,此时此刻,正是他们二人报效国家报效大王的时候。 还请大王以国家为重,以社稷为重,何惜区区两个臣子,还请大王以大局为重。” 熊槐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平静的道:“好一个报效国家,报效寡人!司马,若是此时此刻江淮封君口口声声的喊着只要除掉你,就愿意放弃反抗,向寡人谢罪。 如此,司马你会如何选择?” 景缺愣了愣,他没想到楚王会把问题摆在他头上来。 想了想,景缺毫不犹豫道:“大王,如果那群叛逆想要臣的人头,那么臣为了楚国,为了大王,愿意献上人头,以平息内乱。” “说得好听!”熊槐面上笑了笑,心中对景缺的话丝毫不信,但是,他依然露出一副感动的神色道:“好好好,贤卿忠心耿耿,堪称群臣典范啊!” 景缺闻言心中微微一松,大王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大王愿意诛杀唐昧屈原了呢! 正想着,他又见楚王开口道: “贤卿的心意寡人已经知道了,寡人想来,此时柱国与左徒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如此忠心耿耿的贤臣,寡人心中又何忍呢? 而且为了区区一群叛逆,而抛弃自己的忠臣,此事太过不智。 更何况,贤卿都愿意为了楚国而不惜性命,寡人有何忍贤卿做出如此牺牲。 所以,如果那群叛逆索要贤卿的人头,寡人是万万不愿贤卿牺牲的。同样,现在叛逆索要柱国左徒的人头,寡人也不愿他们牺牲。还有,如果那群叛逆索要其他大臣的人头,寡人依旧不会同意的。 是故,关于牺牲之言,还请贤卿勿提。” 此时,昭雎闻言,立即大赞道:“君慈臣贤,君臣一体,万众一心,无往而不利。虽天下可举,何况区区叛逆呼!” 说罢,昭雎拱手行礼道:“臣为大王贺。” 熊槐哈哈大笑道:“不错,君臣同心,无往不利。” 说着,熊槐立即从王位上站了起来,然后抽出腰间的太阿宝剑,在昭雎景缺惊讶的目光中,对着面前的王案狠狠一劈,瞬间将王案劈成两半。 “来人,将此案放置在宫外,告诉所有人,寡人绝不会对那群叛逆做出任何妥协,有言与叛逆妥协者,犹如此案。” 昭雎景缺看着变成两半的王案眼皮子跳了跳,同时拱手道:“大王神威。” 熊槐点了点头,又向景缺吩咐道:“司马,你立即传讯各地县尹贵族,告诉他们,寡人只在郢都等候一月,是征兵令发布的一月后,也就是二十二天后,会正式率军从郢都出发前往江淮平叛,若是他们无法在接下来的二十二天内赶到郢都,那就让他们不用来了。” 景缺看着一脸认真之色的楚王,心头巨震,不敢反驳,立即低头应道:“唯。”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剑的问题 景缺领命离去后,熊槐转头看向昭雎问道:“令尹可有何事?” 昭雎应道:“大王,江淮那边的消息,叛逆攻克寿县等三城之后,缉获寿县户册典籍,而后,叛逆立即下令强行征召百姓入伍,三日内从寿县征得五万大军,从淮阴征得两万士卒,从广陵征得万余士卒。 这里的八万大军,加上叛逆再次从封地征得兵,现在叛逆在三地已经聚集了二十五万之众。” “二十五万大军。”熊槐微微一怔,现在他征得兵一个都没到,而叛军哪里,大军数量却短时间膨胀了三倍,这真是道理不如蛮力啊。 “不仅如此。”昭雎接着道:“大王,叛逆攻取寿县等三处要地后,江淮震动,许多贵族开始响应。探子来报,许多江淮的贵族也开始公开打出旗号响应,并征召士卒准备与叛逆同流合污了。” “哼,乱臣贼子!”熊槐轻哼一声,然后又问道:“令尹,可还有坏消息。” 昭雎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大王,江淮那边就这样了,但江淮之外,也出现了状况。刚刚,臣收到镇守江东的景阳传来的消息。 景阳听说江淮动乱后,本想趁叛逆立足未稳之际,率江东楚军前去广陵平叛,但是,就在他出发前夕,江东谣言四起,越国遗民隐隐有起事迹象。 所以,景阳为保江东,只得继续镇守江东,不敢轻离。” 熊槐闻言,立即开口道:“江东尤其是吴地,已渐渐归化我楚国,人心已定,纵然有那么几个心怀越过的贼子,也掀不起大浪来了。 江东之地,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在于内,而在于外,在海外的外越人,以及躲在南边丛林里的越人,一旦这两个地方的越人攻打越地,寡人担心越地的越人会起别样心思。就如同昔日灭亡数十年的中山国一样。” 说着,熊槐立即吩咐道:“传令给景阳,让他率军前往会稽驻扎,震慑越人,不要给越人任何机会。至于平叛的事情,自有寡人处理,让他不必担心。” “是,大王。”昭雎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楚王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臣收到消息,这几日来,江淮叛逆的使者频频接触各地贵族······” 就在昭雎向楚王汇报江淮消息的时候,随着景缺出宫将楚王只在郢都等各地将士二十二天的消息传出,随着楚宫外变成两半的王案摆出,原本准备跟在鄢陵君与景缺之后进言,准备趁机逼迫楚王暂停变法的大臣,一得到楚王传出的这两个消息,顿时便偃旗息鼓了。 太子府中。 州侯将宫中传出的消息一一禀报后,顿时喜笑颜开地道:“太子,太好了,有了大王的保证,这下无人敢开口言及与江淮叛逆妥协了。” 太子横同样也面带喜色。 之前江淮反叛的消息传来,顿时令他陷入了惊慌之中。 如果说整个郢都谁最担心江淮之事,那太子横可以肯定的说,不是楚王,也不是令尹,更不是唐昧屈原,而是他这个太子啊。 因为江淮叛军以王后之礼相待郑袖的缘故,太子横便知道江淮叛军不仅背叛了父王,而且还背叛了他这个太子。 父王乃是楚王,而且已经六十多岁了,败了也就败了。 令尹昭雎即便是败了,那他也还是楚国的射阳侯,唐昧与屈原,最惨的也不多是失去家族,甚至他们还可以逃亡国外。 而只有他这个太子,一旦败了,或者与叛逆妥协了,那他就将失去整个楚国。 更重要的是,与做了三十多年楚王的父王不同,他还没即位呢! 是以,当他得知叛军勾连赵国准备立庶人之子子青为王时,他当场暴怒,誓与叛逆不两立。 当他得知鄢陵君上书逼迫父王与叛军妥协时,他就立即发动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准备与群臣贵族激辩,游说楚王不要与叛军妥协。 这还是他这个太子行冠礼后,第一次拿出自己所有的实力来,强硬的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当楚宫外摆出那张变成两半的王案后,州侯潘君等人一听到风声,便在半路调转车头打道回府了。 现在,太子横得知自己父王与叛军势不两立决不妥协后,浑身都轻松了。 忽然,太子横想起鄢陵君的上书来,又皱眉道:“州侯,现在父王斩案立心,孤已经不担心郢都的群臣会再去进言与叛逆妥协了。可是,各地封君贵族哪里怎么办? 这次父王调兵平叛,为了赶速度,可是紧紧只是征召了寿县以西,江淮江汉的楚军,汉北,陈蔡,洞庭,彭泽等地的楚军,因为距离太远,消息传递困难的缘故,并没有派出使者前去调兵。 现在父王征召的楚军,加上郢都十万楚军,也才三十万左右,而各地贵族与叛逆多有往来,若是人人都与鄢陵君一样,拖延出兵速度,未能在接下来的二十二天之内赶到,这个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现在叛军的数量已经接近三十万了!” “太子放心。”州侯笑着拱手道:“江汉与江淮不同,江汉封君那里,大王派出的令尹掌握着封地内相当一部分的权力,所以这里的封君没有实力敢与大王正面冲突。而且,大王祭天成神的消息,在万众瞩目之下,传的沸沸扬扬,广为人知,整个江汉之间的百姓都以大王为活着神。 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他们心中有异心,就算他们真的敢响应江淮叛逆,真的起兵反抗。” 州侯不屑的道:“若真是如此,那么根本就不用大王出兵平叛,只需一道诏书,一个谒者,一屯将士,就可以将逆首缉拿归案。” 太子横闻言,想起不久前黑帝庙外百姓那疯狂的一幕,不禁笑道:“不错,父王神灵,他们根本无法与父王对抗!” “父王神···”说着,太子横突然脸色一变,瞬间浑身一僵。 此时,州侯见太子横笑着笑着突然脸色大变,心中疑惑,不禁问道:“太子,可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太子横闻言,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无事,孤刚刚只是在想该怎么平叛罢了。” 州侯闻言心中一疑,正欲宽慰太子,但话未出口,便见太子横挥手道: “州侯,孤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今天到此为止吧。” “···”州侯闻言,诧异的看了太子横一眼,然后拱手应道:“是,太子,臣告退。” 州侯离去后,太子横独自呆在大厅中,沉默了许久,然后,他突然拔出腰间宝剑,对着自己的木案用力一劈。 “嘭!” 良久,太子横脸色十分难看的看着卡在木案中间的宝剑,一字一顿的轻声囔囔道:“这···这一定是剑的问题······”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封城分军 寿县。 诸多封君贵族齐聚一堂,此时,上首的六君笑道:“诸君,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不久前,我们派去联系各地贵族的使者回报,各地贵族纷纷表达了对大王宠信奸臣的不满,对新法的不满,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我们的同情。 虽然面对大王的强硬要求,他们不得不尊崇大王的要求,出兵跟随大王前来平叛,但是,他们同时也对我们的使者许诺,这次前来江淮作战,他们虽然会参加战斗,但不会真的与我们作战的,只是出工不出力,敷衍大王一番罢了。” 此言一出,寿县别宫大殿中的贵族全都露出笑容。 此时,曲阳君笑道:“诸君,根据郢都内应的消息,这次大王江淮平叛的大军,数量为三十万,其中贵族的私军就占据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战争还没有开打,大王手中的三十万大军就只剩下二十万了。而且其中还有十万大军,乃是大王违背了诺言,在许诺百姓修养后强行征召的。这部分的将士,心中可是充满着对大王的不满,这些军队,十亭力量能发挥出五亭来就不错了。 这样一算,大王的三十万大军,现在就只剩下十五万了。” “啊哈哈哈···”勷君大笑道:“咱们现在在寿县的大军,就已经有三十万之众了,算上淮阴广陵两地,咱们现在可是有整整四十万大军。 若是大王来,咱们必可一战而平定楚国,使楚国重归旧俗。那时,咱们就是重建楚国的功臣啊!” “哈哈哈···”众人一听,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了,然后纷纷开口大笑。 “诸位。”众人大笑中,龙舒君笑道:“虽然那些参战的贵族已经许诺咱们,虽然在下也以为对大王新法很不满的他们,应该不会欺骗我们。但是,为了避免有人心存侥幸,想要用我们的人头建立功勋。 是以,在下以为,咱们还需要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吓吓他们,以此打消他们的侥幸之心才是。” “不错。”舒庸君附和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然昭景屈三族中会出现屈原那种数典忘祖之人,也难保那些贵族中有人会刻意欺诈我们。” “嗯,龙舒君言之有理。”六君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龙舒君问道:“不知龙舒君打算怎么敲山震虎,怎么杀鸡儆猴。” 龙舒君应道:“六君,曲阳君,诸君,虽然咱们已经名镇江淮,不少封君贵族起兵响应,就算没有响应的,也有不少人暗中出钱出粮支援我们,可是,江淮之中,还有不少人在痛骂我们乃是乱臣贼子的。” 说着,龙舒君脸色一冷:“这些人,继续留在江淮,已经极大的影响了我们的士气。所以,我提议出兵将这些人除掉。一则壮我声威,二则震慑他人。” “善。”六君闻言,眼中露出一丝怒色:“之前,本将攻克寿县后,本想邀请廖君逯君共同起兵拯救楚国。结果,逯君这个贼子,不仅将本将派去的使者痛骂一顿,并直接驱逐本将使者。 而且,更过分的是,逯君贼子竟然到处嚷嚷着我义军必败,到处鼓动其他人联合起来对抗我们。 这等贼子,乃是国之大害,不除之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罢,六君一脸坚定的道:“稍后,本将亲率十万大军去六地,一举荡平逯城,以震宵小。” 六君话音一落,曲阳君也开口道:“不错,正改如此。之前钟离君受到大王的逼迫,本该与咱们同心协力才是,可是,他听说我们起兵后,不仅没有响应,还在钟离城起兵对抗义兵,并于北面的宋太子贞之子公子服遥相呼应,多次截断我寿县与淮阴的水道。 钟离地处我心腹要害之地,并有淮北公子服为援,此贼不除,必成我等心腹之患。本将明日就率十五万大军平了钟离,彻底打通寿县与淮阴的联系。” 诸人议定,便立即遣人调兵来。 片刻之后,诸人离去,殿中便只剩下六君、曲阳君、龙舒君三人。 此时,六君拿出屈署的密信道:“两位,之前三闾大夫来信,说郢都那边派出大量使者秘密联系我们这些叛逆。” 说完,六君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曲阳君与龙舒君。 曲阳君二人看到六君的眼神,脸色微微一变,接着,二人注意到对方的脸色变化后,心中同时一沉。 不久前,他们在郢都的好友也派人来联系了他们,原本他们以为郢都只是派人来联系自己,但现在看来,郢都那边将所有的贵族全都联系了一遍。 这···会有多少人被大王许下的重利说动,有多少人摄于大王的神威而屈服,或者说有多少忠诚大王的人,是大王主动派出打入我军内部的呢? 想着,曲阳君与龙舒君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此时,六君见二人脸色变化,便继续道:“收到三闾大夫的密信后,在下曾派出斥候观察在寿县的贵族的动静。结果,果不其然,所有在寿县的贵族都跟一群陌生人接触过。 至于未在寿县的贵族,那就更不用说了。” 说着,六君皱眉道:“如今起义兵的贵族与效忠大王的人混作一团,难辨敌我,不知二位可有办法?” 龙舒君想了想,立即开口道:“辨别敌我显然难以办到,可是,要让奸细无法扰乱我们,却也不难。” “龙舒君有何办法?”六君惊喜的问道。 龙舒君自信的笑了笑道:“两位,虽然大部分的贵族我们难以辨别,但是,我们率先起事的十八位贵族,还是不用怀疑的。” “不错。”曲阳君点头道:“若是我们十八人中也有叛徒,那我们攻取寿县三地时,就已经失败了。” 六君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好,既然我们十八人可以毋庸置疑,那么我们就可以将义军划分为左中右三军,其中,我们十六位贵族的私军,以及从各县征召而来的县兵组成中军,如此,那么中军就可以确定没有大王的奸细了。 至于左右两军,便让其他贵族私兵与我们挑剩下的私兵组成,而我们只需东城君与勷君各领一军便可。” 说着,龙舒君笑道:“大王的军队同样敌我难辨,而且大王的军队数量远不如我们,到时,大战一起,我们中军直冲大王中军便可,只要大王军队一败,左右两军就算乱了,那又能如何。” “好办法。”六君闻言,顿时身心一松,他想了两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瞬间便被龙舒君解决了。 “还有。”龙舒君接着道:“为了阻断大王派来人继续与贵族联系,我们需要即刻对寿县进行军管,封锁城门,将所有人编制入伍,划定行动范围,全伍一同行动,单独行动者,无令而行动者,越界者,全部格杀勿论。 如此,奸细无法行动无法出城,必能极大的阻碍贵族与奸细沟通。” 六君闻言,沉吟一下,点头道:“善,明日我与曲阳君率军出征,这寿县之事就交给龙舒君来处理了。” “善。”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顺手牵羊 次日一大早,六君率十万大军出寿县往六地而去,曲阳君率十五万大军往钟离而去。 逯城。 “报···君上,不好了,刚刚寿县传来消息,今天一大早六君便率十万大军前来攻打我逯城。” “什么···”逯君一听门客禀报,顿时大惊失色:“十万大军,旦发夕至,这该如何是好?” “快,立即关闭四门,征召百姓守城。” “诺。” “快,立即向廖君求救。” “诺。” “快,立即向周围其他未反叛的贵族以及县邑求救。” “诺。” 另一边,廖城。 廖君一听说六君率十万大军前来讨伐逯君,同样脸色大变。 他廖君与逯君还有六君封地全都在六地,现在六君率十万大军前来,虽说是来攻打逯君的,但是谁知道六君会不会搂草打兔子,顺便将他也一并收拾了呢。 作为逯君的邻居加好友,他可是清楚要知道,逯君也并不是什么占据一县之地的大封君,逯君麾下撑死也就四千丁壮,外加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城。 同样,六君也是逯君的好友加邻居,他不可能不知道逯君的情况。 明知逯君不堪一击,但六君依然率十万大军来此。 “竖子,全然不顾数十年的交情,竟然用逯君来杀鸡儆猴,太过分了。”廖君不满的囔囔了一声,然后大声吩咐道:“传令,立即准备好酒肉,本君要在六地之外迎接六君的义军,要劳军。” “诺。” “传令,关闭城门,整军备战,以防不测。” “诺。” “来啊,立即派人将令尹软禁,并派出使者前去拜访六君,本君要拨乱反正,加入义军,一同起事。” “诺。” 廖君出城劳军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在六地引起轰动。 很快,逯君便得知了廖君反叛的消息。 此时,逯君站在逯城老旧的城墙上,满脸绝望的道:“连廖君也反了,都反了,其谁我与?其谁我与!其谁我与···” 当日午后,六君率领的大军抵达六地,并且一到六地便遇到廖君前来劳军。 接着,六君与廖君一道,共同向逯城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大军来到逯城五里外。 “报,大将军,前军来报,逯君得知我大军来袭,已经率领家小百姓弃城逃亡,往南方的丛林里跑了。此刻,逯城已是一座空城,被我前军占据。” “哼。”六君一听前军攻克逯城,立即笑着冷哼道:“之前那贼子还口口声声的说与本将这个乱臣贼子势不两立,结果,本将还未到逯城,那个胆小鬼就弃城跑了。 他的气节呢?他的忠心呢?他的壮烈呢? 哼,徒口贼耳。” 说罢,六君立即下令到:“传令,大军今日在逯城休整,明日返回寿县。” “诺。” 当夜。 六君司马六歆独自一人来到六君的营帐。 “二弟,夜已深了,有什么大事你非得在这个时候找我。” “兄长,臣弟这里有一件关乎我六地长盛久兴的大事要跟兄长说。”六歆拱手道:“因为白日人多口杂,多有不便,是以才深夜前来求见兄长。” 六君一听是关乎六地长久兴盛的事情,立即来了精神,饶有兴趣地看着六歆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兄长,臣弟是想,既然我们已经攻下逯城了,何不趁此机会,明日一举荡平廖城,将整个六地全都攻下,据为己有。” “什么?”六君一听,顿时睡意全消,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廖君乃是我的好友,今日不禁亲自来迎接劳军,还已经跟我说好,要加入义军与我共同起事了。 此时此刻,我岂能对廖君下手。” “兄长!你可别被那廖君骗了。”六歆急道:“之前兄长已经再三邀请廖君起事了,可是,这二十多天,廖君一直不为所动,仅仅只是送了一些钱粮就打发了我们。 而现在,廖君之所以答应起事,无法就是看到兄长你率十万大局来此,心中恐惧,这才迫不得已答应的罢了。 就廖君之前种种行径,就是两面三刀这种人。他今天迫于兄长大军压境,才不得不降,等明日,大王率军来,他迫于大王神威,也一定会发动叛乱倒戈一击的。” “这不可能,我跟廖君相识多年,他不是这种人。”六君连连摇头。 “兄长,你也与逯君相识多年,你之前可知道,逯君是这种人?” “这···”六君顿时哑口。 “兄长,之前从三闾大夫口中得知大王的计策后,便一直关注着廖君。这几天来,廖君接连与郢都的使者相见,甚至昨日廖君还亲自将大王的使者送出廖城。 是故,臣弟以为,廖君就是大王派来打入我军内部的奸细。” “什么?”六君一惊,立即皱起眉头。 六歆见此,立即再劝道:“兄长,这次你率军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必有大功。待事成之后,新王即位,必对兄长重赏。到时,兄长向新王请求将廖城逯城封给你,再从寿县割两三座小城,那兄长你就将成为我楚国最大最富的封君,从此以后江淮之地就是兄长你说了算。 可是,若是兄长你现在不趁机除掉廖君,反而让廖君也加入义军,待事成之后,兄长你与廖君同时向大王请封,那大王会如何赏你? 寿县富庶,无论谁做楚王,都不会愿意看到寿县被严重削弱,所以,若是兄长向大王请封,大王最多也就赏兄长三四座小城罢了。” “可是。”六歆脸色沉重的道:“兄长你也别忘了,曲阳也在寿县周围呢!若是大王也赏给曲阳君三四座城池,以曲阳的富庶,那曲阳君还是能在实力财富地位上压兄长一头,数年后,兄长还得看曲阳君的脸色。” 说着,六歆叹恨道:“我为兄长不值啊,之前征召百姓,是兄长冒着莫大的风险首倡义举的,率先起兵的十八位贵族,也全都是以兄长马首是瞻。 以兄长的才华,曲隆不如兄长远矣,以兄长的威望,曲隆不如兄长远矣。可是,这次的起事,呕心沥血的兄长是众望所归大将军,而曲阳君那个庶子却依仗实力成为上将军,臣弟耻之。” 六君一怔,沉默良久后,下定决心道:“贤弟,请廖君来···”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形势大转 郢都。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便到了熊槐设定的一月出兵期限。 此时,楚宫中,司马景缺禀报道: “大王,不久前,江汉之间距离郢都最远的轸县县兵也已经抵达郢都,至此,臣奉命在江汉之间所征召的十二万大军,在一月期限前两日,已经全部抵达郢都。且,各县各封邑无有短缺,以及迟到者。” “善。”熊槐一听各地大军全部抵达郢都,不禁放松的笑了笑。 原本他还以为有那个封君会不开眼,无视他的命令。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是所有人都按时抵达了。 笑了笑,熊槐又问道:“司马,那汉东的情况如何?” 景缺立即应道:“回大王,截至昨日传来的消息,汉水东部的城阳蒋地两地,已经聚集了六万大军,其中,司败驻扎的蒋城汇聚了四万大军。同时,根据各地传来的出兵时间计算,想来现在汉东的大军也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等消息传到郢都,也就是明后两日之间。” “好。”熊槐大喜:“司马,传令下去,告诉郢都的将士们,休整两日,后日辰时,寡人将亲率大军前往江淮平叛。” “唯。” 次日,大军出发的前一日,大朝。 大殿中,熊槐看着浩大威严的大殿,看着殿中济济一堂的群臣,心中感慨万千。 或许,这一次将会他最后一次,在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大殿中召见群臣了。 或许,今天也是他最后一天居住在这座楚宫,最后一天居住在郢都了。 不久后,楚国的都城将会变成,那座他精心打造的寿郢。 而今天的大朝议,他除了安排留守外,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尽可能带最多的大臣前往江淮。 想着,熊槐轻咳了两声,然后感慨万千的道:“诸卿,明日寡人将亲自率领大军前往江淮平叛,为了尽快平定叛乱,为了应对他国的干预。” 说着,熊槐的目光在令尹昭雎等人转了一圈,开口道:“令尹,柱国,司马。” “臣在。”昭雎三人一同来到大殿中间行礼道。 “卿等三人明日全都跟寡人前往淮北。” “唯。” 接着,熊槐又看向群臣之首默默不语的太子横道:“太子,这次前往江淮平叛,你也跟寡人一起去。” “是,父王。” 而后,熊槐又点了十几位朝中将领重臣后,才看向屈原:“左徒,寡人此去江淮,国中大事就全由你负责。” 屈原闻言,立即一脸肃然地拱手应道:“唯。” ······ 安排好出征事宜后,熊槐又带着诸将来到一旁的侧殿。 此时,熊槐带着群臣立于巨型帛布地图前方,看着地图问道:“令尹,现在江淮那边的情况如何?” 昭雎闻言立即半眯着眼睛笑道:“大王,虽然我们的大军还没有出发,但是经过之前的重重手段,形势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扭转。 接下来,只需王师一到,便可一举解决江淮的叛乱。” “哦。”熊槐一喜,问道:“令尹说说看,江淮的形势怎么扭转的?” “是,大王。”昭雎一拱手,然后来到地图前,指着钟离城道:“大王,诸位,根据探子来报,不久前,江淮叛逆得到我们将在一月内出兵平叛的消息,为了震慑江淮尚未反叛的贵族,叛逆悍然出兵攻打钟离君。 而钟离君对叛军的来袭早有预测,叛军未到,钟离君便已经将钟离的百姓全部集中到钟离城中了,等钟离君得到叛军出兵的消息,钟离君立即向淮水之北的宋国公子服求援。 而公子服也没让钟离君失望,当即亲率一万大军进入钟离城帮忙守城,并且还让宋将臧子率四万大军在淮北遥相呼应。 如此,在钟离城的严防死守下,曲贼虽有十五万大军,但是强攻钟离三日不克。探子来报,因曲贼攻城失败的缘故,敌军因为轻取寿县、淮阴、广陵三地而高涨的气势,已经被极大的挫伤了。 只是,曲贼势大,钟离城岌岌可危,是故,钟离君特派其世子钟离玳前来郢都求援,现在世子钟离玳正在赶往郢都的路上。” 此时,唐昧瞥见自己身侧的弟子公子旺财毫无所动的模样,立即轻捻着胡须提醒道:“世子求援!这说明曲贼的攻势极强,所以钟离君才不得不派世子求援,以防不测。” 说着,唐昧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将钟离君见敌军势大,唯恐大王平叛失利的担忧说出口。 而公子旺财闻言一怔,而后脸色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另一边,昭雎听到唐昧的话,又看了看跟在唐昧身侧的公子旺财,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着道:“大王,诸位,如果说曲贼在钟离受挫只是对我们有利,那么六贼在六地的行为,则是从根本上扭转了战局。” 说着,昭雎脸色露出一股笑容:“之前曲贼出兵伐钟离的同时,六贼还率十万大军征伐逯城。 逯君因城池老旧,兵力悬殊而带着全城百姓弃城逃亡。而后,叛逆六贼见自己杀鸡儆猴的目的没有达到,同时也见自己轻取逯城,更是出于对廖城的贪婪。 于是,六贼便在攻破逯城的当日,诱骗廖君相聚,然后在聚会中将廖君杀害,接着趁廖城人心惶惶之际,强攻廖城半日,克之,廖君灭族。” 众人听到江淮之地这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被灭族的封君,全都露出复杂之色。 此时,昭雎接着道:“廖君灭族的消息一惊传出,江淮震动。接着,江淮贵族见叛逆势大,纷纷向叛逆靠拢,有出重礼贿赂叛逆的,有出大量钱粮给叛逆的,有为叛逆提供武器装备的,更有人悄悄地出兵援助叛逆的。 叛军中的内应来报,廖君被灭族后,叛军声势大涨,短短数日间,叛军的数量便增长到五十万之众,而且叛军的数量还在缓慢增加中。” 众人闻言脸色全都变得沉重起来。 现在叛军的数量便增加到五十万,等到平叛大军抵达江淮,可能叛军真的会如之前令尹预料的那样,可能会达到六十万,甚至会更多。 而平叛的大军,却只有三十万。 三十万对六十万,再加上他国可能的大军,这一战并不轻松。 “五十万···呵呵,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唐昧见许多人闻之色变,便笑道:“号令不一,人心不齐,人数越多就越混乱。现在叛军的数量达到五十万,那我平叛大军的胜率就达到八成,如果叛军的数量达到六十万,那我军的胜率就将到达十成。” 昭雎闻言,立即笑着点头道:“柱国言之有理。” 说罢,昭雎又开口道:“因为廖君无故被杀,不仅令江淮贵族震恐,同样也暴露叛军贪婪谋反的本质。所以,廖君事情一惊传出,几乎所有的贵族就在痛骂叛军为逆贼,而不再称呼叛军为义兵。 是故,现在,除了那些深陷叛军包围的贵族外,其余江淮贵族几乎全都宣布与叛军决裂了。 因前令尹昭阳之孙渤海君昭浪在叛逆反叛之初,就严辞谴责反叛行动,并率先征召军队宣布与叛逆势不两立的缘故。是以,廖君被灭族后,大量江淮贵族汇聚在渤海君身边。 不仅是贵族,还有各地的大商人、豪杰、游侠乃至百姓,他们在听说六贼设计杀害无罪的好友廖君后,纷纷唾弃叛逆。 如今,叛逆在江淮可以说已经人心尽失。” 顿了顿,昭雎接着道:“据探子来报,叛逆占据的地方,包括已经关闭城门的寿县在内,大量商贾工匠百姓出逃,以致叛逆的地盘物资奇缺,物价飞涨,怨声载道,人人思慕王师,希望大王尽快平定江淮的叛乱。” 说到这,昭雎拱手道:“大王,六贼杀害廖君一事,对我们平叛而言是利远远大于弊,此事可以说平白为我们平叛增添了三成胜算。” 熊槐只是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 昭雎见此,在拱手道:“大王,臣刚刚收到渤海君的上书,渤海之地已经聚集三万各地贵族大军,渤海君昭浪请求大王准许他率军平叛,不知大王的意思是?”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 虽然他对江淮贵族没有王命就汇聚在渤海君身边一事不满,但是,这也是楚国的传统,合乎楚国的国情。 更何况,当年楚国动荡之时,初代叶公都凭借着自己的威望,直接调用方城守军了。现在,贵族自发聚集在渤海君身边,这也不算大问题。 事权从急。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令尹,下诏,封渤海君昭浪为上将军,命他率军前往淮阴与叛逆对持,牵制叛军。” “唯。” “传令,让水师即刻往广陵聚集,围困广陵,牵制广陵的叛军。” “唯。” “传令,今日大军加餐,每人赏肉两块,赏肥肉一块,赏酒一壶。明日一早,大军出发前往江淮平叛。” “唯。” 次日,熊槐留屈原在郢都,然后亲自率领大军,带着太子横与公子旺财,以及令尹昭雎、柱国唐昧、司马景缺等朝中重将,往寿县而去。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另有算盘 就在熊槐率军前往江淮平叛的路上,另一边,齐国君臣还在廷议。 面对楚国六君等人的求援,面对齐国主力不在国中的尴尬境地,面对楚国内战一触即发的局势。 在声援现楚王并暗中支持叛逆让楚国内耗,与直接出兵支持叛逆换个楚王之间,经过数日的争论。在楚王出兵平叛的确切消息传出后,出于齐国君臣对楚王的信心,这一次朝议要求换一个年幼的楚王的声音终于彻底压倒了声援现楚王的声音。 可随后,齐国群臣又在为谁做诸将率军支援楚国叛军而相持不下,直到廷议结束,齐国群臣也没能争出个结果来。 散朝后,齐王地独留左丞相季子。 偏殿中,齐王地看着季子问道:“丞相,刚刚的朝议上,众多大臣推举丞相你亲自领兵前去楚国,可是丞相似乎有顾虑?” 说罢,齐王地立即露出迟疑的目光,刚刚群臣就右丞相田文、左丞相季子、将军田甲三人率军相互争持。 按照他的本意,在这种必胜的战事上,他有意让季子率军前往,以将齐国的军权进一步从田氏手中剥离,进一步削弱田氏的势力。 可是,刚刚朝议上,季子面对群臣的举荐却丝毫不为所动,以致他虽然想顶住田氏宗亲的压力,也无从开口。 此时,季子看到齐王迟疑的目光,立即解释道:“大王,臣刚刚在大殿上之所以迟迟不开口,那是因为臣自以为臣并不是出兵楚国的最佳人选。” “哦!”齐王地一怔,目光中的迟疑之色更重了。 季子不是最佳人选,可田文田甲与季子矛盾重重,季子想来也不会推荐田氏中人的。 那···难道说,在寡人不知道的时候,稷下学宫又出现了一个才华出众的名将了吗? 想着,齐王地立即问道:“那不知丞相想要举荐何人?” 季子笑了笑道:“客卿甘茂!” “甘茂?”齐王地闻言,立即皱起眉头道:“丞相,甘茂此人寡人是知道的,之前甘茂在魏国的所作所为,说明了他心还在秦国,甚至连他的家小也还留在秦国。 对于这个人,寡人不信,更不会将大军交给他,寡人不愿冒这个陷。” “大王英明。”季子笑道:“虽然臣也不相信甘茂会为我齐国的利益而战,但是,臣却相信甘茂肯定会竭尽全力的为秦国而战。” 齐王地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子,问道:“丞相,吾昏,还请贤卿细说一二。” 季子拱手道:“大王,之前大王在大梁会盟各国,结果,以我强齐之力,却败于三晋燕宋五国联盟,盟主以及诸将的位置全都被赵国夺去了。 此事,臣深以为耻。” 齐王地顿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上次在大梁被五国所欺,他自己心中也很不好受,若不是为了魏国这个盟友,若不是楚国保持中立不愿参与,若不是秦国太远难以为援,如不是五国已经将齐国包围,他差点当场拂袖而去。 虽然在大梁受辱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但是现在一听到季子提起,他心中依然还耿耿于怀。 耻辱啊! 此时,季子见齐王眼中流露出怒火,立即拱手道:“大王,自从臣得到楚国内乱的消息,臣便一直与稷下学宫的诸位先生一同商议,经过多日共商,臣等以为对我齐国最有利的做法,那就趁机联楚、联秦、联魏、恐吓韩宋、孤立并削弱赵国,然后再伺机图谋燕国。” 齐王地露出震撼之色,急忙向季子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季子点了点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道:“大王,先说楚国,自从楚王宣布变法后,天下各国都以为楚国必将大乱,而大乱的时间点,十有八九就是楚王驾崩之后。但是,现实的情况告诉我们,楚国内部封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楚国内乱也来得太突然。 虽然楚国的内乱让我们措手不及,甚至我们齐国的主力还深陷河东难以回援。但是,这些因素却并不妨碍我们出兵干预楚国。 而臣之所以不主动请命领兵入楚原因,除了臣不善兵事外,更重要的是臣也不善外交。” 说着,季子见齐王地似有安慰之意,立即接着道:“如今楚国叛军已经聚集数十万之众,实力强大,加上叛军已经跟赵国勾搭上了,获得了赵国的支持,甚至赵国还有意立公子子青为王。 若是公子子青真的被叛军以及赵国拥立为君,让现在保持中立的楚国也倒向赵国,这将对我们十分不利。” “所以···”季子微微一顿,然后看着齐王道:“所以,甘茂这个对秦国忠心耿耿的楚人,这个长袖善舞的楚人,便成了我们最有力的棋子。 甘茂本身便是楚人,让甘茂率军入楚,则极大的消弱了楚国对我们的抵制。同时,甘茂长袖善舞,与诸多楚国贵族有交情,有他在,必能联系一大批支持我们齐秦两国的楚人。如此,我们便可借用甘茂这齐秦楚三国的深厚背景,借用甘茂的才智,撇开赵国,另立秦夫人之子为王。” “立秦夫人之子!”齐王地顿时焕然大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新任楚王乃寡人所立,则他一定会倾向寡人,而不是赵国。甚至,为了齐楚之间的交好,寡人还可以将叛军答应给寡人却难以守住的淮南地归还楚国,并将王女相嫁,结为姻亲,以示交好。 而楚国经历了内乱,元气大伤,必然会以寡人马首是瞻,如此,寡人手握齐楚联盟,则必将成为天下霸主,其余各国谁敢抗之。” “不仅是楚国,还有秦国。”季子笑道:“大王,既然甘茂心向秦国,那咱们就许诺甘茂,只要拥立秦夫人之子的事情成了,那我齐国便送甘茂回秦国任相。 有秦相的位置等着,甘茂岂能不竭尽全力。” 说罢,季子大笑道:“只要齐秦楚三国联盟一成,那么我们三国就可以任意宰割三晋。而宰割三晋,我们可先联合出兵从魏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进一步削弱魏国,并逼迫魏国背弃赵国,转而与我们结盟,然后逼迫宋国也倒向我们,接着联合各国伐赵,一则雪耻,二则削弱赵国。 最后,等三晋实力大损之际,等秦楚元气未复之际,我们便可出兵伐燕,一举解决我齐国后患。” 说到这,季子露出向往之色:“大王,只要燕国一灭,那时我齐国东临大海,南至淮水,西有三水,北至无穷的天下第一大国。 如此,在可见的未来,用不了多少年,天下就是我们齐国的!” 齐王地心中一动,目光中满满的憧憬道:“当寡人还在为夺回清河,占据淮南,削弱楚国而沾沾自喜时,不想,先生却已经将目光放在天下了。” 说着,齐王地目光坚定的道:“这一次,寡人必将完成先王的遗憾。” 说完,齐王地立即吩咐道:“丞相,你立即派人前去联系秦国,就说寡人打算与秦国结盟。” “唯。” “丞相,立即派人悄悄传令给将军触子,让他率军准备收兵回国。” “唯。” “丞相,传寡人令,寡人要立即召见客卿甘茂。” “唯。” “丞相,传寡人令,重赏三军,寡人要甘茂明日就率军前去援助楚国义军。” “唯。”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心中不服 另一边,在齐王与季子商议的时候,正在回府路上的田甲,一得到齐王地独留左丞相季子的消息,顿时皱起眉头。 “大王单独会见季子,看来这次在谁领兵伐楚上,已经属意季子了。” 想着,田甲心中十分沉重的道:“也对,楚国内乱,贵族反叛,击败楚国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王一向偏爱季真,这次自然也会将这个好差事交给季真了。 可是,季真这个家伙从未领兵作战,而我却征战沙场二十余年,多次出生入死,资历在齐国无出其右。现在呢,大王挑选军中主将,选择了战功平平的触子,这次率军攻打楚国,又选择了毫无才干的季真···” 说着,田甲想起自己两次被楚国俘虏的经历,想起可轻易洗刷耻辱的机会似乎就要从他手中溜走,顿时心中憋屈非常,既怨又怒的道:“大王如此偏袒,我心中不服。” 说罢,田甲无奈的长叹一声,然后心痛委屈的道:“来啊,速速将本将珍藏的大明珠取来。” “诺。” “快,转道去丞相府上。” “诺。” 不久,田甲携带着一颗珍贵异常的大明珠进入田文府上,又过了一会儿,田文与田甲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向王城而去。 宫中。 齐王地与季子二人一边等着甘茂,一边议论着天下的局势,正说的高兴间,一个侍者禀报道:“大王,右丞相与田甲将军求见。” 齐王地一怔,脸上笑容瞬间收敛,与季子对视了一眼后,立即应道:“请他们进来。” “唯。” 不久,田文田甲二人进入殿中,见殿中并无季子的身影后,微微一怔,然后立即行礼道:“大王!” 齐王地点了点头,看着二人问道:“丞相与将军前来找寡人有何事?” 二人对视了一眼,田文拱手道:“大王,关于出兵楚国的事情,臣以为如今将军触子领军在外,而将军田甲久经战阵,熟于兵事,且在军中声望甚高,实在是领兵出征的不二人选。 是故,臣思虑再三,愿以身作保,举荐将军田甲为将。” 齐王地闻言皱起眉头。 他刚刚已经决定用甘茂为将伐楚,不会再换人了。 可是,现在丞相田文亲自为田甲作保,远不是不久前大殿中群臣相互议论的时候可比。现在田氏领袖人物开口,这就代表着田氏的意志,一旦开口拒绝,这就会激化他与田氏之间的矛盾。 而这,是他一直在避免的。 甚至,他一直忍受着田文这个丞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想削弱田氏的力量,可是却不想撕裂他与田氏的关系。 可是,如果现在将领军的主将换成田甲,而舍弃甘茂,破坏刚刚制定的战略,这也绝非他所愿。 此时,田甲见齐王犹豫,立即长拜请命道:“大王,臣屡屡遭楚国所欺,臣恨之深矣,虽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刷臣心中耻辱。 此次楚国内乱,乃是臣报仇的机会,臣愿以全族性命担保,不破楚国誓不罢休。” 说罢,田甲带着满腔热血与仇恨伏地不起道:“还请大王成全。” 齐王地一听田甲的声音饱含仇恨,顿时摇了摇头。 这次楚国内乱,趁火打劫击败楚国不难,难得是击败楚国后再结交楚国群臣,让楚国君臣心甘情愿的登上齐国的战车,而不是将饱含对齐国仇恨的楚国君臣绑上齐国战车。 若是田甲去了,就凭他心中对楚国的仇恨,那就一定会坏事。 想着,齐王地立即带着遗憾的语气道:“将军的意思寡人很明白,将军的心意寡人也很想成全,只是这次攻打楚国的目的不是击败楚国以及彻底削弱楚国,而是更加深入的与楚国结盟,交好楚国。” “所以···”齐王地看着前方依然还跪在地上,满脸都是不信的田甲,尽量安抚道:“在等一段时间,寡人有意出兵攻打另一个国家,到时将军可为主将···” “大王···”田甲一听齐王拒绝了他用全族身家性命作保领兵,不禁猛地抬起来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齐王,甚至连眼中的泪水都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田文见状,心中难受,立即拱手劝道:“大王,臣···” “丞相不必多说!”齐王地制止了田文,再安抚道:“将军···” ······ 不久后,田甲极度憋屈的回到自己府中,然后独自进入书房。 接着,其他人一退,田甲顿时按捺不住,猛地抽出宝剑,在书房中一顿乱砍,且一边乱砍一边大怒道:“可恶···可恨···耻辱···说什么攻打楚国不是为了击败楚国,而是为了加强与楚国的友好关系,推诿之词,全都是推诿之词,这分明是对我的不信与怀疑。 本将都那么低声下气的再三求他了,可是他却全然不顾我的请求,我已经流着泪水跪在地上求他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难道我田甲的尊严荣辱在他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说着,田甲想起自己两次被楚国俘虏的屈辱,想起自己面对国中父老异样目光的心酸,想起自己被他人嘲弄的心痛,想起自己刚刚多次请求而齐王不为所动的绝望,顿时心都碎了。 “唉~~世人说生不如死,现在我终于是明白了,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说罢,田甲将剑横在自己脖子上,正欲自我了断,此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书房:“将军,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大王任命客卿甘茂为将,明日率十五万大军前去援助楚国义军。” “甘茂?”田甲的手一缓,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如果齐王任命季子为将,将立功的机会交给季子,那他也就不多说了。 毕竟,他自己终究还是被楚国俘虏了两次;毕竟,他在齐国的地位远不如季子,毕竟,他在齐王心中地位也远不如季子。 输给左丞相季子也就算了,可是输给甘茂??? 那甘茂是什么人? 一个身在齐国心在秦的客卿。 大王宁愿用一个毫无忠诚可言的甘茂,也不愿用我这个田氏宗亲! 我可是田氏宗亲啊! 想着,田甲大怒将手中的宝剑摔在地上,目光中充斥着怒火,大吼道:“我不服···”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齐国之乱 次日,甘茂率军离开临淄往清河城而去。 这一日,田甲整日呆在府中,并未出门。 又三日,田甲依然呆在府中,不曾踏出府门半步。 第五日清晨,就在临淄城中所有的人都以为田甲心中不满,想不开不愿见人的时候,田甲悄然离开自己家中,来到自己的军营中。 临淄城中齐军大营。 田甲将自己的亲信将士聚集过来,然后站在高台上,对下方的三千守城将士大吼道:“将士们,大王昏庸,远亲近疏,识人不明,用人不当,齐国有此君王,绝非齐国之福。 所以,今天,本将决定发动兵谏,除奸臣,立贤人,另立贤明的太子为王。” 三千将士猛然一听田甲反了,顿时脑袋一懵。 接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田甲大喊道:“除奸臣~~” 诸将士一听,本能的跟着大喊道:“除奸臣··” “立贤人~~” “立贤人···” “立太子~~” “立太子···” “杀~~” “杀···” 接着,田甲长剑一挥,三千守城将士立即倾巢而出,直扑临淄王城。 齐宫中。 齐王地还在昏睡之中,突然被一阵慌乱声吵醒。 “何事吵闹,成何体统!”齐王地大怒。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个侍者匆忙闯进寝宫:“大···大···王···王,不好了,丞相田文与将军田甲反了。” “啥?丞相与田甲反了?寡人的大臣也反了?寡人该不是还在做梦吧!”齐王地一怔,愣愣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然后嘴角猛地一抽:“哎呀,疼···不好,不是在做梦?!” “快,更衣,快给寡人更衣!” 等齐王地穿好衣服,仓惶出逃之时,田甲已经赶到齐王地不远处。 齐王地:“···” 另一边。 田文正在享用早膳,一个门客突然冲进进来:“君上,不好了,将军田甲反了。而且···而且田甲还说他是奉了你的命令” 田文一怔,然后心中一慌,脸色一白,顿时破口大骂道:“竖子,胆敢害我如此,快,快派人去阻止他。” “来不及了。”来报信的门客急道:“宫城侍卫大都是田氏中人以及国中贵族子弟,他们一听是君上你反了,而且还有田甲将军带头,全都避而不战,直接放叛军入城,现在叛军已经杀进宫城了。” “······”田文一懵,脑海一片空白。 “报···”此时,又有一个门客快速跑进来:“君上,将军田甲占据宫城,抓了大王与王后还有太子。” “···” “报···将军田甲派军队屠了左丞相季子满门。” “···” “报···将军田甲派人来请君上入宫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田文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可恶,田甲这个混蛋,往日我也算待他不薄,现在他竟然要将弑君叛乱的恶名栽到我的头上,可恨,可恼,可杀。” 说着,田文又绝望的囔囔道:“崔杼弑其君,赵盾弑其君,事已至此,看来叛乱的名头肯定已经落到我头上了。” 说罢,田文一面让人去拖住田甲的使者,一面悄然登上一辆马车,然后向西方而去。 而后,田文一逃,田文的三千门客跟着四散逃亡,有的另谋他就,有的追随田文而去,有的逃亡出城不知所踪。 其中,作为田文的重要门客苏代,在迷茫之中,独自去了北方。 很快,田甲杀季子,劫齐王,驱策士,逐说客,而右丞相田文逃亡出城下落不明的消息,便引得齐国举国震惊。 接着,还在路上的甘茂大军,一听齐王太子双双被劫持,而两个丞相一死一逃,全军一片哗然。接着,威信不足的甘茂根本控制不住大军,刚刚被征召聚集起来的十五万大军,原地崩溃四散,最后,原本整整齐齐的十五万大军,只剩下甘茂独自一人奔赴楚国。 另一边,河东战场。 赵军大营,赵主父看着帐中诸将道:“诸位,寡人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不久前,齐国内乱,齐将田甲劫持齐王,杀了左丞相季子,而齐右丞相田文逃亡失踪,现在整个齐国陷入混乱之中。 寡人身为盟主,想要替齐国平定内乱,可是眼下河东战事不停,寡人难以脱身,这该如何是好?” 营中诸将闻言,在为齐国也爆发内乱而震惊的同时,也纷纷皱起眉头。 此时此刻,不仅赵国的大军想撤,而且其他五国的大军也有些不稳了。 其实早在楚国内乱的消息传来后,赵军、齐军、宋军便已经军心动摇了。 只是,出于对赵魏韩三国迫切希望压制秦国的需求,出于魏国急于夺回河东的急切,出于燕国想要牵制齐国支援楚国的需要,出于赵国对楚国鞭长莫及的现实,所以六国联军才勉强稳住了这个脆弱的同盟。 可是,即便是如此,在楚国内乱的消息传来后,齐军还是开始消极怠战了。 所有人都知道,若不是五国一直在密切的监视齐军,恐怕齐军早就偷偷跑了。 同样,也正是因为五国都感觉到不妙,所以在得知楚国内乱后,全都加强了对绛城的攻势,以希望能快速解决河东战事,能将秦国重新压制在河西。 但问题是,他们现在已经连续强攻绛城两月了,可是绛城一直都是看着马上要被攻破的样子,却一直都没有被攻破。 此时,赵主父将诸将全都沉默不语,再开口道:“诸位,齐国内乱,不能再第一时间顾及远在河东的齐军,但是,事发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有人传讯来此。 虽然寡人已经联合魏韩两国,封锁上党,尽量拖延齐军得到消息的时间,但我们究竟能拖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 可寡人知道的是,如果齐军得到齐国内乱的消息,那齐军一定会立即退走的。” 说着,赵主父十分沉重的道:“齐军一退,这将会对我们的联盟造成极为毁灭性的打击,甚至联盟十有八九会直接解散,如此,寡人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以赵国为首的联盟就将土崩瓦解。而这,绝不是寡人以及诸位想看到的。 所以,为了能赶在齐国退兵之前,攻克绛城,驱逐秦军,夺回河东,还望诸位指点寡人。” 说罢,赵主父对诸将拱手行礼道:“拜托了。” 诸将见此,沉默了一下,然后,从秦国逃亡归来的楼缓拱手道:“主父,臣在秦国用事多年,对秦军知之甚详。秦国攻打河东之前,秦军已然是疲惫之师,秦国军粮也已经出现短缺。 现在,我等联军之所以攻打绛城不克,那是因为秦王将河东的大量土地分给了秦军将士,所以,秦军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爵位,才会在绛城这个地方死扛。” 说着,楼缓见赵主父点头,便继续道:“激战小半年,甚至是猛烈激战两月后,臣见绛城城墙已经崩坏,秦军士气已经下降,加上河东的魏国百姓得知联军到来的消息,一直都不愿配合秦军,甚至还在后方给秦军添乱。 是以,臣以为,只需要我们继续维持现在的攻城力度,不出一月,绛城必下。” 赵主父摇头道:“寡人等不了一月,也没有一月时间。” 楼缓拱手道:“所以,臣以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要想快速破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激励将士。” “怎么激励,重赏将士吗?” “不够,将疲士劳,仅仅只是重赏还不够,还需主父你亲自上阵,以激励大军士气。” “不行,太危险了!” 赵主父还未说话,以公子章为首的赵将便立即跳出来反对。 在诸将的反对声中,赵主父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猛地从席上站起来,拔剑示意道:“诸将不必多说,寡人已经决定了,明日寡人将亲自率军攻打绛城。” 公子章一听,立即跪在赵主父面前:“主父,万万不可,曲水九曲十八弯,绛城易守难攻,主父你是万金之躯···” 赵主父闻言,立即大怒道:“吾意已决,不必多言,再劝者斩!” 公子章一怔,而后见赵主父态度异常坚决,便拱手请命道:“君父有其事,儿臣代其劳,现在君父要亲自上阵,儿臣愿以身替之。” “这···”赵主父一怔。 “父亲,父子本一体,明日还请父亲让儿臣打头阵,若是儿臣攻城失利,那时,父亲再亲自上阵不迟。” “这···”赵主父闻言,看着情真意切的长子,顿时感动莫名,甚至连虎目中也隐隐可见泪光。 “父亲!” “好。”赵主父立即收拢情绪,大喝道:“传令下去,寡人要重赏大军,并且,告诉各国大军,明日我父子将亲自上阵攻城,不克绛城,誓不罢休。” “必胜!必胜!” 军令一下,六国联军士气大振。 次日,联军攻城,赵主父长子公子章亲率精锐赵军攻城。 而后,公子章在城墙上与秦军展开殊死搏斗,虽身受数创,但仍然誓死不下城墙,联军见此,士气再度高涨。 随后,双方激战一个时辰后,秦军不敌,魏冉败退,联军攻克绛城。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甘茂来投 另一边,熊槐率军一路往寿县而去,半月后,聚集在城阳的三万楚军在熊槐嫡长孙的率领下加入平叛大军的队伍。而后,熊槐聚集了祖孙三代,带着二十五万大军继续向东而行。 离开城阳两日后,一直在暗中操纵江淮大局的陈轸来到大军之中。 片刻之后,熊槐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的看着陈轸:“贤卿,寡人本以为你在齐国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不想,贤卿竟然还能绝地反击,成功煽动田甲谋反! 虽然这次田文未死,未竟全功,但田文谋反的恶名已经洗刷不掉了。而且,现在齐军还没离开齐国就崩溃了,国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更加确信寡人乃是神明化身的!” “大王,这只是巧合,田甲谋反并不是臣派人煽动的。”陈轸摇了摇头,并没有揽过功劳。 “哦!”熊槐一怔,惊疑地看着陈轸。 “本来!”陈轸感叹道:“按照计划,臣鼓动齐国大臣推举田文为将,然后趁机截杀田文田甲于淮南,以除掉齐王的心腹之患,让齐王彻底摆脱田氏,与田氏决裂的。 可是,不曾想,虽然我们推荐田文的计划失败了,但臣更没有想到,手中只有区区三千防卫临淄的田甲,他突然就反了呢。” 熊槐愣了愣,哈哈大笑道:“贤卿,不管田甲叛乱是不是贤卿的功劳,但是,现在田文田甲一逃一反,齐国大乱,这就是贤卿努力的结果啊!” 说着,熊槐叹道:“只可惜啊,寡人已经给齐国的大军准备好了大礼,结果,齐军还没有走到淮南就四散了。” 陈轸也遗憾的点了点头,花费数年布的局,结果,不仅田文那条大鱼没捞到,甚至那十五万已经上钩的齐军也跑了。 不过,好在江淮的那些贵族是没地方可跑的。 想着,陈轸又开口道:“大王,虽然谋反叛乱的名头已经落在田文身上了,而且连田文自己也畏罪逃亡了。但是,田文此人甚能得人,加上他终究还是没有真的参与叛乱。所以,臣担心齐王与田文两人,可能会被人说和,然后重归于好。 就跟齐宣王与田婴一样。” 熊槐想了想,笑道:“虽然齐王地的心胸远不如他父那样开阔,但我们也不得不防。” 说着,熊槐看着陈轸问道:“贤卿可有办法,让田文永远也无法回到齐国用事。” 陈轸笑道:“大王,臣正打算去一趟齐国,重礼行贿齐国重臣,让他们随同田氏宗亲一起开口替田文求情。” 熊槐眼睛一亮:“好,好办法,那就有劳贤卿再走一趟齐国,记得多带礼物。” “唯。” 陈轸离去后,熊槐沉默许久,然后轻轻一叹:“可惜啊,田甲手中的军队太少,加上田甲威望不足,肯定难以维持局面。不然,齐国就将变成下一个魏国。” 又三日,就在熊槐率领大军即将赶到蒋城时,此时,令尹昭雎前来禀报:“大王,甘茂来访。” “甘茂?”熊槐一怔,难以置信的道:“甘茂不是失踪了吗?没想到他竟然跑到寡人这里来了。” 昭雎笑道:“大王,以甘茂现在的情况,恐怕他也只能来楚国了,否则,他就只能去投奔周天子了。” 熊槐呵呵大笑道:“不错,虽然田甲谋反跟他没关系,但是,他作为直接触发田甲谋反的关键人物,齐国他肯定呆不下去了。 而秦国那边也如此,虽然秦国攻取河东,甘茂是有大功的,但是现在秦国是公孙奭等人当权,这些人可是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所以,这秦国他也是回不去的。 至于三晋,有魏国做榜样,赵韩两国岂能收容他。 所以说,现在甘茂走投无路,只能来投奔寡人了。” 此时,昭雎面带迟疑之色道:“大王,之前甘茂奉齐王之命率军来楚援助叛军,现在齐国内乱,他却抛弃齐国前来投奔大王,所以,臣以为甘茂并非真的来投。 而且,之前甘茂投奔魏王,魏王待甘茂甚厚,但是甘茂转眼就将魏国卖给秦国,导致魏国精锐尽丧,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是以,甘茂来投一事,臣请大王慎重考虑是否接纳他。” 熊槐愣了愣,笑道:“令尹多虑了,甘茂本来就是楚人,现在他愿意回国,寡人岂能弃之不理。况且,甘茂乃天下闻名的大贤,今日他陷入困顿,无奈之下前来投奔寡人,寡人又岂能辜负于他。 昔日田忌也是在齐国遭难,这才无奈之下投奔我楚国,先王不仅接纳了田忌,甚至还委以重任,是以,先王的田忌之助,这才能大败齐军,围齐王于徐州。 如今甘茂来,寡人也一定会向先王对待田忌一样对待他,如果,他日后要走,那寡人也会重礼送之。 就如同昔日寡人送田忌回齐国一般。” 说着,熊槐立即吩咐道:“传令,迎上去,寡人将亲迎甘茂。” 昭雎见楚王心意已定,立即应道:“唯。” 不久,甘茂远远的看见楚王带着楚相昭雎一同前来,并且还百步之外停车,步行来迎。 见此,甘茂一边摸着手中的纸质《老子》,一边感慨万千。 他本以为他在秦国坑了楚王一次后,在魏国又拒绝了楚王一次后,不久前他又接受齐王的命令来攻打楚王后,现在,楚王应该已经不向以往那样礼遇他了。 但是,现在这情况,楚王依然待他如旧啊。 想着,甘茂情不自禁快步向前走去,一面念道:“大王···” 另一边,与得到齐国大乱的消息而士气高涨的楚军不同,寿县中,叛军得到齐国援军崩溃的消息,士气再度下跌。 此时,因楚王大军逐渐逼近寿县,六君、曲阳君、龙舒君再次商议起来。 只是,与之前的兴致勃勃不同,遭到打击的三人,此刻全都带着凝重之色。 “两位。”六君咽了咽口水道:“因齐军崩溃,众人见援军已经无法到达,全都十分不安。 而且,探子来报,大王率领三十万大军还有四日便会抵达寿县,此时,城中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相约决战 龙舒君闻言,不禁在心中默默的将六君与曲阳君埋怨了一番。 若不是六君心生贪婪,为了廖城而将无辜的廖君灭族,众贵族为何会人人自危。若不是曲阳君攻打钟离失败,大军又怎会士气低落。 不过,龙舒君也知道,现在并不是相互埋怨的时候。 于是,龙舒君想了想,开口道:“六君,曲阳君,如今齐国的援军咱们已经指望不上了,而赵国那边,虽然我们屡屡催促,但是赵国一直以河东战事正烈为由,拖延出兵的时间。 现在,最起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咱们已经没有援军了。” 曲阳君闻言,立即开口道:“所以,在下以为我们应该据守寿县,一边打击暴君的士气,一边等等待赵国的援军。” 说着,曲阳君看着二人道:“两位,赵国那边传来消息,联军正在猛攻秦军,秦军已经快顶不住了。在下相信,用不了多久,联军就会来救援我们的。” 曲阳君话音还未落下,六君立即反对道:“不能据城而守,其原因有二。首先,一旦暴君将我们包围,然后清理了城外所有地区,那么我们就将陷入孤立无援的死地。要知道,暴君在江淮那也不是千里奔袭,这江淮地区也是暴君的主场。 其二城中人心惶惶,时日一久,我担心会有人打开城门迎暴君入城。” 曲阳君闻言冷笑一下,然后讥讽道:“我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六地就在寿县南边不远,一旦我们坐困寿县,你担心你六地百年积蓄会被暴君一扫而空,然后六地会沦为一片白地吧。” 六君闻言,顿时恼怒道:“对,我是担心六地,试问,凡是在寿县南部西部的封君贵族,又有谁是不担心的。” 说着,六君看向龙舒君道:“龙舒君,你担不担心?” 龙舒君闻言,顿时长叹一声。 世人皆知楚国最怕打长久战,现在轮到他作为大军的决策者了,他发现世人都说对了。 若是他们坐困寿县,然后楚王的大军将寿县以外的地区全扫荡一遍,不,或许只要扫荡六七个封君的封地,那么剩下的贵族肯定就全都坐不住了。 要知道,楚王跟所有反叛的贵族都联系了一遍,天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贵族答应了楚王的条件。 龙舒君可以保证他自己拒绝了楚王的条件,可是,他不能保证六君以及曲阳君。尤其是后面那些临时加入的贵族,万一···其中有一些人是接受了楚王了秘密任务,才加入叛军的呢? 想着,龙舒君在六君期待的目光中,立即应道:“六君所言极是,在下也很担心。” 说着,龙舒君看向曲阳君道:“曲阳君,曲阳虽在寿县的东边,可是,一旦暴君包围寿县,然后派一支数千人的偏师去曲阳,不知君担心否?” “···”曲阳君愣了愣,然后脸色一沉:“拒守寿县的话请勿再提,等暴君来,我们与立即他决战。” “善!”六君立即大喜的应道。 次日,叛军诸将聚集议事。 “诸位。”六君率先开口道:“刚刚本将收到一个好消息,就在昨日,经过宋王的努力,淮北臧子率领的宋军,已经从淮水北岸退回泗西城了。现在,我们已经不用担心宋军会突然杀到我们背后了。” 接着,曲阳君亦开口道:“诸位,本将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不久前,联军在河东大破秦军,已经为魏国收复河东。现在,六国百万联军,正在南下陈蔡的路上。” “太好了···” “幸甚!幸甚!” “天助我也!” “···” 曲阳君的话,顿时让众人大喜过望。 本来,齐军崩溃后,他们以为没有援军了,不想,他们虽然失去了十五万齐军,但马上就得到了百万援军。 就在众人相互庆幸的时候,曲阳君又开口道:“还有,暴君的军队在得到百万联军来袭的时候,士气大跌,军心崩溃。 而被暴君强行征召来的贵族,见大势已去,已经决定背叛暴君,许诺我们会临阵倒戈,跟咱们一同击溃暴君,然后咱们一同恢复楚国昔日的优良传统。” 众人闻言,立即喜笑颜开地道: “我早就知道暴君的新政不得人心。” “暴君倒行逆施,一定会众叛亲离的。” “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 此时,龙舒君见众人大喜,立即开口道:“诸位,有了暴君军中的贵族许诺,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所以,我们决定,等暴君来,以逸待劳的我们,绝不能给暴君休息的时间,要直接出动大军跟暴君决战。” “决战···决战···” “必胜···必胜···” 又两日,熊槐率领大军正走到寿县西部六十里处,此时,昭雎来到王车上。 “大王,叛军送来战书。”昭雎双手奉上战书道:“叛军邀我们明日决战。” “哦。”熊槐从昭雎手中接过战书,一眼扫过叛军约定的时间地点后,笑了笑道:“哼,正合我意。令尹,答应他们,明日跟他们决战。” “唯。” “传令,加快行军速度,今日大军多走二十里,赶到寿县三十里处,再进行休整。” “唯。” 另一边,寿县。 六君从一个信使手中接过密信,然后展开一看,脸上立即露出大喜之色,然后对满脸期待的曲阳君与龙舒君道:“好消息,三闾大夫来信,那暴君接到我们的战书后,不仅同意了决战的要求,而且,暴君还下令加快行军,他们今天将会多走二十里路。” “什么?”龙舒君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暴君率领军队已经连续行军一月,今天将疾行五十里,然后明天一大早就决战,他疯了不成。 就算暴君疯了,可是令尹柱国呢?他们可是久经战阵的宿将,怎么让暴君做出这等糊涂事。” 六君将密信递给龙舒君,然后笑道:“三闾大夫说,虽然令尹与柱国都强烈反对明日决战,主张休整两日,先破寿县周围的城池,打击我们的士气,然后再与我们决战。 可是,暴君自持勇武,更担心联军会突然杀到,所以强硬的要求明日决战。”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人心所向 此时,龙舒君看着密信中的内容,大惊道:“令尹柱国谏之甚急,暴君大怒,决定明日亲自指挥大军,而让令尹柱国去指挥左右两军了。 这···暴君疯了,真的疯了。” 说着,龙舒君又将密信交给一旁迫不及待的曲阳君。 曲阳君将密信一扫而过,然后大喜道:“我之所俱者,无非是令尹柱国二人而已,现在此二人被暴君排挤,而从未临阵指挥的暴君亲自指挥决战··· 一个初次指挥大战的疯癫糊涂的暴君,突然去指挥三十万大军与我五十万大军决战,他能将令旗鼓点背下来吗?” “啊哈哈哈···”曲阳君嘲讽的大笑,然后自信满满到:“明日一战,本将都不知道咱们如何才会输。” “哈哈哈···”六君龙舒君亦开口大笑。 笑毕,六君又开口道:“两位,三闾大夫说,他现在正在暴君麾下用事,他可以许诺,明日一战可率麾下将士倒戈一击,但他要求我们明日不要让他的嫡次子参与决战,免得暴君察觉。 对于此事,你们以为如何?” “无妨,那屈恢手中不过区区两千丁壮,这么一点人,在百万大军的决战中根本就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所以,本将以为可以答应他。”曲阳君闻言嘿嘿一笑。 这两个月来,屈署的密信基本上每隔十天半月就会送来一份,而且朝中的动向策略也跟屈署信中的内容一模一样。 现在,他们对屈署已经完全相信了。 此时,龙舒君见曲阳君已经答应了,跟着道:“可以,屈署乃是我们分化屈氏的重要力量,不宜与其交恶。” 六君闻言,立即点头:“好,既如此,那本将这就写信回复屈署,并约定倒戈的信号。” “善。”曲阳君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不久,六君在二人注视下写好信函,然后让人快速传信。 就在此时,舒庸君快步走了进来:“大将军,上将军,各国探子来报,暴君的军队加快行军速度了。” 六君三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笑毕,六君立即吩咐道:“传令,今日全军加餐,明日三更造饭五更用饭,然后出城与暴君决战。” 当日黄昏时分,熊槐带着大军匆匆赶到寿县西部三十里外,然后大军连军营帐篷都没有扎,便开始原地休整,并准备晚餐。 接着,熊槐召集诸将,将自己亲自指挥大军决战的消息通知了下去,然后强硬的将明日的战事安排好,便让满腹迟疑的诸将下去准备决战。 众将心事重重的离去后,独自留下的令尹昭雎,一脸沉重的拱手道:“大王,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何须大王亲自出手,不如明日大战交给臣来指挥,臣必大破叛军。” 熊槐看着请命的昭雎,笑了笑道:“令尹担心寡人不是叛军的对手!” “不。”昭雎赶紧摇头:“大王神威,叛逆必然一触而溃,只是现在我楚国名将都在这里,何须大王亲自出手,这实在是太抬举那些叛逆了。” 熊槐无语道:“嗯,说到底,令尹还是不信寡人啊。” “这怎么···”昭雎正要否认,却被楚王打断。 “令尹放心,寡人已经在叛军中设下伏兵,明日一战,寡人必胜,令尹只管指挥左军便是。” “大王···”昭雎正要多说,此时,三闾大夫屈署走了进来:“大王,逯君率五百将士抵达五里外,说要向大王请罪。” “逯君?”熊槐笑了笑,道:“快请逯君来,寡人之前就已经下诏,叛军势大,各县个封君闭城自守,虽失地,也可无罪,现在逯君还能率五百将士前来助阵,此何罪之有!” “唯。”屈署闻言立即拱手退下。 另一边,逯君忐忑不安的在大军五里外停留,并不断的向楚王的大军中张望,忽然,他见屈署驱车来,立即不行上前。 “三闾大夫,大王如何说?” “逯君无忧!”屈署笑道:“大王不会降罪,并让我来接君去见大王,而且大王还特意下令,为君以及君之五百将士准备好晚膳。” “这···”逯君一听楚王连晚膳都给自己这些人提供了,顿时感动道:“大王仁厚,快,请大夫快带我去见大王。” 不久,熊槐才将逯君安抚好,接着,屈署又来报:“大王,留守六地的六君之弟六璟,刚刚带着数百人以及六地典册珍宝来投。” “六君之弟六璟?”熊槐一怔,这个人他知道,但是,他却没料到六璟会突然来投奔他,因为他根本就没派人联系六璟。 难道说六璟真的是忠心耿耿,所以这才一听到寡人来到寿县的消息,就立即前来投奔! 虽然没料到,但是,熊槐也清楚的知道六璟来投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六璟还带着六地的典籍跟珍宝。 想到这,熊槐立即应道:“快,快请他来。” “唯。” 不久,六璟来,一见楚王便泪流满面的以头抢地道:“罪臣六璟拜见大王,臣死罪,请大王赐罪!” 熊槐见此,不知六璟心意,当即给了在一旁作陪的屈署一个眼神,在屈署点头后,立即开口道:“贤卿大可不必如此。” 说着,熊槐见屈署已经将六璟扶起,便安慰道:“六君罔顾君恩,率众反叛,寡人虽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拿去喂狗,但是,贤卿能深明大义,毅然与你兄六君决裂,这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说着,熊槐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六璟道:“卿之高义,足以为群臣表率,寡人决定封你为六义君,食邑五百户。” 六璟一听,更加既感动又悲痛的道:“大王,臣兄大逆不道,臣上不能对大王尽忠,下不能阻止兄长行不忠之举,臣何德何能能当此重赏。” 熊槐重重的点头道:“贤卿当然当得···” 就在熊槐与六义君璟谈话间,此时,江淮西侧还未正式投靠叛军的贵族,也陆续赶到大军之外。 对此,熊槐便让令尹昭雎接待安抚那些封君以下爵位的贵族,而他亲自接见前来投靠的封君。 这一见,便一直接见到深夜。 而熊槐手中的大军也从三十万增加到三十三万。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乱其心志 次日,盘踞寿县的叛军三更开始造饭,五更开始用饭,用饭完毕后,城中的叛军中军主力与城外的叛军左右两军立即倾巢而出,迅速向西部而去。 另一边,昨夜忙了大半夜的熊槐,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被屈署叫起。 “大王,探子来报,刚刚寿县的叛军已经离开寿县,并分成三部向我们这里杀过来了。其中,叛军中军有三十万之中,都是叛逆的主力,而且逆首六君与曲阳君都在中军。 而叛军左右两翼,各十万人,分别由叛逆龙舒君以及勷君统领。” 熊槐闻言,快速接过屈署递来的湿巾抹了抹脸,然后问道:“贤卿,阴陵以及广陵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大王。”屈署接过楚王递来的湿巾,一边递给身侧的士卒,一边应道:“据上将军昭浪与水师将军沈宜甫来报,两地的叛军死守城池,并无派兵增援寿县。” “好。”熊槐点了点头,再问道:“屈恢哪里情况如何?” “大王,叛逆六君已经答应了臣的要求,让屈恢留守寿县。而且,屈恢来信,昨夜他已经联系上了我们在寿县的内应,并已经控制寿县西面。 只等辰时过半,便会在寿县西面城墙内外放火扰乱敌军,并直接在城中攻击叛军,夺取寿县城。” “好。”熊槐露出一阵笑容。 此时,屈署见楚王已经洗漱完毕,立即送来早膳:“请大王用膳。” 熊槐看了一眼盘子中的饭菜汤,却并没有去接,而是问道:“大军用饭了吗?” 屈署闻言,继续捧着的盘子,应道:“请大王放心,诸将都知道今日将会决战,昨夜已经准备妥当,令尹柱国司马来报,左中右三军全都已经用完早饭,并且已经整军完毕,就等大王下令了。” “那还等什么!”熊槐直接一挥手,大喝道:“传寡人令,擂鼓,全军向前,去与叛军决战。” “大王?”屈署一怔,惊道:“大王还未用早膳呢!” 此时,熊槐走出临时军帐,看着外面等候已久的近卫军将士,大喊:“稍后寡人去寿县吃。” 近卫军将士一听楚王准备稍后去寿县用早膳,又见楚王面带笑容,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顿时浑身一松,对接下来的决战充满信心。 另一边。 叛军向西疾行十里,便得到了王师倾巢而出的消息。 “曲阳君!”六君满脸喜悦的看着身侧不远另一辆战车上的曲阳君,道:“现在听到探子传来的消息,本将彻底放心了,令尹柱国两人果然被暴君赶到左右两军去了,而王师与各县县兵组成的中军,确实是由暴君亲自指挥的。” “哈哈哈···”曲阳君大笑道:“暴君刚愎自用,此战必胜。” 说着,曲阳君想起屈署来,顿时心花怒放道:“现在,本将只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这一次能不能同时将暴君、太子、公子平这三人捕获,若此时能成,那么我们一战而同时捕获三代楚王,必将名留青史啊。” 六君一听,脑海中浮现出楚王,太子横,还有楚王嫡长孙公子平同时被俘的画面,不禁哈哈大笑。 随着双方的不断前进,不久,两军便在寿县西部二十里的地方相遇,然后在相距四里远的地方停下。 两军紧急整军备战间,熊槐立即给身后的屈署使了一个眼色。 屈署见此,立即点了点头,然后驱车向前,往叛军方阵而去。 屈署一走,熊槐立即吩咐道:“传令,让昨夜来投的贵族全都驱车立于军阵之前。” “唯。” 此时,六君正在整顿阵型,部署决战策略,突然见对方阵中杀出一辆战车,而且还打着三闾大夫屈署的旗号,见此,六君一疑。 “大战在即,屈署在军中准备发动叛乱,独自出阵干什么?” 就在疑惑间,屈署的战车已经非常接近叛军方阵。 “大将军,敌将杀来,是否派人射之?” 六君并未公开屈署的身份,见有人要求射杀屈署,立即聚集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暂且观之。” 此时,屈署的战车来到叛军百步外,立即放开喉咙大喊道:“大王诏令,叛逆六贼等人谋反,罪在不赦,但是其余贵族与百姓,乃是为叛军所迫,不得已而从之。 是以,大王下诏,只诛首恶,余者不杀。五大夫以下,反正者有功,退走者无罪,盲从者灭族。” 屈署大喊完,立即让御者驱车从中间往外走,而屈署依旧在车上大喊:“大王诏令,只诛首恶,余者不杀。五大夫以下,反正者有功,退走者无罪,盲从者灭族。” 随着屈署不断的大喊,随着屈署的声音传到叛军中,叛军顿时议论纷纷。 “反正者有功!” “退走者无罪!” “盲从者灭族!” 叛军中军的士卒,除了最先起事的十八位封君的军队,剩下的士卒全是从夺取的各县征召而来。 这些人原本就不归封君管,而是直属楚王,他们本来就对被封君强行征召不满,只是因为被胁迫,这才委曲求全。 此刻,他们一听屈署的大喊声,东张西望者有之,面带侥幸者有之,有怀疑的目光看着校尉者亦有之。 一时间,叛军前列将校整队的行动顿时不进反退,不是这里向前凸出,就是哪里凹了。 一时间,叛军士气大跌。 此时,叛军前军阵中,曲阳君第一时间发现了军队的变法,接着,曲阳君远远的看着屈署,见屈署走到哪叛军就乱到哪,见此,曲阳君气急败坏道:“屈贼着实可恨,乱我军心战阵,该杀!” 跟六君站在同一辆战车上的六歆闻之,瞥了一眼六君,见六君皱眉,却没有说话,立即越过六君开口道:“曲阳君此言差矣,三闾大夫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他一定是被暴君逼的,不然,他不会独自一辆车,冒着生命危险来宣读暴君的诏令。” 六君闻言,眉心舒展,点头道:“贤弟言之有理,大夫一定是被暴君强迫的。” 说着,六君看向曲阳君道:“曲阳君你心乱了,就凭大夫区区一人喊话,又有多少人听到呢!” 曲阳君闻言,想了想,回头一看,见后面的大军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这才放心下来。 另一边。 熊槐见屈署的喊话有效果了,立即对不愿处的逯君道:“逯君,江君,现在该你们俩出马了。” “唯。”逯君江君同时应了一声,然后驱车上前,到了叛军百步外,一左一右向两侧奔驰,同时大喊道:“诸位,抬起你的头颅往前看看,我们江淮封君贵族全都已经跟大王站在一起了,寿县以外各地全都光复,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了。投降者免死,顽抗者灭族。” 此时,叛军前阵中的贵族,抬头向前方一望,果然,楚王阵前摆着百余个江淮贵族的旗号,似乎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他人全都加入楚王平叛的大军了。 就在众人慌乱间,六君大喊道:“诸位,不要慌,不要乱,这些墙头草的举动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六君话音一落,曲阳君立即开口道:“大将军,不如我们直接发起冲锋吧。” 六歆闻言,再次越过六君开口道:“曲阳君此言差矣。” 说着,六歆指着前军混乱的队伍:“我军军阵不齐,此时冲锋弊大于利。” 曲阳君张了张嘴,见六君也是脸色凝重的看着前军,便将话咽了回去。 就在此时,王师阵前,熊槐又对身侧的甘茂道:“贤卿,有劳卿再走一遭。” “唯。”甘茂立即拱手应着。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不战自崩 接着,甘茂来到叛军阵前大喊:“诸君,我乃齐国援助你们的齐军主将甘茂,现在齐军崩溃,我也投靠大王了。大王英明神武,不如你们也跟我一样,降了吧。” 说完,甘茂立即调整车向,往屈署相反的方向喊起话来:“降者免死,倒戈者无罪有功···” 叛军阵中,六君脸色难看的看着往一侧奔驰的甘茂,骂道:“恬不知耻,恶心!” 这还没开打,楚王派来喊话的人就一波接着一波,而他们的军心士气,就快被喊没了。 想着,六君就要下令让大军全军冲锋,但此时,六歆突然扯着他的衣袖开口道:“兄长,你看,屈署的战车已经开始往回走了,只要再忍一忍,就能一举将暴君祖孙三代全部抓获。” 六君闻言,转头一看,见屈署果然开始返回王师军阵了。 见此,六君立即开口道:“大家不要慌,不要乱,齐军崩溃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暴君想要乱我军心,没这么容易。” 就在六君说话间,王师阵前,熊槐又对六璟道:“贤卿,有劳你去劝降,卿可以告诉六君,只要他立即率军投降,那寡人可以答应他,只诛杀六君以及世子两人,其余人等一律免死。” 六璟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仁厚,臣谢大王。” 说罢,六璟立即驱车向前。 此时,六君见王师阵中再次走出一辆战车,而屈署的战车还在两军之间,顿时冷哼一声。 须臾间,等六璟来到两军之中,六歆突然大惊道:“兄长,快看,来人好像是三弟啊!” “什么。”六君大惊失色,连忙凝神向来人看去,果然,来人正是他的三弟六璟。 “三弟不是留守六地吗?他怎么从暴君阵中过来了?而且还站在暴君身侧,打着六义君的旗号?” 曲阳君听到六君的话,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庶兄曲兴,见他脸色凝重的看着六璟,然后一副看热闹的模样道:“很显然,六君你这个弟弟背叛你了。” 六君闻言脸色一黑,右手紧紧的握住剑柄破口大骂道:“混蛋,该死!早就知道他靠不住,但不想,他竟然背叛我,投靠暴君。” 很快,六璟的战车来到叛军阵前十步外。 此时,六璟看着二十步外的六君大喊道:“兄长,二哥,你们投降吧,大王神武,不是你们可以对抗的。而且,大王仁厚,已经许诺,只要兄长投降,便可既往不咎,免除其他人死罪。” “混蛋!”六君瞪着六璟大骂道:“什么叫免除其他人死罪,你说出这话,你可对得起我这个长兄。我将六地托付于你,结果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竟然主动将六地拱手让出,你可对的起我,你有什么面目能在我面前说话?” 六璟闻言,看着六君大义凛然的道:“兄长说的不错,我是不忠不孝,不能劝阻你走上正道,反而坐视你背叛大王,将列祖列宗的声誉名望毁于一旦,这就是上不能对大王尽忠,下不能对列祖列宗尽孝。 看着你走上歪路而无法制止,这是不肖,见你屠灭廖君满门而不能制止,这是不仁,兄长你将六地托付我,而我主动拱手交出六地,就这事不义。 像我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肖的人,实在是难以苟活于世。” 说着,六璟一脸正色地抽出宝剑,然后横在自己脖子上,接着抬眼看着六君道:“可是,兄长,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们六氏一脉。” 说罢,六璟双手用力一抽,登时自刎而死。 看着六璟自刎,所有的叛军将士全都惊呆了,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三弟···”六君看着六璟横尸在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快疯了,既是心痛,也是怨恨。 心伤间,六君脑袋一晕,险些站立不稳,眼看就要从战车上栽下去。 但,眼疾手快地六歆立马扶住六君,关切的问道:“兄长,你没事吧。” 六君闻言,定了定神,感动道:“二弟,幸好为兄还有你!” 另一边,熊槐远远的望见六璟在战车上自刎而死,同样也微微一怔,感叹道:“真义士也。” “传诏,六义君为国捐躯,六义君爵位由其嫡长子继承,并加封六义君食邑五百户。”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开口赞道:“大王英明。”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瞥见叛军后侧的远处突然冒出滚滚浓烟,见此,熊槐立即指着前方大喊道:“诸位,看,快看,寡人的奇兵已经夺取寿县,诸将士快随寡人喊,寿县已克,我军大胜,只诛首恶,余者不杀。” 众将士一听,放眼看去,果见远处浓烟四起,甚至即便是大白天也能隐隐看见火光。 见此,众人齐声喊道:“寿县已克,我军大胜,只诛首恶,余者不杀。” 很快,二十万中军将士全都大喊道:“寿县已克,我军大胜,只诛首恶,余者不杀。” 另一边,叛军一听,然后回头一看,果然,寿县方向真的冒起大火了。 见此,叛军立时出现动乱,甚至,距离寿县最近的后军,一见寿县起火,见势不妙的将士,就直接逃亡了。 而一直盯着叛军的熊槐,见叛军旗帜一出现动摇之象,立即向前一指,大喊道:“传寡人令,全军出击,杀。” 王旗一动,前军将士立即向前发起冲锋:“杀!” 对面,六君还未从兄弟自刎眼前,后方基地动乱,大军士气大跌,军心动摇中反应过来,可是,他突见对面的大军杀过来,只得咬紧牙根道:“诸将士···” “啊~~” 六君才刚刚开口,便被一声惨叫声打断,见此,他转头一看,却见曲阳君司马曲阳君庶兄曲兴面色狰狞的将曲阳君砍翻在战车上,然后又将曲阳君一剑枭首。 “兄弟,不要怪我,父亲临死前求我一定要保住曲阳君一脉,我这是听从父亲的命令,我这是为了我曲阳君一脉。 此战,前军已乱,后军已崩,我们失败了。为了能延续曲阳君一脉或者仅仅只是延续曲氏,为兄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罢,曲兴立即举起曲阳君的脑袋,大喊道:“诸将士听令,我曲阳君一脉现在要拨乱反正···” 六君大惊间,耳边又传来一声很轻但却很清晰的难以置信的声音:“没想到,你也是大王的探子,可恶,竟然被你抢先了。” 这是···二弟声音,只是,二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未想明白,便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六歆一剑枭首六君后,立即捡起六君脑袋,大吼道:“诸将士听令,我六君一脉弃暗投明了!” 曲阳君六君一死,叛军群龙无首,顿时大乱崩溃,大量叛军开始原地跪地投降,剩下的叛军则开始四散而走。 此时,熊槐率领的大军才冲锋了一半距离,然后就见对面崩溃了。 见此,熊槐只是面无表情的传令道:“传令,叛军已崩,接下来以劝降为主,少造杀戮。” 一盘还未从叛军崩溃中反应过来的诸将,此时一听楚王的命令,立即本能的开口赞道:“大王仁慈。” 熊槐没有理会诸将的赞歌,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道:“传令给令尹柱国,就说寡人已经击溃叛军中军主力,让他们加快速度,击溃叛军,然后来寿县见寡人。” “唯。” “传令,近卫军继续向前,直奔寿县,传令给寿县的守将,让他们准备早膳,寡人要在寿县中用早膳。” 此言一出,周围的将领顿时脸色一变,然后看着楚王高大伟岸的背影,顿时对楚王敬若神明。 与此同时,混在大军中的甘茂,正一脸苍白且满心庆幸的看着崩溃的叛军。 本来,他以为这次平叛之战,楚王就算想要获胜,面对五十万叛军,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现实却是,叛军先中攻心之计,军心士气大跌,接着又被釜底抽薪,寿县失守,叛军不战自乱,接着,前面所有的计策同时爆发,叛军内部生乱,导致楚王还没有攻过去,叛军就崩了。 这等情形··· 想着,甘茂心中万分庆幸,幸亏他率领的齐军半路崩了。 要不然,等他率军杀到淮南,在楚军决战的时候,在他坐山观虎斗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两只恨不得咬死对方的猛虎,还没打起来就讲和了,并且还在第一时间将他包围。 那···他以及他麾下深入楚境的十五万大军,在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情况下,恐怕都将成为楚国的俘虏。 而另外两边,刚刚将大军整顿完成,还没展开进攻的昭雎唐昧,一听中军大破叛军,叛军崩溃四散了。 虽然昭雎唐昧二人不知楚王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二人得到消息后,全都立即对对面的叛军展开进攻。 而与此同时,叛军得到中军四散的消息,大军也跟着崩了。 其中,右军主将勷君当场自杀身亡,而左军主将龙舒君逃亡失踪。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福无双至 熊槐留太子横与司马景缺指挥大军收拾残局后,自己带着亲卫、近卫军以及隶属于司败司马翦的军队共两万余人,率先往寿县而去。 临近寿县城,当熊槐遥遥的可以看见寿县城时,发现寿县城中的火焰已经消失,而且也不见厮杀声传来,但寿县城墙上,却已经全部换上楚国的王旗,而不是叛军的将旗。 此时,一个斥候来报:“报,大王,屈恢将军已经击溃寿县守军,夺回寿县。屈恢将军来报,他已在寿县城外等候王师到来。” “善。”熊槐大喜,大喝道:“传令,加快速度,直奔寿县。” “唯。” 大军疾行,不多时便到了寿县。 此时,已经控制寿县并在寿县西门等候的屈恢,见到王车到来,立即上前行礼:“臣屈恢拜见大王,臣奉命夺取寿县,现已不负王命,成功从叛军手中夺回寿县城。” “好,好,你果然没有让寡人与你父失望。”熊槐笑着,然后看了身侧的邓陵光一眼。 邓陵光见状,立即点头,然后下来王车,指挥近卫军将士接管寿县城各处要地。 而在邓陵光下车后,熊槐眼看前方的近卫军士卒已经控制城门,并快速往寿县别宫而去。 见此,熊槐便笑着对屈恢道:“上车,随寡人一同进城。” 屈恢闻言,脸上露出荣耀感激之色,喜道:“谢大王。” 屈恢上了车,挺直腰杆站立后,熊槐问道:“恢,这次夺取寿县是否顺利,城中情况如何?” “赖大王神明,一切顺利。”屈恢第一次离楚王这么近,略有一些紧张,一板一眼的应道:“叛逆不顾大王修养的诏令,强行征召全城百姓入伍,并征用百姓钱粮,以致百姓陷入贫困,是以,全城百姓都对叛逆恨之入骨。” 说着,屈恢眉间微扬,笑道:“故,臣一宣布拨乱反正,城中百姓立即云起响应,片刻功夫便就夺取了寿县大部分地区。而后,叛军崩溃四散的消息传来,城中叛军得知,小部逃亡出城,大部原地伏首请降。” 说到这,屈恢在拱手道:“所以说,此战能轻易夺回寿县,非臣之功,乃大王神威。” 熊槐一听寿县并未遭到大的破坏,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城中百姓如何?” “回大王,城中壮丁几乎全被叛逆拉到城外了,而城中的老弱妇孺,虽然已经返回各自家中,但是,因为他们被叛逆所挟持,更因为他们家中的丁壮全都去了城外。 所以···”屈恢有些迟疑的道:“所以,城中百姓无法忐忑不安,担心大王降罪。” 熊槐笑了笑道:“无妨。” 说着,熊槐看着在身侧警戒的司败司马翦道:“司败,稍后你派人在城中出榜安民,告诉百姓,寡人知道他们都是被叛逆胁迫的,寡人不会追究此事。至于城外的叛军,此战少有杀戮,让百姓也不必担心他们在城外的亲人。” “唯。” “还有,稍后司败你率本部士卒在城中巡视,不可让宵小之徒祸乱城中。” “唯。”司马翦再次应了一声。 接着,熊槐又问道:“恢,寡人听说廷理接子,前寿县尹惠子,现寿县尹孙浩,全都被叛军所挟持,现在寿县光复,他们的情况如何?” “回大王,廷理他们已经全部被救出,此刻,他们正在沐浴更衣,等候大王召见。” “哦,善。”熊槐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当初,接子来江淮,可是被他特意送来点爆江淮这座火山的,若是接子出事,那他难辞其咎,要心中不安了。 现在听到接子无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熊槐也没有想到,原本被他送寿县用来安抚江淮贵族的寿县尹孙浩,这个与江淮贵族交好,且反对变法的大臣,在叛逆的逼迫引诱下,竟然也没跟着反了,而是坚定不移的跟他这个楚王站在一起。 想着,熊槐不得不感叹人心的复杂。 非黑即白,这果然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说话间,王车进了寿县别宫。 接着,熊槐进了别宫的大殿,一坐好,殿外就有人禀报道:“大王,廷理与寿县尹求见。” “快请!” 很快,红光满面的接子与孙浩便走进殿中。 礼毕。 熊槐看着沐浴之后精神依然略有些萎靡的二人,不禁十分关切的问道:“二位贤卿,贵族叛乱,以致二位流落叛逆之手,这段时间倒是委屈你们了。不知他们可曾为难二位贤卿?” 接子闻言,立即拱手道:“谢大王关爱,不过,臣还好,臣也算略有薄名,所以臣虽然被关押起来,但是也算被以礼相待。” 孙浩则略有些尴尬的道:“大王,臣略有薄面,所以也被以礼相待了。” 熊槐看了尴尬的孙浩一眼,并没有在意,笑道:“两位贤卿无事,那寡人就放心了。” 说着,熊槐笑道:“两位贤卿,寡人现在还未用早膳,稍后等惠子来,三位贤卿一同陪寡人用早膳。” 接子二人闻言,立即拱手道:“谢大王。” 就在三人说话间,负责守卫别宫的襄成君疾匆匆走进殿中:“大王,不好了,刚刚惠子在沐浴中,突然逝世了。” 熊槐一怔,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刚刚屈恢还说惠子被救出时还好好的呢?” “不错。”接子皱眉道:“我们三人被放出时,惠子还跟我们说过话,怎么好端端的惠子就死了呢?” 孙浩亦大惊道:“是啊,惠子刚刚还好好的。” 襄疾连忙拱手道:“大王,臣不敢胡说。” 熊槐立即站了起来,一边急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带路!” “唯。” 不多时,当熊槐来到惠盎的尸首旁,见惠盎端坐在浴池中,一脸轻松惬意的将头靠在浴池边,仿佛是在睡觉,但其实是真的走了,而且走的很安详。 见此,熊槐心中既是高兴也是难过。 高兴的是惠盎走得并不痛苦,难过的是惠盎走了,更难过的是,惠盎跟他相识相交于弱冠之龄,他比惠盎还要年长两岁,现在,惠盎也走了。 又一个老友走了。 想着,熊槐满是忧伤的道:“传诏,追封前寿县尹惠子为寿成君,享食邑千户,其封号由其子继承。” “唯。” “传诏,立即派人通知宋王,告知他惠子逝世一事,并通知惠子在宋国的后人。” “唯。”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稷下王蠋 寿县外的战事彻底平定之后,接着,熊槐与令尹昭雎坐镇寿县,以柱国唐昧为将,率十万大军前往广陵平叛,以司马景缺为将,率十万大军前去攻打盘踞在淮阴的叛军,以司败司马翦为将,率十万大军前去攻打叛乱的贵族的封地。 另一边,齐国临淄。 自田甲劫持齐王地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田甲一面拉拢田氏宗亲,一面驱逐各国来宾,其中,重点就是稷下学宫的各国诸子。 但··· 因为田甲率领齐军少有胜绩,甚至还被楚国俘虏了两次,导致田甲威望严重不足,加上孟尝君田文因田甲而出走,诸多田氏宗亲不仅没有理会田甲的拉拢,反而在一边看田甲的笑话。 而田甲驱逐各国来宾的行动,因为学宫诸子地位甚高,大部分的贵族子弟,包括田氏子弟都是诸子的学生。是以,田甲驱逐诸子的命令,到了稷下学宫便了无声息没有下文,甚至他亲自带兵去学宫,也往往因找不到人而不了了之。 而他紧紧能驱逐的,只有住在临淄宾馆在各贵族府上游走的说客策士。 更不妙的是,田甲挟持齐王三天,每天召开朝议而大部分群臣不到,只剩下田甲与齐王地在议事大殿中大眼瞪小眼。而颁布的政令出了王宫就石沉大海再无下文,是以,就在田甲挟持齐王的第二天,他就失去了对临淄的控制。 而临淄失控后,大量的游侠、勇士、强人全都冒了出来,一时间,临淄大乱。 就在第三天夜里,稷下学宫的王蠋悄悄来到齐国宗室大夫陈举的府上。 “蠋子何来?”陈举有些疑惑的看着王蠋。 这两天,虽然田甲到处派人抓捕驱逐外国来宾,甚至连稷下学宫的诸子也不例外,而他这两天也有不少各国来宾投奔他,被他藏匿在府上。 可是,他知道,王蠋虽然也是学宫的,但并外国人,而是齐国本土的大贤,并不在田甲的驱逐名单里。 所以,王蠋完全不用担心田甲的驱逐与迫害。 “大夫,在下此来,乃是为大王而来,为齐国而来,为社稷而来,请大夫出手拯救大王还有齐国社稷。” “···”陈举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后诧异的看着王蠋道:“先生走错地方了吧,在下何德何能,能拯救齐国?” 王蠋目不转睛的看着陈举道:“就凭大夫昨夜接纳宋子唐子,并在今日白天送他们出城避祸。” 陈举怔怔地看着王蠋,漠然不语。 此时,王蠋开口道:“自从田甲作乱为祸以来,虽然田氏宗亲并没有依附田甲,跟他共同作乱,但是,面对田甲驱逐各国来宾一事,大部分的田氏宗亲都在推波助澜。因为他们以为是各国来宾影响了他们的权势,影响了他们的地位。 所以,在下以及学宫的诸子,全都以为此时想要让他们出面平定田甲之祸,那是不可能的。” 陈举闻言点了点头,自齐威王中期开始,田氏宗亲屡屡遭到齐王的打击,田氏宗亲实力大减。 想当年,即使是齐威王拜孙膑为师,请孙膑做主将,但都被孙膑拒绝了,甘愿坐在车中充当军师。 而现在呢? 声子加上触子,已经连续有两代主将并非出自田氏了。 要知道,之前齐国的兵权一直都在田氏手中,连贤如孙膑而且还跟王室沾亲带故的他,都不敢贸然去碰兵权啊! 所以,齐国现在的这种情况,对田氏而言,是十分危险的。 田甲作乱,虽然田氏没有多少人参与,但是许多人也乐见其成,打算用田甲给齐王一个教训。 这种情况下,想要让田氏的人出面平定乱局,显然是十分困难的。 王蠋见陈举点头,便接着道:“而大夫则不然,这两日来,大夫多次庇护来自各国的来宾,甚至还庇护田甲点名想要抓捕的人,所以,在下知道,大夫心中是以齐国为重的,并不排挤各国来宾,也不视各国来宾为威胁,也跟田甲不是一丘之貉。 是故,在下以为,群臣之中,能平定田甲之乱的人,那就只有大夫了。” 陈举长叹道:“田甲祸乱国家,在下也心急如焚,恨不得提三尺利剑,杀田甲而后快。可是,田甲深居宫中,不仅抓了大王太子,而且还有三千甲士为爪牙。 而举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大夫,家中奴仆不过百余人,更无一个用事,虽有心平乱但实在无力啊!” “不然。”王蠋见陈举不再拒绝,立即开口道:“若是前天或者昨日,大夫或许没办法,现在却不一样了。 田甲为祸临淄,临淄人人自危,田甲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齐国以及田氏,但是他却将齐国搞得乌烟瘴气,而且连田氏的人都不亲近他,甚至连丞相田文都被迫出走了。 田甲接连三日召开朝议,可是去宫中议事的人却寥寥无几,甚至到了今天,除了田甲这几日任命的大臣,已经没有其他大臣去上朝了。 由此可见,田甲已经众叛亲离。” 王蠋快速说着,喘了一口气,又道:“算算时间,去楚国支援楚国叛军的大军,现在大概也快返回临淄,而田甲手中只有区区的三千士卒加数千地痞流氓,不说十五万大军,哪怕就是回来一万大军,也足以消灭田甲了。 所以,在下观之,前两日叛军还到处在城中抓人,而今日叛军却甚少离开王城军营,就是出于对齐军的恐惧啊。” 陈举闻言,皱眉道:“先生,既如此,咱们何不等上一两日,等大军归来,田甲之乱不久轻易平定了吗?” “不。”王蠋连忙摇头道:“大夫,以我观之,田甲恐怕是疯了。要是等到大军归来,我担心田甲会狗急跳墙,对大王不利。 现在大王还有太子俱在田甲手中,一旦田甲来个玉石俱焚,那咱们齐国就危险了。” “这···”陈举皱起眉头。 王蠋跟着皱眉道:“大夫,在下听说了,丞相田文离开临淄后,一路直奔魏国,而不是去了薛地。魏国元气大伤,急需补充实力,赵国笼络魏韩燕宋,其势已成。 一旦大王不幸,在下担心五国会借孟尝君的名义,打着新君不是合法继承人的旗号,然后入侵我齐国,另立新君。 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就算是太子即位,那也无法稳住我齐国。 此时此刻,我齐国万万离不得大王啊!” 陈举脑海中一浮现五国入侵齐国的画面,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寒意,然后立即紧紧的盯着王蠋,拱手行礼道:“请先生教我,现在在下该怎么拯救齐国?”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独行之始 王蠋见陈举询问,立即舒了一口气,笑道:“大夫,要营想救大王其实并不困难。此时此刻,连田甲自己都已经快穷途末路了,更何况他麾下的将领。 是故,现在,只需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面,许诺他们,只要他们抓住田甲,然后跪地投降,便可免去他们一死。 诚如此,那么,在下想来,应该会有许多人抢着反正的。” 陈举一经王蠋提醒,立即反应过来。 田甲走到这一步,已经无路可走了,可是,他麾下的将领,却并不会陪着田甲去死。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不是他们所针对的各国宾客以及学宫诸子的人,一个同时能跟齐王地以及稷下学宫说得上话的人,向叛军保证,那么叛军就会立即倒戈。 而他陈举,既是齐国宗室中人,又是朝中大夫,不仅跟叛军中一些人有联系,还跟稷下学宫的诸子交好,他就是最合适的人。 想着,陈举立即点头道:“先生,吾知之矣,稍后,不,现在,在下现在就进宫游说叛军反正。” “善。”王蠋大喜。 不久后,三更时分,陈举来到王城之外,然后被人用竹筐拉了进去。 而后,陈举便找到了田甲的副将孙榆,而后,早就想跳下田甲破船的孙榆,一听陈举保证他的性命,保证齐王以及学宫诸子不再追究他,当即诅咒起誓反正。 ··· 齐王地的寝宫,已经连续失眠三日的他,刚在王后的安慰下闭上眼睛,便听到殿外有一阵甲士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而且越来越大,好像直奔他寝宫而来。 难道田甲想要弑君? 齐王地心中一惊。 “大王···”此时,齐王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顿时惊恐的抱住齐王地,接着恐惧的泪水直刷刷的往下流。 而齐王地猛然从床上惊坐起,全然顾不上抱着他的王后,只是用绝望而阴郁的目光,透过昏黄的灯光,心惊胆战的向大门处看去。 此时,他冷汗都流出来了。 就在齐王地快吓得魂飞魄散间,一个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大王,臣陈举前来救驾,还请大王出来一见。” “陈举?!”齐王地一听不是田甲,而且还是朝中大夫来此,心中一动。 陈举来了,而不是田甲,这就说明宫中的叛乱开始平定了! 否则,田甲要杀他,根本用不着让陈举出面。 想着,齐王地立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就下床要向外走。 “大王···仪容···”此时,同样已经缓过神的齐王后,见齐王地要出门,立即扯住他的衣袖,然后又指了指他的睡袍。 齐王地得到王后的提醒,这才发现不仅他的衣襟全被汗水打湿了,甚至连脸上也全是汗水。 见此,齐王地立即拿起被子抹去脸上的汗水,然后再王后的帮助下快速披了一件外袍,然后走到寝宫门前,打开大门。 此时,陈举孙榆等人一见寝宫大门开启,立即拜道:“拜见大王。” 齐王地一打开大门,便见寝宫外跪倒了一片士卒,见此,他心中大安。 “诸将士免礼。” “谢大王。” 陈举起身后,先快速打量了一下齐王,见齐王四肢俱全,脸上无伤,除了神色疲惫紧张以及眼神有些阴郁以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见此,陈举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大王虽然受了些惊吓,但并没有大的问题。 此时,齐王地见众人起身,立即问道:“叛逆田甲何在?” “回大王。”陈举立即应道:“宫中将士反正,臣等心系大王安危,是以先来护卫大王,然后再请大王决断。” 齐王地一听,立即应道:“传令,抓捕田甲。” “唯。” 是夜,齐王宫部分将士反正救出齐王,其余叛军一听齐王被救出,当即大乱,大部直接投降,少部逃亡,而逆首田甲被堵在宫中生擒活捉。 次日清晨,齐王地重新控制王城,并活捉田甲的消息一经传开,临淄瞬间变平息下来。 接着,齐王地召开朝议,群臣齐聚宫中。 大殿中,齐王地坐在王位上,愤恨的道:“此次田文田甲为乱,寡人被囚三日,耻之。” 群臣闻言,全都低下头颅。 齐国内乱,连齐王都失陷了,这种说出去无论齐王还是他们这些大臣,全都颜面无光,这可比楚国数十万大军内战还要严重的多。 齐王地说着,见群臣全都低头,便继续道:“田甲作乱,大逆不道,当诛族。传诏,立即将田甲推出去,车裂,田甲所有族人,全部斩首示众。” “唯。” “传令,彻查在田甲作乱中,牵连其中的大臣。” “唯。” “左丞相田文,在大乱中不思报效国家,治暴平乱,解救寡人,反而出城逃亡,不知所踪。此深负寡人之望,以田甲同党论处。 传诏,寡人决定免去田文孟尝君之封号,收回薛地,并在全国缉拿田文及其族人。” “唯~~”接到诏令的谒者小声的应了一声,然后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立即便有许多人心中疙瘩一下。 田甲作乱没错,右丞相田文有罪也没错,可孟尝君田文却并未直接参与叛乱,否则,田文田甲合力,齐王就早被害死换人了。 而此时大王却直接将田文也划进叛逆一党,并还要捉拿田文全族。 这···这就有些严重了。 要知道,田文散尽家财供养宾客以及各地大贤,以百里薛地之富,加上他担任丞相时的收益,再加上他到处放高利贷所得的收益,如此庞大的财富甩出去,田文的贤名早已传唱天下,不仅齐国士人都很仰慕田文,而且各国宾客多有归之。 别管田文的贤明是不是真的,可田文尊贤好士的名气却是实打实的,而且,田文的三千门客,绝对不是虚数。 现在,齐王不仅要缉拿田文,还要抓他全家,并收回封地,一副要搞死田文的样子。 这事被各国的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一定不会认为田文谋反是罪有应得,相反,他们一定会以为齐王容不下田文,容不下虚心纳贤的田文,容不下各国贤士。 一旦齐国这样的形象在各国士人脑海中扎根,这可对齐国海纳天下英才十分不利。 现在,正确的做法,应该罢黜田文的相位,重重的训斥他作为丞相失职,然后再免除他的罪责,安抚他,让他回薛地继续为国发光发热才是。 而不是现在这样,跟田文反目成仇。 甚至,大多数的群臣都可以预料,以田文父子两代在薛地的经营,这次大王派人去收回薛地的行动,一定会失败,遭到薛地的人的拒绝。 而一旦被拒绝,那不仅会让齐王难堪,也必将对齐王的威望造成严重的打击,而且还会让心有愧疚的田文心生怨恨。 更关键的是,那田文可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他一向都是睚眦必报,而且都是当场报,从不过夜的。 想着,许多人抬起头来,就要劝谏···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齐相周最 只是,那些大臣抬头一看,见齐王满脸怒色,但却眼睛半眯着显得狭长,而且目光阴郁,不复往日的光明开朗,仿佛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正勉力维持平静但仿佛随时都要爆发一般。 见此,他们也不敢贸然去触齐王的眉头。 不过,虽然其中大部分的人都不敢开口,但是还是有人敢。 此时,陈举见群臣之中无人劝谏,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田甲作乱,挟大王,杀季子,迫丞相,当此之时,城中一片大乱,右丞相田文乃是迫于无奈才逃亡出城的,而不是与田甲沆瀣一气,蓄意谋反。” “呵呵。”齐王地看着陈举笑道:“陈卿听说过赵盾弑其君吗?” 陈举闻言,顿时无言以对。 当年晋国掌权大臣赵盾在晋国诸子争立时,因为先君的托付,而拥立了先君宠爱而他自己并不看好的晋灵公。 而后,晋灵公即位,残暴不仁,赵盾多次规劝,晋灵公不听,以致君臣反目。 在找不到赵盾把柄的情况下,晋灵公决定派人刺杀赵盾。多次刺杀无果后,晋灵公甚至直接在宫中下毒,放狗,甚至让一群侍卫当场围杀。 逃出生天的赵盾无奈之下决定逃亡出国,结果,赵盾还没逃到国外,那边,其弟赵穿便杀了晋灵公,然后赵盾再次回国掌政。 虽然许多人都在为赵盾惋惜,为赵盾打抱不平,说晋灵公是罪有应得。但是,晋国的史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赵盾弑其君。 赵盾冤吗?他一点也不冤,弑君的罪名直到他死也没洗刷掉,若不是晋国还是他掌政,就凭这五个字,就足以将他灭族。 那现在田文冤吗?比起遭到国君刺杀的赵盾,田文更加不冤,更加罪有应得,这五个字也足够将他灭族了。 想着,陈举张了张嘴,瞬间败退。 此时,齐王地见陈举退回席上,不再开口,然后又看了看群臣,在群臣无人说话后,再开口道:“右丞相田文畏罪逃亡,左丞相接子被叛逆所杀,相位空悬,寡人决定重新选相。” 说着,齐王地又看了看大夫陈举,本来,他昨夜见到陈举时,就有意让他担任相国了。 可是,在陈举刚刚替田文辩解之后,他又改变了想法。 宗室大臣靠不住! 想着,齐王地看了看群臣,然后又皱起眉头。 这些个大臣,每一个来解救寡人于危难的,无能! 想了想,齐王地缓缓开口道:“武垣大夫周最,在以前曾侍奉先王,连魏亲韩,功勋显著,先王称之曰贤,且寡人试之于武垣,期间赵国无犯,燕国臣服,武垣政通人和,家给人足。 是故,寡人决定任命周最为相。” 群臣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周最何许人也,那可是西周公的公子,西周公一直打算以他为太子呢! 可是,周最听说了后一直都没回去,反而一直滞留齐国用事。 虽然周最此人很有才华,但是,周最这个人连自己国家都不要的人,还会一心一意为齐国办事吗? 此时,大臣祝弗立即拱手道:“大王,臣听说作为臣子的最大心愿就是能建立功业,然后裂土封君。可是周最其人呢? 现在,周最只需要回到西周国,就可以担任太子,日后便可继承西周国。西周国虽小,但也有百余里,大小城池三十余座,人口数十万,有天下最富裕的洛邑,更有天下各国乃至大王都眼热的九鼎。 可是,这些周最全都不在意,那周最他在意的是什么呢? 是以,臣以为周最所谋甚大,必定对齐国不忠!” 说着,祝弗长拜道:“还请大王三思,另立丞相。” 齐王地闻言冷冷一笑,周最与面前的这些大臣全然不同,这些人在齐国都有自己家族,自己的关系网,而周最可以依靠的只要他这个齐王。 想着,齐王地丝毫不为所动,不置可否道:“寡人心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退朝!” 当日,田甲全族惨死于临淄城中,接着,众多与田甲有牵连的大臣(大部分都是田氏宗亲)遭到贬斥,紧接着,整个临淄城中都贴满了抓捕孟尝君田文的公告。 一时间,整个临淄城的空气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接着,当日下午,齐王地听说了王蠋的贤明,然后让太子荣拜王蠋为师,封王蠋为太傅,并主持稷下学宫。 另一边,原本逃出临淄的各国宾客,听说田甲之乱被平定后,又开始返回齐国。 半月后。 周最从武垣返回临淄,并立即被齐王地召见。 此时,齐王地看着殿中的周最问道:“丞相,田甲之乱,叛逆田文逃出临淄去了魏国,现在被魏国庇护,而寡人派去接收薛地并抓捕田文家人的人,却连薛城都进不去。 寡人如今不仅不能洗刷耻辱,反而还因为薛地而威严扫地,不知丞相何以教寡人。” 周最闻言立即在心中微微一笑。 齐王地的问题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从武垣来临淄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思索他回到临淄后,会面临的问题。 而其中最棘手的,就是孟尝君田文的问题。 一方面孟尝君占着自己是齐国宗室,肆意插手齐国朝政,安排亲信,田甲之所以两度被俘,还能担任防守临淄的重任,这是田文极力要求的,是齐王对田文的妥协。 同时,孟尝君极其擅长笼络人心,国中贵族宗室多有归之,而这些人聚集在孟尝君的身边,每每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而罔顾齐国的利益。 所以,这些年齐王与孟尝君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甚至为了匡章之后的齐国主将位置,二人还多次不欢而散,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齐王地对孟尝君的态度,这是毋庸置疑的,是极其戒备排斥的。 另一方面,孟尝君的大名遍传天下,世人皆称之曰贤。 这样一个人,直接杀掉对齐国以及齐王的名声极为不利,一不小心,昏君的帽子就会直接栽到齐王头上,更会引得世人对齐国以及齐王的迟疑,而不再前来齐国。 而这同一件事情,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就是齐王想要乘机搞死田文,而遭到群臣反对的原因。 同时,他也知道,齐王地任命他为丞相,并在他会临淄后的第一时间便召见他,其目的为何。 虽然他知道此时附和齐王对齐国以及齐王极为不利,但是,这算得了什么呢! 孟尝君田文声名显赫,这不仅对齐王是个威胁,而且对他周最更是一个威胁,甚至田文对他的威胁远远超过齐王。 田文在田甲之乱中逃亡,由此看出,其实田文对齐王的威胁并不大,可是呢,当年田文一从魏国归来,便立即被任命为丞相。 这···要是不久后,齐王心中对田文的怨恨消散一些,然后又有人为田文说情再然后田文再次从魏国归来,凭田文的声望地位,那···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丞相位置,也一定会拱手让人的。 所以,为了这个丞相的位置···趁他病要他命,趁机搞死田文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而且这也是齐王心里想要的不是!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自刎明意 此时,周最心中一狠,面上笑了笑,应道:“大王,抓捕田文其实并不困难,魏国先败于楚国,再败于秦国,接着又邀请五国伐秦。 不久前的河东之战,魏国为了夺回河东,不仅甘为先锋,而且还为各国提供军粮,此时此刻,魏国元气大损,已经经不起风浪了。 虽然魏王想要庇护田文,但这也不是此时的魏国能办到的了。” 说着,周最拱手行礼道:“大王,如今触子将军率领的大军,已经快抵达齐国境内了。是以,臣请大王下令,让触子将军屯兵齐魏两国边境,并派出使者前去训斥魏国。 就说我齐国为了齐魏两国之好,派出军队帮助魏国夺回河东,而魏国不仅不思感恩,反而还恩将仇报,庇护谋反作乱的田文。” 说着,周最笑道:“魏国力弱,在我使者的训斥下,以及我大军的威胁下,一定会服软的。 到时,大王不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抓获田文,而且还可以让魏王来临淄朝拜。 而只要田文到了临淄,那大王只需再派一个使者,便可收回薛地。 这就是臣同时擒获叛逆田文、薛地以及魏国的办法。” “善。”齐王地一听周最果不其然的站在他这边,立即大喜道:“丞相,此事就交给你了。” “唯。” 另一边,刚刚抵达临淄的陈轸,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说了齐王已经下诏,让大将触子率军逼迫魏国,逼魏国交出田文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陈轸顿时大喜过望。 齐国这一出兵,必然将田文得罪死了,甚至,以魏国目前的实力,说不定魏王还真会交出田文以求平安。 田文一死,以齐王与田氏现在的关系,必然会出现一道难以修补的裂痕,一道谁也无法修补的裂痕。 看来还得加把火才行。 想着,陈轸立即吩咐道:“来人,替本君准备拜帖,今夜我将拜访大贤慎子。” 与此同时,齐国其他大臣一听齐王与丞相周最开始策划逼迫魏国抓捕田文的消息后,一些看到这背后的凶险与不利的大臣,开始纷纷进宫谏言。 而对于这些人,齐王地全都认为他们与田文有旧,甚至受过田文恩惠或者贿赂,所以对于这些谏言一概不接受。 接着,第二天,在陈轸的鼓动与收买下,一些稷下学宫的诸子也开始上书提及大肆逼迫盟友抓捕田文不利。 而齐王地与齐相周最两人,一看连稷下学宫的诸子也上书了,似乎国中到处都是田文党羽的样子。见此,齐王地不仅没有停止行动,反而一怒之下,还进一步加快了行动,并且采取了更激进的行动。 五日后,刚刚从河东返回齐国的触子,趁联军还在河东之际,突然出兵攻打魏国,一日之内连破三城,然后才停下休整。 此事一经传出,天下皆为之震惊。 不提在魏国的田文如何的恐惧,如何的到处找人托关系游说魏王,如何的准备跑路,而魏王遫又是如何的纠结犹豫。 而齐国这边,齐国群臣一听触子出兵伐魏了,逼迫魏王交出田文。 一时间,劝说齐王的大臣像赶集一样云集齐宫。 结果,齐王不听,劝说失败。 次日一大早。 齐国贤士谭子来到齐宫外,递上一封上书后,仰天长叹道:“我本愚人,承蒙孟尝君不弃,赠予钱粮才能度过难关。 今孟尝君为大王误会,我虽不才,难以辨别真假,但我相信以孟尝君的贤明,是绝不会背叛大王,谋害大王的。 现在,我就用我的鲜血来洗刷孟尝君身上的污垢,用身家性命为孟尝君作保。” 说罢,谭子直接自刎于齐宫前。 齐王地一大早起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就接到了贤士谭子的上书。 等他接过上书,正要展开查看之际,此时,一个侍者匆匆跑了进来。 “大王,不好了,刚刚上书替孟尝君辩解的谭子,在宫外自杀了,说是要以死证明孟尝君的清白。” “啪啦”一声轻响,齐王地手中的竹简还没来得急看,便掉在了地上。 “快。”齐王地急道:“快带我去看看。” 不久,齐王地站在宫城城墙上,看着下方的谭子尸首,眼神更加阴郁了。 田文究竟有没有参与田甲之乱?或者说田文究竟有没有谋逆之心? 这个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不清不楚抓捕田文,那他这个齐王肯定是要沦为臭名远扬的暴君的。 田文倾尽家财尊贤养士,受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愿意为他而死的人同样不计其数。 现在还只是死了一个谭子,接下来,就不知道死的是谁,更不知道有多少人。 要是,接下来,受田文恩惠的人,开始成群结队的来王宫外自杀呢? 想着,齐王地的眼睛阴沉的让人心寒。 良久,齐王地看着谭子的尸体冷哼一声,然后阴冷的道:“好一个义士,传令,厚葬之。” “传诏,让大夫陈举再次彻查田甲谋反案,寡人要看看孟尝君田文是否真的参与其中。” ··· 半个时辰后,齐王地下诏,解除了对田文的通缉,并将田文的孟尝君的封号与薛地还给了他。 同时,还下令让触子从魏国撤军。 河东战场。 此时,赵主父率领五国联军立于汾阴城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汾阴城,眼中充满着遗憾之色。 半月前,齐国内乱的消息走漏,而后,齐将触子表明不动神色,但却在半夜偷偷离去。 齐军一退,联军立即陷入半崩溃中,好在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三晋联军做主力,燕宋两国在一旁吆喝,齐军在后打酱油。所以,齐军的离去,这才让联军勉为其难的维持下来。 可是,联军虽维持下来了,但也全都心不在焉了。 而就在昨天,齐军攻打魏国的消息传来,这让所有的联军将士再无心思跟秦军作战了。 赵主父本想一举将秦军赶回河西的,然后再回身处理齐楚两国的事情。但现在,齐楚两国的被乱已经平息,而他对秦国的行动也被齐国搅黄了。 可惜···可恨! 想着,赵主父立即吩咐道: “来人,立即派使者去秦国,寡人要和秦国议和。” “来人,替寡人传书魏王,请魏王立田文为相,寡人要替魏国讨回公道。” “来人,召诸将议事,商议讨伐齐国背盟之事。” “来人,传寡人之令,让大王立即撤销对公子子青的软禁,并派使者祝贺楚王平定国中动乱。” ··· 赵国邯郸。 公子子青被解除了软禁状态后,立即就去了鹖冠子的府上。 当他从鹖冠子与庞爰口中得知楚国的内乱已经平定后,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不再被软禁的原因。 公子子青面色从容心平气和的离去后,鹖冠子不禁长叹道:“天下归楚矣!” 一侧的庞爰一怔,大惊的看着鹖冠子:“先生何出此言?” “因为这!”鹖冠子扬了扬手中纸质书籍《左传》。 当初,楚国制作出第一批书籍后,除了拿来赏赐以外,大部分都送给各国。 而鹖冠子手中的书,正是赵主父转赠的。 此时,庞爰看着鹖冠子手中的《左传》一愣,然后眼睛一亮,看着鹖冠子道:“是因为黑帝?” “不!”鹖冠子笑着看了庞爰一眼,然后摇头道:“不是黑帝,而是黑帝书···” 正文 第一千两百章 决意迁都 楚国寿县。 自王师从叛军手中重新夺回寿县,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间,在大军与江淮贵族的配合下,先是修建广陵城并驻守广陵多年的柱国唐昧,凭借个人在广陵的威望,兵不血刃夺回广陵,其中,镇守广陵的叛逆主将舒庸君为部下所杀。 广陵光复后,水师通过邗沟扑向淮阴,淮阴主将东城君见广陵失守,而各国援军遥遥无期,便在极度绝望中自杀身亡。 接着,司马景缺率军杀入淮阴,淮阴正式光复。 而后,柱国唐昧率军配合司败,自南向北清理叛逆,而司马景缺率军自北向南清理叛逆,加上司败司马翦的大军,短短一月之间,江淮动乱彻底平定。 一个月后,反叛的贵族被押到寿县。 熊槐在寿县召开朝议,当着群臣的面,当着江淮贵族的面,当场下诏将罪大恶极的二十六家封君,三十八家封君以下七大夫以上的贵族,共六十四家贵族,当场判处极刑,灭门。 而其他虽然参与叛乱,但在决战中当场投降的一百多家贵族,所有家主以及嫡长子都被处死,爵位依情况降一级到三级不等。 判决当日,万余叛逆被押到淮水之侧,公开斩首。 是日,淮水尽赤,其后三日,淮水不清,百姓不敢近淮。 随着叛逆人头落地,江淮震动,无论贵族还是百姓,全都为之失声。 接着,熊槐在处死叛逆贵族的当日,在朝中宣布收回被灭门的贵族的封地,并重新设置县邑。 半月后,新设立的县邑规划完成,又半月,各县县尹、县丞、县尉到任。 至此,江淮才彻底稳定下来。 这一日,熊槐游于寿县别宫,熊槐在前观赏宫中美景,而近卫军统领左司马邓陵光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此时,熊槐来到一个鱼池前,随手洒下一抓鱼食,看着蜂拥而来抢食的鱼群,一脸惬意的问道:“将军,现在江淮各地的情况如何?贵族是否安稳?百姓是否恢复平静?” 邓陵光闻言,面色丝毫不变,用不夹杂任何情感的声音应道:“回大王,根据知北涯在各地的探子来报,江淮各地都已恢复平静,乱兵不是直接投降就是化作难民投奔各县,整个江淮的道路已经全部肃清,而且趁乱而起的游侠强人暴徒纷纷隐匿化作良民,此时江淮各地的治安比以前更好了。 而且,各地贵族经此一役,全部闭门不出,族中子弟也全都安心在家读书习武,无有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者。 官吏理事公正严明,士卒巡防谨慎小心,商人开业童叟无欺,工匠开工精益求精,农夫治田全心全意。 江淮上下,各司其职,各有所归。 现在,整个江淮的贵族百姓,全都在称赞大王神明。”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洒下一把鱼食,引得更多鱼前来哄抢。 “那么现在寿县的群臣都在干什么?” “回大王。”邓陵光一板一眼的应道:“令尹每日都在处理国事;太子白日随令尹处理国事,夜间则宴请在寿县的大臣贵族;柱国整日呆在城外军营;司马终日无所事事;司败每日巡视寿县两次;三闾大夫与其他一些大臣也都是闲置在宾馆。” “哦!”熊槐笑了笑,众人的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随着江淮稳定下来,各地的事情全都交给各地县尹去处理了,朝中的大臣大都闲置下来了。 想着,熊槐又问道:“那城外的大军现在在干什么?” “除了三日一练,其他时间全都是无所事事,终日唱歌角力为乐。” 知道下面的动静后,熊槐再次笑了笑,问道:“那最近寿县中,群臣百姓议论最多的事情,是什么事?” 邓陵光依旧用平淡如水的声音道:“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大王会何时回都,不仅军中的将士在问,朝中的大臣也在问,甚至连在寿县的贵族也在问。 这几日,太子夜宴上,已经有许多人开口问这个问题了。” “嗯,也是时候了。”熊槐笑了笑。 江淮事了,对于群臣以及大军来说,也时候返回郢都了。 可是,熊槐不一样,自从上次离开郢都后,他就一直没想过再回去。 他从灭亡越国开始就进行筹划,将江淮一带的资源全部集中在寿县,即便寿县被叛军祸害了好几个月,寿县的钱粮还是没有用完,甚至只是消耗了极少的一部分。 而且,他让惠盎治理寿县多年,不禁扩大了寿县的城池范围,见寿县的城墙修得又高又大又坚固,而且还提前在城中修建了一座范围不比郢都王城小,规模接近郢都王城一半的王城宫殿。 甚至还包括那些被灭族的贵族。 他之前所做的这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是时候该宣布迁都寿县了。 只要迁都寿县,那么他就可以立即脱离郢都的庞大贵族群体,极大的减少将来变法的阻力。 只要迁都寿县,那么他就可以脱离昭景屈三族的核心地区,如此,必可打断昭景屈三族对令尹职位的垄断。或许,等屈原他们这一代人之后,楚国将会再次出现一个非昭景屈三族已及非公族的令尹。 只要迁都寿县,他就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一批新的贵族,一批拥护新法的贵族。 只要迁都寿县,他就可以脱离秦魏韩的漩涡,将秦国这个麻烦抛给三晋,然后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攻略齐宋两国。 至于,攻略秦国与魏韩两晋,太难了,秦国关邑险固,攻略起来太难。而魏韩居天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攻一国就会引来一群,如果不先把秦齐赵三国打残,想要攻克魏韩绝不可能。 而如果已经把秦齐赵都打残了,那楚国的实力已经是占据绝对优势,甚至面对他国已经是秋风扫落叶之势了。 那时,无论打谁都是一样的。 所以,无论是为了接下来的变法,还是为了方便未来一同天下的步伐,迁都寿县,势在必行。 想着,熊槐眼睛微微一沉,露出坚定不移之色,然后将手中的鱼食全都抛入池中,开口道:“传诏,明日寡人将召开朝议。” “唯。”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 反声如潮 次日,得到楚王召见的群臣,全都笑容满面的走进寿县别宫。 离开郢都三月有余,现在江淮已经平定,他们整日无所事事,也都想回郢都了。 想在郢都的熟悉的家园田地,想在郢都的娇妻美妾,想在郢都的子女,想在郢都亲朋好友。 想着,想着,整个大殿中全都充满了期待与轻松的笑容。 不多时,熊槐一脸平静的走进大殿,看到群臣面带喜悦的面庞,心中一片平静,只是面无表情的走到王位上坐下。 礼毕。 熊槐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与江淮贵族,缓缓开口道:“诸卿,江淮经此一乱,各县新立,百姓未服,贵族不信,百业新复,民生凋敝,内部不稳,国外窥探。” 殿中众人听到这,顿时全都大惊的看向王位上的楚王。 大王语气不对,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大王这话好像不是要率军返回郢都的样子啊。 果然,王位上,熊槐长叹道:“如是种种,寡人以为现在江淮还需要寡人亲自坐镇,是故,寡人决定改寿县城为寿春城,改寿县为寿郢,以寿郢为陪都,将朝廷迁来寿县,以镇内外。” “迁都!?!?!?”群臣闻言,全部大惊失色。 原本他们以为大王只是想在江淮这边,在寿县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大王竟然要迁都。 而且还是从郢都迁到寿县这里来。 震惊,不,这是晴天霹雳,差点将他们震晕过去。 “大王,迁都之举万万不可啊!” “郢都作为我楚国都城已有数百年之久,大王何故突然要迁都?” “大王,我楚国都城一向都在江汉,为何迁都淮南?” “先王陵寝与宗庙俱在江汉,大王为何弃宗庙于不顾,臣以为迁都之举绝不可行。” “···” 熊槐说完,群臣只是震惊了数个呼吸,便反应过来,纷纷开口劝谏。 一时间,整个大殿乱成一团,嗡嗡作响。 此时,熊槐见群臣全都开口反对,不仅微微一愣,虽然他知道将都城从千里之外的郢都前来寿县,其中阻力必然极大,但他没想到,他开口后,竟然没有一个赞成的。 眼看殿中大乱,熊槐立即轻咳了两声。 “咳咳···” 群臣正激动间,突然听到楚王轻咳,所有人立即噤声,然后目不转睛的看向楚王。 殿中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此时,熊槐见群臣停止说话,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令尹昭雎,问道:“寡人决定迁都,令尹以为如何?” 昭雎一见楚王再次开口要迁都,且意志十分坚定的样子,见此,他心中顿时沉到了低谷。 此时,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当年,灭越之后,楚王为何将越国的财富与珍宝全都存放在寿县,而不是将越国千余年的积累全部运回郢都。 他突然明白了,灭越之后,楚王为何会将他、唐昧、屈原、前令尹景鲤,甚至还有早已病故的令尹昭阳全都封到江淮这边来。 他突然明白了,楚王为何让惠盎修建寿县别宫,扩建寿县城。 原来,早在多年以前,楚王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迁都寿县了。 而迁都寿县后的好处,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常言道,舍得舍得,得舍得舍,只要懂得放弃,才会获得收益,甚至最后的收益会比开始放弃的东西还要多。 同样,一个人想得到多少,就必须要付出对应的代价,得到的越多,舍弃的也就越多。 迁都的好处是巨大的,同样,迁都的弊端也是巨大的。 目前的楚国,江汉依然还是国家的中心,不仅有郢都,还有国中最重要的铜铁器具生产基地宛城,还有楚国最为肥沃的地区,邓县、叶县等,不仅有故都丹阳,更有三座陪都,鄢城,鄂王城,鄀城。 如此多的重城聚集于此,同样也聚集楚国大部分的贵族,无论是封地的,还是没有封地的。 可以说,现在的江汉就是楚国的核心,江汉的实力远远超过本来的江淮。 更别提现在,江淮刚刚经历战乱,贵族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元气大伤。 对比江淮以及江汉,昭雎心中十分清楚,此时的江汉比重远远超过江淮。 此时,若是大王将都城从江汉迁到两千里外的寿县,从贵族势力的核心地带迁到贵族势力薄弱的地方。 以千斤之力钳制万钧之重。 这样,楚王岂能成功? 就算楚王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迁都了,但是,以后呢,下一任楚王呢? 太子可远远没有现在楚王的威望。 一旦楚王不幸,那么,等待楚国的,运气好就是一场内乱,运气不好楚国那就四分五裂。 耦国,乱之本也。 所以,虽然他明白楚王的决心,明白楚王的用意,明白楚王的目的。但,作为楚国的令尹,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楚王带着楚国走向绝望的深渊。 想到这,昭雎目光直视楚王,二人对视良久,而后,昭雎低头行礼道:“大王,臣以为迁都之事不可行。” “···”熊槐看着昭雎惊愕不已。 他被拒绝了,第一次被昭雎拒绝了。 君臣相交数十年,他第一次启用屈原变法的时候,昭雎没有反对。他决定将楚国的重心转移到越国,要全力吞并越国的时候,昭雎也没有反对。不久前,他第二次启用屈原变法的时候,昭雎还是没有反对。 数十年来,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他明确表态,昭雎就从来没有反对过,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完成自己的委任以及托付。 可是现在呢,在他短时间内平定楚国内乱,在他威望达到鼎盛的时候。 昭雎竟然第一次在朝议上,在他的注视下,开口反对了。 这次是寡人真的做错了,还是你昭雎做了几年令尹就飘了? 熊槐有些震惊有些迷茫的看着殿中的昭雎。 顿了顿,见昭雎始终沉默以对无声抗争后,熊槐不禁长叹一声。 然后,熊槐看向昭雎对面的唐昧问道:“柱国,对于迁都寿县一事,卿怎么看?” 唐昧闻言,眼睛余光看了一眼对面的昭雎,然后又看了看其他大臣。 殿中群臣,十之八九全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而楚王此时开口询问,意思就很明显了。 想着,唐昧拱手应道:“大王,迁都寿县,事关重大,臣心中有几个疑问。”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 君臣父子 此时,唐昧看着楚王问道:“敢问大王,一旦迁都寿县,那先王的陵寝以及我楚国的宗庙该怎么办?” 熊槐闻言,立即应道:“这好办,寡人即迁都寿县,先王陵寝不可轻动,只需让夷陵尹加强守卫便可。至于宗庙那更好办,只需将宗庙礼器从夷陵迁到寿县便可。” “大王,那郢都群臣以及众多的贵族,又该怎么办?” “这也好办,郢都那边,只要是有职位在身的,自然全部前来寿县,寿县城不比郢都小,这里完全可以容纳郢都群臣,寡人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府邸。 至于郢都那些无官职在身的贵族,只要他们愿意来寿县,那寡人就十分欢迎。” “大王,若是迁都寿县,那郢都王宫以及云梦的章华宫又该如何处理,是否按照现在的配置留专人处理。” “欸!”熊槐摇头道:“寡人是念旧的人,既然寡人到了寿县,那王宫的人自然也要前来寿县,至于原来的王宫,只需保养便可。至于章华宫,除了留人负责保养宫殿外,其他的园林猎场,既然烧都烧了,那就是分给百姓,让百姓去耕种吧。” 唐昧见迁都最重要的事情已经问完,立即拱手拜道:“大王仁德,臣以为迁都之事可行。” 殿中众人一听唐昧同意迁都寿县,顿时对他怒目而向。 一时间,谄媚君王这四个字,都快写在他们脸上了。 只是,对于群臣的看法,唐昧一点也不在意,直接无视了他们,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熊槐看到群臣愤怒的脸庞,心知群臣对迁都还是极有抵触。 而为了尽可能的打消群臣的抵触心思,此时更需一个重量级人物开口支持迁都。 想着,熊槐将殿下群臣全都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群臣之首的太子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沉声问道:“太子,寡人打算迁都寿县,太子以为是否可行。” “呃···这···”太子横之前一直遵从自己父王以及老师的教诲,多看,少说,尽量的降低自己在朝的存在感。 所以,自他上朝一来,除非自己奉命监国,否则,甚少主动开口。 而他的父王与群臣对此也早有默契,甚少将事情扯到他身上。 此刻,他骤然听到楚王询问,顿时呆住了。 父王打破了以往的默契,突然拿迁都这么大的事情问题。 这他要该怎么回答? 父王需要什么答案? 还有,群臣又需要什么答案? 或许,这紧紧只是父王的试探? 要知道刚刚令尹昭雎明确开口反对了,所以,昭雎的话是不是提醒? 可是,刚刚柱国唐昧有明确表态支持了。 所以,父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太子横脑袋隐隐作痛,他最烦的就是猜别人怎么想的了。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言语间吞吞吐吐,顿时不悦:“太子,你身为国之储君,乃是楚王的继承人,寡人问你话,可,便是可,不可,便是不可,何必唯唯诺诺,让人看轻!” 太子横一见父王不喜,顿时感到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迎面扑来,已经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时,熊槐再次催促道:“可,还是不可。” 随着楚王的第三次开口,群臣全都将目光投射到太子横身上。 此刻,太子横先是感到正前方有股锐利的目光直刺他的心间,又感到背后有阵阵目光。 于是,他的脑海立即转动起来了。 迁都?或者不可? 若是不迁都,返回郢都,对他而言,至少是没什么变化,他依旧地位稳固。 若是迁都寿县,那··· 那他的羽翼就要折损大半,就好比他最信任的州侯,就是空有爵位而没有官职的贵族,这样的贵族,按照父王的说法,是可来可不来的。 一切随他们自己的意思。 当然,他可以将州侯请过来。 但是,其他人呢? 要知道,他的太子府中,有官职在身的不过区区十余人,这些人比起他太子府中庞大羽翼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若是他将那些贵族门客全都请来寿县,以他现在的财富,没有封地,只靠俸禄以及其他贵族贡献的他,实在承担不起。 可是,如果舍弃那些依附的人,那他的实力必将遭到重创。 等他到了寿县,在等在寿县这边的贵族慢慢归附,那要等多久? 五年,还是十年? 在等十年,他就算死了,那也不算夭折了。 想着,太子横默默在心中自问,他能沉下心来慢慢等吗? 不能,他不想等,也等不起! 想着,太子横立即拱手道:“回父王,儿臣以为迁都不便,一动不如不动。” 熊槐闻言一怔,没想到今天太子也跟他唱反调了。 “呵呵!”熊槐看着太子横微微一笑,然后将目光转到司马景缺身上:“司马,卿意下如何?” 景缺闻言,全身顿时一僵。 刚刚群臣议论的时候,他也喷了两句,但是,现在楚王单独将他挑出来询问,他心中立即胆怯了。 因为汉北之事,令他始终在楚王面前没底气,以致他在朝时议事时,往往都是充当木头人,工具人。 这段时间一来,他发表的看法,可比隐形人太子横少多了。以致,现在群臣议事,都已经有许多人直接不问他了,仿佛他就不存在一般。 此时,骤然被楚王点名,他虽然极度不愿开口,更不愿反驳楚王。 但是,身为司马,身为景氏一族在朝的门脸人物,在迁都这种大事上,他绝不能闭口不言,更不能妥协。 这一刻,他不是司马景缺,这一刻,他代表景氏的意见。 而景氏的核心力量全在江淮,全在朝中,迁都寿县,这对景氏十分不利。 一旦迁都,那他们景氏,就极有可能从楚国最强大的家族之一,沦为寻常封君,这是所有景氏中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想着,景缺立即应道:“大王,臣以为迁都寿县十分不妥。” 说完,景缺立即低下头颅,不敢去看楚王。 熊槐见状,脸色一沉,然后冷哼一声,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扭头看着上将军昭浪。 昭浪现在才四十出头,他是先令尹昭阳之孙,之前江淮大反,昭浪举旗抗击,熊槐为了拉拢江淮这边还没有谋反的贵族,同时也是因为先令尹昭奚恤以及昭阳的巨大影响里,顺势便封渤海君昭浪为上将军。 此刻,熊槐从昭浪的眉目间,还能看到昔日昭阳的影子。 看到这,熊槐便略带期待的问道:“上将军意下如何?”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三章 当头一棒 昭浪见楚王询问自己,先是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朝议上被楚王垂询。虽然他以前也曾幻想过自己如同祖父昭阳一般,楚王会敬重他,会认真的倾听他的意见。虽然他也曾幻想过,他会如祖父的祖父昭奚恤一般,楚王会对他言听计从。 但他万万没想到,楚王在朝议上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一个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 此时,昭浪会想起过往,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跟楚王说话,还是先祖昭阳病重,楚王去看望昭阳的时候。而第二次则是他在郢都继承爵位,接受楚王册封的时候。 那这两次相见,楚王说话都和颜悦色的,他对楚王的感观极好,也很仰慕楚王的功绩与威严。 毕竟,楚王前期的功绩,其中主要的功劳都是他祖父立下的。 所以,江淮反叛的第一时间,他就明确的公开斥责叛逆。 虽然如此,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随着他跟楚王的不断接触,他发现他对楚王的观感完全变了。 楚王威严太重,如同活着的神灵,一举一动都慑人心神,即便是笑着跟他说话,他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更何况,现在寿县旁边的淮水里,还没有百姓敢去捕鱼呢!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封君,究竟是在远离楚王千里之外的地方做一地之主,还是在楚王眼鼻子底下小心翼翼的忐忑度日。 这怎么选,这根本就不用选。 想着,昭浪有些忐忑不安的道:“大王,臣以为我楚国定都郢都多年,不可贸然迁都。” 熊槐闻言轻轻一叹,这昭浪太让他失望了。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昭阳的孙子会有雄心壮志,会有极大的抱负的,但,他失望了,这个昭浪完全忘记了昭奚恤与昭阳的功绩,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又看向司败司马翦问道:“司败,卿意下如何?” 司马翦闻言心中一滞,刚刚柱国唐昧可以无视群臣的目光,但是他不行。虽然他是支持变法的,但是迁都的问题太大了,大到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想着,司马翦迟疑的道:“大王,迁都有利有弊,臣难以取舍,臣听大王的。” “哼~~” 司马翦话音一落,包括熊槐在内,大部分的人都冷哼了一声。 接着,熊槐又问三闾大夫屈署道:“大夫,卿以为如何?” 屈署一听,本着从屈氏的角度出发,不敢看楚王,只是低头应道:“大王,还请慎重考虑。” 熊槐一怔,连屈署都不愿迁都? 想着,熊槐立即向廷理接子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接子闻言,先看了看群臣,然后应道:“大王,此事还需慎重!” 熊槐闻言立即皱起眉头,连接子也反对? 只是,当他看到接子的目光全在群臣身上之后,他沉默了许久,这才长长一叹。 此事的确还需谨慎。 诚然,以他现在的威望,即便是不顾群臣反对的意见,强行迁都寿县,这也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迁都之后呢? 昭景屈三族不情不愿的离开他们的核心地带,抛下他们的附庸,抛下他们绝大多数的族人,抛下他们赖以立足的土地与百姓,来到千里之外的寿县任职。 这样,他这个楚王是舒服了,但昭景屈三族肯定心中不舒服。 同理,也包括那些江汉的的那些贵族。 而江淮这边的贵族,他们已经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过了几百年的小日子,他们即没有作为朝中大臣为国分忧的担当,也没有从自己狭隘的世界中走出来。 所以江淮这边贵族也不愿意。 如果说上次江淮贵族叛乱,那只是小部分贵族的暴动。那么,他强行迁都那就是自绝于所有的贵族,而且还会遭到所有的贵族的怨恨。 刚刚的江淮叛乱,他还有屈原唐昧以及一大批变法派人士堵枪眼,贵族也不敢直接针对他。 那这一次,紧迫唐昧一人,那可堵不住全国贵族的愤怒。 想到这,熊槐突然意识到,不是昭雎做了几年令尹就飘了,而是这次平叛成功后,在所有大臣贵族的敬畏下,他自己飘了。 他本以为平叛成功后,那数十家贵族,那万余贵族的鲜血,已经完全镇住了群臣,现在他在国中已经是如同神灵一般,说啥是啥,想干啥就能干啥,只要他一声令下,国中群臣百姓就会立即毫无原则的予以支持,并坚定不移的按照他的想法意思去做。 但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而且这一棒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重,如此之突然。 原来他虽然已经成为一个如同活着的神灵一般的楚王,甚至所有的大臣都对他敬畏有加,所有的百姓都疯狂的崇拜他。但是,这却不能让所有人都以他自己为中心,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全听他的话。 他以为楚国的一切乃至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现实却告诉他,其实这只是他的错觉。 想着,熊槐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老子的话: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多易必多难,难之,无难矣! 多易必多难,难之,无难矣! 熊槐在心中细细品味了一番。 不禁再次感叹,这次他是真的飘了。 不过,还好,至少···现在群臣在朝议中还能当面提出反对意见。 若是···若是···若是等到有朝一日,他一呼而百应,百应而万应,举国上下都是称赞他的话。 那时,那时或许他大概就没救了吧! 想着,熊槐双眉舒展,然后看着殿下小心翼翼的不敢直视他,而是偷偷观看他的群臣,突然哈哈大笑道:“不错,诸卿所言极是,退朝。” 说完,熊槐没有理会不明所以目瞪口呆的群臣,他直接从王位上站起来,然后一挥衣袖,大笑着离开大殿。 此时,群臣见楚王大笑着离去,不禁全都错愕不已。 刚刚明明气氛快要凝固了,刚刚楚王明明已经很生气了,刚刚楚王心中的怒火明明快要爆发出来了,刚刚他们分明感觉楚王要杀人了。 怎么突然之间,楚王就大笑着离去了呢?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其实楚王还没有来? 不是,楚王的笑声还源源不断从外面飘进来呢! 就在群臣面面相觑之间,太子横突然十分担忧的靠近令尹昭雎,轻声问道:“令尹,你说父王没事吧!” “这···”昭雎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一个士卒走了进来:“太子,大王有请!”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四章 深情款款 太子离去后,殿中所有的大臣全都看着楚王与太子离去的方向沉思。 刚刚楚王迁都的决心与意志,他们不会怀疑。 可是,刚刚楚王一反常态的大笑离去,却又让他们心中迟疑。 刚刚楚王究竟是何意思? 是恼怒群臣的反对?还是借大笑遮掩?亦或者是楚王已经在群臣的反对浪潮中打消了迁都的念头? 又或者是楚王打起了其他注意,比如各个突破? 看着太子横离去的方向,群臣全都若有所思。 另一边,太子横得到楚王的召唤后,立即追逐楚王而去。 很快,太子横快步来到熊槐身侧,行礼道:“父王!不知父王唤儿臣来有何吩咐?” 熊槐停下脚步,笑呵呵的看了太子横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一边迈步向前走,一边开口道:“太子,陪寡人走走。” “是,父王。”太子横迟疑的看了走在前面的父王一眼,不知道他父王此时在想什么。 为何笑着摇头? 是因为自己刚刚反对迁都而笑,而高兴吗? 还是因为自己刚刚反对迁都而摇头,而不满? 唉! 太子横在心中长长一叹。 这是他第一次为做太子感到为难,因为他完全猜不到既是君王又是身父的父王在想什么。 以前,父王与太傅只是教他治国的方略,哪怕是他监国之时,也有令尹屈原等人在一旁辅佐,这些人都是言传身教他治国之道,教他如何与各国争雄。 但,之前的几十年,却从没有人教揣测人心。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身为未来的楚王,只需要会治国,懂兵事,然后在于各国争锋中不吃亏就行了。 可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即便是身为太子,他也要学会揣测人心,要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就比如他父王,现在他就不知道他父王此刻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他更不知道自己刚刚在什么地方做错了。 此刻,如果州侯他们在身边,如果他也懂得揣测人心,如果他现在就是楚王,那···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些烦恼了。 就在太子横胡思乱想间,他已经跟着熊槐来到后宫花园的一个亭中。 此时,熊槐挥手驱散身侧跟随的侍卫,然后坐在亭中的席上,对跟着身侧的太子横道:“太子坐。” “嗯···”太子横一听到自己父王的话,立即收拢思绪,然后应道:“是,父王。” 等太子横坐好,熊槐看着太子横沉吟许久,然后问道:“太子,咱们父子是不是已经又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太子横一怔,然后手足无措的看着对面的父王。 此刻,太子横正努力的回想,回想他们父子俩上一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可是,他想了许久,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了。 因为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已经记不清上次他们父子俩这么亲密的在一起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他行冠礼之前的那两年,他整日与景阳等人厮混,一起游猎,一起祸害妇人人,一起在郢都横行四方。 那几年,他放浪形骸,生活乐无边。 之后,景阳从军了,再之后,前任襄成君自杀了,尤其是迎娶太子妃后,在父王母后的压制下,在太傅的念叨下,他收敛了,规规矩矩的到了现在。 这二十多年来,好像他们父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说话。 而在这之前,他们有没有这样说话过? 或许有吧! 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 想着,太子横怔怔地道:“好像很久了!” 听着太子横出神的声音,熊槐跟着愣了愣,然后叹道:“太子,你说为父是不是一个失败的君王,是不是一个失败的人父。” 太子横一听,顿时大恐的看着熊槐,连忙摇头道:“父王为何如此说,父王伐秦攻齐,一战灭越,数败联军,威震天下,功业已超历代先王,谁敢说父王是一个失败的君王。” 说着,太子横看着熊槐露出仰慕之色:“儿臣身为人子,一直以父王为荣,一直以父王为榜样,儿臣以为父王乃是天下最伟大的父亲。” 熊槐笑道:“若是寡人真的贤明,为何江淮贵族大叛,若是寡人真的贤明,为何刚刚寡人一提议,群臣贵族就纷纷反对,若是寡人真的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为何连寡人的儿子都出来反对寡人!” “这···这···”太子横一怔,看着熊槐大惊失色。 他本来以为这是父子间的谈心,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转眼间,这谈心就变成了父王一君父的名义强行逼他屈服。 虽然他不想迁都寿县,他不想失去自己的班底羽翼,不想离开他生活了四十余年的郢都,不想远离自己母后的陵寝乃至未来他父王的陵寝。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他父王透彻人心的目光,他低头了,他屈服了,十分违心勉强的应道:“父王,儿臣错了,儿臣请父王迁都寿县。” 熊槐看着太子横勉强的面庞,摇头道:“太子不必勉强自己。” 太子横立即强颜欢笑道:“父王,儿臣是真心的,一点也不勉强。” 熊槐看着太子横拙劣的演技,摇头长叹道:“太子~~你可知为父在变法开始后,在国中贵族人心惶惶之际,不惜在所有大臣的反对中,也要执意迁都寿县,为父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这···”太子横心中一乱,茫然的看着熊槐。 难道父王迁都还是为了其他人,而不是父王自己要迁? 那父王究竟是为了谁而迁都的?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陷入迟疑中,立即一脸凛然的道:“天下人都可以反对寡人迁都,唯独太子你不可以,因为寡人之所以迁都···” 说着,熊槐语气一变,变得深情款款的道:“寡人执意迁都,这都是为了太子你啊!” “为了我?”太子横不知所措的看着熊槐,脑子彻底乱了。 父王之所以顶着包括令尹在内的所有大臣的反对,也要迁都寿县,这竟然是为了我?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甚至,我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我为何要迁都寿县的时候,父王就替我提前迁都寿县了! 难道父王真的是为了我吗?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 父子情深 “不错,寡人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熊槐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卷纸质地图,接着将地图放在自己与太子横中间的石案上展开。 待地图完全展开,太子横看着地图上西起秦蜀东至大海,北从匈奴东胡一直延续到楚国南境,见此,他微微一惊:“天下各国疆域图。” “正是各国疆域图!”熊槐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略有缅怀的道:“三十多年前,先王还在时,先王曾拉着寡人手说,秦国雄踞关中,手握南郑,有吞并巴蜀,挟制楚国,包囊天下之心。 关中险固,巴蜀险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旦秦国占据巴蜀,那秦国就会对我楚国形成绝对的地形优势,那时候,我楚国再想限制秦国,就千难万难了。 所以,先王在世之时,时时提醒寡人注意巴蜀,不可让巴蜀两国为秦国所有。” 说着,熊槐长长一叹道:“可惜的是,当年秦国趁寡人联合各国伐秦失败,趁巴蜀交恶,一举占据了巴蜀。 其后,寡人虽然经过多次努力,但最终也仅仅只是让秦国吐出巴充,直至现在,秦国依然占据蜀地。” 说着,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你说说看,以目前秦楚两国的局势,假如我们楚国要对秦国下手,应该如何攻破秦关,杀入秦国腹地,然后与秦国决战?” 太子横闻言,沉思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仅凭我楚国很难,就像之前巴蜀叛乱,即便我楚军全力出手,但限于地形极端不利,兵力粮草调度困难,难以对秦国造成致命一击。 所以,我楚国想要重创秦国,寻常时候根本不可能,除非出现三种情况。其一,秦国内乱,我楚军可轻易攻入秦国。其二,秦国大军全部出征在外,内部空虚,我楚国也可趁机行动。其三,我楚国势大,不惜一切代价,强攻秦国关邑。” “太子所言极是。”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太子对天下未来的大势怎么看?” “未来大势?”太子横一怔,他父王话变得太快,转眼从攻打秦国变成天下大势,这变得他都反应不过来。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露出迷茫的眼神,心中大为失望,只得自己开口道:“昔日,司马错曾对秦惠文王说:得蜀则得楚,得楚则得天下;昔日苏秦曾对寡人说:纵则楚王,横则秦帝;昔日,还有现在,稷下学宫的那群人,时时都在探讨一统天下的办法。 甚至,就连已经回到老家的孟子,还时常与门生弟子谈论统一天下的事情。不仅是谈论,而且,寡人派去拜孟子为师的人还传回消息,孟子已经开始著书立说,讲述自己统一天下的办法。 作为目前儒生中名气最盛威望最高的大贤,孟子统一天下的论述,已经开始在邹鲁之地开始流传,这些太子你难道就不知道?” “这···”太子横一听,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他的老师是道家的人,楚国也是道家盛行,楚国儒生甚少,他连楚国的儒生都不怎么关注,又怎会关注数千里外的老儒。 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太子横立即诧异的道:“父王还派人去做孟子的学生了?” “嗯。”熊槐点了点头,应道:“不仅是孟子,寡人还派人去稷下学宫求学了,还有清溪学派,西河学派,鲁国其他儒学派别,秦国法墨两派,宋国庄子一派等等。 正是因为这些人源源不断的将各大学派的学说传回楚国,我楚国的太学才能发展的如此迅速。就比如这次江淮设县,各县县尹、县丞、县尉,基本都是从太学而出。” 说着,熊槐见太子横一脸悻悻然,立即皱眉道:“别顾左右而言他,太傅可是主持稷下学宫多年的大贤,深知稷下学宫内幕虚实,难道你就从来没听太傅说过统一天下的论述吗?” 此时,太子横突然回忆起太傅的高谈阔论,顿时露出震惊之色:“父王是说,一统天下这才是天下的大势所趋。” 熊槐终于笑着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未来的大势。” 太子横见他父王点头,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天下各国实力强劲,以一国之智力敌天下之智力,这怎么能成功?” “怎么不可能?”熊槐闻言,心中越发不满道:“昔日天下有诸侯八百,现在天下大小诸侯不过二十,剩下的七百余诸侯全都被吞并了。不仅如此,如今秦国吞并了蜀国,我楚国吞并了越过,赵国吞并了中山国,甚至齐国也曾一度吞并燕国,魏国也曾险些吞并秦国。 连越国燕国秦国这样强大的国家,连巴蜀这种占尽地利的国家都能被吞并,太子你说,这天下又有那个国家是不能被吞并的。” 太子横一怔,他彻底被震撼了。 他从来没想到,他的父王竟有并吞八荒之心,席卷宇内之志。 此时,太子横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所以父王迁都寿县,正是为了迎合统一天下的大势。”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太子还不算傻得彻底没救。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我楚国东至大海,西至巴蜀,同时与齐宋魏韩秦五国相接。其中,太子你也知道,秦国险固,难以攻取,魏韩居天下中,即便攻下魏韩,那也只不过是让楚国将两千里的边境线扩展到三千里,而且还是无险可守,首尾难顾的边境线,其不可取。 所以,我楚国接下来的目标,最好就是齐宋两国。” 说着,熊槐手中指向地图,然后从方城位置,经汉中划到巴充:“寡人的意思,接下来我楚国将固守方城、汉中、巴充三地,以备秦魏韩三国。这三个地方,我楚国经营数百年,乃是真正的易守难攻之地,只需极少的兵力就可以守住。 同时,我们可以从西线抽调兵力来东部,联合三晋燕国,全力攻略齐宋两国。必要时还可联络秦国,以秦国牵制三晋。 如此,只要齐宋两国灭亡,我楚国的势力范围从淮水扩张到河水,并且还是占据没有后患的齐宋之地,那时,天下的大势就已经明朗了。” “父王神明!”太子横听完自己父王的庞大计划,不禁由衷的叹道:“若是此策能成,父王即便与汤武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熊槐立即落寞的长叹道:“寡人何敢与汤武相提并论,寡人已经老了,没多少年可活了。而齐宋两国却并未露出颓势,想来,为父的有生之年,是无法看到齐宋两国并入我楚国了。” “父王···”太子横一听自己父王如此悲情的话,想起他父王虽然面无老色,但其实已经六十有余的高龄,顿时眼睛一涨,满腔都是悲意。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满脸悲色,再次叹道:“寡人虽然看不到齐宋两国灭亡的那一天,可是,寡人现在可以提前给太子你,或者给王孙平铺路,提前迁都来寿县,免得未来你们攻一次齐国,光是路上就花两个月时间,免得你们将来会错失良机啊。 现在,寡人在群臣的怨恨中迁都,这样,群臣以及贵族就只会怨恨为父。 所以,寡人的意思是,愿怨恨集于寡人,而功业留待你们。 寡人唯一的希望,未来天下归一,太子你,或者王孙平,又或者是王孙平之子,在祭告宗庙的时候,别忘了告诉寡人一声。” 太子横闻言,顿觉一股浓郁的父爱涌入心田,然后再也忍不住,顿时痛哭流涕的长拜道:“父王,儿臣错了!”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六章 晴天霹雳 不久后,太子横带着满满的感动与自责离开王宫,正当他将要上车返回自己在寿县的太子府时,昭雎悄然出现在远处。 “老臣见过太子。” 太子横闻言转头一看,见是令尹昭雎,不禁一惊。 朝议早就结束了,而他刚刚在宫中可是与父王说了很久的话,按理来说此刻昭雎早就回去了,不想,他现在竟在宫外见到了昭雎。 昭雎是在等他。 想着,太子横立即拱手道:“令尹可是有何指教?” “不敢。”昭雎看了太子横一眼,见太子横面有悲色,以为太子横已经在楚王的逼迫下屈服,答应赞同迁都寿县了。 见此,昭雎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道:“刚刚下朝,臣的门客有事,提前将臣的马车开回去了。此刻老臣无车返回住所,是以想借借一借太子的顺风车。” 太子横立即明白过来,昭雎又话想要私下跟自己说。 想着,太子横立即笑道:“能与贤者同乘,这是横的荣幸,令尹请。” “太子请。” 车上。 昭雎看着太子横沉默了一下,忽然脸上露出一阵悲色,然后长长的叹一口气。 “唉~~” 太子横皱起眉头,迟疑的道:“令尹何故发出悲叹,是横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还是令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非也!”昭雎摇头道:“老臣之所以哀叹,这并非是为太子哀叹,也非为老臣自己哀叹,老臣这是楚国的未来而哀叹啊!” “为楚国的未来哀叹?”太子横一怔,诧异的道:“令尹为何如此,如今我楚国内乱已平,外患未兴,国家欣欣向荣,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大好局势。 而令尹你不以为喜,反以为忧,这是何故?” “为大王迁都寿县的事情!”昭雎一开口,然后见太子横眼中顿时露出不快,见此,他心中便知太子横已经被楚王说服。 于是,他没有给太子横开口的机会,立即接着道:“太子,不知你以为我楚国江汉与江淮两大地区,那个地区的实力更强大。” 太子横一阵,想了想,应道:“应该是江汉地区实力更强一些。” “不错,老臣也是这样认为。”昭雎点了点头,接着道:“江汉实力本来就强,之前陈蔡沦陷,沦为焦土,不久前江淮又发生动乱,叛军肆虐江淮。经此两声,老臣以为江淮的实力已经远不如江汉了,不知太子以为然否!” “令尹说的是。”太子横确认道。 昭雎又问道:“老臣还有一问,不知太子以为,太子与大王相比,孰贤?” 太子横一听昭雎将自己与父王相比,心中一突,本以为昭雎是在羞辱他,立即转头向昭雎看去。 只是,他一见昭雎肃然担忧地老脸,心中的不满顿时消散。 看样子,昭雎这不是消遣他,而是真的在问他。 想着,太子横沉默了一下,应道:“父王贤明,功盖庄王,我不如远矣。” “不错,老臣也是这么想的。”昭雎不顾太子横难看的脸色,再次问道:“不知太子以为,自己与大王比,德行威望,孰高?” “我不如父王远矣。” “善哉,老臣也是这么认为的。”昭雎见太子横深深的被自己打击道了,便叹道:“太子,老臣本来就知道太子你在各方面全都不如大王,但老臣之所以这么问,那是因为老臣要提醒太子。 即便贤如大王,德高如大王,威重如大王,尚且还发生了江淮百余家贵族起兵谋反的事情。 将来,大王不幸,太子你即位,而你在贤明、德行、威望上全都不如大王,一旦实力远胜于江淮的江汉地区反了,那太子你如何平叛? 江汉胜于江淮,江汉贵族实力同样也远胜江淮,江汉之地利同样也远胜江淮,一旦江汉贵族皆反,那太子你如何自处?” “嘶~~”太子横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刚刚被自己父王的霸气抱负所感染,自以为迁都寿县后,天下十有八九就落在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手中,但完全没想过,他能不能镇住群臣的问题。 现在父王才提出迁都寿县,楚国最强大的昭景屈三族就全部开口反对,其他朝中大臣也反对,军中将校也不愿迁都,江淮贵族同样也不想。 现在,凭他父王的神威,即便强行迁都寿县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是,等父王不幸,以他的区区威望,能镇住那些不满的群臣贵族吗? 太子横扪心自问,然后立即给了出答案。 不能! 一想到江汉皆反的情况,太子横瞬间脸色一白。 此时,昭雎见太子横变了脸色,立即接着道:“当年,六国第一次伐楚,在我楚国与六国相持期间,我楚国还未露出颓势,召陵君他们三个封君就敢反叛作乱,拜太子之弟子兰为王,然后引联军入楚。 那一战,我楚军在淅水惨败,汉中上庸全部沦陷,汉北沦为焦土。” 说着,昭雎看向太子横道:“此事太子也是经历过的,甚至太子胞弟子兰也因此而死。” 太子横听着,顿时露出悲色:“不错,不仅子兰因此而死,甚至母后也为此郁郁寡欢而死。” “嗯。”昭雎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太子,如今公子子青在外,甚至不久前江淮叛逆遥尊子青为王时,赵国还趁机将子青软禁,试图趁机要挟我楚国。 臣要问的是,一旦江汉反,江汉贵族请公子子青回国,并趁机引三晋乃至齐秦干预楚国内乱。 不知太子有何策略可以应对这种内外危局? 老臣担心不是太子你或者公子子青不能消灭对方,而是担心太子你与公子子青二人相持,然后莫大的楚国如同三晋二周一般,国家分裂,强势不再啊!” 太子横瞬间面无血色,方寸大乱,乱间,太子横突然瞥见面前的昭雎,立即拜倒:“请令尹教我。” “呵呵。”昭雎笑着摇头道:“老臣听说,即便是神灵,也只能知晓接下来一年之内要发生的事情。老臣朽将就木,又如何能在此时拿出办法呢!” “这···”太子横一屁股坐在车席上,慌乱而不知所措。 此时,昭雎拱手道:“太子,老臣言尽于此,还望太子好自为之,不可自负。”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七章 谒者黄歇 另一边,寿县中的群臣得到太子横终于从宫中出来,而且还是一脸难过的出来,可是随后,太子横与令尹昭雎在马车上说了一会儿话后,便面带忧郁的回了太子府。 得到这个消息,群臣全都若有所思。 现在,大王并未放弃迁都寿县的想法,所有下朝后留下太子,并用君父的威严压服了太子。 而令尹昭雎在朝议上的倾向也是很明显,是反对迁都的,所以,刚刚在车上,令尹昭雎一定游说了太子,从太子内心深处激起了太子的抵制之心。 而太子横之所以犹豫,那肯定是大王的威严太盛,连太子横也不敢直面相抗。 所以,此时此刻,要想抵制大王迁都,必定得坚定太子横的抵抗之心,只要太子横反对,只要楚国的储君未来的楚王反对,那么,即便是大王真要强行迁都,那也得思量一二。 否则,总不可能是大王强行迁都千里外的寿县,然后,等两年,新君即位,然后新任楚王再把都城迁回千里之外的寿县。 这样折腾下去,何必呢。 一念及此,群臣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 司马景缺:“来人,备车,本司马要去见太子。” 三闾大夫屈署:“来人,虽本大夫去见太子。” 上将军昭浪:“来啊,把本将的重宝大珍珠拿来,我要去太子府。” 孙浩:“走,去太子府!” ······ 与此同时,左司马邓陵光已经进入宫中。 “大王,刚刚知北涯探子哪里传来急报,还请大王过目。” 熊槐一听急报,立即从邓陵光手中接过木盒,然后取出消息一看,接着便深深皱起眉头。 这消息说的太子横与令尹昭雎会面后,太子横便神情恍惚地回到太子府。 虽然现在熊槐还不知昭雎跟太子横说了什么,但是从太子横的表现来看。 显然,太子横被昭雎说的动摇了。虽然他现在不知道太子横是否真的被昭雎说服,是否已经下定决心,但这种动摇本来就明显说明了问题。 要知道,从太子横离开王宫这才过去多久,他前脚才将太子横说服,后脚他就被昭雎说动。 在关乎国家根本的大事上,他意志竟然如此不稳,短时间内竟然两次从根本上改变心中的想法,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 他本以为太子横只是在智慧上只是常人之资,但做了几十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做了几十年储君,做了那么多年监国太子,他应该已经有自己的主见看法,旁人是难以动摇的。 但,现在看来,他又错了。 虽然,此时他可以立即召来太子横,然后再次将他说服。 但是,熊槐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没必要了! 四十多岁的儿子,勉强使他屈服,只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只要大多数的人赞成迁都,即便太子反对,那他的反对也毫无意义。 而想要大多数的人赞成迁都,其中的关键就是实力最强大的昭景屈三族,以及需要获得江淮贵族的支持。 而想要说服他们,光凭他这个楚王,就有许多事情不方便说。 这就需要一个说客。 想起说客,熊槐猛然想起令尹昭雎的学生黄歇来。 黄歇这人熊槐已经期待了多年,他本是黄君的庶子,没有继承权。 当初太学建立,熊槐要求各地举荐学子来郢都时,黄歇便被他父黄君派到了郢都。 当初黄歇初到郢都,年纪尚青,熊槐虽知道他,也保持了关注,但却并没有打扰他成长。 等到他在太学扬名,等到拜师昭雎,等到他正式行冠礼后,熊槐这才将召到身边用事,充当传令的谒者。 经过几个月的了解,熊槐已经确定,他现在身边的这个黄歇,肯定就是后世的春申君了。 虽然现在黄歇刚刚行冠礼没多久,但既然有了才能,那就可以试着予以重用了。 熊槐心中略一沉吟,立即吩咐道:“来人,召谒者黄歇来,寡人要见他。” “唯。” 不久,黄歇来。 “大王!” “嗯。”熊槐看着面前的自信中略带一些丁点紧张的弱冠青年,顿时一阵出神,此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屈原的时候。 两人同样的年青,同样的博学多才,同样的口才了得,同样的风采过人。 不一样的是,屈原天赋异禀,看书只需看一遍便可,人人称赞他博闻强识。而黄歇不同,他先在太学苦读数年,苦读众多经典,再加上诸子熏陶,学识已然出众,然后又拜昭雎为师,极大的增长了见闻,这才能在学问见识上赶上同样弱冠之龄的屈原。 同样,二人虽口才了得,但屈原更擅长外交辞令,出使他国,从不让楚国受辱。而黄歇则不然,就他在太学的情况来看,他更多的是擅长辩论,说话有理有据,气势磅礴,让人佩服。 同时,屈原的思路犹如天马行空,看问题犀利敏锐,窥一斑而知全豹,从细微的变化就能透彻背后的变局,同时,屈原书生意气极重,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而黄歇评论天下事全都入木三分,看问题总是从全局入手,心有天下,眼有各国,更重要的是,黄歇更懂得变通。 或许,论才情,十个黄歇加在一起都不如屈原,而论大局观,十个屈原加在一起都不如黄歇。 当然,两人最直观的不同,就是屈原比黄歇更顺眼三分。 此时,黄歇立于楚王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楚王单独召见,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一些期待。 只是,他在楚王面前站了许久,却不见楚王开口。 微微一抬眼,他便见楚王背对身后的地图,目光似乎有些飘忽,好像已经走神的样子。接着,他又看到楚王身后的地图上,齐宋魏三国地图上标注似乎比起其他国家更多一些,各县各城乃至山脉河流也比其他地方详细一些。 接着,黄歇想起不久前朝议上,楚王与群臣为了迁都寿县不欢而散的消息,目光微微一凝,心中便对楚王的想法有了些许猜测,甚至连楚王为何召见他也有些微微揣测。 只是,此时楚王不开口,他也只能保持静止的站姿,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楚王面前。 良久,熊槐收拢神思,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神态自若地黄歇,他微微颔首。 面前的黄歇虽然年青,但是养气功夫却已经入骨了。 想着,熊槐顿时长叹道:“唉~~” 叹完,熊槐看着黄歇问道:“卿可知道寡人为何唉声叹气?” 黄歇一听楚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心中顿时一松,然后拱手应道:“回大王,臣以为大王在为打算迁都寿县而朝中诸公反对而叹气。” 熊槐闻言,笑而不语,黄歇的推断很明显,常人也可推测一二,若是黄歇的话只是如此,那黄歇还得在昭雎身边多呆几年。 此时,黄歇见楚王没有回应,知道楚王对他的话并不满意。 于是,他接着道:“不过,迁都寿县对群臣来说是大事,但对君王来说却是小事。无论是否成功,都是一件小事。所以,臣以为迁都一事还不足以让大王叹气,更不用说哀叹。 如此,臣大胆推测,大王之所以哀叹,那一定就是在为楚国的未来而哀叹。” 熊槐闻言,立即昂首挺胸,自傲的摇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寡人的国家,地超七千里,人口超千万,天下各国无有与寡人比者,虽天下来攻,寡人也毫无所俱。寡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国家,又怎会为楚国的未来而担忧呢?” “大王何必欺臣年少。”黄歇笑道:“若是大王不为楚国的未来而担忧,那大王为何两次启用左徒变法呢,若是大王不为楚国的未来而担忧,那大王何必在诸公的反对声中,执意要迁都呢! 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大王屡屡在国中进行大变,这不正是担忧楚国的未来,认为现在的楚国亟待改变么!”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八章 亦为图存 熊槐闻言微微一笑,然后又问道:“那黄卿以为,楚国的未来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大王。”黄歇先拱手一礼,然后沉吟道:“昔日,周室初立,广建诸侯以屏王室,是时,各诸侯国的主要目的乃是先守住自己的国土,然后保卫王室。 然,数代之后,待周室稳固,天下各诸侯国也日渐稳固,此时也,各诸侯国与周室间已然亲疏情薄。是时,各诸侯国的主要目的也已经变成获得更多的财富,故而各国时常为了土地与百姓而发生争执乃至战事。 不过,彼时周室尚强,各国虽有纠纷,但也少有灭国者。 后,周室日衰,诸侯并起,然彼时也,各国之间虽频频爆发战事,但是各国之间实力差距并不大,彼此之间还有众多的小诸侯国作为缓冲。是以,当时各强大的诸侯国,都在忙着团结其他大小诸侯,然后打压其他强大的国家,并吞并对方的小诸侯国,乃至自己这边的小国。 所以,之前的数百年间,各国以称霸天下为主,各强大的诸侯国,谁身边的小国多,谁就能称霸天下,谁就能宰割天下各国。故,世人皆说,霸者以信,信立则霸。” 说到这,黄歇抬眼看了楚王,见楚王一副认真听他说的样子,脸色并无半点不耐。 见此,黄歇立即松了一口气,越发自信的道:“而到了现在,形势又发生了变化,昔日天下诸侯有八百余,但现在天下诸侯还有实力的,却只剩下秦楚齐燕赵魏韩宋八个。然而,就剩下的这八个国家,各国间的战事不仅没有随着国家的减少而减少,相反,随着缓冲国家的消失,各国之间相互接壤,彼此间的矛盾骤然增多,导致各国间的战事愈加频繁,欲至他国于死地而后快。 如今天下的八个国家,当初魏国强盛的时候,魏国攻破秦国都城一次,围攻赵国邯郸三次,攻破赵国都城一次,围攻韩国都城一次,灭亡中山国一次,从我楚国获地千里,从齐国获地千里,卫国几乎已经沦为魏国的属国。 然而如此强大的魏国,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自保都难,这不仅因为魏武侯不能笼络人才,更是因为魏武侯没有看清当今天下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法,争霸天下早已成为过去,而你死我活的兼并战争,这才是天下的趋势。 沉迷争霸不可自拔,这正是魏国衰弱的根源。 相反,魏国之后,秦齐楚三国并起。 当初,秦国不去攻打三晋两周,而是出兵灭亡南方的巴蜀苴充四国,在与我楚国结盟后,不去攻打天下恐惧的齐国,而是毁约攻打我楚国,这正是因为秦国已经看清了未来的大势。 同样,当初齐国与我楚国结盟,不去攻打天下恐惧的秦国,反而一战灭亡燕国。这也是因为看清了未来的大势。 而大王你,在与各国相约伐齐之后,不去攻打齐国,反而一战灭亡越国,这也是因为看清了未来的大势。 就在不久前,赵国在天下伐秦时而不往,天下伐齐而不去,天下伐楚而不来,反而先修内政,再服北胡,后灭中山,现在又联合各国先攻秦国,再伐齐国,其何尝不是在顺应未来的大势呢。” 说着,黄歇叹道:“天下归一,这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大势面前,天下所有的国家,全都是非成即亡,不胜即死,别无他路。 而在亡国的危机面前,所有的国家都需要集中一切的力量,即便不能灭亡他国,那也要保住自己。 而要想集中国中所有的力量,那各国之前秉承周室的广建诸侯,分封大夫之策便已经不再合时宜。因为建诸侯,分大夫,不仅不能将国家的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起来,反而还会分散现在已有的力量。 就好比周室,自从百年前周室最后一次进行分封后,现在周天子手中,已经没有一个百姓,没有一寸土地,彻底将自己分完了。 而魏国,魏文侯启用李悝变法,设郡县,尽地力之教,访诸贤,天下士大夫多有归之。而后,魏文侯又启用吴起改革军事,立武卒,赐职位,奖田宅,赏仆役,如此国中百姓也归之如流水。 如此,魏国郡县立,地力尽,国家的财力物力就全都集中起来,而士大夫归之,百姓乐之,国家的智力人力就集中起来了。 财力、物力、人力、智力全部集中在一起,全国上下万众一心,这就是昔日魏国强盛的根源。” 说到这,黄歇拱手道:“而大王担忧也正是在此,如今国中贵族之多,即便拿出所有的职位来都不能满足一半贵族的需求,而贵族为了职位无所不用其极,相互勾连,垄断了所有的功劳与职位,如此,天下贤士不至,国中百姓不悦,这就是我楚国失之智力与人力。 而地方上,各地封君占据了大量肥沃富庶的地方,并享有封地中的所有军政财刑大权,不仅自成一国,甚至稍不如意就举兵反叛。如此,我楚国就失之财力、物力。 四力皆失,这就是我楚国的国土范围,从河水北侧退到淮水的根源。 虽然期间我楚国也屡出明君贤君,但国家也不能一挽颓势,就如昭王惠王,不过勉强自保而已。而一旦出现平庸之君,如声王悼王,则丧三军,失地千里矣。 然悼王之所以能让楚军饮马河水,此非悼王之力,乃吴起变法集权之功也。” 此时,黄歇感叹道:“幸赖大王神明,东灭越国,西取巴充,如今我楚国后患已除。但是,国之四力不集,面对天下越发激烈的战事,一旦国家出现平庸之君,我楚国终究免不了衰弱啊。 所以,臣以为这就是大王之所以哀叹的内因,也是大王先后两次变法的根源。变法,非为强国,亦为图存。” “啊哈哈哈~~~”熊槐仰天长笑。 现在他对黄歇越加满意,越加喜爱。 通过自己的见闻,能看到变法强国的好处的,那只是常人,身为贵族一份子,能大声说出变法利国的,那就是忠臣义士,而能看到变法图存的,这才真正的贤者。 想到这,熊槐顿时高喊道::“好,好,好一个非为强国,亦为图存,只此八字,当浮一大白。” 说罢,熊槐立即向殿外大喊道:“来人,赐黄卿酒。” “唯。” 很快,一个士卒便捧着酒壶酒杯进来。 “谢大王赐!”黄歇略带激动的拱手一礼,然后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酒毕,黄歇再次平静下来。 此时,熊槐挥手驱退士卒后,又满脸喜悦期待的看着黄歇问道:“你刚刚说这是寡人哀叹的内因,难道寡人还有哀叹的外因吗?” 正文 第一千两百零九章 惜哉!年幼! “有。”黄歇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楚王身后的地图道:“哀叹的外因便是齐赵两国。” “哦!”熊槐面色不变,继续笑着看着黄歇道:“愿闻其详。” “不久前,赵国与秦国议和,将魏国汾阴等河东七城划分给秦国,以达成与秦国的和解。”黄歇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地图道: “赵国与秦国的议和,暴露出赵国两个意图。其一,五国决心将秦国赶回河西,但是事情进行到一半,就挥师伐齐,这只说明秦国暂时不是赵国的主要目的,赵国对秦国的策略乃是限制,而非主攻方向。 赵国挥师伐齐,却停兵邯郸休整,并未仓促出兵,这也暴露出赵国接下来的主要进攻方向就是齐国。 而齐国现在刚刚经历内乱,人心不稳,赵国此时进攻齐国,胜算极高。赵国胜齐国败,则必然导致赵国益强而齐国益弱,如此,齐赵两国的战事将无休止矣。 所以,臣以为未来天下各国的纷争,主要就是齐赵两国的争端。” 说着,黄歇喘了一起气,接着道:“而赵国的另一个意图,则是以强秦制衡魏韩,然后将魏韩两国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五国与秦国议和,赵国力主割让已经夺回的三城,以与秦国和解。这其中除了想要快速议和,快速退兵回东部之外,其中也蕴含了另一个目的。 那就是在魏国的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给秦国一个出兵的方向。如此,秦国从函谷关出兵,势必威胁韩国,秦国从夏阳出兵,则势必威胁魏国河东。 韩国弱小,魏国元气大伤,面对强秦的威胁,他们只能依附于赵国,唯赵国马首是瞻。 而只要三晋合一,秦国的威胁就不是问题。 而与此同时,赵国先解决了北部的胡人威胁,又解决了侧翼的中山国,已然没有后顾之忧。 如此一来,赵国南西北三面全都没了后顾之忧,这就为赵国全力攻略齐国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同时,燕王乃是赵国所立,一向唯赵国马首是瞻,宋相仇液又是赵国大臣,如此,五国合一,赵国一旦对齐国动手,这必将震惊世人的持续大战,其惨烈程度也一定远超之前所有的战事。” 说到这,黄歇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飞快的道:“而面对这场战争,如果我们的都城还在郢都,那就太远了。从调兵到出兵抵达战场,期间需要两到三月,这对任何战争都是致命的,所以,臣以为这就是大王执意迁都寿县的原因。” “哈哈哈···”熊槐长笑一阵,然后问道:“那黄卿说说,寡人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 黄歇应道:“如果大王想要争霸天下,那自然是联合齐国,威胁魏宋,以限制赵国。可是,如果大王想要获取天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完成国内的变法,然后静观齐赵之争,并联合魏韩两国牵制秦国,等到齐赵双方筋疲力尽之际,我们再以宋国为条件,逼迫赵国与我们联盟,共取齐国。 等到齐国败亡,我楚国只需获取齐长城以南的土地便可,至于齐国本土以及灭齐的凶名,我们大可让给赵国。 齐国一亡,不仅我楚国在东部的最大威胁没有,而且我们还可以趁机联合秦燕围攻三晋。 若是秦燕不愿与我们结盟,反而还愿意牺牲自己的实力替三晋抵挡我楚军,那我楚国便可攻打远离秦燕的地方,挥师蚕食三晋。若是他们愿意与我们结盟,那三晋的败亡就将是注定的。 只要三晋败亡,那天下的局势就已经明朗了。” “善哉善哉,真乃我楚国千里驹也。”熊槐听黄歇说完,不禁发出阵阵惊叹声。 虽然黄歇的思路在细节与处理上与他的想法有极大的不同,但是,他的思路在大方向的还是极高的操作性的。 此时,熊槐看着黄歇尚且稚嫩的面庞,不得不感叹,这个家伙真是天纵奇材。 可惜,他现在还太年轻,若是他再年长十岁。 那么,熊槐觉得自己就不必担心身后事了,完全可以将楚国托付于他。 可惜,他太年轻了! 想着,熊槐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黄卿,如今寡人提出迁都寿县,但群臣全都反对,导致迁都一事举步维艰,不知黄卿可有对策。” 黄歇一听为楚王分忧的机会来了,立即拱手道:“大王,此事易耳,刚刚大王之所以遭到群臣反对,乃是因为群臣初闻迁都,是以心中抵触,未能计深远。 此时,迁都一事已经正式被提出,群臣也渐渐冷静,现在只需一个说客,对群臣晓以利害,则群臣必定同意迁都。” “哦,只需一个说客这么简单!”熊槐看着黄歇笑道:“不知黄卿可有合适的说客推荐。” 黄歇一听,立即拜道:“臣不才,愿为大王分忧。” “好。”熊槐大喜道:“除了令尹,其他人寡人都交给你去说服了。其他大臣无所谓,昭景屈三族是必须要说服的,而且,江淮这边的贵族,也必须要赞成迁都。 还有,寡人在给你一把尖刀,明日寡人还会召开朝议,并在朝议中,正式任命客卿甘茂为我楚国左尹。” 黄歇眼睛一亮,当即再拜:“谢大王信任,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黄歇满心欢喜的离去后,熊槐沉吟了片刻之后,吩咐道:“传召,请令尹来见寡人。” “唯。” 熊槐在殿中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便见昭雎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令尹来了。”熊槐笑着对昭雎唤道:“令尹快来,寡人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正要分享给令尹。” 昭雎正向殿中走着,听到楚王的话心中顿时一滞,然后心中充满着警惕,放缓脚步来到楚王不远处:“大王。” “令尹快来。”熊槐笑着走到昭雎身前,然后将昭雎拉到大殿一侧的地图前。 “令尹,刚刚刺史令从齐国传回消息,齐王地与田文彻底闹翻了。”说着,熊槐看着身侧的昭雎道:“之前,寡人曾答应令尹,只要时机成熟,便会为令尹报仇。为了寡人的诺言,之前数月,刺史令一直滞留齐国,前后耗费三万余金,终于使得齐王与田文田彻底决裂,并让齐王地与田氏宗亲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这······”昭雎神色大变,连心中对楚王的警惕也瞬间崩塌了。 之前,五国伐楚,他为保存实力,主动退出陈城,导致楚国失地千里。而以齐国为首的联盟,为了扫平淮北,设计暗算他,并害死他的世子与嫡长孙。 从此以后,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恶气,想要报复齐国。 只是齐国实力强大,而且楚国一直忙着变法,无暇他顾,所以他才将仇恨深埋心中。 但现在,楚王却告诉他,伐齐的时机突然成功一半。 形势变化的如此突然,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顿时让他产生一种难以置信的错觉。 “大王。”昭雎急忙问道:“之前从魏国传回的消息,不是说田文得知五国即将伐齐,所以立即坚决的拒绝了魏王的任相,已经回到薛地,正在向齐王请命保卫齐国吗? 怎么···田文怎么突然又跟齐王闹翻了?”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章 心窄误己 “呵呵!令尹有所不知啊!”熊槐看着齐国的地图笑道:“之前田文离开魏国返回齐国,却在齐国边境被阻,因为齐王下令,不准田文返回齐国。 接着,田文绕道返回封地后,一面向齐王上书,陈诉自己对齐国忠诚,一面派说客去临淄向齐王地表忠心,一面重礼行贿齐国大臣,请群臣出面说和,希望能回到临淄任职。 结果,田文再次遭到齐王拒绝。” 昭雎皱眉道:“大王,这个消息臣也有所耳闻,可是田文与齐王地似乎并未因为这两次的拒绝而闹翻啊!据臣所知,这段时间田文一直想着重新回到齐国任职的。” 熊槐闻言看来昭雎一眼,心知昭雎对齐国一直耿耿于怀,也暗中关注着齐国。 想着,熊槐笑道:“令尹莫急,齐王地与田文反目,也正是因为这两次拒绝。据知北涯安插在田文身边的探子来报,田文被连续聚集两次之后,又开始第二次上书齐王地。 说他愿意尽起薛地之兵为齐国而战,并愿意将军队交给齐王地派出的大将统领,而他只愿能为国效力便足矣。 这一次的上书,在临淄齐国朝中引起了轰动,就在齐国群臣争议中,一个消息在临淄传开,彻底打破了田文重回临淄的幻想。” 昭雎本来听到田文的上书,都快以为齐王与田文讲和了。 但,楚王话锋一转,又让他大吃一惊。 “敢问大王,是何消息?竟有如此威力!” “就是因为田文之前遭遇两次拒绝,所以田文认为齐王地之所以对他有重重误会,乃是因为有小人在其中作祟。 于是,田文暗中派人在临淄打探,到处寻找在各种场合说他坏话的人,然后把这些人全都记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帛书上,并打算等他回到临淄后,对这些人进行报复。 因为记录的人名太多,导致这个秘密被我们知北涯的探子发现,并且,我们探子还同时打探到,田文将要报复的可不仅仅只是说他坏话的。 还包括他以前的好友以及他曾经接济过的贤士,甚至他曾经供养门客,凡是他逃亡魏国期间,凡是没开口替他说话的,不再收他礼物的,离他而去的,跟他划清界限的,如是种种,大约千两百余人,全都被他记录在案,准备事后报复。” “这······这······这难以置信!”昭雎被这个消息彻底惊呆了。 他早就知道田文为人看似心胸宽广能礼贤下士,但是,实则心胸狭隘,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田文的心眼竟然小肚鸡肠到这种程度了。 想到这,昭雎顿时倍感耻辱,并咬牙切齿的道:“哼,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天下人称赞田文乃天下大贤,各国贤士无出其右,这简直是对天下人莫大的羞辱,臣耻之。” “不错。”熊槐点头道:“这个消息被刺史令散布出去后,齐国群臣诸贤大都是如令尹一般看法,然后超一半大臣都在齐王地面前痛斥田文。 是故,齐王地这一次非常坚决的拒绝了田文,并驱逐了田文的使者。现在,无论是田文派去游说齐王地的说客,还是朝中大臣,只要是去替田文说情的,全都连齐宫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而齐国临淄中,现在也没有人再开口为田文说话了。” 说着,熊槐回首看着昭雎道:“令尹,你说这个消息是不是一个好消息。” 昭雎闻言,感激的笑道:“大王所言极是,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不仅如此。”熊槐又看向齐国的临淄道:“刺史令在齐国的这段时间,可不仅仅是在离间齐王地与田氏的关系,同时,刺史令也花费了大量的财物,收买了一些在稷下学宫的诸子。 这些人,有些开始不断向齐王地面前攻击其他诸子乃至大臣,有些开始在学宫到处煽风点火引发论战并相互攻讦,有些则开始散步各种离奇荒诞的言论以扰乱视听。 稷下学宫有大夫六十余人,刺史令通过各种渠道收买煽动了超十人。 目前,主持稷下学宫的大贤乃是大贤田骈,而经过田甲之乱后,齐王对所有的姓田的都保持着戒心。是以,刺史令重金收买了两人,鼓动了一人,让他们日以继夜的在齐王地面前中伤田骈。 之前学宫最具影响力的大贤,太傅回到楚国,慎子不久前病死、宋子行将就木、孟子出走回乡、季子被杀、接子在楚,现在就只剩下田骈威望最高,威服诸子,而其余诸子却是谁也不服谁。 是以,寡人以为,只要田骈被齐王驱逐,或者田骈愤而出走,那稷下学宫恐怕就彻底混乱起来了。 所谓一人惊惧,三人恐慌,只要诸子一乱,稷下学宫这个齐国最大的智囊团,乃至天下最大的智囊团,就会从内而外的陷入混乱,难以发挥它应有的智力。 如此,我楚国伐齐的时机就到了,而且寡人以为,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说完,熊槐转头看向昭雎:“令尹,你以为如何。” 昭雎闻言,眼睛不禁有些淡淡的湿润。 他本以为他可能已经看不到楚国出兵伐齐的那一天了,但不想,这一天竟会如此快速的出现在眼前,仿佛他现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这个机会紧紧的抓在手中。 想着,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拱手道:“大王所言极是!” 熊槐见昭雎心服,立即微微一笑,抓住昭雎的手道:“令尹,你我君臣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畅谈天下事了,今天寡人要跟贤卿好好谈谈!” 昭雎见楚王不愿放人,只得应道:“是,大王。” 就在熊槐与昭雎在宫中高谈阔论的时候,黄歇也找到了他游说的第一个目标:上将军昭浪。 昭浪因与太子横并不熟悉,加上他的封地远在海滨,跟太子横以及群臣打交道的机会少,所以他给太子横送完礼后,没有久留,便从太子横家中返回自己的住所。 他返回府上没多久,便有门客来禀报:“君上,黄君之子令尹门生谒者黄歇求见。”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一章 事半功倍 “黄歇?”昭浪微微一怔,这个人的名字他之前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黄君的儿子,而且还是令尹昭雎的学生,更是大王身边的谒者,那他就得见见。 “请。” “诺。” 很快,黄歇进入府中,来到会客大厅,然后,他一见昭浪,便立即笑着行礼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歇特来给将军道喜来了。” 昭浪一怔,他本以为黄歇来见他,是令尹有什么吩咐,或者是替他父黄君交好他,又或者是单纯的拜见自己给自己送礼的,但没想到,黄歇一开口就向他道贺。 昭浪想了想,自己最近好像也没啥喜事发生啊,这黄歇怎么无缘无故向他道贺,莫不是这是一个脑疾人士。亦或者是年纪尚轻,骤然见到我这个上将军,所以语无伦次了? 虽然他满脸狐疑的看着十分年轻的黄歇,但是念及黄歇身份,还是开口问道:“黄谒者,不知本君有何喜事?你为何向我道喜呢?” 黄歇笑道:“歇刚刚听说,今日大王召集群臣议事,商议迁都寿县,是故,歇一听说这事,就立即来向上将军道喜来了。” 昭浪脸色一僵,用警惕的目光瞥了黄歇一眼,语气冰冷的道:“这算什么喜事,大王打算将都城从千里之外的郢都迁来寿县,劳民伤财不说,还会引起国家的动荡。 你身为大王身边的谒者,不去进谏大王也就罢了,还前来向本君道贺,这岂是君子所为。” “上将军教训的是!”黄歇直接拱手一礼,然后开口道:“虽然迁都寿县有种种不便,但是此时对上将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是故,歇还是要向上将军道贺的。” 昭浪一怔,迁都寿县对我百利而无一害?我怎么觉得百害而无一利呢? 想着,昭浪迟疑的看着黄歇:“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歇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敢问上将军,不知你祖父是何人,身居何职?” 昭浪虽然奇怪黄歇的问题,但他听到黄歇问及先祖,还是一脸傲然地应道:“我祖父乃是渤海君昭阳,祖父戎马一生,官至令尹,更曾侍奉三代楚王,破齐、破魏、破越,名镇天下,曾被先王赏赐和氏璧,又被大王赐美谥山子。” “山子的确令人敬仰。”黄歇露出一脸的钦佩,然后又问道:“不知上将军祖父的祖父又是何人,官居何职?” 昭浪依旧傲然地道:“祖之祖乃江君昭奚恤,官居令尹,侍奉宣王有功,名镇秦魏,有功,故宣王封我祖为江君。” “江君陈宝于秦使,扬我国威,不战而屈人之兵,他的事迹至今依然使人心生向往啊。”黄歇感叹了一句,然后又问道:“敢问上将军,不知将军之父是何人,官居何职。” “···”昭浪脸色一僵,讪讪的道:“我父渤海君,心系渤海,是故未曾在朝用事。” “是啊。先渤海君身在渤海,是故未曾在朝担任职务。”黄歇喟然长叹,然后开口道:“不仅先渤海君未曾在朝任职,而且,上将军的同宗兄弟,现任江君,乃至前代江君,前前代江君,他们都不曾在朝任职。” “敢问上将军,为何江君与渤海君全都名镇天下,但是他们的后裔却大都默默无闻,这是因为才能不足的原因吗?” “不,不是这样的。”昭浪猛地摇头否认。 “对。”黄歇立即点头道:“在下也以为肯定不是这样,或许江君之后才能比起江君有所不如,但要说才能不足以在朝任职,那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下窃以为这是因为封地远离朝廷的缘故啊!” 说着,黄歇见昭浪陷入沉思,立即开口道:“百余年来,昭景屈三族在朝中的大臣层出不穷,我楚国令尹不是出自昭氏就是出自景氏。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这难道是因为其他家族的人才全都不如昭氏景氏吗? 不,情况显然不是如此,在下就拿上将军为喻,之前数十年,上将军一直都是渤海君,未曾在朝中任职,然后一旦江淮有变,将军立即从诸多封君中脱颖而出,被大王封为上将军。 这是何故,难道是因为将军之前四十年才能不足,而现在才能突然有了吗? 不,肯定不是如此,因为才能不是一朝一夕便突然具备的。 那为何将军之前名声不显,而现在名显朝野呢? 在下窃以为,这是将军距离郢都太远,距离大王太远的缘故啊。 将军之前虽有其才,但才能却无法得到施展,是以默默无闻,然后天下有变,将军却能一朝名镇江淮。” 说到这,黄歇见昭浪点头,一副我很认同的模样,便继续道:“现在,将军已经名镇江淮,江淮贵族大都以将军为首,若是大王再迁都寿县。 如此,以将军的才能,以将军在江淮的名望,以将军对大王的忠臣,大王岂能不重用将军。到时,别说区区上将军,那就是司马柱国,将军也大可当得,甚至连百官之首的令尹,将军也不是不可能啊。” 此时,黄歇感叹道:“若是有朝一日,将军被楚王任命为令尹,那就是将军接替了山子的功业,继承了将军的事业,延续了昭王的功德啊。 到那时,将军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坦然面对昭王、江君、山子了。而不像当代江君一样,空有祖先的余德,却不能像江君一样名显天下,反而封地为各国所破,遗笑天下矣。” 说着,黄歇见昭浪露出一脸自傲且不屑于江君为伍的样子,再开口道:“可是,若是上将军满腹才华,却因为远离郢都远离大王,使得才华无法施展,落到跟寻常封君一样的际遇,那在下心中为将军十分不值,为将军的满腹才华不值。 大丈夫顶天立地,理应名扬四海,名留青史才是,岂能坐困家中,做一个区区田舍翁!” 昭浪听到这,立即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被黄歇说得热血沸腾了。 此时,黄歇拱手道:“是故,刚刚在下一听大王迁都,要迁到距离我黄国以及渤海极近的寿县来,便忍不住前来向将军道贺啊。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将军现在可以继承祖先的事业了。” “欸!”昭浪一听,立即埋怨道:“你这个小家伙在说什么啊,官至柱国令尹,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本将心中想的,岂是一直都是如何为大王尽忠,如何为国效力,才不负大王对我的恩德呀!” “失言,失言,是小子失言了。”黄歇立即陪笑道。 昭浪闻言哈哈一笑:“黄家侄子,本将觉得跟你有缘,不如今日留在本将府中用晚膳如何!” 黄歇闻言立即摇头:“叔父相邀,本是歇的荣幸,奈何歇还要拜访钟离君,是以不便久留。” 昭浪一听黄歇要去拜访钟离君,立即明白他这是要去串联江淮封君,赞成大王迁都。 若是之前,说不得他就拉着黄歇不让他走了,但是,现在得知迁都寿县的好处,想着未来他也有继承祖父以及祖父的祖父的功业的机会,当即笑道:“既如此,那贤侄请便,稍后本将也要邀请钟离君、逯军、六义君、六君、曲阳君等人来此聚会。” 黄歇一听,立即明白昭浪不仅同意迁都,还打算亲自出面拉拢江淮一带的贵族。而昭浪这一动,比他自己去游说强多了,可以说,昭浪召开夜宴后,他游说群臣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想着,他立即笑着拱手道:“既如此,小侄告辞。” “贤侄,叔父我亲自送你出府!”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二章 连下三城 黄歇从昭浪府中出来,而后略一打探,方知司马景缺与三闾大夫屈署还在太子横府上滞留未归。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下午时分,才得知景缺与屈署因不便在太子府中久留,已经返回府中了。 而黄歇得知后,却并未第一时间找上去,而是等到上将军昭浪宴请江淮贵族的夜宴开始后,这才往屈署府上而去。 傍晚,屈署府上。 屈署看着刚刚担任大王谒者的黄歇,奇怪的问道:“黄谒者此时来访,可是大王有什么吩咐,亦或者是令尹有什么吩咐?” “都不是。”黄歇拱手道:“歇刚刚从上将军府上来,见上将军正在宴请江淮贵族,大谈迁都寿县之利。 歇见此,一则仰慕左徒的舍身为国的高大情操,二则仰慕大夫以嫡子行间的忠义,所以才特来告诉大夫一声。” “这怎么可能?”屈署大吃一惊:“今日朝议上,上将军昭浪还是反对迁都的,他怎么现在就改变心意了呢?” 黄歇一脸平静的道:“是与不是,大夫派人一探便知。此时上将军府中高朋满座,情况是很容易打探的。” “这···”屈署迟疑的看着黄歇,心中却信了八分,因为昭浪的情况并不难打探,这瞒不了他。 而如果昭浪真的鼓动江淮贵族在明日的朝议上赞同迁都,那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为啥?因为这里是寿县,这里是江淮贵族的大本营,江淮贵族此刻全都聚集于此。 一旦他们明日全都赞成迁都,那么,明日的朝议上,反对迁都的人就无法在数量压倒支持变法的人了。 寿县这里,别说江淮贵族,就是江淮的封君,都比朝中大臣多一倍。 这···大事不妙啊! 此时,黄歇又开口道:“还有,今日白间,大王曾派歇去通知客卿甘茂,说是明日朝议上,要封甘茂为左尹。” “什么?”屈署又是大吃一惊。 大王以甘茂为左尹,这既是恼怒群臣反对,又是给群臣中安插一根搅屎棍啊! 之前,屈氏才是楚王手中刀,现在,楚王有的是刀。 不妙!不妙! 接着,黄歇又开口道:“大夫,歇出宫后,大王便召见了恩师,恩师入宫后,从上午一直跟大王聊到现在都还未出宫。” “哦!”屈署一听,已经明白黄歇的意思了,于是,他面色平静的拱手道:“多谢黄谒者前来示警,否则署将深陷网中而不自知矣。” ······ 不久后,黄歇又来到司马景缺德府上,然后,他一见到悠闲从容的坐在主位上的景缺,就急忙开口道:“司马在大难临头之间,在景氏大祸临头之时,竟然还能如此坐的住,真是让歇佩服佩服。” “休得胡言!”景缺一听,立即板起脸,训斥道:“我乃堂堂司马,景氏乃楚国最尊贵的家族之一,何来大祸临头。危言耸听,骇人听闻,难道令尹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黄歇诚恳的致歉道:“是歇心直口快,不善言辞,还请司马恕罪。” “你···”景缺看着死不悔改的黄歇,大怒道:“好你个黄歇,不要以为你是黄君之子令尹门生,本司马就不敢拿你如何。若是你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今夜就别走了,留在本司马府上,等明日朝议,本司马再送你进宫。” 黄歇浑然不惧的拱手道:“司马,十年前,我楚国之中,景鲤为令尹,景翠为柱国,司马为方城守,景邵为大夫,景阳为宿卫大王的将军。是时也,景氏是何等的辉煌,乃是我楚国实至名归的第一家族。 但是现在呢,令尹景鲤死,令尹景翠死,大夫景邵全族被贬洞庭,司马在朝孤立无援,景阳在吴归期无期。 十年后的今天,景氏哪里还有楚国第一家族的威势。” 说着,黄歇直视景缺道:“如今景氏在朝的只有司马一人,而司马之后,景氏却只有景阳一人,一旦司马与景阳其中一人出事,偌大的景氏就将轰然崩塌,此时此刻,难道司马还没有引起警惕吗?” “这···”景缺闻言,顿时汗水直涌,瞬间便打湿了背上的衣襟。 这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却一直都没有解决办法。 此时,黄歇接着道:“当初大王执意变法,先令尹昭阳不敢阻拦,柱国景翠闭口不言。后,大王东破齐,南灭越,西败秦,被临魏,功业德行已经远超过去。 此时,大王再次变法,家师虽是令尹,亦不敢开口阻拦,柱国唐昧一向支持变法,左徒屈原,接连主持两次变法,三闾大夫屈署乃是左徒心腹。 当此之时,变法大势已成,司马难道就没看见左尹昭常与上大夫景邵强行阻拦的下场吗?” 说着,黄歇声音冷冷的道:“然而司马先长拜与黑帝庙外,又在寿县反对大王,如今大王大怒,难道两百年前令尹子西的遗泽还会庇护司马你吗? 我之所以来到司马面前,那不过是感叹令尹子西的复兴楚国之功以及两次推让楚国之德罢了。 言尽于此,还请司马明日缚我于恩师面前,说我辜负了恩师的教导。” 景缺闻言,立即长拜道:“先生,在下错了,不该以貌取人。” 不久后,黄歇从景缺府中出来,回到自己寄居的令尹府中,发现令尹昭雎依旧滞留王宫,心中一惊,随后略一沉吟,便再次离府,然后直奔太子府。 太子府大门前,黄歇听着府中传来的丝竹钟石之声,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找到守卫太子府的将领,拱手道:“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就说黄君之子令尹门生谒者黄歇求见。” 潘君之弟潘信瞥了黄歇一眼,面无表情的应道:“你来晚了,下次请早点到,本将还可以在大厅之外给你安排一个座位。” 黄歇一怔,立即解释道:“将军,在下并非来参加太子宴会的,乃是有要事禀报太子,还请将军通报一声。” 潘信摇了摇头:“太子正与诸君欢,不可打扰,你还是明日再来吧。” “哼。”黄歇怒道:“我有急事大事禀报太子,若是耽搁了,你担当的起吗?” 潘信蔑视的看来黄歇一眼,不屑的道:“我二兄是潘君!” 黄歇闻言顿时哑然。 他知道面前这人的意思,潘君的父兄曾以死替太子脱罪,潘君以及面前之人全都是太子的亲信心腹之人。 所以,就算出了什么事,太子看在他父兄的面上,也不会治他的罪。 想着,黄歇只得长叹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而后,潘信看着黄歇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道:“我呸,如果你是黄君或者朝中大夫,我还能勉为其难的为你通报一声,不过是一个庶子,一个谒者,就想打扰太子,这是什么人啊!太子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见的吗?”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三章 群臣请命 次日,朝议,群臣早早的到了大殿。虽然昨夜许多人都睡得很晚,但是,知道今天朝议还有激辩的群臣,却是全都神采奕奕,毫无半点疲意。 礼毕。 熊槐率先开口:“诸卿,之前左尹伏法,因为战事临近之故,寡人并未立即委任左尹。” 说着,熊槐看着群臣凝重的脸,笑道:“如今,战事停歇,国家已定。而名满天下的大贤甘子回楚,让寡人不再迟疑。” 此时,熊槐看着人群中间的甘茂,笑道:“甘卿。” 甘茂立即出列,拜道:“臣在!” “寡人素知甘卿长于梳理群臣,结交各国,精通兵事,且熟知秦魏齐三国内事,寡人欲拜贤卿为我楚国左尹,不知贤卿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臣甘茂拜谢大王厚恩。” “贤卿免礼。”熊槐一抬手,然后指着昭雎身侧预留的空位道:“请贤卿坐于令尹身侧。” “谢大王!” 随着甘茂迈步走向昭雎身侧,殿中许多大臣纷纷凛然。 左尹这样的重职,楚王竟然没有跟任何商议,也没有在朝中议一议,就这么直截了当的任命甘茂了。 这要是在以前,群臣简直是难以想象。 但是,此时此刻,群臣面对声威如神的楚王,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 楚王任命甘茂为左尹,这给了群臣沉重的一击。 而人群中,早已得知内幕的景缺与屈署,却是心中一紧。 果然,大王的意志,已经无法阻拦了。 若是强行阻拦,恐怕等待他们的就是驱逐离朝。 数个呼吸之后,熊槐等甘茂在席上做好,立即开口道:“今日朝议的第二件事,还是迁都一事。” 说罢,熊槐看了看群臣前列的太子横,又看了看甘茂,最后决定不拿刚刚回国的甘茂做炮灰。 于是,他看向甘茂问道:“左尹,你以为如何。” 甘茂一听,立即应道:“大王,关于迁都的好处,昨日诸君已经说了很多,臣愿再补充四件事。 其一,秦国占据南郑蜀地,已经对郢都形成了势胜,所以,迁都寿县有利于避开秦国的兵锋。 其二,郢都远在江水之畔,位置太过偏南,虽对我楚国防备各国有利,但是,如今我楚国强盛,无需担忧各国来攻。而远在江北的郢都,一旦面临出兵攻打各国之时,就显得太过迟缓偏僻,不利于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其三,从郢都北上争锋,虽然有汉水之利,但是汉水自西向东南注入云梦大泽,依靠汉水攻打秦韩两国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却对攻打魏宋齐三国极为不利。 而淮水则不同,走淮水逆汝水则直通韩国重镇阳翟,走淮水逆颖水则直通韩国都城新郑以及魏国都城大梁,走淮水你泗水则直通齐鲁宋三国。 我楚国水师天下无敌,唯一能稍稍抗衡的就只有齐国水师,而魏韩宋鲁四国则全都没有水师。 所以,迁都寿县,只要有利,那我楚军便可出兵攻略各国,一旦不利,那我们还可以依托淮水自保。 其四,我楚国芍坡之富,天下皆知,迁都寿县,则我楚军出征,将极大的减少粮食损耗。” 说罢,甘茂拱手行礼道:“大王,有此四点,臣以为迁都便。” “善。”熊槐笑了笑,然后看向太子横,满脸期待的问道:“太子,你以为如何?” 此时,太子横看着自己父王脸上的笑容,看着自己父王脸上的期待,想起昨日令尹昭雎在车上说的话,想起昨日群臣贵族的鼓动,心中不禁伤感万分。 抱歉! 父王,儿臣辜负了你的期待,儿臣辜负了你的付出,儿臣辜负了你的苦心! 是儿臣没用,是儿臣无能,是儿臣没有大志! 想着,太子横满脸伤感的应道:“父王,儿臣以为迁都不便。” “父王,儿···”太子横先反驳了左尹甘茂,正欲长篇大论,却被熊槐打断了。 “好了,太子你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 “呃···” 此时,熊槐没有理会这个彻底让他失望的太子,而是转头看向昭雎,问道:“令尹,你以为如何?” 昭雎闻言,看了看惊愕的太子横,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楚王,心中微微一叹,然后应道:“大王,臣以为左尹所言极是,迁都便。” “什么?令尹,你···”太子横一听,顿时惊讶的发出声音,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昭雎。 “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令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我一定是昨夜太疲惫,所以现在还在做梦!” 另一边,熊槐没有理会太子横的惊讶,也没有理会太子横脸上的呆滞,又转头看向景缺问道:“司马,你以为如何?” 景缺一听,完全不敢看太子横,只是沉吟应道:“大王,臣以为令尹左尹说的对,迁都便。” “轰···”太子横一听景缺的话,顿觉脑海发出一阵巨响,到处都是昨天令尹司马他们对他说的话。 昨日之语余音尚在耳间,而令尹司马全都变了··· 此时,熊槐又向昭浪看去,面无表情的问道:“上将军,你以为如何?” 昭浪一听楚王向自己询问,当即大喜的应道:“左尹说的太好了,臣完全赞同。” 说着,昭浪立即出列,走到大殿中间,拜道:“迁都寿县极便,臣请大王勿用置疑,立即决断,迁都寿县。” 昭浪一拜,昨夜跟他沟通过的钟离君逯军等十几个封君,纷纷跟进,全都来到大殿中间,一同拜道:“大王,迁都寿县便,请大王立即下诏,公告全国,迁都寿县。” 江淮封君一动,其他有资格在殿中议事的江淮贵族,立即跟进。 此时,唐昧屈署两人不等江淮贵族开口,也赶紧出列,拜道:“臣请大王迁都寿县。” 昭雎见状,对身侧的甘茂对视了一眼,亦跟着出列。 接着,熊槐见群臣全都请命迁都了,这才笑着开口道:“善,准诸卿之请,迁都寿县。” “令尹。” “臣在。” “迁都寿县的事情,就由你来主持,优先迁朝中重臣,其次宫中之人,其余皆后。” “是大王。” “退朝。” 楚王离开后,昭雎看了看一旁落寞的太子横一眼,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只是长长一叹,面带愧色地走了。 昭雎一走,其他大臣更加不敢面对太子横,全都一哄而散,鱼贯而出,迅速离开大殿。 良久,等太子横反应过来,见殿中已无他人,只有他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席上。 见此,他抬眼看着大殿上方,目光仿佛透过大殿顶部直达天空。 “叛徒,叛徒,叛徒!他们全都背叛了我!”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四章 两手准备 就在太子横在大殿中发呆的时候,已经在书房的熊槐,也在发呆。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事情,就是废太子。 今天,他算是对太子横彻底失望了。 不过,就算要废太子也有两种方式,一种方式是行雷霆之怒,用快速简洁的方式,立即以太子忤逆失德的名义下诏废太子。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可以废太子,甚至可以驱逐太子,但仅仅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以楚国的现在的局势,无论是他,还是太子横,亦或者屈原唐昧他们,全都退不得,因为退便是死。 所以说,太子废而不杀,这不是废太子,而是立楚王。 熊槐可以肯定,只要他现在废太子,在变法迁都的重要关节,那些贵族一定会拥立太子为君。而太子的能量,远不是江淮贵族可比的。 毕竟,他自己做了三十多年的楚王,而太子横也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三十年的储君,其底蕴难以估量。最重要的是,身为储君,他本身就有大义在身。 如此,这就不是废太子,而是自掘坟墓,顺带自己给自己垒上土。 仔细想了想,熊槐立即摇了摇头,否决了这种粗暴的方式。 此时,熊槐突然想起北面不远的宋王来,宋王也想废太子,废了那做了四十多年太子的太子贞。可是,即便是早已完成内政改革的宋王,也无法轻易之间废掉太子贞。 不仅没废掉,反而把国家弄得一团糟。 宋王就是前车之鉴啊! 所以,既然立即下诏不可行,那么就只能先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意图,徐徐图之,先削其羽翼,再行雷霆一击。 不! 此时,熊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囔囔道:“若紧紧只是如此,那就太浪费太子的大义身份了。或许,寡人还可以借此机会,顺带将楚国最后的隐患也给清理。” 说完,熊槐越想越对,眼中的精光也越发明亮。 而后,熊槐思考完毕,又摇头长叹道:“唉,身为一国之君,身为人父,做事做到寡人这份上,也没谁了,太失败了。现在,我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自己,更何况他人呢! 不过,这也没办法,自己资质不行,早年读书又少,中年不知道德真意,日夜读书二十年,到了晚年,等自己有所领悟,却是太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好在···寡人明白的还不太晚,寡人还有救!” 片刻之后。 一个士卒在殿外禀报:“大王,太子求见。” “哼!”熊槐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然后皱起眉头,心中更加不喜的道:“真是废物,竟然来得比预料的还要晚一些,他的内心太脆弱了。 当年五国伐齐,陈城失守,失地千里,淮北几不保,那时候,寡人何曾惊慌失措过! 跟寡人比,他一点也没有寡人的风范。” 说着,熊槐定了定神,然后应道:“请太子进来。” “唯。” 接着,太子横一进入书房,便自己父王正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见此,他心中大恐,立即走向前去,伏地请罪道:“父王!儿臣错了,请父王赐罪。” 此时,熊槐冷眼看了太子横一眼,然后冷漠的道:“错了?你错在哪了!” “父王。”太子横泣道:“儿臣不该听信奸人所言,反对迁都。” 熊槐一听太子之言,心中怒气顿时从胸口涌上脑门,然后怒火忍都忍不住,直接怒拍作案,看着太子横怒喝道:“混账东西,反对迁都是你错的地方吗?令尹是奸人吗?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成功的人在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可以预见事情的成败得失,而愚蠢的人,在事情已经结束后,依然搞不清成败的根源在哪。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而太子你却依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有你这样的太子,寡人日后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历代先王,而你九泉之下,又该如何面对寡人?” 太子横一听父王一副要废太子的模样,顿时被吓住,惊恐的趴在地上,泣道:“父王,儿臣错了,请父王息怒,请父王息怒!” “你是错了!”熊槐长叹道:“老子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是故,天下事皆是一体两面,利大者其弊亦大,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迁都寿县,其利大,其弊亦大,寡人知之甚详,无非是尽可能的消除弊端,防范于未然罢了。 是故,无论太子你是反对还是赞成,寡人都不怪你,不仅是你,乃至是群臣,无论是反对还是赞成,寡人都不会怪他们。 因为,即便是大家都是因为私心而反对,但是,寡人心中明白,大家反对的理由,都是中肯的,是对国家有利的。 为了国家仗义执言,何错之有! 甚至,不仅无错,反而有功!” “父王···”太子横闻言脑子乱了。 原本他以为熊槐生气是因为他在朝中反对迁都,但是如果不是,那父王究竟在生什么气? 是因为我没听父王的话,还是因为我反复无常? 想着,太子横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 此时,熊槐接着道:“太子,寡人今天很失望,失望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反对迁都,而是因为你犯了一个身为君王最不该犯的错误。” “最不该犯的错误!”太子横一怔,有些害怕的抬起头看着熊槐:“请父王赐教。” 熊槐叹道:“你可知越王为何被寡人一战而亡国?” 太子横心中一寒:“越王亡国,父王这是将我比作越王吗?” 太子横大恐,战战兢兢的看着熊槐:“回父王,越王之所以亡国,那是因为他被之前的胜利冲昏的头脑,而没有防备身后的盟友。 不仅是越国,还有中山国,正是因为中山国轻信齐国,所以才会被齐国所卖。” “呵呵,还会举一反三了。”熊槐看来太子横一眼,摇头道:“越王之所以亡国,根源不来自于外,而来自于内,因为越王犹豫不决,反复无常。 越王因为犹豫不决,在长子与次子身上犹豫,今天偏向长子,明天偏向次子,弄得举国分成两派,相互攻讦。 而因为越王的反复无常,所以国中群臣与百姓全都无所适从,因为他们不知道越王现在说出来的话,现在要他们做的事,在下一刻又会不会完全是错的。 今天越王偏向的长子,这就是今天越王背叛了国中偏向次子的那一半人。明天越王偏向次子,那就是越王背叛了国中偏向长子的那一半人。 这样,越王多次反复之后,国人全都不知所归,于是越王众叛亲离,连他的长子都背叛了,更何况其他人呢。 所以说,身为国君,最忌反复无常,因为你的每一次反复,伤害都是相信你的人,这样,到了最后你失去所有的人心。 国君失去人心,那就会威严扫地,威严扫地,群臣百姓就不会归附,如此国家就会离散,国家离散,那国家距离灭亡就不远了。” 太子横闻言,顿时满头大汗的应道:“父王教诲,儿臣必定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希望如此吧。”熊槐长叹一声,然后脸色一正,看着太子横道:“寡人罚你在家静思己过两月,修心养性,你可心服。” 太子横一听,自己只是被父王教导了一番,而且最后只是得了个静思两月的惩罚,顿时心中一松,接着便感动的行礼道:“儿臣心服口服。” “善,太子去吧。” “唯。” 太子横离去后,熊槐看着太子横远去的背影,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良久,熊槐沉吟道:“孙子说,未算胜,先算败。若是···如果···将来寡人失败了,寡人也别无他求,只希望太子你能记住寡人的教诲,将来能守住我楚国基业,如此,也不负寡人一片苦心。” ······ 楚国迁都寿县的消息,很快就在楚国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不过,因为有上将军昭浪带着江淮贵族全力安抚江淮百姓,所以迁都寿县一事,在江淮一带得到了热烈欢迎。 而江汉那边,摄于楚王神威深入人心,虽然诸多贵族对楚王迁都不满,不愿迁都,虽然郢都极其周边的百姓也不愿楚王将都城迁走,但在楚王以及群臣的强力推动下,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认了。 与此同时,楚国迁都的消息也传到各国。 宋国商丘。 依旧神采奕奕的宋王,听到楚国将都城迁到寿县后,额头上的小沟细纹顿时变成了深川峡谷。 此时,宋王看着相国仇液与重臣唐鞅,十分忧虑的问道:“两位贤卿,你们说,楚国突然将都城从郢都迁到寿县来,这是不是对寡人别有用心啊! 寡人怀疑,楚王迁都寿县,就是冲着寡人来的,熊槐那小子,已经看寡人不爽很久了。” 仇液闻言同样倍感担忧。 现在正是五国伐齐的前奏,三晋与燕宋都已经决定增兵了,楚王在这个时候迁都寿县,万一楚国站在齐国那边,那对五国伐齐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仇液立即拱手道:“大王所言极是,臣也以为楚国不怀好意,不过楚强宋弱,宋国难以独抗强楚。 是故,臣请大王立即派人向赵国求援,让我五国联盟共同向楚国施压。” 唐鞅跟着道:“大王,楚国近在咫尺,而联盟远在天边,臣的意思是,理应立即派人前往寿县,一面向楚王示好,一面打探楚国意图。 同时,我们也要加强对楚国的警戒,其一,大王应该立即增兵彭城,提防楚国偷袭,其二,大王下令,太子贞以及公子服集结兵力,让他们作为我们的前驱。 毕竟,一旦宋国有事,太子也不利啊!” 宋王想了想,微微颔首,然后看着仇液道:“相国,有劳你立即走一趟邯郸,一面说以赵王楚国迁都事,一面代寡人向赵王求援。” “唯。” “传诏,让太子走一趟楚国,替寡人送一份重礼给楚王,并打探楚国迁都的目的。” “唯。” 齐国临淄。 齐王地得知楚国将郢都迁到寿县后,同样深深的皱起眉头,然后看着相国周最问道:“相国,你说楚国此时此刻突然迁都寿县,是不是楚王眼看寡人要跟五国打起来,所以意图趁火打劫,想要从寡人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周最同样也对楚国关注震慑江淮的说法半点不行,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不过也不排除楚国想要瓦解五国联盟。” 说着,周最看着齐王地道:“大王,五国之中,燕国跟楚国关系极好,韩国也跟楚国关系极好,只要楚国在逼服宋国,兵临魏国,那以赵国为首的五国联盟就将土崩瓦解。 所以,臣以为,在此关键时刻,大王理应放心身段,主动向楚国屈服,然后集结齐楚之力,替楚国争夺天下霸主。” “想过所说的确是一个好办法!”齐王地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过,寡人更担心的是,楚国会先参与五国联盟,趁机割取我淮北地,然后趁我齐国衰弱,趁机逼寡人臣服,然后再与赵国争雄。” “这···”周最心中一惊,他觉得楚国做出这种决断的可能性极高。 此时,齐王地叹道:“床头屋漏,恰逢夜雨,真是祸不单行啊。” “传诏,立即派大臣吕礼前去游说秦国,让秦国出兵攻打魏韩。” “唯。” “传诏,让大臣祝弗挟重礼出使楚国,向楚王表达寡人的敬意,然后请楚国出兵攻打宋魏。只要楚国愿意出边,那寡人愿意以淮北之地三百里相谢。” “唯。” “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前去鲁滕等国,让他立即集结兵力前往郯城,传令给莒大夫,让他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增援郯城,以备楚国。” “唯。” 赵国邯郸。 赵主父从宋国那得到楚国迁都的消息,他同样也心中一惊。 不过,因为现在五国伐齐在即,加上赵国与楚国也没有直接利害关系,所以现在赵国完全顾不得楚国了。 “传诏,立即派人挟重礼去楚国,一则表达对楚王的敬意,二则以寡人会出兵伐齐拖住齐国主力为由,请楚国攻打齐国淮北。” “唯。” “传诏,立即派人去魏国宋国,请魏王宋王前去宋国陶城会盟。” “唯。” “传诏给大王还有相国,让相国带着大王前往陶城,与魏王宋王会盟,以震楚国。” “唯。” 正文 卡文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五章 四国齐至 转眼间,距离熊槐宣布迁都寿郢已经过去了一月。 在这一个月间,在水师船只的帮助下,留守郢都的大臣以及王宫诸夫人公子,在一切从简的情况下,在水师的护卫下,沿江水南下,走邗沟逆淮水,紧紧只花费了八天功夫,便从郢都抵达寿春城。 随着众人的到来,熊槐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迁都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工程,但是,只要他这个楚王以及他的妻儿到了寿春城,只要处理国家事务的群臣到了寿春城,那迁都的主要工作就完成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都是小事,可以慢慢来。 此时,昭雎拱手道:“大王,群臣除了依旧需要留在郢都主持搬迁的大臣外,其他大臣均已抵达寿春城。 其中,太府尹因太府需要搬迁的东西太多,所以依旧还留在郢都,恐怕还需要数月时间才能前来寿县。 还有工尹,工尹麾下的工匠作坊,还有我楚国秘不示人的五色石娲皇纸等制作基地,全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工尹说,要想将这些东西迁到寿郢,不仅需要寿郢这边提前做好准备,而且,他们搬迁最起码也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 “太府和工尹府东西太多,这个寡人能理解,寡人也不急。”熊槐皱眉道:“不过,太傅那里呢,太傅真的不愿来寿春城吗?” 昭雎摇了摇头:“大王,太傅说他已经快九十了,已经太老了,不愿再远走千里,只愿终老故乡。是以,太傅请大王准许,辞去太傅一职,辞去太学尹一职。” 熊槐一听,沉吟了许久,叹道:“今后不能聆听太傅的教诲,真是寡人一大憾事啊!不过,太傅终究是年事已高,寡人也不愿再惊扰太傅了。 传召,立即让公子平前往郢都拜见太傅,并替太傅安排好日常供应与伺候的仆役,不可因太傅不在寡人与太子身侧就有半分怠慢。 同时,让公子平告知太傅,准许太傅辞去太学尹一职,并向太傅询问接下来主持太学的人选,待太学搬迁到寿郢后,寡人会选择贤良之士主持太学。 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所以,太傅想要辞去太傅一职,寡人不同意。” “是,大王。” 熊槐与昭雎谈完朝中事后,便返回后宫,安抚刚刚抵达寿春新宫的众人。 将诸夫人美人以及三个儿子安抚下去后,熊槐独留主持后宫事的秦夫人,问道:“夫人,怎么魏夫人未来寿春,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回大王。”秦夫人略有些紧张的看着熊槐,应道:“妾身在离开郢都之前,也去见全国魏夫人,不仅是臣妾,而且韩夫人与宋夫人也去劝过。 但是,魏夫人说,她已经习惯待在郢都的宫中,不愿再动了。” “···”熊槐想起那个二十年没有踏出自己宫中一步的魏夫人,不禁长长一叹。 当年自己太年轻太冲动,区区一道诏令,就误她误人又误己,现在想要弥补,晚了。 想着,熊槐摇头道:“既如此,那就随她意吧。如今夫人主持宫中事务,魏夫人的事情就由夫人来处理,依旧以夫人待之。” ······ 居数日。 “大王。”左司马邓陵光禀报道:“探子来报,赵魏宋三国决定在陶邑会盟,商讨应对我楚国之事。 而且,齐赵魏宋四国同时派出使者来楚,使者不久后就会抵达寿春。” 熊槐笑了笑:“左尹说的不错,寿春这个位置的确是好啊,不过也好过头了,寡人一来就把齐赵魏宋四国全都震住了。” “大王所言极是。”邓陵光感叹道:“探子来报,原本齐赵两国已经在河水两侧剑拔弩张了,双方打探敌情的探子也时有冲突,死了不少人。但是,我们迁都寿郢的消息传出后,齐赵两国就克制了不少。 不过,双方的兵力粮草调动,并没有因此而停滞,依旧还在聚集之中。” “一动而天下惧,看来寡人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吗!”熊槐颇为自得的笑了笑。 他知道四国都担心楚国迁都寿郢是为了对付他们,不过,从齐赵两国的反应来看,这场大战他们全都快准备好了,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为了让六国放心大胆的开战,他还得消除六国的戒心,让六国尽快开战。 想着,熊槐沉吟道:“传诏给司马,就说如今国中已经平静,寿郢再聚集数十万大军,已经没有必要了。所以,让司马遣散军队,让贵族与百姓各自返乡。” “唯。” “传诏柱国,就说天下无事,让率军找一块地方准备屯田,以备军用。” “唯。” 司马府。 景缺一得到诏令,心中便是一阵庆幸,幸亏他不久前没跟楚王死扛到底。 楚王平定江淮叛乱后,便带着三十多万大军一直停留寿县,原本,他以为楚王是想等到回郢都后再解散贵族与各县的军队的。 但现在想想,恐怕当时大王迟迟不解释军队,大概在当时已经下定决心,一旦群臣反对,大王就会凭借手中的军队强行迁都吧。 想着,景缺一边庆幸着,一边开始安排起被征召的二十万大军的返乡事。 而柱国唐昧得到诏令后,则是直接率领麾下十万大军南下,在郢都五十里外的一个荒野之地驻扎,并开荒屯田。 与此同时。 熊槐将国中政务交给昭雎屈原甘茂三人,则一直深居自己的寝宫,每日与宋夫人等人嬉戏,不是观看舞蹈,便是欣赏音乐,亦或者与众人游于后宫花园,全然是一副尽享欢乐的模样。 另一边,赵使王奔、魏使魏齐、齐使祝弗在来楚的路上便得到楚国解散大军,且剩余大军开始垦荒屯田的消息。 得知此事后,三国使者顿时大松一口气,一面带着礼物继续前往楚国,一面立即将楚国的动静传回国中。 数日后,齐国使者祝弗率先抵达寿春,然后他一边开始向楚臣送礼,一边求见楚王。 但,他并没有得到楚王的召见。 五日后。 宋国使者太子贞汇合了赵使魏使后,三人一同前往寿春。 三人一到寿春,先是给楚王投了国书,希望能见到楚王。 接着,与楚国关系亲厚的赵使王奔、宋使太子贞,则立即开始联系与自己交好的楚臣,意图将楚国拉到联盟这边,让楚国出兵攻打齐国的淮北地。 而魏使魏齐则一面结交楚臣,一面多方送礼,一面联系楚太子妃魏公主。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六章 如虎在侧 三日后,全都未见到楚王的赵魏宋三国使者,再次聚在一起议事。 此时,赵使王奔皱着眉头,愁眉苦脸道:“太子,魏大夫,这两日来,在下先后拜见了令尹昭雎,左尹甘茂,左徒屈原等数位楚国重臣,虽然他们全都收了在下送的礼物,也答应替在下向楚王游说,但是三天过去了,楚王一直不见咱们,这是何意思? 莫不是楚国别有所图!所以楚王不打算见我们了?” “对啊,对啊!”魏齐附和道:“不仅是楚王,还有楚太子,昨日我以太子妃家中晚辈的身份去拜见太子妃,然后趁机结交楚太子。 结果,在下连太子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人赶走了。 就这,太子妃还派人来说,太子有事,不便见客,等日后太子空闲了,再让在下去。” 说着,魏齐气愤道:“楚国好生无礼。” 与忧虑的王奔、气愤的魏齐不同,此时太子贞听到二人的话,淡然的一笑,开口道:“两位先生勿忧,宋国与寿春极近,在下对郢都这边知之甚详。自从楚王下诏迁都寿春后,除了本月初一召见群臣外,其他时间一直深居后宫,不曾在群臣面前露面。 所以,连令尹昭雎以及主持变法的左徒屈原都见不到楚王,我们现在也不可能见到楚王。” 王奔魏齐一听楚王深居后宫,一个多月的时间只离开后宫一次,顿时惊愕不已。 他们当然不会以为刚刚才下定决意迁都的楚王,会突然间变得享乐了。 他们只担心楚王这么做,是不是暗里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亦或者是楚王只是待价而沽,想要狮子大开口,多要点好处! 想着,二人同时深深的皱起眉头。 此时,太子贞又对魏齐道:“至于楚太子哪里···在下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是楚太子犯事,所以被楚王禁足了。” 魏齐一听太子横被楚王软禁,大惊失色道:“什么?楚王软禁太子,难道楚王也打算换太子不成!” 此言一出,太子贞神色一变。 什么叫也打算换太子,魏齐这小子莫非是在嘲讽于本太子! 想着,太子贞看魏齐的眼神当即变的不善起来。 此时,王奔第一时间察觉到太子贞神色变化,心知魏齐出言不善惹怒了太子贞。 于是,他立即打圆场,装作斥责魏齐道:“魏大夫,你说的是什么话,楚太子乃是楚王嫡长子,从立嫡立长的角度来说,楚太子乃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楚王怎么可能会废太子呢。” 说着,他见太子贞脸色稍缓,立即向太子贞问道:“太子,宋国与寿春只有一水之隔,不知太子可是这是何故?” 太子贞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在下并未听说楚王有废太子的意思,只是因为楚太子冲动失察,是以被楚王下诏在家读书两月,现在两月时间还有数日,是以魏大夫想见太子横也需要等几天。” 魏齐一听楚太子只是被罚读书,顿时松了一口,然后向太子贞拱手道:“多谢太子解惑。” 太子贞见状,顿时摇了摇头,这个魏齐终究是年青人,之前说话也太直了。 而后,太子贞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关于面见楚王的事情,两位也不必着急。 那个齐使祝弗,他比我们早到数日,同样也托了许多关系,不也是没见不到楚王吗。” 王奔闻言,点了点头,但念及赵国伐齐的战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若是因为被千里之外的楚国耽搁了,这终为不美。 想着,王奔又开口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们滞留寿春,迟迟见不到楚王,这也不是事啊。” 说着,王奔见二人点头,立即看向太子贞,沉吟道:“太子,在下听说宋夫人在楚国极受楚王宠爱,不知太子是否可以通过宋夫人的渠道面见楚王,说以伐齐之利。” 太子贞闻言,微微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不想通过女儿的关系,用不正常的方式拜见楚王,但是,现在楚国迁都寿春,跟宋国隔水相望,他心中也很担忧啊。 楚国就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原本这只猛虎在千里之外镇住了他那个狠毒如老狼一般的爹,他还是比较高兴的,是比较愿意接受的。但是,现在这只猛虎突然来到他身后,这就让他不寒而栗了。 老爹虽毒,但毕竟是亲爹,而这只猛虎,一个不好就是将他全家乃至整个宋国都吞了的。 所以,他现在也担忧楚国想要趁机对宋国下手,想要探探楚王的心思。 既然现在走楚国官方的渠道走不通,那就只能走女儿的渠道了。 总不能自己这个爹到了寿春,想见自己女儿都不行吧。 想着,太子贞立即开口道:“好,在下明日就托人传讯去宋夫人那。” 王奔魏齐闻言,同时大喜道:“善,有劳太子了。” 次日晚膳之时,宋夫人腻歪在熊槐怀中,亲手夹了一块肉喂给熊槐后,满脸深情的看着熊槐道:“大王,臣妾今天听人说,我父到了寿春城,想要见一见臣妾。臣妾也有数年未曾见到我父,心中甚是想念,想要见见父亲,还请大王准许。” 熊槐一听,立即哈哈一笑。 原本,熊槐将四国晾在那,一则想要压一压各国开战的时间,好更多的消耗各国的粮草底蕴,并积攒各国的怒气。二则也是刻意营造出年老昏聩贪于享乐的形象,好让某些人放松警惕。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被外使离都坑过一次的太子贞,竟然会再次离开商丘,并亲自到寿春来。 出现这事,熊槐知道,这是迁都寿郢带来的后遗症,连一向跟他交好的太子贞都有些害怕他了。 不过,现在既然太子贞来都来了,并提想要见自己女儿,这事他也不能拒绝。 想着,熊槐一脸笑容的看着宋夫人:“好好好,寡人的夫人相见自己父亲,寡人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明天,就明天上午,寡人请太子入宫,让你们父女相聚! 待你父女聚完,寡人再与太子聚一聚。” 说罢,熊槐轻捻的胸前的胡须,冲宋夫人呵呵一笑:“夫人,这次寡人为了你,可是先私后公,大违原则啊。 夫人你怎么报答寡人啊! 嗯!”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七章 出面调停 次日,太子贞与宋夫人述说完父女之情后,才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楚王面前。 太子贞一见楚王,心中猛地一惊,连眼中的瞳孔也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缩。 他跟楚王也有多年未见了,再一见,他却发现楚王依旧还是老样子,发须皆显青黑之色,风采容貌一如往昔,仿佛岁月并未他身上留下痕迹。 见此,太子贞立即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花白的胡须,不禁长长一叹。 他跟楚王年纪相仿,楚王略年长几岁,可是,单外貌看,他却仿佛比楚王年长一辈。 想到这,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对楚太子的同情。 当年,这种容颜不老的情况,也在他父王身上出现过。 他父王年轻的时候,一向以勇武著称,力大惊人,不仅能徒手将铁条扳弯做钩,还能徒手拉直铁钩。 所以,他年少是非常崇拜他父王的勇武,跟着他父王抵御各国对宋国的侵袭,跟着他父王起兵谋反,跟着他父王与各国争雄。 等到他四十岁时,他父王还是老样子,他也觉得没什么,反而还为他父王的健康感到高兴,等到他五十岁头上出现白发时,他慌了,等到现在他六十岁时,他现在对他那个父王已经绝望了。 他可能十有八九活不过他父王宋王偃了。 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的楚王,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后,自己父子间的悲剧,必将在楚王父子身上重演。 这无关其他,只是天性如此,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这是天性。 他自己父子不能例外,同样,楚王父子也不能例外。 此时此刻,他对楚国的担忧突然消散了一大半。 即将陷入内部纷争的楚国,对外的威胁已经不大了。 就像他宋国一般,当年他父子同心,齐魏楚三个国家那个国家没打过,正是他父子同时,他宋国的领土几乎扩大了一倍。 但,当他父子离心时,别说扩大国土了,就是能守住现在的国土也十分艰难啊! 另一边,熊槐坐在王位上,正在等着太子贞行礼。 结果,他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太子贞主动行礼。 反而,太子贞一见他就突然失神了。 这太子贞也太无礼了吧! 若不是太子贞是宋夫人的生父,若不是宋夫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此刻或许已经拂袖而去了。 熊槐又等了数个呼吸,见太子贞还在站在那走神。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贞苍老的面庞,不禁心中嘀咕。 难道人老了就容易走神痴呆? 想着,熊槐轻咳了几声,然后主动开口道:“太子,太子,请入座。” 此时,太子贞听到楚王的呼喊,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拱手行礼道:“外使失礼,还请大王恕罪。” “欸,太子这就太见外了,太子可是夫人的生父,何须跟寡人如此客气。”熊槐再次对着身侧的席位示意道:“太子请坐!” “谢大王。” 太子贞坐下后,熊槐主动开口问道:“太子来寿春,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不敢。”太子贞拱了拱手,姿态放得极低道:“大王,之前六国盟誓伐秦救魏,然齐国背信弃义,不仅中途退兵,而且还趁机攻打魏国。如此无信无义之国,五国深以为耻,打算给齐国一个教训。 但齐国强大,五国虽然联手,可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是故,臣此番来楚,便是代表五国的意思,愿意献上十五座城池,请大王出兵伐齐,攻打齐国淮北地。” “这···”熊槐面露迟疑之色。 太子贞见状,立即接着道:“大王,齐国刚刚发生内乱,国中已经人心惶惶,而且,现在五国联军屯兵邯郸,已经将齐国主力吸引到河水之畔。 现在齐国淮北地已然空虚非常,只要大王出兵,那便是只需出一分力而获十分利。更何况还有五国献上的十五座城池。 此时此刻,大王何必犹豫。” 熊槐闻言,摇头道:“太子此言差矣,齐国乃是寡人的盟友,不久前寡人才与齐国进行了盟誓,太子现在要寡人背叛齐国,寡人心有不忍。 况且,若是寡人前脚与齐国结盟,后脚背叛齐国,这与齐国背叛五国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以,寡人绝不会背叛齐国,并出兵攻打齐国淮北地的。” 太子贞闻言,立即在心中嘀咕:不愿背信弃义,不愿背叛盟友,你楚王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那越王的尸骨至今还未寒透呢,越国的国土至今还是楚国的吴郡会稽郡呢! 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是再劝道:“大王···” 熊槐这一次没给太子贞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打断道:“太子的来意寡人已经知道了,而且,寡人刚刚还听说,赵魏齐三国的使者也来了。寡人想来,三国使者的来意也与太子相同。 既如此,那寡人就当面与诸位说清楚吧!” 说着,熊槐对太子贞道:“请太子稍候,寡人这就召见三国使者。” 太子贞:“···” 不久后,三国使者来,当赵魏两国的使者看着齐国使者后,心中微微一惊。 本来他们见太子贞进宫后,他们也得到了楚王的召见,二人还以为太子贞已经说服楚王了呢。 但现在,他们在宫中看到齐使,又疑惑了。 与此同时,看到三国使者的齐使祝弗,心中同样大吃一惊。 此时,熊槐见四国使者已经做好,便开口道:“刚刚,赵魏宋三国使者告诉寡人,说是愿意献上十五座城池,以换取寡人出兵伐齐。” 祝弗脸色一变,立即拱手道:“大王,齐楚两国有盟约在身,乃是盟友啊。我齐国愿出二十座城池,以请大王履行盟约。” “大王!”三国使者闻言,心中一惊,以为楚王同时将四国使者找来,是想要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于是,三人对视了一眼,立即异口同声道:“我五国···” “请三位使者稍安勿躁!”熊槐抬手打断了三人,然后又对齐使道:“也请齐使稍安勿躁。” 见四人重新做好后,熊槐沉吟道:“之前三国请寡人出兵伐齐,寡人并没有答应。不是因为三国付出的代价太少,而是寡人不愿背弃盟约。 同样,韩国乃是寡人盟友,燕国也是寡人的盟友,赵国也是寡人的盟友,现在齐国愿意出更高的代价请寡人出兵攻打盟友。 那寡人依然还是不会答应的,不是礼物不够重,而是寡人乃是信人,真的不愿背叛盟友。” 四人闻言,立即一脸佩服而违心的恭维道:“大王真乃诚信之君也,我等羞愧。” 熊槐闻言笑了笑,然后看着四人道:“死亡是令人恐惧的,战争是令人厌恶的,六国开战必定生灵涂炭,寡人心中不忍。 况且,四位使者不愿千里而来,寡人也不愿四位空手而归,无功而返。 是故,寡人打算出面调停,让大家如我楚国一般,马放南山,兵回故乡,各安其所,如何!” 四人:“······”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一十八章 忧思至今 齐国临淄。 齐王地接到祝弗从寿春传回消息,心中冷笑不已。 首先,对楚王沉迷享乐的说法,他心中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或许前明后昏的国君屡出不穷,但是你见过谁一边忙着变法,一边大举迁都,一边还沉迷享乐的。 所以,这肯定是楚王的疑兵之计。 其次,对楚王马放南山,解散军队,各回各家的说法,他更是嗤之以鼻。 他楚王真要马放南山,那就连唐昧麾下的十万大军也解散了啊! 要知道,唐昧麾下的十万楚军可是楚国最精锐的百战之师,这只军队一直留在寿春,连他都要日夜担心楚国出兵淮北,更何况魏宋两国。 最后,关于楚王愿意居中调停一事。 齐王地估摸着这应该是出自楚王的内心,楚王是真心要调停的。 不过,这肯定不是楚王看不得战争与死亡,而是因为楚国刚刚经过内乱,而且还在迁都,并且国中的变法还没有完成,所以楚国还没有准备好对外战争。 或许,楚王还打算让各国继续对持下去,多消耗一些粮食。 当然,最重要的是,楚王肯定也知道,他的调停是不可能成功的。 否则,楚王怎会愿意调停,他巴不得各国打得你死我亡,然后天下就剩下楚国,最后他不费吹灰之力吞并各国。 不过,虽然他知道楚王的调停是假的,但他还是愿意接受楚王的调停。 一则希望宣布接受楚王的调停后,能摆出被动应战的姿态,将无故发起战争的责任推给五国,激起百姓的反抗之心,让将士们为国而战。 而不是因为齐国背信弃义而遭至五国报复。 二则也希望楚王调停失败后,能在心里稍稍倾向于齐国。 最后,五国给的压力实在有些大。 想着,齐王地立即吩咐道:“传诏,寡人打算接受楚王的调停。故而,寡人将派出使者前往赵魏两国,希望两国能接受寡人的道歉,能让天下重归于好。 为此,寡人即便是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传诏,让高唐的触子将军加强戒备,小心联军的偷袭。” ······ 赵国邯郸。 赵主父先得到楚王调停的消息,然后又得到齐王地服软的消息,对此,他只是轻蔑的一笑。 为了今天,赵国可是准备了许久,现在五国军队差不多准备就绪,他岂能就这么算了! 想着,赵主父下令道:“传诏,寡人愿意接受楚王的调停,并派出使者去临淄与齐王和谈。” 接着,赵主父又开口道:“传令,大军再休整三日!” 三日后,赵国以去齐国和谈的使者在齐国境内失踪为由,宣布五国联军正是对齐国开战。 七日后。 五国联军主力渡过河水,包围齐国重镇高唐。于此同时,赵燕两国偏师从燕国南下,杀入齐国北境,直扑现齐国重镇原燕国重镇武垣城。另一边,魏韩宋三国偏师从魏国出发,先夺回被齐国占据又主动放弃的三城,然后大军直扑齐国西部重镇阿城。 ······ 另一边。 楚国寿郢。 熊槐接见了四国使者,并派出使者进行调停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关注过六国之间的战事。 因为他知道,以赵国势在必得的姿态,这场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别说他出面调停,就是赵肃侯出面调停都没用。 于是,匆匆与群车见了一面后,熊槐再次返回后宫。 直到这一天,太子横的禁足令到期。 此时,熊槐看着在家静思两月,已经恢复神采的太子横,感叹道:“太子,为父六十多了,也没几年可活了。这次迁都之后,为父想要干的事情,也已经全部干了。” 说着,熊槐一脸真诚期待的看着太子横,勉励道:“太子,属于为父的时代即将过去,属于你的时代即将来临,未来是你的。 接下来,太子你要努力,担负起国家的重担。 为父老了,也累了,想要歇一歇了。” 太子横听着自己父王略带疲惫的声音,猛然回忆起那一日父王的教导,以及父王对楚国未来的规划,有些伤感有些期待的应道:“请父王放心,儿臣一定不负父王所托。” “善哉善哉!”熊槐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太子去吧,国中之事今后就由太子你来主持大局,有事太子可与令尹左尹左徒三人商量着办,若是遇到大事不决,再报与寡人。” “是,父王。” 不久后,太子横一回到府中,听说州侯已经在大厅中等候了,便立即向大厅走去。 大厅中。 二人分宾主坐下后,州侯看着太子横面带笑容,心中微微一松,但还是问道:“太子,刚刚在宫中,大王可曾说些什么?” 太子横闻言,略带伤感的道:“唉,也无他事,只是父王自感有些年老体衰,所以想要歇息一下,于是便将国事托付于我,让孤临朝监国。” 州侯一听,脸上露出喜色,拱手道:“大王贤明,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太子横闻言,立即学着往日熊槐的样子,矜持的抬了抬手,制止州侯的恭贺。 而后,太子横想起那日昭雎在车上所说的话,想着这两月来他苦思破解之法,却毫无头绪,一连两月都有些寝食难安。 想着,太子横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忧虑之色,然后长长一叹。 “唉~~” 州侯一怔,连忙询问道:“太子今日受命监国,理应打起精神鼓足干劲才是,何以叹气呢!” 太子横叹道:“唉,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孤现在是为了将来而叹,为楚国的未来而叹啊。” 州侯一愣,迟疑的问道:“敢问太子何忧,臣虽不才,愿替太子分忧。” 太子横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将那日昭雎在车上所说的话全部告知州侯。 说完,太子横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然后开口道:“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只是,虽然孤有意提前进行部署,避免未来将来楚国出现像三家分晋那样的分裂,然而孤思绪许久,却苦于毫无头绪,不知从何处入手,还请君侯教我!”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章 请杀郑袖 郢都。 公子平按照楚王的吩咐,先将太傅环渊安顿下来,而后又让留守郢都的大臣每月前来太傅住所拜访,并为太傅环渊提供生活所需的物资。 一切安排好后,公子平又亲自侍奉了环渊三日,这才告辞离去。 临行前。 公子平立于环渊身侧,一脸恭敬的问道:“太傅,平即将返回寿春复命,临走之际,不是太傅有什么要对祖父以及我父说的吗?” 老态龙钟的环渊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贤明,老朽没什么要跟大王说的了。” “至于太子···”环渊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如今之形势瞬息万变,若是太子有朝一日看不清局势时,那就请太子戒骄戒躁,以静制动,亲以待人,以纯孝侍奉大王。 老朽听说,德行完备的人,即便是再混乱的局势也不能使其迷茫。 所以,老朽最后再教导太子四个字:静以养德。” 说完,环渊用一双清澈的老眼看着公子平:“公子,可记下了。” “静以养德!”公子平口中重复了一遍,默默在心中记下,然后拱手应道:“太傅,平已经记下了。” “善!”环渊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公子平见此,拱手一礼,然后轻轻迈出脚步向门外退走。 正在公子平即将跨过门槛时,环渊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公子平道:“公子,老朽想了想,或许在不久后,大王可能会跟齐国加深盟友关系,会相互交换质子。 若是公子有意,可自请前往齐国为质。 齐国的稷下学宫,乃是天下的学术中心,远非太学可比。老朽想来,以公子之聪慧,若是公子能在太学求学一段时间,一定会对公子大有帮助的。” 公子平一怔,回头看时,却见太傅环渊又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刚的话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 数日后,公子平回到寿春,然后将太傅环渊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其父太子横。 “静以养德!还让你去齐国做人质?” 太子横听到公子平的话,顿时皱起眉头。 如今父王深居后宫不出,他身为监国太子,正是树立个人威望的时候。 这个时候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做,这不是白白浪费了父王给他树立自己个人威望的机会了吗? 还有,让公子平去齐国做人质。 也亏得说话的是太傅环渊,若是其他人,他就直接一口口水吐人脸上。 公子平不仅是他的嫡长子,而且还是他唯一的儿子,乃是未来楚国的太子以及楚王。 让未来的楚王去做人质,不仅他丢不起这人,楚国也丢不起这人。 想着,太子横摇头叹道:“唉,太傅终究是太老了。” 数日后。 十月初一,楚国新年,大朝。 这一日,熊槐现在大殿上接受了群臣的朝拜,然后又带领群臣出城举行祭祀,完事后又在宫中设宴招待群臣。 宴会中,熊槐说了一段祝词后,便离场返回后宫,让太子横主持宴会。 一晃半月而过。 十月十五,楚国再次召开大朝。 大殿上。 熊槐听取群臣关于上一年的国情,然后宣布今年继续修养,结交各国,尽量不动刀兵。 事情安排完,熊槐一脸轻松的看着群臣问道:“诸卿可有他事上奏?” 熊槐问完,见近处的重臣全都没有开口说话,正欲宣布退朝之际,突然,群臣的中间传来一个声音: “大王,臣闻之,人不信则不立,国不信则衰,是故,昔日商君在秦,为取信于民,乃立木于国都之门。信立矣,法俱矣,则必严于执法,以信天下。 臣又闻,功必赏,过必罚,此国君之宝也。过不罚,攻不赏,此乃乱之始也。 今国中有大王亲近之人犯罪,于国有大罪,而大王却视而不见,不予重罚,此等赏罚不明,臣以为乃大王之失,还请大王鉴之。” “嗯?”熊槐一脸疑惑的看向说话的人。 这人是大夫申鹄,乃是廷理的属官,国中刑罚,也是这人的职责。 于是,熊槐一脸肃然地问道:“申卿,不知国中何人犯罪,若是卿有真凭实据,寡人绝不徇私。” “大王英明。”申鹄拱手一礼,然后应道:“大王,臣要说的不是他人,正是淮阴君之母郑袖,当日江淮反叛之时,叛逆郑袖身穿王后衣冠,以王后之礼接受逆党朝拜。 此为逾越,此为大不敬,按律当斩。是故,臣请大王杀郑袖以正国法。” 熊槐一听,立即发现这事不对。 江淮叛乱基本上已经在六月份就平定了,叛逆也在八月份全部解决了,而郑袖也在六月中旬夺回淮阴后,就被他派人送到子青在淮阴的府邸。 现在是十月中,这事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这时候突然有人提出要杀郑袖。 这事就不对了。 在他已经软禁郑袖于淮阴君府邸的情况下,申鹄还要杀远在赵国为质的子青之母,这不是谋害子青,并破坏楚赵两国的关系吗? 郑袖应该只是一个引子,可是,那这次风暴的目标是谁呢? 是远在赵国的公子子青? 还是近在咫尺的寡人? 亦或者其中还有其他国家的影子? 想着,熊槐立即露出迟疑之色:“这······此事······” 熊槐迟疑的一下,然后看向群臣,试探的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一听楚王开口,昭雎等重臣也还搞不清申鹄突然揪出郑袖的目的所在,不愿轻易开口,故而纷纷做出沉思状。 而群臣的中间,早已打过招呼的大夫曾布等十余人,立即齐声拜道:“大王,臣以为申大夫所言在理,公子子青之母,参与叛逆,大逆不道,理应杀之以正国法。” 熊槐一看拜倒的众人,见他们全都是原江汉地区的中低层贵族,而且,最关键的是,熊槐知道很清楚,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参加过太子的宴会,跟太子亲近。 见此,熊槐心中猜测,这事十有八九是太子煽动。 如果是太子出手,那很显然,太子肯定不是在针对哪个已经做了庶人二十年的郑袖,而是针对远在赵国的子青。 那太子为何针对子青? 熊槐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情,心中立即有了猜测,这肯定是因为江淮叛逆尊子青为王引起了太子的忌惮,所以太子打算杀郑袖立威。 不! 熊槐看着殿中请求诛杀郑袖的江汉贵族,哪能不知道太子横的计划呢。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一章 拂袖而去 此时,熊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身为楚王,他对太子想要杀郑袖以及算计子青,心中很失望。 令他失望的不是太子不应该对威胁他地位的人下手,而是他在错误的时间找错了对象。 难道他不知道子青此刻正为了楚国而在赵国做人质吗? 楚国在南,赵国在北,距离太远,如何能有效的打击到子青。 一旦子青在赵国听说自己母亲被杀,那他从此一定会怨恨楚国的。 这无疑是在给自己制造敌人! 而更让熊槐失望的是,太子还分不清敌我。 太子的同胞兄弟子兰已死,子彘年幼,而庶兄弟中,以子青为长,旺财即将行冠礼,所以说,接下来十年内,能给他提供臂助的人,就只有子青了。 关键的是,子青因为其母郑袖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当年《废肉刑诏》的颁布,导致子青已经没有即位的可能,除非太子等人全死了,否则他是没机会了。 哪怕是熊槐自己在决定废太子后,在下一个太子的人选上,都首先排除了子青,而是将子青作为辅政的宗室重臣,让他做新王的令尹子西,以稳定朝政。 更何况,再等两年,公子平也快行冠礼了。 这样,子青根本就不是他的威胁。 最重要的,熊槐对齐国的谋划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一旦齐国灭亡。那么,在赵国呆了多年,与韩王关系密切,熟知赵韩内情的子青,就将是楚国未来稳住韩国,沟通赵国的关键人物。 所以说,正常情况下,子青不仅是太子的臂助,而且说不定未来还能以叔叔的身份辅佐公子平。 就这,太子竟然不仅没想着拉拢子青,反而还想把子青推出去,并彻底排挤出楚国。 想着,熊槐心中一冷。 这一刻,他连心中因为南后而生出的对太子横的怜悯与不忍也彻底消失了。 顿了顿,熊槐将转头看向昭雎,希望昭雎能出面压下此事。 毕竟,区区一群大夫说事,他这个楚王还没有必要亲自下场。 只是,昭雎一见楚王看过来,他立即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直接无视了楚王的目光。 他刚刚一见这些人同时将矛头对准郑袖,他便知道自己之前对太子横说的那番话是现在事情的根源。 身为罪魁祸首,此时此刻,他有什么面目出来说话呢。 站在楚王这边?没脸面对太子横啊! 站在太子这边?同意诛杀公子子青之母? 这也不行。 于是,昭雎微微低下头颅。 此时,熊槐见昭雎直接装起鸵鸟,微微一怔,而后,他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昭雎,便将目光看向上将军昭浪。 另一边,昭浪在江淮群臣突然攻击郑袖时,就已经坐不住了。 郑袖的生死跟他没关系,他也不在意。 可是,他关心的是,江淮群臣将已经翻过去的事情再拿出来鞭尸,这明显不符合江淮贵族的利益。 虽然,之前因为江淮贵族叛乱的事情,楚王已经将罪魁祸首灭门,而其他从犯只是杀了参与其中的首恶,并根据罪责大小进行降爵。 然后江淮叛乱之事翻过,剩下的江淮贵族纷纷聚集在他这个大将军的身边。 现在,江汉那些贵族突然那郑袖说事,若是他们成了,那他们会不会继续说上次大王的惩罚不够?或者说,有人结交叛逆还未被惩处,有人失地逃亡未被惩处,有人私交他国未被惩处等等。 想着,昭浪顿时感到这些江汉贵族对他充满了恶意。 这事就是冲江淮贵族来的,是冲他来的。 想着,昭浪突见楚王向他看过来,早已按捺不住的他,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以为诸大夫之言不妥。” “有何不妥?”熊槐立即笑道:“请上将军道来。” “大王!”昭浪应道:“世人皆知,叛党起兵谋反后,率众攻打淮阴君的封地淮阴城,淮阴君令尹不愿投降叛逆,力战而亡。而后,叛军洗劫了淮阴君府邸,这才劫走了郑袖。 所以,郑袖之所以穿王后衣袍,这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 说着,昭浪拱手道:“况且大王之前已经下诏,百姓之属皆算叛逆挟持,不算参与叛乱谋逆。所以,臣以为诸大夫的说法完全没有道理。” 熊槐闻言,立即点头道:“嗯,不错,上将军言之有理。” “大王。”大夫申鹄急道:“郑袖身为淮阴君之母,在淮阴君不在淮阴之际,她却没有与淮阴城共存亡,这就是死罪,失土死罪。” “不然。”昭浪立即反驳道:“大王之前已经下诏,叛逆势大,各地贵族与县尹虽失地无罪。” “而且。”昭浪大声道:“郑袖只是区区庶人,她并没有守土之责。” “大王。”此时,大夫曾布开口道:“郑袖乃是淮阴君之母,不仅投靠叛逆,而且还穿上王后服饰,此等举动,实在是有辱淮阴君的贤名,是故,臣以为理应处死郑袖,以为淮阴君正名,牺牲郑袖,以全淮阴君。” 昭浪驳斥道:“郑袖是地位低下的庶人,如何能辱及淮阴君。” “大王,郑袖昔日贵为夫人,曾有大过,当杀,大王看着淮阴君的面上,才将她贬为庶人,希望她能改过自新。然后,她却并没有体会大王的苦心,不仅没有以死报答大王,反而投靠叛党,此等行径,该杀!” 昭浪反驳道:“她是庶人···” “大王···” “···” 随着江汉贵族不断加入攻讦郑袖的行列中,江淮贵族在昭浪的领导下,不断下场跟江汉贵族针锋相对。 很快,群臣便从围绕郑袖的争辩演变成江淮江汉贵族间的争执。 在群臣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熊槐安坐在王位上,见朝中重臣除昭浪外,其他人始终作壁上观,没有下场参与其中。 见此,熊槐心中石头落地,然后轻咳两声,打断群臣争执,吸引了所有大臣的目光后,才看向太子横道:“太子,不知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子横一听,顿时一愣,他没想到父王会将这事向他询问,要知道,之前的朝议中,父王以及群臣都很少问他的。 此时,太子横见殿中众人全都向他看过来,他心中也十分为难。 同意杀郑袖吧,这会让世人说他谋害兄弟之母,容不下兄弟。 不同意吧,那些被他鼓动的江汉贵族可就要恨死他了。 想了想,太子横立即决定采取以前的做法。 于是,太子横拱手道:“回父王,诸大臣所言都有道理,儿臣听父王的。” 熊槐一听,顿时大怒,直接当着群臣的面训斥道:“太子,寡人将国事全都托付于你,让你理事监国,你就是这么理事,这么监国的。 区区这样一件小事,你就惊慌失措,毫无主见,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脸来问寡人。” 说到这,熊槐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摇头长叹道:“太子,你太让寡人失望了。” 说者,熊槐脸色不虞的站了起来,然后大声道:“退朝。” 说完,熊槐直接拂袖而去。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二章 杀人诛心 楚王拂袖而去,殿中只剩下一脸呆滞的太子横以及一群战战兢兢的群臣。 本来,大家前一刻还在议论郑袖的事情,但不想,下一刻,大火就烧到太子身上,然后大王就当众冲太子横发脾气,当众说太子让大王失望了。 大王这是何等的失望,何等的愤怒,才会当众说太子的不是! 想到这其中意味的严重性,群臣无不震惊万分,不敢看太子横此时的脸色。 直到楚王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殿中群臣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太子横现在还坐在席上发呆呢! 顿了顿,昭雎见太子横还在发呆,而群臣全都小心翼翼的坐在原地,所有人都不动。 见此,昭雎站了起来,先朝太子横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群臣,接着轻咳了两声:“诸位,昔日夫人郑袖曾陪伴大王多年,而公子子青此刻正在赵国为质,大王心有不忍,这才拂袖而去。 是以,诛杀郑袖之事,大王心中不愿,还请诸位日后不要再提。” 说着,昭雎挥手道:“大家都散了吧!” 屈原闻言,立即起身向昭雎拱手道:“令尹,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左徒请便!”昭雎点头示意。 屈原一走,其他人不敢看前方的太子横,全都赶紧起身,告辞离去。 其他人全都走后,昭雎叹了一声,然后来到太子横身侧,满怀歉意的拱手道:“太子!” 太子横闻言,抬起头来,用悲愤的目光看着昭雎。 此时,昭雎看着太子横的眼神,心中默默一叹,他不知道此刻太子横眼中的悲愤,究竟是冲他来的,还是冲大王去的,亦或者全都有吧。 顿了顿,太子横突然用迟疑的语气问道:“令尹,孤刚刚错了吗?” 昭雎见状,沉吟了一下,应道:“对与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子青还有用!” 太子横一怔。 太子府。 太子横回到府中后,心中依然悲伤,依然还对自己父王的无名火十分伤感。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为何父王却不理解我呢? 诚然,子青或许还有大用,但是,区区一个子青,比起楚国未来的大局,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之所以冒着被人非议容不下兄弟的罪名,也要对子青下手,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不,我这么做全是跟父王你学的,我这是为了楚国的社稷,以及楚国的未来。 父王可以顶着压力为我除掉未来的棘刺,而我,同样也可以盯着压力为公子平除掉未来的障碍。 我知道,我才智不足,没有父王的雄才大略,况且我也已经四十岁了,而父王···我的未来基本上已经成为定局! 但是,我还有儿子,我的儿子现在才十八岁,还没有行冠礼,他还有未来,他才是我楚国的未来,他就是我的未来。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未来,将一个父王留给我的国家,完完整整的交到我的儿子的手中。 而不是留给我的儿子一个残破的国家。 现在父王能为了未来抗起一切,身为父王的儿子,身为楚国的太子,身为未来的楚王,我也能抗起一切。 就跟父王现在做的一样!” 说着,太子横目光中的悲伤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目光。 ······· 不久,州侯来。 此时,州侯看着太子横,想起不久前朝议上大王满脸愤怒的拂袖而去,不禁忐忑不安的道:“太子,关于诛杀郑袖的事情,既然大王不愿,那臣以为···” 太子横不等州侯说完,便打断道:“不,君侯,如今箭已离弦,岂能说停就停。现在,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州侯迟疑的看着太子横。 他觉得,对于太子来说,公子子青其实一点都不重要,相反,楚王的态度对太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区区一个公子子青而触怒楚王,这太不值了。 只是,看着太子横那坚定不移的目光,州侯咽下一口口水,点头应道:“太子我明白了,请太子放心,三天内,太子必定会听到郑袖身死的消息。” 太子横一听,僵硬的面庞顿时露出一阵笑容:“好,此事就交给君侯了。” 接着,州侯离开太子府后,便去了大夫申鹄的府上。 次日,大夫申鹄离开寿春,然后乘船顺着淮水而下来到淮阴,接着他直奔淮阴君府邸,找到淮阴君之母郑袖。 此时,郑袖身穿粗布衣裳,不着半点饰物的出现在申鹄面前,然后有些虚弱的声音问道:“不知大夫找妾身何事?” 申鹄看了郑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就在昨天,本大夫向大王进谏,要求诛杀你。” “啊。”郑袖心中一滞,大恐道:“所以,大王要处死我了?!” 申鹄面无表情的应道:“不,大王念及公子的情面,并没有答应。” 郑袖闻言立即松了一口气,然后迟疑的看着申鹄:“既然大王没有答应,那大夫来找妾身何事?” 申鹄依旧面无表情的道:“你可知本大夫为何要请求大王赐死于你。” 郑袖疑惑的摇了摇头。 申鹄抬头看着虚空道:“为了我楚国的国法,为了我楚国的声誉,为了大王的威严,为了公子子青的声誉。” 郑袖本来对前面三句话并无感触,当她一听到是为了公子子青的声誉时,心中徒然一紧,然后右手情不自禁的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问道: “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申鹄闻言,立即厌恶的看着郑袖道:“你曾经是侍奉大王的夫人,你也是公子子青的母亲。本来,二十年前,大王公布你的邪恶本性时,就应该趁机将你诛杀,可是,大王念及公子子青年幼,这才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可惜的是,你心中却并无半点对大王的感激,与对公子子青的怜悯以及爱护。” “不久前。”申鹄语气冰冷的道:“江淮叛逆攻打淮阴,淮阴君令尹力战而亡,可是,身为公子之母的你呢? 你不仅没有为大王考虑,没有为公子考虑,不仅没有以死报国,反而还恬不知耻的穿上王后的服饰,并接受叛逆的朝拜。 你此等无耻行径,可曾为楚国考虑,可曾为大王考虑,可曾为公子考虑过?” 说到这,申鹄感叹道:“当年你在宫中做奴婢,每日从早上劳累到深夜,公子见此不忍,故尚未行冠礼便去千里之外的赵国人质,然后才将你从宫中接到淮阴,将你从一个奴婢变成淮阴君之母。 要知道,公子远在赵国,不仅行冠礼不是大王主持的,甚至连公子成婚之礼也不是大王主持,而且连公子出生在赵国的两个儿子,也从未返回楚国,让大王见上一面,以至于连大王花甲之日,公子也不能返回楚国尽孝。 公子为了你这个母亲,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 “可是。”申鹄看着郑袖悲叹道:“可是你这个母亲又是如何对待公子的?因为你的缘故,公子自幼失母,因为你的缘故,公子遭受千夫所指,因为你的缘故,公子声名俱损,因为你的缘故,公子无颜面对国中父老。 不知夫人可曾想过,此时此刻,面对国中父老的非议,公子该如何自处? 言尽于此,请夫人三思啊!”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三章 剑指子青 次日下午,三闾大夫屈署匆忙进宫。 接着,屈署在宋夫人等人离开后,立即轻声禀报道:“大王,刚刚淮阴君府上传来消息,今日一大早,淮阴君府中的下人发现郑袖在昨夜自缢身亡了。” “什么?”熊槐心头大震,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前天群臣还在朝议上争论是否该诛杀郑袖,前天他还为了这事狠狠的训斥了太子横。 结果,就在昨天夜里,郑袖就自杀而亡了。 想着,熊槐目露凶光的盯着屈署:“贤卿,郑袖真的是自缢身亡么?难道不是他杀?” 屈署摇了摇头:“大王,经淮阴君令尹再三确认,郑袖的确是昨夜主动驱散伺候的下人,然后才独自一人在房中自缢而死。” 熊槐一怔,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传召,让淮阴君令尹立即择地葬之,以淮阴君之母的礼节葬之,不可厚之,亦不可薄之。” 屈署立即应下:“唯。” “此外,郑袖虽是子青之母,但其终究只是庶人,是故,其虽死,但依然不得列入典籍,不可刻碑留名。至于其墓名,直接留无名氏吧。” “唯。” “还有,传召给子青,告诉他,就说他的母亲病重身亡,并让子青安排人为其母守坟” “唯。” 屈署得到命令,便冲冲地走了。 而就在屈署离开王宫的时候,正在宫墙上巡视的宫城守将襄成君疾,看着屈署匆匆离去的背影,顿时露出迟疑之色,心中泛出微微不安。 自从楚国迁都寿春城后,襄成君疾便一直担任宫城守将以及楚王近卫,所以,他知道的很清楚,这几个月来楚王一直深居后宫,极少召见大臣。 而今天,三闾大夫屈署却一脸急色的进宫见楚王了。 要知道,三闾大夫一直管着宗室,现在屈署急忙进宫,那肯定是宗室出现事情了。 而最近这几天,闹得动静最大的,无疑便是淮阴君之母郑袖的事情。 而淮阴君公子子青,还有现在的韩王几瑟,都是他儿时的玩伴,三人一同在王宫中长大,情同手足。 所以,此刻他看着屈署的身影,心中十分怀疑,是不是子青的母亲郑袖出了意外。 想着,襄疾立即招来一个士卒,吩咐道:“快,立即去淮阴城打探。” “诺。” 士卒才转身离去,此时,襄疾又看见现在代替刺史令陈轸临时掌管知北涯的左司马邓陵光也匆匆进入王宫。 见此,襄疾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另一边。 熊槐将邓陵光带来的消息看完后,顿时狠狠的将手中的情报甩在地上,怒不可遏道:“传召,让太子速来见寡人。” “唯。” 太子府。 州侯将刚刚从淮阴传回的消息禀报给太子横,然后拱手道:“太子,如今计划成功,接下来我们就可以除掉公子子青了。 臣已经收买了前任淮阴君令尹靳尚的门客,并准备派他去邯郸游说公子子青。 公子子青一向孝敬其母,若是当他听到其母郑袖为了不给他惹麻烦,为了保全他的名声而自缢身亡,那···公子子青一定会羞愧难当,无颜见人,自刎而死的。” “善。”太子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州侯道:“你立即安排他去游说子青,孤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带回孤所希望的好消息。” “诺。” “还有,你还需派人去照料子青的妻儿,一旦子青不幸,那孤会立即出面向父王说情,请父王接回子青妻儿。 只要子青的子女返回楚国,孤一定会待他们如亲子一般,给予他们公子的待遇。” 州侯立即赞道:“太子仁厚!” 州侯话音还未落下,一个侍者的从门外传来: “太子,大王的使者带着诏令来了。” 太子横与州侯闻言,同时一惊。 自从楚王迁都寿县后,一直深居后宫,极少召见臣子。 现在他们刚得到郑袖身死的消息,紧接着楚王的使者也到了。 这,难道楚王知道这件事是他们暗中策划的了。 想着,二人同时想起楚国的知北涯来,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而后,二人对视了一眼。 此时,州侯看到太子横眼中的震惊与惊慌,不仅开口道:“太子,派去赵国的说客,不如缓行。” “不。”太子横不容置疑的道:“派去赵国的人,还要立即派出,至于父王哪里,孤自一力担之。” 说罢,太子横直接起身,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王宫。 太子横进入殿中,见自己父王正脸色冰冷的坐在王位上,心中微微一沉,然后脸色如常语气平静的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王。” 熊槐闻言,一双锐利的目光如利剑一眼直射太子横的双目。 太子横见父王用刺眼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一虚,顶不住压力,微微低下头颅,不敢看父王的双目。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低头,脸色立即一沉,然后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用仿佛正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道:“跪下!” 太子横一听熊槐的话,立即便知他逼死郑袖的事情暴露了。 想着,他膝盖一软,“咚”的一声,直接跪在了殿中。 熊槐见太子横跪下,立即拿起案上的纸张,然后飞快的揉成一团,接着讲纸团往太子横脸上一砸,痛骂道:“瞧瞧你自己干的缺德事,简直是恶毒,让寡人感到恶心。” 太子横闻言,全身一振,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王位的父王。 只是,他一见自己父王那冰冷的双眼,顿时心中悲痛莫名。 父王竟然说自己恶毒。 恶毒。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字会从他父王的口中说出来。 心痛。 要知道,当年他的亲弟弟子兰,便是被父王给逼死的。 当年父王为了楚国可以逼死子兰,现在他仅仅只是逼死一个庶弟母,父王就说他恶毒。 他这么做可是也是为了楚国! 此时,熊槐见自己开口后,太子横立即跪在台下抬着头倔强的看着他,目光中不仅毫无悔意与退缩,反而还充满的斗志与···理所当然。 见此,熊槐大怒,当即低头往王案上一看,然后迅速拿起案上的砚台,接着用力的往太子横头上一砸。 太子横眼看一块砚台砸过来,心中却信自己没错的他,连躲都不躲,直愣愣的让砚台砸在脸上。 “咚”的一声闷响,砚台直接砸在太子横的额头上,当即被砸得头破血流。 此时,太子横感到额头剧痛,且有几屡暖流从额头上流下,流过眼角,又流过脸颊,接着顺着下巴滴落。 太子横只是微微垂眼看了一下滴落的鲜血,然后咬紧牙根,又抬起头来,再次用倔强的眼神看着王位上的楚王。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四章 气郁于内 熊槐在砚台离手后就后悔了,但是,当他见太子横即便被砸得头破血流,依旧用死不悔改的眼神看着他,心中的怒火再次涌动。 “混账东西,逼死庶弟之母,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熊槐怒火中烧的大声质问道:“你倒是说说,你为何非要逼死她,难道她一个终日不出府门一步的庶人,会妨碍你这个楚国的太子吗? 那郑袖是何人,她不过只是一个区区地位卑贱的庶人,你现在还只是楚国的太子,还没有即位,就容不下自己庶弟的母亲,等将来,等你即位后,你又能容的下谁?” 太子横面对熊槐的质问与误解,依旧咬紧牙根,死死的看着熊槐。 熊槐见此,心中更加恼怒:“好好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儿子,真是反了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杀了庶弟母还不够,还打算效仿穆王逼死成王,也将寡人逼死啊!” 太子横一听,全身一僵,立即低下头,拜伏在地,泣道:“儿臣绝无此念。” “绝无此念?”熊槐见太子横终于低头,不禁冷笑道:“寡人看未必吧,今日你为了一点小事就能逼死一个侍奉了寡人十余年,甚至还为寡人生育一子的庶弟母。 他日,不,现在寡人将你砸得头破血流,你是不是心中不满,打算跟逼死郑袖一样,跟逼死成王一样,也要逼寡人自缢?” “不~~~”太子横大声痛哭道:“父王要打骂儿臣,儿臣心甘情愿受之,绝不半点怨愤之意。” “哼!”熊槐冷哼一声,然后看着一直趴在地上痛哭的太子横沉吟许久,才喟然长叹道:“太子啊太子,寡人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不仅内心险恶,而且还愚笨不堪,这让寡人如何能放心的将楚国社稷交给你。” 太子横听到这,顿时浑身一僵。 此时,熊槐依旧自顾自的道:“那郑袖是何人,不过是区区一个庶人。当时寿春、淮阴、广陵等地全部沦陷,江淮倾覆大半,无数百姓陷入叛逆手中,被叛逆逼着加入叛军。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百姓,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郑袖她区区一个弱女子。 寡人知道,郑袖穿上王后的服饰犯了太子你心中的忌讳,寡人也知道太子你与王后母子情深,寡人更知道郑袖的行为乃是逾越的大罪。 可寡人为何会在夺回寿春后,对郑袖没有半点责罚,甚至还在夺回淮阴后立即送郑袖回淮阴? 那时因为寡人知道,江淮百姓参加叛乱,那是被叛逆逼迫的。虽然寡人已经下诏宣布叛军无罪,但是数十万叛军依然还是揣揣不安,数十万个家庭依然还在惶恐不安,数以百计的贵族也在提心吊胆,唯恐寡人出尔反尔,秋后算账。 所以,寡人释放了郑袖,释放了这个剩下的江淮之地中罪行最大的庶人。因为,只要郑袖这个罪行最大的庶人没事,那剩下那些参与叛乱的小贵族以及普通百姓,就不必担心寡人再秋后算账。 是以,江淮能在倾覆之际迅速安稳下来,残兵败将能快速投降,百姓能快速回家,各行各业能快速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寡人放过来了罪行最大的郑袖。 所以,前日朝议上,江汉贵族为何一提出要诛杀郑袖,为何会遭到江淮贵族的强烈反对,为何朝中重臣无一人开口,甚至寡人还无缘无故冲你发火。 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郑袖现在还不能死。” 太子横听到这,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行动破坏了父王与诸公心照不宣的计划。 他突然也明白了,州侯为何在制定除掉子青的计划中,会拐弯抹角的对郑袖下手,却是州侯也是江汉贵族,州侯也对父王迁都寿县不满。 他也明白了,那些江汉贵族一听要整对郑袖,就立即答应一起出手,而且还在朝议上竭尽全力的与上将军昭浪那些江淮贵族针锋相对。 他也明白了,原来州侯的借刀杀人,不仅是他借江汉贵族的刀除掉子青母子,而且也是江汉贵族借他这个太子的刀来灭江淮贵族的威风。 他本以为自己乃是太子,是楚国储君,所以群臣归附,群臣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本想拿别人做刀,结果,自己也成了别人的刀。 想着,太子横顿时以头抢地,“咚咚咚···”,接连数下重磕,再此磕破头皮,在地上留下丝丝血迹后,他嚎啕大哭:“父王,儿臣错了。” “哼!”熊槐见状,冷哼一声,失望透顶的道:“滚回去,紧闭一月,静思己过。” 宫城城墙上。 在太子横进宫后,襄成君疾便一直滞留宫门上。 楚王刚刚先后与三闾大夫屈署以及左司马邓陵光见面,然后又突然召见太子横,如此反常的行为,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而且这事还跟太子横有关。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却知道,稍后,太子横出宫,一定会经过这座城门。 襄疾在城墙上没等多久,便见太子横的身影又出现在远方。 等太子横稍稍走近了一点,襄疾顿时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太子横额头破了,而且还破了两块皮,其中正中的明显是磕破的,而另一块······ 襄疾惊呆了,要知道,当年他全家被太子横灭门的时候,楚王都没打太子横。 而现在··· 襄疾心中充满着疑惑,太子横又干了啥事? 大王竟然对太子横动手了··· 太子府。 太子横回到自己府中后,便进了卧房,然后躺在船上,心痛失落不已。 他心痛的是,他再一次因为无知而破坏了父王的计划,这让他很自责内疚。他更心痛的是,他竟然又被群臣利用了,要不是父王点明郑袖的作用,他可能依然还被群臣蒙在鼓里。 当然,最令他难受的是父王的误解。 父王以为他杀郑袖,是因为郑袖身穿王后服饰犯了他的大忌,是因为叛逆尊子青为王犯了他的大忌,所以他才对郑袖下手。 但其实不是,他之所以逼死郑袖,那都是为了楚国。 是出自公心,而不是私心。 此时,太子横躺在床上,想起父王那愤怒冰冷的神色语气,心中更是痛心不已。 一时间,失望,悲痛,抑郁,自责的心情充斥于心,令太子横不禁是不是得发出一声长叹。 三日后。 熊槐接到太子妃魏公主的奏请。 “太子病了?要请太医!”熊槐愣了愣。 三天前他看太子横还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病了呢? 这身体也太差了一些! 熊槐失望的摇了摇头,吩咐道:“让太医去一趟太子府,此外,让公子彘去太子府探望长兄,并代寡人慰问太子。” 不久后,熊槐看着太医传来的太子病情,微微一怔:“气结于心???”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 心有不忍 赵国邯郸,公子子青的府邸。 熊槐派来的使者看着公子子青露出悲悼之色,拱手道:“在下奉大王之命,特来告知,公子之母,先夫人郑袖病亡,还请公子节哀。” “这···这···不可能。”公子子青难以置信,立即责问道:“本君半月前还从淮阴君府得到消息,母亲一切安好,短短半月时间,母亲怎么会说病故就病故了。” 说着,公子子青顿时面色狰狞的看着使者,恶狠狠地道:“莫非你是假冒的使者,特来消遣与我的!” 使者一听公子子青不信,又见公子子青一副要砍人的模样,立即拿出楚王的诏令:“奉大王诏,免去郑袖庶人身份,以淮阴君之母的身份葬之,大王让公子节哀,并安排二十户百姓为夫人守坟。” 说完之后,使者立即将楚王的诏令递给公子子青,等公子子青接过诏令后,立即拱手道:“公子,在下已经完成大王的使命,告辞。” 公子子青没有理会使者,只是将楚王的诏令展开一看,顿时瘫倒在地,然后依旧难以置信的道:“母亲病逝,这怎么可能,母亲一向康健,而这几年来,我也没有得到半点母亲患病的消息,母亲怎么会突然病逝?” 此时,府外,靳尚门客蒋飙在大门不远处等候许久,直到他见楚王的使者离去后,这才走向大门。 “我乃淮阴君府中门客,有急事求见公子,还请立即禀报公子。” 另一边,公子子青刚悲痛的吩咐府中门客挂出白幡,准备在府中为母亲郑袖发丧,此时,一个门客在外禀报道:“君上,淮阴君府上有使者到。” 公子子青闻言,以为是留守淮阴君府的门客前来报丧,立即悲伤的吩咐道:“请他进来。” “诺。” 不久,蒋飙进入府中,见府中仆役已经开始布置丧事,顿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接着,蒋飙走进大厅,一见公子子青已经穿上素服,立即冲到公子子青三步外,然后涕泪齐下的大哭道:“君上,臣等死罪,未能侍奉好老夫人,以致老夫人···夫人薨了。” 公子子青见有过两面之缘的门客,此刻如此悲伤,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心中一悲,哀叹道:“呜呼哀哉···” 叹着,公子子青脸色又突然一沉,厉声问道:“你起来,我且问你,最近几年淮阴君府每次来信都说我母康健,而且不久前我母子通讯,我母也还好好的,为何我母突然病逝? 是不是之前我母已经身患重病,而你们联合起来欺瞒于我? 以致我长年在外为质,未能在母亲膝下尽孝,甚至连母亲临走之际,也未能在母亲床前侍奉!” 蒋飙刚从地上站起来,一听公子子青之言,立即露出迟疑之色:“这···” “嗯?”公子子青本来只是宣泄一问,但此刻一见蒋飙面色有异,立即拔出腰间宝剑,大喝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若是让本君查出来,定斩不饶。” 蒋飙一听,立即惊恐悲伤的长拜道:“君上,冤枉啊,之前老夫人一切安好,臣等万万不敢欺瞒君上,更不敢对君上不忠。” “一切安好?”公子子青大怒道:“若是真一切安好,那我母为何无缘无故的突然病逝?” “君上···”蒋飙趴在地上,痛哭道:“君上,臣不敢欺瞒君上,其实老夫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江汉的贵族们给逼死的。” “什么?”公子子青脑袋一懵,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道:“这不可能!国中贵族为何如此?” “是真的。”蒋飙急忙开口道:“公子,不久前,十月十五日大朝之时,江汉贵族突然群起弹劾老夫人,说老夫人穿上王后服饰接受叛逆朝拜,乃是大不敬,并且令大王与君上蒙羞,当诛,力争要求诛杀老夫人。 虽然当时的朝议上大王并未准许,但是这事从朝议中传出后,举国议论纷纷,大部分的人说了老夫人德行亏缺,不尊大王,令公子蒙羞,虽死也难辞其咎。 然后,国人的议论声传到老夫人耳中,然后···然后···” 蒋飙大哭道:“然后老夫人就在羞愧之下,自缢而死了。” “这···这···”公子子青一听母亲郑袖是为了自己甘愿自尽的,顿时心如刀绞,面如死灰,甚至连手中的佩剑都握不住,直接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叮当”一声清脆响动后,公子子青突然以手抚心,撕心裂肺的痛喊道:“母亲,痛煞我也!” 说罢,公子子青嘴角流出一缕心血,然后全身一软,再也站立不住,后退两步,最终跌倒在地上。 此时,蒋飙见公子子青心神大乱,立即拱手道:“君上,臣未能侍奉好老夫人,是臣的失职,臣羞,无颜再见君上。臣这就返回家乡,从此不再离家半步,请君上保重。” 说罢,蒋飙向公子子青一拱手,然后直接转身离去。 此时,公子子青听到蒋飙的声音,又见蒋飙离去,这才反应过来。 然后,公子子青一脸悲痛的捡起佩剑,然后将剑横在自己颈边,痛苦万分的道:“昔日,母亲被贬庶人,终日劳作不休,是时我尚年幼,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受苦而无能为力,这是我无能。 及我长,母亲虽被我接到淮阴侍奉,而我却长年在赵为质,未曾在母亲身前侍奉半日,这是我不孝。 现在,我又连累母亲为保全我名声而自缢身亡,这是我无德。 无能不孝无德如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世人,吾羞!” 说罢,公子子青正欲把剑自刎,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清丽伤感的声音: “夫君,妾身刚刚在后院听说母亲···” 公子子青之妻赵公主正急冲冲地牵着两个儿子走来,才进门,就见公子子青将剑横在脖子上,做出自杀状。 “啊~~夫君你在干什么?” 赵公主见自己夫君正欲自杀,顿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立即撇下两个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公子子青身侧,紧紧的拉住公子子青的双手,梨花带雨道:“夫君,何以至此?你若身死,弃我孤儿寡母不顾,那我母子三人又该怎么办?” 此时,公子子青那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儿子也冲了过来,一人抱住公子子青一条腿,痛哭道:“父君···父君····” 公子子青怔了怔,先垂眼看了看自己正在无声哭泣的柔弱妻子,心中满是怜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两个正在惊恐痛哭的年幼儿子,心中更是怜悯。 良久,公子子青哀叹一声,丢下佩剑,然后双手一览,将妻儿紧紧抱住。 接着,一家四口抱头痛哭,久久不止。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六章 出宫慰问 公子子青一家四口痛哭良久,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在外等候许久的门客,听到房中没有了哭声,这才感叹一声:“君上悲痛如此,真乃至孝之人,仁义之君也。” 叹毕,便大喊道:“君上,君之好友楚国襄成君有书信来。” 公子子青闻好友襄疾送来书信,以为是襄疾来信安慰自己,不禁再次悲叹道:“将信函送过来!” “诺。” 接着,公子子青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却见信中写了三事。其一,太子横因反对迁都而被楚王禁足两月。其二,请求诛杀郑袖的江淮贵族与太子横交好。其三,楚王得知郑袖死讯后,不仅对太子横动粗,将太子横打得头破血流,而且又下令关了太子横一月。 见此,公子子青第一反应是皱起眉头。 他知道,当年因为太子横猥亵襄疾之兄,导致襄疾之兄也就是前任襄成君羞愤自杀,而太子横为了掩盖前襄成君自杀的隐情,不仅污蔑前襄成君行刺,而且还灭了襄成君满门。 而前襄成君自杀的隐情传出后,等到襄疾年长,一些人见襄疾面容俊秀非常,又纷纷中伤于他。 因父王收养襄疾于宫中,某些人便编排了父王与襄疾有不正当关系,以致父王不得不在襄疾十二岁的时候就将襄疾送出宫。又因为他以及韩王几瑟与襄疾交好,某些人又编排了他们兄弟三人有不正当关系。 不过身为楚王的父王需要避嫌,但自己这个庶公子完全不需要,所以自己与襄疾依旧交好入故。 公子子青同样还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郢都之前,襄疾一直都活在世人的指点以及国人的流言蜚语之中。 以至于襄疾自离开王宫后,除了跟自己与韩王几瑟走动外,其他时间全都留在府中读书习武,从不踏出家门半步。 而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兄长太子横。 而公子子青也曾不止一次从襄疾口中听到他对自己兄长太子横的愤恨。 是故,当他看到襄疾送来的信,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襄疾牵强附会。 毕竟太子跟自己母亲毫无瓜葛。 但,公子子青转念一想,襄疾与自己私交甚好,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欺骗自己。 而且襄疾所说的事情,全都是可以查证的,而且都是一查便知的事情,襄疾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事上欺骗自己。 想着,公子子青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握拳,语气生硬的吩咐道:“来人,立即派人去寿春······” 寿春城。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间,熊槐除了十一月初一召开朝议以外,其他时间依旧深居后宫,国事依旧全权委托给令尹昭雎,左徒屈原,左尹甘茂三人。 其中,令尹昭雎负责调解群臣关系,舒缓变法、保守、中立三派大臣之间的矛盾。左徒屈原全力主持变法事宜。而长袖善舞的甘茂则一面安抚国人百姓,一面拉拢国中乃至各国的大商人、大豪杰、大学者,争取将这些人全都拉拢到变法派这一边,并结交举荐各国来楚的游说纵横之士入楚用事。 在这三人的努力下,虽然熊槐没出面理事,但是国中依旧稳定如故,而且还隐隐呈现出一派恢复生机并欣欣向荣之象。 这一日。 熊槐在宋夫人的服侍下起床后,看了看今日的日程,见今天乃是太子横禁令到期,重新开府出门的日子,便吩咐道: “让谒者传召给太子,让他再次代寡人监国理事,戒骄戒躁,不要再让寡人失望了。” “唯。” 不多时,熊槐在宋夫人与吴美人的伺候下用完早膳,正欲去园林游览,此时,一个侍者过来禀报道:“大王,刚刚谒者黄歇来报,太子病重,无法理事,是以不能奉命。” “嗯?”熊槐一怔。 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太子一直卧病在家,太医也时常去太子府医治,说是太子气结于心,乃是心病。 熊槐本以为这是太子对禁足闭府不满,只要禁令取消,再重新让太子临朝监国,那太子的心病自然就会痊愈了。 但他没想,太子竟然病得很重,甚至都无法理事了。 想着,熊槐目光微微一沉:“传召,让谒者黄歇来见寡人。” “唯。” 黄歇来,礼毕。 熊槐注视着黄歇,直接开口问道:“贤卿,刚刚你回报寡人,说太子病重,以致无法理事?” 黄歇恭敬的拱手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 “贤卿刚刚去见了太子,现在太子情况如何?” “回大王,臣方才所见,太子面容枯槁,双目无神,这正是病重之象。”说着,黄歇又拱手道:“而且,据为太子医治的太医所言,太子所患乃是心疾,药石无医,若是不能尽快消除太子心病,拖延的时日一久,就算日后真的能治好太子心病,恐怕也会伤及太子心神。” “哦!”熊槐看了黄歇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让黄歇退下。 黄歇离去后,熊槐立即沉思起来。 太子的心病他知道,肯定跟一个月前他痛打并痛骂太子有关。 若是此时他去太子府好言安慰一番,解开太子心结,那太子横十有八九就会好起来。 若是他此时不管不问,可能太子横就有极大的可能会抑郁而死,就跟当年的令尹景翠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太子横会自己想通,然后不药而愈。 究竟是不管不问?还是立即去太子府安慰太子一番? 熊槐沉吟许久,想起他废太子的计划,终究还是长长一叹:“寡人能做的,还是让寡人去做吧,太子此时可不能出意外!” 说罢,熊槐立即向殿外大喊道:“传令,寡人要去太子府探望太子!” 太子府。 守门的将领潘信一见深居后宫许久不理事的楚王竟然出宫了,而且还来太子府看太子了,心下又惊又喜。 于是,他一面让人通知太子妃与公子平,一面急忙上前相迎。 “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一下车便见一个将领打扮的人行礼,知道这人是太子府的守将,微微颔首后,吩咐道:“寡人闻太子病,心中甚是担忧,是以前来探望,请将军在前引路。” “这···”潘信迟疑道:“大王,臣已经让人通知太子了,太子马上就会前来迎接大王。” 熊槐知道潘信的顾虑,立即摇头道:“将军,现在是一个心切的父亲来探望儿子,而不是楚王来看臣子,岂能让病重的儿子再出来迎接,这不是胡闹吗?万一家中太子病情,这岂是寡人所愿?” 说着,熊槐急道:“将军速速前去通知太子,告诉他,如今他病重在床,就不必前来迎接寡人了。” 潘信一听,顿觉一股浓厚的父爱迎面扑来,虽然这股父爱不是对他的,但是身为太子府的守将,他顿觉感同身受,不仅激动的道:“大王仁慈,太子知之,必感动非常的,甚至太子的病也会不药而愈的。” 说罢,潘信立即派了一个士卒前去报信。 熊槐见状,叹道:“希望如将军所言,还请将军在前引路。” “唯。”潘信应了一声,然后恭敬的走在一侧引路。 熊槐见此,看了身侧的襄成君一眼,然后便带着襄成君疾等宫廷禁卫走进太子府。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上 另一边,太子横正在太子妃魏公主的服侍下用药时,突然听到父王到来的消息,正欲起身相迎,但奈何病重难起,接着有得到父王让他不必相迎的消息,也只得作罢,让魏公主与公子平代自己出迎。 接着,魏公主与公子平急忙带着下人出迎,待迎到楚王后,魏公主亲自将楚王引到太子横的床前。 此时,熊槐见到上半身依靠在床围的太子横,见他果如黄歇所说,面色枯槁,双目无神,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见此,熊槐心中一痛,不禁悲从心来,哽咽道:“子横,一月不见,为何病重至此啊?” 太子横见父王露出悲色,心中更是悲伤,难过道:“儿臣不孝,又让父王担心了。” 熊槐听着太子横的话,见太子横虽然言语还很清楚,但是话音中难以掩盖着一股乏力与虚弱。 见此,熊槐心中更是悲伤,立即向前一步,坐在太子横的床前,握着太子横的冰冷的手,痛心:“子横,是为父来看你来晚了!” 说着,熊槐顿了顿,突然虎目一瞪,大喝道:“太医何在,为何太子病重如此,却为曾告知寡人?” “来人!”熊槐大怒:“速将为太子治病的太医全部拿下,寡人要灭他们满门!” “慢!”太子横一听父王要杀为自己治病的太医,立即用虚弱的语气打断道:“父王,不要怪太医,是儿臣让太医们不要去打扰父王的。 父王为楚忧劳一生,现在难得有欢乐时光,是儿臣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而打扰父王,这不关太医的事。” 熊槐闻言,见太子横坚定的看着自己,而且那只紧紧握住自己的冰冷的手,一直握着不放。 见此,熊槐摇头一叹道:“子横你···唉,罢了!” 说着,熊槐瞥见床边的茶几上摆放着半碗汤药,见此,熊槐问道:“子横,可是寡人的到来打扰你用药了?” 太子横看着熊槐笑道:“不打扰,不打扰,父王能来看儿臣,儿臣心中甚是欢喜。” 熊槐见太子横露出笑容,跟着笑了笑,然后松开太子横的手,俯身拿起身侧的那一碗汤药,笑道:“来,今日为父亲自喂你用药。想当初,你年少···” 说着,熊槐突然愣了愣,他本想说太子横年少时,他就经常这么给他喂药的。 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他也从来没有喂人喝药过,无论是嫡长子太子横,还是年幼失母的公子子青亦或者公子彘,好像都是宫中侍者照顾的。 此时,魏公主见楚王说着突然一顿,便立即近前劝道:“大王,给太子喂药让臣妾来便可,大王万金之躯,岂可屈尊纡贵。” 熊槐闻言,立即哈哈一笑:“太子妃,此刻在这个房中,只有父子,没有君臣,一个老迈的父亲,照顾自己病重的儿子,这算什么屈尊纡贵?” 说着,熊槐立即拿着汤匙舀了小半勺汤药,然后小心的递给太子横。 “父王!!!”太子横见父亲小心翼翼的递来一勺汤药,心中感动非常,泪水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等到汤匙到了嘴边,太子横立即毫不犹豫的一口将汤药喝下。 接着,汤药入腹,太子横顿觉一股暖流从嘴里流入心田。 此时,太子横感到身体的暖意,不禁抬头看着那个给自己喂药的父亲,心中默默感叹道:“父王还是爱我的!” 想着,太子横内心的委屈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了近半。 此时此刻,虽然太子横的病房中还有许多人,但是所有的人全都寂静无声的看着小心翼翼给太子喂药的楚王。 这一刻,无论魏公主还是公子平,乃至太子府中侍奉的下人,全都感受到了楚王对太子的疼爱。 或许,一个月前,楚王冲太子大发脾气,并打骂责罚太子,这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 ······ 片刻之后,熊槐将汤药喂完,随手将药碗交给身侧的魏公主,然后拉着太子横的手道:“子横啊,为父之前之所以打你骂你,那不是寡人对你不喜,而是寡人恨你意气用事,冲动暴躁。” 说着,熊槐长吁短叹道:“为父已经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没几年可活了。寡人眼看就要将楚国交到你手上,而你却在监国出现差错,寡人心中的焦虑,实在是难以与外人道也。 而之所以才对你格外的苛责,这也不是寡人对你不喜不满,而是寡人对你的期盼太高,寡人是希望将来你的成就能超过为父啊!” “父王···”太子横闻言,顿觉双目一涨,心中更加感动了。 此时,熊槐又开口道:“传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昔日寡人即位之初,举措失当,先欺于魏越,又为秦国所破,可是,后来寡人奋发图强,伐魏破齐灭越,威震天下。 所以,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错误击倒啊!” 太子横闻言,虽然自己父亲的话并没有解开他的心结,但是父亲的安慰鼓励,也让他十分感动。 于是,太子横赶紧应道:“父王,儿臣记下来。” “好。”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太子横,十分期待开口道:“子横你现在要振作啊,为父现在已经时日不多了,众兄弟中就以你为长,若是你病跨了,那为父还能依靠谁?” 太子横含泪应道:“父王···” “子横你要努力啊,为父现在时常在梦里梦见先王了,想来···” “父王···” “子横你要······” 熊槐在太子府一直从早上呆到中午,给太子横打满鸡血灌满鸡汤后,又闲聊许久,直到感觉府中饥饿,这才离开太子府。 只是,熊槐一走,病床上的太子横不禁又是长长一叹。 虽然在父王的安慰下,太子横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但是父王一直没有说到他内心最纠结的地方,却是没有去除的心病,是他此刻心中依然还有许多阴郁。 不过,在父王的鼓励下,太子横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振作了。 因为父王说的对,他的确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了,楚国的未来还是得靠自己啊! 若是自己不勉励而行,那楚国还能靠谁?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下 次日清晨。 熊槐一睁开眼睛,正欲起身,却突感身子有些沉重,低头一看,见宋夫人正半趴在自己身上,睡得很是香甜。 见此,熊槐溺爱的笑了笑,不想打扰宋夫人沉睡,便轻轻挪动自己身躯,准备自行起床更衣。 但熊槐一动,宋夫人立即醒了过来。 “大王醒了,臣妾伺候大王更···呕···呜” 宋夫人话未说完,立即捂住自己嘴巴,然后转身干呕起来。 “呜···” 熊槐作为数个孩子的父亲,见此微微一怔,等宋夫人停下,这才从后面抱住宋夫人,然后隔着衣服轻抚宋夫人腹部,十分期待问道:“夫人,你这是有了,还是病了?” “这···”宋夫人紧紧的靠在熊槐胸前,同样有些期待的道:“臣妾也不知,不过,臣妾上月没来···” 熊槐一怔,立即大喜道:“来人,快传太医!” 不久,一个太医为宋夫人诊断后,大喜的向熊槐拱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宋夫人有喜了!” 熊槐一听,用力的扯着自己胡子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大喜事,重赏,理应重赏!赏太医百金。” 说着,熊槐又大喜道:“传令下去,宋夫人有喜,今日宫中侍卫所有人赏肉三块,酒一壶。宫中侍从奴婢,所有人赏肉一块,寡人要与众人同喜!” 殿中众人闻言,全都大喜谢道:“谢大王,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此时,熊槐走进内室,看着还躺在床上的宋夫人,大喜的笑道:“夫人,大喜事啊,大喜事啊,当贺!当贺!” 宋夫人闻言,心中欢喜,面上却嗔怪道:“大王,这又不是大王第一次有孩子,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呢!秦姐姐她们知道了,是要责怪妾身的。” 熊槐摇头笑道:“欸,无妨,无妨。这次不一样,之前寡人那是为自己高兴,而这一次,寡人是为夫人高兴。” 说着,熊槐看着宋夫人叹道:“寡人老了,之前寡人一直有一个心病,那就是一旦寡人不幸,留下夫人独自一人,那该如何是好···” 说着,熊槐欣慰的道:“现在夫人有喜,寡人终于放心了,只要夫人能生下一子半女,那夫人的后半生也就有依靠了。若是寡人···” “大王何出此言!”宋夫人一听楚王要说不吉之言,立即埋怨的打断道:“大王依旧春秋鼎盛,何必······” 就在熊槐与宋夫人二人说悄悄话间,宋夫人有喜,楚王下诏庆贺的消息,迅速从宫中传到寿春城,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从寿郢向各地扩散开来。 国中百姓闻之,全都自发的为楚王庆贺,为宋夫人祝福。朝中大臣闻之,全都松了一口,自此不再怀疑楚王的年龄与身体。 而国中贵族闻之,庆贺者有之,感叹着有之,大恨着亦有之。 太子府。 魏公主正亲自伺候太子横用药。 此时,魏公主见太子横眼睛虽然微微有了一些精神,但是眼中依然充满着疲惫。 于是,魏公主想了想,决定将宫中的喜事也分享给太子横,也让太子高兴高兴。 想着,魏公主喂下一口药后,笑道:“太子,臣妾刚刚出去拿药时,从府中下人哪里听到一件大喜事,太子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哦!”太子横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接着,他见魏公主眼中的喜色一僵,知道自己的状态又影响到魏公主了,便打起精神来,主动问道:“是什么喜事啊?也说来给我听听?” 魏公主见太子横主动关心起其他事情来,心中一喜,立即舀了一勺汤药,一边喂给太子横,一边笑道:“太子,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宋夫人有孕,大王甚是高兴,不仅赏赐了宫中侍卫,而且还赏赐了宫中奴婢呢!” “什么?宋夫人有孕!”太子横心中一惊,然后直接从半靠在床的侧围上一下子弹了起来,然后直愣愣的坐在床上 。甚至,他连魏公主手中的药碗掉到地上都没有发觉。 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宋夫人有孕的事。 宋夫人有孕了··· 骗子···骗子···全都是骗子,不仅群臣欺我,连父王也在骗我! 说什么年事已高,说什么身体大不如前,说什么命不久矣! 全是欺骗之辞。 一个花甲老叟,若是真的身体不行,命不久矣了,岂能让女子怀孕! 此时,太子横突然想起他昨天所见的父王来。 昨天的父王,头发依旧漆黑,胡须也依旧青黑,甚至连脸上的皱纹也极少。 就这,谁能说他老呢! 接着,太子横又想起自己来,似乎,自从他年满三十之后,虽然他还是时常与府中妻妾同房,已经十几年没有孩子了。 如今他四十岁了,却只有一个嫡子外加一个庶女。 跟自己父王一比,他心中顿时一沉,而且还沉到了低谷。 宋夫人有孕了,父王还能让女子怀孕,谁能说父王身体不好呢? 想着,太子横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这是一只怎样的手?这是一只有些清瘦的手,这是一只有些冰冷的手。 接着,太子横又用右手摸了摸自己心口。 手冷,心更冷。 此时,太子横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若是···万一···我死在父王前面,那··· 不··· 太子横想起公子子青与公子彘来,心中顿时一沉。 我为楚国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还背上了不孝不仁的恶名,我岂能死在父王前面! 我已经做了三十的太子了,我是理所当然的下一任储君,我岂能还未即位就病死,我岂能死在父王前面! 我还有儿子可以即位的,我现在岂能死在父王前面! 想到这,太子横心中一急,接着,他的心脏变得滚烫起来,并猛烈跳动起来,然后心中的火热瞬间顺着血液流满全身。 这一刻,太子横突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一刻,太子横突然觉得父王的误解埋怨也不重要了。 这一刻,太子横突然觉得群臣的轻视,贵族的算计,百姓的看法,全都不重要了。 这一刻,太子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死在父王的前头。 哪怕是晚死一天,那也要把这个自己付出了数十年青春、心血、梦想的国家,传到自己儿子公子平手中。 ······ “太子···太子···” 此时,魏公主见自己一说完,太子横猛然坐了起来,先看了看他的手,然后又摸着他的心口。 见此,魏公主以为太子出事了,立即担忧的唤了起来。 “太子···太子···你怎么了···” 另一边,太子横听到魏公主的呼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双目神采奕奕的看着魏公主,笑道:“夫人,来,扶我起来······”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二十九章 六国停火 三天后,太子横病愈出府,开始出面监国理事。 对此,熊槐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以为自己的安慰起作用了,并还特意派人再次对太子横勉励了一番。 而熊槐自己,则继续深居后宫,非大朝不出。 转眼间,时间又过了一月。 这一日。 左司马代刺史令邓陵光进入王宫。 “大王,北面的探子来报,因一个多月前武垣城中百姓叛齐归燕,燕赵联军一举攻克武垣,然后燕国重新夺回齐燕两国间的河间之地。故,受此影响,联军声势大振。 而齐国那边,因为齐国内乱以及齐王驱逐了许多田氏宗亲的缘故,齐军本来就士气低迷,加上河间之失,更令齐军士气萎靡不振。 是以,魏韩宋三国联军趁联军士气高涨,一举在齐国西部击败齐将田达率领的齐军偏师,并且趁胜追击,杀到阿城,阻断高唐齐军主力退路。 接着,齐将触子见左右两翼皆失,且后路将要被联军截断。于是,齐将触子留下部分军队牵制赵主父率领的联军主力,然后触子亲率齐军主力偷偷离开高唐,奔袭阿城外的三国联军。 其后,触子率领的齐军主力与退守阿城的田达所部里应外合,在阿城西部大破三国联军。 而在高唐战场上,赵主父察觉到高唐异常,于是便指挥联军猛攻高唐,其中公子章亲自率军冲击城池,联军士气大振,在第二天便攻破齐国重镇高唐。 然后赵主父以高唐为中心,令联军攻取周围城池,十日之间,共夺取齐国大小城池二十七座。 直到齐将触子田达率齐军再次杀到,五国联军这才停止攻城略地。 最后,因为联军与齐军各有胜负,且双方皆已疲敝,是故,齐军与五国联军便当前战线为界,各自罢兵退走。” 熊槐听到六国罢兵了,只是在心里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问道:“齐国在北部西部同时溃败,那时候,齐国可曾从南部的郯城调兵?” 邓陵光立即应道:“回大王,经我们在郯城的探子再三打探,可以确认,郯城的齐鲁滕等各国联军一直驻守郯城,没有任何离去的迹象。” 熊槐笑道:“看来齐王对寡人的戒备极严啊,即便两路皆破,也依旧没有放松对寡人的警惕。” 邓陵光闻言,只是一脸正色地站在原地,对楚王的话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熊槐顿了顿,见邓陵光没有插任何话,便继续问道:“贤卿,那五国收兵后,可有什么动静,接下来时继续伐齐呢?还是有其他目标?” 邓陵光闻言,立即应道:“大王,五国收兵后,燕国为感谢赵国出兵为燕国夺回武垣等河间地,便割五城给赵国。 与此同时,赵国割十城给魏国,割五城给韩国,其中,魏国又割五城给宋国。 据在燕国的谷阳君传回的消息,目前燕国已经派人与北方的东胡人讲和,并从北部抽调了大量军队前往南部。 而且,从赵魏韩宋四国传来的消息,四国目前的重心依旧还在东部。 是以,从种种迹象来看,五国联军极有可能会在休整完毕后,再次对齐国下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齐国现在是什么状况?” “回大王!”邓陵光拱手道:“齐国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派人联络秦国魏国还有我们楚国。 因为秦国之前与联军大战了一场,且受创不轻,无力攻打紧密联合的三晋,加上秦国上下也痛恨之前齐国联合五国进宫秦国。所以,秦国一直冷落者齐使。 而魏国那边,魏王恼怒齐国偷袭魏国,更因为三晋关系亲密,所以魏王根本就没有见齐使。 至于我们楚国,这几个月齐国一直都在派人向朝中重臣行贿,包括令尹昭雎在内,大部分的重臣都收取了齐国重礼,并答应进一步推动齐楚两国的联合。” “嗯!”熊槐笑着点了点,并未因为朝臣的受贿而愤怒。 毕竟,这也是他自己暗中推动的结果。 否则,其他大臣他不敢肯定,但他敢肯定,令尹昭雎是肯定不会收取齐国礼物,还许诺加深齐楚关系的。 想着,熊槐笑了笑,然后吩咐道:“贤卿,继续对六国保持关注,并通知在齐的刺史令,让他尽快搞定田骈,扰乱稷下学宫。” “唯。” 数日后,二月初一,楚国大朝。 朝议上,令尹昭雎率先开口道:“大王,自我楚国都城从郢都迁到寿郢,同时与齐宋魏韩等大国相接。而我楚国接连遭到各国征伐,且国中动乱不休,臣每每思之,深感不安,以致彻夜难眠。 兵法有云:衢地则合交。今我楚国都城寿郢,正合衢地之形,理当广结诸侯,以安人心。” “令尹所言极是。”熊槐用力点了点头。 说罢,熊槐便将目光看向左徒屈原。 熊槐准备让屈原亲自走一趟齐国,以加深与齐国的关系。 其中原因有二,其一,屈原一向与齐国交好,曾多次前去齐国建交,让屈原去,必定马到成功。 其二,屈原不仅是朝中重臣,同时也是变法的主持者,让屈原去齐国,不仅可以显示楚国的诚意,而且也可以示之以弱,让齐国以为主持变法的屈原亲自来访,可能楚国内部又出乱子了。 当然,让屈原去齐国,也是因为现在楚国内部日趋稳定,即便屈原短时间内离开楚国,也不会出乱子。 此时,坐在昭雎身侧的屈原,一见楚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动,心中一动,便知道楚王的意思了。 屈原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大王,齐国乃是实力不弱于我楚国的大国,须得重臣前往才能以示诚意,是故,臣请命出使齐国。” 熊槐立即笑道:“可。” 搞定了出使齐国的人选后,熊槐接下来直接看向中大夫左成吩咐道:“宋国,寡人之邻也,左卿曾多次出使宋国,这次前去与宋国交好的事情,寡人还是交给卿了。” 左成立即应道:“请大夫放心。” 接着,熊槐又看向三闾大夫屈署道:“三闾大夫,不久前魏国宗室魏齐来访,寡人思之,理应回访魏国,卿乃我楚国宗室重臣,这次回访魏国的事情就交给贤卿了。” “唯。” 而后,熊槐又对襄成君疾道:“襄成君,寡人知道卿与韩王交好,这次出使韩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唯。” 确定交好各国的人选后,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又道:“刚刚令尹说寿郢四通八达,同时与齐宋魏韩相接,寡人深以为然,且心中有所不安。 现在,寿郢所有柱国率领的十万大军守卫,但是这十万大军终究不是专门用来守卫寿郢,一旦其他地方有事,这十万大军还是需要前往作战的。 然而,一旦这十万大军离开寿郢,那寿郢就显得太过空虚了。” 说着,熊槐看了看群臣,在群臣的注视中开口道:“是故,寡人打算从江淮地区再次征召两万大军,以守卫寿郢,国中虽有战事,但这两万大军轻易不可调动。 至于这两万守卫寿郢大军的主将人选···” 说着,熊槐将目光投向殿中群臣。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章 主将人选 随着楚王的目光从殿中群臣身上一一扫过,群臣心中皆是一动。 两万专门用来守卫寿郢的军队统领,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 两万大军,这数量已经不少,而且专门用来守卫寿郢,非大王信任的大将不可。否则,一旦国家有事,大军全都出征在外,而国中就只有寿郢的这两万守军··· 而这样一个倍受大王信任的将领,一旦调任为将,或者要进行升迁,那就一定会是一路大军的主将,或者是朝中左右司马。 如此,只要成了这两万大军的统领,就是一块最重要的跳板,未来出将入相完全不是梦。 一时间,群臣前列的朝中重臣全都心中一热,然后开始思考起可以做这支大军统领的人选。 而群臣中后侧的大臣,则纷纷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重臣,只等重臣心中一动,然后他们就立即进行响应。 就在楚王的目光还在注视着群臣,似乎还在疑惑间。 此时,令尹昭雎主动推荐道:“大王,前陈城守昭应之子昭先,心在大王,意在报国,熟读兵书,通晓战事。之前平叛之战,昭先领兵率先攻入叛军左翼,有功。 是故,臣以为将军昭先可当此重任。” “昭先!”熊槐点了点头。 前陈城守昭应在六国伐楚之时,面对陈城失守的现实,主动承担起为大军撤离断后的任务,拼死阻击各国联军,最后在陈城被联军乱刀砍死。 以昭应的功绩加上昭先之前立的功勋,以及令尹昭雎的举荐,让昭先担任守军主将,的确也合适。 只是··· 这两万大军的主将,熊槐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是故,熊槐听昭雎说完,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答应下来。 此时,与昭雎交好的大臣见大王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略有迟疑。 见此,数个大臣立即开口道: “大王,令尹所言极是,臣亦以为将军昭先可以为将。” “将军昭先熟知兵事,忠于大王,可以为将。” “臣附议!” “···” 此时,司马景缺见群臣鼓动,而楚王还在犹豫,便立即直起腰来。 殿中还在推举昭先的大臣一看司马景缺动作,只是略一迟疑,便停止了议论。 司马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此时,景缺开口道:“大王,先令尹景鲤之孙,麦君世子景枫,忠于君王,通晓兵事,之前平定叛逆有功,臣愿举荐将军景枫为将。” 景缺话音一落,不愿失去这个至关重要位置的屈原,跟着开口道:“大王,将军屈恢夺取寿春城有功,且屈恢在江淮游历多年,熟知江淮之事,是以臣愿举屈恢为将。” “大王,臣以为将军景枫···” “大王,将军屈恢···” 一时间,大殿中顿时充斥着鼓吹这三人的声音。 此时,江淮贵族见昭景屈三族已经丢下颜面,开始内举不避亲,纷纷推荐各自的族人。众人见此,心中不禁一急。 之前楚国都城在江汉之时,朝中重臣本来就多是江汉贵族,而不久前江淮之乱,已经导致江淮贵族实力大损,现在,若是这支由江淮子弟组成的军队,也交给江汉贵族来统领。 这无疑是对江淮贵族的沉重打击。 而且,不久前郑袖之死,江汉贵族已经打落了江淮贵族的颜面,若是这次守军主将也拱手让人,那江淮贵族的底子也丢了。底子面子全都丢了,那以后江淮贵族还怎么与江汉的贵族竞争? 想到这,江淮贵族纷纷相互观望,以目示人。 几个呼吸之后,前方的几个江淮贵族瞬间达成协议。 接着,上将军昭浪起身道:“大王,之前钟离君面对叛逆的十五万大军,宁死不降,死守钟离,血战一月,这才保住钟离,截断寿县叛军与淮阴叛军的联系。 是故,臣以为钟离君一心报效大王,有功于国,可以为将。” 昭浪话音一落,逯军等江淮贵族立即响应道:“大王,臣等以为钟离君老成持重,可以为将。” 随着江淮贵族开口,举荐钟离君的声音立即压倒了举荐昭先、景枫、屈恢三人的声音。 此时,熊槐见江汉贵族虽然人多势众,但却因为同时举荐三人,力量三分缘故,而被只举荐一人的江淮贵族压倒。 见此,熊槐心中十分舒坦,迁都寿郢已经初见成效了。 之前,熊槐虽然借五国大破楚军之机,以楚国存亡危机为借口,用输粮赐爵的名义,大量引进无法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以及国中大商人、大豪强阶层,以对抗现在的贵族。 但是,这些人进入楚国朝政后,却因为功勋太少,地位太低,而难以立即对现在楚国上层发起冲击。 毕竟,这些新贵族中,发展最好的屈署嫡次子屈恢,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朝中将军而已。 而迁都则不一样,都城一从郢都迁到寿郢,江淮的封君大量被征召入朝,便立即对原本楚国朝政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就比如现在,江淮贵族举荐的钟离君就压到了昭景屈的族人。 在以前,这种情况简直难以想象。 想着,熊槐又抬眼向群臣前列的太子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在心中默叹道:“可惜,这一次寡人的目标并不是用江淮贵族打击江汉贵族贵族,否则,这次的守军主将,那就是钟离君了。 但,这次抛出的主将人选,这其实是废太子的第二步。” 想着,熊槐又等了一会儿,等江汉江淮两帮贵族吵得不可开交后,这才准备亲自下场。 “咳咳~~” 群臣正争得白热化间,突见楚王轻咳,所有争吵的大臣立即噤声,然后正襟危坐,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臣等失仪!” “无妨。”熊槐笑了笑,毫不在意的安抚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诸卿为国事争论,此乃寡人之福啊。” 笑着,熊槐转头看向太子横道:“太子,寡人多日不曾理事,对于群臣举荐的人选,实在难以决断。 太子你监国数月,熟悉朝政,不知太子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子横一怔。 他没想到父王会在主将的人选上询问他。 本来,他今天是有其他要事要奏的,也没打算参与这事。但是,既然父王现在开口询问,那··· 那就是父王对他的考验。 此时,太子横想起数月前父王教导: 身为太子,身为储君,身为未来的楚王,对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自己的决断,不被群臣所惑。 想着,太子横看了看令尹昭雎等人。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附和令尹昭雎,但是,现在,对于这支守卫寿郢,直接关乎朝廷甚至他自己这个太子,乃至直接关乎父王安危的关键职位。 他也动心了,他也想要。 想着,太子横沉吟一下,拱手道:“父王,儿臣以为州侯老成持重,可以为将。”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皆惊。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 将领调动 熊槐一听太子横要推荐州侯为将,心中不禁微微一失神。 接着,等熊槐反应过来,他先看了一眼同样震惊失神的看着太子横的群臣,接着又用好奇狐疑的目光看向太子横。 而此时,太子横察觉到群臣异样的眼光,又见自己的父王用探寻的眼光看过来。 对此,他面色丝毫不变,只是用探寻的目光回望坐在王位上父王。 虽然寿郢守军的兵权他想要,但他更想要的却是父王的态度。 之前,父王总是对自己说他老了,他身体不行了,他行将就木了等等。 而之前宋夫人怀孕的消息,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自己,父王身体好得很,不仅好得很,而且比自己的身体还好。 所以,兵权他虽然想要,但他更想要知道父王内心的真实想法。 父王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并打算交出权力了? 亦或者说,父王其实是另有打算! 而这才是对他最重要的东西。 另一边,熊槐见太子横在自己的注视下不仅没有半点退缩,反而还敢跟自己对视。 见此,熊槐不仅微微一怔。 他发现太子横变了。 以前的太子横微微有些发福,看上去威严有些短缺,跟他说也感觉到有些小心翼翼,无论是在面对自己这个父王的时候,还是面对群臣的时候,全都有些软弱。 但是,大病初愈的太子横,看上去有些消瘦,可这却并不让人觉得这是病态的瘦弱,反而给人一种精悍之感,而且已经有了许多锐气。 以前的太子横,每次看他这个父王的眼神,有些孺慕也有些惧怕。 但现在,他却没有从太子横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丁点的惧怕,有的却是满满的坚定。 要知道,以前的太子横,极少在朝中发表自己的看法,一直都是附议居多。 但是,今天,太子不仅第一次发出了与所有人全都不同的看法,而且他还主要提出要兵权了。 太子横竟然要兵权了,而且还是守卫寿郢的兵权。 这对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一块跳板,但对太子而言,这却很敏感,尤其是不久前被楚王痛骂殴打的情况下。 即便是这样,太子横还是开口要了兵权。 太子横变了。 熊槐不知道太子横在这个短短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以致让他觉得太子横换了一个人一般,似乎变得有了一些君王该有的样子了。 不过,如此冲动直接的君王,也仅仅只是有了君王之气概,却没有君王之智慧。 现在的太子横,依然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熊槐注视太子横许久,在大殿中空气将要凝固的时候,突然笑了笑:“太子所言甚合寡人之意。” 说罢,熊槐立即看向群臣中间边缘地方的州侯道:“州侯。” 州侯立即从席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臣在!” 熊槐笑道:“既然太子举荐你,那守卫寿郢的两万大军,寡人就交给卿了,希望卿不要让寡人失望。” 州侯赶紧应道:“谢大王信任,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与此同时,太子横听到父王答应自己请求的话,并当场任命州侯为将后,心中情不自禁的泛出阵阵感动。 “父王将守卫寿郢的军队交给了我,这交出的不是军队,而是父王的安危与信任啊!” “看来父王真的是觉得自己老了,真的打算要将楚国托付于我了,所以不仅让我监国,而且还将寿郢的守军也交给了我!” “父王还是宠爱我的!” 想着,太子横眼睛一阵模糊,然后立即低下头,没让任何人察觉他此时的情绪。 与此同时,无论是昭景屈三族的大臣,还是江淮的贵族,见楚王将寿郢守军交给了太子,他们心中全都无话可说。 不过,殿中大部分的群臣,也从最近楚王的一系列动作中,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无论是之前楚王深居后宫,并让太子监国,还是现在交给太子军队。无不在说明楚王已经开始放权,并着力培养太子了。 想到这,群臣看向太子横的目光顿时变了。 另一边,熊槐宣布完守军主将后,微微等了一下,见群臣全都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反对声音。 见此,熊槐便开口道:“诸卿可还有事要禀报寡人?” 说着,熊槐等了两个呼吸,见群臣无人开口,正欲宣布退朝。 此时,太子横的声音再次从殿中响起。 “父王,儿臣有事要说!” 熊槐微微一怔。 今天的太子究竟是怎么了,不仅第一次开口要兵权,而且还第一次主动开口说事了。 今天的太子横与以前的他可是完全不同啊! 心里虽然奇怪,但熊槐还是飞快的应道:“太子要说何事?” “父王。”太子横拱手道:“虽然我楚国已经都城从郢都迁到寿郢,但是目前留在寿郢的贵族百姓依然极多,这对郢都极为不便。而且,郢都西接巴蜀,北靠秦韩,乃是战略要地。 是故,儿臣以为,为了稳定郢都,为了防备秦韩两国,郢都那边理应有一位重臣驻守。” “郢都!”熊槐看着太子横心中一沉,现在太子横不仅想要寿郢的守军,而且还想要郢都。 “这该怎么办?” 熊槐在心中默默一问,然后又自问自答道:“当然是成全他了。” 想着,熊槐立即点头道:“嗯!太子所言极是,郢都那边的确需要一个重臣前去镇守。” 说着,熊槐问道:“不知太子心中可有人选。” “父王。”太子横立即拱手道:“儿臣以为将军景阳镇守江东多年,而江东丝毫不见动乱,由此可见,将军景阳不仅精通兵事,而且也熟知政事。 是故,儿臣愿举荐将军景阳镇守郢都。” “景阳!”熊槐轻轻嘀咕了一声。 州侯是太子的心腹,而景阳则是太子的好友。 若是他同意太子横的请求,那郢都与寿郢就全部留在太子横手中了。 不过,江东距离寿县也太近了,而且江东常年驻扎着三万楚军,并且还有两百余万百姓,顷刻间便可聚集数十万大军,乃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 之前他本来也有意将景阳从江东调走,现在太子横的请求,却是正中下怀。 想着,熊槐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善,准太子所奏。” “传诏:令将军景阳立即与副将交接,然后前往郢都镇守。” 太子横一听父王再次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心中大松。 此时,熊槐沉吟道:“江东越人复国之心不死,若是没有重将坐镇江东,寡人担心江东可能会有反复。” 说着,熊槐立即下诏道:“传召给将军庄蹻,让他立即将军队交给副将,然后前往江东镇守。” 说着,熊槐又看着襄成君疾道:“襄成君,方城乃是我楚国最重要的防线,卿既然与韩王交好,那镇守方城的重任,寡人也一并托付于卿了。 稍后,卿出使韩国后,不必返回寿郢回复,直接去方城上任吧。”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 不寒而栗 同样也是在二月初一这一天。 赵国也在举行大朝议。 赵国王宫大殿。 年仅十六的赵王何在群臣的注视下,严格按照赵王的礼节,不快不慢一板一眼的从殿外走进殿中,然后在群臣的尊重、轻视、蔑视、敌视中,面无表情的穿过群臣中间的空地,登上台阶,最后坐在王位上。 此时,群臣最前列,相国肥义的对面,国尉赵成的身侧,公子章先是满脸欲望的看了一眼王位,然后又用仇视的目光看了一眼赵王何,最后在不甘与落寞中,与群臣一同行礼道:“拜见大王!” 就在行礼过程中,公子章忽然嘴角一抽,而后行礼的动作比其他大臣慢了半分。 虽然殿中的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公子章的不妥,但是,公子章明显迟缓的动作,却全部落在王位上的赵王何眼中,以及早就隐藏在大殿侧边帘子后面的赵主父眼中。 赵王何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公子章,然后熟视无睹、面色不变的移开目光。 可是赵主父此时却在帘后十分关切的看着公子章。 之前,六国伐秦之战中,为了尽快攻克绛城,公子章代父冲锋,力战夺城,身受数创。 而后,公子章的伤势才没好多久,又在攻打齐国高唐的战事中身先士卒,并再次负伤。 本来,赵主父今日见公子章上朝,以为公子章的伤势已经好了,但现在,他从公子章苍白的脸色中,却知道公子章的伤势还没好。 其他人不知道公子章为何迟缓,但他心中明白,公子章不是有意的,而是身上的伤势还没好。 此时,赵主父看着公子章苍白的脸,心中刚刚才因为公子章对赵王何无礼而生出的不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赵主父长长一叹。 此时,他看着公子章俊秀而苍白的脸,情不自禁的想起公子章的母亲韩王后来。 当初,他十五岁即位,内有赵成等人的虎视眈眈,外有五国来袭,赵国危难之际,正是韩王后的韩王父亲与太子哥哥亲自率军来援,并鼎力支持,这才解决了赵国的内外危机。 等到他行冠礼后,他还没来得及亲政,就派人去韩国迎亲。 而婚后,他与韩王后也是极为恩爱,但不幸韩王后生下一子两女后,没几年就病死了。 此时,赵主父看着公子章的脸,似乎从公子章的眉目中,看到了韩王后的影子。 而公子章苍白的脸,更让他想起了公子章的悲惨际遇。 之前,他强力推动胡服骑射的时候,因国中不稳,所以他将年仅十岁的公子章托付了大将军牛翦。 而公子章十六岁的时候,便跟着他攻打中山国,并立下赫赫战功。 不久前的伐秦伐齐之战中,公子章又立下大量功勋······ 此时,赵主父立于帘子之后,看着带着恨意与不岔向赵王何行礼的公子章,看着身为兄长却需要向弟弟行礼的公子章,心中顿时充满了怜惜、不忍、心痛与亏欠。 公子章乃是嫡长子,容貌俊秀,身强力壮,熟知兵事,深的群臣之望,又屡立功勋。 如此多的优点,这正是完美的太子以及赵王人选啊。 当时自己是如何的昏头,才会废长子公子章而立次子赵何为王的呢? 想着,赵主父都有些不忍去看公子章了。 另一边,群臣行礼之后,赵王何只是淡然的虚看群臣,然后一本正经应道:“免礼。” 说完,赵王何立即将目光投向相国肥义。 此时他才年仅十六,未行冠礼,是没有行使赵王大权的权力的,现在赵国的大权依旧还在他的父王赵主父手中,若是他父王出征在外,则他的老师,负责监国的相国肥义,将会接过赵国的内政外交大权。 所以,他虽然坐在王位上,但是没有任何权力,父王不在此处,那主持国事的全都是相国肥义。 台下,群臣之首的肥义一见赵王何看过来,立即拱手道:“大王······” 朝后。 赵主父招来相国肥义,迟疑了许久,最后终究是对公子章的怜爱与亏欠压倒了理智。 于是,赵主父期待的看着肥义道:“相国,公子章身为嫡长子,且屡建功勋,理应重赏。 是故,寡人打算分代地、北地以及中山地等三地另立东赵国,然后让公子章做东赵国的大王。而赵王何统领邯郸晋阳等赵国故地,做西赵王。 如此,寡人的···” 说着,赵主父见肥义脸色飞快的冷淡了下去,心中立即底气不足,只得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出:“寡人的两个···儿子都能···称王···相国以为···如何?” 肥义闻言,强硬拒绝道:“主父,臣闻之,昔日周室之所以有天下也······” 赵主父在肥义那里碰壁之后,在肥义的强烈抵制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下诏封公子章为代君。 不久后。 在书房读书的赵王何听到自己的父王也就是赵主父,正式下诏将公子章经营多年的代地封给公子章,并封公子章为代君时,顿时不寒而栗,甚至连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忘不了,当他母后病死,他被封为太子后,身为兄长的公子章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还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并从此与他决裂,再也不曾说一句话。 他也忘不了,当他即位为王后,那双仇恨的眼睛,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如同一条隐藏在暗中毒蛇,随时都会从背后窜出咬他一口。。 他更忘不了,随着公子章立下的功勋越来越多,公子章那想要除他而后快的眼神,已经渐渐变得不加掩饰了。此时,已经羽翼丰满的公子章,如同一只洪荒猛兽一般,随时都会将他整个吞噬。 以前,公子章在人前还会稍稍隐藏自己的欲望,而现在,公子章已经完全不掩饰了。就在刚刚,公子章在大朝议上,甚至都不想对他这个赵王行礼。 可以说,公子章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就这,父王竟然视而不见,而且还将代地封给了公子章。 想着,赵王何心中悲痛莫名。 代地对公子章而言意义非常,公子章十岁的时候,就去了代地。而当时镇守代地的大将军牛翦,还是公子章的老师。 而且,公子章十六岁便在牛翦麾下为将,并率代地之兵攻打中山,期间多有功勋,代地百姓多为敬服,军中将士信服。 而现在,公子章成为代君,加上大将军牛翦镇守中山。 一旦公子章起事,那现在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且朝中只能依靠老师肥义的他,那什么抵抗公子章。 不仅如此,公子章还有嫡长子的优势,在朝中多有拥戴者。 甚至,韩王几瑟是公子章的表兄弟,当初韩王几瑟在邯郸做人质时,二人关系就异常亲密。还有,公子章的亲妹妹乃是楚国公子子青的夫人,公子子青与公子章关系也很亲密。 一旦公子章与楚韩两国搭上线,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父王在这个将代地封给公子章,这让他这个赵王如何自处? 想着,赵王何紧紧的皱起眉头,然后用手重重的按了按眉心,心力交瘁的长叹一声:“唉,天不假年,寡人现在才十六啊!若是寡人现在已经行冠礼,已经亲政,那寡人也不会如此被动,也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呜呼哀哉,时局之艰,以至于斯,且为之奈何?” 十几个呼吸后,赵王何渐渐收敛住思绪,然后再次拿起书册,面色平静的读起书来。 现在的赵王何,已经丝毫看不出他方才的愁苦之色。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 紧锣密鼓 与此同时,赵主父封公子章为代君的消息,也在邯郸城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田不礼府上。 “主父封公子章为代君?!”田不礼诧异道:“主父在这个时候,突然将代地封给公子章,这是何意思?难道主父现在又该心意了?打算扶持公子章?” 想到这,田不礼心中默默的将公子章与赵王何比较了一番。 公子章乃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赵王何只是嫡子。 公子章年长强壮,而赵王何今年才是一个年仅十六的柔弱少年。 公子章战功赫赫,而赵王何···不提也罢。 公子章党羽极众,而赵王何虽然贵为赵王,奈何没有亲政,只能依靠相国肥义。甚至,连唯一可以全力支持赵王何的,赵王何之舅吴豹,不,现在是赵豹,也在楚国做人质,连自身都难保,更别说给赵王何提供支持了。 公子章有诸多外援,而赵王何却没有任何国家可以引以为援。 有此五点,再加上赵主父的心意重新落在公子章身上,那··· 赵国要变天了。 此时,田不礼又想起自己来。 当初,因为赵国与齐国交好的缘故,因在宋国杀人太众的他,这才在齐国的支持下来到赵国用事。 他刚到赵国的时候,因为齐赵两国关系亲密,他在赵国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但是,随着齐赵两国交恶,他在赵的地位便开始直线下降。 现在,他在赵国已经沦为边缘人物了。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际遇,田不礼已经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否则,不久后他可能就只能灰溜溜的返回齐国,而且,以齐王现在对田氏的态度,他这个被驱赶回国的人,极有可能会被齐王赶回老家种田。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想着,田不礼立即大喊道:“来人,备上一份重礼。” 说完,田不礼又赶紧改口道:“算了,不必备礼,给本君拿一个礼盒来便可!” 不久后,田不礼来到公子章的府外,见公子章正在府外迎客,便立即走向前去。 “公子恭喜恭喜。” 此时,公子章见田不礼前来祝贺,思及齐赵两国现在的关系,便收敛笑容,略微冷淡的道:“先生来访,章不甚欣喜,先生请到里面坐。” 田不礼见公子章面上十分冷淡,却也不以为意,也没有听公子章的话直接入府,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公子章后,笑吟吟的拱手道:“公子,在下此来与旁人不同。旁人都是来祝贺公子成为代君的,而我却是因为公子成为代君而前来祝贺。” 公子章一听,立即听出了田不礼话中有话。 就在公子章迟疑间,田不礼笑着从身侧的门客手中接过一个礼盒,然后凝重的递给公子章。 “公子,为了祝贺公子成为代君,在下特备下一份重礼,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公子章狐疑的从田不礼接过五寸见方的礼盒,但礼盒一入手,他却感到手中的礼盒极轻,仿佛是一个空盒一般。 此时,田不礼笑道:“公子何不开盒一看,在下想来这份重礼一定会让公子喜欢的。” “哦!”公子章看着田不礼的笑脸轻轻应了一声,确定田不礼不是在戏耍自己后,这才打开木盒一看。 “这···”公子章盯着木盒中的东西,脸色巨变。 因为木盒中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小块帛布,帛布上正写着齐国二字。 “这···”公子章脸色沉重的看了看木盒中的帛布,然后又看了看一侧的田不礼,来回观看多次。 而后,公子章郑重的合上木盒,大笑者看着田不礼道:“先生来贺,本君不胜欣喜,请先生随本君入府,上座!” “成了!”田不礼心中哈哈一笑,然后拱手道:“公子,请!” 入府后,公子章以上宾之礼相待,让田不礼坐于公子章好友兼妹夫,楚国人质公子子青的次位。 ······ 公子章成为代君后,并没有主动离开邯郸前往代地,只是让自己的门客赵奢等人前去代地理事,而公子章自己则继续留在邯郸为将。 不久后,镇守中山的公子章之师赵国大将军牛翦,则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前赵国将军乐池的族人乐毅,前往代地协助公子章治理代地。 一月后,代地彻底落入公子章手中。 而后,田不礼以调节齐赵两国关系为由,奏请赵主父准他出使齐国。 赵主父许之。 接着,楚国质子公子子青以楚王想念王孙为由,希望赵主父准许自己的长子回国探望楚王。 赵主父亦许之。 不久,公子章以代地与燕国边界百姓发生冲突为由,请求赵主父准许他派代地大臣乐毅出使燕国,一则加强赵燕两国的友好关系,二则调解赵燕两国边界争端。 赵主父又许之。 数日后,公子章以加强赵韩两国关系为由,奏请赵主父准他作为使者前往韩国访问。 赵主父还是许之。 公子章一连串的动作,以及赵主父的态度,不仅让赵国群臣目瞪口呆,而且也让赵王何倍感不安。 最开始的时候,突然与公子章十分交好的田不礼打算返回齐国时,赵王何就已经有些不安了。 他知道,田不礼最近跟公子章走的极近,常常是公子章的座上宾。 接着,公子章所亲近的人又先后出使楚燕两国,甚至现在连公子章自己都跑到韩国去了。 这最近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让赵王何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危机,是一股狂风正刮起一股滔天巨浪向他袭来。 此时,赵王何沉吟许久,终究还是觉得靠父王与老师肥义,可能最终都是靠不住的,他现在应该主动出手了。 不然,等公子章从韩国归来,他必将被公子章吞噬。 想着,赵王何立即让人招来自己的弟弟,年仅十四的赵胜。 此时,赵王何看着赵胜稚嫩的面庞,笑道:“王弟,为兄似乎记得,你在等几个月就年满十五了吧。” 赵胜看着跟他关系很亲密的赵王何,笑着点头道:“大王记得不错,臣弟还有四月年满十五,然后就要搬离王宫了。” “四个月。”赵王何皱起眉头,然后深情的看着赵胜,摸着自己的心口道:“没想到王弟这么快就要搬出王宫了,为兄心中十分不舍啊!” 赵胜看着赵王何满眼的不舍,立即安慰道:“大王放心,即便臣弟出宫了,也可以时常进宫来看望王兄的。” 赵王何闻言,感动道:“那王弟可不要失约啊,为兄会想你的。” “嗯!”赵胜用力的点了点头。 此时,赵王何沉吟道:“王弟即将出宫,为兄心中不舍,更担心王弟出宫后悔不习惯宫外的府邸与生活。 是故,寡人打算在邯郸城中为王弟修建一座全新的府邸,而且全部按照王弟的喜好来建! 不知王弟如何?” 赵胜闻言赵王何要给自己建府邸,心中十分欣喜,但随后又迟疑的看着赵王何,问道:“大王,这是不是太奢侈,父王不会同意的。” “欸!”赵王何毫不在意道:“王弟乃是寡人的弟弟,为兄给自己弟弟修建一座府邸,这算得了什么! 至于父王哪里,为兄亲自去说,保证不会让王弟失望。” 赵胜一听,满心欢喜的拱手道:“那谢大王了。” 赵王何笑了笑,然后又道:“王弟,为兄一向仰慕大贤苏秦的才华,所以,为兄希望你出宫都建新府的时候,也在邯郸城中打探一下城中比较出名的说客策士。 为兄打算领教一下说客的口舌,看看我赵国的说客也是否像苏秦一般犀利。” 赵胜一听这只是一件小事,便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弟一定会用心寻找城中,不,是国中有名的说客的。” “善!” 不久,赵王何亲自出面游说赵主父,请求优待王弟赵胜。 赵主父感赵王何兄弟情深,便答应了赵王何的请求。 当日,赵主父下诏封三子赵胜为平原君,以东武城为封地,并在邯郸城中新建平原君府,只等平原君年满十五后,出宫入住。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四章 屈原到齐 齐国临淄。 “左徒要来访问齐国?” “大王准备继续示之以弱,继续麻痹各国。” “大王要求尽快解决田骈的事情。” 陈轸接到邓陵光从寿春传来的消息,沉思片刻后,便有了主意。 “来人,立即派人通知唐子,让他继续在齐王面前诋毁田骈。” “诺。” “来人,立即为本君送上拜帖,本君稍后要去慎子府中拜访。” “诺。” “来人,备上数份重礼,本君接下来拜访齐相周最等齐国重臣。” “诺。” 另一边,齐王地处理完手中的事务后,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不断的用双手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良久,齐王地才停止揉按,稍稍缓了两口气,齐王地又想起五国伐齐的事情来。 自从五国伐齐以来,齐国先败于河间,后败濮东,接着高唐失守,这一站可谓大败亏输。 若不是触子当机立断,击溃了魏韩宋三国联军,那这一次齐国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损失。 但即便是如此,齐国还是损失北部的河间地,以及西北部的重镇高唐等一大片地区。 一战而失地数百里,这是他即位以来的最惨重的溃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发动叛乱的田甲,以及那个遇乱逃亡的田文。 若不是这两人,齐国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内乱,齐国不乱,那五国就不会有可趁之机,五国不来,那齐国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溃败。 所以,这次的溃败还要算在田甲田文头上。 随着田甲已死,但是田文还活着。 齐王地一想起田文,脑袋再次痛起来,然后他再次用力的揉捏自己的脑袋,以缓解自己的痛苦。 一段时间后,就在齐王地还在默默揉捏自己脑袋的时候,一个侍者小心翼翼的走到齐王地十步外,低着头,完全不敢看齐王:“大王,唐子求见!” “唐子!”齐王地一听,立即强打起精神道:“请唐子来。” “唯。” 不久,唐子一脸不岔的走进来,行礼之后,立即拱手道:“大王,臣要弹劾学宫祭酒田骈!” 齐王地露出了然之色,这三四个月来,唐子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弹劾田骈一次,他都有些习惯了。 “唐子,不知卿这次为何要弹劾骈子?” 唐子满脸不满道:“大王,田骈身为祭酒,负责主持稷下学宫,并要团结学宫诸子,以为大王治国提供策略。 可是,田骈自担任祭酒一来,学宫日渐混乱,各大学派相互攻讦,诸子之间相互敌视,以致学宫每次聚众商议国事,全都变成各家各派的争斗闹剧。 就比如不久前,五国伐齐,大王下诏让学宫诸子献策,而学宫诸子被田骈聚集起来后,根本就没有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反而各家各派再次争执起来,学宫诸子聚集三日,便吵了三日。 往日,诸子聚集议事,万万会拿出两三个可行方案让大王以及朝中诸公参考,可是这次,学宫十一位先生聚众商议,结果却献上十九份意见不一甚至截然相反的策略,以致大王与诸公全都无所适从。” 说着,唐子强烈不满道:“是故,臣以为田骈无能,既不能统合学宫诸子,又不能平息学宫的攻讦。如此无能之辈,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学宫祭酒了,还请大王另选贤能。” 齐王地听到这,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股怒火。 其实唐子不知道,之前他下诏让学宫拿出可行策略的时候,学宫交过来的并不是十九份策略,而是二十六份策略。其中田骈拿出了三份,而其他诸子以及学宫中的学子通过学宫递上来的策略九份,还有十四份是学宫的人以他们自己的名义上书的。 这二十六份上书,十分明显的告诉他,田骈对学宫的控制力极弱。 想着,齐王地眼神十分阴郁的道:“好了,唐子,这是寡人知道了。” 两日后,屈原来。 齐王地召集朝中重臣道:“诸卿,这屈原虽与我齐国交好,但是现在楚国还在变法的关键时候,楚国不久前才发生内乱,屈原此时不在国中主持大局,却突然来访我齐国··· 不知诸卿以为这是何故?” 齐相周最率先应道:“大王,这其实很明显,那就是楚国内部依旧还不安稳。” 说着,周最拱手道:“据在楚国的探子回报,不久前楚国不仅是派屈原来我齐国,而且还同时派出使者前往魏韩宋三国,如此大的动作,其目的却仅仅只是与四国交好。 是故,臣以为,如果楚国不是另有算计的话,那就是楚国的内部还很混乱。 而从楚国不久前大规模调动将领,将楚国新一代的大将全都调去心腹之地镇守的情况来看。 楚国接下来的重心,可能还在内部,而不是外部。” 齐王地一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此时大臣祝弗道:“大王,臣之前出使楚国,在楚国寿春城待了一个多月,但楚王却只离开后宫一次。而且,臣还听说,楚王的宋夫人有了身孕···” 祝弗嬉笑道:“想来,这几个月来,楚王深居后宫,应该也没少努力吧。毕竟,楚王都六十多了!” 殿中群臣闻言,全都露出会意的笑容。 六十多岁了还能生儿子,虽不能说绝无仅有,但也少见,少见,十分少见! 祝弗见众人全都露出笑容,跟着又笑了笑,才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屈原来访,必定是楚国无心外事,是真心想与各国交好的。” 齐王地又阴恻恻的笑着点头。 此时,大臣陈举拱手道:“大王,如今我齐国正面对以赵国为首五国危机,现在这个时间段可万万不能在得罪楚国,甚至是,即便不能拉拢楚国,那也应该竭尽全力让楚国保持中立。 是以,臣以为,无论楚国现在是何打算,我们现在都要尽量交好楚国,重礼接待屈原,争取让楚国站在我齐国这边,而不是与五国同流合污。” 齐王地闻言,眼中的阴郁微微散了数分,点头道:“善。传令,重礼接待屈原。并且,明日寡人将以九宾大礼接见楚使屈原。”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 罢免田骈 次日,齐王地聚集齐国群臣后,以九宾之礼接见屈原。 大殿中,宾主尽欢,齐楚两国当场达成了进一步深化同盟的盟约,并约定相互交换质子。 而且,齐王地为了表示诚意,许诺齐国可以让质子随屈原一同返回楚国。至于楚国的质子,则可等楚王确认盟约之后,再派来齐国。 又次日,屈原带着齐王嫡次子公子冀返回楚国。 屈原离开临淄的当日,稷下学宫唐子再次入宫。 “大王!”唐子一脸的惋惜道:“之前五国伐我之时,学宫中不少诸子都做出了明确的判断,认为楚国刚刚经历内乱,而且又解散了军队,所以楚国肯定是不会参与五国伐我的。 可是,这些正确意见,却因为田骈的一意孤行,力阻大王从郯城调兵支援西部,这才致使西部因兵力不足而败。臣事后每每思之,心中不禁为之叹恨良久。” 说着,唐子见齐王地眼睛中的阴郁之色变浓了数分,便继续开口道:“大王,若是田骈听到了诸子的正确意见,却没有采纳,这就是田骈无能。若是田骈心中已经采纳认可了楚国不会出兵的判断,却依然强力阻止大王调兵,这就是他对大王不忠。” “哼!”齐王地一听,目光一冷,用冷漠的声音道:“好了,唐子,寡人知道了。” 又数日,田不礼抵达临淄,说齐王地以公子章之意。 齐王地听到一半,便懵了。 关于公子章对赵王的不满,齐王地安插在邯郸的探子也传回了类似消息。 但是,齐王地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赵主父还在盛年的时候,在赵王何还没有亲政的时候,在他们两兄弟的矛盾还没有直接发生,还没有彻底激化的时候,公子章竟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了。 想着,齐王地忍不住直接打断田不礼,惊道:“贤卿此言当真,那公子章果真要在不久后除掉赵王何,然后自立为王?” 田不礼点头道:“大王,此事千真万确,现在公子章对赵王的不满,邯郸之中已经是人尽皆知。是以,公子章与赵王何两人已经势不两立,不除掉对方,誓不罢休。 所以,公子章派臣来此,希望能与大王达成协议,只要齐国不干预赵国之事,事成之后,赵国可以归还高唐等地,并与齐国结盟。 甚至,只要大王答应保持中立,若是事后齐国出兵伐魏伐燕伐宋之时,则赵国也将保持中立。” 齐王地笑道:“如此说来,公子章打算用魏燕宋三国收买寡人。” 田不礼笑道:“大王,不仅是魏燕宋三国,其实还有赵国。公子章已经许诺臣,只要大王答应出兵牵制高唐的赵军,那么事后,公子章便愿意为大王马首是瞻,并且还可以任命臣为赵相。 如此,和齐赵两国之力,再压服魏韩宋等国,那么天下还有那个国家不臣服于齐国呢!” 齐王地闻言,仔细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田不礼,阴恻恻的笑道:“善,贤卿回去告诉公子章,就说寡人可以答应他的请求。但是,寡人他也得答应寡人一个条件。” 田不礼一怔,看着齐王地问道:“不知道大王有何条件?” 齐王地笑道:“寡人打算与公子章进一步加深关系,寡人有一女,虽尚未及笄,但贤良淑德,容颜秀美,是以,寡人要公子章在事成之后,迎娶寡人之女为后。” “这···”田不礼迟疑道:“大王,现在公子章已经有妻子了。” 齐王地毫不在意的道:“有妻子并不代表有王后啊!况且,寡人又没有让公子章学吴起杀妻明志,只要事成之后,公子章封现在的妻子为夫人,问题不久解决了吗?” 说着,齐王地用阴郁的看着田不礼:“难不成公子章还打算让寡人的女儿做夫人,以此羞辱寡人吗?” “不敢,不敢。”田不礼连连摇头,然后满口答应下来。 此时,他想起公子章的正妻来,突然意识到齐王地为何要王后之位了。 因为公子章的正妻乃是楚相昭雎之女芈氏,侧室乃是楚国左徒屈原之女芈氏,只要公子章立齐王之女为后,那就可以趁机离间赵楚两国的关系。 次日。 齐王地将稷下学宫的慎子招来,而后,二人同游于花园。 花园中,齐王地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道:“慎子,寡人听说最近学宫那边,诸位先生在一些学术上分歧极大,整日都在公开聚众议论。” 慎子乃是大贤慎到的侄子,虽然他的名气地位都不如大贤慎到,但是他在学宫的影响力也不可忽视。 而且,慎子也是田骈的好友。 慎子此时听齐王提起学宫问题,当即应道:“回大王,是有这么一回事,所谓理不辨不清,道不辨不明,诸子所学不同,理论也有所不同,聚在一起时常争辩,这也是常事。” “贤卿所言也在理。”齐王地点了点头,接着突然回头看向慎子道:“先生,寡人听说最近学宫也在议论,之前寡人驱逐田氏,似乎波及了许多无辜的人。所以,一些先生在学宫议论着要求寡人赦免他们!” 慎子闻言,心中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觉得陈子说的对,如今齐国正面临五国危机,的确需要集中国家的所有力量,方能渡过这次危机。 而且,学宫议论,多是公开辩论,这事也瞒不过齐王。 想着,慎子拱手道:“回大王,正是如此。之前田甲为乱,虽然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但是,田甲手中的军队自始至终都只有三千余人。 因为这么一点叛军,而牵扯到数十家族,这的确让人迟疑。” 齐王地闻言,不禁阴恻恻的道:“贤卿,田甲叛乱,寡人遭难,而国中贵族却在一旁观望,你说,这是什么罪行?” “这···”慎子顿时僵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齐王地见慎子被稳住,顿时摇了摇头。 原本他还打算让慎子来接管学宫的,但现在,看来慎子也不行。 想着,齐王地便阴着脸着离去。 次日,齐王地以田骈不能平息学宫纷争为由,下诏免去田骈学宫祭酒的位置,并让学宫诸子推荐下一任祭酒的人选。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在整个临淄引起了轰动。 要知道,因为之前大量田氏宗亲被驱逐的缘故,现在整个田氏宗亲中,就以田骈的影响力最大了。 而现在,连田骈都被齐王地舍弃了。 城中。 陈轸得到田骈被免得消息后,立即抓住昨日齐王地召见慎子的事情,然后吩咐道:“快,立即让人传出消息,就说慎子为了学宫祭酒的职位,昨日公然在齐王面前中伤田骈。”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六章 父子对持 楚国寿县。 当熊槐得知屈原完美的完成了出使齐国的任务,不仅加深了齐楚两国的友好关系,而且还带着齐王地嫡子公子冀来楚了。 要知道,现在齐楚两国虽然已经有了盟约,但是齐王地先送出质子的举动,无疑是向楚国服软,承认楚国的主导地位。 对于屈原出使齐国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熊槐心中欣喜若狂。 于是,等屈原一回到寿春城,熊槐立即一改常态,主动从后宫中出来。不仅亲自接见了齐国质子公子冀,而且还给了公子冀极高的礼遇,以楚国嫡子的待遇相待。 送走公子冀后,屈原向熊槐回报了在齐国的经过后,拱手问道:“大王,如今齐王已经主动将年仅十岁的嫡次子送来为质,可谓诚意十足,不知大王打算送哪位公子前去齐国为质。” 熊槐闻言,微微一怔,接着,他想起之前太傅环渊给他的信后,应道:“寡人已经有了人选,但是,寡人心中还有顾虑,是以还要想想。” 屈原拱手道:“大王,如今齐国已经展示了诚意,那我们的行动也不可迟缓,免得让他国说我们楚国没诚意。” 熊槐点了点头:“贤卿放心,寡人晓得。” 屈原离去后,熊槐立即吩咐道:“来人,让太子来见寡人。” “唯。” 在等待太子横到来的期间,熊槐手中拿着太傅环渊数月前送来信,内心十分复杂。 其实,上次公子平安顿太傅环渊归来的同一天,熊槐就收到了这封信。 环渊在信中的说法,是公子平的学问还有所欠缺,所以希望有机会的时候,能送公子平去齐国太学求学。 虽然环渊说的是送公子平去求学,但熊槐却从信函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环渊对公子平的忧虑,以及楚国未来的担忧。 当熊槐在数月前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熊槐还一度以为环渊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毕竟,他当初因为迁都事宜,而重罚太子横紧足两月,也的确在国中引起了轰动以及猜疑。 当然,更大的可能,则是环渊洞悉世事,知道他与太子横性格迥异,可能会爆发矛盾。 亦或者,宋国那一对相看两厌的父子,给了环渊极大的感触。 不管环渊是猜到了什么,还是心中有些不安,这些都不重要。 毕竟,环渊也是九十多的人了,而且还已经退隐老家了。 熊槐真正的顾虑是,是否让公子平去齐国。 是故,在得到齐王送公子冀为质的消息后,熊槐认真的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送公子平去齐国。 虽然熊槐对太子横的情感比较复杂,但是,太子横这而是年来,一直都是孝敬有加的。数十年的感情,即便太子横屡屡让他失望,甚至他已经决定将太子横当作弃子了,但是,要说他心中彻底绝情,这肯定是假的。 他对太子横是彻底的失望,而不是彻底的绝情。 所以,若是公子平一直呆在寿春,呆在太子横的身边,未来一旦有变,那公子平就十有八九要给太子横陪葬。 是以,熊槐思考许久,最终决定送走公子平,也给太子横流一条后路。 想着,熊槐长长一叹! 不久,太子横来。 礼毕。 熊槐沉吟道:“太子,刚刚齐王嫡次子公子冀来楚为质的事情,想来太子也知道了吧。” 太子横点了点头:“儿臣已知之。” 熊槐有些为难的道:“之前,为父派左徒出使齐国之时,本来打算派出一位公子为质的。但是,现在齐王派出嫡次子,这让寡人心中有些为难,若是派出庶子,则有些不对等,会让齐王面上难看。 而派出嫡子,那就只能送你三弟公子彘去齐国了。 可是,公子彘幼年丧母,还未满十五,是以寡人不忍送公子彘去齐国。” 太子横闻言,立即狐疑的看着熊槐,心中很是吃惊。 “父王不忍送走公子彘,难道打算送我这个太子去齐国不成?” 此时,熊槐笑道:“好在,数月前,太傅上书请求寡人送公子平去齐国稷下学宫求学,是以,寡人打算干脆就让公子平去齐国为质,一边报效国家,一边在齐国学宫中求学。” 说着,熊槐看向太子横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横一听,勃然变色。 父王要送吾儿公子平去齐国为质,这话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他不忍自己的儿子去齐国,难道我就忍心送我的儿子去齐国吗? 要知道,数月前,父王跟他说的很清楚,楚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齐国。 一旦楚国出兵伐齐,万一齐国一怒之下来个玉石俱焚,那公子平就完了。 要知道,他可就公子平这一个儿子,还是嫡长子。 想着,太子横立即拍着桌子站起来,然后怒气冲天看着熊槐道:“父王,送公子平为质于齐,此事绝无可能。” 熊槐一看太子横如一个愤怒的雄狮一般,张牙舞爪看着他,当即大怒道:“怎么,太子的意思是送寡人的儿子去做人质就可以,送你的儿子就不行?” 太子横一听,顿时悲痛泪水直流:“父王,儿臣就这一个儿子,父王你怎么忍心将他送到齐国,让我父子永相离。” “什么叫父子永相离。不过是去齐国求学几年,如何被太子你说的一去不回一样。”说着,熊槐又安慰道:“还有,太子,你现在还年轻,才四十多岁,只要努力,你还会有其他儿子的。 你看,为父都六十多了,不也是能生出孩子来。” 太子横闻言,不禁悲从心来。 他十五岁离宫别居后,虽然父王母后未曾赏赐他美女,但他与景阳等人时常在郢都周围索取抢夺妇人为乐,实在太过放纵。而婚前婚后,他又有些荤素不忌,导致他努力了二十年,也只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女。 而且近十年来,他虽多有努力,但却一无所得。 他隐隐已经明白,可能他这一辈子就公子平一个儿子了,想要再生一个,那就是撞大运碰上太一神开眼了。 所以,他那还能生得出孩子,他就公子平一个儿子,就这,父王还要将他送到齐国送死。 想着,太子横双目一红,紧紧的盯着熊槐:“父王,儿臣就公子平一个儿子,我绝对不会让他到任何一个国家做人质,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事绝无可能。” 熊槐看着太子横狰狞的面孔,顿时勃然大怒:“混账东西,寡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是非不分,好坏不分,众劝不听,固持己见,整日都在纠结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你可曾把楚国放在心上。” 太子横态度异常坚决的道:“父王,你尽管骂吧,儿臣不反驳。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公子平就不可能去做人质。” “滚~~给寡人滚!”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七章 送子出国 随着太子横离开王宫,楚王与太子再次发生激烈冲突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寿春城。 原本因为太子横取得寿春守军的兵权,并且将军景阳荣升右司马并坐镇郢都的事情,几乎已经让所有人都以为楚王实在培养太子,并准备将楚王的大权的大权逐步转交给太子了。 但是,现在他们一听楚王与太子再次发生冲突,不禁又迟疑了。 虽然太子已经开始掌握楚国权力,但是,太子终究还是太子,只要楚王还活着,那大义就永远都在楚王那边。 就好比隔壁的那个宋国,因为宋王与太子贞的矛盾,宋国大臣已经被杀了一批又一批,成批的被灭族、被处死、被罢黜、被流放,除了之前已经站队的,现在宋国那些新入朝的大臣,已经全都不敢站队了。 万一,楚国变成宋国那样··· 一时间,寿春城中,许多原本已经打算向太子靠拢的大臣,纷纷驻足观望起来,并决定稍稍拉开与太子横的距离! 另一边,熊槐在太子横离开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本来想让公子平去齐国为质,也是为太子横留一条后路,但这个想法却被太子横强硬的拒绝了。 太子横方才的暴走很是出乎他的预料,再加上太子横之前开口索要寿郢的守军,以及主动提出要郢都的统治权。 这三件事,已经让熊槐明确的觉察到,太子横身上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虽然熊槐不知道是什么让太子横出现这样的变化,但太子横的变化却是真真实实的出现了。 这也让熊槐暗中警惕。 想着,熊槐又将太子横的事情放在一边,然后又思考起去齐人质的人选来。 齐国让嫡子为质,的确有些出乎熊槐的预料。 正常情况下,楚国去齐国的人质,理所当然就是年仅十五的嫡子公子彘了。 但是,现在却不想让公子彘去齐国。 不是因为去齐国的危险,毕竟,如今各国关系之复杂,简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明明早上才结盟,中午便打得要死要活的,晚上又变得如胶似漆了。 这样错乱的关系,许多国家都已经习惯这种朝盟夕叛的情况了。 所以,各国质子的安全,也不必太担忧。 而熊槐不想让公子彘为质于齐,主要是因为心中不忍,不忍幼年丧母的公子彘,再次遭遇离国的不幸。 南后有三个儿子,他已经放弃了太子横,又···公子子兰也死了,若是再送走公子彘,他心中不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公子彘也是嫡子,一旦太子横不幸,公子彘便是接下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他也不想让公子彘此时去齐国那个,已经被他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稷下学宫。 百花竞艳虽好,但是太过激烈的思想碰撞,不仅会培养出宗师,而且也容易把人脑子搞乱。 所以,熊槐打心眼里就不想让公子彘去齐国。 而除了公子彘意外,那就只剩下公子旺财、公子子鼠、公子子牛三人了。 这三人中,公子旺财还有数月就行冠礼了。而公子旺财行冠礼后,就可以正式出仕任职。 所以,公子旺财接下来将是熊槐的得力臂助。 而除了公子旺财意外,剩下的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两人··· 公子子鼠乃秦夫人之子,公子子牛乃韩夫人之子,二人同日出生,而公子子鼠身为兄长,理所当然的要充当起兄长的责任。 更何况,公子子鼠今年十一岁,正好与齐国送来的十岁公子冀差不多。 只是,熊槐此时突然想起刚刚自己与太子横的激烈冲突,心中微微一冷,虽然太子横不为自己儿子考虑,他却不能不为自己儿子考虑一下。 所以,不仅公子子鼠要送走,而且连公子子牛也要送走。 太子申生死于内,而公子重耳生于外。 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年纪太小,难以自保。 至于公子彘,他是太子横的亲弟弟,太子横应该也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来人,寡人稍后要去秦夫人处,并请韩夫人带公子子牛也去一趟秦夫人的宫殿,寡人要见见他们。” 秦夫人殿中。 熊槐与秦夫人韩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又跟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看着秦夫人沉吟道:“夫人,不久前寡人与齐王达成盟约,决定交换人质。而就在今天,齐王之子已经到了寿春城。” 秦夫人一听,立即明白楚王的意思,楚王这是要送她的儿子去齐国为质。 虽心中不忍,但她也知道,各国交换质子这是常有的事。 于是,秦夫人一边眼中含泪,一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大王的意思臣妾已经知道了,稍后我会跟旺财说的,让他主动请命去齐国为质。” “不。”熊槐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寡人的意思是让子鼠去齐国。” 秦夫人一怔,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直接流了出来:“大王,子鼠刚满十岁,他还是个孩子!” 说着,秦夫人试着劝道:“大王,不如让旺财去吧,他就快行冠礼了,他能照顾好自己的,而子鼠太···太小了。” 此时,另一边的韩夫人一听秦夫人心酸之言,赶紧抱住熊槐左臂,轻摇道:“大王,秦姐姐说的是,子鼠才十岁啊!要不···” 熊槐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齐国质子公子冀也才十岁,齐王地的儿子可以,那寡人的儿子也可以。” 说着,熊槐又转头看向韩夫人:“不仅子鼠要走,而且子牛也要走,寡人打算让子牛去魏国。” “啊!”韩夫人闻言,顿时全身一僵,久久未语。 此时,秦夫人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然后强行压下心中悲痛,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全凭大王做主。”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见韩夫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微微一叹后,便对身前不远的两个儿子道:“子鼠,子牛,为父打算让你们出国求学,你们可愿为为父分忧。” 子鼠子牛二人脑袋正混乱间,突然听到自己父王的问话,立即晕晕沉沉的拜倒:“儿臣愿为父王分忧!” “好。”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公子子鼠道:“子鼠,你这次前往齐国,虽是作为人质,但也是前去求学的。稷下学宫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求学圣地,聚集了天下近一半的大贤,所以,你此去齐国,一定要好好学,用心学。 齐国大贤慎子,师从大贤慎到,学黄老道德之术,太傅也曾称赞慎子贤能,所以,寡人打算让你拜在慎子门下,学黄老之术。 子鼠,你可要用心学,待你学成,为父自会接你回国。” 公子子鼠一听只要自己学成便可以回国,不禁大松一口气:“请父王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学的。” “嗯。”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子牛道:“子牛,这次为父送你去魏国,并不是要交换人质,而仅仅只是让你前往魏国的西河学派求学。西河学派曾培养了无数贤才,支撑了魏国百年霸业,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学派。 如今西河学派虽然已经日渐没落,但是,西河学派在儒法两道上有极其深入的研究,三传更是名传天下。 是以,为父希望你去魏国,要放下身段,用心求学,精研儒法两家之学。 等你学有所成,便可归来。”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八章 王孙乂归 熊槐送走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没两日,便得到了公子子青送嫡长子王孙乂回国的消息。 熊槐得到这个消息,心中微微一惊。 子青传回的消息是说自己这个祖父想念王孙了,所以才送王孙乂回国。 可是,熊槐自己清楚,他根本没有写信给子青。 更何况,子青刚刚才死了母亲,他再怎么老糊涂,也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让子青父子分离。 更何况,现在王孙乂才刚刚五岁,如何能离得了父母。 更何况,子青他自己就是六岁的时候离开了他母亲郑袖,直到十六岁时,母子才匆匆见了一面,然后母子天人永隔。就这,子青如何能忍心让他的嫡长子承受跟他一样的命运。 想到这,熊槐突然想起自己前两天送走子鼠、子牛的事情来。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熊槐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反常的事情。 “难道赵国那边又要出现极大的变故了?” 现在,熊槐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让左司马邓陵光来见寡人。” “传召,让公子旺财立即率两百近卫军将士前去迎接王孙乂,让他务必要将王孙乂平安接回寿春。” 又数日。 公子旺财从边境迎回王孙乂。 楚王宫中。 熊槐坐在王位上,看着公子旺财牵着一个跟公子子青有六分相像,约五六岁的人走进来。而公子旺财身后,还有一个士人打扮的人。 熊槐知道,这个被公子旺财牵进来人就是他的次孙王孙乂了。至于另一个士人,则应该是奉公子子青之命送王孙乂回国的人。 “父王,儿臣已经接回王孙乂,特来向父王复命。”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向王孙乂看去。 此时,王孙乂已经虽然满脸的疲劳,但依然如同一个大人一般,中规中矩的行礼: “臣孙乂拜见大王,愿大王万福。” “臣淮阴君门客魏斌拜见大王。” 熊槐在王孙乂完成一整套礼节,并且还没有出差错后,不禁露出喜色。 “免礼。”熊槐先向魏斌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王孙乂道:“好好好,原本寡人还担心你父子青年少离国,可能会在学识礼节上有所不足,但现在,寡人看到王孙你后,寡人就彻底放心了。 连儿子都教导的如此之好,更何况子青他自己呢!” 说着,熊槐又沉吟道:“书云:下民其咨,有能俾乂,好名字啊,好名字。希望你将来能不负你父子青之望,也不负寡人之望,能成为治理天下的大贤。” 说罢,熊槐直接向王孙乂招手道:“来来来,快到祖父这里来,让祖父好好看看我的好王孙!” 王孙乂见王位上那个陌生的祖父招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向一旁的叔叔公子旺财看了看,然后又向送他回楚国的父亲门客魏斌看了看。 只是,他转头一看,却见门客魏斌呆立一盘,没有给他任何提示。而叔叔公子旺财则连连向他使眼色。 见此,他想了想,便起身向王位上走去。 上了王台,王孙乂在熊槐两步远处停下,然后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熊槐:“大王···” 熊槐立即打断王孙乂,然后笑容满面的道:“不,别叫寡人大王,叫祖父。” 王孙乂闻言,看着熊槐和蔼可亲的笑容,心中紧张尽去,当即叫道:“祖父!” 熊槐闻言,当即大笑着抱起王孙乂,接着微微晃了晃手臂上的王孙乂,感到手臂上三四十斤左右的王孙乂,顿时皱眉道:“好王孙,你怎么比你爹小时候瘦这么多啊。 想当年,你爹子青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可是一个大胖小子,祖父我每次抱他,都感觉沉甸甸的。” 说着,熊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王孙乂,感叹道:“王孙,你太瘦了!是不是你爹亏待你了,怎么把你养得这么瘦” 王孙乂闻言,立即反驳道:“祖父,才不是呢,你错怪我父君了。我之前也很沉的,我三岁的时候母亲都抱不动我了。我弟弟王孙治那才是真的瘦,都三岁了,我母亲还能抱得动他。” “哦!呵呵呵···”熊槐一听,看着一本正经的王孙乂顿时笑出声来。 王孙乂一看祖父笑得眯起眼了,以为祖父不信,再次开口解释道:“真的,祖父,我其实是这次回楚国的路上才瘦下来的,祖父你不知道,坐马车实在太痛苦了,那马车都晃得我骨头散架了。 还有,每天天还没亮就开始赶路,月上中天才休息,连吃饭也是在马车上,吃不好,也睡不好,然后我就瘦了。” “这么辛苦啊?”熊槐一怔,然后转头瞥了一眼台下站立的使者魏斌,接着收回目光,宠爱的看着王孙乂:“看来我的王孙真是在路上累坏了。” 说着,熊槐一边抱着王孙乂,一边从王位上站起来,接着向后宫走去:“走,祖父带你去吃东西,吃完东西,咱们再好好休息一顿。” 而后,熊槐带着王孙乂回到后宫,将其介绍给秦夫人等人,并将王孙乂托付给秦夫人。 等王孙乂吃饱喝足并沉睡后,熊槐才离开后宫返回大殿。 大殿中,公子旺财与公子子青的门客魏斌还在等候。 熊槐坐好后,看着魏斌冷脸道:“怎么回事,子青为何要匆匆忙忙送王孙乂回国?” 本来,熊槐打算询问是否是赵国意图背叛楚国,所以让子青感到了危机。 但他一想起王孙乂是在赵主父的同意下,才返回楚国,便自己否定了这个问题。 “可是赵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公子子青门客魏斌闻言,看了看周围的使者,拱手道:“大王!” 熊槐见此,独留守卫宫城的将军屈恢,然后挥手驱散旁人,问道:“是什么事?” 魏斌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漆木盒,双手奉上:“公子有密信送上,请大王过目。” 熊槐闻言,对公子旺财使了一个眼色:“呈上来。” 公子旺财闻言,立即从魏斌手中接过木盒,检查过后,这才打开木盒,然后掏出一张用纸书写的信函,献于楚王面前。 熊槐接过信后,展开一看,却见信中内容竟是赵公子章欲返,是故子青向他求援,请求楚国在南方牵制齐国,事成之后赵国愿献上宋国为谢。 看完信后,熊槐微微一怔,然后连忙看向魏斌,问道:“信中内容可是真的。” 魏斌显然了解内情,是以,他一听楚王询问,立即应道:“回大王,此事千真万确,只从公子章在攻打高唐的战事再立功勋后,无论朝中大臣,还是军中将士大都以为公子章贤明。 而公子章被封代君后,他在朝野的声名已经远超赵王何,是故,现在公子章在国中已经对赵王多有不敬之举。 与此同时,随着赵王何日渐年长,公子章心中也十分担心赵王何行冠礼后,会掌握国家大权。 是故,数月前,公子章便决定不再等了,决定发动兵变自立为王。 而君上一直与公子章交好,是以,公子章一开口游说,君上便答应了下来,并决定帮助公子章起事。 为了避免兵变事败,同时也是为了避免齐国伺机来袭,所以君上这才急忙送小公子回国,并希望大王能出手相助。 公子章已经许诺,事成之后,立即召回宋相仇液,并力推楚臣为宋相。而且,公子章还答应君上,只要他即位为王,便会任命君上为相国,愿以楚国为首,并希望楚赵两国世代交好。” 熊槐闻言,当即又惊怒又叹恨道:“糊涂,好糊涂啊!子青你太让寡人失望了。”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三十九章 拒绝参与 魏斌一听楚王严厉指责自己的君上,大惊的看着楚王:“大王,这···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熊槐盯着魏斌道:“难道寡人还说错了吗?” 说着,熊槐叹恨道:“楚赵两国的友谊,从吴起之时就已经结下了,百年来,两国虽有些冲突,但大多数情况都是相互交好,南北呼应的。 所以,子青跟随公子章兵变,事成,不过是让本来就已经关系密切的楚赵两国更加密切一点而已。可因为楚赵两国距离太远的缘故,加深一点密切关系,对两国的影响根本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一旦公子章兵变失败,那楚赵两国百年交好,恐怕就要毁在子青手中了。” 此时,熊槐叹息道:“当初,魏文侯时,三晋合一,亲如一家,我们齐楚秦三国都在三晋的兵锋下苟延残喘。万幸,就在秦国亡国之际,赵国公子塑叛乱,并邀请魏武侯出手相助。于是魏武侯悍然出兵围攻赵国都城邯郸,结果失败而归。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出兵,三晋从此分裂,并不断陷入内战之中,相互牵制,威势大衰,这才又我们齐楚秦三国的机会。 寡人不知道当初魏武侯是怎么想的,因为当时魏国即便成功的扶持公子塑上位了,三晋最好的结果还是如以前一般,亲如一家,而魏国一旦失败,则赵魏两国再也不能亲密如初。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所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说到这,熊槐不满的盯着魏斌道:“成则无功,败则大溃全输,明明有魏武侯的前车之鉴了,可子青呢,他依旧还能干出这种事。你说,子青这事干的,是不是糊涂到了极点。 况且,子青乃是寡人之子,只要楚国依旧还保持强盛,那么,公子章为了拉拢楚国,即便子青没有参与兵法,他也会任命子青为相。 可若是公子章事败,那子青这个公子章亲妹妹的夫君,又如何能在赵国立足?” 说罢,熊槐悲叹道:“寡人不担心公子章事败后,赵主父或者赵王何会对子青下手,寡人唯一担心的是,一旦公子章失败,子青带着一群门客组成的乌合之众,在乱军之中有个好歹,那该怎么办。 那子青他如何对得起寡人这个生他养他的父亲,他又何如对得起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赵公主,他又如何对得起他那两个年幼的儿子。” 说着,熊槐突然脸色一正,目光死死的盯着魏斌:“所以,子青想要寡人出兵牵制齐国并声援公子章的事情,寡人是不会同意的。” 魏斌闻言心中大急,他没想到在韩楚燕齐四个国家中,只要公子子青开口,说服楚国的难度应该是仅次于韩国的,结果,现在楚国却不同意出兵。 “大王,这···” 熊槐见魏斌要开口劝说,立即抬手打断道:“不必多说,此事寡人心意已决,绝不会出面干预赵国内事的。” 说到这,熊槐又开口道:“还有,不仅寡人不会出手,而且寡人还会去信给子青,让他也不可参与此事。” 说着,熊槐直接从案上拿起一张白纸铺好,然后拿起笔来快速写好信,并盖上自己的私人印章,最后将信函交到公子旺财手中。 等公子旺财将信函火漆好,并转交给魏斌之后。 熊槐再次开口道:“魏先生,劳烦转告子青,就说,如果他对赵相有意,待赵国内乱之后,寡人会派出使者去游说赵王,请赵王立子青为相。但是,他也要明白,无论他是否参与叛乱,他赵相的位置都是不稳固不牢靠的。 楚国的实力还在赵国之上,而赵国不仅远离楚国,而且实力也不弱,这样的一个国家,是不可能长久的任命一个别国公子为相的。 还有,若是子青在赵国待的不愉快,寡人也可以派人接他回国,并任命他做楚国的上大夫,十年之后,令尹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请先生转告子青,让他千万不要参与赵国内乱,这是一个老迈的父亲的劝说。” “这···”魏斌手中拿着楚王的信,看着楚王坚定不移的面容,顿了顿,这才无奈的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会将大王的话转交给淮阴君。” 魏斌一走,熊槐眼睛微微一咪,立即吩咐道:“传令给左司马邓陵光,让他立即派人去赵国查探,寡人要知道子青为何参与此事,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是楚国公子了吗?” 公子旺财闻言,立即应道:“是,父王。” 接着,公子旺财出殿传了王命,然后又回转大殿中。 进入殿中后,公子旺财又见父王依旧紧紧的皱着眉头,眉目间还清晰可见忧色,见此,公子旺财立即安慰道:“父王不必如此悲观,儿臣听说,三兄子青乃是至孝之人,他一定会听从父王的劝说,不在参与赵国内事的。” 熊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但心中的担忧却没有消散半分。 接着,熊槐看了看身侧已经束发并即将的公子旺财,思及旺财马上也要参与政事了,有心指点他。 于是,熊槐便开口道:“唉,子青身为楚国公子,他应该知道公子章谋反的事情他不该参与,但是,他还是参与,所以,这其中必定有莫大的原因,才促使他不得不参与其中。 别说什么赵相的位置,子青身为寡人的儿子,难道未来楚国令尹的职位不好吗? 也别说赵国臣服,并以宋国相谢的鬼话,虽然寡人相信公子章说这话是出自自己的内心,但是,如今我楚国正值变法之际,根本无心外事,赵国还有宋国,寡人根本就不稀罕。 子青明知楚国的难处,却依然如此做了,所以寡人刚刚才让知北涯的人去赵国打探,看子青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知子莫若父,寡人知道,只要子青在一开始便参与其中的理由不除,他一定不会听寡人的劝说的。” 公子旺财点了点头,接着又见自己父王眉心紧锁,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便再安慰道:“父王不必担心,根据三兄传回的消息,公子章有代地的支持,又有大将军牛翦的支持,而且朝野军中多有公子章的支持者。甚至,为了能够确保成功,公子章已经派人联系了我们齐楚燕韩四国。 而赵王呢,他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手中无兵无权,又如何能争得过公子章呢? 所以,儿臣以为,即便三兄参与了此事,也未必会有危险。” “呵呵!”熊槐看了一眼公子旺财,摇头道:“贤能的人,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能预见事情的成败,而普通人,往往在事情结束后,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成功。” 说着,熊槐语重心长的道:“旺财,你还得跟柱国好好学学啊!” 公子旺财一怔,立即拱手问道:“请父王赐教!”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章 胜败根源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公子旺财道:“现在人人都知道,赵国公子章在朝野以及军中的声望势力全都远远超过了赵王何。可是,现在寡人却要问你,现在赵国之中,在军中声望势力最高的人是谁。” “是···”公子旺财脸色一变,然后大惊的看着熊槐道:“父王是说赵主父?” “不错,就是赵主父。”熊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寡人再问你,现在赵国之中,在朝野之中,声望势力最大的人是谁。” 公子旺财闻言大吸一口冷气,应道:“还是赵主父!” “错了。”熊槐摇了摇头。 “错了?”公子旺财一怔,错愕的看着熊槐道:“父王,赵王何尚未行冠礼,现在赵国大权还在赵主父身上啊。” 熊槐冷笑道:“不,若是赵主父尚未退位立赵王何为王,那他自然就是声望势力最大的人,可是,从他六年前退位后开始,赵国朝野中声望势力最大的人就变了,变成了赵王何的老师以及监国重臣相国肥义。” “肥义?”公子旺财一听熊槐提及,顿时震惊的道:“父王是说,名不正则言不顺。” “不错,正是名不正,言不顺。”熊槐笑道:“从赵主父退位开始,先攻打中山国,后攻打秦国,再攻打齐国,他在朝的时间太少了。若非肥义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恐怕现在赵国早就出大乱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赵主父知道肥义对他忠心耿耿,所以才敢将国家与赵王何全都托付给肥义。” “所以,现在公子章想要谋反,他的对手不仅是赵王何,还有赵主父,以及相国肥义。” 说着,熊槐将目光投向北方:“赵王何就不说他了,毕竟他还未行冠礼。先说说赵主父吧! 现在的赵主父正值盛年,而且他当年力压群臣开展胡服骑射,而后威压北边胡人,扩地千里。数年前又强势灭亡中山国,接着率六国联军败秦军于河东,又率五国联军强取齐国五都之一的高唐。现在,赵主父在国中的威望已经鼎盛到了极点。 而公子章之所以在朝野军中有莫大的声望,其中有七成是赵主父的,因为他是赵主父的儿子,还有一成是属于赵王的,因为他是赵王的哥哥。一旦公子章起兵谋反,背叛赵主父以及赵王,那他在军中以及朝野的声望必将衰弱到极点。” “所以···”熊槐看着公子旺财问道:“旺财,若是公子章谋反,那么你认为赵国的将士是愿意听公子章的,还是愿意听赵主父的。” 公子旺财想也不想,直接应道:“当然是赵主父的。” “是啊。”熊槐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若是公子章直接宣布背叛赵主父以及赵王何,那公子章与牛翦手中的兵力肯定不会听他们的。而若是公子章仅仅只是以赵王何为目标,即便是他成功的除掉了赵王何··· 可他还要面对赵主父的。 以下犯上,起兵谋反,祸乱国家,有了这样的罪行,若是赵主父还进行妥协,并让公子章继承王位。 那赵国从此必将永无宁日,甚至衰弱与亡国,都将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所以,一旦公子章叛乱,那赵主父只有出兵平叛这一条路。 而只要赵主父出面,宣布公子章为叛逆,那以赵主父在赵国的声望,公子章就只有败亡这一条路。” 熊槐顿了顿,接着道:“不仅是赵主父,还有肥义。 肥义此人,早年曾侍奉赵肃侯,并极得赵肃侯的信任,是以赵肃侯病死之前,曾将赵国与年仅十五岁的赵主父托付于他。而肥义也没有辜负赵肃侯的信任,一面亦师亦父将赵主父培养成才,一面战战兢兢的治理赵国,并让赵国蒸蒸日上。 数年前,赵主父又将赵王何与赵国托付给他,并让肥义以相国之尊治理赵国。如今赵国朝野之中,有一大半的大臣都是肥义提拔推荐的。所以,单论肥义在朝的声望,就算是赵主父也有所不如,更别提他公子章。 一旦公子章反叛,只要肥义振臂一呼,赵国响应的贵族必然成千上万。 甚至,以肥义三朝元老,接连两代赵王之师,监国数十年的威望,只要他出面,说不定公子章手中的军队,也会直接溃散了。” 说着,熊槐不禁感叹道:“所以,寡人才会认为公子章的起事十有八九会失败,因为他的实力太虚假,而他对手的实力太强。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能同时突袭赵主父、相国肥义、赵王何三人,并能将三人全部捕获。 只要赵主父三人走脱任何一人,那他成功的机会就极其渺茫。 赵主父与肥义就不说,就说赵王何,只要赵王何能逃出生天,他就能凭借赵王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调动整个赵国的力量。因为,他是赵主父亲自确认的赵王,名分已定。而且,从公子章起兵谋反的那一刻开始,公子章就已经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名分。 而我之所以认为公子章必定会失败,那是因为公子章的实力并不足以兵分三路,且一战功成。 但公子章的力量太弱了,我从子青的信中看到公子章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赵主父。而他们忽略的赵主父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此事,而是因为他们实力不足。 因为公子章一旦谋反,就不能保证麾下的军队是否真的愿意跟随他们去攻打赵王乃至赵主父,而不是倒戈一击。 这就是他们不可能成功的关键所在。” 说完,熊槐转头看向公子旺财,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旺财,为父跟你说这么多,其实说的不仅仅只是公子章,而是在说所有的战事。 孙子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所以,每次主动发动战争,都必须要经过周全的考虑,而不能只浮于表面。 就好比攻打韩国,那就必须要先考虑赵魏两国的态度,然后探查秦国的想法,甚至,也不得不考虑韩国贿赂齐国的可能。 所以,每次面临战争,其实你的对手并不仅仅只是眼前的对手这个一个,还有隐藏在他身侧背后的旁人。 所以孙子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说到这,熊槐看着公子旺财,告诫道:“旺财,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的话,不要跟子青一样,将楚国以及楚国将士,当作自己的晋身之资。” “多谢父王教诲,儿臣必铭记在心,不敢或忘。”公子旺财慎重的行了一礼。 顿了顿,又担忧的道:“父王,若是公子章会失败,那···三兄那边···” 熊槐想了想,然后叹道:“子青那边···只要他没有紧跟在公子章身边,远离最激烈的战场,只要他不拼死作战,那也不是事。 而寡人能做的,除了劝他,那也就只能给他配上一副上好的铠甲,并给他一笔金钱,让他多招募几个勇士护卫他了。” 公子旺财:“······” 数日后,陈轸归来。 “大王。”此时陈轸坐在台下,一身轻松的复命道:“自臣离楚去齐,前后一年有余,花费三万余金,珍宝数十件,终于让齐王与田氏宗亲分裂。 之前,田甲叛乱,田文出逃,而后齐王驱逐田氏宗亲,不久前,齐王正式下诏罢黜田骈祭酒职位,导致田骈愤而出走,投奔孟尝君田文。 现在,随着田文与田骈二人到处散播谣言,加上我们的推波助澜,齐王地与田氏矛盾彻底激化,短时间内,甚至十年内,他们都不会和好如初。” “好好好,数年的努力,现在终于有了成果!”熊槐大喜的看着陈轸道::“有劳贤卿了。” 此时,陈轸又拱手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一怔:“贤卿何出此言。” 陈轸惭道:“先前臣并不知道大王有意让公子子鼠拜慎子为师,是以,臣在齐王地罢黜田骈后,便让人散布了慎子道德败坏的谣言,以阻止慎子接替田骈担任祭酒。 故而,虽然臣成功的让慎子失去了做祭酒的机会,但也让慎子谣言缠身,德行不存。 现在大王让公子子鼠拜慎子为师,这是臣的罪过。” “无妨。”熊槐毫不在意的道:“也算是给子鼠的一个考验吧,若是他人云亦云,心有抵触,不能诚心拜在慎子门下,那也是他心遮眼盲。” 陈轸闻言心中更加过意不去了。 顿了顿,陈轸又开口道:“大王,臣这段时间在齐国,听说过齐王地的一个秘闻。 据说,自齐王地被田甲劫持之后,虽然齐王地很快便被解救,但是也落下了一个病根。 据说,齐王地现在得了心悸脑疾之政,常常与半夜惊醒,并且时常脑痛欲裂。 虽经齐国群医诊治,但是齐王地的病情却并没有好转。而且,随着齐国大败于五国,齐王地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熊槐一怔,立即盯着陈轸问道:“此言当真?” “十有八九。”陈轸点头道:“臣离开齐国之前,齐国太子荣已经开始四处求医了,虽然太子荣打着给自己治病的旗号,但经过臣查探,太子荣根本就没病。 是以,臣推测,齐王地患病的传闻,应该是真的。” 熊槐愣了愣,然后笑道:“心悸,脑疾,有意思!”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一章 君择臣 赵国邯郸。 “父王不愿插手赵国之事吗?”公子子青看完熊槐写的信后,露出一脸的失落。 二十多年前,他曾请求父王免去对他母亲的责罚,但父王没有答应。 二十年后,他又请求父王帮他一次,但父王又拒绝了。 他从来没有奢求父王会将楚国交给他,他也从来没有打算跟太子横争,但是,同样是儿子,父王将整个楚国都交给了太子横,却吝啬到连出手帮他一次都不肯。 失落!公子子青心中失落极了。 此时,公子子青看着信函最后父王让他回国用事的言辞,不禁痛苦的摇了摇头。 另一边,魏斌看着满脸失望的公子子青,无奈的开口道:“君上,大王认为此事楚国根本没有参与的必要,成则无功,败则全输,所以,大王用魏武侯的事情劝谏君上,希望君上迷途知返。 并且,大王还让臣告诉君上,若是君上有意施展抱负,何不回国一展所长,毕竟,君上是大王的儿子,是楚国的公子。” 公子子青愣了愣,想起自己从寿春打探到的消息,心中不禁一悲。 他扪心自问,问自己是否能够回国侍奉兄长太子横? 他的内心告诉他,他做不到,他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而去侍奉那个害死自己母亲的兄长。 更何况,那个兄长还打算害死他呢! 想着,公子子青满脸痛苦的道:“回不去了!” 顿了顿,公子子青内心恢复平静,然后满眼坚定的吩咐道:“备车,本君要去公子章府上。” 公子章府上。 “什么,楚王竟然拒绝了。”公子章看着略带愧色地公子子青,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然后立即安慰道:“贤弟不必自责,我之所以让贤弟去游说楚王,只不过是担心齐国那边会趁机来袭。 但现在,韩王已经答应站在我这边,并且燕王也答应与我交好,合我赵魏韩燕四国之力,足以与齐秦两国相抗。 更何况,田不礼已经说服齐王站在我这边。” 公子子青闻言,更加自责的道:“在下无能,让兄长失望了。” “欸!这与贤弟无关。”公子章笑道:“我听说,楚王年老,深居后宫久矣。并且楚王还将国中大事已经全部托付给楚太子与群臣,即便是上次五国伐齐这样必胜的战事,楚国都没有参与其中。 而我这千里之外的赵国内事,楚王不愿参与,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另一边,赵王宫中。 随着公子章、田不礼、乐毅三人陆续返回赵国,赵王何的内心愈加感到紧迫了。 “算算时间,公子章派去联络楚国的使者应该已经回来了。韩王与公子章有亲,楚国也与公子章有亲,燕国全然仰仗赵国鼻息,不敢得罪赵国,而齐国巴不得赵国大乱,所以,这四个国家应该都与公子章达成了协议。 如此,公子章谋反的外部条件已经成熟,而在内,因为父王的偏爱,加上公子章这几年多有战功,所以父王将代地封给了公子章,到了现在,公子章已经获得代地三月之久。 加上公子章在代地素有威望,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额外招募一只军队了。 如此一来,公子章谋反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想着,赵王何又用幽深的目光看向赵主父住的宫殿:“兄长意图谋反的事情,几乎连路人都知道了,但是父王却一直视而不见,这将置我于何地。 父王可以认为兄长不会谋反,因为兄长不敢对父王怎样,而且父王也能在事后进行挽救。但我不行,要是我将命运全都寄托在兄长不会谋反上,那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想到这,赵王何心中一寒,立即吩咐道:“来人,请平原君来!” 三日后。 邯郸城中平原君府上。 年仅十五岁的平原君赵胜,一大早便出现在大门外,并在站在门外静静的等候着。 不久,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然后下来一个中年文士。 赵胜见得来人,立即迎了上去,主动拱手道:“可是许子当面?” 另一边,许清下车后,见一个身穿华贵服饰的十余岁少年迎过来,并率先开口问候,见此,许清有些得意的拱手道:“在下正是许清,可是平原君在前?” “正是小子。”赵胜恭敬的应道。 许清见这少年果然是平原君,又问道:“不知平原君请在下来,所为何事?” 赵胜没有回答,只是亲身引路道:“许子,咱们里面谈,里面谈。” 许清一听平原君这么说,只好应道:“也好,也好,平原君请。” “许子请。” 须臾,二人来到大厅,平原君安排许清坐下后,立即不好意思的道:“许子,请稍等片刻,容胜更衣之后,咱们再谈。” 许清一怔。 平原君将我请来,却什么也没说就去更衣,这莫非是在试探我? 想着,许清立即面无表情的应道:“平原君请自便!” 平原君再此道歉后,这才转身离去。 接着,许清在平原君离去后,便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席上一动不动,仿佛平原君刚刚的行为没有丝毫影响到他。 此时,大厅之外的一个隐蔽地方,赵王何与平原君仔细的观察着许清。 许久之后,赵王何见许清始终面色不改,这才点头道:“善,临危不乱,见辱不怒,贤弟,这正是寡人要找的人。” 赵胜闻言,不禁欣喜道:“能为大王分忧,这是臣弟的荣幸!” 另一边,许清等了许久,正当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走了进来,然后大大咧咧的坐在平原君的主位上。 见此,许清脸色一冷,立即呵斥道:“少年,你是何人,竟敢坐在平原君的位置上,难道你家大人没有教你礼节吗?” 此时,主位上的赵王何微微错愕之后,以为许清是在提醒自己搭救自己。 于是,他立即笑道:“唉,先生说笑了,在下乃是平原君,在自己的府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何不敢了,又如何失礼了?” “你是平原君?”许清一怔,然后飞快的转头向外看了看,却见厅外不远处的士卒没有任何反应,当下大为震惊道:“你是平原君,那刚刚迎我进府的人是谁?” 赵王何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大为失望。 这个许子空有其名,但眼力不行,智慧也不行,反应太慢,机敏不足,就算他口才再好,这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想着,赵王何立即敷衍道:“先生为何如此之快就将我忘记了呢?刚刚正是我亲自将先生迎入府的啊。 本君刚刚只是去换了一件衣服,难道先生就忘记我了。” 许清一怔,十分愕然地道:“你是刚刚迎我入府的平原君?”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二章 君不密则失其国 日中时分,当赵王何再次送走一个所谓的大贤后,他心中不禁对他那个弟弟很是失望。 足足七人,都是名扬邯郸说客策士,但是,这七个人,一个能用的都没有,全都是徒有虚名之辈。 而他那个十五岁的弟弟,却被这些虚名晃花了眼,根本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些说客策士的真实水平。 想着,赵王何不禁绝望的道:“赵胜终究是年纪太小,还没有自己的主见,人云亦云,不能辨别真正的大贤,也不会自己挖掘还未扬名的大贤,寡人将招揽人才的任务交给他,也的确是难为他了。 毕竟,他不是寡人。寡人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生活在恐惧之中,每日战战兢兢,小心戒备来自身后的袭击,甚至寝食难安。” 另一边。 赵胜见赵王何已经与七位大贤会面,却没有一个满意。 见此,他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大王交给我的第一件事,好像被我办砸了。可是,这七个人,明明都是邯郸赫赫有名的大贤啊,经常出入各贵族宗亲府中,每每还被贵族奉为上宾。 若是大王连这些人都不满意,那大王中意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想着,赵胜带着阵阵失落走到赵王何身侧:“大王。” 赵王何见赵胜走过来,心中本来已经对赵胜推荐的人不抱希望了,于是,他一身轻松的问道:“贤弟,你这几个月寻找的大贤全都来了吗?” “不。”赵胜带着淡淡的对相国肥义的憧憬,摇头道:“还有一个大贤,因他要协助相国处理公务,所以需要在等一段时间才能过来。” “嗯?”赵王何一听赵胜从相国肥义哪里挖人,立即来了两分兴趣,问道:“此人是谁?能的相国信任,想来一定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赵胜见赵王何也认同相国肥义的门客,心中有了几分期许,立即应道:“回大王,这人乃是名唤李兑,数年前从安平君府上投奔相国的,无论安平君还是相国,都对他信重有加,是以,臣弟以为他一定是一位极有才能的人。” “哦。”赵王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安平君乃是他们叔祖赵成,在他即位以前,赵成也是赵国首屈一指的大臣,但是,从他即位以后,内事交于他的老师相国肥义,外事全都被他的父王拿去了。 随着中山的灭亡,随着秦齐两国先后被赵国大败,兵权彻底落于父王手中。 于是,赵成这个国尉,这个名义上的武将第一人,便彻底沦为路人,地位一落千丈,大量门人离散,以至于门可罗雀。 而赵成这个国尉,也是赵王何心中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甚至是唯一能出手帮助他的人。 想着,赵王何立即笑道:“他既然是相国的门客,那寡人就一定要见见了。” 下午时分。 李兑坐在马车上,满怀期望的向平原君赵胜府上而去。 十几年前,当还是赵王的赵主父拿着弓箭跟反对胡服骑射的群臣辩论的时候,他以为赵主父不是明君。于是,他就投奔了当时朝野最具盛名的安平君赵成,并希望能借着赵成的风,将自己吹上云霄。 但他万万没想到,赵主父的胡服骑射最后竟然成了。 而随着赵主父退位,新王即位,大义名分皆定,那时,他已经看到了年迈的赵成即将落幕,以及新王的崛起。 于是,他又立即盯上了新王的老师肥义,希望能接着肥义的线搭上新王。 但他更加没想到,他才投奔肥义没过几年,都还没见到那个年幼的大王,公子章就开始显露反意。 公子章显露反意本没什么,但是随着公子章被封为代君,他立即敏锐的察觉到,赵国要变天了。 他当然不是以为公子章能谋反成功。 因为有赵主父在,公子章成功的可能性太小。 所以,他又盯上了平原君赵胜。 赵胜也是赵主父之子,而且甚得主父喜爱,还没出宫,赵主父就开始替平原君修建府邸了。 是以,李兑这几月暗自琢磨了一番。 要是公子章谋反,先杀赵王,而后公子章又被赵主父所杀或驱逐,那赵国的下一任赵王,就将落在平原君身上了。 当然,若是赵王得天之幸,以赵王与平原君的关系,那他交好平原君也是有利无弊的事情。 于是,三天前,他一得到平原君来信邀请他,便立即答应下来。 不多时,马车在平原君府外停下,李兑一下马车,便见平原君已经在府外等候了。 见此,李兑立即笑着迎了上去。 接着,二人进府,来到大厅。 赵胜再次借故离去,不多时,赵王何走进厅中,并在主位上坐下。 李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赵王何愣了愣,然后迟疑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赵王何闻言,笑道:“先生不认我了,在下是平原君啊!” 李兑一怔,脑海中随后浮现出刚刚迎他入府的人,他十分确定,刚刚那人才是平原君,因为之前平原君修建府邸的时候,他曾远远的看过平原君数眼。 所以,他敢肯定,眼前之人绝不是平原君。 想着,李兑立即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这少年已经束发,显然年满十五,而且这人眉目间与平原君有那么几分相像,那他一定是平原君的亲属。更重要的是,这人在平原君府上自称平原君,而平原君府上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甚至连平原君本人都不再露面。 如此··· 李兑心中一动,随后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少年大王胆量惊人,才度非比寻常,国中所有人都小瞧了他。 想着,李兑立即定了定神,然后恭敬行礼道:“臣相国肥义门下宾客李兑拜见大王。” 赵王何见李兑行礼,不闪不避的道:“先生怎么说糊涂话了,在下是平原君啊,可不是大王。” 李兑立即应道:“大王,臣可以确定,刚刚在府外引我进府而侍卫不为所动的人,才是真正的平原君。而这别无他人的大厅中,能大胆宣称自己就是平原君,却让真正的平原君不出面的,整个只有两人能做到。” 说着,李兑看了看赵王何:“虽然臣也不曾见过主父,但想来,主父也不会如此年青的。” 紧接着,李兑又笑道:“若是刚刚臣还有认错的可能,但臣行礼之后,那大王身份定矣。” “好好好。”赵王何笑道:“先生果然见微知著。” 顿了顿,赵王何看着李兑,笑着问道:“不知先生以为,寡人现在正在想什么?” 李兑闻言,毫不犹豫的应道:“君不密则失其国,现在大王以平原君的身份召见臣,这就说明大王正在忧心国事。”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三章 寡人十六 赵王何一听李兑提及失国之语,便明白李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想着,赵王何期待问道:“那先生以为,寡人担心的事会发生吗?” 李兑再次应道:“不会,因为臣不密则失其身。” 赵王何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他现在没有亲政,如果不是他现在头上还有一个父王,以公子章闹得满城皆知的行动,早就被他送到国外养老去了。 只是,他虽为赵王,但也有心无力啊。 想着,赵王何问道:“先生说的有理,但是现在寡人坐困围城,不知先生可有教我?” 李兑闻言,不禁沉默了一下。 赵王何今天的召见,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并向他展示了赵王何虽然年幼,但也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子。 可是,赵王虽然已经开始展开自救了,但是赵王却困于年龄身份,身处漩涡的中心,全身难以动弹。 可以说,现在整个邯郸,赵王是处境最危险的人物,能否活着渡过这个危机,也尚未可知。 一旦此时投靠赵王,成则大喜,败则大忧。 想着,李兑沉吟许久,才暗暗下定决心。 决心一下,他便不再跟赵王打哑谜,而是直接拱手问道:“大王,现在的情况,主父心意有变,公子章身强力壮,多有战功,且党羽甚众。不知大王有何优势?” 赵王何一听,看了李兑一眼,然后应道:“诚如先生之言,父王虽然心意已变,有半颗心落在公子章那边,但是相国肥义却是寡人的老师,他的整颗心都在寡人这。 还有,公子章虽然身强力壮,但寡人也有优势,那就是寡人年仅十六。 虽然公子章野心勃勃,但寡人年仅十六。 虽然公子章多有战功,但寡人年仅十六。 虽然公子章党羽甚众,但寡人年仅十六。” 李兑此时看着赵王何倍感震惊,原本他以为的年龄才是赵王的最大劣势,但不想,赵王竟然将这个最大劣势变成了优势。 此时,李兑在心中细细一思量,年仅十六岁,这的确是赵王的最大优势。 原本,他刚才还在想着如何说动公子成站在赵王这边,但现在,有了赵王年仅十六的条件,公子成必将理所当然的站在赵王这边。 想着,李兑震惊的看了赵王一眼,再也不敢将赵王当作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于是,李兑立即心悦诚服地拜道:“大王英明,臣佩服,佩服。” 赵王何见状,微微吐出一口气,然后诚恳的道:“先生,寡人虽有重重优势,但毕竟年幼,思虑有所不周,还请先生教我。” 李兑闻言,立即恭敬应道:“大王勿忧,公子章行事不密,邯郸人人皆知,此事已经引起了相国的警惕,有了相国的护持,大王必然安然无恙。 而且,如今正值主父率五国联军攻略齐国之时,主父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这个大好局势的。是以,只要主父还在邯郸一日,公子章必然不敢动弹。 其次,国尉公子成一向以胡服为耻,而公子章精通骑射,常以胡服示人,公子成不满公子章久矣。 而公子成身为国尉,统帅诸军,只要公子成站在大王这边,再加上大王大义在身,则朝中文武大臣都将依附大王。如此,无论是主父,还是公子章,都要掂量掂量。 是以,臣以为,只要相国、国尉这两个朝中重臣出面,那大王就可高枕无忧。 在等三年,等到大王行冠礼,那大王还有忧虑的呢!” 赵王何摇了摇头:“不对,寡人已经十六岁了,在等几月,寡人就十七了。而已公子章多次亲自率军冲阵冲城的事迹来看,他一定会在心焦意急之下,不管不顾的铤而走险的。” “大王是说公子章近期内必反!” “不错。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寡人的意思,先生除了要出面说服国尉公子成外,还需要说服一人?” 李兑一怔,连忙问道:“谁?” 赵王何笑道:“齐王地!” “这···”李兑迟疑道:“大王,臣与齐国并无交情,而公子章身边的田不礼,可是不久前才去了齐国。” 赵王何摇头道:“先生不必担心,寡人今年十六,且尚未婚配,寡人听说齐王有女,贤良淑德,可为良配。 是以,寡人打算请先生走一趟齐国,看看齐王是否有意寡人。” 李兑一听赵王开出的条件,略一思考,便有了七成把握。于是,他立即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必定能说服齐王!” 齐国临淄。 齐王地坐在王位上,用阴郁的眼神看着丞相周最,问道:“丞相,刚刚有人对寡人说,赵国有内乱之象,寡人应该趁机支持赵王何,并以王女妻之。 但是,不久前,也有人对寡人说,希望寡人能站在公子章那边。而且,公子章也答应迎娶寡人之女为后。 寡人思之良久,不能决断,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周最笑道:“大王,此事易尔,那公子章今天能抛妻弃子,他明日也能抛妻弃子。况且,国赖长君,而那公子章,英武非常,颇有乃父之风。” 齐王地听到国赖长君一词,顿时心中一动,已经偏向年仅十六的赵王何,但他还是有些迟疑道:“话虽如此,但是赵王何年仅十六,寡人担心他不是公子章的对手啊!” 周最又笑道:“大王勿忧,这不是有人来游说大王了吗?” 齐王地一听,立即大笑道:“丞相所言极是!” ······ 楚国寿春。 就在赵国内部风起云涌的时候,楚国这边,在公子旺财二十岁生日那天,熊槐难得的从后宫深处走出,为公子旺财举行了盛大的行冠礼仪式。 宫中,熊槐亲自主持冠礼,并以三闾大夫屈署为辅,让左徒屈原献祝词。 此时,群臣前列,太子横看着正在为公子旺财行冠礼的父王,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很不妥。 按理,庶公子行冠礼,一般安排三闾大夫或者宗室重臣主持冠礼便可,但现在,公子旺财行冠礼,不仅是父王亲自主持,而且还用了两个重臣作为辅佐。 这待遇···也太优厚了一些。 如果这次辅佐的不是屈署与屈原,而是令尹昭雎与屈署的话,那他都怀疑这就是太子行冠礼的仪式了。 不过,虽然念祝词的人是屈原,但是,现在主持新法的屈原,地位上已经与令尹等同,他现在就只差一个名分而已。 所以,公子旺财这次行冠礼的仪式,已经超出他庶公子的地位了。 想着,太子横心中隐隐有一股怒火在燃烧,同时,他隐隐也感觉到了不安。 另一边,熊槐全神贯注的给公子旺财加完三冠后,开口道:“二十年前,你出生的时候,寡人正在为缺钱而烦恼,因此,我为你起名为旺财。 二十年后,楚国日渐富实,为父也不必为缺钱的苦恼,是以,为父今日为你赐字为“富”。 为父赐你“字”,不是说希望你一生富贵,你是寡人的儿子,是楚国的公子,理所当然的会富贵。 所以,为父真正希望的是,子富你不仅能为国家带来财富,也能为国中父老带来财富,国富,民更富。 为父一生,唯独仰慕齐国大贤管子一人,今日为父赐字为“富”,也是希望你如同管子一般,能让国民两富。 汝其勉之矣!” 公子旺财闻言,立即拜谢道:“儿臣旺财,谢父王赐字!” 另一边,太子横听到自己父王勉励公子旺财的话,心中又微微一松。 毕竟,当年楚国有多缺钱,他是经历过的,也是知道的。 当时,父王可是被逼到向国中贵族借钱了,而且一借便是十万金,知道灭亡越国后,才连本带利的还清这笔账。 想着,太子横又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道:父王对旺财有特殊的感情与期许,这也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接着,等屈原念完祝词,诸人祝贺之时,便率先走到公子旺财面前,笑着祝贺道:“贤弟,恭喜!恭喜!”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四章 齐赵结盟 一月后,七月下旬,正当熊槐陪着即将临产的宋夫人避暑的时候,一个侍者过来禀报道:“大王,刺史令陈轸有要事求见。” 熊槐一怔,心知若只是一般事,陈轸是不会主动求见的。 而大事···现在这个时间段,要么是五国又跟齐国开战了,要么就是赵国内乱爆发了。 想着,熊槐立即应道:“请刺史令去正殿!” “唯!” 大殿中。 熊槐一进入正殿,还在殿中走着,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贤卿此时来找寡人,可是赵国发生内乱了。” 陈轸闻言,脸色沉重的点头道:“大王料事如神,正是赵国爆发内乱。” “情况如何?”正在走向王位的熊槐脚步猛然一停,然后转身看向陈轸道:“子青怎么样。” 陈轸咽了咽口水,叹道:“请大王节哀,据邯郸的探子来报,公子子青与公子章逃亡代地的时候,遭遇埋伏,力战被俘。而且赵国伏兵万箭齐发,公子也在箭雨覆盖范围之内,故而公子左臂遭到重创。 而且···而且···” 说到这,陈轸看着面前的楚王,已经说不下去了。 “而且什么?”熊槐一件陈轸吞吞吐吐,脸色当即一沉,然后大声道:“只要子青不死,其他的都是小事。” 陈轸闻言,立即沉重的道:“大王,赵国有人欲置公子章于死地,所以当时射向公子章的箭矢,全都是用金汁煮过的毒箭。 公子子青挨了这样一箭,所以,赵国为了保住公子的性命,下令太医截去了公子的左臂。” “什么?”熊槐心中一痛,悲怒道:“你是说子青的左臂没了?没保住?” 陈轸看着满脸悲痛的楚王,点了点头,又接着道:“不仅如此,赵王何平定公子章之乱后,还下令软禁了公子,只让公子之妻赵公主以及王孙治陪伴公子左右,其他下人全都被驱逐了。 现在,我们派去照顾公子的人,已经全都联系不上公子了。 还有,赵王何平定叛乱后,得知公子参与叛乱,已经遣使来楚国,来质问大王,为何公子会参与公子章之乱。” 熊槐闻言,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好一个赵国,不仅要了寡人儿子的一条手臂,竟然还要来羞辱寡人,而且寡人还得受着、忍着。” 说到这,熊槐语气冰冷的道:“贤卿,给寡人说说,寡人要知道赵国究竟是怎么了,赵主父还没出手,公子章之乱就平定了?” 陈轸应道:“大王,本来公子章明目张胆的不轨之举,已经引起了赵相肥义的警惕,于是在肥义的严防死守下,公子章并无机会。 但其后,赵主父召集国中重臣议论伐齐一事时,公子章以齐国水师强大,燕国难以渡过河水为由,力主让燕军并入赵军,然后后燕赵联军依托高唐,攻略齐国西北部,并让魏韩宋三国联军攻略齐国西南部。 赵主父当时赞同了这个提议。 其后,赵主父率军北巡会盟燕王。本来,肥义是强烈要求让公子章留在邯郸协助他处理国事。但公子章以多年未曾返回代地为由,请求赵主父让他跟随北巡,并去代地看看。 赵主父在公子章的苦苦哀求下,答应了公子章。 结果,路上,公子章以路上感染风寒,病重难行为由,留在了半路。 而就在赵主父北巡的时候,齐王突然下令让齐将触子率军包围高唐,大有趁五国联军尚未联合之际先行夺回高唐的架势。 赵国得知此事,因当时赵主父不在国中,肥义与群臣商议,便让国尉赵成率领邯郸军队前去支援。 就在赵主父与赵成先后带走邯郸大部分军队后,秘密返回邯郸的公子章,率领自己与亲信的门客千五百人,以及代地、中山、北边胡人组成万人大军,在王城与邯郸城内应的配合下,轻易杀入邯郸城与王城。 其后,肥义率领邯郸守军与公子章所部在邯郸城中激战。 一天后,肥义因寡不敌众,力战而死。” 熊槐听到这,奇怪的道:“等等,连肥义都战死了,那赵王何是怎么活下来的?” “···”陈轸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大王,赵王何其实在赵成率军支援高唐的时候,就已经离开王宫,并秘密前往赵成军中了。而留在邯郸王宫的人,乃是赵王何之弟平原君赵胜。 等公子章他们攻破赵王何的寝宫,发现里面的人是平原君赵胜后,为时已晚。” 熊槐一听,怔怔地道:“这肥义为了赵王何,不惜以身为饵,以死报国,真乃忠臣义士啊! 而且,既然肥义对公子章叛乱的事情早有准备,才提前送走了赵王何。如此··· 所以说,赵成率军支援高唐的事情,肯定也是一个圈套,一个引诱公子章谋反的圈套,一个准备截杀公子章的圈套。如果寡人所料不假,赵成率领的军队,一定没有走远吧。” “大王料事如神。”陈轸点头道:“就在公子章叛乱的第二日下午,去支援高唐的赵成突然率军杀到邯郸外,而早就因为公子章谋反且对杀害相国肥义不满的赵国贵族,立即在城中响应。 而后,赵成率军与公子章所部在邯郸城中血战两日,公子章不敌败走。并且,公子章在前去代地的路上,遭遇埋伏。 最后,公子章被万箭穿心射死,而随同公子章逃亡的公子子青,也被箭雨波及,幸赖墨家义士拼死护卫,以身相护,这才仅仅只是左臂受伤被俘。 而大王派去的二十个墨家义士,当场被射杀十六人,而剩余的四个义士则在护卫公子逃亡的时候,被赵军追上,然后全部力战身亡。” “真义士也!”熊槐沉默了许久,这才感叹道:“贤卿,传令下去,厚待那些义士,他们的父母妻子,全都由寡人来养。” “大王仁义。”陈轸感叹了一声,然后又开口道:“还有,大王,那赵王何在赵成前去平叛时,并未与赵成一同返回邯郸,而是与赵相肥义的门客李兑去了高唐,并以赵王的名义让李兑接管了高唐赵军。 而且,赵王何还与秘密赶到高唐的齐王地在高唐城外会盟,宣布两国化干戈为玉帛,正式停战结盟。 其中,赵国将高唐等地交还齐国,而齐国则会在赵王何行冠礼后,嫁王女为赵王后。” “所以···齐赵两国结盟了?”熊槐目瞪口呆的道。 陈轸点了点头:“是的。” “那赵主父呢?”熊槐愣了愣神后,立即问道:“现在赵主父是何反应?” 陈轸摇头道:“回大王,赵主父去了去了曲逆与燕王会盟,那地方太远,所以,赵主父的消息,现在还未传回来。 不过,现在赵王何已经正式下诏任命赵成为相国,并以李兑为国尉,赵成与李兑二人基本已经控制赵国局势。 所以,现在赵国的局势如何演变,还得看赵主父如何想,同时也得看赵成他们的手段。” “······”熊槐一听,长叹一声。 而后,他想起公子子青来,又勃然大怒道:“来人,立即将大牢里的淮阴君门客蒋飙处死,将他的人头送来给寡人。” “唯。” “传令,让太子来见寡人。” ······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五章 反省宗庙 殿中。 熊槐坐在王位上,目光一直落在下方的太子横身上。 而太子横坐在殿中,头颅微微下垂,低眉垂眼。 不过,当他感受到自己父王那带着沉重压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仅暗暗吃惊,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得父王生气了。 熊槐注视太子横良久,才沉声道:“太子你做的好大事,真是让寡人大吃一惊。” 太子横闻言,不明所以的看着熊槐:“父王,儿臣不知父王这话是何意?” “不知道寡人在说什么?这么大事你都没放在心上,没关注过吗?”熊槐一听,看着太子横无辜的脸庞,想起子青的惨状,顿时气极,然后操起王案上的木盒,猛地向太子横砸过去。 太子横见状,立即皱起眉头。 不过,这次他没有不闪不避的用脑袋去接,而是双手一抬,在木盒砸到他之前,便稳稳的接住木盒。 太子横虽然接住了木盒,但他没想到的是,木盒并没有合紧,在他接住木盒的同时,一个漆黑的物体,伴随着些许液体从木盒中飞出。 太子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数滴液体落在他脸上,那漆黑的物体也碰到了他的胸口,然后又滚落到地上。 太子横定睛一看,却见那漆黑的物体竟然是一个人头。 接着,太子横迅速的用手往脸上的液体一抹,然后张手一看,果见手上有一抹鲜血的痕迹。 见此,太子横立即大为气愤的看着熊槐:“父王,你这是何意?” “寡人这是何意,这个问题应该是寡人问你才对。”说着,熊槐指着地上的人头,冷冷的道:“你好好看看,这人是谁?仔细看看你做的好事。” 太子横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人头,然后皱起眉头,应道:“父王,儿臣从未见过此人,人不是我杀的,也跟此人没关系。 这···这一定是有小人在父王面前中伤儿臣,请父王详查。” “你不认识他。”熊槐冷笑道:“寡人可以提醒你,此人名唤蒋飙,乃是你三弟子青的门客。数月前,此人去了一趟赵国邯郸,然后就脱离淮阴君,并返回家乡。 一个多月前,寡人在他家乡找到了他,并从他家中搜出数十金。而且,寡人还从他口中得知,数月前,有人请他做事,并送给他一百金。 现在太子你想起来了吗?” 太子横闻言,知道自己谋害子青的事情被父王知道了。 同时,他一听这人一个多月前被找到,却此时被杀,那··· 太子横一怔,迟疑的看着熊槐:“父王,是子青出事了?” “亏你还记得远在赵国的子青,不过,寡人宁愿你一直都没想起他来。”熊槐嘲笑一声,然后露出哀色:“托太子你的福,他不久前参加赵国公子章谋反一事,事败逃亡被俘,断了一条手臂,而且被赵国囚禁起来了。” “这···”太子横又一怔,此刻,他心中颇为复杂。 他没想到子青会在赵国参与谋反。 他当时的计策,只是想要趁子青心神大乱的时候,趁机逼死子青。若是子青当时未死,也能离间子青与江汉贵族的关系,让他们从此决裂。 除此以外,他什么事都没干,子青参与谋反,这事他好不知道。 不过,此时他已经知道父王为何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完了。 父王将子青被俘断臂的遭遇,全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 太子横想了想,好像父王也算错。 子青最近这一系列悲惨的遭遇,归根结底,全都是他的缘故。 想着,太子横不由深深的低下头。 熊槐见太子横低头不说话了,便接着道:“之前子青将王孙乂送回来的时候,寡人就知道其中有问题了,当时寡人本以为子青只是担心赵国形势迥异,所以想要以防不测。随后寡人让子青回国用事,却遭到子青拒绝。 那时候,寡人才知道,子青的担忧不在外,而在于内。 随后,寡人一查,却查出这么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混账事。” 说到这,熊槐左手用力的按着额头,心有余悸道:“若非寡人查出子青心结所在,当机立断给子青送去二十个死士,若非那些死士忠肝义胆,以身相护。 现在,寡人告诉你的就是子青的死讯了,而且还是万箭穿心的悲惨死法。” 太子横看着自己父王那悲痛失望的面庞,张了张口,然后俯身拜道:“儿臣···请父王责罚。” “责罚?怎么责罚你!”熊槐双眼紧紧盯着太子横:“现在寡人心里想的不是怎么责罚你,而是想知道,你为何执意要杀你弟弟子青,为此,甚至还使出杀人诛心这么阴险狠毒的计策。” 太子横一听自己父王说自己阴险狠毒,想要反驳,但一想起那个杀人诛心的计策,便哑口无言。 顿了顿,才应道:“父王,所谓知子莫若父,儿臣为何如此做,父王是知道的。” “瞎扯!”熊槐闻言,顿时气极:“不错,寡人在对外政策上,的确是不择手段,在对内政策上,的确是太过激进,寡人不算一个好楚王。但是,寡人行事何曾像你这样,竟然如此对待自己弟弟···” 熊槐说了一大段话,见太子横始终沉默不语,便长叹道:“自声王悼王以来,我楚国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发生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了,甚至还发生在寡人还活着的时候,也有百年没有发生贵族反叛的事情了。 自寡人即位以来,先有子兰联合贵族勾结敌国谋反作乱,后有江淮贵族群起叛乱,现在又发生你们兄弟相残的事情。 寡人一向自诩仁义慈爱,但有了这三件事,从今往后,寡人再也不敢自称仁义之君。 先王将国家交给寡人这个道德败坏,假仁假义,众叛亲离的人手中,实在是先王有眼无珠。” 太子横见自己父王自责如此,好像已经气急败坏到胡言乱语,立即连拜道:“父王息怒,这都是儿臣的错!” “你的错?不,都是寡人的错!”熊槐一脸落寞的摇头道:“寡人德行不足,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但,寡人死不足惜,却连累先王英明扫地,此寡人之罪也。” 说罢,熊槐脸色一冷,大声道:“传诏:寡人不度德量力,以致国家名誉受损,寡人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先王。 寡人本欲亲自前往宗庙请罪,但寡人年老体弱,不便远行,是故,让太子横代寡人前往宗庙请罪。” 太子横一听父王将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而保全了他的名声,不禁既是愧疚又是感动的看着熊槐:“父王···儿臣···” “你走~~”熊槐打断道:“立即给我滚回郢都,在先王以及列祖列宗的宗庙里紧闭,在列祖列宗面前,在历代先王面前好好反省自己,好好静思己过,一月不得离开宗庙。” 太子横一听,心中一叹,落寞的走了。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六章 枝疏叶枯 太子横一脸落寞的走出大殿,然后径直向宫外走去。 此时,落寞的太子横,并没有发现他脸上身上的血迹,则全落在宫中守卫侍从的眼中。 大王又对太子动粗了。 所有人的看到这一幕,全都心中一凛,然后赶紧移开目光,不敢看太子横,唯恐自己被太子注意到。 而后,随着太子横返回府中,关于楚王再次殴打太子的消息,很快便在寿春城中上层大臣中传播开来。 寿春城中。 当令尹昭雎听到楚王再次殴打太子的消息后,心中一怔,沉吟了许久,然后长长一叹。 而屈原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皱起眉头,正欲起身入宫游说楚王,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一叹了之。 司马景缺听说······ “大王···太子···”上将军昭浪得知后,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范环府上。 范环一听宫中传出消息,楚王召见太子并殴打太子后,心中微微一紧。 自从上次在迁都的问题上,楚王与太子发生分歧后,楚王已经多次训斥太子了。 第一次是紧闭了太子两月,第二次不仅打破了太子的脑袋,还紧闭了太子一月,加上这次,这是第二次殴打太子了。 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责罚太子三次,其中还动手殴打太子两次。 范环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想着,范环立即开口:“来人,备车,我要进宫见大王。” 另一边,熊槐对群臣误以为他又暴打太子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此时,熊槐正在思索赵国公子章谋反被杀带来的巨大影响。 虽然此时赵国的动荡还没有彻底尘埃落定,但赵国短时间内的衰弱,却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赵主父因公子章被杀而暴走,然后打算杀赵成为公子章报仇,那赵国还得大乱一场。 说不定,赵国内乱的事情,还会引发各国干预,甚至各国在赵国的国土上大战一场。 如此,赵国必定会彻底完了。 当然,若是赵主父当这事没发生过,那赵国也不会好过。 赵国在五国伐齐的前夕突然与齐国结盟,不仅将高唐等地交还给齐国,而且还打算迎娶齐王之女。 赵国此举,无疑是对五国联盟极大的背叛。 而五国联盟中,除了赵国强势一点,剩下的··· 宋国内忧外患,自保都悬。韩燕两国实力弱小,若是单独面对秦齐两国,这两个国家同样自保都难。至于魏国,魏国之前连败两阵,国中精锐尽丧,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而且还是全靠三晋联盟吊着。 现在的五国联盟,这是真的是在合众弱以抗两强,不,是三强。 而赵国这一次的内乱,一举让强盛的赵国虚弱下去了······ 想到这,熊槐咽了咽口水,北面原本比较清晰的局面,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了。 当然,熊槐可以确定的是,秦齐两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魏韩宋燕四国,则将沦为秦齐两国的猎物。 想着,熊槐长叹道:“赵国这一乱,寡人之前针对的齐国的计划,也跟着变了。不过,这种伤脑筋的事情,也不能靠寡人一人。” 说着,熊槐便吩咐道:“传令给刺史令,让他将赵国内乱的消息传给朝中重臣,让群臣密切关注北边各国动静,下月初一,寡人将召集朝中重臣议事。” “唯。” 后宫中。 熊槐刚回到宋夫人的宫殿中,还没说几句话,此时,一个侍者走过来禀报道:“大王,咸尹范环求见。” “范环?!”熊槐立即皱起眉头,他知道,范环来见他,肯定没好话的。 况且,刚刚才知道自己的不仅断了一条手臂,而且还被软禁起来,心中正冒火呢! 哪有时间听他瞎扯!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快,立即告诉咸尹,就说寡人乏了,让他请回吧。” “唯。” 不久,就在熊槐与宋夫人说笑间,一个使者匆匆走了过来:“大王,不好了,刚刚咸尹听说大王不见他,他就闯进宫中了。 而且,咸尹还说,他在正殿等大王,若是大王不去,他就到后宫来找大王。” 熊槐闻言愣了愣,然后怒骂道:“范环这个老匹夫,简直无法无天了。” 话未说完,此时,熊槐身侧的宋夫人已经拉住熊槐的手,笑道:“大王何必气恼,咸尹如此说,想来一定是有大事要与大王说,大王何不去见咸尹一面。” 说着,宋夫人见熊槐皱起眉头,又露出一缕悲色:“大王宠爱妾身,我心中不甚感激,但,若是因为妾身的缘故,连累大王英名受损,这绝非臣妾所愿。” 熊槐一听宋夫人之言,便叹道:“也罢,寡人这就去听听咸尹要说什么。” 大殿中。 熊槐坐在王位上,看着台下的沉默不语的范环,心中格外恼火。 他本来不想见范环的,但是范环强请,他不得不来了。 结果,等他来了,范环却坐在那什么都不说。 好像是他请范环来的一样,而不是范环找他一样。 不过,熊槐也知道,范环如此做为,一定是在等他沉不住气先开口。 一旦他先开口,那气势就弱了。 如此,等范环再开口,那就十有八九要被范环大说一通,最后还得承认范环说的对。 想着,熊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心中冷笑道:“这样的套路寡人见得多了,寡人是绝不会上当的。” 想着,熊槐立即见目光从范环身上收回,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养起神来。 接着,大殿中,熊槐闭目养神,范环神游物外,君臣相对无言。 一时间,大殿落针可闻。 一段时间后,范环见楚王始终不开口,心知今天楚王是绝对不开口了。 于是,范环长叹一声道:“大王,自我楚国迁都寿春以来,臣一直都在想一件事情。” “···”熊槐看了范环一眼,心中还不知道这次范环要说什么,便没搭理他。 范环见楚王不说话,继续道:“因寿春靠近宋国,所以臣一直都在想宋国的事情。” 熊槐:“···” “当年,宋王即位以前,宋国连连被周边各国欺凌,国土日渐沦丧,国势大衰。可宋王即位后,对内改革国政,举贤任能,大行王道,对外连连用兵,屡战屡胜。 是以,宋王即位后,胜魏败楚破齐,国土几乎扩张了一倍,成为泗上一霸。” 说着,范环看着楚王问道:“大王,不知王以为宋王贤明吗?” 熊槐闻言,看了范环一眼,点头道:“贤。” 范环一听,立即摇头叹道:“臣也以为宋王贤明,不然宋王也不能扭转宋国的颓势,并能将宋国治理的蒸蒸日上。 可是,臣心中有一疑问,那就是贤如宋王,统治宋国四十余年的宋王,声望在宋国已经高到无以复加的宋王,为何却屡屡遭到大臣的反对呢? 甚至,宋王罢黜一批大臣,又冒出一批反对的大臣,宋王杀了一批反对的大臣,然后又冒出一批反对他的大臣,宋王多次对自己的臣子举起屠刀,却无法禁止国中反对他的声音。 原本朝中非常稳定的宋国,现在却几经血腥,屡遭杀戮,以致国中上下一片混乱,大臣百姓都不知所归。 宋国糜烂至此,不知大王以为这是何故。” 熊槐看着范环:“···” 范环看了楚王一眼,见楚王沉默不语,便拱手道:“大王,臣苦思许久,今日已有所得。宋国之乱,不在于其他,而在于根基不固。” 范环言语俞加高昂的道:“臣听说:种树不重视树根,则树木必定枝疏叶枯;建高楼不重视地基,则高楼必定崩塌于未成。 所以,古时候的人,种树必定呵护树根,唯恐树根受损。建楼必定深挖地基,唯恐楼基不固。 而太子乃国家之根本,本不固,则国家衰。 现在的宋国就是这样的情况,宋王不喜太子,并屡屡刁难太子,所以,宋国群臣就无所适从。群臣无所适从,则百姓就会茫然无所归。 群臣百姓全都疑惑不解,就会导致国家混论,国家一混乱,各种歪理邪说就会冒出。歪理邪说出来了,人心就乱了。人心一乱,敌国就来袭。 如此一来,轻则国土沦丧国家衰弱,重则就跟昔日的燕国一样,一战而亡国。” 说完,范环沉重的看着楚王问道:“不知大王以为臣说的是否有理。” 熊槐此时哪能不知道,范环这是在劝说自己不要苛责为难太子啊。 只是,范环不知道的是,现在的这个局面,并不是他无心的。 此时,熊槐看着一脸沉重的范环,沉默了一下,认真的点头道:“然。”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七章 公子宪章 当夜三更时分。 熊槐并未入睡,而是站在宋夫人的房外,看着殿中忙碌的人群,听着房中宋夫人痛苦的喊叫声,心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虽然宋夫人正值二十七八的壮年,但是终究是第一次生产,而妇人的第一次生产,都是危险最高的一次。 是以,熊槐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了,但心中还是充满对宋夫人的担忧。 于是,帮不上忙的熊槐,只得在房外不断的用目光向房中探去。 良久,随着房中传来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熊槐心中一松,满心欢喜的对身侧伺候的婢女吩咐道:“快,快进去看看,看看夫人如何。” “唯。” 婢女才进屋没多久,房中走出一个怀抱婴儿的老妇。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夫人产下公子。” 熊槐从老妇手中接过幼子,还没来得及看,就向老妇问道:“夫人现在可好?” 老妇闻言,立即笑着应道:“夫人安好,请大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熊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自己怀中的啼哭的儿子。 这一看之下,却是愣了愣。 之前旺财等三子出身的时候,他都是见过的。旺财虽有些瘦,但看上去也很正常,子鼠则看上去有些强健。而子牛这个孩子,可能因为韩夫人生他时年纪太小的缘故,看上去十分瘦弱,当时他就有些担心子牛可能会夭折,所以起名为牛,便是希望能像牛一样壮硕。 而现在他怀中的这个孩子,虽然才刚刚出生,但看上去却有些胖了。 见此,熊槐笑呵呵的逗了逗小家伙:“这个小子不一般,寡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壮的小家伙。” 说着,熊槐问道:“可曾为公子称重?” “回大王。”老妇笑脸如花绽放的应道:“已经称过了,公子重九斤七两。” “这么重!”熊槐大惊,子牛刚刚降生的时候,差不多才这个小家伙一半重。 “是啊,大王,臣妾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强壮的孩子。”老妇说着,行礼道:“大王洪福齐天!” 熊槐抱着孩子哈哈一笑。 接着,房中清理完毕,熊槐立即走进房中,然后再宋夫人的床边坐下,看着宋夫人疲惫虚弱的脸庞,心痛的道:“夫人遭罪了。” “为大王生孩子,臣妾心中欣喜。”宋夫人笑了笑,然后伸出双手:“大王,孩子给臣妾抱抱。” “夫人小心。”熊槐闻言,缓缓将儿子交给宋夫人道:“这小子非同一般,九斤半重,分量可不轻。” 宋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轻晃起来。 过了一阵后,宋夫人期待的看着熊槐道:“大王,可曾为孩子想好名字?” 熊槐闻言,一手轻揽着宋夫人的香肩,笑眯眯的道:“寡人几个月前就想好了,当时,寡人就决定了,若是夫人生下公子,那就起名为驹,若是女公子,那就是起名为婵,这样起名好养活。” “不过···”熊槐看着宋夫人怀中孩子,笑着摇头道:“不过,看到这小子后,寡人改注意。这小子看上去强壮无比,虎头虎脑,而且听声音也十分洪亮,中气十足,一看就是容易养活的人,完全不必起贱名。”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寡人看这小家伙生而不凡,那就起名为宪章吧。寡人希望他将来长大后人如其名,不仅能公正严明,守护百姓,而且还能龙游四海,虎步天下。” “公子宪章!”宋夫人默默念了几声,顿时心中充满着喜悦。 她已经在楚国呆了多年,也知道许多楚国民间的传说,而这宪章正是传说中的一种,本名狴犴。 传说,宪章也是神龙的儿子,外表形似猛虎,乃是正义的化生。 楚王给赐名宪章,这无疑表明了楚王对自己儿子的极大期许与喜爱。 想着,宋夫人立即笑着谢道:“谢大王赐名!” 熊槐笑了笑,然后起身看着房中众人道:“来人,传寡人之令,公子宪章降生,寡人不甚欣喜,决定与城中父老同喜。 是故,寡人决定赐朝中大臣每人羊肉三块,酒一壶,宫中所有守卫猪肉三块,酒一壶,宫中侍者猪肉两块,酒一壶,城中百姓每户猪肉一块,酒一壶。” 此言一出,殿中侍者全都大喜的拜倒:“谢大王赐,为大王贺!” 次日清晨。 太子横一早到起来,便得到宋夫人今日凌晨产子,并且被自己的父王取名为宪章,而且,父子大喜之下,大赏全城贵族百姓的消息。 太子横得到这个消息,紧绷的内心也为之一松。 昨天父王前脚得知子青惨剧,然后夜间喜得一子,如此一来,公子宪章的出世,应该已经驱散了父王心中的难受。 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也轻松了一些。 同时,他也对父王给幼弟起名宪章感到有些诧异。 诧异倒不是因为宪章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这只是一个寻常神兽的名字罢了。 一些贵族都直接给自己的孩子起名龙,甚至初代叶公还在自己的衣服上绣上龙纹,这些都是正常的。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父王给幼弟起名竟然没起贱名,反倒起了一个神兽的名字。 这与父王以前给弟弟们起名的习惯不合。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想着,太子横便招来太子妃与公子平,吩咐道:“今日孤要代父去宗庙请罪,不便进宫祝贺,所以···” 太子横对魏公主道:“有劳夫人备上一份重礼,进宫向宋夫人表示祝贺,并代表孤给幼弟宪章礼物。” 魏公主已经知道公子子青在赵国的事迹,只是以为太子名义代父去宗庙请罪,其实是代替莽撞的公子子青去的。是以,她笑着点了点头道:“请太子放心,妾身稍后就进宫。” 此时,太子横又公子平道:“子平,你进宫后跟你祖父说说话,然后代孤向你祖父表达祝贺。” 公子平用力的点了点头:“请父亲放心!” 接着,太子横将家中事情交代完,便带着一百亲卫,在全城百姓的庆贺中,望郢都而去。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八章 江上示警 太子横离开寿春后,乘坐水师的船只,沿淮水而下,经淮阴入邗沟,然后进入江水,开始逆流而上。 一入江水,太子横顿时身心全都微微一松。 自从迁都寿春后,他便觉得倍感压抑,寿春的环境,莫名其妙的让他隐隐喘不过气来。 而且,迁都寿春后,短短大半年的功夫,他便被父王责令闭门思过三次,甚至期间还为公子平的事情大吵一架。 本来,他以为是父王的责罚让他感到压抑难受,但是,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沉思。 而沉思之后,他又觉得父王的责罚虽然让他难受不安,但每次责罚都事出有因,他自己也心服口服。 唯一没让他心服,也就是公子平的事情,还让他给顶回去了。 事后,父王也就是骂了两句,然后就过去了。 所以,他敢肯定,父王的责罚这或许会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但这却不是他不安的源头。 况且,自从迁都之后,父王深居后宫,国中事务也都下放给他了。 甚至,他想要寿郢的兵权,父王给了。他想要郢都的大权,父王也给了。 父王如此作为,他也实在是找不出半点毛病。 但是,他心中的压抑不安,却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他,楚国内部的气氛不对,仿佛暴风雨来袭一般,压抑,晦涩,不安。 而令他更不安的是,明明他已经感觉到不安了,但是,他却不知道那种令他心中不安的源头,究竟来自何方。 甚至,这种不安,连他身边的州侯、潘君、安陵君等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虽然州侯他们没说,但太子横心中知道,他们内心肯定以为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站在船头的太子横转头瞥了一眼北方,原本他最担心的子青,现在不仅断了一臂而且还被赵国软禁了。 可是,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心中的不安却没有散去。 所以,他心中不安的源头就不是子青。 想着,太子横又看向寿春城,原本他心中也担心自己可能···但现在,他身体痊愈了,但心中的不安也没有散去。 所以··· 此时,太子横长叹一声,然后没有继续想下去。 两日后,船只途经彭泽是,太子横正在船头遥望彭泽盛景。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江水上游传来,并清晰的传到太子横的耳中。 “天乎其南,地乎其北,而人生其间。” “咦!”太子横闻得此言,顿时惊咦一声。 天南地北,这是《伏羲易》中的说法,自从周文王推演《周易》后,《伏羲易》几乎已经淹没在浩瀚的时空之中,也很少有人说天南地北了。 当年他跟随太傅环渊修学时,曾听环渊讲过《伏羲易》,所以他才知道天南地北的来源。这是上古时期人们对天地的认知,而现在的人,知道天南地北的,已经很少了。 据太子横所知,现在《伏羲易》还流传的地方,就只剩下四个地方了。 其一是周室。其二便是楚国,而且楚国的《伏羲易》,也是从周室那里得来的,是当年周室内乱,由王子朝带来楚国的。其三乃是伏羲的后裔任国,而任国···这是一个当今世上现存最古老的国家,具体有多古老,这已经久远到不可考据了。 最后便是齐国的稷下学宫,而齐国的《伏羲易》,也是从任国那里获得的,当年齐国建学宫,任国作为齐国的属国,便在齐国的要求下,献上祖传的《伏羲易》。 而当今天下,除了那个只剩下一座城的任国公室还在专治《伏羲易》,其他地方,包括楚国在内,全都主修《周易》,也有极少的人,也会涉猎《伏羲易》。 而《周易》本来就难懂,在修治《周易》的同时,还涉猎《伏羲易》的,无不是当世闻名的大贤。 太子横知道的,柱国唐昧当年就曾到楚国王室藏书殿中抄录过《伏羲易》,而且还曾去任国交流过。 想到这,太子横立即转身向上游望去,却见上游只有一叶扁舟正飞驰而下。 此时,前方又传来那洪亮的声音: “天乎其高,地乎其厚,而人主其内。 天虽高,然斗转星移,其变多矣。 地虽厚,然沧海桑田,其不可久。” 须臾间,那一叶扁舟便到了太子横所在战船的前方不远处。 此时,太子横看到那小舟上有一个渔夫打扮的人在大声高呼,立知这渔夫便是那通晓《伏羲易》的大贤。 想到这,太子横立即向那渔夫拱手高呼:“贤者可否上船一会,在下欲向先生求教!” 那小舟上的渔夫闻言,只是冲太子横拱了拱手,然后大笑着摇橹而下,接着,经过太子横所在的大船时,再次高呼道: “故,圣人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是以,不知天变者,其不可久,不知地变者,其不可持。 天地变而不知,则其死之将至矣。” “死之将至?”太子横脸色一变:“这是说给我听的吗?这说的是我吗?” 想着,太子横连忙向那渔夫看去,正欲再次相邀,却发现那渔夫的小舟去势极速,转眼就只剩下一个背影,然后便在江水的波涛中隐去了身形。 见此,太子横遗憾的道:“路遇大贤,失之交臂,未能与之语,可惜可叹。” 数日后,太子横抵达郢都,还未下船,便见自己太子府的守将潘信,正满脸疲惫的在岸上等候。 太子横一怔,快步走下船。 “太子!”潘信快速喘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一个木盒:“州侯与家兄让臣日夜兼程前来传讯,请太子过目。” 太子横不动声色的接过木盒,然后从中拿出一张信函,展开一看: “宫中谣传,公子宪章生而有异,且其降生之际,大王与宫中诸人全都见殿外有龙虎汇聚,而内室之中有光彩照出。 而且,大王将早就为公子起好的名字公子驹,也改成了公子宪章。 甚至,大王其后数日,曾多次抱着公子宪章,当众议论说:‘吾儿当龙游四海,虎步天下,楚国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太子横见此,脸色大变。 此时,他瞬间想起上古圣王的降生传说,上古先王太远,但商代也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说法,而周室也有凤鸣岐山的说法。 想到这,太子横脸色一白,他想起来了,当年六国的伐楚的时候,曾有五只凤凰汇聚于楚国宗庙之上。 他也想起来了,他的父王可是得到过黑帝的眷顾的。 再加上公子宪章的传闻··· 此刻,太子横猛然间感到了莫大的危机。 万一···万一···万一父王跟周太公一样寿命悠长,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说,楚国的未来要落在宪章身上。 那···我是否要学吴泰伯一样,带着公子平与公子彘远走他方? 万一···万一父王临终的时候,像吴王寿梦一样跟我们兄弟说,楚国的希望就在宪章身上,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学吴季札的三个哥哥一样,快速死去,然后兄死弟及? 想到这,太子横心中一寒。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不久前江上哪位大贤的话: “天地变而不知,其死之将至矣!” 正文 第一千两百四十九章 鱼上钩了 另一边,赵国派来质问楚国的使者终于抵达了寿春城。 熊槐在第一时间接见了赵国使者,并再三向使者保证,公子子青参与叛乱的事情,绝不是楚国指使的,而是公子子青受到了公子章的蛊惑。 同时,为表诚意,熊槐还主动释放了赵国人质——赵王何的舅舅赵豹。 赵国使者离开楚宫后,熊槐召见了陈轸。 “贤卿,现在赵国情况如何?” “大王。”陈轸应道:“据探子来报,赵王何与齐王地会盟结束后,便返回了邯郸。而赵相赵成与国尉李兑联手,很快便控制了国中局势,邯郸迅速稳定下来。 而赵主父那边,赵主父得知邯郸大乱后,当即率军返回邯郸,并下诏让赵成去见他。 但是,赵成得诏后却并没有去见赵主父,而是上书赵主父,说他身为赵相,只听赵王诏令,不闻他人令。 赵主父闻言,勃然大怒,又顾及赵成与李兑掌握了邯郸以及原本驻守高唐的赵军,自以为实力不足,便在灵寿城中驻守,一边在中山、代地征召大军,一边招募胡人,一边联系赵国各地官吏,一边下诏给赵成李兑麾下的军中将士。 受此影响,赵国内部大乱,而且邯郸赵成李兑麾下的将士,也多有逃亡者。 赵成李兑见此,已经于半月前,带着赵王何,带着邯郸的赵军,直扑灵寿而去。” 熊槐一怔,大为不解的道:“赵成李兑竟然主动率军去了灵寿,这不应该啊?就在赵王何也站在他们那边,有赵王的诏令,但赵王何毕竟没有成年,在军中声望几近于无。 而以赵主父在军中的声望,他们难道就不怕两军对阵之时,他们手中的军队会突然临阵倒戈吗?” 说着,熊槐脑中灵光一闪:“陈卿,秦齐两国现在有何动静?尤其是齐国,此时此刻,能帮助赵成他们的,可能就只有齐国了。” 陈轸拱手道:“大王明鉴,齐王地与赵王何会盟后,齐军在第二天就进入高唐。其后,赵成从邯郸出发的同一日,齐将触子也率领二十万齐国大军往扶柳去了。” 熊槐将扶柳这个地名在脑海中转了数圈,发现他对这个地名很陌生后,便看着陈轸道:“扶柳?这是哪里?” “回大王。扶柳在巨鹿大泽东南部,原赵国东部,中山国南部,原本属于中山国,后被赵国夺取。其后,赵国攻打中山期间,赵国将扶柳等中间河水南部百里之地全部割让给了齐国,现在扶柳是齐国的地盘。” 熊槐点了点头,齐军前往中山国南部的扶柳,这摆明车马就是去帮助赵成、赵王何的。 此时,陈轸见楚王点头,又开口道:“而秦国那边,秦国听说了赵国内乱后,便再次以秦将魏冉为将,率十万秦军驻扎河东汾阴,以观魏国河东。 并且,秦国国尉司马错也率领十万秦军兵出函谷关,在焦地驻扎,以观韩国重镇宜阳。” 熊槐闻言,心中默默一算。 魏国苟延残喘,十万秦军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韩国国力弱小,十万秦军也是极大的威胁。 魏韩两国无法支援赵国,那赵主父除非能迅速搞定赵成手中的军队,而且还是不费吹灰之力招降邯郸赵军。否则,一旦面对赵成与齐军的联合绞杀,那赵主父十有八九要玩完。 想到这,熊槐看向陈轸道:“陈卿,赵国使者明日就会带赵豹返回赵国了。今晚,卿去一趟赵豹府上,然后送给他黄金百镒,就说这是寡人答谢他多年来联络楚赵两国的谢礼。” 陈轸笑了笑,应道:“是大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熊槐同样笑道:“贤卿且去,若是赵主父败了,那贤卿就去联系赵豹,就说楚国愿意支持他做赵相。” “唯。”陈轸拱手行了一礼,然后,他看到楚王的挥手示意,却并没有离去,反而露出迟疑之色。 熊槐见状,诧异的道:“贤卿还有事?” 陈轸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大王,最近在寿春城中查到一个十分不妥的消息。” “什么消息?” “大王,公子宪章降生后不久,城中谣传公子降生时天地有异象,有龙虎汇聚于宋夫人的宫殿上方,而且宋夫人生公子时,殿中有光芒照出。” 熊槐一听,笑着摆手道:“假的,宪章降生时寡人就在殿外,哪里有什么异象,哪里有什么光芒。这不过是一些愚人听说了公子宪章之名,又得到了寡人的赏赐,所以才以宪章二字牵强附会罢了。 寡人近日也在宫中听一些侍者悄悄说过,这种神秘的事情,大家都喜欢传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陈轸摇头道:“大王,百姓愚昧,牵强附会以讹传讹,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陈轸一脸沉重的道:“可是经臣再三查探,公子宪章生而不凡的消息,不是从先从宫中传出的,而是先在寿春城中谣传,并飞快的传遍全城,并向外地扩散。 然后,宫中才传出公子宪章生而有异的消息。” 熊槐一怔,立即反应过来:“消息不生于事情的中心宫中,反而先生于宫外,这说明谣言不是自然而然的生出,也不是百姓喜闻乐见自然传播,而是有人刻意传播。” 陈轸点了点头,然后迟疑的看了一眼楚王,拱手弯腰道:“大王,臣冒死以闻,在太子离都之后,城中突然传出这种消息,臣担心这事可能是冲太子去的,而公子宪章乃是他们手中的工具。” 熊槐微微颔首,认可了陈轸的说法。 他虽然早就打算费太子了,但是这个心思他可没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安排任何人主动去做,更不会拿刚刚出生的公子宪章做文章。 此时,陈轸见楚王点头,又接着道:“大王,臣闻之,贤孝如曾子,一旦连续三人跟曾子之母说曾子杀人,那曾母也得翻墙逃亡。一旦有三个人在大街上高喊有猛虎,那么大街上的人就全都会逃亡。 所以,即便亲如父子母子,一旦二人隔离,那么就会有小人进献谗言,从而使得父子不信失和,这就如同晋献公怀疑太子申生一般。” 熊槐看了陈轸一眼,知道陈轸这是在为太子进言,说他不该让太子横返回郢都。 不久前咸尹范环就曾为太子进言,现在又有陈轸,或许···不仅仅只是范环陈轸两人,还有昭雎甚至屈原唐昧他们,在太子横没表露反对变法的倾向的时候,他们的心思可能也在太子横身上。 太子横身为嫡长子,也是年纪最大的公子,果然在朝中深得人心。 想着,熊槐点头道:“贤卿所言极是,待太子从宗庙出来,寡人会让太子立即返回寿春的。” “大王英明。”陈轸拱手行礼,然后又开口道:“臣尝闻: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而后谗入之。 臣愚钝,请大王察之、思之!” 熊槐再次点了点头:“贤卿之意,寡人已知之矣。还请贤卿劳心,看看这次城中的谣言是何人散布的,寡人不能让太子受了委屈,也不能让尚在襁褓之中的公子宪章受委屈。” “请大王放心,臣这就去!” 陈轸离去后,熊槐想起暗中离间他们父子的人,不禁冷笑一声:“不管是草鱼,还是雄鱼,这鱼终于开始上钩了,而且还是一条大鱼。”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章 冷言破心 原中山国都城灵寿外,邯郸赵军大营。 此时,赵相赵成看着王位上那年仅十六岁,正与国尉李兑侃侃而谈的的赵王何,心中实在是复杂极了。 几个月前,李兑游说他站在赵王何那边,并许诺他赵相的位置。 原本,他以为李兑劝他站在赵王何那边,是出于投机。 而且,他也认为李兑也说的对,公子章强壮跋扈,有赵主父之风。 一旦公子章即位,他肯定会沦为路人的。 而赵王何则不然,赵王年纪小,手中又无权无势,只要出面并成功的保住了赵王的位置,那他就是挽救赵王的功臣,挽救赵国的功臣,再加上他赵王亲叔祖的地位,那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不是赵王的赵王。 所以,为了满足自己朝思暮想数十年的赵相位置,他被李兑说动了,站在了赵王何那边,并成功的坐上了赵相的位置。 然后,他发现自己之前想多了。 赵王何虽然年幼,但赵王在平定公子章之乱后,先让国尉李兑接管了军权(他现在还搞不清楚李兑是什么时候投靠赵王何的),然后又接收了前相国肥义的遗产,加上赵王大义在身,导致他原本想做不是赵王的赵王的心思全部落空。 虽然赵王何已经将国事全都托付给他了,但他现在只是一个赵相,权力还没肥义大的赵相。 想着,赵成看着赵王何的目光充满了异色。 之前,他是看着侄子赵主父赵雍长大的,现在,他又是看着侄孙赵王何长大的。 而这两个人,都在束发后不久便遇到了重大的危机。 而侄子赵雍解决问题,靠的是肥义与韩国。 但,侄孙赵王何却靠的是他自己。 这样一对比,赵成觉得自己即便在年轻二十岁,就算是正值盛年的时候,可能都搞不定赵王何。 毕竟,他壮年的时候,就没有搞定赵主父,而且还被赵主父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赵王何比他爹赵主父阴险多了。 想着,赵成看着赵王何越发恭敬了。 此时,赵王何与李兑说完军情,便开口道:“相国,国尉,齐军停留扶柳不前,这是想要让寡人与父王两败俱伤啊!” 赵成闻言,立即开口道:“大王,这肯定是齐国想要趁火打劫,想要再从我们身上割下一块来。毕竟,以主父的威望,若是没有齐军的帮助,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李兑也点头道:“相国言之有理,看来我们还需备上一份重礼给齐国。” “不,这样不妥。”赵王何摇头道:“之前邯郸接连发生两场大战,已经让我赵国元气有损,若是此时我们再与父王开战,那赵国必将陷入虚弱。到时,我们可能连中山国都守不住。 所以,寡人沉思许久,决定与父王面谈,说服父王放弃兵权,然后回宫颐养天年。” 赵成闻言瞬间变了脸色,他刚刚还想着赵王何比赵主父强,现在赵王何就做起了说服赵主父的春秋大梦。 要知道,赵主父还正处在身强力壮的盛年呢,怎么可能会接受回宫颐养天年的结果。 而且··· 赵成看了看赵王何那小身板,他觉得一旦赵王何出现赵主父身边,那一定是羊入虎口。 想着,赵成立即开口劝阻:“大王,主父身边小人甚众,现在主父听信谗言,已经认定是臣等谋害了公子章,他是不会听劝的。” “不。”赵王何自信的摇头道:“若是你们去劝说,那父王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寡人不同,寡人乃是父王的亲儿子,以子劝父,父王一定会听的。” 说罢,赵王何直接开口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相国,国尉不必劝了。” 说着,赵王何对赵成道:“相国,明日你随寡人一起去见父王。” “···”赵成僵在原地,以为赵王何要卖他了。 “相国放心,寡人保你安全,与你同生共死。” “···”赵成虽然不愿,但他一见赵王何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应道:“唯。” 赵王何看向李兑道:“国尉,稍后你备上一份重礼,大张旗鼓的送往齐国。并率领大军谨守军营。” “唯。” 次日,灵寿城中。 赵主父得知赵王何与赵成带着一屯将士在城外求见,先是一怔,然后又大怒道:“那逆子与叛逆不是给齐国送礼去了吗?现在齐军未来,他们就敢来见寡人!好,好得很,传令,让他们来。” 不久,赵王何与赵成来到大殿中。 礼毕。 赵主父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赵王何,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叔叔赵成,冷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叔叔,不愧是寡人的好儿子,你们竟然还有脸有胆的来见寡人。” 赵成见到赵主父后,本来就有些忐忑不安,担心赵主父杀他为公子章报仇。现在一听赵主父将自己放在赵王何前面,立即便知赵主父将自己当成了主谋。 冤啊! 赵成觉得自己冤死了。 想着,他一抬头,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侧前方那赵王何瘦弱的身躯,然后,他眼睛顿时一缩,然后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另一边,赵王何没有注意到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赵成,而是看了一眼殿中的大将军牛翦,又看了看殿中的其他大臣,面不改色的拱手道:“父王,儿臣上对得起赵国社稷,下对得起赵国列祖列宗,问心无愧,当然能理直气壮。” 与此同时,本来就关注着赵成的赵主父,先是见赵成用敬畏眼神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是想要反驳却不敢开口的模样,接着,本不该开口的赵何竟然开口了。 见此,赵主父微微一怔后,立即意识到他好像弄错了一个问题。 想着,赵主父立即大骂道:“逆子,还敢狡辩,你随寡人来。” 说罢,赵主父立即起身向侧殿走去。 赵王何闻言,也跟着向侧殿走去。 侧殿。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良久,赵主父用陌生看着面前的赵王何,问道:“为何要杀你哥哥,他已经失败了,你完全可以放他逃亡国外的,他可是你哥哥啊!” 赵王何看着自己面前的父王沉默了许久,认为要说服父王,绝对不能巧言令色。 于是,他实话实说:“若是父王你不偏心,儿臣自然愿意放大哥出国。 但,大哥身为代君,大哥之师大将军牛翦又手握重兵坐镇中山,儿臣为赵国考虑,不得不如此。” “寡人偏心。”赵主父哈哈笑道:“寡人已经让你即位为赵王了,将整个赵国全都给你了,你竟然会认为寡人偏心,这是寡人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赵王何看着有些疯狂的赵主父,听着耳边传来的疯笑声,认真的点了点头:“不仅儿臣是这样想的,兄长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都认为父王你偏心。” 此言一出,赵主父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父王,十年前,兄长还是太子,是一个受尽苦难、身强力壮、众望所归的太子。在兄长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在群臣的反对浪潮中,父王因为母后的一句话,就废了兄长的太子之位。 从那时起,兄长就一直在心中认为父王你偏心。” 说着,赵王何看着沉默不语的赵主父笑道:“当然,兄长不敢说父王你怎么怎样,也不敢对父王你怎么怎样,但是,兄长却敢对儿臣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稚子如何!” 赵主父闻言,心中一痛,眼中也微微发酸。 此时,赵王何见赵主父不开口,便继续道:“一个人得到他不应该得到的东西,那他一定会有祸患;而一个人失去他不应该失去的东西,那他心中一定会有怨恨。 所以,从儿臣即太子位的那一天开始,赵国失去了两个人,一个是疼爱弟弟的好兄长,一个是崇拜兄长的好弟弟。 而后,等儿臣即赵王位,赵国便多了两个人,一个失去所有且满怀仇恨的恶毒兄长,以及一个得到所有却日夜恐惧的羸弱稚子。” 说到这,赵王何看着赵主父笑道:“父王可知,这十年来,儿臣是怎么过的?” “子何你···”赵主父看着脸上还留有惧色,仿佛还未从回忆中缓过劲来的赵王何,顿时心如刀绞,然后说不出话来。 “父王,你可知道,这十年来,儿臣最轻松的日子,便是父王你率军出征的时候。因为父王你每次率军出征,都会带着兄长一起走,而兄长一走,儿臣就不必再面对兄长那恶毒的眼神了。 而只要兄长待在邯郸一日,儿臣就常常于睡梦中惊醒,甚至寝食难安。 十年来,随着儿臣一天一天的长大,兄长对儿臣的仇恨与怨毒也一天一天的增长。 等到儿臣十二岁的时候,儿臣已经明白兄长仇恨我的根源所在,所以,从此以后,儿臣再也没有再向兄长示好,因为儿臣知道自己的任何是好都没用了,甚至将赵王之位还给兄长也没用了。 不过,儿臣也曾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等到儿臣行冠礼后,只要父王不幸,那儿臣不会对兄长下手,而是会像父王对待相国成那样对待兄长。 因为这是儿臣还有父王欠兄长的。” 赵主父听到这,心中微微一暖,但··· “可是···”此时赵王何话锋一转,用冷漠的眼睛看着赵主父道:“可是就在不久前,儿臣从老师肥义哪里得知,大王要立兄长为北赵王。 此事虽然失败,但父王你还是将兄长呆了多年的代地封给了兄长。 父王你可知你封给兄长的不是代地,而是给了兄长一个机会。” 赵王何冷笑道:“从那时起,儿臣就知道,儿臣与兄长之间,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只能活下一个。 而导致我兄弟反目,甚至势不两立的,不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这一切的一切,其背后的根源都在父王你这里。 因为你的偏心,因为你的儿女情长,让我们兄弟二人走上不归路。 最终导致儿臣与兄长在邯郸血战四日,将士百姓死伤惨重,甚至兄长也死了。” 此时,赵王何看着沉默不语又面色苍白的赵主父,接着道:“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 所以,兄长虽然是死在儿臣手中,但杀兄长的那个人,却是父王你啊!” 赵主父听到这,顿觉赵王何的话如同一把尖刀一般,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心口,然后···一刀两刀三四刀······ 然后,他的心都碎了。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一章 父子合流 良久。 赵主父收敛心中的哀色,然后抬眼看了赵王何一眼。 只是,他一看赵王何那冷漠的脸庞,便立即移开目光,不忍再看。 顿了顿,赵主父又哀叹道:“那相国呢?你为何要杀相国?相国可是对你忠心耿耿,而且,相国不仅是你的老师,他也是寡人的老师。虽然相国是寡人的臣子,但是寡人一直都像对待父亲一样对相国。” 赵王何闻言,本想说相国肥义是被公子章杀死的,但面对自己父王那哀伤的双眼,这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良久,才措辞道:“父王,相国忠义,是为了保住邯郸,所以才死战不退力战而亡的。所以,相国是为了赵国,为了寡人而死的” 赵主父摇了摇头,痛心道:“是你将相国卖给了赵成。” 赵王何又沉默了一下,木然道:“儿臣对不起老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若是相国在,他一定能帮你稳定朝纲,而赵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混乱。” “父王,兄长势大,又是嫡长子,在朝中又有极高的声望,而儿臣只是一个还未行冠礼的年幼赵王。若是老师不死,那邯郸城中那些信奉立嫡立长,信奉国赖长君的贵族,就极有可能会倒向兄长。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邯郸血战,就不是短短四天了。说不定等父王从曲逆回到邯郸,邯郸的血战还没有打完。 所以,为了尽快结束内战,唯有老师战死,这才能让朝中重臣贵族与兄长决裂。” 此时,赵主父看着赵王何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不禁悲从心来,用陌生的目光看着赵王何,问道:“子何,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王何面无表情的应道:“父王,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所以,父王要问儿臣为何变成如此,那儿臣只能说,是父王将儿臣变成了这样。” “···”赵主父闻言,顿时失声,无以应。 赵王何见赵主父没有说话,他也沉默了下去。 一时间,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赵主父再次开口问道:“赵成乃是先王的亲弟弟,当年寡人年幼的时候,就对寡人虎视眈眈,信赖相国与韩王相护,没给赵成任何机会,寡人才得以活到行冠礼亲政。 现在,赵成有了救赵平乱大功,又被你任命为相国,一旦寡人不在你身边庇护你,你将如何自处?” 赵王何奇怪的看了自己父王一样,不知道他说得不在自己身边庇护自己是什么意思。 于是,赵王何迟疑道:“自要父王跟儿臣回邯郸,然后在王宫中颐养天年,那赵国自会安定下来,不会再发生任何动乱。” 赵主父摇了摇头,再次问道:“若是寡人不在,你该如何自处?” 赵王何一怔,迟疑的看着赵主父,应道:“父王,国尉李兑是儿臣的心腹,有他在足以制衡赵成。况且,赵成六十有余,而儿臣年仅十七,赵成已不足为患。” 赵主父依旧摇头:“不妥,那李兑寡人也知道,他曾经也是赵成的心腹。” “将军信期,乃是父王与相国为儿臣挑选的王城守将,儿臣将邯郸托付给了信期将军,他必能保邯郸无虞。” “善!”赵主父这才点了点头,然后,他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问道:“那你对四国以及秦齐楚等七国怎么处理。” 赵王何应道:“燕国对齐国有亡国之恨,所以儿臣打算将曲逆、武等百里之地归还给燕国。韩国乃是赵国世交,只需一个使者便足够了。魏国元气已失,他只能求着赵国。而宋国那边,儿臣打算召回宋相仇液,将宋国抛给齐楚两国。 至于楚国,儿臣只是软禁公子子青,并没有追责公子子青谋反之罪。以楚赵两国百年交好,加上两国并不接壤,楚国将成为赵国的援手。 而秦齐两国,秦国出关道路较少,主要都在魏韩两国那边,所以,秦国只需派出一员重将防守便可。而齐国,儿臣行冠礼后会迎娶齐王之女为后,加上赵国元气还在,齐国必不会轻辱我赵国。 这次齐国停兵扶柳不前,就是齐国没有把握的明证。” “善!”赵主父再次点了点头,又问道:“寡人打算废相国之位,分相国为左右丞相,以赵成为右丞相,以楼缓为左丞相。” 说着,赵主父看着赵王何问道:“大王以为如何?” 赵王何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儿臣愿听父王诏令。” “将军赵袑,精通兵事,多有战功,寡人欲以赵袑为大将军,大王以为如何?” 赵王何更加古怪的看着自己的父王,他知道,现在的大将军乃是牛翦,若是父王任命赵袑为大将军,那牛翦呢? 想着,赵王何点了点头:“善!” “将军许钧熟知兵事,多有战功,寡人欲以许钧为上将军,大王以为如何?” “善。”赵王何再次点了点头。 “善!”赵主父笑了笑,然后冲赵王何挥了挥手:“大王你回去吧!” 赵王何一怔:“父王不愿再回邯郸?” 赵主父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赵王何见此,迟疑了一下,然后离开侧殿,接着,他便带着赵成离开灵寿城。 二人回到赵军大营,赵成迟疑许久,本想询问赵王是否说服赵主父,但他看着赵王何凝重的脸色,却什么都不敢问。 另一边,赵主父在赵王何离开后,又在偏侧沉默了许久,然后离开偏殿,召集群臣下令道:“传诏:大将军牛翦身为公子章之师,不能劝阻公子章,反而还与公子章密谋反叛,其罪当诛。然,寡人念及其多有战功,免其一死,剥夺其大将军之位。” “诏令:相国赵成平乱有功,但其身为国尉,不能提前发觉公子章叛乱一事,以致邯郸乱起,血战四日,国人多有损伤。故而,寡人决定废除它相国之位,转任右丞相。” “诏令:大臣楼缓,贤,有功,升左丞相。” “诏令:赵王何年有十七,已长而壮,当行冠礼。是故,寡人决定以右丞相赵成为正使,以大将军赵袑为副使,以宗正赵启为祝官,一月后,在宗庙为赵王何行冠礼。” “诏令:寡人失德,不能使赵王兄弟相亲相爱,反而使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并连累国中父老,此寡人之罪也。 寡人无德,羞,不能再见国中父老,是以,寡人决定将国中事务全部交给赵王何,从此不再理事。” “诏令:寡人羞愧,无颜再见历代先王,是故,寡人决定立即停止修建寡人之陵寝。” 此时,赵主父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传召给大王,寡人不以先君襄子为鉴,恣意妄为,以致赵国大乱,此寡人之失。是故,还望大王以寡人为鉴,不要犯下寡人同样的错误。” 这些诏令一下,整个灵寿城顿时一片大乱。 但,因为赵主父还在,因为左丞相楼缓、大将军赵袑、上将军许钧等人也在缘故,灵寿城很快又稳定了下来。 然后,诏令传到城外赵军大营,赵王何沉默了一下,然后也下诏:“代君谋反,罪大恶极,是故,寡人决定废其代君封号,并收回代地,其虽死,然其妻子尚在,故将妻子全部贬为庶人。” 赵主父听到赵王何下诏的消息后,长叹一声,然后又下诏道:“代君谋反,其妻子同罪,虽被贬庶人,但不能抵其罪。故,寡人决定将代君正妻以及其三个子女,全部流放胡地。” 次日。 赵主父带着三千胡人组成的单骑大军离开灵寿城,然后一路向北而去,在楼烦王的领地中接走公子章夫人子女后,便继续往北而去,直到深入北地,不知所踪。 代地代君府上。 乐毅得到灵寿城传来的消息,便找到赵奢道:“现在主父已经走了,夫人与世子全都被贬庶人流放北地,而且连大将军也被罢黜了。若是我们继续呆在赵国,不是被大王以不能辅佐劝解代君的名义处死,便是跟大将军一样,免除所有职位,然后返回家中等死。 然后,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名留青史,才不负此生。” 赵奢一听,点头道:“然!不知乐子有何见教?” 乐毅道:“不久前,在下曾出使燕国,与燕王语,甚欢。如今燕王在燕求贤若渴,所以,在下打算去燕国。” 赵奢叹道:“唉,吾亦知燕王贤,同去,同去。” 说罢,二人简单的收拾了行礼,便一同出走奔燕。 另一边,赵国邯郸。 鹖冠子得到灵寿的消息后,感叹道:“虽然赵国内乱已平,但赵国却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说着,鹖冠子看着庞爰道:“为师打算返回楚国,不知你有何打算。” 庞爰立即拱手道:“学生愿追随先生,先生去哪,学生就去哪。” “善。” 齐国临淄。 当齐王地得知赵主父与赵王何没打起来后,不禁大失所望,然后,他便吩咐道:“传召给将军触子,让他立即率军北击燕国,寡人要给燕国一个狠狠的教训。”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二章 生子当如孙仲谋 赵国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得天下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那个名镇天下的赵主父,竟然就在盛年之时,远走北地不知所踪了。 天下人更没有想到的是,赵国内乱的最后赢家,竟然是那个十七岁就行冠礼,然后从幕后走到幕前的赵王何。 一时间,天下人全都推测查探这个年仅十七岁的赵王何,究竟有何能耐,竟然能让英明神武如赵主父,也心肝情愿交出赵国大权,并提前为他行冠礼,让他亲政掌权。 但无论怎么推测,赵国的内乱却是随着赵主父的认输而消弭于无形。 楚国寿春。 当熊槐从陈轸口中得知此事后,也是大吃一惊,他同样也没想到,赵国的内乱会以这样的结果收场,他更没想到,赵主父还有自我流放出走的这样的操作,以让赵国危机化解于无形。 想着,熊槐沉吟许久,然后看着陈轸道:“陈卿,这赵王何是何许人也,知北涯之中可有他的信息,是否了解他的喜好、厌恶、性格、才能等等?” “大王,臣无能。”陈轸拱手请罪道:“因为赵王何年幼且一直深居王宫的缘故,臣并没有重点关注赵王何,加上我们在赵王宫中的探子太少,所以我们得到的赵王何的消息也甚少。 目前,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我们仅知道,赵王何爱读书,而甚少结交他人,他最亲近的人,乃是其弟平原君赵胜。 不过···” 此时,陈轸略微沉重的道:“不过,根据灵寿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赵主父之所以做出那么出人意料的决定,是因为他在下诏之前曾与赵王何进行一场秘密交谈。 这场交谈的内容,旁人已经无法得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正是因为这场交谈,让赵主父的态度发生惊天转变。 由此,臣可以确定,赵王何必定口才惊人或者谋略过人。” 熊槐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虽然他对赵王何这个名字非常陌生。 但是,平原君这个名号,还是有所耳闻的。 甚至,完璧归赵,将相和等小学时候学的课文,他现在还记忆犹深。 从他大胆启用太监门客蔺相如的事迹来看,他的眼光与用人方面,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此时,陈轸见楚王点头,又沉思了一会儿,在楚王回神后,又开口道:“大王,还有一事,之前我们本以为是赵成联合李兑操纵了赵王何。 但是,根据灵寿传来的消息,赵王何与赵成去灵寿城见赵主父的时候,二人只带了一百将士。 而众所周知的事,因为公子章被乱箭射死,还有以赵国为首的五国联盟分崩离析的缘故,赵主父已经恨赵成入骨,甚至还下诏让赵成去见他,但赵成没敢去。 所以,既然赵成不敢奉召去见赵主父,那他也一定不敢只带这区区百人,就与赵王何一同进入灵寿城见赵主父。 所以,臣大胆推测,赵王何与赵成去见赵主父的事情,一定不是赵成主导的,而是赵王何主导。 而赵王何能在大军之中,让不敢去见赵主父的赵成,跟着他去见赵主父。 这就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灵寿城外的赵军,恐怕不是被赵成控制的,而是赵主父控制的。 而通过赵王何让李兑统领大军的情况来看,恐怕我们原本以为的李兑跟赵成勾结的事情,完成只是我们的臆想,是错误的。 真正的情况是,李兑是赵王何的人。 故而,臣推测,之前平定公子章之乱,恐怕不是赵成与李兑操纵赵王何,以借君王名义平乱。而是赵王何操纵赵成李兑二人,先用平原君代替自己,然后以他自己与相国肥义为饵,引诱公子章动手,然后趁机除掉公子章。” 熊槐愣了愣,他刚刚听陈轸禀报赵国的情报的时候,只是隐隐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惊叹于赵王何的胆大,还没有通过此事与之前的邯郸内战联系在一起。 现在一听陈轸禀报,他立即反应过来。 虽然陈轸的推测很大胆,但···熊槐默默推算了一番,恐怕陈轸说得没错。 想着,熊槐心中对赵王何的评价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最重要的是,赵王何今年才十七岁··· 想到这,熊槐突然想起一句话来:生子当如孙仲谋。 二人又议论了一阵赵王何后,熊槐下令道:“传令,让朝中重臣立即进宫议事。” “唯!” 不久后,群臣聚集大殿。 熊槐让陈轸将赵国的情报告知群臣,等群臣回过神来,开口道:“诸卿,赵国内乱,赵王何初掌赵国,齐赵联盟,五国联盟土崩瓦解,而齐国大举进攻燕国,且秦魏韩三国战云密布,随时都要爆发大战。 值此天下大乱之际,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众人早就得到赵国内乱的消息了,虽然他们也没想到赵国最后会演变成这样,但好在他们也有准备。 此时,昭雎最先开口道:“大王,赵国离我们太远,无论是赵国强盛还是衰弱,短时间内都不会影响我们楚国,与我们楚国无关。所以,臣以为,对于赵国,我们只需交好便可。 是故,臣建议,大王立即派出使者去祝贺赵王何行冠礼,并祝贺赵成楼缓二人担任赵相。 至于齐国伐燕···” 说着,昭雎冷冷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既然齐国刚搞定赵国,就去搞燕国,那我们只需在一旁看着便好,即便燕国派人来求援,我们也不必出兵救援,只需派出使者调停便可。 而秦魏韩三国那边,臣以为我们虽然不参与三国战事,但应该在出兵以外的地方扶持魏韩两国,以限制秦国。” 昭雎话音一落,主持变法的屈原立即跟着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如今我楚国变法正急,对于各国纠纷,当以不变应万变。” 此时,柱国唐昧将放在昭雎身上的目光收回,然后拱手道:“大王,令尹所言极是,但臣有一个不同的看法。 那就是关于秦魏韩三国,臣以为,虽然因为赵国内乱的缘故,五国联盟已经土崩瓦解,但是,赵国依然实力犹存,而且三晋联盟也没有彻底破碎,魏韩两国还需要向赵国借力。现在只是因为赵国内部不稳,所以三晋才无法合力对外征战罢了。 所以,臣以为,以秦国的实力,面对三晋这个强大的对手,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现在齐赵两国结盟,一旦秦国逼急了三晋,三晋完全可以向齐国求援,如此,秦国必定不是对手。 而以我楚国目前的形势,短时间内不宜插手外事。 故,臣以为,对于秦魏韩三国之事,我楚国完全不必参与。”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三章 一急一缓 熊槐听到唐昧的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昭雎与唐昧的意思。 昭雎一直深恨齐国。 而现在,在齐王地的自负下,齐国内部的两条大腿,田氏宗亲这条腿已经断了,而稷下学宫这条已经断了一半,齐国内部乱象已经显露。 所以,昭雎建议不管齐国对其他的国家的攻伐,甚至还要暗中推波助澜,其目的就是让齐国将周边所有的国家全都得罪了,然后联合各国讨伐暴齐。 至于扶持魏韩两国,其目的除了限制秦国外,更重要的是排挤秦国,然后让各国的怒火集中在齐国身上,以方便伐齐。 但是,昭雎的计划有两个极大的缺陷。 其一是排挤秦国容易,但如何保证秦国在各国伐齐之时,不会趁机出兵攻打各国后方呢?齐国一出兵,那一棍子打死齐国的计划就会破产,战事必定会演变成持久战。 而,熊槐自己决定,他可能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 其二是,过早的推动各国伐齐,这···楚国还没有做好准备。 想着,熊槐不禁用眼睛瞥了一眼昭雎。 昭雎的建议快则快矣,但缺陷明显,以昭雎的才能,应该不会提出如此急促的建议才是。 想着,熊槐心里微微一突。 而唐昧的建议则更合熊槐的心意,他的计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秦齐两国合力削弱三晋,然后逼三晋向齐国求援,让齐国出手限制秦国。 至于为什么不是三晋向秦国求援限制齐国,其实很简单,秦国一向都是虎狼之国,对三晋的威胁远远超过齐国。 当然,更主要的是,齐赵两国结盟,在赵国还没有解决内部问题的情况下,赵国是不会与齐国翻脸的。 而赵国依然还是三晋的主导者。 所以,只要齐国出手限制秦国,齐秦两国必定反目,甚至,若是操作得当,还可以让秦国恨上齐国。 如此,一旦各国反齐联盟成立,还可以将秦国拉上战车。这样,一个可能在背后扯后腿的国家,就将成为自己的助力。 最重要的是,有了秦国这个搅屎棍在三晋后面搅风搅雨,可以推延各国联合反齐的时间,给楚国足够的时间稳定内部,推动变法。 对于昭雎与唐昧给出的方略,熊槐自己十分倾向于稳妥的办法。 按他的意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一击必中,不给其他国家任何机会。 另一边,昭雎见唐昧反对自己关于秦魏韩三国的策略,而楚王似乎也认同唐昧观点的样子。 见此,他心中一急。 唐昧的办法好是好,但太慢了,也忘记了楚国自身的情况。 他最担心的就是,楚国可能已经没有那么长时间可以等了。 从最近楚王对太子的态度,他分明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 若是楚王继续这么对待太子,那太子一定会与楚王离心的。 太子横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同样也监国多年,镇守郢都的景阳乃是太子好友,寿郢的两万楚军也在太子手中,这股实力已经非同一般,而且还要朝中群臣的认可。 而楚王的其余公子,也就一个公子旺财刚刚成年,还无法承担起国家大任。 一旦楚王与太子反目,那楚国极有可能会演变成宋国那样,举国分成两派,楚王一派,太子一派。如此,楚国能自保不被他国攻击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实力去攻打齐国呢? 而如果,楚国发生赵国刚刚发生的事情,那楚国就遭了。 想到这,昭雎看了唐昧一眼,然后又用眼睛的余光看了后侧的公子旺财一眼,然后拱手道: “大王,臣以为柱国之言不妥,一旦我们不管魏韩两国,以魏国元气大伤的情况,以及韩国实力不足的情况,那么秦国十有八九会彻底突破三晋的封锁。 臣担心,如此一来,三晋会遭到秦齐两国的联合绞杀,然后元气大损。而秦齐两国为了瓜分三晋,恐怕会展开深入的联盟。 秦齐两国联合,一东一西相互呼应,这对我楚国乃是大大的不利。” 唐昧闻言,立即反驳道:“令尹,你太低估三晋的力量了,以三晋之力对抗齐秦联盟,或许不是对手,但也不会出现大溃败。 而且,秦国乃是虎狼之国,一向不与关东各国交往,三晋对秦国的警惕远超齐国。所以,一旦出现秦国势大的情况,或者秦齐两国两强并立的情况,那么以三晋的情况,他们一定会先重礼行贿齐国,然后连齐抗秦的。” 熊槐听到这,立即有了决断,先轻咳两声打断昭雎唐昧的争论,然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没说话的左尹甘茂:“左尹,卿在秦多年,熟知秦国实情,不知卿以为,若是秦国东出,情况会如何。” 甘茂闻言,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王,如今秦国已经控制魏国河东的汾阴等地,并且也控制了韩国的焦城等地,其实三晋对秦国的封锁,已经出现了缺口。 但是,对于秦国东出的事情,臣以为以秦国之强大,依然不容乐观。” “哦?”熊槐一怔,注视着甘茂:“左尹,愿闻其详。” “大王,秦国伐魏,那就只能渡河走河东地,所以,臣以为秦国夺取魏国河东,乃至蒲阳等地,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是,其后,秦国就将面临险地上党。 上党之地,地势险要,且被赵魏韩三国瓜分,秦国攻其一,则唇亡齿寒的其他两国必定出兵救援。 如此,秦国以一国之力攻打坐拥险要雄关的三晋,则必定会头破血流而无功。” 咽了咽口水后,甘茂接着道:“而韩国那边,秦国一旦东出函谷关,必定能横扫渑池新城等地。然后,秦国就将面临韩国重镇宜阳。 宜阳乃是韩国故都,池深墙高,易守难攻。而且,宜阳还有韩国最大的铁矿,最大的冶铁作坊,最多最优秀的工匠。所谓天下强弓劲弩利剑皆出于韩,说的就是宜阳,失去了宜阳,韩国就失去了自保的根基。所以,宜阳对韩国而言,不容有失,而三晋也不会坐视秦国夺取宜阳之地。 是以,臣料定,若是秦国攻打宜阳,三晋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而韩国的宜阳铁军本来就是一支劲旅,除非秦国全力以赴,否则秦国将难以攻克宜阳,而秦国全力以赴,只要赵国给予援手,那秦国很难会有成果。” 熊槐听到这,则直接开口道:“既然秦国东出并不容易,那我楚国也不必干预了。” 此时,唐昧听到甘茂说秦国东出并不容易,而楚王直接宣布不干预后,略一沉吟,便拱手道:“大王,公子富(公子旺财字富)已经行冠礼,但尚未婚配,臣听说这段时间大王与夫人一直在为公子富挑选良配。” 此时,在群臣后侧的公子旺财一听,顿时不解的看向自己的老师唐昧,不知道唐昧在说国家大事的时候,突然扯到他的婚姻干什么,这走题走得太远了吧。 “不错,是有这回事。”熊槐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公子旺财后,目光转向唐昧,笑道:“柱国身为旺财之师,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唐昧笑道:“大王,秦楚两国世代联姻,现在太子之妻乃是魏公主,而大王诸公子还未有秦妻者。 而公子富之母本来就是秦公主,与秦国有亲,乃是联姻秦国的绝佳人选。 是以,大王何不为公子富娶一位秦女为妻,以续秦楚之好呢!” 熊槐听到这,已经明白过来,这次联姻的目的,其实是加深秦楚两国的关系,并让秦国放心大胆的攻打魏韩,并且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魏韩两国。 同时,这也是担心秦国东出失利,所以才扶持秦国。 而扶持秦国的目的,则是担心秦国不能给三晋太大的压力,如此,则不能瓦解秦齐联盟。 当然,熊槐已经想到了之后的伐齐之战,一旦楚国大破齐国,那这个猛虎出笼的秦国,则将为楚国分摊相当大的压力,毕竟秦国出关的路就那几条。 只要秦国出关,那第一时间面临秦国压力的,那十有八九就是魏韩两国。 只要楚国获取齐国大部分领土,得到齐国的财富土地人口,那即便是秦国猛虎出笼,那也已经晚了。因为,时间已经站在楚国这边了。 所以,现在已经到了放秦国出来的时候了! 想着,熊槐立即笑道:“善,柱国言之有理!” 唐昧笑道:“大王英明。” 接着,熊槐看着三闾大夫屈署道:“贤卿,有劳你走一趟秦国,为公子旺财说一门亲事。” 屈署立即拱手应道:“唯。” 此时,大殿中群臣见楚王与唐昧三言两语间为公子旺财确定了联姻方向,不禁愣了愣。 而昭雎与甘茂两人还大有深意的看了唐昧一眼。 此时,昭雎见楚王已经决定采取唐昧的办法了,心中默默一叹,然后他看了看楚王,又看了看殿中群臣,最后瞥了一眼公子旺财。 而后一咬牙,在群臣诧异的目光中,走到大殿中间,拱手道:“大王,臣有话说!”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三章 示警鄢陵 熊槐骤然听到昭雎开口,顿时一怔,然后有些诧异的看向昭雎。 自己已经拿定主意了,难道昭雎还会强行进言吗? 这可不合昭雎稳妥的性格啊! 当然,今天昭雎给的建议,就业不合昭雎以往的性格。 难道昭雎转性了? 虽然有些诧异,但熊槐还是面色如常的问道:“令尹请讲。” 此时,昭雎长叹一声,语气极为沉重的道:“大王,臣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思索赵国的事情。不久前,赵国合五国之师,西伐秦,东伐齐,两战两胜,天下莫能与其争锋,这是何等的威风啊! 但是,赵国的事情还没有达到顶点的时候,就于半路崩溃,甚至连贤明英武如赵主父,也不得不出走他方。 这是何等的可惜啊!” 说到这,昭雎看了看王位上的楚王,缓缓开口道:“臣愚钝,曾独自思索赵国大业崩溃的原由,思之良久,窃以为,这是赵主父以一人之私,罢黜身为嫡长子的公子章而立赵王何的缘故。 舍弃年纪大的,群臣归附的,而立那个年幼的,群臣不认可的,这就是动摇国本。 世人都说,匹敌,乱国之源。 是以,臣从赵国衰败的事情,知道废长立幼,这是国之大忌,也是乱国之本。” 说着,昭雎拱手道:“大王,不知你以为如何?” 熊槐一怔。 之前咸尹范环强行进宫来说过这事,陈轸也曾为此开口,但他们都是独自进言的,而昭雎竟然在群臣面前说这事了。 另一边,昭雎说完后,没等楚王开口,便转身看向唐昧道:“柱国,你以为如何?” 唐昧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令尹竟然以为我提出那个建议是为了公子旺财! 想到这,唐昧立即拱手道:“令尹所言极是。” 说罢,唐昧向楚王拱手拜道:“大王,臣亦以为,废长立幼,这是赵国衰败的根源。” 此时,人群之后的公子旺财,看了看昭雎,又看了看唐昧,他已经知道令尹昭雎的意思了。 于是,他亦行礼道:“父王,儿臣也以为令尹说的对,废长立幼,乃是赵国衰败的根源。” 公子旺财话音一落,熊槐看了看公子旺财,又看了看昭雎,最后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群臣,笑道:“寡人也赞同令尹的看法,废长立幼,这正是赵国衰败的根源。” 昭雎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朝后,熊槐沉吟许久,再次下令道:“太子代寡人去宗庙向历代先王请罪,也有一段时间了,太子乃一国之本,久在外地,不妥。 传召给太子,让他从宗庙出来后,立即返回寿郢,不要在外呆久了。” ······ 太子横进入楚国宗庙半月后。 这一日,一个看上有些黑瘦,但气度非凡的人走进鄢陵城,然后直奔鄢陵君府邸。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来访,请鄢陵君一见。” 守门的人见来人满身贵气,不敢怠慢,立即应道:“请先生稍后。” 不久后,来人被人引进大厅,早已在大厅等候的鄢陵君一见来人,顿时脸色大变,然后看了看左右,立即定了定神,对厅中伺候的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诺。” 下人一走,鄢陵君立即变脸,喝道:“龙舒君,你不是逃亡国外了吗?还回来干什么?为何还公然来我这?难道你就不拍我将抓起来交给大王?要知道,大王可是悬赏了千金来抓捕你。” 不错,这人正是鄢陵君的好友,之前江淮叛乱的领导人之一,临阵逃亡不知所踪的龙舒君。 龙舒君见自己被认出来,没有任何慌乱,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又哀叹道:“在下虽逃亡国外,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想起我的大部分老弱族人全都惨死在淮水之畔,我就心中悲痛,彻夜难眠,所以我就回来祭奠我的族人。” 鄢陵君一听,看着原本那个白净健壮的龙舒君,变成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模样,顿时深表同情的道:“对于你的遭遇,我心中也很难过,这样吧,我赠你百金,让你去国外做一个富家翁。 若是可以,你别再回国了,大王一直没有取消对你的通缉,国内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多谢君之好意!”龙舒君拱手一谢,然后摇头道:“但我这次来找你,却不是向你求助的,而是向你示警的。” “示警?”鄢陵君一怔。 此时,龙舒君突然将目光转向东方,凝重的道:“鄢陵君,你可知一年前,我们十七位封君为何突然谋反?” 鄢陵君又一怔:“上欺大王,下虐百姓,大王逼迫,不得不反。” “对,也不对!”龙舒君满心都是苦涩,悲痛的摇头道:“虽然我们是反了,但我们最初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起兵谋反。 甚至,即便是大王冤枉我们报复阴陵君,并将阴陵君灭门,还夺取了阴陵君百姓,我们也没想过谋反。君知道的,大王冤枉我们的时候,我们还曾动员整个江淮的力量,去寻找阴陵百姓的消息。 直到后来,大王派出廷理来江淮,在我们即将步入阴陵君的后尘的情况下,我们为了自保,才不得不反的。” 鄢陵君看着一脸痛苦的龙舒君,微微点了点头。 这事不仅他也知道,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当初龙舒君他们差不多将整个江淮给翻了过来了,但却没有找到阴陵的百姓。 甚至,直到现在,阴陵百姓的下落,也是一个谜团,是所有楚国贵族都百思不解的谜团。 此时,龙舒君面色逐渐狰狞,带着一股恨意道:“鄢陵君,你可知道,那多达数万人的阴陵百姓去哪里了?” 鄢陵君脸色一变,诧异的道:“龙舒君,你找到那些百姓了?”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龙舒君语气冰冷的道:“不久前,我逃亡洛邑的时候,有人找到我,然后告诉我说,阴陵君被灭门之后的第二天夜间,曾有人在夜间看见大量船只从阴陵大泽驶进淮水,然后沿着淮水而下,进入射阳大泽,最后不知所踪。” “射阳?这不可能!”鄢陵君脸色一白,连忙反驳道:“令尹品行高洁,连自己本来的封地都不在乎,又怎么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夺取阴陵百姓呢!” “鄢陵君,我可没说阴陵百姓是被令尹夺走的,再说了,众所周知,射阳之地穷山恶水,令尹从来没管过射阳。” “不是令尹?”鄢陵君一怔:“如果不是令尹,那是谁将阴陵百姓运到射阳去的?难道是···” 此时,鄢陵君全身一震,倒吸一口冷气:“嘶~~莫非是······”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四章 江水浩浩 “呵呵,就跟你想的一样!”龙舒君看着鄢陵君震惊的脸,讥笑道:“整个楚国之中,除了大王以外,还有谁有能力有胆量,敢将百姓放在令尹的封地中。” 鄢陵君闻言,脸色顿时快速变换,接着,他瞪圆着眼睛,盯着龙舒君道:“龙舒君,你可有证据,诽谤大王,这可是死罪。” “死罪?哈哈哈~~”龙舒君大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个吗?” 鄢陵君看了看癫狂的龙舒君,脸色一正,语气沉重的道:“龙舒君,我知道你对大王处死你的族人而心怀怨恨,但这并不是你可以诬赖大王的理由。 若是你没有证据,那就休怪本君不客气了。” 说话间,鄢陵君右手移到剑柄上,然后双目死死的盯着龙舒君,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剑相向一般。 “证据我当然有!”龙舒君语气冰冷的道:“我得到阴陵百姓去了射阳之后,便亲自去走访射阳大泽周围,然后终于在射阳大泽的东部发现一个大量行人路过的痕迹,然后我又沿着那条路径,在东部五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偏僻的山谷曾有大量的人居住在那。 虽然,我未曾在山谷周围发现有人耕种的痕迹,但是我却在山谷周围发现大量树木被砍伐的痕迹。 而经过我对那些被砍伐的树木数量以及新旧程度进行推算,这些被砍伐的树木最早最多就出现在阴陵惨案发生前后,且能满足数万人所需,然后被砍伐的树木逐渐变少,直到最后再无树木被砍伐。 要知道,射阳之地,历来人口稀少,又大多分布在射阳大泽以及射阳河周围,那么偏僻的山谷,根本就不会有百姓去定居。 最重要的是,没有耕种,却需要大量柴薪,并且还逐渐减少柴薪数量,鄢陵君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鄢陵君闻言,心中略一沉吟,便将定居的百姓与临时驻扎的军队排除在外了。 因为百姓不可能不耕种,而军队不可能逐渐减少,如此一来,那地方最大的可能便是临时居住,然后分批离开。 想着,鄢陵君心头一震,然后右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剑柄。 顿了顿,鄢陵君十分沉重道:“就算那群临时居住射阳的人,就是阴陵百姓,那也不能说这事是大王主使的。 也有可能是朝中某位诸公,眼热阴陵财富与百姓。甚至,也有可能是其他见楚国混乱,想要扰乱楚国。” “对。”此时,鄢陵君眼睛一亮,心中一松,又颇为兴奋的道:“当时正值六国伐秦,而我楚国未动,说不定就是六国或者某国担心我楚国攻击他们的后路,所以才策划了阴陵之事。” 龙舒君一听,立即十分肯定的摇头道:“这绝不可能是其他国家做的。” “绝不可能!你为何肯定?”鄢陵君一怔,然后十分警惕的看向龙舒君,问道:“那告诉你夜间用船转运百姓的,究竟是那个国家?是宋国?还是齐国?亦或者是其他国家? 还有,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哪个国家?彻底背叛了我们楚国?” “···”龙舒君沉默不语。 “你果然背叛了楚国!” “是大王先背叛了我!” “···”二人无言以对。 顿了顿,龙舒君再此开口道:“鄢陵君,我这次来就是向你示警的。 正如百年前吴起所说,楚国大而不强的根源,就在于封君太众,贵族太多。大王一心变法强国,两次启用屈原变法,其目的都是打击封君贵族,然后将国家的所有大权全都集中在自己手中。 因为这,江汉贵族死伤惨重,甚至大部分的封君,都失去了大部分的职权。因为这,我们江淮贵族起兵谋反,然后死伤惨重。因为这,大王迁都寿郢,已经脱离了你们的掌控范围。 虽然现在的新法还没有直接针对贵族,但是,我可以确定,一旦现在的新法深入人心后,大王一定会推动直接针对贵族封君的新法的。就比如,吴起说,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又比如,那屈原嚷嚷的,君子之泽两世而斩。 到时,不知你们如何自处?” 说完,龙舒君见鄢陵君沉默不语,又开口道:“我听说,大王在迁都的时候,太子曾明确表示反对,为此,太子还被大王紧闭两月。 不久前,我曾与太子语,太子温文儒雅,仁和非常,乃是一个值得托付天下的人。 若是···若是你们不想成为大王与屈原的鱼肉,那么太子乃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说罢,龙舒君拱了拱手:“言尽于此,还望君保重,告辞。” 龙舒君离开后,鄢陵君站在大厅中,久久不语。 虽然他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阴陵一事是其他国家针对楚国的阴谋,但···内心深处,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事是其他国家干的。 可能是朝中某位重臣干的,也有可能是某位重臣联合其他国家干的。其目的就是逼反龙舒君他们,然后趁机给大王施压,并罢黜乃至···将令尹昭雎、左徒屈原等人灭族。 当然,也有可能··· 想着,鄢陵君心中一紧。 半月后,太子横从宗庙中反省出来,一出门,便见将军潘信一脸喜色的站在门外等候。 见此,太子横脸色一沉,训斥道:“将军,宗庙乃是庄严之所,应该保持庄重,何以嬉皮笑脸。” 潘信一听,勉强保持庄重,但眉目间还是有些喜色的道:“太子,州侯与家兄来信,不久前,赵国的消息传到寿郢,大王召集群臣议事。 接着,议事中,令尹当着群臣的面,向大王进言,说赵国的衰败,其根源就在于赵主父废长立幼。 是以,令尹请大王引以为鉴。” 说到这,潘信笑道:“不仅是令尹开口,当时柱国还是公子富,全都以此劝谏大王,而其他大臣全都没有反对。 是故,州侯说,太子深得人望,地位稳固,可以不用担心了。” 太子横闻言,心中大喜,然后连忙问道:“令尹他们真的这么向大王进谏?” 见潘信点头,太子横又期待问道:“那大王是如何回复的?” “大王说,太子久在国都之外,于国不利,所以让太子尽快返回寿郢。”说到这,潘信满脸喜色的道:“自从太子进入宗庙后,大王已经先后两次发来诏书,让太子从宗庙出来后,尽快返回寿郢了。” “先后两次!”太子横一听,顿时大喜道:“对,孤应该尽快回都才是。” 正说话间,一个官员走到太子横身侧:“见过太子,臣奉右司马之命,请太子前往郢都。右司马说,他已在郢都为太子安排好酒宴了。” 太子横一听景阳相邀,没有拒绝,当即应道:“善,孤稍后就去郢都与右司马一会。” 当日,太子横回到郢都,与景阳一起,狂欢到深夜。 次日,太子横日中才起来,刚出门,就见将军潘信禀报道:“太子,鄢陵君等二十位封君投帖请求太子接见。” 太子横一怔:“鄢陵君他们不再自己封地带着,怎么跑到郢都来了?这可不合规则啊!” “回太子。”潘信应道:“鄢陵君他们乃是为了押送献与大王的供奉,才齐聚郢都的。而且,他们也想问问右司马,来年献与大王的钱粮,是送到郢都这,还是送到寿郢去。” “原来如此。”太子横点了点头,然后沉吟道:“如此多的封君前来拜见,孤单独接见不妥。故,孤打算今夜设宴接待他们,请他们今夜务必来会。” “诺。” 当夜。 太子横与诸君会,甚欢,深夜,酒酣,醉。 鄢陵君带着醉意从自己的桌旁走到太子横身侧,敬了一杯酒后,半醉半笑着问道:“太子去了寿郢一年有余,不知寿郢比之郢都如何?” 太子横半醉半醒之际,笑着道:“淮水滔滔,不如江水浩浩,寿郢虽好,不如郢都心安······”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五章 再训太子 郢都城中,一处住宅内,龙舒君得到太子横之语,顿时眼睛一亮:“酒后吐真言,看来太子内心深处,还是属意郢都的啊!” 说着,龙舒君立即对前来禀报的门客道:“快,立即传讯给寿郢,让我们的人立即在寿郢传播两条消息。 其一,江汉群臣朝拜太子,太子与诸君会,欢。其二,太子心中念念不忘郢都,只要太子即位,那么必定会将国都迁回郢都。” “诺。” 门客一走,龙舒君沉吟许久,然后充满仇恨的看向东方:“大王你为了新法而毁掉了我龙舒一脉,而我,也要为了我龙舒一脉毁掉你的新法。 暴君,你迟早会为你的暴虐付出代价的。” ··· 就在太子横返回寿郢的途中,寿春城突然传出了各种消息。 其主要的就是江汉贵族投靠太子,而太子答应江汉贵族即位后将国都迁回郢都。 这些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整个整个寿郢的恐慌。 楚宫中。 熊槐听完陈轸的禀报,了解事情的经过后,顿时脸色一沉,问道:“查出来是谁散布的谣言了吗?” 陈轸沉重的摇了摇头,然后迎着楚王失望的目光,有些焦躁的道:“大王,根据臣的查探,在寿春城中散布谣言的人,隐藏的很深,似乎不是其他国家的探子。 因为之前知北涯的探子,主要集中在郢都,而寿春这边难免就有些欠缺。 而且,寿郢这边以前一直都是江淮贵族的汇聚地,大量江淮贵族在寿春城置办产业。 所以,臣请大王再给臣一些时间。” 熊槐一听,知道陈轸已经目光锁定在江淮贵族身上,便点头道:“好,贤卿尽管去查,寡人在这等贤卿的消息。” “谢大王!” 另一边,当寿郢群臣得到谣言的内容大体都是真的后,大部分人都惊呆了。 有些人深为惋惜,有些人顿时对太子横起了警惕之心,有些人则暗中恨太子横恨的咬牙切齿,还有一些人则开始上书为太子横辩解,并痛斥那些传播谣言的小人,更有一些人则开始上书攻讦太子。 而熊槐短短数天内,便收到了一大堆为太子横辩护以及攻讦太子横的上书。 此时,熊槐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看着王案上一大堆上书,不禁露出一阵冷笑:“有时候,表面风平浪静,而平静之下却暗流汹涌,这才是致命的,因为寡人根本看不出这些大臣是什么心思,而且寡人也没时间没心力去猜他们是怎么想的。 现在好了,寡人才稍稍露出一点动静,不过因事责罚太子三次,痛打太子一次,现在太子一露出破绽,就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如范环陈轸一般,看到寡人父子有不合迹象,独自进宫隐晦劝谏的,这就是国之忠臣。 如州侯景阳一般,看到我父子不合,而依旧与太子交好的,这就是太子死党。 如鄢陵君一般,身为国之封君,享受国家优厚待遇,看到我父子不合,不曾有半点劝谏之意,而直接向太子靠拢的,这不是有眼无珠的蠢货,就是对寡人对朝廷心有不满的乱臣。 至于这些为太子上书辩护的,其中有忠于国家的忠臣,也有准备投靠太子投机者,也有蒙蔽寡人的奸臣。 而那些上书攻讦太子,也有忠于寡人的忠臣,也有准备打击太子上位的小人,还有离间我父子的奸人,更有准备祸乱寡人国家的他国奸细。 至于那些保持中立的,有明眼的本分人,有看不清局势迟迟不下注的观望者,也有后知后觉的愚者,也有一直中立的潜伏者。 所以,对于这些具体成分模糊不清的人,寡人还得再看看,看看他们隐藏在胸腔中的心脏,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说话间,熊槐眼中流露出阵阵杀机:“寡人已老,废太子,必定动摇国本,既然本来就要乱上一阵了,那干脆就在寡人的掌控下大乱一阵好了。 待寡人看清群臣之时,等寡人以及楚国准备好之日,便是收网之日。 当年昭王能实现乱而后治,日后,寡人也行。” 说到这,熊槐又露出一阵无奈,自言自语的感叹道:“古有姜太公直钩钓鱼,愿者上钩,今有寡人以太子为饵,愿者上钩,寡人与太公,真是不分伯仲啊!” 说到这,熊槐又自嘲道:“自可惜,太公钓鱼已经百世流芳,而寡人钓鱼···为父不仁如寡人者,必将恶名留青史遗臭万年,被后世唾骂。 啧啧,做楚王做到寡人这份上,真是前无古人,后···嗯,后世必有来者···” 另一边,太子横于半路听到寿郢谣言的消息,然后就昼夜疾行返回寿春。 然后,太子横一回到寿春,连家都没回,便直奔楚宫,然后不等楚王召见,便直接进入宫中,接着不等熊槐发怒,便自觉的跪在了大殿之中。 当熊槐走进大殿,见太子横已经跪在殿中了,便驱散了侍者,然后走到太子横身前,阴阳怪气的道:“哟!这不是寡人的太子吗?你怎么回寿郢了?你不是接受了江汉贵族的投靠,准备在郢都自立为王了吗?怎么还会回到寿郢来见寡人?” 太子横一听这话,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道:“父王息怒,儿臣冤枉啊,这些都是小人谣言,儿臣绝无此意。 儿臣只是在郢都之时,只是酒后说了一句醉话,这绝非儿臣本意,还请父王明鉴。” “绝非你的本意?”熊槐冷笑道:“这恐怕是你的真心话吧!你自己说,如果是你,你愿意一个人清醒时所说的话,还是一个人醉酒后的话。 尤其是你之前强烈反对迁都的情况下,现在你又说出这话,这让旁人如何相信你? 即便寡人信你,但朝中大臣会信吗?江汉贵族会信吗?江淮贵族会信吗?寿郢的百姓会信吗?” “儿臣···儿臣···”太子横心中大急,但面对自己父王的询问,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熊槐长叹道:“太子,你让寡人失望了。这短短一年来,寡人先后让太子你静思己过三次,之前两次只是让你在家闭门思过,第三次更是让你去宗庙,在列祖列宗面前反省。 寡人这么做的目的难道是在责罚你吗? 不~~” 熊槐看着太子横,很是遗憾的道:“寡人这不是在责罚,寡人是希望你能自省,希望你能有所长进。 可是你呢?儿子都快成年了,却依旧放浪形骸不知收敛,而且还在群臣面前露出醉态,甚至还被臣子趁醉套话。 寡人已经六十多了,已经没几年可活了,而太子你又是这副模样,你让寡人如何能安心? 若是一朝一日寡人不在,国家全部托付于你,那时,寡人在九泉之下能放心吗?” 太子横闻言,身心俱是大恐,甚至惊恐的连全身的肉都在跳动也没有发觉。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六章 公子彘拜师 此时,熊槐站在大殿中,看着身前跪在地上震空的太子横,迟疑了一下,觉得已经敲打的差不多了,继续敲打,可能过犹不及。 于是,又安抚告诫道:“太子,不管你现在身为储君,还是日后身为国君,你都要记住,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楚国。 是以,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朝中大臣以及国中贵族眼中,然后他们会你进行各种各样的解读,然后才会向你进言。其中,奸邪之人就会投机所好。 如此一来,你得到建议,大部分都是别人刻意让你知道的,而不是臣子发自内心的。这样的后果,必然就是一大批虚伪的小人得到幸进。 所以,无论是储君还是国君,你的一言一行,都需要合乎礼仪规范,而你的爱恨喜恶等所有情绪,都需要深藏在心,不能轻易表露,以免给小人机会。” 说到这,熊槐担心太子横听不明白,又开口道:“就比如当年的齐桓公,其好紫衣,国中臣民争先效仿,是故紫衣价格立涨十倍,以致齐桓公都买不起紫衣。 而后,齐桓公脱下紫衣,又对群臣说,他厌恶紫衣,消息一经传出,三天后,齐国再无穿紫衣的人。 所以,身为储君国君,无论你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你都要藏在心中,哪怕你喜欢紫衣厌恶白袍,那你也得各种颜色的衣服换着穿,紫衣也不能多穿,白袍也不能少穿,不能让国人猜到你心中的想法。 故而,世人说国君没有自己的喜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说完,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寡人所说,你可明白。” 太子横见自己父王传授治国之道,知道父王刚刚说不能将国家交给自己的言语只是气话,不能当真,心中不禁微微一松,然后连忙应道:“儿臣明白,多谢父王教诲,儿臣必不敢忘。” “希望你真的不忘记才好。”熊槐冷哼一声,然后开口道:“好了,你现在回府去吧,休息一天,明日临朝监国。” 太子横闻言,见自己没有受到责罚,微微一怔,然后立即拱手应道:“唯。” 太子横离去后,熊槐不由摇了摇头。 当年太子横年少时,不是在郢都城中跟人打架,就是率众出城游猎,整日放浪形骸,没个正形。 当时,前任疏于管教,而熊槐自己···也因为心有芥蒂,故而在太子横成年后,也没有加以教诲,以致太子横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熊槐又想起正在太学求学的公子彘来,他可不能让公子彘步入太子后尘。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来人,请左徒来见寡人。” 另一边,当太子横回到自己府上时,刚刚因为在熊槐面前而绷紧的神经才舒缓过来。 “太子,州侯来了,正在大厅等候太子。” “嗯,知道了。”太子横点了点头。 大厅。 等候许久的州侯,一见太子横进来,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抱怨道:“太子,寿郢的谣言是不是真的?太子你真的在江汉诸君面前说了那话? 太子糊涂啊,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太子你可知道,只从寿郢群臣得知太子之语后,柱国左徒等变法一派的大臣,还有以上将军昭浪为首的江淮贵族,全都疏远了与我们的距离。” 太子横见州侯露出一脸急色以及忧虑,同时思及自己与变法派、江淮贵族翻脸的严重后果,脸色跟着一变。 此时,州侯痛心疾首的道:“原本迁都寿郢,这只是新都之争,太子反对也可,赞成也可,大王与群臣都没话说。 可是,迁都之后,再议论迁回郢都,这已经不是新旧都之争,而是江汉贵族与江淮贵族之争,甚至,这其中还参杂着新法旧党之争。 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即便是圣人陷进去都轻易不能脱身。而太子你身为储君,立即保持中立置身事外才是,太子何苦参与其中,自陷泥潭?” 太子横面色一苦,却也没有解释自己醉酒的事情,而是看着州侯问道:“君侯,事已至此,且为之奈何?” 州侯看着太子横苦涩的脸,沉吟了一下,叹道:“现在国中贵族差不多都知道太子说出这话了,若是太子此时在出口解释,只会各方都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所以,此事太子不能再开口。” 太子横认可的点了点头,若是现在让他食言自肥,这让国中的人怎么看他。 接着,州侯又沉默了一下,拱手道:“太子,世人皆知太子与右司马景阳交好,而景阳身为郢都守,若是此时景阳开口,上书大王将郢都的钱粮运到寿郢来,则必能解除新法派与江淮贵族对太子的猜疑。” 太子横眼睛一亮,景阳开口跟他自己开口基本上没有区别,而将郢都的钱粮运到寿郢来,则可安新法派与江淮贵族的心。 想着,太子横立即应道:“善!” 就在太子横写信给景阳时,潘君走进大厅,与州侯点头打招呼后,拱手道:“太子,宫中传来消息,刚刚大王亲自出面,请左徒屈原收公子彘为学生。左徒已经应下,三天后,公子彘会正式拜左徒为师。” 太子横微微一怔,但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 此时,州侯拱手到:“太子,大王让公子彘拜左徒为师,这是在安抚左徒他们,也在向群臣表示楚国没有迁都意愿。 此时此刻,太子应立即进宫,主动请求大王,让大王将主持拜师礼的事务交给太子,并亲自为公子彘备下一份厚重的拜师礼给左徒。” 太子横略一沉吟,立即答应下来。 如今父王深居后宫,轻易不出面,而他身为太子,正在监国,且公子彘又是他的同胞亲弟,让他来主持拜师礼,并为公子彘准备拜师礼,完全符合礼仪,并树立上孝父王下爱幼弟的品德。 同时,这也是他向新法派示好的好机会,以缓解他与新法派的关系。 于是,太子横将给景阳的信写好后,转手交给州侯,便匆匆向王宫而去。 次日。 偷偷来到寿郢,并暗藏在寿郢一处民宅的龙舒君,得知太子横已经再次临朝监国,并将在后日为公子彘主持拜师礼后,不禁一怔。 “江汉诸君臣服太子,甚至太子还传出迁都回郢都的消息,那暴君也无动于衷?难道他们父子之情真的这样深?难道暴君真的如此信任太子?难道暴君真的打算放权给太子,自己退居幕后?” 想着,龙舒君立即摇了摇头。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楚国的变法才开始进行没多久,而太子威望不足,并没有明确的倾向,此时此刻,那暴君根本不可能放权给太子。 更何况,若是暴君真的要放权给太子,那他必然不会三番两次的责罚太子,折损太子的威望。 所以,暴君此举必有阴谋。” 龙舒君从最恶毒的角度去猜想暴君的想法,觉得暴君必有阴谋,但他却没有猜透暴君的阴谋究竟在哪里。 “不过,虽然猜不透暴君的想法,但,我现在只需全力相助太子便可,加强太子的实力,引起暴君的忌惮,然后让楚国跟宋国一眼,父子反目,然后新法毁于一旦。最好,是如赵国一般,大乱一场,让那暴君落得成王下场,才能以祭奠我的族人。”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七章 谣言离间 三天后,在太子横的主持与见证下,十五岁的公子彘正式拜在屈原门下。 这场小规模的半公开且并未大肆宣扬的仪式结束后,太子横从屈服府上离去后不久,便被隐藏在寿郢之中的龙舒君得知。 “公子彘已经拜在屈原门下了。”龙舒君招来门客吩咐道:“快,立即在寿郢之中散布消息。 其一,就说大王深居后宫,常年不理事,并非是在享受天伦之乐,而是因为大王住在寿郢,水土不服,以致病重难以理事,甚至连公子彘拜师屈原一事,也只能让太子代劳。 其二,在各处宣扬太子贤明,就说大王病重,国中大事在太子的处理下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而且,太子不仅为大王处理国事,还在为弟弟的事情担忧,不仅操心公子富的婚事,而且还操心公子彘的学业。 其三,太子与屈原交好,并十分认同新法。” “诺。” “来人,准备好十金,秘密送给潘君门客,请他为我说一句话。” “唯。” “也准备好十金,秘密送给柱国门客,也请他为我说一句话。” 很快,在有心的人推动下,太子横上孝下慈的名声,便在开始在寿春城中悄然传播。 两天后,整个寿春城里几乎都是赞扬太子横的声音,甚至,这声音还已经开始向外流传。 与此同时,关于太子与屈原的消息,也在寿春城中开始悄然传播。 太子府。 州侯将太子横美名遍传寿春的事情告知太子横后,见太子横面带喜色,有些迟疑的问道“太子,不知···城中百姓全都赞美太子,不知此事,太子可曾在背后推动?” 太子横闻言,见州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笑脸一僵,摇头道:“君侯你这是什么意思,孤岂能不知其中轻重,主持公子彘拜师一事,目的在于舒缓与变法派的关系,而不是向变法派靠拢。 所以,这种事情,孤怎会主动宣扬呢?要知道,就连拜师仪式上,孤也没有邀请任何大臣,只是让屈原的门客在一旁进行见证罢了。 孤连大臣都没邀请去观礼,又怎会把这事弄得满城皆知呢!” 州侯闻言,见太子不像说谎的样子,不禁奇怪道:“那就怪了,既然不是我们让人宣扬的,那这事为何会闹得满城皆知呢?” 太子横闻言,同样也意识到这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就在二人迟疑间,潘君匆匆走了过来。 “太子,州侯,在下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发现柱国与左徒的人,在这两日秘密为太子扬名。” “柱国、左徒?”太子横一怔:“怎么可能是他们?” “不好。”州侯脸色一变:“太子,咱们被左徒他们算计了。” 太子横一愣,随后惊疑不定的道:“君侯是说,柱国左徒他们是故意传出这个消息,并大肆为孤宣扬,其目的···” 说着,太子横脸色大变:“所以,他们宣扬此事的目的,不是赞扬我,而是离间孤与江汉贵族,甚至是孤与守旧贵族的关系。” 州侯肯定的道:“必是如此。” 就在此时,安陵君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带着惊慌向太子横行礼道:“太子,不好了,臣刚刚在城中听到谣言,许多人都在议论太子与屈原私交甚厚,而且内心也十分赞同新法。 而且,人们还在传说,太子力主让公子彘拜屈原为师,这是希望等将来自己即位后,能让公子彘接替屈原,继续主持变法。” “什么?”太子横脸色瞬间一青,然后大骂道:“好,好,好,唐昧屈原你们着实可恨,孤已经主动与你们缓和关系了,结果你们竟然还敢登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实在是太过分了,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骂毕,太子横又向州侯等三人问道:“诸君,现在屈原他们拼了命的要跟孤扯上关系,要将孤拉下水,孤该怎么办?” 三人闻言,安陵君最先开口道:“太子尽管吩咐,臣愿效死力。” 州侯潘君一听,直接无视了安陵君这个花瓶。 顿了顿,州侯开口道:“太子,公子彘拜屈原为师的事情,必定会引起反对新法的贵族的警惕,让他们猜疑太子的意图。为今之计,需要另一个人来平衡公子彘的影响力。” 说着,州侯拱手道:“臣请太子立即前去拜访太学祭酒申子,并请申子收公子平学生。” “申子!”太子横眼睛一亮。 申子乃是楚国申公的族人,信奉道家学说,是楚国江汉之间的大贤。因为他对楚国的现在不满,曾声援屈原唐昧改革,同时又强烈反对屈原关于君子之泽两世而斩的理论,是以,太傅环渊辞去太学祭酒后,父王便任命了这个即支持变法,又反对激进的大贤为太学祭酒。 若是公子平能拜在申子这个对屈原进行过强烈抨击的大贤门下,那么比可打消群臣对他的疑虑。 同时,还可以借申子的身份,拉拢太学诸子以及众多的学子,让他们为自己宣扬美名。 甚至,等将来自己即位,太学里面的学子,都可以为他所用。 想着,太子横立即应道:“好主意,孤稍后就去太学拜访申子。” 说完,太子横看了看州侯,期待的问道:“君侯可有补充。” 州侯摇头道:“太子,只要公子平能拜在申子门下,让太学为太子发声,那就足以平息城中谣言。” 太子横一听州侯没有其他办法,他想了想,想起昔日自己父王在郢都应对谣言的时候,立即摇头道:“不,这还不够,虽然太学开口,能平息城中贵族的怀疑,但是,这却难以平息百姓心中的猜疑。 而要想彻底平息谣言,那就的用谣言对抗谣言。” 说着,太子横看着州侯三人道:“诸君,你们立即发动自己手中的人手,在寿春城中散布谣言。就说:大王出现严重的水土不服,病重将死,孤即将即位。” 三人听到太子横吩咐,正用心记忆间,突然太子之言,顿时全身一僵,然后惊恐的看着太子。 但,此时太子横却没有停下解释,而是继续开口道:“还有:孤已经与江汉群臣达成共识,准备上书父王,将都城迁回郢都。 新法初见成效,左徒屈原打算进行下一步变法,新法内容可能是···” 说到这,太子横看着三人道:“新法内容你们随便编,只要不涉及贵族,其他的,越离奇越好,越多越好,要勾起百姓的议论兴趣···” 太子横与三人商议完,便打发三人去散布谣言,而自己则直接去了太学。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八章 水军歪楼 次日。 就在寿春城中全都在议论楚王得了重症的时候,忽然之间,一个关于楚王病重将死的声音冒了出来。 就在全城百姓担忧楚王身体状况的时候,关于新法的内容又吸引了百姓一大半的注意力。 “左徒要开启下一轮变法了,听说只要男子二十岁还在街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全部抓起来发配北方戍边。” “听说左徒决定效法秦国,将家贫者全部贬为奴隶。” “听说左徒为了鼓励生育,决定加大力度促使女子成婚,将女子成婚年龄从十五岁提高到十二。” “听说女子十五不嫁,将会被官府指定婚姻,而且还是指定给那些上战场受伤残疾无妻者,以及家贫无妻者。” “不仅如此,听说左徒为了照顾那些家贫无力娶妻者,决定颁布新法,承认并鼓励兄弟共娶。” “啊?!道德沦丧,人性扭曲,全然不知礼义廉耻。” “听说,黑帝赐下新型粟米,左徒决定推广改良的粟米,百姓只需播种一次,两月后便可一亩地便收获万斤,且一年可以收获六次。” “听说,黑帝改良了耕牛,这种耕牛不用人操作,便可以自己耕地,而且还不用吃草。” “牛不吃草,那牛怎么活下去,怎么有力气干活?” “这···黑帝乃是水神,所以黑帝家的牛只喝水。” “哇,太好了!” “···” 随着谣言大兴,随着某些人推波助澜,整个寿春城中都变得人心惶惶。 那些没有资格上朝,看不到楚王的中下层官员贵族,全都揣揣不安,担忧起楚王的身体状况来。 而普通的百姓,则全都在添油加醋的热议左徒的新法,并笑谈身侧家贫者。 而家中贫困的百姓,则全都惶恐不安起来。 而寿春城中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人,则要么开始匆匆找起工作来,要么急忙逃亡出城。 在谣言兴起的第五天,寿春城中关于楚王太子的议论声,便被新法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毕竟,虽然官员贵族更关心楚王的状况,但无论是什么官员还是贵族,都不会在公开场合大肆议论楚王的病情。 而城中百姓,虽然关心楚王状况,也关心太子迁都,但这事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同时,他们也更喜好嘲笑比他们弱小的贫困者,以及谈论各种荒诞不经的事情。 寿春民宅。 龙舒君从门客哪里得知城中消息,不仅感叹道:“暴君虽然残暴,但手段了得,这才短短几天是假,我散布的谣言便失去了功效。 不过···公子平拜申子为师,太子闻风而动,必然是对屈原他们有了警惕。” 说着,龙舒君沉吟了一下,期待的道:“看来,我要复仇,就不能直接冲暴君去,得从太子处入手。” 楚宫中。 熊槐听陈轸说完城中事,愣了愣道:“这才短短五天时间,寡人就从生病到病重,再到病重将死,这病情也变化的也太惨一些吧! 难道百姓们就没有人期望着寡人身体健康,长寿无恙?” 陈轸面色平静的道:“大王,群臣百姓心忧君王,以谣言传谣言,以恐慌传恐慌,是以谣言才传播的如此快重。” 说到这,陈轸看着楚王道:“而且,大王近年来,将国事全部托付给太子令尹左徒,甚少在群臣百姓面前露面,群臣百姓见不到大王,心中不稳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谓,三人成虎,众议成真,还望大王察之。” 熊槐微微颔首,这一年来,他的确从来没有在百姓面前露面过,而且也从来没出宫过,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想着,他又皱眉道:“百姓愚昧,议论纷纷,这寡人还能理解,但那些臣子跟着恐慌,这就是大大的不应该了。若是寡人真的水土不服,那寡人还能生出儿子来!” 陈轸应道:“大王言之有理。” 此时,熊槐有问道:“贤卿,可曾查清楚非议寡人的谣言究竟是谁散布的?” 陈轸面色沉重的道:“大王,自从上次寿春城中出现谣言后,臣虽然派出了大量探子在城中监视,并找到了一些谣言的源头,但是,散布大王谣言的这些人,几乎都是城中普通百姓。 一些人是走在大街上听到人谈论,然后便将谣言告知他人,而另一些人则是收了钱,然后再大街上开始散布谣言。 而据那些收钱的人交代,最初让他们散布谣言的人,有一些人说话带着宋人口音。 而这些人,等臣去追查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都消失了。” “宋人?消失了。”熊槐一怔。 现在宋国内部混乱的厉害,他们可没心思来管楚国的事情。 当然,也不排除正因宋国乱,所以他们才会搞乱楚国,以进行自保。 不过,更不能排除其他国家想要离间楚宋两国的关系。 想到这,熊槐将思绪按下,然后看着陈轸问道:“既然中伤诅咒寡人的全都是普通百姓以外的其他人,那为太子扬名都是些什么人?” “回大王,根据臣查探的结果,这些人约有一大半是江淮贵族手中的门客,一小半是江汉贵族的门客。” “不对,这个结果很不正常,有问题。”熊槐听到这,立即开口打断了陈轸。 之前太子横赞同对郑袖秋后算账,并逼死郑袖,这让江淮贵族对太子横多有怨言。不久前,太子横有流露出要迁都回郢都的想法,这让江淮贵族极为不满。 这种情况下,为太子扬名的大部分是江淮贵族,而不是江汉贵族,这就不合常理。 想着,熊槐肯定的道:“这样的结果,一定有人在故意误导,而且这个人一定在江淮贵族中有极高的声望,才能调用江淮贵族。” 说到这,熊槐想起陈轸所说的带着宋国口音的奸细,沉重的道:“这个人,要么与宋国关系紧密,能从宋国调人;要么是与其他国家有极深的联系,想要嫁祸给宋国。” “大王英明!”陈轸看了看楚王,拱手道:“大王,根据臣的探查,这次的谣言不仅是冲大王来的,而且也是冲太子去的,甚至大部分都是围绕着太子,似有将太子拉入各方争端的迹象。 由此,臣推测,这一次的谣言,乃至上次的谣言,其主导者可能都不是我们楚国内部的人,而是来自国外,是国外有人想要要离间大王父子关系,以祸乱我们楚国。” “是吗?”熊槐见陈轸再次隐晦的进行劝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心中却是了些许警惕。 陈轸果然善于洞察世事。 正文 第一千两百五十九章 师徒来楚 此时,陈轸见楚王怀疑,只是叹道:“本来,臣察觉到外部的问题时,本来有些眉目了。但是,随着太子出手,州侯、潘君、安陵君等人府上的门客,也开始在城中散布大量的谣言,并将谣言转移到新法上。 并且,随着众多反对新法以及支持新法的人,也在大肆传播各种荒诞不经夸张离奇的谣言。 以致城中中伤大王与太子的谣言失效,同时也将城中搅得一团糟,让臣的视线也混淆了。” 熊槐一听扭转城中谣言风向的竟是是太子横,心中微微一愣。 太子横···似乎有些长进啊! 想着,熊槐笑道:“寡人深居后宫,太子监国,此时此刻,对国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太子横在谣言兴起后,出手压制,也是应有之事。” 说着,熊槐挥手道:“这次线索断了就断了,贤卿下次再努力便是,寡人相信,既然是各国插手,那他们肯定不会停下的。” “大王言之有理。”陈轸见楚王挥手感人,应了一声后,并没有离去,而是拱手道:“大王,探子来报,公子子青之师,鹖冠子与弟子庞爰离开赵国后,一路向南抵达宋国。不久前又离开宋国商丘,继续南下,似乎是想来我楚国寿郢。” 熊槐闻言,立即露出喜色,鹖冠子的大名他可是在二十年前就听说了,甚至一度邀请他回国而不得。 现在,鹖冠子竟然自己回来了,而且还把弟子庞爰也带到楚国了。 这··· 熊槐大喜道:“贤卿,尽快确认此事,若是鹖冠子真的要到寿郢来,那就让···” 熊槐本来是想让太子横亲自去迎接的,但是想起太子横与子青的关系,便改口道:“贤卿可通知公子旺财去迎接,以弟子礼,去淮水边上相迎。” 陈轸见楚王说话停顿了一下,有明显改口的迹象,深知太子与公子子青矛盾的他,只得在心中轻轻一叹,然后应道:“唯。” 陈轸离开后不久,就在熊槐返回后宫的路上,一个侍者前来禀报道:“大王,太子求见。” “太子来了?”熊槐一怔,应道:“传。” “唯。” 不久,太子横来,礼毕。 太子横拱手道:“父王,自从我楚国迁都寿郢后,无论是五国伐齐,还是赵国内乱,亦或者齐国伐燕,我楚军都不见动静。 《司马法》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今我楚国连续一年不动兵事,儿臣以为不妥。 故,儿臣想请父王在一月之后,率寿郢守军进行秋猎,一则演武,二则检校新军。” 熊槐一听,心中便知太子横的建议是冲城中关于他病危的谣言去的。 想着,熊槐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太子此时提出这个最直接的,能验证他身体健康的秋猎,这时机也卡的太好了。 那他从生病到病危演变如此之快的谣言,该不会是太子横推动的吧。 其目的,就是秋猎破谣言! 想着,熊槐看着太子横笑道:“太子言之有理,不过寡人年老体衰,这次的秋猎不如太子代劳吧。” “不可。”太子横立即反对道:“国之大事,在祭在戎,此事岂可假手他人。” 说着,太子横拱手道:“还请父王勉励为之。” “善!”熊槐立即从善如流。 太子横离去后,熊槐看着太子横离去的方向,不禁诧异许久。 短短数日未见,他发现太子横真的大有长进,城中谣言都没等他出手,太子横自己就搞定了。 加上不久前太子横主持公子彘拜师屈原,并让公子平拜师申子,以平息各方误解的事。 熊槐终于相信了那一句话是对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顿了顿,熊槐才传令道:“传召,寡人决定在八月十五日,举行秋猎,一则演武,二则视察新军,让司马与州侯做好准备。” “传令,通知左司马,秋猎之际,寡人决定让近卫军担任护卫,让左司马做好准备。” 诏令一下,城中臣民一听楚王要进行秋猎,便全都送了一口气。 既然楚王还能出去打猎,那关于楚王病危的事情,就肯定是假的。 既然关于楚王的消息全是假的,那城中的其他消息··· 楚王一动,城中群臣贵族便全都不敢动,而百姓也不再恐慌。 很快,满城关于新法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 一场闹得满城风雨的谣言,也消失于无形。 八月初三,鹖冠子师徒被公子旺财迎入寿郢,熊槐难得的亲自接见他们师徒二人。 殿中。 熊槐看着鹖冠子笑道:“先生的大名,寡人可是二十年前就听到了,这些年来,寡人一直都在期盼着先生回国,直到今天,才终于得偿所愿啊。” 鹖冠子之前见楚王让公子旺财在淮阴相迎,又见许久未离开后宫接见群臣的楚王,在他抵达寿春城后,第一时间接见了自己师徒二人,心中本来就有些感动。 此时,他听到楚王情真意切的话,更是感到了楚王的重视。 想着,鹖冠子感动的道:“承蒙大王错爱,臣惭愧。” 熊槐又跟鹖冠子寒暄了几句,然后转眼看向鹖冠子身侧的庞爰道:“将军的大名,寡人也曾多次听子青提及,尤其是将军与赵主父奏对时说,‘百战而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 对此,寡人也深以为然,以为将军正是当世名将啊。 而赵王糊涂,竟让将军这等大才离赵来楚,这正是赵王之失,而寡人之幸。” 庞爰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一战灭越,又转瞬间平定贵族叛乱,此正是将帅之典范。而楚国令尹、柱国,俱是天下名将,威震各国。臣以微末之得,岂敢当大王赞。” 熊槐哈哈一笑:“将军谦虚了。” 三人闲聊了一怔后,熊槐有心考校鹖冠子的学识以及真心,便开口道:“先生,不久前赵国内乱,而后将宋相仇液调回国中。 如今,宋国相位空缺,宋国上下为了相国之位,争端不朽。 日前,宋国有人来信寡人,问寡人宋相人选,寡人犹豫许久,不能决断。” 说完,熊槐看向鹖冠子道:“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章 君臣试探 上 鹖冠子一听,便知这是楚王对自己的考验,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名副其实。 于是,鹖冠子应道:“大王,依臣之见,赵国调回宋相仇液,这其实是在算计齐楚两国。” “哦!”熊槐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好奇的看着鹖冠子道:“愿闻其详。” “大王。”鹖冠子指点局势道:“自赵国内乱以后,虽然赵国失去了天下霸主以及五国联盟盟主的地位,但是,因为赵主父主动出走的缘故,赵国的实力并未衰弱多少。 此时此刻,以赵国之底蕴,依然有与秦齐楚三国争锋的实力。 而赵国北面放弃燕国,南门放弃宋国,甚至暂时不顾魏韩两国,这都是因为内乱一场,赵国内部群臣百姓都惶恐不安罢了。 也正是因为主少国疑,大臣不信,百姓不附,所以,赵国才需要数年的时间来修养生息。 而这宋国,便赵国抛出的诱饵,以吸引齐楚两国相争。” 说到这,鹖冠子笑道:“如果臣所料不差,不出十天,宋国必定遣使来楚,请大王任命楚国大臣为宋相。” “哦?”熊槐疑惑的看着鹖冠子道:“先生何以知之?据寡人所知,宋国在宋相的人选上,还争的不可开交呢! 短短十日功夫,宋国上下如何能争个明白,论个清楚?” 鹖冠子拱手道:“大王,臣不久前听说,齐伐燕,燕军不战而退,而且,燕国在齐国的咄咄逼人之下,已经放弃了所有河间地区,退守最北部的河水北岸的郑、易地区,并派出使者苏代前去齐国求和。 以燕国之力,守住郑、易地区,并非难事,再加上赵国实力犹存,以及楚燕交好,齐国并不会为了燕国而恶了赵国、楚国。 是以,臣知之,苏代出使齐国,必定能成功说服齐国退兵,然后齐燕两国重归于好。 而齐国一旦退兵,那齐国的下一个报复目标,不是魏国就是宋国。 而对比魏宋两国的实力,再对比魏宋两国与赵国的亲近程度,无疑,宋国是最应该担忧恐惧的。 故而,臣才说,宋国使者将十天内抵达楚国。” 熊槐哈哈一笑:“若是寡人答应宋国的请求,派出大臣前去宋国任相,那一定会恶了齐国。” “只是···”熊槐冷笑道:“那赵国何以肯定,齐国会在宋国上与寡人争斗到底呢?若是寡人拿下宋国,然后鼓动齐国去攻打魏国,韩国,乃至赵国。 那赵国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还白白的损失了一个宋国。” “不然。”鹖冠子摇头道:“大王,臣之前就说了,赵国虽然发生内乱,但实力未损。而且,赵国虽然彻底舍弃了宋国,但未必会彻底放弃魏韩。 以三晋之力,任何国家想要独自攻打三晋,都将面临三晋的迎头痛击。而宋国则不然···” 此时,鹖冠子叹道:“不久前,臣曾在宋都商丘一游,虽然仅仅只是游览两日,但臣也看出来了,宋王与宋太子失和,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甚至举国分成两派,乱成一锅粥,难解难分。 此种形势,乃内乱两分亡国之象也。 是故,对比齐国报复三晋与宋国的难易程度,齐国一定会对宋国下手。 而如果楚国插手宋国,则齐国必来相争,然后齐楚联盟瓦解,齐楚两国敌对,则赵国在齐国的地位将会急剧上升,赵国重,则三晋安,三晋安,则赵国便可从容解决内部不稳问题。” 熊槐听到这,立即打断道:“既然先生说宋国已有亡国之象,那寡人联合齐国瓜分宋国,不就打破了赵国的算盘了吗?” 鹖冠子闻言,笑道:“大王为何戏耍于臣,出此戏言。” 熊槐一听,立即正了正身躯,一脸端正的道:“寡人何曾戏耍先生?” 鹖冠子笑道:“之前大王灭越,楚国威势大涨,各国俱,三伐楚国。如今楚国正值变法图强之时,国中贵族惊恐,百姓迷茫,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得国中沸腾。 此时此刻,大王不顾国中不稳以伐宋,这就是夏桀之伐商纣,虽胜亦败。 况且,若是大王与齐国灭宋,事后,必有大患。 其一,齐楚两国失去宋国的缓冲,必然矛盾大增。而若是两国为了宋国起了冲突,甚至引发战争,这对楚国大为不利。 其二,楚国吞并宋国一半领土,而且还是五百里膏腴之地,乃至战略要地,其危害远超越国。如此,各国必大俱。 其三,楚国吞并宋国西部的领土,比如会严重威胁魏国,如此,楚国必成三晋心腹之患。 有此三点,则楚国灭宋之日,就将是各国伐楚之时。 彼时,楚国乱于内而困于外,一旦各国来伐,则淮水之北之地,都将不为楚国之有。” 说到这,鹖冠子看着楚王笑道:“之前各国联合伐秦,楚国不出兵。其后各国联合伐齐,楚国不为所动。现在,齐伐燕,楚国少见的不出兵救援盟友燕国,却只是遣使调停。 如是种种,全都在说明,大王此时此刻,并无外争之意。 所以说,大王言出兵分宋,这不就是在戏耍愚弄臣吗!” 熊槐一听调笑自己,连忙哈哈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拱手行礼道: “先生息怒,先生息怒。寡人之问,不过是因为宋国局势杂乱,所以寡人才不知所措,乱了心神,乱了心神!” 尴尬的解释了一句,熊槐再次将目光投向鹖冠子。 经过刚才的言谈,熊槐心中对鹖冠子的才能有了足够的认知,但是,他心中还有疑惑。 那就是鹖冠子为何回楚? 是回归故国,报效国家的?还是为了赵国而回楚国的? 要知道,赵国那边传回的消息,赵主父一向将鹖冠子引为心腹,甚至以师礼相待,赵国对鹖冠子不可谓不重。 所以,熊槐还得确定的鹖冠子的用心。 想着,熊槐沉吟道:“经过先生的言说,寡人已经对宋国有了足够的认知,不知先生以为,寡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一章 君臣试探 下 鹖冠子听到楚王询问,心中顿时一松。 刚刚他为难楚王,也正是想要看看楚王的为人。 若是楚王发怒,那这就是暴虐之君,不可辅。 若是楚王不承认此事,这就是楚王太过矜持自负,这等自矜的国君,亦不可辅。 若是楚王面上认错,然后仓促终止谈话,这就是内心不满,这种表里不一的君王,必定会让大臣难以适从,然后群臣离散,乃是最不可辅者。 好在,经过刚才的试探,楚王心胸过人,虽然有些被臣子为难的尴尬,但却依然诚恳的询问对策。 此时,鹖冠子看着楚王青黑的发须,想起不久前才降世的公子宪章,心中有了决断。 于是,他拱手道:“大王,如今楚国的危机,不在于外,而在于内。” 说到这,鹖冠子话锋一转:“臣少时,曾游于秦,以观商君之政···” 熊槐听到鹖冠子说着楚国,突然又转向秦国,面上丝毫不动,依旧一副聆听状。 鹖冠子见此,微微颔首,咽下一口口水后,接着道:“昔日商君在秦,主持变法,改俗易法,秦国臣民多有怨言,虽渭水为之赤,然依旧不能阻止大臣百姓的怨恨之心。 新法行之十年后,秦国之中,贵族怨恨,百姓埋怨,怨恨堆积十年,如同累卵九尺,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正值秦国危亡之际,商君联合十余诸侯朝拜魏侯,并鼓动魏侯称王。魏侯中计,以天子自居。 天下见此,纷纷离弃魏国,秦齐楚三国闻风而动。其中,商君率秦军大破魏国,取河西之地。 此战之后,秦国上下才看到新法之利,内忧以外战而平,秦国才得以转危为安。 而魏国,也因为此战而衰败,从此不复强盛之势。” 说到这,鹖冠子拱手道:“大王,臣也是楚人,深知楚国局势,楚国之大远超秦国,楚国之忧也远超秦国。 所以,对楚国而言,需要的不是蝇头小利,而是滔天大功,如此才能平息内患。 而宋国···太小,不足以让大王心动以及行动。 大王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足够大的‘魏国’!” 听到这,熊槐心中一动,装作没听懂的意思,道:“先生的意思是,寡人应该选择魏国动手。” 说着,熊槐立即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魏国主力散尽,只要楚国出兵,必定能够战而胜之,并获得大量领土。” 鹖冠子愣了愣,连忙摇头道:“大王误会臣的意思了,那魏国身居天下中,乃四战之地,得之而不能守,要之何用。 用兵之道,在于战则必胜,虽必胜,不以为功,必求胜之而得地,得地亦不以为功,必求得地而能守,能守仍不以为功,必求守之而国不弱。” 说到这,鹖冠子拱手道:“秦国难以攻取,而魏韩难以守御,是故,大王想要解决内部的隐患,非齐国莫属。” “齐国!”熊槐闻言心中一动,露出迷茫之色。 此时,熊槐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能让鹖冠子离开寿春城了。 想着,熊槐疑惑的问道:“先生,齐国富有而强大,天下诸贤大半都汇聚在齐国,昔日寡人曾合纵各国伐齐,不久前赵国也曾率各国伐齐,但全都没有伤及齐国的根本。 对寡人对楚国而言,跟这样的国家作战,小胜一阵毫无作用,大胜一场也不能极大的削弱它,反而还会结仇。 先生让寡人以齐国为目标,寡人觉得还不如魏国呢!” 鹖冠子以为楚王为了能确保必胜,而刻意选择一个容易战胜的目标。 于是,鹖冠子连忙开口道:“大王,魏国看似容易战胜且攻取,但是三晋关系亲密,而二周就在旁边。 三晋关系亲密,是以,在赵韩有余力的情况下,就绝不会坐视魏国被楚国攻取。 而二周乃天子所居,天下重器所在,是以秦齐两国也绝不会坐视楚国威逼魏国。 楚伐魏,小胜则无用,大胜则必将招致天下围攻。是故,臣以为,伐魏对平息楚国内乱毫无作用,甚至还会起反作用。” 说着,鹖冠子见楚王还在倾听,再开口道:“而齐国则不然,齐国虽然强大,但是齐王地这个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他在遭遇困难的情况下,就会斥责臣子,如之前逼走孟尝君田文一般。 而他一旦取得成功,就会自以为功,然后忽视身边的臣子,就如同他疏远田氏宗亲一般。 所谓物必有其极,夏天到了极热之时,天气就会转凉,冬天到了极寒之时,气温就会回升。 天地是这样,国家也是如此,一个国家到了极盛之时,就自然会出现衰弱。好大喜功的齐王地,搭配上富强的齐国,这样的齐国,又岂能不衰败呢。” 熊槐听到这,好奇问道:“先生既知盛极而衰的道理,那先生在赵国时,为何赵国会接连围攻齐国呢?” “大王。”鹖冠子应道:“臣在齐国游历多年,深知齐王地其人。齐王地自幼聪慧,才能不弱于人,而自从齐王地即位之后,接连取得胜利,齐国国势日渐强大。 对于这样齐王地,除了辅助他,让他不断取得胜利,直到他最后胜而骄纵,目无余子,在一战克之外,其实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挫败他。” 说到这,鹖冠子叹道:“齐王地即位以前,在群臣的赞美声成长,即位后,又几乎遇不到挫折。 礼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经历挫折,就容易折断。之前吴王夫差,便是这种人中的典范。 吴王夫差未即位强,吴人皆称其贤,及其即位,南破越,北破齐,又威逼晋国,称霸天下。 然而吴国一旦败于越,便一蹶不振,九年而三败,最终身死国灭。 所以,赵国率五国围攻齐国,便是为了打破齐王地的自信自尊,让他自疑,直到最后自暴自弃。” 此时,鹖冠子极为惋惜的道:“可惜的是,赵国的计划失败了,现在连赵国也臣服于齐国了。可惜,可叹啊!” “不过。”鹖冠子转瞬间又充满信心地道:“赵国虽然败了,但这也助长了齐王地的骄横,齐国在世赵国屈服后,没有半点修整,就匆忙出兵燕国,即便夺取了整个河间地区也不退兵,必使燕国臣服才罢休。 由此可见,齐王地现在已经骄横到听不进臣子的意见了。” 此时,鹖冠子拱手道:“是以,臣以为,大王与其攻打魏国,还不如攻打齐国。攻魏,成则竖强敌五,伐齐,成则消去一个东面的强敌。 一旦大王伐齐功成,占有齐国一半的财富,则帝王之基可成。” “所以···”熊槐看着鹖冠子道:“先生的意思是,让寡人拒绝宋国,进一步助战齐王的骄纵之心,然后等齐王地骄纵到疯狂的时候,再一战功成。” 鹖冠子笑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沉吟许久,然后期待的看着鹖冠子道:“今日听先生言,寡人所获良多,寡人欲请先生留在身边,时常向先生请教,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鹖冠子一听,立即拱手拜倒:“臣拜见大王。”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二章 心有所感 当日,鹖冠子师徒抵达寿春,并立即受到楚王召见,并且鹖冠子被楚王任命为上大夫,而庞爰被任命为近卫军副将的消息,很快就在寿春城中引起了轰动。 许多人都在震惊鹖冠子师徒一回国就获得了高位,更多的人则是震惊许久未召见大臣的楚王,这次竟然会出乎意料的召见了鹖冠子师徒。 当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迎接鹖冠子师徒进城不是太子横,而是公子旺财。 此时,得到消息龙舒君,露出诧异之色。 “鹖冠子乃是闻名天下的大贤,而且他还是公子子青的老师,甚至在赵国时,还曾被赵主父以师礼相待。 这等声名显赫名传天下的大贤,而且又与楚国关系亲厚的人物到楚国,就算楚王没有亲自去迎接,那应该也是让太子或者令尹去迎,再不然就是太学祭酒去迎接才是,为何会是公子富前去迎接呢? 这不符合礼节啊!” 龙舒君迟疑道:“若是说楚王不重视鹖冠子师徒,同时也轻视或者厌恶公子子青,但鹖冠子师徒一回来就被暴君委以重任,所以这也说不通啊。” 想了许久后,依旧想不通其中奥妙的龙舒君,只能吩咐门客道:“立即备上二十金,送给安陵君府上的门客,让他跟安陵君说,大王让公子富迎接公子子青的老师,太失礼了,应该让太子亲自去迎接,这样才能显得楚国的重视。” 太子府。 太子横听完州侯的禀报,心中颇为沉重。 之前他对子青下手的时候,希望的是子青不要回楚国。现在,子青是没回来,但是他的老师和师兄却到了楚国,而且还被父王委以重用。 而且,父王还因为自己与子青的关系,让旺财去淮阴迎接鹖冠子师徒了。 虽然他知道父王让旺财去迎接的原因,但是身为太子,却不能为国招贤,这就让他的处境很尴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这个太子傲慢贤良呢! 想着,太子横面色沉重的看向州侯道:“君侯,不知君以为孤应该如何对待鹖冠子师徒。” 州侯同样沉重的道:“以太子与公子子青的关系,以公子子青与鹖冠子的关系,鹖冠子师徒绝不会成为太子你的臂助,甚至他们还会因为公子子青的缘故而敌视太子。 而臣更担心的是,鹖冠子师徒如此受大王重视,万一他们向大王建议召回公子子青,那就十分不妙。 是以,臣建议,发动贵族排挤鹖冠子师徒,让他们离开楚国,就算不能将他们驱离楚国,也要让他离开楚国朝廷。” 太子横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子青已经彻底没威胁了,但是,以子青与自己的关系,以子青在赵国时参与叛乱的疯狂,一旦子青回国,那就一定会像疯狗一样盯着自己疯狂攻击的。 最糟糕的,还是子青可能会为了报仇,而彻底倒向旺财。 虽然现在旺财还对他没威胁,但是这可不能排除以后。 旺财的母亲秦夫人此刻已经掌管了后宫,随时都有被立后的可能,旺财的老师是柱国唐昧,手握重兵。如果再加上子青以及子青的老师、师兄,这就是一股庞大的实力。 更重要是,父王已经派人去秦国给旺财说亲,一旦旺财迎娶秦王之女,那旺财这个前任秦王的外孙,现任秦王的女婿,就能获得秦国的支持。 而自己的外援魏国···可是远远比不上秦国。 想着,太子横正欲开口赞同,但突然间,他脑海中有浮现出之前父王的痛骂声。 “只顾自己蝇头小利,不能为楚国计···” 这话反复在太子横脑海中浮现,太子横迟疑许久,然后摇头道:“君侯之言不妥。” 州侯一怔。 太子横沉吟道:“鹖冠子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又出身于我楚国,更是子青之师,若是让贵族排挤他,不仅会让天下人以为我楚国轻视子青,让赵国怀疑我楚国,更会让我楚国显得无容人之量。 虽然我知道鹖冠子肯定不会成为我的助力,但是鹖冠子能为楚国出力,这不就是间接替孤效力吗? 况且,以鹖冠子在天下的名声,即便他不愿为楚国出力,但他只要接受楚国的俸禄,这就对楚国有利。 当年,齐宣王曾厚待大贤七十二,我楚国难道就养不起区区一个鹖冠子以及一个庞爰吗?” 州侯闻言,看着太子横大惊失色,这样的太子横,他还是第一次见。 若不是眼前的太子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太子,他都以为太子被换人了吗! 顿了顿,州侯才收敛思绪,然后拱手道:“太子仁德,此乃鹖冠子师傅之福,亦是我楚国之福。” 太子横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君侯,稍后备上一份重礼,君替孤送给鹖冠子,送完即回,不必在意鹖冠子的态度。” “诺。” 此时,安陵君快步走进来,然后见太子横一脸平静的样子,顿时恼怒道:“现在城中的那些大臣贵族,也太过分了。” 太子横一怔:“怎么了,那些贵族又在闹什么?” 安陵君咬牙切齿的道:“太子,刚刚城中都在盛传鹖冠子师徒被大王委以重任的消息,然后,因鹖冠子师徒是被公子富迎回的。是故,一些小人便在城中谣传,说大王本来应该让太子你去迎接鹖冠子师徒的,结果却是公子富去了,这说明大王对太子不满。” 州侯一听,立即惊疑不定的看向太子横:“太子,这···” 太子横看了看正惊疑的州侯,又看了看不岔的安陵君,面色平静道:“一群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说罢,太子横立即对州侯道:“君侯且去送礼便是。” “诺。” 楚王赏赐的府邸中。 鹖冠子看着太子横送来的重礼,沉吟了许久。 对于太子横与自己学生公子子青的恩怨,虽然公子子青没对他说,但他也隐隐知道一些。 但太子横明知他乃公子子青的老师,但依然送来了重礼,以祝贺他回国用事,这就非常人所能比。 想着,鹖冠子对同样面有异色的庞爰道:“虽然楚太子手段眼光有所欠缺,但是,就凭这份礼物,就说明楚太子的气度,远在当年的魏文侯太子之上。 原本为师还担心楚太子能否守住楚国的基业,但现在看到这份礼物,为师彻底放心了。即便楚太子不能延续楚王的王业,但是就凭楚太子的气度,就足以守住楚王的基业。” 楚宫中。 当熊槐得知太子横给鹖冠子师徒送礼后,沉默了许久,叹道:“寡人倒是小瞧了太子!”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三章 乐极生悲 六天后。 当寿郢还在热议鹖冠子师徒的时候,宋国重臣臧信带着一众随从大张旗鼓的进入寿春城。 接着,臧子一进入寿春城宾馆,便通过正常渠道求见楚王,然后不等楚王回复,又连忙派人传讯宋夫人,希望能通过宋夫人的渠道,请求面见楚王。 宫中。 熊槐正与宋夫人逗着公子宪章,此时,一个侍者走过来道:“大王,夫人,刚刚宋国使者臧子来楚,并送来宋太子给夫人以及公子的礼物,还请大王夫人一观。” 熊槐闻言,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宋使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来的还是宋太子的心腹重将臧子,看来宋国上下是真的急了。 想着,熊槐不等宋夫人开口,便笑呵呵的对宋夫人道:“既是太子送给夫人与宪章的礼物,那夫人自去便可,寡人就不去了。” “谢大王!”宋夫人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充满期待的走出去,想要看看自己父亲给自己以及自己的儿子送来了什么礼物。 须臾。 宋夫人带着淡淡忧色走进来,来到熊槐身边,轻唤道:“大王···” 但话刚起了一个头,她见熊槐正一心一意逗着公子宪章,尤其是看到公子宪章稚嫩的笑容,不禁又沉默了下去。 熊槐听着宋夫人轻唤了一声,然后又没有了其他言语。 抬头一看,却见宋夫人站在不远处,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熊槐见此,笑了笑,伸手将宋夫人拉入怀中,问道:“夫人,可是太子有事相求?” “嗯。”宋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何事?夫人尽管道来!” 宋夫人在熊槐怀中沉吟了一下,然后仰起头,看着熊槐叹道:“刚刚宋使臧子传讯,希望大王能见他一面。只是,臣妾知道大王现在甚少理事,是以不愿用此事打扰大王。” “嗯?”熊槐一怔,诧异的看了一眼宋夫人。 若是以往,一旦宋国使者相求,她可是不遗余力的帮忙的。 撒娇,卖萌,枕头风等等,所有手段都会使出来。 但现在···她却迟疑了。 熊槐心思一转,便知宫外关于自己以及太子横的谣言都传到她耳中了。 想着,熊槐伸手勾起宋夫人的下巴,调笑道:“夫人,妇人是不是都是有了儿子后,就会忘记爹?” 宋夫人一僵。 熊槐笑了笑,道:“好了,既然臧子都求到夫人面前,那寡人也不能不给夫人面子,寡人明天就在大殿上汇聚群臣,然后当着群臣的面召见臧子,看看太子所求何事。” 宋夫人一听,僵硬的身躯顿时一软,喜道:“谢大王!” 熊槐笑而不语。 事后,熊槐又秘密传令给陈轸,然后让陈轸去找中大夫左成。 次日。 大殿上,臧子献上国书后,拜倒:“大王,寡君听说楚国左大夫贤明,心中仰慕,是以特派臣来楚,献颍东蒙城等城十座,加黄金五百镒,骏马百匹,美玉十对,愿聘左大夫为相。” 说完,臧子再拜道:“还请大王恩许,以全敝国之愿!”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一片哗然。 十座城池,殿中绝大部分的人,努力一辈子,可能都不能为楚国夺取十座城池。 但是,现在宋国为了区区一个中大夫,就愿意送十座城池,甚至还额外赠送黄金万金,百匹骏马。 这等代价,都足够请楚国的令尹去宋国为相,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中大夫。 一时间,许多大臣看向中大夫左成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与震惊。 这代价···左大夫真值这个价吗? 莫非左大夫是深藏不露的大贤? 熊槐不知道此时殿中群臣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听到宋国的价码后,也大大的被震惊了一下。 十座城,还加上万金,这样的求相重礼,简直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万金加十城,若是往常时候,这样的代价已经足够楚国出兵为宋国抗住齐国了。 但现在···熊槐打定主意用宋国去钓齐国了。 所以··· 熊槐看了看令尹昭雎,然后突然将目光转移到太子横身上,问道:“太子,你监国已久,不知此事你怎么看?” 太子横正被十城万金震的晕晕沉沉间,猛然间听到父王开口询问,顿时微微一愣。 接着,太子横看了看王位上正看着自己的父王,想起自己父王最宠爱的宋夫人,正是宋太子的女儿。 父王不仅与宋太子交好,而且对宋夫人也是有求必应。 或许,即便没有这么重的礼,父王也会答应宋国的。 而后,太子横又想起迁都时父王告诉自己的计划来。 楚国未来的目标可是齐国,而要想破齐乃至灭齐,这就需要交好其他国家甚至是其他国家协助。 宋国实力不弱,正可作为羽翼附庸。 现在宋国主动请求楚国派出大臣担任宋相,这正中楚国下怀。 若是齐国伐宋,也正可让左成用宋国消耗齐国。 甚至,楚国还可以趁齐宋两国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想着,太子横心中一定,然后拱手应道:“父王,楚宋两国多年交好,现在宋国求相,我楚国理应答应下来。” 此言一出,殿中的鹖冠子顿时一愣,要知道他不久前才献策楚王,要把宋国卖给齐国的。 怎么太子会说出这话呢? 鹖冠子看了看太子横,然后又看了看楚王,并没有说话。 而大殿中间的臧子,却是露出了喜色。 另一边,熊槐听到太子横的话后,不禁在心中默默一叹:“太子果然还是那个太子,不提点他,他就只能看到眼前,一个只顾眼前的人,一定会目光短浅,利令智昏。 堂堂楚国太子,竟然被区区十座城池晃花了眼,要知道,寡人要的可不是区区十座城池,寡人想要整个宋国,还想要大半个齐国。” 想着,熊槐面不改色的点头道:“嗯,太子言之有理!” 太子横闻言,以为自己说中了父王的心思,顿时露出喜色。 但笑容才刚刚在脸上浮现,他就见自己的父王将目光转移到令尹昭雎身上。 “令尹,你以为如何?” 太子横见此,笑容顿时僵住,以他对自己父王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刚刚又说错了。 另一边,昭雎听到楚王询问,知道楚王已经决定采取柱国唐昧策略的他,只是在心中默默为太子一叹,然后应道:“十城万金求相,礼太重,臣不知宋国所求,是故,此事还请大王可自决。” 殿中群臣闻言,纷纷侧目,十城万金竟然都没有打动令尹昭雎,反而让令尹怀疑宋国的用心。 难道宋国有诈? 此时,熊槐依旧点头道:“令尹所说也有道理。” 说着,熊槐看向柱国唐昧,问道:“柱国以为如何?” 唐昧闻言,完全不像昭雎那么遮遮掩掩,而是直截了当的道:“大王,臣以为不能答应宋国之请。” 唐昧话音一落,群臣还来不及震惊,那边,还没有被楚王询问的屈原,便主动开口了: “大王,令尹柱国言之有理,臣也以为不能答应宋国的请求。” 屈原话音一落。 此时,群臣之首的太子横,听到昭雎三人全都反对后,浑身一僵,心中止不住的悲叹道:“糟了!”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四章 乱中有治 就在太子横惊乱间. 此时,一些反对变法的人,看了看屈原唐昧,然后又看了看太子,接着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太子言之有理,楚宋两国一向交好,理应答应。” “不错,臣也以为太子言之有理。” “臣附议。” 随着这些人开口,太子横不仅不喜,反而更加忧虑了。 此刻,他最担心的,是父王以及屈原他们,误以为他跟反对变法人勾结了。 就在太子横担忧间,追随屈原的大臣立即展开反扑。 “大王,臣以为令尹言之有理,宋国送礼太重,必有阴谋。” “臣附议···” 很快,变法派与反对派纷纷参与进来,中立派坐在殿中坐观两派相争。 一时间,殿中乱成一团糟。 此时,宋使臧子被眼前楚国的朝廷震的目瞪口呆。 本来,他在宋国的时候,就隐隐听到楚国楚王与太子的一些风声。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分明在告诉他,那些风声都是真的,楚国都快变成宋国那样了。 只是楚王与楚太子的矛盾还没有公开化,而且楚王也没有像宋王一般,大肆杀戮大臣。 “咳咳~~” 就在臧子发呆时,熊槐看着乱成一团的群臣,轻轻咳了两声。 群臣争论正激烈见,突见楚王发声,然后,所有人立即闭口不言,并快速正襟危坐。 转瞬间,殿中鸦雀无声,仿佛刚刚那如同闹市一般的场景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这一幕,不仅看呆了臧子,同样也看呆了第一次在楚国上朝的鹖冠子。 原本以为楚国出现内争的臧子,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又错了。 以楚王对群臣的掌控力,楚太子根本无法与楚王相争。 此时,熊槐看着臧子道:“先生,贵族重礼请敝国之臣为相,寡人深感荣幸。但是,群臣众说纷纷,寡人觉得都很有道理,如今,寡人心神已乱,不能决。 是故,将这个决定权交给左大夫,若是左卿愿往,寡人绝不阻拦,若是左卿不愿,寡人也绝不为难。” 说着,熊槐看向左成,问道:“左卿,你意下如何。” “···”左成看了一眼楚王,然后又看了一眼正期待的看着他的臧子,心中不禁默默一叹。 虽然,他现在也很想离开楚国这个大漩涡,这个是非之地,去宋国担任相国。但是,奈何昨夜陈轸去拜访了他,而且还是楚王的意思··· 想着,左成立即冲臧子摇头道:“先生对在下有恩,而太子又是在下的好友,按说,先生来请,即便没有任何礼物,在下也会前往宋国效命。 但是,这数年来,在下一直不能忘记,自己曾受宋王相邀去宋国用事,战战兢兢为宋国效力数年,但却遭到宋王无端驱逐。 此等羞辱,在下一日不敢忘怀,也不愿再次去宋国遭到宋王羞辱,所以在下只能愧对先生了!” “拒绝了?!”群臣看着左成,全都一愣。 另一边,臧子闻言,沉默许久,喟然长叹道:“是在下唐突了。” 散朝后,熊槐独留太子横。 偏殿中,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熊槐看着太子横叹道:“太子,你又让寡人失望了。” 太子横闻言心中一紧,立即拱手道:“儿臣惶恐。” 熊槐甚是失望的道:“太子,之前齐国伐燕的时候,在令尹与柱国争论的时候,寡人已经明确的说过,目前我楚国不会干预外事,虽然那时你并未在寿郢,但是此事你应该知道的。” 太子横微微冒着冷汗道:“儿臣有所耳闻。” 熊槐一听,顿时露出怒色,厉声质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还会同意派出大臣去宋国任相?” 太子横一滞,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熊槐,当他看到熊槐脸上的怒色后,心中更加惶恐了。 本来,他以为,以自家父王对宋夫人的宠爱,以宋夫人对自家父王的救命之恩,以自家父王与宋夫人十余年的深情,父王应该会同意宋国的请求才是。 但不想,父王打心眼里是拒绝的。 这一刻,他想起来十几年前,父王逼死自己弟弟子兰的场景。 十几年过去了,父王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楚王。 想着,太子横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沉默,再次质问道:“太子,你倒是告诉寡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太子横闻言打了一个激灵,不敢提宋夫人,只得应道:“父王,儿臣以为我楚国接下来的目标是齐国,那自然就要广结诸侯,以联合伐齐。 而宋国实力不弱,派出大臣去担任宋相,一则可以用宋国消耗齐国的实力,二则日后也可以联合宋国伐齐。” “你以为~~”熊槐冷笑道:“寡人问你,那宋国为何会送出这么重的礼物。” “那是因为宋国想要营造楚宋两国结盟的迹象,然后以此震慑齐国。” “仅仅只是震慑吗?”熊槐摇头道:“寡人不久前得到消息,苏代已经成功说服齐国退兵,并且燕国尽献河间地千余里,以向齐国臣服。” “什么?”太子横大吃一惊,他完全不知道燕国臣服,齐国退兵的事。 “父王是说···”太子横惊异的看着熊槐道:“宋国此举不仅是向我楚国借势,更是要请楚国在齐国伐宋之际出兵相助。” 熊槐冷哼道:“若不是如此,宋国为何会送出十城万金。” 太子横愣了愣,然后强行为自己辩解道:“父王,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答应宋国,等齐国伐宋时,找个借口不出兵,让齐宋两国两败俱伤便可。” “你个蠢货,为何如此糊涂!”熊槐怒不可遏道:“国无信不立,区区一个宋国,怎比得上我楚国的信用。 况且,我楚国伐齐,还需笼络甚至借用各国之力。若是此时失信于送,那我们将来如何取信三晋还有秦燕。” 太子横一僵,仓皇俯身下拜:“儿臣愚钝,请父王息怒。” 熊槐看着拜倒的太子横,觉得训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决定不再训斥太子了。 想着,熊槐温言道:“太子你且起来。” “是,父王。”太子横一松,然后立即直起身躯。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的双眼,问道:“太子,你可知刚刚在大殿上,寡人为何会率先问你对此事的看法吗?” 太子横想了想,然后应道:“父王想要考察儿臣的战略谋划。”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五章 淳淳教导 熊槐摇了摇头:“虽然说对了一半,但大错特错。” 对了一半,却大错特错? 太子横一愣,露出迷惑不解之色。 熊槐看着满脸迷惑的太子横,解释道:“寡人率先询问你,本意是在考察你,但却是在考察你的识人用人,以及分辨是非的能力,而不是你的谋略。” 说到这,熊槐不等太子横开口,飞快的接着道:“你是我楚国太子,也是我楚国储君,未来的楚王,对于君王来说,治国之道以及兵法韬略,当然是不可或缺的,但这些,却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君王而言,最重要就是识人用人,以及分辨是非。而君王需要精通治国之道,以及诸子百家学说,其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在无数的人才中,分辨出对自己有用的人,并能分辨出这些人才所建议的策略是否是真正对国家有利的。” 说到这,熊槐问道:“太子,昨日宋使臧子来,随后寡人就传出召集群臣的命令,对于这样的变法。 太子你是应该也提前召集身边的臣子,然后一起商议臧子来楚的目的,并决定如何应对臧子了吧!” 太子横心中一慌,虽然他昨天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有与臣子商议,甚至连今天的对策,都是他自己临时想的。 但是,此刻在自己父王的注视,他不敢承认自己没有丝毫准备以及警惕。是以,他只得点头应道:“父王明鉴,这的确是儿臣与身边臣子商议的结果,只是,儿臣等人目光短浅,让父王失望了。” 熊槐点了点头:“寡人是很失望,不过,更多的却是对太子你身边的人失望。” 说着,熊槐在太子横失落的目光中,抬眼看向前方,目光有些游离的道:“寡人老了,没几年可活了。 不仅是寡人,还有令尹柱国乃至左尹左徒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即便是最年轻的左徒,也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 无论是寡人,还是令尹他们,无论是谁在今天夜里无疾而终,寡人都不会意外。 就跟一年前的惠子一样,前一刻他还好好,还说要跟寡人详谈,但下一刻他就猝死了。” 太子横听到这,立即安慰道:“父王有黑帝庇护,必能神寿绵长。” 熊槐笑了笑:“即便神明如黄帝,也有御龙归天的一天,更可何况是寡人呢。” 说到这,熊槐脸色一正:“可是,经过刚刚的考验,寡人却对太子的识人用人,以及对太子你身边的谋臣贤臣很不放心。” 太子横闻言黯然。 “所谓一代君王一代臣,一旦寡人崩,然后令尹他们隐退,甚至是令尹他们全都死在寡人前头。 那么,以太子你以及你身边的臣子,能撑得起这个偌大的楚国,并延续寡人的事业吗?” 太子横受到自己父王的锥心之问,顿时全身一僵,然后默然无语。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默然,便开口道:“太子你可愿听听寡人与诸贤对宋国一事的对策?” 太子横闻言,立即收拢思绪,拱手道:“请父王赐教。”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对齐宋两国的安排,以及对三晋秦燕等五国的应对,全都向太子横抛出。 甚至,为了防止太子横听不懂,还细细的将各国的不同反应以及变化,全都一一进行针对性见解与说明,并还细说了如何将天下各国全都拉上楚王的战车。 说完,熊槐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看着太子横问道:“寡人与诸贤关于齐宋的计划,比起太子你与臣子商议的对策,那个更好?” 太子横闻言,有些落寞却更多的则是心悦诚服地道:“儿臣远不如父王。” 熊槐一听,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太子横身侧,右手按住太子横的肩膀上道:“太子,你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也曾监国多年,现在的你,应该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储君乃至是楚王。 现在的你,应该要学会自己发掘人才,并启用人才。 一个合格的君王,必须要有一大群贤人的辅助,一大群贤人查漏补缺,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的起这个庞大的国家,也才能将这个庞大的国家变得更加庞大。” 说着,熊槐饱含深情的道:“太子,你要努力啊! 寡人最希望的事情是,将来九泉之下,当太子你来见寡人的时候,寡人希望太子你告诉我的是,三晋已经成为过去,甚至燕国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太子横闻言,顿时觉得自己的肩膀沉甸甸的,仿佛父王的手重若千钧一般。 但是此时,他却没有感到自己在这个千钧之下有不堪重负之感。 相反,他此时虽然有些羞愧以及感动,但这羞愧与感动的内心中却涌现出无限的力量,甚至,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他感到千钧之重,也只是等闲。 此时,太子横双目含泪的看着熊槐应道:“请父王放心,儿臣一定能撑得起这个庞大的国家,甚至能把他变得更加庞大。 如若不然,虽九泉之下,亦不相见。” “好!这才是寡人的好太子!”熊槐大喜的喊道:“太子,你去吧,寡人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谢父王。” 太子横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此时,熊槐注视着太子横渐行渐远,然后极为复杂的长长一叹····· 另一边,隐居在寿春城中的龙舒君,得到今日朝议的消息后,顿时眼睛一亮。 “太子与屈原他们意见相左,由此引发变法派与反对派的大冲突,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分裂太子与屈原他们的好机会。” 说着,龙舒君立即将朝中反对新法且又属于江汉贵族的大臣列了出来,转瞬间便罗列了十余人。 而后,龙舒君招来门客吩咐道:“快,这份名单上的大臣,立即给他们的心腹门客每人送去五十金,告诉那些门客,这是打击新法破坏新法的好机会,让他们鼓动自己主君去找太子,全力促成楚宋联盟。” “诺。” 门客离开后不久,龙舒君再次收拾东西,又换了一个住所。 当日黄昏,二十多个大臣齐聚太子府,纷纷向太子横进言楚宋联盟之利。 当夜,太子横送走这些大臣后,不禁感叹道:“唉!既然屈原他们已经愿意做坏人了,那孤救勉为其难做一做好人了。 父王说的对,虽然我楚国不能出兵援助宋国,但也得给宋国一些希望,这样才能让宋国拼尽全力抵抗齐国!” 说到这,太子横有迟疑道:“只是,这样一来,孤似乎就在新法派与反对派中越陷越深了···” 顿了顿,太子横又勉励自己道:“孤身为太子,父王又将国家托付于我,我岂能如此惜身。 身为未来的楚王,即便是背负着楚国前行,这又有何妨! 老子说: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寄于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于天下。 孤且勉之!” 说完,太子横心中的不安顿时消散了大半。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六章 如同二君 接下来,太子横在监国的时候,一面安抚要求楚宋联盟的人,甚至屡屡公开表示自己对楚宋联盟的认同,而一面又在唐昧与屈原的强烈反对下,露出犹豫之色。 仿佛他并不是不想促成楚宋联盟,而是因为国中反对声音太子,所以才没有鼎力支持。 同时,太子横在被熊槐启发之后,深感自己身边的贤臣不足。于是,他还在接下来的五天之内,两次忙里偷闲的前往寿春外的太学。 一次与公子平之师太学祭酒申子交谈许久,另一次则在申子的促成下,邀请了十二位诸子相聚讨论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事后,太子横露出招募智谋之士为自己效命的口风,但在场的十二位各大学派的诸子,无一人响应。 另一边,宋使臧子被左成拒绝之后,并没有当场离开寿春。 而是一边让人回报宋王以及宋太子,希望宋王与宋太子能再选一个楚臣去宋任相;一边频频让人给宋夫人传讯,希望宋夫人能说服楚王答应援助宋国;一边则开始不断的给楚国大臣送礼以及游说,不仅包括赞同楚宋联盟的人,也包括反对楚宋联盟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给负责监国的楚太子送礼。 就在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时间渐渐来到八月十五,楚王早就定好秋猎时间。 秋猎活动顺利的展开,持续了三天,又顺利的结束。 随着熊槐在秋猎中公开露面,并亲自射杀了一只鹿、两只獐子以及三只兔子后,国中关于楚王的重重猜测,暂时全部落下了帷幕。 另一边,宋国商丘,王宫。 宋王与宋太子贞得到臧子的回报后,立即在宫中聚集。 此时,宋王将臧子的回信甩在王案上,一脸烦躁的看着太子贞,不满道:“寡人早就说过,那左成对寡人心有怨恨,甚至早在数年前,楚国就隐隐传出伐宋报复寡人的风声。所以说,那左成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怎会答应来宋国呢!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不听寡人之言,我宋国岂会在楚国哪里颜面扫地。” 太子贞同样不满的回了宋王一眼。 若不是你当年诚心诚意的请人家来宋国用事,然后把人请来后,却将他羞辱了一顿,并驱逐出境。 否则,以左成与我的深厚交情,他怎么会拒绝呢! 此时,宋王看见太子贞不满的目光,顿时大怒道:“混账,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对寡人不满,是不是想要取寡人而代之啊?” 太子贞面无表情的应道:“没有的事,父王你可别乱想,儿臣在想楚国为何不愿答应援助我宋国吧了。” 宋王冷哼道:“那太子你有何高见,要知道齐军从燕国退兵回临淄后,可是并未解散军队,而是让大军在临淄外修整。 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没多少了,若是齐军来,而楚国迟迟不愿出兵···” 说着,宋王看着太子贞冷笑道:“哼哼~~” 太子贞听到自己父王嘲弄的冷哼声,知道他的意思。 一旦事有不协,那自己的这个父王,一定会断尾求生,趁机借齐国之力废掉自己这个太子,然后立一个亲齐的太子,并割地赔偿以臣服齐国。 不过这样做的代价吗? 太大了,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因为这个宋国不仅是父王的宋国,也是他的宋国! 想着,太子贞立即开口道:“楚王之所以不愿答应我们,一则因为楚国正在变法,无力他故。二则也因为我们选错了人,不应该选左成的。” 宋王听到这,立即开口道:“那是你选的,不是寡人选的。” 太子贞闻言,没理宋王,而是继续道:“三则是因为我们的礼物太轻了。” “太轻???”宋王大惊失色。 此时,太子贞拱手道:“父王,儿臣现在有了新主意。楚国公子富乃楚柱国唐昧的弟子,他天然的就倾向变法派,且儿臣还听说,公子富不久后便会迎娶秦女为妇,而且十有八九会迎娶秦公主。 所以,儿臣的意思是,我们宋国应该大肆宣扬鼓吹公子富的贤明,并以百里之地、黄金千镒,车三百辆,外加我宋国传承自大商的珍宝,来聘请公子富为相。 如此,只要选公子富为目标,那么我们就能轻易取得秦夫人的支持,楚柱国唐昧的支持,再加上吾女在一旁出力,则楚王必许之。 诚如是,那我宋国虽然付出了一百里地,但却能同时得到楚秦两个大国的支持。 这样,即便齐国真的要攻打我宋国,也掂量掂量。” 宋王听到这,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但而后,他脸上又垮了下去,满脸为难的道:“传承自大商的珍宝也好说,送一件礼器给楚国,便可满足楚王的虚荣心。 但是,一百里地谁出,寡人的国家,一共才千余里,送出一百里,那我们宋国就没多少。” 说完,宋王的目光便死死的盯着太子贞。 太子贞脸色一变,冷漠道:“一百里地当然是你出了。要知道,现在魏国已经残了,无法出兵援助我们宋国。若是楚国也不出兵,那我们宋国独自面对强大的齐国,一旦开战,我宋国损失的可就不只是区区一百里地了。” 宋王脸色不变,语气阴沉的道:“不行,你也要从封地中拿出五十里地来。” “这不可能!”太子贞严词拒绝。 宋王一见太子贞似乎没有商谈余地的样子,立即神色一转,悲伤道:“太子,等寡人不幸,太子你即位,这整个宋国不就都是你的吗? 太子你又何必在意这区区五十里地!” “是啊!”太子贞笑道:“等儿臣即位,整个宋国都是儿臣的,所以这一百里地也算儿臣出的,左右都是儿臣出的,父王你又何必盯着儿臣那区区五十里地呢?” 宋王脸色一冷:“那就是没得谈了!” “父王,咱们这样没法谈。” 宋王闻言,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太子贞。 而太子贞丝毫不为所动。 良久。 太子贞见宋王不愿退步,长叹道:“既然父王不愿拿出土地,那就只有让我宋国独抗强齐了。 不过,为社稷计,为宗庙计,儿臣决定率领一些大臣以及军队去南方镇守,并尽量请求楚国出兵相助。” 说着,太子贞露出满脸哀色,却没有半点眼泪的悲泣道:“希望此战过后,儿臣还能在商丘见到父王你··· 父王,你保重,儿臣去了。” 说完,太子贞冷着脸,扭头就走。 “混账,逆子,逆子!”宋王看着扭头就走的太子贞大骂。 两个呼吸后,当宋王看到太子贞快要走出殿门时,大惊失色,然后连忙开口道:“慢,寡人答应了!你速速派人去楚国。”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七章 南风北吹 随着宋国的行动,很快,楚国公子富的贤名,便从宋国商丘传遍了整个宋国,然后传到楚国,又传到齐国。 临淄齐宫。 齐王地听到宋国的风声,不禁微微一怔。 “宋国要请楚国公子富为相?” “公子富乃是楚王之子,也是唐昧的弟子,可能还将成为秦王的女婿。若是楚王脑袋一昏,被秦夫人或者宋夫人的枕头风吹动,或者是被唐昧屈原说动,那宋国背后就将站着秦楚两个大国。 如此,寡人要想对宋国下手,那就极有可能会引得秦楚两国不满。” 想到这,齐王地顿时以手抚额,又沉思一阵,他忽然张大嘴巴并用力敲着脑袋大叫道:“嘶!好痛,头好痛。快,快传太医,痛煞我也。” 次日,待齐王地心神恢复,与齐相周最商讨良久。 最后,打消了接下来出兵伐宋的念头。 此时,齐王地看着齐相周最感叹道:“老而不死谓之贼,宋老贼与楚老贼已经快成精了啊!不说楚老贼,就是那个把宋国弄得一团糟的宋老贼,也是老而弥坚,对付起来也十分棘手啊!” 周最想起宋王来,嘴角也不禁微微一抽,然后安慰道:“大王还请放心,以宋王的年纪,他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楚王···” 周最拱手笑道:“大王,其实楚王活得久一些,这样才对我齐国更有利,最好,最好是楚王能将楚太子熬到油尽灯枯,然后双双毙命!” 齐王地闻言,哈哈一笑道:“相国所言极是,这样吧,相国,你再派人去一趟楚国,资助龙舒君万金,并让他离间楚宋关系。” “大王英明。” “还有,立即派人联系秦国,寡人打算与秦王共分魏国。” “唯。” “寡人听说最近楚王在后宫尽享天伦之乐,寡人决定从宫中挑选一些顶级的乐师舞女,以献楚王,重申齐楚两国的友好交情。” “唯。” “继续维持楚国公子子鼠的公子待遇不变,不能让公子子鼠在我齐国受了委屈。” “唯。” 宋国商丘。 “齐王病,头痛欲裂?” 宋王得到这个消息,沉吟了一下,便吩咐道:“来人,将我宋国最好的医者全部找来,寡人有急用。” “唯。” 下令之后,宋王又倍感忧虑的长叹道:“希望齐王能看在寡人如此关心他的份上,能放宋国一马。” ······ 楚国寿春。 从秦国归来的三闾大夫屈署禀报道:“大王,臣奉命去秦国求亲,秦王大喜,愿以王女嫁与公子为妇。” “王女?”熊槐一怔,然后皱起眉头道:“为何是王女,寡人不是说要为旺财迎娶贵女的吗?” “这···”屈署看着有些不满的楚王,心中也有一些为难。 此时,熊槐不快道:“饥,娶于母。 连普通人也知道,娶妻时向自己的母族求取,这是要被世人嘲笑的,难道你要让寡人以及旺财像那些不知廉耻的贵族一样被世人讥笑吗?” 屈署一听,顿时震恐的道:“大王,臣有负大王所托。只是,臣虽再三请求秦王以贵女相嫁。 但,秦王有意亲上加亲,执意要将自己的长女嫁与公子富,臣也没办法啊!” 说着,屈署立即请罪拜道:“臣无能,请大王赐罪。” 熊槐看了一眼惶恐的屈署,一见他那样子,便知道这是秦王的意志,不是他能反抗。 王女就王女吧,反正自己儿子又不吃亏,况且从周室到贵族都流行亲上加亲。 想着,熊槐道:“算了,这也是寡人无礼在先,若不是寡人娶了秦王的妹妹,然后又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秦王的弟弟,以致乱了礼仪。 现在,秦王要将女儿嫁给旺财,寡人也不好开口拒绝了。” 此时,熊槐想起城中关于公子旺财的风言风语,心中略一沉吟,又吩咐道:“贤卿,寡人算了算,六个月之后,便有一个好日子,寡人决定在那一天让旺财迎娶秦公主。 故而,有劳贤卿马上再走一趟秦国,替旺财迎回秦公主,以完婚礼。” 屈署闻言一愣,半年后才完婚,楚王却现在就要我去秦国迎公主,这是不是太急了一些,这事若是传出去,百姓们会不会说公子富身为楚国公子,却如此饥渴难耐? 最重要的是,我刚刚才回到寿郢,连家都还没有回去呢! 只是,这话他不敢说,更加不敢抱怨,只得应道:“唯。” 就在屈署再次前往秦国的第三天,宋国第二支使者团,带着三百辆车,浩浩荡荡的进入寿春城。 一时间,整个街道全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甚至道路为之不通。 接着,当人们知道不久前寿春城中隐隐传出的谣言是真的,而且宋国真的打算用一百里地以及一千镒黄金来邀请公子富,甚至这三百辆车都是宋王派来接公子富前去宋国任相的后,人群顿时轰动了,整个寿郢都轰动,甚至还轰动了淮水两岸。 无数的百姓都在感叹公子富的贤明,无数的百姓都在惊叹宋王的大气,无数的百姓不约而同地高度赞扬公子富的贤明。 一时间,公子富的美名瞬间超过了太子横,甚至还超过了那个被鼓吹多年的孟尝君田文,这一刻,仿佛公子富已经成为天下最贤明的公子一般。 对此···熊槐直接无视了城中的赞美声,同样也无视了宋使臧子的求见请求,只是终日在后宫中与宋夫人带着公子宪章。 至于太子横,他同样也无视了这些声音以及宋人的请求。 毕竟,这事涉及他的弟弟公子旺财,若是他开口支持公子旺财去宋国,这就是排挤弟弟驱逐弟弟。若是他反对,这就他嫉妒弟弟,打压弟弟。 是故,太子横干脆来了一个视而不见。 不仅是太子横,甚至是原本赞同楚宋联盟的大臣,这一刻也不敢发声了。 要知道,上一次上官大夫与左大夫两人去宋国用事,可是差点就被宋国搞死了。 以宋王现在一怒之下就会残杀大臣的状态,天知道他会不会在扛不住齐国情况下,突然疯了,然后将公子富给干掉了。 这样的火坑,他们可不敢将公子富往里面推。 因为楚王也是会杀人的。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八章 试之以喜 而就在寿春城中,满是对公子旺财的赞美之时,熊槐却是面色沉重的安排陈轸派人去关注公子旺财的一举一动。 之所以关注公子旺财,并不是怀疑他,而是单纯的观察并思考。 说实话,熊槐此刻对宋国大张旗鼓,招摇过市,极力鼓吹公子旺财的行为,是极度的不满乃至仇视。 自从熊槐决议废太子后,公子旺财以及公子彘就走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熊槐已经决定,下一任楚王的人选,就从他们二人之中进行选择。 是以,熊槐选择送走公子子鼠与公子子牛,而将他们二人留在国内。 其中,因为公子旺财年纪较大的缘故,熊槐有六成的期许落在公子旺财身上,而剩下的三成落在公子彘身上。 最后留下的一成,则让其余二子以及公子平一起充当保险。至于公子宪章,太小了,在这样的年代,熊槐完全不敢干武帝敢干的事。 而现在,宋国的鼓吹行动,一个不好,将会毁掉楚国未来的接班人之一的公子旺财。 一个人成长的时候,遇到打击与挫折,这并不是坏事,虽然这有可能能让人在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就自暴自弃,但也有可能会让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变得异常坚强,不仅将他意志磨练得像钢铁一般,也会增长他的能力。 而一个人成长过程中,还没有遇到打击与挫折的时候,身边就满是赞誉之声,这会让他洋洋自得,而后沉迷于虚假之中。 这会毁掉一个人。 宋国现在干的事,就是后者。 虽然熊槐在宋国使者团抵达楚国之前,便已经知道这事了,同时也知道这事对公子旺财成长的很不利。 但熊槐却并没有出手干预或者阻拦。 因为现在公子旺财已经行冠礼了,而且也已经在唐昧门下学习了两年多。如果这次宋国鼓吹的人是年仅十五岁的公子彘,那熊槐根本就不会让宋国的使者团有机会进入楚国边境。 因为是已经成年的旺财,所以熊槐才没阻止,而是打算给旺财一个考验。 熊槐想通过这次的考验,看看公子旺财的性情如何?更想看看公子旺财能否在全天下的赞誉声中保持清醒的自我? 孙子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 同样,主亦不可以喜而兴师。 喜与怒这两种情绪,正是君王最大的敌人。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力,自胜者强! 所以,这是一次考验,一个为期三天的考验,一个能否成为下一任楚王的考验。 虽然大部分人的人性都经不起考验,也不能进行考验,但君王不同,因为君王是要背负天下前行的人,而一个好的君王,则必须经得起考验。 是以,为了这个考验,熊槐特意在得到宋国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将他安排给公子旺财的老师唐昧,给赶到城南数十里外的军营里去了。 如是种种,这正是为了探查公子旺财最真实的自我。 熊槐独自一人在殿中沉吟许久,然后看向宫外,有些期待也有一些忐忑的道:“旺财,希望你不要让寡人失望!” 次日,也就是宋国三百辆车进入寿春城的第二日。 公子旺财乘车而出,才出门,许多听说昨天的事,想要瞻仰公子富的风采,而刻意在公子富府外的人,此刻一见公子的马车出来,立即发出仿佛得到极大满足感的声音: “看,公子出来了!” “这就是宋国用一百里地相请的公子!” “还有两万金···两万金啊···可以换三百···不···六百···也不对,可以换好多好多上好的面粉,真是十辈子也吃不完啊! 公子实在是太好了,太贤良了。” “不错,从公子的马车,就可以看出公子的风采,肯定是风采过人,世之无双,想来天下各国,也没有哪国公子可以与公子相比了。” “是啊,有这样的公子,真是楚国之福!” “是啊!天佑楚国,天佑大王!” 一群激动的百姓,一边感叹着,一边不断的向前涌动。 须臾。 公子旺财的马车才离府百余步,便被围观的人群堵在路上动弹不得。 此时,面带笑容的公子旺财突然感到马车停下,而周围的赞扬声却在不断的响起,并不断的向他耳中涌来。 正在疑惑间,车外有人禀报道:“公子,百姓想要一睹公子风采,以致堵塞道路,怎么办?” 公子旺财闻言,愣了愣,数个呼吸后,收敛脸上的笑容,然后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看了看被侍卫拦在不远处的百姓,一脸正色地向周围的百姓拱手道:“诸位父老兄弟,最近寿春城中出现了许多关于我的谣言,旺财也有所耳闻。 但旺财想要告诉大家,城中传说全都是谣言,旺财也只是一个寻常公子,当不得大家赞美,也当不得大家如此围观。 是以,主位父老兄弟还是散了吧!” 围观的百姓愣了愣,突然,一个百姓大喊道:“公子,你太谦虚,若是传闻是谣言,那宋国为何请公子去担任相国啊!” “是啊,还是一百里地以及两万金这么大的代价。” “而且是三百辆车的重礼。” “是啊,刚刚我还不信的,但现在我一看公子这么谦虚,我现在信了!” “公子···” 一刻钟后,司败司马翦率领麾下将士赶到,这才疏通了道路。 但围观的百姓久久不散。 而后,公子旺财来到处理兵事的柱国府,才进门,便被一群唐昧的门客以及柱国府中中下层官吏围住。 然后,各种赞誉之声如潮水一般向他涌去。 公子旺财见此,脸上刚要露出笑容,但立即隐去,正色道:“诸位,我等共事数年,旁人不知我,难道你们也不知我吗? 散了吧,散了吧,处理公务要紧。” 众人闻言,虽然未曾散去,但也让开了一条道路。 接着,公子旺财便在众人的簇拥下,一同向里面走去,走了十余步,他突然笑着问道:“诸位,今日可有特别的公务?” 众人一听,纷纷摇头道:“没有,没有···” “哦!”公子旺财点了点头,便径直向自己处理公务的地方走去。 众人将公子旺财送到办公的地方后,这才纷纷返回自己办公的地方。 稍稍走远,其中一人感叹道:“公子不仅马上要迎娶秦王之女,而且被宋国重礼邀请任相,新婚燕尔,担任一国之相,名传天下。 如此美事,真是羡煞旁人啊!” 另一人打击道:“别想了,你又不是公子,更不是楚王之子,这等美事想不来的。” “···”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六十九章 亲子待遇 宫中。 熊槐拿到陈轸传来的公子旺财的消息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回到宋夫人的宫殿。 而后,令熊槐惊疑地是,城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整日跟他呆在一起的宋夫人,却丝毫没提宋国的事,昨日没提也罢,竟然今日也没提。 宋夫人没提,熊槐也没问,二人其乐融融,似乎宫外的一切都与二人无关一般。 次日。 公子旺财未曾出门。 熊槐依旧与宋夫人在后宫带儿子。 第三日上午。 公子旺财在府中坐等许久,见宫中还是一片平静的样子,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不对啊,以往宋国使者来,父王不是当日就召见宋使,就是次日召见宋使。为何这次宋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这都过去三天了,但父王却迟迟无动于衷。” 想着,公子旺财迟疑许久,然后起身向王宫而去。 不久后,公子旺财找到了其母秦夫人。 而后,秦夫人又找到了宋夫人。 本来不想参与公子富事情中的宋夫人,在迟疑许久后,宋国的危急以及秦夫人的游说,终于让她下定了决心。 当夜。 熊槐与宋夫人二人歇息时,宋夫人突然靠在熊槐身边,然后再熊槐耳边轻语:“大王,臣妾收到臧子来信,他希望能再见大王一面。” 熊槐一愣,他本以为宋夫人会在三天前,也就是宋国使者团来寿春的那一天,会提出此事的。 但他没想到宋夫人忍了三天,直到现在才开口。 至于宋夫人为什么会忍三天,以及宋夫人为什么会现在才开口。 熊槐心知肚明。 此刻他心中即有对宋夫人以及公子宪章的怜惜,又有对公子旺财的失望,还有对秦夫人望子成龙的无奈,更有对宋国的强烈不满。 想着,熊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将宋夫人拉入怀中,笑道:“既如此,寡人明日召见臧子便是,不过,现在是睡觉时间,咱们还是睡吧······” 次日。 熊槐再次聚集群臣召见臧子。 “大王,寡君闻贵国公子富贤,也知道大王不愿爱子远离故国,但寡君实在是仰慕公子贤德,欲以观公子风采。 是以,寡君欲献颍东地百里,黄金千镒,并以三百辆车相迎,希望大王能派遣公子前去宋国任相,以让敝国父老瞻仰公子的风采以及聆听公子的教诲。” 熊槐闻言,并没有让群臣发言,而是笑道:“宋王看得起子富,愿意任命他做宋相,这是他的荣幸,也是寡人的荣幸。” 说着,熊槐看了一眼群臣中的公子旺财,见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同时也知道他昨日所作所为,便没给公子旺财献丑的机会。 毕竟···这是亲儿子! 于是,熊槐满脸迟疑道:“只是,不知先生还是宋王是否知道,子富即将迎娶秦公主,以及寡人会赐予子富封地的事情?” 臧子闻言,心中立即生出阵阵不安之感,然后惊疑不定的看向楚王,难道楚王连宋国请求让公子富去任相的请求也要拒绝吗? 想着,臧子迟疑的应道:“臣有所耳闻。” 熊槐摇头叹道:“唉,寡人已经与秦王约好,半年后就让子富与秦公主成婚,此事,寡人已经让敝国的三闾大夫前去秦国迎亲了。 所以,子富短时间内是无法前去宋国用事了。” 说到这,熊槐看着臧子问道:“先生,若是可以,等子富完婚,并处理完封地的事情后,再让子富去宋国,如何?” 臧子愣了愣,然后问道:“大王,不知公子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前去宋国?” 熊槐笑道:“大约一年时间吧。” 臧子顿时一滞。 一年时间···宋国如何等的起一年。 一旦齐国伐宋,宋国得流多少血才能挡住齐国一年。 想着,臧子立即拱手道:“大王,寡君可是迫切的希望能快点见到公子,你看,这个时间···” “怎么?”熊槐脸色一冷,语气不善的道:“要不要寡人立即让子富去宋国,然后也让秦王也把公主送去宋国,最后让宋王替寡人的儿子,秦王的女儿主持婚礼。” 臧子一听,脸色一白,宋国小而秦楚大,这种同时羞辱秦楚两国的事情···与其这样,宋国还不如独抗齐国来的实在些。 想着,臧子立即拜道:“臣失言,失言,请大王恕罪!” “哼!”熊槐冷哼一声站起来,然后抛下群臣与臧子,独自离开了大殿。 回到自己处理公务的偏殿,熊槐立即皱起眉头。 无论是公子旺财在昨天的表现,还是刚刚在大殿中的表现,都让他失望了。 旺财并没有通过考验,而是在满城的赞誉声中,迷失了自我。 只是,虽然旺财没通过考验,但熊槐却不能让他继续沉迷于虚假之中,不能看着他陷入深坑无法自拔而不出手,更不能让他就这么废了。 这个时候,该是他这个父亲出手点醒他了。 想着,熊槐立即吩咐道:“传寡人之令,让公子旺财以及公子彘来见我。” 说完,熊槐想起太子横来,不禁微微一滞。 为人父者,最忌给的多了或者少了,然后导致兄弟反目甚至相残,就比如赵国。 此时他教育儿子,不能拉下太子横。 想到这,熊槐立即接着道:“还有,将太子也请来!” “唯。” 片刻之后,还未走远的太子横与公子旺财一同走进殿中。 “父王!” 二人行礼后,太子横问道:“不知父王唤儿臣二人来有何吩咐?” 熊槐看了二人一眼,开口道:“太子,你们先坐,等你们弟弟子彘到来后,寡人再说。” 太子横与公子旺财对视了一眼,全都露出不解之色。 他们全都不知道,什么事还得等公子彘来后才能说。 要知道,公子彘现在才束发不久。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但二人还是毕恭毕敬的应道:“是,父王。” 二人坐下后,多了一段时间,公子彘这才从宫外赶来。 礼毕。 等公子彘坐好后,熊槐开口道:“为父最近偶有所思,齐有孟尝,贤,而齐王却弃之不用,这是何故?” 说着,熊槐看着公子旺财与公子彘道:“所以,寡人今日想要考校子富还有子彘,以论孟尝君贤否,以及齐王地明否。稍后,你们将你们心中的感想写成文章,然后交给寡人与太子点评,以验证你们平日所学。” 说完,熊槐对殿中的侍者吩咐道:“为两位公子准备纸笔墨案。” “唯。” 公子旺财与公子彘一听父王要对自己进行考校,全都微微一怔。 虽然二人同时回应,但公子彘是面色如常,而公子旺财却是变了颜色。 而另一边,太子横听到父王的题目,并让自己点评两个弟弟的学识后,立即诧异的看了一眼公子旺财。 须臾间,一群侍者便搬来文案并放置在二人身前。 而后,公子彘略作思考,便立即拿起案上的笔,开始书写起来。 而另一边···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章 不居其华 另一边,公子旺财却僵在原地,脸色不断的变换,迟迟没有动笔。 他刚刚一听父王让他评说名满天下的孟尝君是否是真的大贤时,便立即从孟尝君身上联想到自己身上。 因为这两天他的名声才是最高的,满城热议,世人吹崇··· 所有人都在说,他的贤能已经超过了孟尝君。 能让父王对孟尝君有所触动的,除了他这个与孟尝君相比的人外,难道还会有其他人吗? 所以··· 公子旺财缓缓地抬了抬有些麻涨的脑袋,看了一眼王位上闭目养神的父王,然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兄长。 此时,他哪能不知道,其实父王的这个问题,不是问孟尝君是否贤能,而是问他自己是否贤能。 可···如果自己真的贤能,父王根本就不会问。 所以,父王的看法,肯定是我错了······ 这一刻,公子旺财想到了许多许多,并且想着想着,汗水便打湿了衣裳。 良久。 公子旺财拿起案上的笔,然后在纸上写到: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 写完,公子旺财立即放下笔,然后见公子彘还在写,便微微一叹,接着闭上眼睛,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另一边,公子彘洋洋洒洒的写满一张纸,才停下笔。 放下笔后,公子彘抬头一看,却见父王在闭目养神,嫡亲长兄正微笑着看着他,而一同参与考核的兄长也在闭目养神。 见此,他以为众人都在等他写完,便拱手行礼道:“父王,儿臣已经写完了。” 此时,公子旺财一听到公子彘的声音,立即跟着道:“父王,儿臣也完成了。” 熊槐一听到声音,立即睁开眼睛,然后对太子横道:“太子,将他们的文章呈给寡人。” “是,父王。” 太子横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收走二人的感想,并上呈于王案。 而后,熊槐正了正衣襟,率先拿起公子旺财的答案,一扫而过后,将纸张传给站在一旁的太子横,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横接过纸张后,立即应道:“父王,书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熊槐闻言看了一眼低头垂听的公子旺财,点头道:“善!” 接着,熊槐拿起公子彘的文章,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面无表情的传给太子横。 太子横接过公子彘的文章,快速扫过一遍,然后皱起眉头,接着抬头看了一眼正紧张的看着他的公子彘,而后又将文章细细品读了一遍。 看完,太子横却是轻轻一叹。 刚刚他本以为,父王以孟尝君为题说事,这是为了惊醒旺财不要骄傲忘形。而之所以拉上弟彘,是为了凑数,也是为了给旺财留点面子。 至于把自己拉上,也是提醒自己,自己身为长兄太子,见到弟弟有错,也要加以提醒。 但此刻,他看了弟彘的文章,他才发现,好像孟尝君真是一个混账,而齐王地也好像不怎么贤明。 从弟彘的文章里,他发现自己对齐王地与孟尝君田文的认识变模糊了。 想着,太子横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双手轻轻的将公子彘的文章放在王案上。 此时,熊槐看到太子眼中的怀疑,心知他这一次肯定是被他弟弟的文章给动摇了。 容易动摇,这一直都是太子横的大缺陷。 心中虽然失望,但依旧面无表情的问道:“太子,如何!” 太子横闻言,摇头道:“弟彘的文章,似乎见解独到,发人深省,还请父王点评!” 熊槐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横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将目光转向公子彘:“子彘,到中间来。” 公子彘闻言,立即从席上起身,然后走到大殿中间站立。 此时,熊槐看着公子彘道:“子彘,你的文章为父也看了,你以李克论相的观点以及管子论人的角度,论说孟尝君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相邦,甚至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大贤,而是一个欺世盗名之人。 那寡人问你,孟尝君以礼贤下士闻名天下多年,天下如魏子、骈子等大贤多有归之。当年孟尝君当任魏相时,贤能之士纷纷聚集于魏,魏国以强。后孟尝君当任齐相,贤能之士有聚集于齐,齐国以胜。 使其居一地,则贤者聚,国家以强,如此人物,都不算贤良之士,那你以为什么人才算贤吗?” 公子彘听到自己父王质疑,面上不显丝毫急迫,微微一拱手,面色从容的用略显稚嫩的声音应道:“父王说孟尝君礼贤下士,这的确是这样,父王说天下贤士多有归之,这也是真的。 可是,孟尝君在齐魏两国为相多年,贤能之士纷纷聚集在他身边,而他却从未向齐王魏王推荐这些贤良之士。 那些聚集在他身边的人,一般人以及有一些才能的人,全都被他揽为门客。真正的大贤,他又厚币待之,与之为友,却从不推荐给君王。 而他推荐给齐王魏王的人,却全都与他交好的两国门第显赫的宗亲贵族,并贬斥那些与他不合的宗亲贵族。 如此,若是孟尝君不能识人,这就是他有眼无珠,虚有其名,若是孟尝君能识别大贤,而不推荐给君王,这就是他作为臣子不忠。 一个要么虚有其名,要么不忠君王的人,怎么配得上贤良之士的美名。” 熊槐闻言,快速的瞥了一眼在一侧旁听的公子旺财,点头道:“子彘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如果孟尝君真是这样,那为何天下人都在传说他的美名呢。” 公子彘闻言,张了张嘴巴,然后飞快的看了一眼四兄旺财,接着便闭口不言。 熊槐见状,不悦道:“在为父面前,在你两位兄长面前,你难道还用害怕说错吗?即便你说错了,也没关系,为父以及你两位兄长会指正你的。 有了错误,而旁人能及时指正,这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公子旺财一听,立即拱手道:“父王教训的是,非吾而当者,当贺!” 说罢,公子旺财转头看向公子彘道:“彘,你尽管说便是,说得对,这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公子彘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父王,儿臣曾听说,齐相邹忌上书齐王云: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孟尝君门客数以千计,与他交好的大贤为数众多,受其恩惠的宗室贵族不在少数。由此观之,其美名传于天下,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一章 联姻燕国 公子彘说到这,又接着道:“然道德之人察其事,智能之士观其行,从来不会被其美名所迷惑。” 公子彘越说越流畅道:“其任相也,道德智贤之人不进,才能勇毅之士不荐,这就是其不忠于君王。 其为相也,不曾献一策利其国,亦不曾施一策以利其民,这就是其不忠于国。 其为相也,享受国家丰厚的待遇,但他却拿着国家赐予的俸禄地位官职,专为自己结交贤士,收纳门客,为自己扬名,而丝毫不提国家。这就是损国以利己,损公以费私。 其为相也,见危而俱,弃君逃亡,这就是他胆小无勇没担当。 有此四点,就足以说明孟尝君田文乃是国之贼,即便是将其灭族也不过分,又怎能算得上贤士国士。 而那齐王地,任用孟尝君这样的人为相多年,这就是他识人不明。若是他知道孟尝君的为人,却不能将他罢黜,这就是他无能。 哼,不明无能之君,自然就是昏君。” 公子彘说到这,喘了一口气,又飞快的道:“况且,孟尝君其为君也,盘剥薛地百姓甚重,以至于众多百姓破产逃亡。可即便是如此,他依然还没有满足,以至于自己放贷于百姓,以求重利。 贪鄙如此,是为君何其不仁也。 是以,儿臣以为,日后,即便是孟尝君身死国灭,这也是咎由自取。” 说完,公子彘顿了顿,然后拱手道:“还请父王,太子,还有兄长指正。” 熊槐闻言注视公子彘良久,他从公子彘的话语中感受到了灵秀之气,还有锐气、勇气、意气。 目光犀利,透过层层表象,看清事情的本质。仗义执言,排斥恶行,这些都是优点。 但,这其中也有两个的地方,他说错了。 其一,关于齐王地,他想的太简单了。作为一个君王,真是不是想干啥就干啥的。这是最致命的,也是他最想当然的。 而为所欲为,也是作为君王最大的忌讳。 其二,公子彘不知道的是,礼贤下士并且能同时聚集大贤,能人,策士,勇士,普通人,乃至愚人,这是多么难得的优点。 他年纪小,所以不知道,当年燕王职为了招贤纳士,不仅用了千金买骨,还修建了黄金台,礼贤下士的名声已经名传天下。 可燕王职即便做到了这个程度,然后响应燕王的大贤,依旧寥寥无几。 如此坚持数年,情况才稍稍有些好转,才有屈庸孟卯等智能勇士前往。也就是这几年,才有真正的国士级别的大贤去燕国。 所以说,孟尝君举贤得人这一项优点,就是难得的品质,而且恰恰与极为自负的齐王地形成互补。 公子彘更加不知道的是,为了尽快离间齐王地与孟尝君的关系,不仅楚国付出多大的努力 甚至,据熊槐所知,燕赵两国在其中还出力不少。 即便三国同时出力,这是还是恰巧碰上田甲之乱,再加上田文自己作,才彻底让他们君臣反目。 否则,有孟尝君在齐国帮助齐王地笼络人心,齐国可能会虚弱,但绝不会衰败。 想到这,熊槐又想起自己来,二十年前,他对孟尝君这种人也是深恶痛绝的,但是,随着他的见识日渐成熟乃至老练,他的许多想法也变了。 如果他二十年前就明白臣之有即君之有,臣之得即君之得的道理,那楚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混乱。 嫉恶如仇,这是人的高贵品质,也是官员的高贵品质,但这不是君相,更不是君王应该有的品质。 当年管仲说鲍叔牙不可为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发扬臣子的长处,规避臣子的短处,这才是君王要做的。 不过,虽然公子彘的观点,有极大的缺陷,但熊槐依然十分高兴。 洞察于人,这就是明君所必需品质,毕竟,只有识人才能用人。 而公子彘的缺陷,并不是他本身的缺陷,而是因为年纪太小,这才充满着勇气与锐气。等将来,他看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会把身上的刺往自己体内收缩起来。 而嫉恶如仇虽然不是君王该有的,但君王也先必须是人,而后才是君王。 而且,扬善惩恶,这也是君王最应该做的。 善恶不分,这才是君王大忌。 想着,熊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于是,熊槐在公子彘紧张的目光中,突然哈哈一笑:“好好好,子彘能对齐王君臣有如此清晰的,可见左徒的教导是用心了的,而子彘也是用心求学了的。” 说着,熊槐见公子彘脸上的紧张尽去,转而露出笑脸,又忽的脸色一正:“不过,子彘你的看法,还有所不足。” 公子彘一听,立即拱手道:“请父王指正。” 熊槐想了想,若是有可能,不能让公子彘学自己,做一个阴险狠辣的暴君。 于是,熊槐舍弃了法与术两种方法,而从大道入手。 “左徒精通道儒法三家学说,不知子彘你可曾听说苟变食人鸡子的故事。” 公子彘一怔,立即想起苟变的事迹。 苟变乃两百年前的卫国大将,曾因为收税的时候白吃了人家两个鸡蛋,就被卫侯以为他人品有问题,是以弃之不用。最后,卫国因为国中无大将可用,而国土接连沦丧,卫侯也因此被人诟病。 想着,公子彘顿时皱眉道:“父王是说,对于人才不能过多苛求,可是···这···” 公子彘对孟尝君这种人,还是难以忍受。 此时,熊槐笑道:“野外有树,其正则为梁,其曲则为轮,其美则为景,其废则为柴。 乡野木匠做工,并不会因为树木有一半腐烂就弃之不用,而是削去腐烂的部位,然后用其完好的部分。各地农夫种田,并不会因为田地中有一半的地不长粮食,而舍弃一整块田地。 所以说,工匠也好,农夫也罢,贵族官员乃至王侯将相,都是如此,做事做人,用其长而舍其短。 唯有如此,才能人尽其用,物尽其用。 人力物力尽其所用,而国家却不强大的,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说着,熊槐见公子彘露出若是所思之色,继续道:“就好比孟尝君这样人,一个合格的君王,绝不会弃之不用。而是会安排他一个合适地方,并用道义来匡正他,用礼法引导他,用言论来勉励他,用律法来防止他。 如此,道义礼法并行,有邪心的人不敢为恶,有小聪明的人不敢取巧。这样,制止邪恶,弘扬正义,人人都展现自己善良的一面,正气就会充斥人间。 只要天地正气压制邪气,那么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童叟无欺,甚至人行千里而不见诈,女行万里而不见欺。 这样,大同世界,便会现于人间。” 说完,熊槐目光扫过三兄弟,问道:“太子,旺财,子彘,你们可明白寡人的意思。” 太子横三人闻言,全都若有所思拱手应道:“谢父王教诲。” 此时,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公子彘沉吟许久,开口道:“子彘,你今天的文章写得很好,寡人决定赏你点东西。” 说着,熊槐笑道:“嗯~~子彘,你要老婆不要?” 公子彘一怔,立即拜倒:“请父王赐婚!” “好,好,好!”熊槐大笑三声,然后开口道:“传诏给鄂君,让他备上一份重礼,然后亲自走一趟燕国,代寡人向燕王求婚。 寡人欲与燕王联姻,待公子彘行冠礼,乃迎燕王之女为妇!”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二章 太子来楚 三子一走。 熊槐脸色当即一沉,而后下令道:“传令给令尹,宋国欺寡人太甚,寡人羞,寡人怒,让令尹立即为寡人驱逐宋使。” “传令给司败,让他立即出动大军,在全城巡视,让城中百姓不得聚众公开议论公子旺财事。” “传令给刺史令,让他立即出手,清除寿春城中的宋国探子。” “唯。” 另一边,寿春宾馆中。 宋使臧子因为方才殿中之事,心中极为不安。 按理,此时他在遭到楚王拒绝,甚至是触怒楚王后,理应立即收手,并求得楚王的原谅。 但是,出于对宋国此时危险的境地的担忧,他依然希望能通过游说公子富,然后让公子富主动请求前往宋国任相,以此化解宋国危机。 正当臧子准备出门时,他又得知公子富被楚王留在王宫了。 而后,他还没有等到公子富回府的消息,却等来了昭雎。 此时,臧子见昭雎带着军队来,大惊失色道:“令尹何来?” 昭雎闻言,并未答话,而是一挥手,让麾下将士冲进臧子的庭院,才应道:“奉大王令,请先生离开寿春城。” 臧子脸色一白,看着昭雎急忙问道:“慢,且慢,令尹,这是何故,在下此时依然是宋使,大王为何驱逐于我?” 昭雎无视臧子,毫无感情的道:“以先生无礼,故驱之。” 臧子闻言,又见楚军将士已经开始驱逐宋国使者团,急道:“刚刚在殿上,虽是我失礼,不过是一时失言。楚王乃大国之君,为何以言驱人,这事要传出去,难道令尹就不担心他国非议楚王吗?” 说完,臧子见昭雎冷冷的站在一边,并未不答,当即意识到不好。 此时此刻,宋夫人还是楚王最宠爱的夫人,而且楚国国中对楚宋联盟的呼声极高,甚至连楚太子也是赞成楚宋联盟的。 在这种情况下,楚王突然下令驱逐宋使,其中必有大事触怒楚王。 而不仅仅只是他失言的事。 想着,臧子看了看眼前的昭雎,立即走到昭雎三步外,拱手道:“愿献千金,希望令尹赐教。” 昭雎闻言,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向内走去。 只是,经过臧子时,昭雎轻轻开口道:“大王一向不喜孟尝君,是以怒。” 臧子闻言一僵,想起这几日的风声,想起公子富被留在宫中的事情,当即爬上距离自己最近的马车,然后大喊道:“走,速归。” 宋国商丘。 宋王与宋太子贞从臧子口中得之楚国事,二人立即脸色大变。 此时,宋王老脸苍白的道:“完了、完了、完了,齐兵未至,楚难将来,宋国休矣。” 说着,宋王又责备道:“太子,都怨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鼓吹公子富,必可求来楚国援兵。 结果现在倒好,不仅未能交好楚国,结果却反而触怒楚国。” 太子贞皱眉道:“父王勿忧,我虽然失策,未算到楚王舐犊情深,但好在吾女宋夫人并未失宠。” 说罢,太子贞脸色一定:“稍后,我亲自去一趟楚国,希望能说服楚王。” 九月二十六日,太子贞抵达寿郢,当日,太子贞进宫看望宋夫人以及公子宪章。 次日,熊槐单独接见了发须花白满脸疲惫的太子贞。 二人分宾主坐下,熊槐看着太子贞道:“太子!如今寡人六十有余,而君亦六十有余,你我相交四十余年,想来君对寡人的想法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太子贞闻言,脸色一变,心中的侥幸之心也消散大半,迟疑道:“大王···难道真的要放弃宋国?” “不错。”熊槐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太子贞瞬间面无血色,怔怔地看着熊槐道:“大王,何以至此!可是因为公子富之事,此事的确是我宋国理屈,我宋国可以赔礼并道歉!” “非也!”熊槐摇头道:“虽然寡人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有旺财的缘故,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 “哪···”太子贞又迟疑起来。 “因为宋王!”熊槐满脸不岔的道:“寡人与宋王亦相交四十余年,而宋王也是前辈,按理来说,寡人应该尊敬宋王。可是,宋王这个老前辈的为人,寡人还是知道的。” 说着,熊槐看了一眼太子贞,虽说当着儿子的面贬斥父亲这种事很不道德,但熊槐依旧开口了: “其为君也,无常;其待臣也,暴虐;其待民也,残酷。 昔日,宋王与齐盟,然后背盟而吞齐两百里地。 昔日,宋王与滕友,然后背友而出兵攻灭滕国。 昔日,宋王与吾欢,然后背信而夺楚七百里地。 昔日,宋王与魏交,然后弃义而取魏十余城池。 现在,寡人隐隐约约从北边齐魏两国那里听说,齐人与魏人已经将宋王比作夏桀商纣,唾之曰:桀宋。 本来,以寡人欲太子的关系,出兵一事乃理所当然,完全不必太子亲来。 可是,寡人担心啊,若是寡人出兵助宋抗齐,事成之后,万一宋王在背信弃义,并协助各国攻打楚国,这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熊槐有些沉重的道:“要知道,现在我楚国也正面临内忧外患,一旦事有不协,则将乱于内而战于外,此等危急存亡之际,寡人是万万不能将国家的力量,浪费在随时都有可能背叛的宋国哪里。” 太子贞一听,立即保证道:“还请大王放心,我愿与大王盟,并以人头担保,保证宋国绝不会背叛楚国。” 熊槐摇头道:“昔日,巴蔓子也曾为巴国与我先君盟,待我楚国救巴,巴蔓子以其人头相谢!” 太子贞一僵:“···” 熊槐见状,又解释道:“寡人也不是信不过太子,甚至完全相信太子的誓言乃是出自真心的。可是,太子你终究只是太子,而不是宋王。 太子与寡人友,但之前宋国连续三次出兵伐楚,而太子始终未能劝阻,可见太子你也不能主导宋国大势。 更何况···” 熊槐顿了顿,看着太子贞道:“寡人得到消息,就在太子你离开商丘后不久,宋王便派人送宋国最有名的医者前去齐国。” 太子贞一听自家父王在自己亲自来楚国求援的时候,暗中做出勾结齐国,向齐国讨好媾和的举动,一张老脸顿时绿了。 首鼠两端,这将置他于何地? 太子贞心中大恨。 此时,熊槐又开口道:“当然,若是太子你成为宋王,那以寡人与太子的关系,寡人就彻底放心了,我楚国百万雄师,都将成为太子你的后盾。” 太子贞一怔,猛地抬头看向楚王,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熊槐见太子贞看过来,满脸真诚的道:“太子,宋王如今八十有余,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太子贞闻言,没有出声。 不久后,太子贞失神落魄的走了。 而熊槐,则对着太子贞的背影囔囔道:“若是齐王地听到寡人与宋国决裂,又听到宋国内乱的消息,那齐王地一定会悍然出兵伐宋。一旦齐国吞并宋国! 啧啧,连寡人这么警醒的人,都在一连串的胜利下头晕眼花,独行专断,下令迁都,然后遭到群臣抵制。 而以齐王地的自负,他肯定远不如寡人。” ps:之前看到有书友在评论里推书,我花了几天时间,将书看了大半,觉得写得好,构思文笔都比我好,所以向诸位推荐。《秦时之公子无双》,动漫秦时明月系列同人文,主脚韩国公子,开局正值秦始皇亲政之际,地狱难度开局。感兴趣的书友可以一观。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三章 一字百金 十月初一,楚国新年,楚国已经迁都寿郢完完整整的渡过了一年。 初一,朝中群臣与各地高层贵族封君齐聚寿郢,祭、宴,君臣俱欢。 十五,楚国大朝。 此时,屈原立于大殿之中,一脸端重的向楚王以及群臣道:“自两年前,我楚国于大战之后颁布新法以来,新法已实施两年,据臣与令尹府、司马府、太府等府统计,新法已经初见成效,初步达到了富国强兵的目的。” 殿中群臣闻言,变法派全都面露喜色,备受鼓舞。而中立派则全都面色沉重,反对派则大都或冷漠,或恐惧,或愤恨。 屈原顿了顿,缓缓开口道:“大王,诸君,据平与令尹、司马统计,我楚国之前虽然接连遭到各国三次围攻,百姓离散,将士伤亡惨重,国力大损。 但新法实施两年之后,截至去年九月,全国各郡县百姓户数不仅已经恢复到战乱前水平,而且还已经超过战前户数六十万户。” “六十万户!”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六十万户,而不是六十户。” “啊!如此一来,我楚国又多了六十万兵源税源。” 此时,屈原听着群臣的议论声,见大多数人不信,便从手中拿出长长的一卷纸来,然后双手捧着献道:“大王,这是臣等统计的各郡县百姓户数,即便之前我们还遭遇了战乱,但新法行之两年,全国各郡县的确增加了六十万户。 还请大王过目,臣不敢虚言欺瞒。” 熊槐一听,立即让侍者将统治的纸张拿来,然后铺在王案上一看,大略估算了一下,的确有六十万户之多。 确定之后,熊槐笑着抬起头:“不错,现在各郡县的百姓,比之战前,的确增加了六十万户有余。” 说着,熊槐长叹:“自寡人即位以来,各郡县百姓日益减少,寡人曾为之寝食难安。 甚至,三十年前,寡人曾让先令尹山子两次清查国中百姓,但最后,山子都告诉寡人,国中百姓真的少了。 为此,寡人曾夙夜兴叹,以为自己日后难以在九泉之下面见先王了。 但现在寡人得到这个消息后,寡人即便去见先王,也能从容以对了。” 群臣听到楚王的感叹,全都露出异色。 其中,又以上将军昭浪最为复杂。 楚王说的山子,就是他祖父令尹昭阳。 因为他祖父奉楚王之命,两次彻查国中百姓,而大大的得罪了朝中大臣以及国中贵族。要命的是,这事又没办好,两次不了了之,因为令楚王十分不满。 也正是因为两头不讨好,所以,他祖父昭阳死后,他父亲便无法在朝中立足,只能返回封地继承家业。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江淮叛乱,他立即举旗反正拨乱,因此得到了大王的赏识,恐怕他自己也将只是一个区区的渤海君,而不是朝中的上将军。 与昭浪的复杂心情又不同,大部分的朝中大臣,不是喜悦的,就是冷漠的,还有喜忧参半的。 而与复杂多变的朝中大臣不同,各地封君贵族,则不是冷脸相向,就是饱含委屈,甚至满怀仇恨。 这六十万户百姓,甚至远远不止六十万户百姓,他们是哪来的? 除了被唐昧从魏国哪里洗劫了几座城池的百姓,少量的从各国逃亡来的,部分野外盗贼投诚的,一小半从原来的百姓家中分出来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从贵族哪里抢来的。 其他人不说,反正司马景缺肯定贡献了超过一万户。 ······ 此时,封君之中,继承爵位没多久,年轻气盛的中君,看着殿中沾沾自喜满脸快意的屈原,心中气愤再也忍不住,发于心而出之口:“恬不知耻,无耻之极。” 安静的殿中,突然传出这么一声谩骂声,当即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谁?”熊槐猛地将目光从纸上的数据上移向群臣,怒道:“是谁如此混账,意图藐视寡人。” 说着,熊槐立即将目光锁定在封君之中,刚刚那话就是从封君那边传出来的。 众封君一见楚王乃至朝中群臣全都看过来,立即四处张望,仿佛刚刚那声音不是从他们这里传出的一样。 但楚王与群臣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们,而是死死盯着他们这百余人。 五个呼吸后,众封君渐渐有些扛不住压力,此时,已经年过七十的南君拱手道:“大王,老臣虽耳聋眼花,但似乎刚刚没人说话啊!” 熊槐一听,立即冷脸道:“南君,寡人刚刚也没说有人说话啊!” “啊?!” 熊槐气笑道:“既然耳聋眼花,那就别乱说话,大殿之中,寡人面前,群臣在侧,这里不是你倚老卖老的地方。 这次寡人看你年老,就算了,但须知,祸从口出!” 南君立即惊恐的拱手道:“大王教训的是,臣惶恐,惶恐!” 说完,南君立即缩了回去,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瞬间神游物外。 “哼···哼!”熊槐对南君冷哼两声,然后又向其他封君看去。 此时,中君见逃不过去了,立即齐声来到大殿中间,屈原身后不远处,长拜道:“大王,刚刚那句‘恬不知耻,无耻之极’的话,是臣说的。” “嗯?”熊槐目光一冷,语气冰寒的道:“怎么,中君你当众说这话,是对寡人不满吗?” “臣绝无此意!”中君急道:“大王,臣方才一听新法才实施两年,我楚国就多出六十万户百姓,顿时心中欣喜。 而后,臣又在想这些百姓是哪来的,臣思之,这多出来的百姓,有柱国劫掠之功,亦有新法分户之功,剩下的应该都是从各国之君哪里逃来的。 而各国之君那里逃亡到楚国如此多的百姓,正是说明各国之君残暴不仁,而且恬不知耻,无耻之极。同时,也说明大王威名远播,德行广布,仁义广施。 否则,各国之民,岂能大量的逃亡来楚。” 说完,中君冷汗直冒的拜倒:“臣思及各国之君之无德无能,无意中说出于口,以致扰乱朝议,请大王赐罪。” 此时,熊槐看了看在十月天气依然原地汗流浃背的中君,又看了看全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诸封君,哪能不知道他们此刻所思所想呢。 虽然他心中十分清楚,中君的话就是冲他来的。 但他同样也清楚,这两年各地封君的百姓多有逃亡,甚至楚国多出来的六十万户百姓,其中除了为了从魏国抢的,还有江淮叛乱灭族的贵族百姓,剩下的,相当一部分都是从封君贵族哪里虎口夺食的。 熊槐正想着··· 另一边,群臣见中君请罪后,楚王并没有立即开口责罚,而是在那沉思。 于是,各地封君对视了一样,然后鄢陵君率先开口道:“大王,中君一时失言,请大王从轻处理。” 鄢陵君开口后,无论江汉封君还是江淮封君,全都跟着道:“大王,中君一时失言,请大王从轻处理。” 封君开口后,朝中大部分的大臣,也跟着开口道:“大王,诸君所言极是,请大王从轻处理。” 熊槐一见大殿中有一大半的人长拜求情,立即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新法与贵族争夺百姓虽然效果显著,但也已经极大的触动到了贵族的根本。 现在,不仅有中君当着他这个楚王的面,当着群臣的面,公然口出狂言。而且,还有所有的封君,近半朝中大臣求情。 而这,还是新法没有直接针对贵族的情况下。 想着,熊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暂时按捺住对中君的重罚,以避免与封君直接起冲突。 新法施行两年,初见成效,还得以稳为主,以安百姓之心。 想着,熊槐用凌厉的语气道:“朝议之中,公然扰乱朝议,还大放厥词,说话不清不楚,岂是臣子所为。 但念在群臣为求请,寡人决定从轻处理。”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刚刚说了八个字,寡人准你用一百金一个字的代价,将你说出来的话吞回肚子里去。 寡人准你以金抵罪,你可认罚!” 中君一听,心中既是庆幸,又是肉痛,庆幸保住了爵位封地,又为上交八百金感到肉痛。 八百金,这可要他不吃不喝赞好多年了。 但,这不交更不行。 想了想,中君还是心伤面喜的长拜道:“谢大王宽恩!”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四章 加大力度 此时,众封君见中君答应交八百金抵罪后,无不心中一凛,然后全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唯恐自己也落得中君下场。 尤其是与中君交好的南君,更是深深的低下头,然后屏住呼吸,唯恐楚王把他揪出来。 要知道,他刚刚说的话可远远不止八个,若是楚王也让他一字百金赎罪的话,那他可能要倾家荡产了。 几息过后,他迟迟不见楚王点名,这才轻轻的慢慢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另一边,屈原在中君退回原地坐好后,这才接着道:“大王,新法施行两年,情况转好不仅是我百姓的户数,还有我楚国的田地,以及赋税。” 说着,屈原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据太府清查,这两年间,我楚国田地较新法实施之前,新增田地约二百二十六万亩。 而这其中,又一五十六万亩地乃野外盗贼携地投靠,又有将近七十万亩地,乃是有田百姓开辟所得,其中,开辟田地的百姓全都依法晋爵一级。” 朝中群臣一听,顿时全都发出惊叹声。 要知道,之前楚国因为百姓逃亡的缘故,甚至连王田都荒废了不少,可现在,楚国的田地竟然增加了,虽然增加的少,但这就是一个好的转折。 但封君贵族们听到这个数据,原本就冷漠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冷了。 以一家五口计算,他们要养活自己一家人,就需要至少需要一百亩地。而野外盗贼因为不要交税,那他们只需要五十亩地就能养活自己一家五口。 而以刚刚的数据,按五十亩地来满打满算,携地投靠的盗贼,也不过三万两千户。而实际的数据,必然远远低于三万户。 想想也是,楚国虽大,但无论是楚王还是贵族封君,对野外盗贼的需求都是极大的,恨不得将所有的盗贼都抓起来做自己的奴隶。 这样的情况下,野外盗贼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刚刚所有人都听到了,楚国增加的户数却肯定超过六十万户。 除去唐昧抢来的百姓,再除去被灭族的封君的百姓,估算一下分户的百姓。 殿中封君贵族突然发现,所有贵族加起来的损失,是相当的惊人。 而他们所损失的百姓,最后又全都跑到楚王哪里去耕种王田了。 想到这,所有的封君脸色都变得更加冰寒了。 另一边,熊槐听到这个数据,却有些失望。 楚国新法,凡成年男丁,赐田百亩,然后再耕种百亩地基础上,开辟百亩田地,便可晋爵一级。 但现在,两年过去了,国中因开辟荒地而晋爵的人,竟然才区区七千人。 甚至,这七千人中,可能还有不少人是直接将自己的私田公开并向国家登记。 而出现这种情况,归根结底,还是百姓不太相信楚国的政令和法律。或者说,现在的楚国,对最基层的百姓的掌控力度,还是略显薄弱以及不足。 而这个问题,又跟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相关,那就是,这些晋爵获益的人,可都是楚国新法的受益者,将来也将会是新法的拥护者。 以楚国之大,区区七千人,洒到楚国方圆五千里的地盘上,那就是滴水入海,完全掀不起浪花,也完全看不到踪迹。 想着,熊槐已经意识到,楚国新法还得稳着来,不仅需要取信于民,同时还要加强对最基层的掌控力度。 此时,屈原在禀报完增加的田地后,停顿了一阵,给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后,才再次开口道:“大王,根据臣与太府尹的统计,去年一年,虽然江淮地区经历了战乱,百姓惶恐不安。 但是,在新法奖励耕织,以及奖励垦荒等政令的推动下,我楚国去年一年的税收,已经基本与各国伐我之前的税收持平。 而且,这还是不包括汉北十七县的情况下。” 熊槐一听,顿时露出喜色。 要知道,汉北郡十七县,大都是楚国较为富裕的地方,因为战乱的原地,现在还处于赐税修养的状态。 而楚国这些年来,先后经历三次围攻,有经历了一场内乱。 就这,在没有汉北十七县的情况下,税收也即便与战前持平,这就是极大的进步。 想到这,熊槐也情不自禁的笑道:“好,果然是已经初见成效。” 说着,熊槐又笑道:“新法施行,国力迅速恢复,赖令尹左徒之力也。是故,寡人决定赏令尹与左徒食邑各一千户。” 昭雎屈原一听,同时拱手谢道:“谢大王赐!” 接着,熊槐又开口道:“我楚国不幸,三次遭到各国围攻,汉北淮北等地全都惨被各国蹂躏,田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虽然现在经过两年的修养,但寡人以为,百姓远远还未恢复元气。 是故,寡人决定,接下来这一年,依旧以修养为主,除驻守各地的兵役需要进行正常轮换外,其他徭役,如非必要,不再进行征召百姓。” 说到这,熊槐又看向封君贵族的队伍道:“诸卿,各郡县是如此,各贵族治下也是如此。若非必要,不要再征召百姓了,给百姓以修养机会。” 众封君贵族闻言,纷纷应道:“愿尊大王教诲,修养生息。” 而后,熊槐想起开荒晋爵的效果并不明显,又开口道:“各国争锋,以地为基,以人为本,而我楚国的现状,却是地广人稀。是以,我楚国每次出征在外,全都首在夺人,其次夺地,若是不能得地,也要能得人。 因为只要有人,以我楚国之大,随时都能开辟出足够的良田。” 说到这,熊槐对看着昭雎与屈原道:“但,接下来我楚国将以修养为主,不能对外征战,无法从各国掠夺人口。那么,为了壮大我楚国,当多鼓励百姓垦荒。 是故,寡人决定,三年之后,也就是新法施行的五年后,各地里正、乡老、亭长等职位,无爵者不得担任。” 昭雎屈原一听,立知大王这是对百姓晋爵的数量有所不满,同时也是为了将楚国朝廷的触手,从各县伸到各乡村,加大对地方的控制力度。 想着,二人同时应道:“唯。”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五章 秦女到楚 确定了楚国接下来的内政方针后,熊槐又关注起宋国的事情来。 宫中。 熊槐召来刺史令陈轸,问道:“贤卿,宋太子回国后,宋国可有动静。” 陈轸笑道:“大王,探子回报,太子贞返回宋国后,果然就宋王送医者给齐王看病一事,与宋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同时,宋王暗中讨好齐国的事情,也在我们的推波助澜下,迅速传遍了整个宋国。 现在,宋国人几乎都知道了,一旦齐国来攻,那宋王就会向齐国各地称臣求和。 而且,太子贞也顺势将他来楚国求援失败的责任,全部推给了宋王。 如今,宋国群臣有许多人都在埋怨宋王朝三暮四。” “好,好,好。”熊槐闻言顿时露出了喜色。 所谓见微知著,他从齐王地在遭遇田甲谋反一事的处置中,已经确认齐王地这个人极端自负,根本就不会一个能自省的人。 而一个不能自省的人,在源源不断的胜利下,他必将从一个骄傲走将另一个骄傲。 想着,熊槐又问道:“齐国那边情况如何?是否有出兵伐宋的迹象。” 陈轸摇了摇头:“大王,齐国距离寿郢遥远,消息传回还需要一些时间。” “既如此,那就算了。”熊槐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问道:“贤卿,最近太子除了处理国事意外,还在干什么?” 陈轸想起太子横来,顿时一怔,然后应道:“回大王,最近太子频频去太学拜访诸子,向诸子请教治国之道,并且还邀请诸子去太子府用事。” 说完,陈轸立即小心翼翼的看向楚王。 太子去太学跟楚王抢大贤这事,一个不好便会引起楚王的忌惮。 是以,他开口后,便已经想好了为太子开脱的理由。 毕竟···国赖长君。 熊槐一听,立即笑了笑,然后看着身前也快满头白发的陈轸感叹道:“寡人老了,贤卿也老了,令尹也老了。左徒虽然年轻,但寡人一直担心他慧极而伤,不能长寿。 一旦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在,何人可辅太子?” 说着,熊槐喜道:“现在太子能自己去寻找大贤辅佐自己,那寡人就不担心了,楚国后继有人矣。” 陈轸一听楚王不仅没有不快,还隐隐流露喜色,心中一松。 看来楚王内心中也是认为国赖长君的。 也对,以楚王之贤明,又岂能废长立幼呢! 此时,熊槐突然问道:“贤卿,那最近可有大贤投奔太子?” 陈轸一听楚王询问,微微一愣后,应道:“回大王,目前太学之中,已经有申子、登徒子、曹子等三人投靠了太子。” 说完,陈轸又在心中轻轻一叹,为太子感到十分惋惜。 从楚王的话中,他知道楚王对太子大肆招募贤者,是不在意的。 可是,他却知道太子招募大贤却是去错了地方。 太学乃是楚国大贤除朝廷外最多的地方没错,太学诸子许多人都批评过屈原唐昧,也抨击过反对派祸国殃民没错,太子想要避开变法派与反对派的漩涡,从中立的人寻访贤士也没错。 但错就错在,太学虽然对所有人都是持抨击态度,看上去保持中立。但实际上,太学却是变法派的核心基地,为新法源源不断的输送了大量基层人才。而不久后的未来,这些人会有相当一部分,会向高层发起冲击。 而且,太学诸子虽然老是抨击屈原唐昧做的不对,但那却不是反对变法,而是反对屈原等当权派没有按照他们的方案来。要知道,太学之中,道墨农儒法等学派,全都有自己主张。 所以,就凭太子之前一不小心跟江汉反对派的贵族搅和在一起,那些诸子就不可能去投奔太子。 就算他们认可太子,以当前的局势,他们那些打心眼里迫切希望楚国变法的人,也不会明面上投靠太子,以致将太子拉下水。 所以,太学之中,对太子没好感的人,不会投奔太子,对太子有好感的人,更不会投奔太子。 这就是太子屡屡在太学碰壁的根源。 另一边,熊槐听到陈轸的话,不禁微微一笑:“三人!” 太学祭酒申子就不说了,身为公子平的老师,他天然的就站在了太子那边。 而曹子乃是赵国人,不久前从赵国来楚的,不识楚国内情,这也怨不得他。 至于登徒子这个人,熊槐是知道的。 这登徒子就是后世说的那个登徒子,但他不是后世常说的那种登徒子,登徒是他的复姓,因为人正派,学问精深,所以被人尊称为登徒子。 现在,熊槐就凭他在这个时候投奔太子,就知道他为什么会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污泥了。 而这三人的投奔,尤其是太学祭酒申子投靠太子,必将巨大的影响。 太子公然招募贤良,而大贤申子投靠太子,再加上他这个楚王没有反应,必将造成轰动。 轰动的后果,则是真正贤良的人会观望,有才有野心的人就会进行投机,而别有用心的人也会行动起来。 这样,他这个楚王以及太子,两人都走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想着,熊槐笑道:“有三人投奔太子,也算有些收获。” 说着,熊槐又吩咐道:“陈卿,接下来还要关注投奔太子的人,寡人想知道他们的底细,看看是否是探子。 查出来后,全部交给寡人。” “唯。” 另一边,随着宋太子贞从楚国无功而返的消息传开,随着宋国内乱越发严重的消息传开,随着齐国加快了备战的步伐。而后,宋国这个夹在齐魏楚三国之间的国家,便吸引了天下各国的目光。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思考,宋国能坚持多久。 是如同中山国一样,能坚持个十年八载。还是如同越国一样,一战而亡国。 就在人们的猜测中,时间缓缓流逝。 三月后。 楚国郢都,屈署迎归。 同时,秦王荡之弟公子悝以送秦公主来楚与公子旺财完婚的使者抵达寿春。 楚宫中。 公子悝立于楚王之前:“大王,臣之来也,寡君除了让臣护送公主来楚外,也让臣加深与楚国的关系。 故,寡君欲与贵国欢,互开关市,敝国之美玉、良马、羊、旄、胫角等货物,可入楚不禁,而贵国之玳瑁、犀皮、铜铁、香料亦可入秦不止。 诚如是,则全寡君之愿,亦成两国之好。” 熊槐一听,这条件倒也显得秦王诚意满满。 用楚国犀皮铜铁,也就是防具武器,换秦国的好马以及战略物资,楚国也不亏,正是两国互补,各取所需。 是以,熊槐想了想,立即点头道:“秦楚两国世代联姻,关系亲厚,犹如一体。故而秦王的请求,寡人···” 熊槐正欲答应下来,此时,陈轸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在熊槐与公子悝的惊讶中,献上一张信函。 熊槐见此,惊疑不定的接过信函一看,却见纸上写着: 正月二十三,秦齐两国同时出兵伐魏。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六章 两国互市 “秦齐联合伐魏?”熊槐看到这个消息心中一惊。 齐国竟然没有伐宋,而是攻打魏国了。 不过,当熊槐想起魏国的现状来,也不惊讶了。 毕竟,如果排除盟友等外部因素,单独只算魏国与宋国的实力,恐怕宋国现在的实力还要隐隐压过魏国一头。 只是,令熊槐意外的是,秦国竟然与齐国同时出兵了。 也就说,秦齐两国达成了默契。 虽然对秦齐两国联合伐魏有些惊讶,但在楚国早已准备放秦国出关搅局的情况下。 这依然没有脱离楚国的掌控。 想着,熊槐放下手中的纸张,接着看向秦使公子悝,笑道:“秦楚两国相互交通,商队往来不绝,这也是寡人所期愿的。” 公子悝刚刚见楚王接到一条消息后,顿时脸色一变,他还以为秦楚两国加深关系的计划要出问题了。 毕竟,秦齐两国联盟伐魏的事情,对楚国也是有影响的。若是楚王不岔秦齐出兵伐魏以壮大自己,那局势就将变得极为复杂,甚至秦国攻打河东的计划,也将出现意外。 所以,秦国最担心的就是,楚国见不得秦齐两国好,然后加以干预。 而这个两国互市的请求,不仅是两国互补,更是秦国对楚国的试探。 此刻,他听到楚王同意互市后,顿时大喜道:“诚如是,那臣也可以放心的回报寡君了。” 熊槐笑了笑,然后看着公子悝道:“秦国的骏马还有牛羊,一直都是寡人所期待的,既然两国决定互市。 那寡人就以犀牛皮一千张,宛城上好铁矿石一千车,玳瑁十箱,香料十箱等等,作为第一批交易的物资运往秦国。 还请公子回信秦国,并让秦王准备好一批上好的骏马以及肥羊。 若是此次交易能成,那未来,秦楚两国的交易将会持续不断。” 公子悝一听,立即露出喜色。 现在秦国正在准备攻打魏国,虽然还不知道楚国是否已经得知此事,但就凭这一批战略物资,就足以向天下宣告,楚国是支持秦国攻打魏国的。 想着,公子悝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只要大王开口,敝国一定会尽快准备大王所要的骏马、肥羊、美玉等物资。” 商议完毕,熊槐又留公子悝在楚参加公子旺财与秦公主的婚礼后,便让人送公子悝出宫。 公子悝一走,熊槐立即向陈轸道:“陈卿,具体情况如何?” 陈轸快速应道:“回大王,探子来报,不久前,秦将魏冉率十万秦军从汾阴出兵,攻打魏国河东。与此同时,齐将触子率十五万齐军从阿城西进,攻打魏国东部。 魏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因为赵国内乱,魏将倪良早就在东部防备齐国。是以倪良一听齐国出兵伐魏,立即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放弃了濮西等大片区域,然后诱敌深入,准备坚守济阳以备齐军。” “济阳?”熊槐一怔。 山南水北谓之阳,济阳便是在济水之北的城池,虽然济阳能够以济水为沟,方便防守。 但是,防守济阳城远不如再退一步,退到济水之南,然后依托济水防御。 魏国舍弃济水而选择济阳,这说明魏国的情况远比楚国估计得还要虚弱。 想着,熊槐怔怔地道:“怎么,难道魏国真的已经虚弱到这个程度了,连济水都守不住,只能守济阳这一个点?” “恐怕是如此了!”陈轸叹道:“大王,之前魏国先败于楚,后败于秦,精锐尽丧。其后,魏国不仅没有修养,反而又伙同六国,拼死夺回河东安邑绛都等城。 接着,魏国还没有进行修养,又伙同五国大举伐齐,并且魏韩宋三国联军,还在平陆城外大败一阵。 由此观之,魏国恐怕是真的极为疲弱了。” 说着,陈轸又道:“还有,河东那边,魏将魏齐也是兵力不足,只能固守魏国故都安邑。” “安邑?”熊槐又一怔,迟疑道:“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不久前秦国攻克安邑后,可是将城中全部驱逐回魏国了。安邑现在应该是一座空城,如此,没有百姓协助守城,仅凭魏齐带着一支军队,如何能守住安邑城。” 陈轸默然。 此时,熊槐感叹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魏王昏庸,为了一座空城而舍弃数万魏国子弟。 看来,不久后,寡人或许也不能对魏国抱有希望了。” 说罢,熊槐立即正色道:“通知令尹还有太子,秦齐两国已联合伐魏,魏国可能会再次遭到重创。 但我楚国继续维持原定计划,按兵不动,休养生息。” “唯。” 接着,熊槐又吩咐道:“请令尹来。” “唯。” 不久后,昭雎来。 熊槐告之以魏国事,问道:“令尹,秦齐两国联合伐魏出乎寡人的意料,同时魏国的虚弱超过了寡人的预测。现在,寡人担心魏国可能会遭到重创。 一旦魏国元气大损,那么,未来,魏国可能不仅帮不上忙,甚至可能还会成为齐国的附庸。 如此,不知令尹有何高见。” 昭雎闻言,闭目沉吟了许久,然后应道:“大王刚刚吩咐说,楚国继续修养,不会出兵救魏。 如此,魏国唯一的救兵就只剩下赵国了。而赵国那边,同样也不乐观。” 说着,昭雎拱手道:“大王,臣的意思,加大对秦国的扶持力度,争取让秦国快齐国一步战胜魏国。 这一战,秦伐河东,齐伐濮西。河东虽是魏国要地,但却并非魏国心腹所在,而濮西以及河南的大梁,这才是魏国的心脏。 所以,臣建议在必要的时候,联合赵国共同派出使者对齐魏两国进行调停,并鼓动魏国向齐国称臣。 如此一来,秦国先打败魏国,但是魏国却臣服了齐国,这必然会导致秦国心中不岔。 是以,那时,我们就可以派出使者去秦国,以秦破魏,但魏却向齐臣为由,鼓动秦国再次出兵伐魏,逼迫魏国向秦国称臣。 只要秦国一出兵,那就是秦国攻打齐国的盟友加属国魏国,必定会让齐国恨上秦国。 接着,我们可以趁秦国伐魏之际,让魏国连齐连赵连韩,以共同对抗秦国。 一旦齐国联合三晋打败秦国,那就可以让秦国恨上齐国。 如此一来,我楚国不用出一兵一卒,便可离间秦魏关系,然后又可离间秦齐关系。 而事成之后,秦国已然入我瓮中矣。” 熊槐闻言,眼睛一亮,思路愈发清晰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善,此计可行,稍后令尹可与秦使谈,以加大我楚国对秦国的扶持力度。 甚至,就算是粮食,乃至成品武器铠甲,我楚国也不是不能卖的。” 昭雎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昭雎离开后,因唐昧还在城南练兵,于是,熊槐又召见了鹖冠子,以广听建议。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七章 一人抵万军 礼毕。 熊槐将魏国事以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鹖冠子,然后问道:“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鹖冠子沉吟了许久,然后睁开眼睛,笑着拱手道:“大王,我楚国或许可以利用魏国,为大王的伐齐大计增添三十万大军!” 熊槐一怔,大惊的看着鹖冠子。 原本,他找鹖冠子来,只是想多听一份意见。 毕竟,兼听则明。 但鹖冠子一开口,就说可以令楚国在这件事中获得三十万大军。 这话一进熊槐的耳朵,顿时让熊槐全身一震,震得他脑袋晕晕的。 顿了顿,熊槐回过神来,好奇的看着鹖冠子,拱手行礼道:“寡人昏,还请先生赐教。” 鹖冠子笑道:“大王,臣听说,虽然孟尝君田文遭到齐王地的驱逐,但是田文依然还是十分关切齐国,并非常希望能重新得到齐王地的重用,甚至是返回齐国任相。 敢问大王,不知以楚国的渠道,能否确认此事真假。” 熊槐一听鹖冠子转而说起田文,心中没有半分不耐,直接点头道:“此事的确为真,据寡人所知,田文这段时间以来,曾多次通过他人游说,希望齐王能让他重返临淄。 但因为田文曾发誓要报复齐国群臣的消息走露,是以齐王地以及齐国群臣对田文的成见极深,故而迟迟没有再次启用田文。” “如此,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哦!”熊槐大感兴趣的问道:“敢问先生,计将安出?” “大王。”鹖冠子拱手道:“以魏国之力,遭到秦齐两国围攻,必然会失败,而且还会因为没有援军而损失惨重。 其中,根据秦齐两国的出兵方向,我们可以大至推断出,秦国伐魏的目的,其一是教训魏国,其二是夺取魏国河东地为己有,其三是逼迫魏国臣服秦国。 而齐国的目的也类似,一是报复魏国伙同赵国伐齐,二是夺取魏国东部领土,三是逼迫魏国臣服齐国。 虽然秦齐两国的目的相同,但秦国想要达成前两个目的容易,但达成后一个目的难。” 鹖冠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见楚王点头后,接着道:“这其中原因有二,其一,河东不是魏国心腹之地,其二,三晋中实力最强大的赵国,正与齐国结盟,赵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魏国倒向秦国。 所以,臣可以预测,以秦军之凶悍,有极大的可能会先与齐军破局。 而那时,赵国必将在齐魏两国中进行调停。 而臣的计划,就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边派人游说魏王重礼请田文出山任相,以田文为中间人,请求齐魏讲和。 一边派人游说田文,告诉他,只要他能成功说服魏王割魏地与齐,并向齐王臣服。如此,他就能以魏国作为资本,然后成功返回齐国任相。 而在魏王与田文答应后,我们就可以派人去游说齐国君臣,就说田文为了获取齐相之位,不仅勾结魏国,借魏国的力量来上位,而且还无耻之极的截取了齐王以及齐国将士的胜利果实,并且还踩着齐王与齐国的脸,来为自己的齐相之位铺路。 只要齐王地与齐相周最还有齐将触子听到这个消息,那么,我们只需稍稍鼓动,便可以促使齐国出兵攻打田文的薛地,断田文的根,也断田文的回国之路,更是断了田文的向齐之心。” 说到这,鹖冠子笑着拱手道:“大王,田文这个人,其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以及行事不计后果,在天下各国都是出了名的。只要发生齐王地出兵倔田文他根基的事情,那他一定会跟齐王地势不两立的。 而以田文对齐国的了解,以及田文对齐国的莫大影响力,只要田文踏上我楚国的战车,那我楚国岂不是顷刻间获得二十万大军吗! 而齐国彻底失去田文,这就是损失了十万大军。 这一增一减间,便是大王获得了三十万大军。” 熊槐听完鹖冠子的解说,顿时张口长笑:“哈哈哈···” 接着,熊槐收起笑容,看着鹖冠子道:“区区一个田文,不过是个匹夫而已,如何算得上三十万大军呢。 寡人得先生之助,这才是真正的获得了三十万大军啊!” 鹖冠子一听楚王将自己与三十万大军相当,心中有些感动,不禁拱手谢道:“谢大王谬赞,臣担不起大王如此赞。” 顿了顿,熊槐又看着 ······ 不提楚国群臣再次根据实际情况开始调整战略布局。 另一边,被围攻的魏国,也在急急忙忙的向各国求救。 其中,赵国面对魏国的求救,以赵国内乱不稳,婉拒了出兵的请求,只愿意答应在齐魏间居中调停。 而韩国面对函谷关司马错麾下的十万秦军,丝毫不敢动弹,也拒绝了魏国的求援。 但同时,赵韩两国也加强了上党的戒备,准备在魏国事有不协的情况,协助魏国守住上党。 至于宋国··· 楚国,寿郢,魏国使者成阳君来。 对于成阳君的来访,熊槐依旧整日深居后宫与宋夫人带孩子,完全无视了魏使到来讯息。 而成阳君则一边上书求见楚王,一边大肆向楚国重臣送礼。当然,最重最厚的礼物,是送给楚太子的。 一连五天,成阳君见自己上书进入楚宫后,便如沉入大海一般,没有半个反应。 而楚国群臣虽然接受了他的礼物,但却同样连楚宫大门都进不去,完全跟楚王说不上话。 这时候,似乎楚王真的对天下的事,全都不在意了。 见此,成阳君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多方奔走。 三月初一,楚国大朝。 群臣为是否出兵救援魏国而争论不休,最终,群臣相持不下,大朝无果。 四月初一,楚国大朝,群臣争,无果。 四月十八。 陈轸进宫。 “大王,魏国河东战报,秦军强攻安邑近三月,终于攻破安邑城。 防守安邑的五万魏军,伤亡过半,已经在魏将魏齐的率领下,往北方逃亡了。” “再探。”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八章 魏国求和 数日后。 陈轸又入宫禀报道: “大王,探子来报,魏齐率残部过魏国重地绛都,然后魏齐以绛都残破,故而过城不入,直奔上党。” 熊槐闻言,惊道:“曲水九曲十八弯,乃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魏齐之前放弃曲水守安邑,现在又直接弃曲水于不顾。 看来安邑、绛都等魏国重地,已经不复魏国所有了。” 说着,熊槐吩咐道:“再探。” ······ “大王,魏齐率残部进入上党,赵韩两国见秦将魏冉率大军来,全都加强了对上党的戒备。” “大王,秦将魏冉率军兵围魏国上党。” “大王,秦将魏冉以部将白起为将,率三万秦军攻略上党西部的蒲阳地区。同时,探子来报,秦国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大梁,企图说服魏国臣服秦国。” 熊槐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哈哈一笑:“时机已到。” 说罢,熊槐立即吩咐陈轸道:“陈卿,有劳你去一趟临海君府上,请临海君走一趟魏国。” “唯。” “传令,让谒者黄歇走一趟薛地。” “唯。” 与此同时。 魏国大梁,魏王遫得知秦国派来逼迫魏国屈服的使者已经进入魏国边界,而秦将白起也已经兵围魏国在河东地区的最后一座大城蒲阳的事情后,便急急忙忙的召见群臣议事。 而后,魏国群臣就是否臣服秦国一事进行了激烈的辩论。 但直到朝议最后,魏国群臣就臣服秦国还是臣服齐国一事,还是没能争个明白。 散朝后,慌了神的魏王遫,来到已经病重的相国翟强府上。 已经在家养病许久的翟强,一听魏王遫的来意,沉吟了许久,才脸色越加死白的道:“大王,魏国如今同时遭到秦齐两大强国进攻,不是臣服于秦国,就是臣服齐国。 臣服秦国,则其齐国比如不满,臣服齐国,则秦国也必然不满。 若是秦国来袭,那秦国必取蒲阳。 而若是齐国来袭,那我魏国将面对的,不仅仅只有齐国,可能还包括齐国的盟友赵国,甚至还包括燕国、宋国。 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那就向齐国臣服吧。” 魏王遫闻言脸色一变,他突然想起来了,虽然这次赵国没有前来攻打魏国,但赵国也是齐国的盟友,而且还是臣服做小的盟友。 一旦齐王纠集起一班小弟来攻打魏国,那魏国就麻烦大了。 此时,魏王遫又想起楚国来,问道:“相国的意思,寡人已经明白了。 只是,寡人还有一个担忧,如今秦楚两国联姻,这段时间以来,秦楚两国频频进行交易,楚国的犀牛皮,金石,粮食,甚至武器,全都在不断涌入秦国。 所以,万一秦国不忿,拉上楚国,一起围攻我魏国,这···” 翟强一听,一张病态的脸笑了笑道:“大王勿忧,虽然臣也不知道现在楚王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楚国想要伐魏,此时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是以,臣以为,既然楚国现在不来,那么不久后的将来,楚国也不会答应秦国一同伐我。” 魏王遫眼睛一亮,点头道:“寡人知之矣!” 不久,魏王遫回到王宫,立即下令道:“传令,立即遣使去赵国,请赵国出兵救援,若是赵国不来,那就请赵王出面调停,为齐魏两国从中说和。” “传令,立即派人前往楚国,重礼请楚国出兵救援,若是楚国不来,就务必请楚国出面调停。” “传令给大将军倪良,让他守住济阳,为我魏国争取时间,不能让齐国小看了我魏国。” 令一下,很快就有两波使者一南一北的离开大梁。 其中,去楚国的使者,从大梁出发,从鸿沟入颖水,然后顺颖水而下,急行两日一夜,便抵达楚国都城寿春,接着便联系上了一直滞留寿春的成阳君。 当日,成阳君求见楚太子,太子横未见。 接着,成阳君又找到了楚太子妃魏公主。 夜间。 成阳君通过魏公主的关系见到了太子横。 礼毕。 成阳君直奔主题道:“太子,臣听说,国君治理国家,不仅需要依靠自己的臣子,还需要依靠外国。 昔日,齐僖公欲嫁女于郑太子忽,然太子忽辞,曰:齐大非偶。因太子忽辞,故而齐国为之惋惜,而郑国亦为之叹息,恨婚姻之不成。 及太子忽即位,郑公子突勾结宋国,击败郑忽,乃立为君。 由此可见,即便是已经成为国君,也需要外力协助的。” 说着,成阳君快速的喘了一口气,见太子横不为所动,立即接着道:“不仅郑国这样的小国是这样,即便如齐晋这样的大国,也是如此。 昔日,齐桓公崩,群臣作乱,立公子无亏为君,但太子昭却依靠小国宋国的力量得以平定叛乱,并即位为君。 后,齐国又乱,齐桓公之子公子元又依靠卫国的力量即位为君。 霸主齐国是这样,霸主晋国也是这样。 昔日晋献公死,晋国乱,晋惠公依靠秦国的即位为君。 晋惠公死,晋国又乱,晋文公也依靠秦国的力量得以即位为君。 由此可见,即便是大国,也是需要小国作为附庸的。” 说完,成阳君看着太子横道:“太子,不知以为然否?” 太子横闻言,顿时无言以对。 他知道成阳君的意思,但是自魏国遭到围攻后,已经过去了三月,而他却一直没有开口相助的意思。 若是此时他开口承认成阳君说的对,那无疑是确认要答应替魏国开口。 若是此时他开口认为成阳君说的不对,那无疑是从此与魏国一刀两断。 可是,他的夫人是魏公主,他的儿子的母亲也是魏公主,这要是跟魏国决裂了,无疑是失去了一个极大的臂助。 是以,太子横沉默了。 此时,成阳君见太子横不开口,便继续道:“或许太子心中认为齐晋两国都是因为内乱,所以才需要其他小国的力量。 可是,依臣之见,太子你现在的局势也危如累卵啊。” 说着,成阳君见太子横眼中露出异色,立即接着道:“楚王欲效法各国变法集权,如今楚国的变法正进行如火如荼。而天下人全都知道,楚国的贵族数量众多,实力强大。 以楚王之威望,尚且在变法之初就遇到江淮贵族叛乱,一旦楚王有事,楚国必定会有一场内乱。 而现在的情况,太子之弟公子子青迎娶赵公主,公子旺财迎娶秦公主,臣也听说了,楚王已经派人去燕国为公子彘求取燕公主了。 而公子子鼠现在在齐为质,公子子牛又在魏国求学。 一旦楚王崩,群臣乱,各国各自打楚国公子的旗号来征伐楚国。 届时,楚国必危。 而那时,太子你又能依靠谁,又能依靠那个国家呢。” 正文 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 知否知否 此时,成阳君见太子横终于变了脸色,立即接着道:“为太子计,为楚国计,都必须要有一个值得依靠的国家。 而这个国家无疑就是魏国。 太子之妻乃我国公主,太子之子也是我魏国公主所出,太子天然就亲近我魏国,而我魏国也天然的亲近楚国。 并且魏国位于天下中,分隔秦魏赵等大国,只要魏国愿意站在楚国这边,那秦国的军队走无法与齐赵两国联合。同时,齐赵两国的军队,也无法同秦韩两周相连。 这样,天下各国就无法连横伐楚。 所以,只要魏国在,那楚国的压力就减少了一半。 甚至,我魏国还能为楚国牵制韩国两周,乃至替楚国说服赵国。 而只要三晋站在太子这边,那以楚国的实力,太子将不再担忧秦齐两国。” 说着,成阳君脸色一冷:“而若是太子你这次岂我魏国于不顾,那魏国也只要另谋出路了。若是将来太子有事,可别怪我魏国不顾姻亲关系。” 太子横一听魏国的威胁之语,顿时露出难色。 若是平常,太子横完全不必为魏国的威胁感到为难。 但是,自从半年前的朝议上,中君公然在朝中出言讥讽,并且他这个太子四方求贤,而大贤应者寥寥后。 如此种种,无不令他对楚国的未来,或者说是对他自己的未来感到十分担忧。 一旦父王不在,群臣作乱,各国来袭,那他就危险了。 继续支持新法,大战在所难免,反对新法吧,那唐昧屈原也不是常人,尤其是唐昧还掌握着楚国的主力大军,而屈原还掌握着楚国各郡县。 一念及此,太子横越发的觉得,他不能失去魏国这个外援。 说不定,等他即位为王,他还可以通过让魏韩两国前来朝拜,以压服国中群臣。 至于魏国会不会倒戈? 魏国现在已经没这实力了。 只是,虽然他已经确定拉拢魏国,但他同样也清楚,其实在魏国使者抵达楚国之前,父王就已经通知他不会干预魏国事了。 如果不出兵救魏,那如何拉拢魏国呢? 太子横想了想,然后发现他进入一个误区,身为太子,他需要的仅仅只是表明态度,以拉拢魏国。 至于出兵救魏德事情,跟他也没有关系。 魏国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拉拢赵韩,而魏国现在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毕竟,他可以力主出兵救魏,而父王也可以拒绝。 毕竟,出兵这种大事,还是父王在做主。 而他,只需向魏国表明他亲魏德态度就可以了。 想明白之后,太子横立即对成阳君笑道:“君之言,果然振聋发聩,令我如梦方醒啊。” 成阳君一听太子横口气松动,不禁大喜道:“太子可是决定力主出兵救魏了。” 太子横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成阳君道:“出兵救魏可以,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成阳君喜道:“请太子开口,若是敝国能够做到,绝不推脱。” 太子横笑道:“孤之子还有一年就将行冠礼,是以,孤想与魏国亲上加亲,让吾子公子平迎娶魏王女为妇。” 成阳君一听,满口应道:“好说,好说,寡君正有待嫁之王女。” 次日。 太子横召集身边群臣,说以救魏一事。 五月初一,楚国大朝,群臣为是否救魏一事再起争端,然后又陷入僵持不下的局面。 就在观政的魏使成阳君心中忐忑,以为这事又将不了了之的时候。 突然,州侯站在了出兵救魏这一边。 随着州侯入场,潘君等一大批亲近太子横的大臣,纷纷跟着州侯站在救魏这边。 一时间,大殿中满是出兵救魏的声音。 此时,熊槐见殿中大半大臣赞同出兵救魏,愣了愣,然后转头向群臣之首的太子横看去。 早在秦齐伐魏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太子横通过气了。 但,刚刚,在群臣相持不下的时候,就是太子的人开口发音,这才压垮了反对出兵的人。 想着,熊槐深深的看了太子横一眼,却见太子横端坐席上,面不改色。 见此,一股怒火瞬间在熊槐心间缓缓燃烧起来。 他派去魏国薛地的使者都已经出发了,眼看他就要获得深知齐国内情的孟尝君田文了。 结果,在这个时候,太子竟然突然变卦、倒戈。 真是······ 想着,熊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间的怒火,然后将目光转向群臣,开口道:“诸卿的意思,寡人已经知道了,但对于魏国的事情,寡人还是决定不参与。” 群臣还有观政的魏使成阳君,全都一怔,然后殿中一片哗然。 既然楚王早就打定主意不参与了,那他们在这······ 此时,熊槐摆手道:“诸卿,自寡人即位以来,伐秦破齐灭越,战功显赫。但现在,随着寡人日益年老,寡人愈发觉得战争与死亡,是令人厌恶的。 是故,寡人不愿再起刀兵。” 说着,熊槐又对殿中的成阳君道:“成阳君,对于魏国的处境,寡人也明白,虽然寡人不会出兵救援魏国,但为了天下的和平,寡人愿意派出使者前去秦齐两国,替魏国向两国说和,劝两国休兵。” 说罢,熊槐当场点了两个大夫前往秦齐两国说和。 成阳君:“······” 散朝后,熊槐处理国事的宫殿。 此时,熊槐坐在王位上,太子横坐在下首,熊槐紧紧的盯着太子横,而太子横低眉垂眼。 良久。 熊槐语气冰冷的道:“太子,寡人似乎在秦齐伐魏开始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这次楚国不会参与此战吧!” 太子横平静的道:“说过。” “那你也知道楚国是不会参与此战吧!” “知道。” “你应该了解我楚国未来的计划吧!” “了解。” 熊槐一听,顿时勃然大怒道:“那你应该就清楚,楚国不出兵,乃是我楚国针对秦齐两国的庞大计划的一部分,也是消除齐国戒心的一部分,更是我楚国重创乃至灭亡齐国的一部分。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突然参与此事,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导致我楚国的计划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就会失败吗?” 太子横闻言,有些奇怪的看着熊槐。 父王不会不知道,虽然他开口赞同出兵救魏,但出兵与否的决定权还在父王手中,只要父王不答应,任何人赞同,都无济于事。 既如此,他突然赞成出兵救魏以拉拢魏国,这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想着,太子横皱了皱眉,然后面色平静的应道:“父王,儿臣听说知父莫若子,知子莫若父。是以,儿臣以为父王你应该会理解儿臣的。” “理解?”熊槐冷笑道:“寡人是理解你,太子你无非就是表面答应魏国,拉拢魏国,然后让寡人出面拒绝魏国。如此即可成全你笼络魏国,又可保住楚国的伐齐大计。 太子,你心中是否是这样想的?” 太子横一怔,更加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王。 既然父王明白他的用意,那父王为何还如此痛斥他? 想着,太子横虽然心中疑惑,但依然拱手道:“父王英明!” “寡人是英明。”熊槐点了点头,然后脸色一变,怒骂道:“可是太子你却是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糊涂透顶,若是寡人将楚国交到你身上,那楚国迟早会败在你手中。” 太子横一听,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黑,然后喘着气冲着熊槐怒目而视。 此时此刻,太子横脸上写满了不服两字。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章 失魂落魄 熊槐一看太子横脸上的怒意以及不服,再骂道:“怎么,寡人说你,你还不服?” 太子横闻言,微微仰起头,气愤的看着熊槐道:“父王,儿臣听说,权势、财富、利刃可是使人身服口服,但却不能使人心服。唯有道德与正义才能使人心服。 现在儿臣即没有伤害楚国的利益,又趁机笼络了魏国,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所以,儿臣不认为自己错了。” 说着,太子横看着熊槐大声的道:“现在,儿臣心中不服。” “不服?寡人看你不仅是不服,恐怕心中还为自己的计策沾沾自喜吧。” 太子横立即否认道:“父王修得血口喷人,儿臣哪里有自喜了。” 熊槐大声质问道:“若是没有沾沾自喜,那你心中何以不服!” “这是两件事!” “这是一件事!” 太子横:“···” 熊槐:“···” 顿了顿,熊槐见太子横依旧倔强的看着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尽量语气平静道:“昔日赵简子爱纵马,而园中多树,故欲征召百姓为其砍树,但又爱惜百姓。于是,甚是苦恼,是以询问范氏之子。 范氏长子说:这种事明君不会问也不会做,暴君不会问就去做。 次子说:爱惜民力就不要爱惜马力,爱惜马力就不要爱人力。” 说到这,熊槐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射太子横的双眼,问道:“你知道范氏三子是怎么说的吗?” 太子横一听这个故事,脸色当即大变。 而等到他听到自己父王问他那个范氏三子,也就是士吉射是怎么说的时,顿时面无血色,然后将目光投向他处,完全不敢看自己父王的双眼。 “儿臣···儿臣···” 熊槐见太子横说不出话来,便冷哼一声,然后自己回答道:“范氏三子说,他有一石三鸟之计。 先下令征召百姓去远方的山上砍树,然后以爱惜百姓之名开放近处的园林,如此百姓必取近而舍远,且心中充满对赵简子的感激。最后,砍完树,再把那些被砍的树低价卖给百姓,便可收买人心。 如此,园林的树被砍了,百姓也获得了好处,更成就了赵简子的仁义之名。” 说完,熊槐看着太子横问道:“太子,这个一举三得的好计策,你以为如何?” 太子横闻言愣了许久,然后低头道:“士吉射的母亲说:不施德行,炫耀智巧,将来灭亡范氏的人,一定是她的儿子。” “原来太子你也知道这事啊!”熊槐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太子横问道:“那太子以为,你的今天的所作所为,与赵简子还有范氏三子的所作所为相比,如何?” 太子横全身一僵,然后“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儿臣愚钝···” 熊槐瞥了一眼太子横,然后叹道:“赵简子欲砍树,不过是人与马的抉择,所以说,爱人则弃马,以体恤百姓。爱马则弃人,只需征召百姓一次便足以。 但是,赵简子听从了士吉射的建议,先征召百姓去道路崎岖的远方山上砍树,待百姓抱怨时,又给了百姓一个更好的选择,让百姓去道路平坦且近的园林砍树。而这,其实是他第二次连续征召同一批百姓去砍树了。 其后,赵简子又将砍的树低价卖给百姓。 如果这些树是被砍树的百姓买走了,那就是百姓辛辛苦苦自带干粮的去砍树,然后砍完树还要自己出钱买自己砍的树,如此,百姓岂能无怨言。 而如果是其他百姓买走了,那就是百姓辛辛苦苦的为赵简子砍树,为赵简子修缮园林,然后那些没有被征召劳作的百姓却获得了实利。 天下之大不公,莫过于如此。 如此,这事看上去一举三得,但是赵简子却将本来只要使百姓劳作一次的事情,通过智巧让百姓劳作了两次,然后又积怨于下。 赵简子干出这事,不以为耻,反以为喜。所以,他后来险些使赵氏灭族,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而赵氏能挺过来,也是有原因的。 而士吉射用智巧愚弄百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范氏因他而灭族,该。” 此时,熊槐看着正在自己身前长拜,面如死灰的太子横,叹道:“善火者焚,善游者溺,愚弄他人的人,必将被他人愚弄。 太子你先答应了盟友,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尽心尽力,导致事不成,这就是愚弄盟友。 太子你后鼓动依附自己的群臣,却从一开始就是欺骗他们,使他们直接与寡人这个楚王甚至还有楚国布局多年的计划为敌,这就是愚弄、欺骗、出卖自己的臣子。 而且,你背叛了与寡人约定,导致寡人失信于群臣以及他国。 这就是太子你一动,而太子自己有两失,而寡人也有两失。 刚刚在大殿上,或许太子你坐在最前面,没有看到身后群臣的反应。 但,寡人看见了。 寡人刚一拒绝,群臣无不气愤,以为寡人戏耍于他们。 若不是寡人还有些威望和德行,恐怕就在刚刚,我楚国君臣就离散了。 常言道:覆水难收。 而人心散了,再想收回来,这可比覆水难收还要难收。” 说到这,熊槐摇头道:“明君爱人,并能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昏君暴虐,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 太子你为了所不爱的魏国,而推及到自己的国家,为了愚弄魏国而愚弄自己臣子继而愚弄寡人。 难道寡人骂你还骂错了吗?” 将太子横训斥了一阵后,熊槐有痛心疾首道:“而最让寡人痛心的是,这种玩弄智巧愚弄他人的事情,本是不得已为之。 而太子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最后还口口声声冲寡人喊自己心中不服。 若是寡人不在这里将你骂醒,那不久后的将来,太子你必步入赵简子以及士吉射的后尘。” 说到这,熊槐见太子横趴在地上默不作声,便快速喘了一口气,接着道:“还有,这种寡人能一眼看穿的事情,太子你就确定,你身边的臣子看不穿,你就确定,魏国群臣看不穿。 若是魏国还有太子你身边的臣子看出了你在愚弄他们,那太子你怎么办?” 说完,熊槐冷笑道:“恐怕这才是真正的权势、财富、刀刃能使人身服口服,却不能使人心服吧。” 太子横闻言,满脸悔恨的长拜道:“父王,儿臣错了。” “错了。”熊槐摇了摇头:“太子你还有更大的错误。” “更大的错误。”太子横一怔。 “哼!”熊槐冷哼道:“寡人知道太子你是想让寡人开口拒绝魏国,但是,太子是否想过,若是昨天夜里驾崩,或者是昨天夜里病重难以理事,又或者是寡人昨天夜里操劳过度,今日无法理事,然后将国家大事全都交给你来做决定。 那太子你面对今天群臣赞同出兵救魏时,你该如何自处?是背叛魏国还有群臣?还是放弃已经准备多年的计划? 身为一国之君,考虑事情不全面,不仅不全面,还将主动自己置于险境,这就是你这个储君该干的事? 若是寡人将国家交给你,而你却常常不为自己考虑,那楚国该怎么办?” “儿臣···儿臣···”太子横全身一僵,心彻底乱了。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正色道:“太子,今天寡人再教你两句话:其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身为一国之君,更不能将自己置于陷地。 其二,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乱。所以,寡人希望太子你日后考虑事情,三思而后行。即便不能为自己的德行计,也要多为好处考虑。” 太子横闻言,再拜道:“谢父王教诲。” 熊槐闻言,叹道:“这次的事情,寡人为你抗了,而且魏国的战事也即将结束,太子不必担心魏国会埋怨太子的事。 但寡人希望的是,这样的事情,没有下次。” “谢父王!” “滚,带着愤怒与不满滚回去,静闭三日,以思己过。” “啊?” “啊,还啊!难道太子你想心悦诚服地回去,然后告诉群臣还有魏国,你这个太子背叛了他们吗?” “啊···这···是父王。” 太子横回府没多久,寿春城中便传出楚王与太子为了是否出兵援助魏国而在宫中发生激烈的冲突的消息。 紧接着,太子府大门紧闭,又传出楚王责令太子闭门思过的消息。 其后,魏使成阳君拜访太子横,而吃了闭门羹后,便携带者一份重礼送到了距离太子府不远的公子平的府上。 与此同时,寿春城中一处民居,躲藏于此的龙舒君一听楚王与太子再次发生激烈的冲突,顿时露出喜色:“机会来了。” 十天后,原本只被关了三天闭门思过的太子横,却在自己府中足足呆了十天,然后才出来理事。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一章 魏相田文 魏国大梁。 这一日,公孙衍之孙楚国临海君到了魏国大臣公孙衍之子公孙禹的府上。 次日一大早,公孙禹便在魏国王宫中见到了魏王遫。 此时,魏王遫看着公孙禹问道:“贤卿一大早就来求见寡人,可有何大事要报?” 公孙禹满脸忧虑的应道:“大王,臣乃是为齐国而来。” “齐国?” “正是。”公孙禹看着魏王道:“大王,如今齐国攻打济阳正急,虽然济阳有大将军倪良镇守,但是,大将军手中毕竟精锐不足,加上河东失手,我魏国将士已经士气大跌。 故,臣担心,一旦拖延下去,济阳可能会为被齐国所破。 一旦济阳失守,那齐军一定会趁我虚,然后长驱直入包围大梁。而大梁被围,则我魏国将在各国再也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公孙犹豫了一下,想起公孙泽的游说,立即拱手道:“所以,臣以为,何不趁济阳还未被攻克,趁我魏国还有一些颜面以及底气,何不直接与齐国讲和呢!” 魏王遫闻言,叹息道:“寡人何尝不想直接跟齐国讲和呢?可是齐国打定主意要给寡人一个教训,非要吃下我拦住齐军的济阳城,并且,齐国的要价实在是太高。 寡人不得已,这才想通过楚赵两国给齐国施加压力。” 公孙禹摇头道:“大王大错矣。” 魏王遫一怔,然后疑惑的看向公孙禹。 公孙禹拱手道:“大王,若是我魏国直接投靠齐国,如此,代价虽高,但也让我魏国直接投靠齐国。 而通过楚赵两国,虽然给齐国的代价少了,但却多了给楚赵两国的礼物,这样一算,其实两者也差不多。 而关键的是,通过楚赵两国,还会让齐国怀疑我魏国投靠楚赵两国。 故而臣以为大王的举动错了。” 魏王遫闻言脸色一变。 他之前派人去楚赵两国,正是打算通过此事联系上楚赵两国,结交两国。 但他却没想到,这也有可能会让齐国怀疑魏国的用心。 魏王遫正想着,那边公孙禹道: “大王,臣向我王推荐一人,有此人在,必可保我魏国无事,而且还能让齐魏结为一体,从此两不相害。” 魏王遫连忙问道:“何人?” 公孙禹应道:“齐国孟尝君田文。” “田文?” “正是此人。”公孙禹道:“大王,虽然之前因为田甲的缘故,齐王地疏远并贬斥了孟尝君,但是,事后证明,田文根本就没有参与田甲之乱。所以,等后来齐王地查明此事,又赦免了田文,并将封地薛地也归还了田文。 如今,距离田甲之乱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臣想来,齐王地对田文的怨气应该也已经消散了。 若是此时大王能重礼礼聘田文来魏国为相,那么,臣以为,凭借田文在齐国的人脉和威望,必定能轻易说服齐国退兵,然后让齐国与我魏国讲和。 而只要田文在我魏国,那齐魏便是一体,如此,就算秦国想再打我魏国的主意,那也得考虑考虑齐国的态度。” 魏王遫闻言,眼睛一亮:“好主意,若是有田文在,齐国说不定就会看在田文的面上退兵。 毕竟,这一笔也写不出两个田字。” 不久后,魏王遫派出一支三百辆车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薛地而去。 而另一边,黄歇也到了薛地。 此时,田文听完楚国使者的来意,惊疑不定的问道:“贵使来错地方了吧,使者想要调停不去临淄,怎么跑到薛地来了?” 黄歇笑道:“还请孟尝君勿忧,寡君不欲秦齐魏三国大战,以致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已经派出了使者去齐秦两国。 但是,之前齐燕两国开战的时候,寡君也曾居中调停,但,齐王并没有理会寡君的使者。 所以,寡君担心这一次调停,齐王还是不理会寡君的使者,这才派臣来薛,打算请孟尝君出山。 因为寡君以为,现在能说服齐王退兵的,大概也就只有孟尝君你了。” 田文闻言,又是欣喜又是苦涩的道:“楚王也太高看文了,文乃是齐王厌弃之人,又有什么面子能说服齐王呢!” 黄歇笑道:“孟尝君多虑了。所谓血浓于水,君乃齐王之近亲,齐王又怎会一直怨恨君呢! 再说,昔日君之父也曾与齐宣王闹矛盾,二者都快兵戎相见了,但是,最后,不也是握手言和,亲密如初了吗。” “这···”田文露出期待之色。 其实,回到薛地这一年来,田文又何尝不想回到临淄担任丞相呢! 甚至,他也不是没有派出使者前去游说齐王地,但,齐王地根本就没理他。 此时,一直关注田文的黄歇,一见田文意动,立即再接再励道: “孟尝君,如今齐秦两国联合伐魏,两国全都想要魏国屈服于自己。 大战到现在,秦国已经攻克安邑绛都,杀到上党,包围蒲阳。而齐国的大军,却一直受阻于济阳之下。 此时此刻,秦国的使者已经到了大梁,而齐国的使者却还没有离开临淄。 是以,依在下之愚见,恐怕魏国用不了多久就会臣服秦国。 而现在正是孟尝君你报答魏王父子恩情,以及为齐国分忧的时候啊!” 田文眼睛一亮,连忙开口询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黄歇笑着问道:“孟尝君,不知君以为,秦国与齐国,何仁。” 田文应道:“秦国虎狼之国也,齐国仁义。” “在下也是这样认为的,以秦国之残暴,一旦魏国臣服秦国,秦国必然会要求魏国割地赔款,然后再要求魏国出兵协助秦国伐韩伐赵,乃至伐楚伐齐。 若是如此,以魏国现在的情况,魏国必危。” 见田文点头,黄歇接着道:“魏王父子曾先后任用君为相,对君有大恩,不知君以为然否。” 见田文再点头,黄歇又道:“若是此时君出山说服魏国投靠齐国,让魏国脱离秦国的鱼肉险境,如此,这不就是君报答魏王父子的恩情吗! 同时,君在齐国即将失去魏国这个盟友的时候,说服魏国投靠齐国,这不就是君有大功于齐吗? 君有此大功,然后又有整个魏国作为臂助,再加上就君在齐国的人脉威望,君必定能在短时间内,被齐王邀请回国任相。 而现在齐相周最,只不过是凭借区区周室的力量,这如何能与孟尝君你相比呢!” 田文闻言,心中一动··· 不久后,魏国三百辆车来到薛地,早就意动的田文,当即上了魏国的马车。 而后,田文一到魏国,便被魏王遫任命为相国。 接着,魏相田文当场派出使者望往临淄而去。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二章 齐魏讲和 齐国,王宫。 田文门客公孙弘立于大殿之中,拱手道:“大王,齐秦两国联合伐魏,魏王惊慌失措,重礼请孟尝君为相,孟尝君本不欲在大王伐魏之时,出任魏相一职,以免引起大王的误会。 但,前任现任两代魏王对孟尝君有知遇之恩,如今魏国有难,孟···” 公孙弘话未说完,便被齐王地打断: “替魏相歌功颂德的话,寡人之前已经听得够多的了,所以使者就不必说了。”齐王地态度冷淡的道:“直接道明使者你来意吧。” 公孙弘闻言,不禁愣了愣。 刚刚他从齐王地的话中,不仅听到了齐王地对孟尝君的疏远,同时也听出来齐王地对孟尝君的冷漠。 见此,公孙弘思绪快速一转,然后拱手道:“大王,秦国攻破安邑兵围蒲阳上党,这给了魏国君臣极大的压力,所以,如今魏国君臣有意臣服秦国。 但,孟尝君不仅是魏国之相,更是齐国宗室子弟,以魏国为重,更以齐国为本,是万万不愿看到魏国投靠秦国,增强秦国的实力的。 是故,孟尝君派臣来齐,是想待魏国向大王求和,只要大王愿意退兵,那魏国就愿臣服齐国,而且魏国还愿割东部十城于齐。” 齐王地闻言,冷笑道:“寡人要让魏国臣服于齐,难道还用得着他田文从中说项吗?只要寡人的大军攻破济阳,然后兵围大梁。 那时,即便是魏国已经臣服了秦国,那也得向寡人臣服。” 公孙弘拱手道:“大王三思,朝秦暮楚的危害,魏国君臣知之甚详。若是魏国因为大王拒绝求和而不得不臣服秦国,那么,即便大王兵围大梁,也不能让魏国反复。 相反,魏国可能会更加靠向秦国,然后请秦国出兵救援。” 齐王地闻言,虽心有不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沉默以对。 此时,公孙弘见齐王地不开口,便拱手道:“大王,如今秦国对魏国的逼迫一日甚于一日,孟尝君虽在魏国勉力维持,但也顶不住多久。 是以,还请大王尽快决定。” ··· 公孙弘离开后,齐王地立即向殿中作陪的相国周最问道:“相国,触子那边什么时候能攻克济阳,然后兵围大梁。” “这···”周最无以应。 齐王地见此,心中不禁长长一叹。 公孙弘离去王宫后,便开始频频联系那些与田文交好的大臣,一面贿赂齐国大臣,一面重金收买说客。 次日,一些大臣开始进宫游说齐王地,其后数日,进宫全齐王地答应魏国求和的大臣日众。 对此,齐王地不胜其扰。 十天后,齐王地拖延十天后,当齐王地得知魏王遫重礼接待秦国使者,而且还疏远了魏相田文,没让田文一起接待秦使后。 唯恐魏国真的臣服秦国的齐王地,终于顾不得面子,压下对田文的厌恶,然后再次召见魏使公孙弘。 此时,齐王地对公孙弘道:“寡人可以答应魏国的求和,甚至寡人只要魏国东部五城便可。 但是,寡人也有条件,其一,魏国驱逐秦国使者;其二,魏国臣服于寡人;其三,魏国势力退出卫国,从此以后,卫国成为齐国的属国。” 公孙弘略一沉吟,当场应道:“可,大王的四个条件,臣代表魏国全都答应了。” 双方协议一成,便立即开始准备履行盟约。 公孙弘一回到大梁,向魏王遫以及田文汇报了与齐国达成的协议后,魏王遫当场下令驱逐秦使,然后再派公孙弘带着割让的五座城池的地图典籍前往齐国,并向齐王称臣。 六月初三,公孙弘在齐宫中献城,魏国向齐国称臣,齐魏和。 数日后,当秦将魏冉听说魏国向齐国称臣,并且齐军已经退兵后,便立即退出上党,退保绛都。 当秦齐两国的大军全都休兵退走的消息传到大梁,魏国君臣全都松了一口气。 而同时,作为解救魏国的大功臣,魏相田文,再次声名大振,扶危救困,仁义美名,远扬各国。 待魏国稳定之后,魏相田文再次将目光投向齐国。 “魏国非吾乡,临淄才是我的心愿所在啊!是时候派人回齐国了!” 半月后,齐国国中,到处都是赞扬孟尝君田文的声音。 与此同时,各地要求请田文回国用事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甚至,这些声音还传到了齐王地的耳中。 楚国寿郢。 “大王,探子来报,田文果然不满足于魏相位置,已经派人带着大量的财物前去齐国收买策士说客,以扬其名。 而且,之前被齐王地贬斥的田氏宗亲,见田文名声大振后,纷纷跟进,到处为田文扬名。并游说群臣乃至齐王,要求重新请田文回国任相。 现在,田文在齐国的名望,已经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熊槐闻言,哈哈笑道:“如此,现在齐王地的脑疾病又犯了吧。” 此时,陈轸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道:“大王,臣听说齐王最近似乎没在犯病了。” “嗯?”熊槐一惊,诧异看着陈轸道:“齐王地的脑疾真的好了?” 陈轸不确定的点头道:“大王,不久前宋王派了数位宋国名医去齐国,其中名医文挚说自己能治齐王的心悸脑疾之诊,然后在齐王的床上跳了一段巫舞···” “等等”熊槐听到这,大惊道:“他用一段巫舞将齐王地的病治好了。” “不能确定!”陈轸迟疑的道:“他的巫舞还没有跳完,齐王就当场大怒,然后让人将文挚拖出王宫,斩首示众。 但此后,从齐国传来的消息,杀掉宋医文挚之后,齐王的病症明显变轻了很多,甚至已经连续数月不曾发病了。 而且,探子来报,齐王虽杀了文挚,但是齐王后却让人给文挚的家人送去了百金作为赔礼。 此外,齐太子荣更是派人从宋国接走了文挚的一个儿子,并给予了他丰厚的待遇。” 熊槐愣了愣,迟疑道:“难道巫舞真的能治病?” 说着,熊槐又摇了摇头:“算了,齐王地这人,脑疾好了就好了,寡人是无所谓的。” 说着,熊槐看者陈轸道:“陈卿,既然田文已经下场,甚至连田氏宗亲也已经入场,那我们楚国也不能闲着。” 陈轸一听,立即笑道:“请大王放心,临淄还有薛城,臣早就安排好了探子,臣这就传讯给两地。” “善!”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三章 破镜难圆 十天后,齐国王宫。 唐子进宫对齐王地道:“大王,那田文也太过分了,试问天下谁不知道,我齐国之所以答应魏国的求和,乃是大王念在齐魏两国多年的交情,所以才不忍重创魏国。 否则,以我齐国百胜雄师,岂能拿不下一座区区的济阳城。否则,就凭魏国主动献十城的情况下,若非大王仁义,又怎会主动要求只要魏国五城呢!” 说到这,唐子越加激愤的道:“臣可是听说了,触子将军本来打算趁济阳连下暴雨三天的时候,让人掘开济水以冲击济阳。 若非触子将军知道大王一向仁厚,不愿将战事推及到无辜的百姓身上,触子早就决堤灌城了。 如此,那济阳城也早就被攻下了。” 齐王地听到这,心中生出阵阵遗憾。 济阳下暴雨,济水暴涨的事,他也听说了,就是他下令退兵之后不久发生的。 如果不是群臣让他不胜其扰,如果他再坚持几日,说不定齐军就包围大梁了。 如此,哪里还有什么田文的事。 此时,唐子气愤的道:“所以说,魏国臣服齐国,本来就是应有之事,这都是大王英明神武之功。结果,那田文竟然无耻的到处让人宣称,魏国臣服齐国,这全是他的功劳。 还有,秦国退兵一事,若非魏王臣服齐国,然后狐假虎威,那秦国岂能退兵。所以,秦国退兵,这是秦国畏惧大王的威德,但那田文又无耻的将功劳揽在自己头上。 而且,那田文与田骈,这段时间以来,在薛地常常造谣中伤大王,世人多有知之。结果,现在田文竟然到处说,他是最忠于齐国,最忠于大王的。” 齐王地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此时,唐子大声唾弃道:“啊~~我呸!这等无耻小人,还到处宣榜自己乃是道德君子,简直是无耻至极。” 说着,唐子一脸紧张的看着齐王地:“大王,最近这一段时间,齐国中有大量收取了田文贿赂的小人,还有大量被田文蒙蔽,不知真相的诚恳君子,全都在鼓吹田文之贤能。 是以,臣来此,说以真相,希望大王不要被谣言蒙蔽啊。” 齐王地闻言,冷笑道:“唐子放心,寡人可是清醒的很···” 另一边,齐相周最的一位门客对周最道:“君上,如今国中到处都是赞誉田文的声音,不知君以为如何。” 周最闻言,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不知君上以为,君与孟尝君相比,谁贤?” 周最想了想,叹道:“我不如孟尝君。” “不知君上以为,君与孟尝君相比,谁名望盛?” “我不如也。” “谁与齐王亲?” “我不如!” “谁功劳大?” “我不如!” “既然君上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孟尝君,那现在国中纷纷扰扰,为何君上还能安坐于此?若是君上打算将齐相的位置拱手让于孟尝君,那臣请辞,然后投奔孟尝君去也。” 周最一听,抬腿就向齐宫走去。 与此同时,齐将触子府上。 有人对触子道: “将军为齐将,数有功,而济阳战事,臣亦听说了,深为将军憾。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到处散布谣言,说将军无能,不能克济阳。还说,只要他掌握齐国大权,一定会贬斥将军,然后另选良将,为齐国选一位真正的当世名将。 臣为将军羞!亦为将军恐。” ······ 不久后,齐相周最与齐将触子齐聚王宫。 其后,齐国在休兵月余的时候,再次开始调兵遣将。 一月后,齐国临淄再次聚集了十五万大军。 接着,齐王地聚集群臣道: “寡人接到举报,有人说孟尝君不仁,对薛地百姓课以重税,以致百姓贫困,只能举债度日。” 群臣一听齐王地之言,纷纷一惊。 国中上下刚刚还在议论孟尝君贤德呢,结果,现在有人举报孟尝君虐待百姓了。 这事可大可小,小则训斥,大则··· 但,还没等群臣开口,那边,齐王地继续道: “寡人还接到举报,有人说孟尝君为了获取巨额财富,对薛地百姓发放高利贷,以致百姓还不起贷款,不是破产逃亡,就是破产卖身给田文为奴。” 此时,殿中群臣一片哗然。 可齐王地紧接着道: “寡人还接到举报,有人说,自寡人即位以来,孟尝君仗着寡人宠信,仗着自己身为丞相,竟然常年偷税漏税,薛地该交税赋竟然从来没交过。” 说到这,齐王地怒道:“寡人接到举报,令人彻查此事,果然,自寡人即位以来,孟尝君从来没有交过一次税。 而且,寡人令人清查薛地户籍田亩,结果,临淄的典籍显示,自孟尝君即位以来,二十年间,薛地百姓逃亡一半,田亩也荒废大半。 然寡人令人去视察薛地,却见薛城从以前的万户大城,变成了现在的长约八里宽约六里,内有百姓六万户的大城。而荒野之间,田野开辟,百姓甚众。” 群臣听到这,全都脸色一变。 所有人都知道孟尝君有钱,而且超有钱,但不知道孟尝君具体多有钱。但是,现在他们一听薛城的规模,便能稍稍揣测孟尝君的财富了。 因为齐国都城临淄才不过有百姓七万余户,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城,而薛城现在不必临淄差多少了。 此时,齐王地见自己说完薛城的规模,群臣再无人有替田文说情之意了。 于是,齐王地怒气冲天的道:“孟尝君身为寡人的臣子,不思报国,不思报效寡人,却常年偷盗国家财富,损国以肥私,寡人耻之。 传令,立即派出使者前去魏国,让田文返回临淄接受有司查问。” 齐相周最闻言,立即应道:“唯。” “传诏,着令将军触子,立即率军前去薛地,令薛地官员交出薛地权力,接受有司查证。” 触子不等齐王地的话音落下,便大声应道:“臣领命!” 触子声音刚刚落下,紧接着,一个更大声音从殿中冒了出来: “大王,臣以为不可!” 高呼声落下,上大夫陈举从群臣中起身走到殿中,拱手道:“大王,孟尝君乃齐国宗亲,在齐国威望甚高,而且孟尝君不久前才为齐国笼络了魏国,更何况,现在孟尝君正在魏国任相。 若是大王此时因为孟尝君偷税的缘故,而出兵讨伐,臣担心这不仅会让齐国内部的人以为大王有功不赏反遭刑,而且还会使得刚刚投靠我齐国的魏国心生恐惧。 所以,臣以为出兵一事就不开行。 只需···” 齐王地不等陈举说完,便开口打断道:“贤卿如此为田文辩护,你是不是也偷寡人的税了?” 陈举大恐的拜倒:“大王,绝无此事!” 齐王地冷笑道:“那你是想偷税了!” 陈举再拜:“臣绝无此心。” “没有?”齐王地怒道:“那你为何替田文辩护,若是现在寡人不重刑处置田文,国中贵族百姓人人都像田文一样,从不交税,那齐国还有存在的必要吗?那寡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说罢,齐王地冷眼看了陈举一眼,然后大怒而去。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四章 君臣离心 齐王地要对田文下手的消息,先点爆了整个朝廷,然后又点爆了整个临淄,随即点爆了整个齐国。 然后,这场从齐国挂起的风波,又迅速震惊了天下各国。 魏国大梁,田文府上。 田文刚给自己再临淄的好友写完一封信,还未让人带回齐国。 此时,门客公孙弘匆匆走了进来:“君上,临淄那边的人传回急信。” “这么快!?”田文一怔。 算算时间,他让人在齐国那边发动舆论攻势才没有多久啊。 就算齐国的田氏宗亲一起使力,也不会这么快就传回好消息吧! 他心中可是很清楚,因为上次他逃亡的事情,齐王一直对他有很深的成见。以他对齐王地的了解,即便他刚刚为齐国笼络了魏国,齐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转变想法才对。 疑惑间,田文从公孙弘手中接过信函,然后展开一见,却见信中写着齐王地发兵攻打薛地的消息。 见此,田文脸色一白,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就算我多年没交税,就凭我的功劳,大王怎么可能会出兵伐薛呢?” 另一边,公孙弘听到田文的惊呼,同样也大吃一惊:“齐王伐薛??” 就在二人惊恐间,门客魏显走了进来。 “君上,齐国有书信到。” 而后,当田文一连收到数封从临淄好友以及门客哪里传回的信函,而且信函中全都在说齐王将伐薛的事情。 至此,田文才彻底信了。 慌乱间,田文气愤的破口大骂道:“田地这个竖子,竟然不顾同宗之义,不仅败坏我的名声,而且还要毁掉我的根基薛地,他这是要将我赶尽杀绝啊。 想我薛公一脉,父子两代人都在为齐国效力,战战兢兢,一心为国,衷心耿耿。我父有破魏克楚之功,而我亦多有功勋。 现在,田地竟因为自己无法让魏国屈服,而我却能让魏国屈服,而心生嫉妒,欲置我于死地。 如此昏聩残暴之君,简直妄为人君。” 此时,田文身边的门客听说齐王要对他们的君上孟尝君下手了,又听到田文破口大骂齐王,无不心生忐忑。 顿了顿,门客公孙弘开口道:“君上,如今大王一边派人来魏国质问施压,一边派大军征伐薛地,不知君如何应对。” 田文闻言,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想了想,道:“薛地乃是我之根本,不容有失。而我有救魏之功,魏王对我感激非常,此时此刻,我当求救于魏。 只要魏国出兵救薛,那我必定能安然度过此难。” 说罢,田文拔腿就向魏宫走去。 不久后。 魏王听到齐王伐薛的消息,同样大吃一惊。接着,当看着一脸期待的田文,心中更是十分为难的道:“相国的意思寡人明白,寡人也有意解救薛地之难。 但是,相国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魏国多次丧师亡地于各国,如今国中兵力已经出现了严重不足。 甚至,不久前的济阳之围,我魏国也无力解救,还是依靠相国之力,才得以解围。 是以···” 魏王遫羞愧的道:“相国,寡人也有心无力啊。不过,请相国放心,魏国虽小,但也不会交出自己的相国,只要相国在魏一日,齐人就不能将相国带回齐国。” 田文一听魏王拒绝,心中恼怒,但此时有求于人,只得勉强自己道:“大王,臣之前在薛时,何其逍遥,是大王重礼相邀,臣才离开薛城搭救魏国。 现在,臣因为解救魏国的缘故,而触怒齐王。今齐王伐薛,大王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啊!” “唉~~相国,这···”魏王遫摇头一叹。 田文急道:“大王,就算你不为臣考虑,那也得替魏国考虑啊。臣因为救魏而罪齐,近齐伐我,而魏国见死不救,这事要是传到天下各国,被天下人知道了。 那···下次魏国有难,臣担心就没有人会来搭救魏国了。” “这···”魏王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但依旧摇头道:“卿身为我魏国之相,对我魏国知之甚详,卿应该是知道的,如今我魏国已经没有实力对抗齐国了。” 田文一听,面如死灰的拜倒:“大王,臣求你了,若是魏国不出兵,那臣的薛地就完了。” “唉~~”魏王遫再次长长一叹,然后看着拜倒的田文,满脸羞愧的道:“相国,为今之计,或许只要相国派人跟齐王认个错,然后补上这些年的税款。 然后寡人可以派出使者去游说齐王,说不定齐王会看在寡人的面子上,以及相国你诚恳认错的份上,就会收兵的。” 田文见魏王遫还是推脱,立即站了起来,然后双目死死的盯着魏王,问道:“大王,就一句话,是否出兵救薛?” 魏王遫愣了愣,依旧面有难色:“相国不要逼寡人!” 田文闻言,直接从腰间解下魏国相印,然后仍在地上到:“既如此,那臣只好自己回去与薛城共存亡了。 现在臣将相印交还大王,免得等臣死在薛城,天下人会说齐国字薛城杀死了魏相。” 说罢,田文扭头就走。 魏王遫一怔,露出惊慌之色,连忙劝道:“相国,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说着,魏王遫见田文走远了,连忙高喊道:“相国,寡人会立即派人为相国向齐王说和,但,若是事有不协,还请相国归来,卿依旧是寡人的相国。” 另一边,田文怒气冲冲的回到相国府,然后立即吩咐道:“来人,收拾东西,准备回薛。” 众门客见田文怒气冲天的回府,而且那张脸又黑有臭,全都不敢开口询问。 一段时间后,田文率领一众门客出了大梁城。 此时,门客魏显见田文神情已经平静下来,这才开口道:“君上,这次大王出兵十五万以伐薛,可谓来势汹汹。 而我薛地,不仅面对大军极为吃力,而且君上与大王又有君臣之名。 以臣抗君,失之大义,必人心不稳,人心不稳,则城池难守。 是以,臣以为,当此之时,当广结外援。” 田文一听,立即应道:“善。” 说着,田文立即下令道:“快,立即派人去齐国,游说齐国群臣贵族,让他们游说齐王退兵。” “诺” “立即派人去赵韩楚三国,请三国出面调停。” “诺!” ······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五章 赠之金印 楚国寿春。 熊槐得到田文求援使者来楚的消息后,立即接见了使者,答应出面调停的请求。并当场派出两位使者,一位前往齐国临淄游说齐王,一位前往薛地见田文。 薛城。 黄歇再次见到田文后,立即致歉道:“孟尝君,寡君得知齐王伐薛,大为震惊,同时也对上次游说君出面调停的事情深表歉意。 是故,寡君特派在下来薛向君致歉,并告知君,敝国的调停使者,已经在前往临淄的路上了。” 说到这,黄歇微微一笑,宽慰道:“孟尝君的贤名,天下各国皆知,世人皆知。以齐王之贤明,又怎会做出逼迫大贤,谋害大贤的事情呢。 而现在之所以如此,想来一定是有小人在中间作祟,这才让齐王误会了孟尝君你。 不久后,听齐王冷静下来,等敝国以及齐国的贤能之士向齐王进言,齐王一定会幡然醒悟,而且还会派人来薛地向君致歉的。” 田文听说楚王已经派出使者去游说齐王了,心中已经轻松了不少,而后,他又听到黄歇的安慰,当即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在下之前虽然有些过错,但也不至于与大王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这一定是有小人作梗,否则,事情怎会走到这个地步。 现在有了楚国的调停,大王一定会明白在下的衷心。” 黄歇一听田文之语,立即从中听出了田文还对已经出兵伐薛的齐王抱有侥幸之心。 见此,黄歇暗叹:有人在事情发生之前,就能预料到事情的发生甚至走向;而有的人在事情发生之后,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名满天下的孟尝君,其实也不过如此。 虽然心中嘲笑,但黄歇面上依然充满了对田文的崇敬之色。 此时,黄歇再次拱手道:“孟尝君,寡君知道现在君不禁遭到齐军征伐,而且也知道君失去了魏相的位置。 寡君心中不安,觉得对不起孟尝君,虽然寡君已经派出了使者调停,但心中依然还有歉意。 故而,寡君特让在下送与孟尝君一块金印,一则表达歉意,二则也希望,若是事有不协,君拿出这面金印,也能保住薛城。” “金印?保住薛城?”田文迟疑的看着黄歇。 此时,黄歇从自己袖中拿出一个木不大不小的木盒,然后双手奉给孟尝君。 田文愣了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果见盒中静静的躺着一个金印。 接着,田文拿起金印一看,却见这金印乃是楚相之印。 田文当然知道,楚国是没有相国职位的,所谓的楚相,这是给其他国家大臣的清贵职位,一则笼络大贤,二则与他国结盟。 昔日苏秦与公孙衍全都担任过楚相,楚国外相。 此时,黄歇拱手道:“孟尝君,虽然寡君已经派出使者,但寡君也听说现在齐国哪里小人当政,所以,寡君也没有把握能说服齐王。 当然,寡君也知道君乃齐国宗室,更知道君一向对齐王衷心耿耿,肯定是不会接受楚国的官职,以免造成齐王对孟尝君你的误会。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薛地乃是君从先君手中继承而来,君一定会与薛城共存亡的。 是以,寡君希望这枚金印,能在关键时候,替君保住薛地。 当然,若是孟尝君你不拿出这枚金印,孟尝君你担任楚国相国的事情,那就是一个谣言。” 说着,黄歇自信的笑了笑道:“齐王可以不听敝国使者的话,但是,如果敝国听说齐王要谋害敝国的相国,那敝国就不得不出头了。” 此时,田文看了看手中的金印,又看了看面色从容的黄歇。 他现在心中怀疑楚王送这枚金印是不安好心,楚王是十有八九看上了薛地,所以送出这枚金印,想要用一个金印空手套白狼来套他的薛地,然后再用薛地来对付齐国。 如此,他薛地夹在齐楚两个大国之间,朝三暮四,必将永无宁日矣。 但是,他也不敢拒绝楚王,因为他现在对能否守住薛城也没信心。 更何况,正如黄歇所说,现在这里是他的府上,此间没有他人,只要他不承认,那他接受楚相一职的事情,那就是一个谣言。 想着,田文立即拱手谢道:“楚王有心了,日后文必有厚报。” 黄歇见田文果然收下了金印,心中一笑,再次安慰了田文一阵,便告辞离去。 ······ 数日后,齐将触子率军杀到薛城外,并包围薛城。 而此时,田文也从薛地征召了十余万勇士防守城墙,并城中数十万百姓协助防守。 一月后,齐军的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成,并做好了攻城准备。 此时,齐将触子站在城外的一座齐军修建的高台,低头遥望薛城,见城墙上以及城中到处都是戒备的人群,仿佛戒备森严的样子。 见此,齐将触子冷笑道:“莫非田文以为人多就能守住城池了?这简直是笑话!之前你屡屡羞辱于我,视我为无物,这一次,本将一定要让你好好看看,掘了你的根。” 说罢,触子立即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日全军饱餐一顿,明日大军攻城。” “诺。” “传令下去,备好箭矢布条,今夜射书入城,告诉城中百姓,王师伐薛,只为抓捕田文。 只要王师入城,免薛地百姓一年税,而且百姓欠田文的高利贷全部作废,甚至田文家中的奴仆也可恢复自由。” “诺。” 当夜,田文正在沉睡中,突然被人摇醒。 “君上,不好了,齐军趁夜射书入城。” 田文闻言,接过布条,一看上面所写,顿时睡意全无:“可恶,竟然煽动百姓作乱,太卑鄙了。” 说着,田文立即吩咐道:“传令,全城戒严,夜间不准百姓在街上行走,违令者格杀勿论。 还有,立即让军中将士全城搜索布条,不能让布条传到城中百姓哪里。” “诺。” 而后,田文忧心忡忡的在府中坐了一夜。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六章 以利服人 次日清晨。 心中已经有些猜测的田文一上城墙,果见城外的齐军开始杀向薛城。 “报,君上,齐军三面围城,独留西面。” “围三阙一,再探。” “君上,不好了,齐军在三面同时射书入城,布条散落城中各处,大量百姓偷偷藏匿布条。” “君上,城中谣言四起,百姓人心惶惶。” 田文大惊,然后连忙吩咐道:“传令下去,只要百姓助我守住薛城,那本君免田税三年,而且所有百姓的欠债全部作废。” “君上,城中百姓还是人心不稳,甚是畏惧齐军。” “传令,无论是城中勇士还是城中百姓,凡是杀敌一人,赏一金。” “传令,再派人去临淄,谁能为本君说服齐王退兵,本君赠以千金。” 田文的命令传到城中各处,城中震动,然后欢呼声一片。 此时,正在城外观阵的触子听到城中传来震天的欢呼声,他微微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一定田文鼓舞士气了。 至于田文如何鼓舞士气的,他略一思考,便想通了田文的手段。 想着,触子冷笑道:“以财动人,财尽人散,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传令,擂鼓,大军上前,正式攻城。” “诺。” 城中。 一直关注着齐军动静的田文,在齐军向前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齐军杀来了,传令,擂鼓,备战。” 军令一下,田文又接着喊道:“杀敌一人,赏一金,杀。” 接着,田文身边的门客亦跟着喊道:“杀敌一人,赏一金!” 很快,薛城城墙上到处都是‘杀一人,赏一金’的呼声,一时间,薛城勇士士气暴涨。 而后,双方一交战,在薛城勇士的拼死搏杀之下,齐军将士连墙上都站不住。 接着,双方血战一日,薛城勇士一直牢牢的控制着城墙。 夜间。 公孙弘向田文禀报道:“君上,今日之战,我军成功的击退了齐军,其中,我方有一百一十七人拿到了齐军的人头。而我方今日伤亡者也达到了六百余人,不知君打算如何处理。” 田文闻言,立即应道:“准备好一百一十七金,明日本君将当众赐金。” “君上英明。” 田文点了点头,有问道:“临淄可有消息,大王可曾被人说动收兵?” 公孙弘闻言,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大王心意未变。” “唉~~”田文沉重的一叹,然后吩咐道:“再派人去临淄游说大王。” “诺。” 血战三日后。 田文再次将赏金准备好后,再问道:“大王可曾回心转意。” “不曾。” 大战第十天夜间,田文又问道:“大王是否回心转意?” “不曾。” “再派人挟重礼去临淄!” “诺。” 激战半月后,齐军一直维持着高强度攻城,而随着薛城勇士的伤亡日渐增多,薛城士气开始出现下跌。 而田文在守城结束后,回到府中,一开口便问道:“大王回心转意了吗?” “没有!” “各国使者是否还在游说大王?” “回君上,赵魏宋楚四国的使者都还在临淄,也在不断的劝说大王,但大王不为所动。” “唉~~命运之不济,一至于斯!”田文悲叹一声,然后又吩咐道:“再派人去临淄。” “诺。” 大战一月后。 这一日,忧心忡忡的田文将一块金饼发给一个心有余悸地勇士,然后又发给另一个心有余悸地勇士,待赏金发完,然后田文又忧心忡忡的快步走上城墙。 但忧心忡忡的田文,十口心思全在临淄的田文,丝毫没有意识到,前来领取赏金的人,已经不复最初的激动与贪婪。 上了城墙,一如既往,齐军很快就杀了过来。 而后,田文一边巡视城墙,一边鼓舞士气,激战到日中。 田文正巡视到南墙,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冲天的喊杀声。 田文一怔,正迟疑间,有人来报:“君上,齐军刚刚占据前面一小段城墙。” 田文大惊,立即高喊道:“快,立即调援兵前去支援···” 当夜。 公孙弘禀报道:“君上,今日南城墙失守一段,我军与齐军在哪一段城墙展开激烈争夺,双方全都伤亡惨重。 今日一战,我军获取齐军人头四百余,而我军亦伤亡超千人。” 田文一怔,叹道:“准备好钱币!” “诺。” “临淄有消息了吗?” “没有。” “再派人去临淄。” “诺。” 次日,薛城城墙再次失守一段,双方再次在缺口处展开激战。 其后,一连半月,薛城城墙屡屡失守,双方伤亡都出现暴增。 这一日夜间,公孙弘禀报道:“君上,今日齐军连连攻破我军防御,然后与我军在城墙上展开激烈争夺,我军伤亡惨重,士气不断下跌,城中的谣言再次冒了出来,百姓一日三惊。 君上,现在我们的重赏,几乎已经不能激励士气。 此时此刻,该如何是好?” 田文闻言,皱眉道:“临淄情况如何?” 公孙弘闻言,摇了摇头,没说话。 田文见状,沉吟许久,咬牙道:“传出消息,谁能为我说服齐王退兵,我愿以三千金相谢!” ······ 大战两月后,这一日,田文从城墙上激战归来,公孙弘拿着战报在田文身边迟疑许久,然后开口道:“君上,府库已经了大半,以我们金钱珍宝,再这样激战下去,恐怕再有半月功夫,君上府库将会耗尽。” “什么?”田文大吃一惊,连忙看着公孙弘道:“怎会如此,府中积蓄数万金,而且还有众多珍宝,怎么会这么快就会耗尽呢?” 公孙弘脸色难看的道:“君上,虽然我们赏赐出去的金钱不到两万金,但是,从君上前往魏国任相开始,就开始拿出大量的财物去游说齐国群臣,请他们出面为魏国说和。 但,君上担任魏相没多久,便辞相回薛。所以,为魏国说和一事,白白耗费了大量金钱。 其后,这两月来,我们频频派人携带珍宝以及金钱去临淄,可谓花钱如流水···” 说着,公孙弘低下头:“君上,若是战事继续维持现在这样激烈,那么,半月后,我们耗尽府库中的所有金钱。”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财尽人散 田文闻言,全身一僵。 接着,他心中又充满愤恨之意。 他是齐国宗亲,又是名满天下的大贤,更不曾背叛齐国。哪怕是之前他与齐王闹出不愉快,哪怕是之前他被齐王驱逐,哪怕是之前齐王曾下令收回薛地。 但他也没有背叛齐国,甚至还在齐国与秦国相争落入下风的时候,在齐王没开口的情况下,他就主动出手相助,为齐国获取了魏国。 结果,这么大的功劳,不仅没让他获得齐王的赏赐,反而还遭到了齐王的打击。 战争开始之前,虽然他已经知道齐王要将他赶尽杀绝了,但面对楚国的拉拢,他还是对齐王抱有希望,希望齐王能幡然醒悟,然后大家和好如初。 为此,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派人去临淄游说,一则认罪表达悔意,表示愿意补交税款,并认罚,二则希望齐王能看在他也是齐国宗亲的份上,看在他曾为齐国出力的份上,希望齐王能放他一马。 但,现在薛地财富即将耗尽,但齐王一直不为所动,一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模样。 想着,田文心中大恨。 甚至,此时他暗暗揣摩着袖中的楚相金印,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我现在献薛地于楚,引楚军入齐··· 想着,田文猛然摇了摇头。 顿了顿,田文道:“传令,立即再派人挟重宝去临淄,游说齐王收兵。” 公孙弘闻言,看着田文急道:“君上,若是在派人去临淄送礼,那薛城这边···” 田文应道:“无妨,可以派人尽出府中珍宝,然后向各国售卖以筹措金钱。而且,本君在齐魏两国任相多年,在齐魏各地都有产业···” 说着,田文沉吟许久,然后一脸悲痛的道:“卖了,将那些产业卖了,以筹措金钱。” 公孙弘闻言,大惊道:“君上,那些产业可是我们联系齐魏各地贵族的重要通道,若是···” 话未说完,便被田文抬手打断。 “不必说了,薛城乃我之根基,不容有失。” “诺。” “还有,为了争取时间,从明日开始,赏赐给勇士的金钱,先给半金,剩下的半金用粮米布匹代替。” “诺。” 公孙弘张了张口,然后露出一股悲凉:“是,君上···” 次日。 当薛城中的勇士百姓听说接下来杀死齐军后,只有半金赏赐,剩下的半金用其他物品代替后,整个薛城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意识到,孟尝君没钱了。 一念及此,薛城士气再次大跌。 而另一边,薛城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城中,黄歇得到田文开始贩卖名下的产业后,面色沉重的道:“田文之所以能名扬天下,不仅是他的门客好友到处为他鼓吹,更是因为他在齐魏两国的产业,能联系各地贵族也为他鼓吹。 而我楚国最看重的,除了田文自身的名望人脉,剩下的也就只有他的产业了。 所以,田文的那些产业,不能让他就这么卖了!” 说罢,黄歇立即召来一个探子,吩咐道:“让我们的人行动起来,帮助齐军攻克薛城。” 吩咐完,黄歇便立即向外走去,然后直奔楚国淮阴城。 三日后。 田文正在墙头鼓舞将士作战间,突然,他听到城中传来一阵喊杀声。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田文大惊的回头向城中看去,然后快步向内城边走去。 田文一到城头内城边缘,立见城中到处失火,而且各处全都传来喊杀声。 正惊疑间,一个门客快步跑了。 “报,君上,有一群门客不满君上赏赐减半,是以鼓动百姓作乱,一边放火烧城,一边攻打城门,意图迎齐军入城。” “什么?乱臣贼子,当杀!”田文一听,大怒道:“快,立即出兵剿灭城中叛军。” “诺。” 此时,城墙上正在与齐军厮杀的薛城将士,听到城中传来阵阵喊杀声,好像是城中有人作乱,又好像是齐军已经从其他地方杀进城了。 一时间,薛城士气暴跌,而且从将士到百姓,几乎人人自危。 田文正在派人平乱间,又有一个门客快步跑来。 “报,君上,齐军突然发起极为凶猛的攻势,我军不敌,城墙接连失守,请君上速派援军。” “什么?”田文心中一慌,脸色一白,急忙下令道:“快,速调城中援军上城墙。” “报,君上,刚刚一伙门客带着一群百姓攻占北门,然后打开北门迎齐军进城了。” 田文一听,顿时面无血色,囔囔的说不出话来。 “君上,怎么办?” “这···” “报,君上,不好了,刚刚城中百姓叛乱,齐军趁机攻占了南面一大段城墙,请君上速派援军。” 田文闻言,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 此时,公孙弘快步走到田文身侧,急道:“君上,薛城已失,当速走,否则,君上被将被触子俘虏。” 田文一听,立即定了定神,然后饱含深情的看着脚下这座庞大的城池。 当初,他从父亲手中接过城池的时候,薛城还是一座寻常的万户大城。 是他努力了二十多年,呕心沥血这才将薛城发展成为一座有百姓六万户的巨大城池,一座仅次于临淄大城。 这不仅是他毕生的心血,更是他一生的骄傲,也是他将名留青史的象征。 现在,这座城池没了,不再归他所有。 想着,田文涕泪齐流的大哭道:“这是威王赐给我父的封地,这是我从我父手中继承的封地,这是我一手发展起来的封地,那暴君凭什么出兵伐我··· 我无罪···我无罪··· 暴君···暴君···” 此时,周围的门客看着田文悲伤的面容,听着田文悲怒的大喊声,无不跟着落泪。 薛城壮大到这个程度,不仅是孟尝君田文的心血,也是他们的心血。 是他们千方百计地为孟尝君宣扬,然后天下各国的百姓、游侠、盗贼、通缉犯等等,纷纷齐聚薛城。 这才有了如今薛城六万户的规模。 如今,薛城完了! 就在众人悲泣间,公孙弘再开口道:“君上,齐军已至,速走。” 田文一听,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转头一看,见大量的齐军已经爬上城头。 见此,田文不舍而悲怒道:“走,出城,让愿意跟随人,从西门出城。” 说罢,田文留着泪,扭头向西门而去。 不久后,田文带着数十门客以及百余侍卫出了西门,又向西走了十余里,然后停了下来。 此时,田文看了看还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甚至这还要加上他的侍卫。 要知道,当初他担任齐相魏相的时候,光是门下的食客就数千人,而现在,他身边的人连以前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见此,田文心中更是凄凉。 公孙弘立即问道:“君上,怎么不走了?” 田文闻言,转过身体,然后遥望身后的薛城,囔囔道:“薛城···” 众人闻言,无不默然低头。 田文紧咬嘴唇注视着薛城,眼睛渐渐变得通红,甚至他连已经咬破自己的嘴唇也没主意到。 突然,田文猛地一抬手,然后用力全身力气咬破手指,无比仇恨的指天起誓道:“暴君田地,夺我薛城,断我根基,此仇大矣,此恨长矣,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薛城,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 广信君田文 又半月过去,楚国王宫。 此时,满鬓风霜的田文跪在了熊槐面前。 “臣田文拜见大王。” “孟尝君快快免礼。”熊槐在田文行礼后立即应了一句,然后指着自己身前座位到:“孟尝君请坐。” “谢大王。”田文拜谢。 待田文坐好,熊槐看着数年前还意气风发的田文,现在竟然头发白了一半,不禁长叹道:“孟尝君,薛地的事情寡人已经听说了,还请孟尝君节哀。” 此时,田文一听楚王提起薛地事,虽然已经距离薛城陷落过去了半月之久,但他再听到薛地,心中依旧难以释怀,双眼又情不自禁的微微泛出泪光。 熊槐说完,见田文情绪激动,没有说话,便叹道:“齐王糊涂啊,孟尝君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各国贤士无不交口称赞。 以君之贤明,又岂会苛待百姓,为君不仁。 齐王竟以小人谗言,而至孟尝君你这个齐国宗亲而不顾,甚至丝毫不给其他齐国大臣,以及我们楚赵魏宋四国面子,一意孤行,攻占薛城。 齐王此行,真是糊涂啊!” 田文闻言,想起自己散尽家财,耗尽万金,联系了无数齐国大臣,而田地却始终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想着,田文看了台上的楚王一眼,心中充满着悲哀与仇恨。 虽然此时他有心投靠楚国,并借楚国之力对抗齐国,乃至夺回薛地,但,失去了薛地根基后,他却不知道楚王的心意了。 万一···之前楚王赐他金印,只是为了获得薛地重创齐国! 那失去薛地的他,现在对楚王而言,就是一文不值的落难贵族。 想着,田文泪流满面的拜道:“臣以薛地之君位,不曾修德积善,上为齐王误会,下为百姓所恨,以致短短两月之间,薛城便为齐军所克。 这半月来,臣在来楚的路上,苦思薛地速陷得缘由,或许这就是因为臣无德无能。 齐王伐薛,这其实是顺天应人啊!” “孟尝君何出此言。”熊槐一看田文有自暴自弃之意,连忙劝道:“君之贤名,世人皆知,各国名士无不交口称赞。 甚至,就在齐军伐薛之际,还有大量的齐国大臣在不断的劝说齐王,还有我们楚赵魏宋四国在不断的劝说齐王。 就算我们楚赵魏宋四国不知内情,难道以大贤众多闻名的齐国内部,也不知道孟尝君的贤明吗? 齐王伐薛,这肯定是有小人从中作祟。” 说到这,熊槐大声的道:“否则,就以君不久前凭一己之力平定齐秦两国对魏国的攻伐,就凭君能在被齐王贬斥的情况下,依旧还能不顾个人委屈,而为齐国笼络魏国。 就凭这,无论齐王是怎么想的,但寡人还有天下人,无不对君交口称赞。 君的德行,才能,还有对齐国的忠诚,这是毋庸置疑的。 也无愧于国士无双这个美名!” 田文听着楚王置地有声的话,极为感动的道:“臣不肖,治理薛地数十年,却两月而陷,岂能当得大王如此夸赞!” 熊槐看着感动的田文,大叹道:“孟尝君你当然当得,薛地两月而陷,这不是君的过错,而是世道乱了。 就说不久前身死国亡的滕文公吧。 滕文公何其贤矣,广施仁政,国富民实,世人无不赞之。 然以宋王之暴虐,攻贤能之滕国,竟旬月之间灭滕国,杀其君,占其地。 以桀纣之君灭商汤周文之国,世道之混乱,以至于斯。 所以,薛城之亡,其罪不在于君,而在于天啊!” “其罪不在于我,而在于天!?···”田文闻言,口中反复囔囔了许久。 此刻,他觉得楚王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薛地之亡,根本就不是他的错,其实是那田地太残暴,更是世道坏了。 数个呼吸后,田文回过神来,,然后感激莫名的看了楚王一眼。 楚王不仅了解他,而且没有因为薛地陷落而讥讽或者瞧不起他,甚至还将薛地陷落的罪名推给了上天,这岂不是说明了楚王对他的看重吗? 这说明楚王看重的不是齐国的孟尝君,也不是薛地之主,而是他田文啊! 想着,田文俯首长拜道:“薛地之亡,齐国所弃,臣惶惶如丧家之犬。臣不肖,今落难于楚,文虽无德无才,唯有数分名声,愿以残躯报大王。 若大王收留,文感激不尽。” 熊槐一听田文投靠,大喜道:“孟尝君能屈尊来楚,此楚国之福也。虽齐王弃君如弃履,但寡人以君为宝也。” 田文闻言,再谢道:“谢大王收留。” 此时,熊槐又开口道:“孟尝君来楚,这是我楚国之幸,也是寡人之幸,若无重礼,无以示天下人寡人之重。”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阵,看着田文道:“孟尝君,昔日寡人与齐宣王有误会,曾与齐宣王战于薛,得百姓三千户。 今君来楚,寡人愿将三千户百姓归还。” 说到这,熊槐笑道:“孟尝君,寡人虽然没有齐威王的大气,封君百里之地万户之邑,但寡人也不小气。 寡人欲封君为我楚国广信君,并封君江南地百里,百姓三千户。” 田文一听楚王如此厚赐,顿时惊呆了。 原本,田文以为,就算楚王愿意收留他,顶破天了,也就是对他委以重任罢了。 但不想,楚王不仅直接赐予他封号,还赐给他土地百里,甚至还有三千户百姓。 这对此时已经如丧家之犬的他而言,这绝对是莫大的厚赐了。 想着,田文立即拜谢道:“大王之厚遇,臣感激不尽,但文初来楚国,无有寸功之立,当不得大王如此厚赐,还请大王收回。” 熊槐笑道:“广信君此言差矣,昔日燕国郭隗不过是一在家中等死的老朽,燕王得之,厚遇之。而广信君你可是天下闻名的国士,区区百里地以及三千户百姓,广信君岂不能受? 还请广信君受之勿疑,以明寡人之意。” 最后,田文推辞不过,只得倍加感动的拜谢。 不久后,田文回到临时居住的宾馆,此时,门客公孙弘快步走到田文身侧,问道:“君上,如何,楚王如何说?” 田文闻言,笑了笑,等周围的门客快速聚集后,面有得色的道:“楚王封我为广信君,赐地百里,并百姓三千户。” 正文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 田文献薛 田文将自己如何受楚王重视,并得到楚王重赏的事情告知身边的门客,安抚了动摇的人心,再次将门客笼络到自己身边后,这才回到内院。 此时,跟在田文身侧的公孙弘道:“君上得楚王看重,并赐君土地百姓,此时君应立即重报楚王,以不负楚王之恩情。” 田文点了点头,他知道公孙弘的意思。 现在他自己都要依靠楚国才能稳定下,所以,他现在能回报楚王的,就只有两样东西,其一,就是名声,依靠他多年为自己鼓吹的丰富经验,他可以在各国为楚王鼓吹。 其二,乃是他的根本,薛地,现在已经沦为齐王之地的薛地。 想着,田文立即问道:“先生,不知薛地地图典籍可曾整理出来?” 公孙弘应道:“回君上,薛地百里的详尽地图,墨者唐里还在画,应该明日便可完工。至于薛地典籍,虽繁杂而多,但有楚国提供的娲皇纸相助,快则后日,慢则五日,便可全部整理出来。” 田文沉默了一下,吩咐道:“薛地百姓正在遭受齐军蹂躏,齐王田地也还没有彻底掌握薛地,所以,游说楚王的事情,宜快不宜慢。” 公孙弘拱手道:“臣明白,这就去催促。” “善。”田文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让人通知本君在齐魏两国的好友,请他们帮助鼓吹楚王的仁德贤明,以报楚王之恩。” “诺。” 不久后,就在田文写信给自己的好友的时候,黄歇带人来到宾馆。 见到田文后,黄歇笑道:“广信君,大王知君初来楚国,尚居于楚国待客之宾馆,是以,大王特遣在下来此,赐君上等府邸一座。 同时,大王知君宾客人数甚众,故,大王特赐君黄金万金,以资日用。” 田文一听楚王照顾的如此周到,立即拜谢道:“谢大王赐!” 当日。 田文搬到楚王所赐的府邸,而后,当他发现这座府邸不比他在齐国临淄所居的丞相府小时,他的内心更感动了。 于是,田文立即招来门客吩咐道:“快,立即让人带五千金前去齐魏两国,让人大肆鼓吹楚王之贤,并告诉天下人,文已经在楚担任楚相,让失散的门客来寿春会合。” “诺。” 四日后,田文抵达楚国寿春城的第五天。 田文再次进入楚宫,然后献薛地的地图以及百姓户籍。 此时,熊槐看了一眼薛地的详尽地图,诧异的问道:“广信君,君献此物于寡人,这是何意?” 田文拱手道:“大王,薛地有地百里,不仅全是膏腴之地,而且薛地地处各国商旅交通的要道,乃是天下最富裕的地区。 臣治理薛地数十年,如今,薛地有六万户大城一座,千户之城五座,小城十七,共有百姓八万余户,人口超过五十万,已开垦良田超四百万亩。 百里薛地,平均每年可得粮食六百万石,收取商税超五千金。” 说着,田文满脸感激的道:“臣初来楚国,得大王之厚遇,无以为报,愿献薛于大王。” 熊槐听到这,脸色一变,生气道:“广信君对寡人的误会也太深了,寡人之所以封君于江南,赐三千户百姓,难道是为了薛地吗? 寡人作者是仰慕君之仁义风范,这才厚遇于君。 莫非在君心中,区区江南百里之地,能比得上薛地吗? 今君献薛地于寡人,而寡人要之,这不就让天下以为寡人叹薛地之富而重遇于君。如此,岂非陷寡人于无德,而亦陷君于不忠吗?” 说着,熊槐面色坚定的摇头道:“薛地,寡人决不会要的。” 田文一听,面有惭色,但为了能让楚国出兵,他还是再拜道: “大王,此非大王不德,也非臣不忠,实乃解救万民于水火。 暴君田地嫉妒臣的功勋,又贪婪薛地之富,且因为臣与暴君不合,以致暴君恨乌及屋,牵连薛地父老。 臣闻之,自齐国攻破薛城后,齐军将士在薛城洗劫三日。无论是臣留在薛城的财富,还是薛城百姓的财富,无论是臣留在薛城的姬妾,还是城中百姓之妻妾,全都遭到齐军将士的蹂躏劫掠。 臣无能,不能牧守一方,护卫百姓。而臣听说大王贤,故而请大王出兵,以解救百姓于水火。 诚如是,即臣之心愿,亦薛地百姓之愿。” 熊槐一听,不禁愣了愣。 薛地的状况,他知道的比田文更清楚。 薛地在天下各国间,都是出了名的富得流油,更有田文在守城期间赏赐出去的财物。 触子率军攻打薛地两月,齐军死伤不轻,积累了大量对薛城的仇恨。 当利益与仇恨叠加在一起,再加上齐国技击士军纪本来就差,所以,现在薛地那边··· 熊槐相信,若是此时楚军杀向薛地,在田文的支持,必能轻而易举的击退齐军,然后夺回薛地。 但··· 楚国现在要的薛地吗? 不,楚国要的是齐国! 想着,熊槐摇头拒绝道:“广信君不必多说,虽然齐军苛待薛地百姓,但这终究只是齐国内事,寡人不便插手。” 不久后,田文一脸无奈回到自己的府邸。 此时,门客公孙弘问道:“君上,如何?楚王是否愿意出兵伐薛?” 田文摇着头将楚王的话告诉了公孙弘。 公孙弘闻言,不禁叹道:“楚王高德!” 田文皱眉道:“如今楚王不愿出兵薛地,如此,本君该如何是好?” 公孙弘沉吟道:“君上,臣以为如今楚王不愿出兵薛地,或许也是因为齐国势大的缘故。 如今东部各国,燕魏两国已屈服于齐国的强兵之下,而赵国乃是齐国的盟友,至于宋国,更是在千方百计地讨好齐国。 以现在局势,楚国出兵与齐国战于薛,楚王担心不能打赢齐国,故而不愿出兵,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田文闻言,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本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暴君田地从我手中夺走薛地。” 公孙弘一听,立即拱手道:“君上,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此刻也是齐国衰败的开始。” 田文精神一振,问道:“此话怎讲?” “臣请君一边继续游说楚王,说以伐齐之利,一边派人前往各国,散布齐国威胁论,以离间各国,团结各国,共抗齐国。” 田文一听,沉吟了一下后,点头道:“善,此时府中还有五千金,再拿出四千金,让人去各国说以齐国之强及暴。”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章 桀宋纣齐 数日后。 陈轸进宫禀报道:“大王,最近城中士人策士全都在议论齐国的强大,以及齐王地的暴横。大家都在说,齐国已经拿下赵魏燕三国,并笼络了两周,只要齐国再将韩宋两国屈服,那么齐国就将成为天下霸主。 到时,剩下的我们秦楚这个原本齐国的盟友,就将成为齐国的打击目标。 士人议论纷纷,已经波及朝中诸多大臣了。” 熊槐一听,笑道:“之前城中之人还在议论齐国接下来可能会伐宋,现在风向突然转变,而且还是从士人那里突然,这应该是广信君做的吧! 广信君最擅长的,就是结交说客策士了。” 陈轸跟着笑道:“大王目光如炬,这正是广信君做的。而且···” 陈轸拱手道:“据我们安插在广信君身边的探子来报,田文不仅在寿春城中收买了说客,而且还派人去各国了。 大王送给田文的一万金,其中有五千金被用来在各国鼓吹大王贤明,而剩下的四千金则用来在各国鼓吹齐国威胁。 看广信君的打算,他似乎想要联合各国共同伐齐。” 熊槐摇头一笑。 这田文为了能夺回薛地,真的是豁出去了。 之前哪怕他跟齐王地反目,也一直标榜自己是齐国的忠臣。 但现在,却是彻底不要脸了。 至于田文能否在楚国做好准备前,就鼓动起各国组建联军,继而打乱楚国的既定战略? 对此,熊槐丝毫都不担心。 因为秦国现在还没有与齐国反目,而赵国还在整顿内政,燕国也积蓄实力,魏国元气未复。 因此,接下来的几年间,这天下还是齐王地做主脚的时间。 他这个楚王只需要在这个看着齐王地折腾就好。 想着,熊槐笑道:“对于田文在寿春城中的煽风点火,暂时不必理会。至于在各国的鼓吹,贤卿可以予以配合,一同鼓吹齐国威胁。” 陈轸一听,立即拱手道:“唯。” 居数日。 田文再次进宫面见楚王。 “大王,臣这几日从各国哪里得知,齐王地的残暴蛮横已经引起了各国的警惕,三晋燕宋等国,无不对齐国即恐又惧,欲消弱齐国的威胁,以还天下太平。 只是,各国虽对齐国不满,但现在却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能联合他们。” 说着,田文拱手道:“臣以为,天下各国之君,论贤明没有人能比得上大王的,论威望同样也没人能和大王相提并论。 现在,只要大王一呼,三晋燕宋等国,必定纷纷响应,团结在大王的身边。 然后,大王便可号令诸侯,共同举兵伐齐,一平齐暴,二安天下,这可是不世之功勋,还望大王察之。” 熊槐闻言,长叹道:“君之言寡人已知之矣。但寡人不肖,屡被各国征伐,又遭遇国中贵族背叛。 德行浅薄如寡人,何敢号令诸侯?” 说罢,熊槐再次拒绝了田文。 不久后,田文回到府中。 门客公孙弘立即上前问道:“君上,如何?楚王是否答应联络各国攻伐齐国。” 田文一脸悲伤的摇了摇头,将楚王拒绝的话一说,悲叹道:“暴君田地,嫉贤妒能,驱我于薛,我深恨之。 我虽欲报仇,但展眼一观,魏国元气大伤,只能在齐国的刀锋下苟延残喘。燕国虽败于齐,根本无力与齐国争锋。赵国虽然还算强盛,但赵王年少,威望不足,还得迎娶暴君田地之女以安。 而秦国虽强,但秦国鄙远,不合诸侯,更不会千里迢迢的攻打齐国,而且我又与秦国没关系。至于韩宋两周,国力弱小,自保尚且勉强,更不用说攻打齐国了。 我举目四望,决定唯一能帮助我讨伐齐国的,可能就只有楚国了。 楚国实力强大,面对天下围攻也能自保,而且楚王威望甚高,曾多次会盟诸侯。最重要的是,楚王贤,待我甚厚,而且还不贪婪薛地之富。 只要楚王愿意,击败齐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但楚王却不愿出兵,这该如何是好?” 公孙弘闻言,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道:“君上,也有可能是楚王谨慎,听到君上的消息,还要去验证真假,这才暂时拒绝了君上。 依臣之见,君上等一段时间,等楚王验证了各国是否都在恐惧齐国之后,再向楚王进言。” 田文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唉~~,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传令下去,让各国的人加快鼓吹齐国威胁论,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之前我们在薛地的时候,不是一直在听说宋国是桀宋吗?现在我们就鼓吹齐国是纣齐,桀宋配纣齐,这简直就是绝配!” 公孙弘一听,立即应道:“请君上放心,臣这就让各国的人宣扬纣齐之名。” 齐国王宫。 此时,齐王地看着相国周最强烈的不满道:“相国,最近城中那些议论寡人的人,还有各国议论寡人的声音,可是愈加猖獗了,他们的议论声可是都传到寡人耳中了。 难道相国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非议寡人,甚至说齐国是纣齐,你也无动于衷?” 周最闻言,心中十分为难。 他倒是也想控制城中言论,但是,他在城中说客群体中影响力太低,远远不及专业鼓吹一辈子,甚至到了天下到处都是他的鼓吹手的田文。 所以,那些游走四方的说客策士根本就听他的,无论他怎么警告也没用。 他甚至想过下令抓捕或者杀鸡儆猴,但是,这也没用。一则会遭到贵族大臣的强烈抵制,二则是根本抓不到人,临淄贵族甚众,他们随便往那个贵族家中一躲,谁知道那些人在哪? 当年田甲抓不到人,现在他也一样。 想着,周最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王,非是臣没有尽力,而是田文在国中影响力太高,收买了太多贵族策士说客。 这些人中,宗室贵族还有其他受田文恩惠的大臣,一听说田文在楚国被重用了,无不奔走相告,纷纷称赞田文贤能。 然后,这些人称赞田文的同时,又把大王你带了进去···” 说到这,周最见齐王地脸变黑了,又道:“而那些说客策士,本来就跟田文亲厚,他们听说又田文在楚国发达了,然后纷纷抹黑大王以及我齐国。 这些人如果没有朝廷发现,就到处散布谣言,如果被朝廷发现,又南奔楚国投奔田文。” 说着,周最拱手道:“是以,臣以为,现在城中的谣言还有各国的非议,乃是叛逆田文在背后鼓动,甚至这后面还有楚国的影子。 若是不能除掉田文,或者限制楚国,则城中谣言终难平息。” 齐王地一听,露出恨色:“田文,楚国,寡人迟早会将他们一网成擒。” 说着,齐王地厉声道:“相国,再给龙舒君送一笔钱,让他加大扰乱楚国的力度,散布谣言,就说楚王变法,是要消灭所有的楚国贵族,寡人要让楚王与贵族彻底决裂。” “唯。” “还有,密切监视楚国质子公子子鼠。楚王现在已经老了,只要楚王一死,那我们就立即打出公子子鼠的旗号,然后联合楚国贵族,出兵伐楚。” “唯。”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 太子夜宴 楚国寿春。 距离田文上次进言已经过去了一月。 这一日,田文估算着各国传出的齐国威胁论应该已经传回楚国,楚王应该也得到各国恐惧畏惧齐国的消息了。 于是,田文再次进宫游说。 “大王,臣听说,齐国自诩强大,频频欺凌各国,各国无不恨之深矣。此时此刻,只需大王登高一呼,必能号召诸侯伐齐,成就不世功业。” 熊槐看着又在鼓动他出兵伐齐的田文,再次拒绝道:“各国的传言,寡人最近也有所耳闻。 虽然各国都对齐国有所不满,但是秦赵两国还是齐国的盟友,燕魏两国还臣服于齐国,各国虽遭齐国欺凌,但各国之君却没有请求那个国家出面主持公道。 由此可见,齐王虽然暴虐,但却并没有太过分。 所以,还请广信君稍安勿躁。” 不久,田文回到府中,将又被楚王拒绝的事情一说,叹道:“唉~~本君已经连续向楚王进言三次,说以伐齐之利,但楚王却迟迟不愿答应出兵。 天下之强,莫过于楚,现在连楚国都不出兵,还有谁能为本君报仇呢?” 公孙弘闻言,沉默了一下道:“君上,关于楚王不出兵的原因,臣这里有一些猜测。” “嗯?有何猜测?”田文迟疑的看向公孙弘。 公孙弘拱手道:“君上,若是说伐齐的时机,最好莫过于赵主父率五国之兵伐齐之际,但,即便在那么好的时机,楚国都没有出兵伐齐,更何况现在呢。 还有,秦齐两国围攻魏国时,这也是楚国伐魏或者救魏的最好时机,但楚王还是没有动静。 两个如此之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但楚王却丝毫不为所动。再加上在楚国这两个月来,楚王一直深居后宫,国事全都交给了楚太子以及令尹召集左徒屈原等人。 所以,臣怀疑,楚王老矣,雄心斗志已失。” 田文闻言,脸色一变:“若是楚王已经无心于外,那我呆在楚国,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永远失去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不然!”公孙弘摇头道:“君上,虽然楚王已经无心,但是臣听说,楚太子横现在正值盛年,正有雄心壮志。 臣听说,不久前,宋国求救,虽然楚王没答应,但是楚太子却是赞同救宋的。还有,秦齐伐魏时,楚王也不同意救援,但,楚太子还是力主出兵救魏的。 而现在,楚王老矣,已经没几年可活的了,但是楚太子不一样。 所以,君上何不一边继续让人游说楚王,游说各国,然后一边与楚太子交好呢。 如此,一旦楚王崩,太子即位,那君上便可立即鼓动新任楚王伐齐。” 田文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善!” 次日。 太子横处理完公务,一回到府中,便受到一张拜帖。 “田文要来拜见我?”太子横拿着田文的拜帖,心中沉吟一阵,便对田文的来意有所猜测了。 “之前田文屡屡拜见父王,说父王以伐齐之利,但父王却没有听他的。 田文对齐王地只恨可谓深矣,这此他来求见于我,必然是想通过我的关系,促成楚国伐齐一事。” 此事··· 此时,太子横想起不久前,父王对田文的评论,不禁微微一笑。 “国家大事还是父王做主,既然田文求见于我,我理应好言安抚他,亲近他,重视他。不久后,他必将成为我楚国伐齐的得力臂助。” 想着,太子横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又次日,田文来拜见太子横,太子横则大开中门,亲自在府外相候,以重礼将田文迎入太子府。 大厅中。 太子横与田文语,甚欢。 突然,田文皱眉道:“文与太子谈论天下事,知太子见识过人,文心中有一疑问,还想请教太子。” “不敢!”太子横看着田文道:“不知广信君所言何事?” 田文看着太子横拱手道:“不知太子以为,齐王田地齐人如何?” 太子横闻言,心知这是田文在问他对齐王乃至齐国的态度。 对此,太子横其实早有预料。 而在自己父王迟迟没有应予田文的情况下,他可不能再露出不会伐齐之意。否则,田文极有可能会绝望而去。 当然,有了上次魏国的教训,他也不能直接答应或许诺田文什么。 想着,太子横皱眉道:“齐王乃我楚国邻居,孤对齐王也有一些了解。 据孤所知,齐王自幼便有贤名,据说聪慧过人。而自齐王即位以来,齐国国力蒸蒸日上,到了现在,齐国服赵臣燕,魏国称臣,宋韩畏惧,而两周为属。 以此观之,齐王可谓贤矣。” 说着,太子横见田文脸色变的沉重起来,又叹道: “可惜的是,齐王贤则贤矣,然其不仁。这几年来,齐王先后出兵攻伐我楚国,然后攻伐秦国,接着伐赵伐燕伐魏,周边各国,除了宋国,其他国家全都被齐王欺负一遍。 甚至于···” 说着,太子横看向田文道:“甚至,齐王连广信君这样的天下大贤,也苛待非常。 由此观之,齐王贤而暴虐,与昔日的晋国知伯类同。” 田文一听太子横将齐王地与家破人亡的知伯相提并论,心中大喜,连忙赞道:“太子目光如炬···” 当夜,太子横设宴款待田文,同时邀请所有亲近的大臣门客作陪,并隆重的将田文介绍给参与宴会的大臣以及门客。 酒酣。 就在众人觥筹交错间,坐在人群中的芈暄,看着上首位置,太子横与田文有说有笑的模样,却是情不自禁的长长一叹。 他是鄢陵君的庶子,不久前,楚王与太子因魏国事不合。 然后龙舒君游说其父鄢陵君,想要趁此机会,派人将太子拉到反对变法的阵营中。 于是,他便奉命来寿春投奔太子横。 但可惜的是,太子横虽然收用了他,待遇礼遇都不缺,但却迟迟没有将他引为心腹,一旦有事,也从不找他商议或者问他的意见。 蹉跎数月,不见功用,父疑人笑,难以与外人语。 此时,他看着台上被太子横引为上宾的田文,心中更加苦闷,然后拿起案上的酒,一饮而尽。 夜深,宴散。 芈暄离开太子府,回到住所,一进自己的房间,便见早已等候于此的龙舒君,立即急不可耐的从房中主位上站起来,并问道:“贤侄,今日太子宴请田文,如何?”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 齐国图宋 芈暄听到龙舒君询问,定了定神,应道:“从今夜的酒宴来看,太子与田文交情甚好。” “交情甚好?”龙舒君闻言,立即皱了皱眉。 不久前他收到了齐王的指令,齐王欲除掉田文,或者让楚国驱逐田文。 只是,因为楚王待田文甚厚,而且常常深居后宫,等闲之人见不到楚王。 所以,谋划田文的事情只能搁置。 而现在,他一听说太子与田文也交好,心下又是一沉。 楚王与太子同时重遇田文,这让他除掉或者驱逐田文的行动,会有极大的困难。 想着,龙舒君沉吟许久,将太子与田文的关系细细考量许久。 突然,龙舒君眼睛一亮,笑道:“甚好,甚好!” 说着,龙舒君看着芈暄道:“贤侄,这几个月来,似乎太子一直都没有信重于你!” 芈暄一听,立即脸色难看的拱手道:“暄惭愧,有负君父与叔父所托。” 龙舒君笑道:“贤侄不必如此,这事与你无关,太子虽然不比大王,但也不傻。我观太子行事,几乎从不主动参与变法争议,即便是监国理事,也常常不偏不倚,保持中立。 而你父在变法一事中,不仅明确的发声反对变法,而且还曾在江淮之乱中,率先上书大王调停。 这事,不仅大王十分不满,甚至太子也十分不满。 所以,太子对你抱有极强的戒心,这也是正常的。” 芈暄一怔,看着龙舒君惊疑不定的道:“叔父,既如此,那你与我父为何还让我投靠太子。” 龙舒君笑道:“贤侄勿忧,虽然现在难以影响太子,但是,接下来就有用了。” 说着,龙舒君嘱咐道:“贤侄,明日,你可打着太子的旗号去拜访田文···” 翌日。 田文府上。 田文接见又送走了芈暄后,便召来门客公孙弘道:“先生,吩咐下去,让各国的人在为楚王扬名的时候,也替楚太子扬名,大赞楚太子的贤明。” ······ 数日后。 熊槐一听陈轸禀报,得知最近几日城中突然冒出许多赞扬太子横的声音,甚至连淮水北岸的宋国也有这样的声音。 然后,熊槐第一时间将目标放在了田文身上。 “这些赞誉太子的声音,可是广信君搞出来的!” 陈轸点了点头,然后心中担心太子会在赞誉声中迷失自己,于是,他迟疑道:“大王,广信君来楚后,到处结交游侠说客策士,并肆意散布谣言,对此,我们是不是应该阻止他。” 熊槐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之前田文不是将寡人赐予他的万金,拿出一半来为寡人扬名了吗? 现在搭上太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着,熊槐问道:“最近太子在干什么?” “回大王,太子最近数月,每日除了处理公务,就是在家闭门读书,闲暇之际,也会拜访太学,听诸子讲学。” 熊槐一听,笑道:“善哉,善哉!太子最近大有长进啊!” 陈轸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此时,熊槐吩咐道:“陈卿,广信君对我楚国还有大用,所以,一般事情就由着他去,不必理会。”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道:“是,大王。” 陈轸离去后,熊槐想起城中的风声,微微皱起眉。 田文竟然与太子勾搭到一起了! 接着,熊槐略一沉吟,眉角很快又舒展开来。 “田文此人,虽能礼贤下士,但又妒贤嫉能,而且轻视乃至蔑视百姓。他连自己治下的薛地百姓,还有齐国的百姓都不能笼络,更何况是我楚国百姓呢。 田文气量狭小,空有莫大的名声,却也难成大事······”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在田文以及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下,楚王与楚太子在各国的贤名日盛,而齐王以及宋王,却是黑料频出,慢慢落得一个纣齐桀宋的名声。 即便齐王与宋王竭尽全力的打击散布谣言的人,但也无济于事。齐国内部对齐王的非议,还有宋国内部对宋王的非议,还是呈日渐增多的趋势。 甚至,每当齐王对齐国内的田氏宗亲以及其他贵族动手一次,每当宋王打击宋太子一次,两国之中对君王的非议都会出现一次短暂的暴发。 而后,不得已之下,齐王地决定用外争缓和内忧,用自己功勋以及威严来压制内部的不稳。 于是,齐国的使者开始频频前往赵魏燕楚以及两周等六国。 而宋王··· 这一日,熊槐拒绝了齐王相约伐宋的请求,但同意齐王给宋王一个教训,而楚国不会出兵干预。 送走齐使后,熊槐正欲返回后宫,半路上,一个侍者快步走来: “大王,叶郡急报,叶郡守昭滑病死。” 熊槐一怔,然后叹道:“传诏,追封叶郡守昭滑为东海君(因吴城遇刺,昭滑爵位封地全被剥夺,并削职为民),赐食邑三千户,以封君之礼葬之。其东海君爵位,由其嫡长子继承。” “唯。” “传令,让朝中重臣前来议事。” “唯。” 不久后,大殿中。 熊槐将昭滑病死的消息告知群臣,尚不知此事的群臣全都一怔。 而后,反应过来的昭雎最先开口道:“大王,如今东海君病死,叶郡守空缺,当立即挑选贤能担任叶郡守。” 熊槐点头道:“不错,寡人请诸卿来此,正是为了叶郡守一职。” 说着,熊槐看了看昭雎,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太子横问道:“太子,你监国已久,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能担任叶郡守一职?” 太子横一怔,然后迟疑的看着王位上的父王。 他虽然是监国太子,但在郡守的人选上,父王理应先询问令尹昭雎,而不是他。 只是,看着他父王不容置疑的神色,他只得将这次询问当作父王对自己的考验。 想到这,太子横便沉吟起来。 叶郡是汉水三郡之一,是变法派的基地之一。 所以,叶郡郡守的位置,不能让他人插手,尤其是反对派的。 但,他身为太子,也不能完全举荐一个变法派的人,这样会让其他大臣心疑。 所以,他举荐的人,既要有才能,能背负的起一郡之地,还要是倾向变法,又不能被反对派极度敌视,最好他原本就是楚国贵族的一员。 而且,最好的是,这个人还要亲近他这个太子,能成为他这个太子的助力。 所以,他选择的这个人,既要有利于楚国,也要有利于他。 想着,太子横心中快速将合适的人在脑海里比较了一番,然后拱手应道:“父王,儿臣以为,襄阳郡守叶巡贤能,可为叶郡守。此外,前令尹景鲤之子,现任麦君景奉贤,可为襄阳郡守。”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 郡守人选 “襄阳郡守叶巡!麦君景奉!”熊槐听到这两个名字,口中嘟囔了一声。 叶巡出身叶公一脉,乃太傅环渊的弟子,算是太子的同门,是以跟太子关系较为亲密。 而身为环渊的弟子,叶巡天然的站在了新法这边。 而叶巡的才能,熊槐是知道的,做一郡之守,那是绰绰有余的。 而襄阳郡虽然不比叶郡小,但襄阳郡毕竟是新开发的地方,论繁荣与富裕,甚至是防备各国的战略地位,襄阳全都比不上叶郡。 所以,太子让襄阳郡守叶巡调任叶郡守,这是升迁了。 而且,凭借太子与叶巡的关系,这就相当于太子横间接掌握了叶郡。 至于麦君景奉··· 麦君的封地也在淮南,算起来,麦君也是江淮贵族中的一员。 景氏一向与太子亲厚,这次太子启用赋闲在封地的景奉为襄阳郡守,不仅可以向江淮的贵族示好,缓和因郑袖事而闹得比较僵的关系。而且,太子还可以通过景氏向那些反对新法的贵族示好。 同时,太子横举荐前令尹景鲤之子,也不乏向朝中重臣示好的心思。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江淮贵族两年与江汉贵族矛盾极大,所以江淮贵族抵御江汉贵族对江淮的侵蚀渗透,不得不与变法派交好。 所以,用景奉为襄阳郡守,也不会遭到变法派的反对。 甚至,变法派用根深蒂固的襄阳郡,从宗室手中还一个更加重要的叶郡,他们说不定还会对太子横有好感。 而且,对于景奉的才能,熊槐在景鲤担任令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了解,他现在做一个一郡之长,完全可以胜任。 甚至,如果不是年纪也有些大了,他再在地方历练几年,就是担任朝中重臣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熊槐不禁诧异的看了太子横一眼。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横越发稳重了。 从刚刚的人选上,太子横在平衡国中各派势力上,似乎已经游刃有余了。 想着,熊槐又诧异的看了太子横一眼。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心中有惊讶,也有淡淡的后悔,但更多的却是坚定之色。 于是,熊槐将目光从太子横身上移走,移到令尹昭雎身上,开口问道:“令尹,不知卿以为如何?” 昭雎闻言,看了看太子横,然后看了看楚王,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太子举荐的人选甚好。” 熊槐一听昭雎符合太子横,便没有再问其他大臣的意见,而是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太子举荐的两人,虽然都能够胜任郡守一职,但也有一些不妥。 襄阳郡守叶巡,担任郡守一职时间太短,其治理襄阳也未见成效。此时将其调离襄阳,对襄阳郡而言,十分不妥。” 太子横一听熊槐否决了叶巡担任叶郡守的建议,心中顿时一沉。 对于推荐叶巡,太子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也将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并没有单独偏向那方,也没有遗落那方。 他本以为,他提出人选后,他的父王应该是欣然同意才是。 但,现实却是,父王又拒绝了。 此时,太子横抬头看了一眼熊槐,心中、眼中,全是不满之色。 但一眼过后,太子横又低下头。 与此同时,在场的朝中重臣,听到楚王拒绝叶巡出任叶郡守的建议后,同样心中一惊。 然后他们快速的看了看楚王,又看了看正低头不语的太子横,便沉默了。 “襄阳郡守不变,至于叶郡守一职···”熊槐说到这,看了看低头的太子横,又看了看沉默的群臣,顿时沉吟了许久。 随着熊槐的犹豫,太子横脸色渐渐黑了,而群臣全都低下了头。 此时,熊槐沉吟道:“至于叶郡守,既然太子举荐麦君,那就让麦君担任吧。”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全都悄悄地出了一口气,而脸色逐渐凝固的太子横,也再次恢复了平静。 散朝后。 熊槐再次独留太子横。 父子二人沉默了一阵后,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是否在迟疑,不明白寡人为何拒绝叶巡担任叶郡守?而启用麦君?” 太子横一听,没有遮掩,直接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道:“不错,哪怕是现在,儿臣以为用叶巡担任叶郡守,也要远远比直接起用麦君好。 襄阳郡经过左徒、汉北郡守陈相、现任郡守叶巡等三人治理,新法已经深入人心,可谓根深蒂固,不可动摇。所以,用麦君担任襄阳郡郡守,即可拉拢宗室,也不会触动新法。 而叶郡则刚刚进行变法没多久,且不久前叶郡遭到魏韩联军肆虐,人心尚不稳固。而此时此刻,任用在新法一道得心应手的叶巡,远比用初次接触新法的麦君好。” 说到这,太子横看了一眼依旧面色平静的熊槐一眼,拱手道:“父王,现在儿臣自己没错,而父王单独启用麦君为叶郡守,太过粗暴,没有儿臣的策略稳妥。 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 此时,太子横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沉重的道:“父王,这一次是你急了。” 熊槐闻言,看着太子横注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太子横头角微微冒汗,目光隐隐泛出不自信之色,这才哈哈大笑:“太子,你能说出这话,寡人很欣慰,现在的你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楚王了。” 太子横一听,心中再次一沉:“原来在父王眼里,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楚王。” 此时,太子横想起这三十年来的太子生涯,想起这几年来接连遭遇打击,想起这段时间一来父王不断的责备与教导,以及他自己的努力。 太子横心中一痛。 原本他以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楚王了,但在父王眼里,他还不是。 此时,太子横心中迷茫了。 什么才是合格的楚王? 或者说,什么才是自己父王眼中的合格楚王? 父王的要求似乎也太高了一些。 想着,想着,太子横看着前方面带笑容的父王,眼睛突然一亮,然后拱手问道:“敢问父王,儿臣错在哪里?”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 千金之鱼 熊槐听到太子横的询问,叹道:“太子你推荐叶巡为叶郡守,虽然比寡人直接让景奉担任叶郡守要好得多,但是,太子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太子横立即问道:“什么问题?” “那就是叶巡出身叶公一脉,虽然是旁支,但他终究是叶公的族人。” 太子横一怔,心中若有所思。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语重心长的道:“太子,身为一国之君,在用人上,有一个重要的原则,那就是一地主官不能是本地人。 亲亲相隐,举手之劳,这本是人之常情,难以避免。就像宋太子贞来楚,而寡人不得不见一样,就像魏国使者来楚,而太子你也不得不一样,就像旺财与他人立下同样功勋,虽然赏赐一样,但寡人会优先提拔旺财一样。 这都是人之常情,谁也无法免俗,寡人是这样,太子你也是这样,那叶巡也会如此。” 太子横一怔,看着熊槐道:“所以父王拒绝叶巡出任叶郡守,就因为他是叶公族人。”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当初沈公有救国之功,又主动辞去令尹司马一职,受封于叶,至今也有二百多年。 二百多年来,叶公一脉在叶地繁衍,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虽然寡人已经将叶公转为食邑封君,并牵叶公于都城,并该叶地为叶郡。 但叶公一脉在叶地的势力,依旧庞大。如今叶郡之中,除了郡守、郡丞、郡尉这三人不是叶公的人,剩下的各县县尹、县丞、县尉等有近三成自叶公一脉,其他的官员,将近一半是叶公一脉的族人,而剩下的那些官员中,还有大半是昔日叶公的门客下属。” 说着,熊槐看着太子横道:“若是寡人用叶巡为叶郡守,那太子以为,叶郡会听寡人的,还是会听叶巡的,或者还是会听叶公的。” 太子横一听,心中一紧,连忙摇头道:“父王,不会的,叶巡忠义,而且品行高洁,他是万万做不出这种欺君之举的。” 熊槐摇头道:“太子,这就是寡人说你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楚王,还差那么一点点的原因所在。 身为一国之君,制人而不制于人。任用臣子,在于其不能欺,而不在于其不欺。 昔日,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民不忍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这些都是臣子的治理之道,明、德、威得其一便可治理一地。 但君王不同,身为君王,你必须威德并重,而且还要道法术并行。如此才能让群臣不能欺,不敢欺,不忍欺。 而君王让群臣不能欺,与子产的明察秋毫目光如炬又不同,因为天下太大,以君王之渺渺之身,根本就看不到千里之外,甚至百里之外。 所以,君王的不能欺,乃是从道与法上,从根本上杜绝群臣能欺骗君王的可能。 一个合格的君王,当以道法为主,施之于天下,是群臣百姓能欺,再辅之以威术,使群臣百姓不敢欺,最后树立自己的德行,如此,天下才能大治。” 说到这,熊槐看着太子横笑道:“太子,现在你还认为可以让叶巡出任叶郡守吗?” 太子横闻言,沉吟了一阵,然后拜道:“父王英明,儿臣不及也。” ······ 就在熊槐在宫中传授太子横君王之道的时候,随着群臣离开王宫,刚刚朝议中,楚王拒绝太子横的提议,与太子横发生矛盾事情,也开始在寿春上层悄然传播。 此时,龙舒君得到楚王和太子横再次闹矛盾的消息,顿时哈哈大笑:“善,大善,这是楚王与太子第几次发生矛盾冲突了。 频频发生矛盾,屡屡遭到训斥,数次被禁足思过,即便是普通人,也会心有不满怨恨,更何况是监国已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呢。 现在虽然太子还未明显表现出对大王的不满,但,想来,太子心中不满,已经快堆满心胸了吧!” 说着,龙舒君喜道:“现在,我可以去见太子了。” 翌日。 龙舒君估算着太子横处理完公务返回太子府的时间,然后戴着斗笠,背着鱼篓,拿着鱼竿,赤着脚,一副渔夫打扮就出了门。 接着,龙舒君在太子横回府的必经之道停下,放下鱼篓,双手吃力的抱起一条硕大的鲤鱼,吆喝:“卖鱼了,卖神奇的大鲤鱼,历经天变、地变而不死大鲤鱼。 一千金,只要一千金,就可以买下这条神奇的大鲤鱼。” 路上的行人一听有人卖价值千金的大鲤鱼,纷纷聚集过来。 “嗬,好大的鲤鱼,真是世之少见。” “这鲤鱼大归大,但要卖一千金,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一千金买一条大鲤鱼,谁会买,除非那人有脑疾。” “···” 就在人群的议论中,大量的路人聚集过来,很快,道路为之不通。 此时,太子横在宫中处理完国事,返回太子府,途径此地,道阻不通,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中,太子横见车停下,立即问道:“出了何事?为何停车?” 车外,为太子横驾车的潘君立即应道:“回太子,前方百姓汇聚,阻塞了道路,臣已经派人去疏通道路,还请太子稍候。” 顿了顿,潘君又禀报到:“太子,刚刚前方出了一个妄人,手持一条四十六斤的大鲤鱼,说是鲤鱼经过了天变地变,只要再经过人变,就能化而为龙的神奇鲤鱼,并口口声声的叫卖千金。 百姓愚钝,纷纷围观,因人群甚众,我们的士卒难以驱散。 还请太子稍后,臣已经派人去请司败了。” 车中,太子横一听天变地变一说,立即想起不久前他在大江之上遇到的那位大贤。 想到这,太子横浑身一震,立即吩咐到:“潘君,快,打出孤的旗号,孤要亲自去见那位卖鱼者。” 不久,太子横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来到龙舒君面前。 此时,太子横看着面前的渔夫,见他这一身打扮与昔日江上所见的大贤一样,心下大喜。 虽然此时看着面前的黑瘦的渔夫,见其容貌似乎有些眼熟,但却也以为是上次一面之缘的缘故,并没有将面前之人与昔日有过数面之缘,且白净发福的龙舒君联系在一起。 于是,太子横走向前去,笑着拱手问道:“敢问先生,这鱼可值千金?” 龙舒君见太子来,立即拱手应道:“值,鲤鱼虽然寻常,但这条鲤鱼可是接连渡过了天变及地变的神鱼,非寻常鲤鱼可比。 在下以千金卖之,亏了,亏了!” 太子横听着这熟悉的话,熟悉的声音,已经确认面前的渔夫,便是自己之前在江上遇到的那个修治《伏羲易》的大贤。 接着,太子横又想起这几年来接连发生的巨大变化··· 于是,太子横立即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以两千金买下这条历经天变地变的神鱼,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卖?” 龙舒君一听,心中一振,连忙将鲤鱼献上:“太子厚恩,在下当然愿意。” 太子横见大贤应下,立即开口道:“在下愿闻先生天变、地变之语,不知可得闻否!” 龙舒君见太子出言招揽,立即笑着行礼道:“粗薄之言,能闻于太子之耳,这是在下的荣幸。” 太子横见大贤接受招揽,大喜,而后与龙舒君同车而归。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 潜龙勿用 太子府。 太子横与龙舒君二人分宾主坐下。 此时,太子横看着面前自称江城子的龙舒君,问道:“自从上次孤听到了先生说的天变、地变,孤似是有所感触,但细细思量,却又无有所得。 今日能再见先生,幸甚,幸甚,还请先生赐教,何为天变,何为地变?” 龙舒君闻言,张了张口,然后看了看周围侍从一眼,然后闭上嘴巴,满脸为难的叹道:“唉~~” 太子横见此,立即将下人驱散,然后再次拱手问道:“请先生教我。” 龙舒君闻言,看了太子横一眼,满脸迟疑的开口:“这······” 太子横见状,心中迟疑,不知面前的大贤为何还是不肯开口,但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太子横长拜道:“先生,此间只有你我二人,话出之于你口,入于我耳,绝无他人知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龙舒君见太子如此诚恳的长拜,知道太子也对他自己的艰难处境有了足够的认识,这才拜倒:“太子不必如此,非是在下不愿开口,实在是疏不间亲。在下的话,十有八九会触怒太子,在下死不足惜,唯一担心的是,在下死后,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再向太子进言啊。” 太子横一听,连忙起誓道:“请先生放心,横虽不肖,但也不会以言杀人,还请尽情言之。” “唉,也罢。”龙舒君叹道:“在下之所以两次向太子示警,非是为一己之私,而是因为太子你的贤明仁德,以及伤大王之德,这才冒死进言。” 太子横一听龙舒君说是不忍自己父王伤德,心头一跳,立即再次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龙舒君点了点头:“所谓天者,乃斗转星移,日月轮转,四季更替,非人力所能制。故而能使天变者,非也人,天也,神也,鬼也!” 此时,龙舒君向太子横拱手道:“太子,这天边者,非是其他,正是黑帝之变,大王之变啊。” 太子横一听,双眼微沉,囔囔道:“黑帝~~父王~~” “不错,正是黑帝还有大王。”龙舒君感叹道:“神灵之能,人所不能测,何况还是造人补天的黑帝。 上古诸王,有巢氏、神蚕氏、九头氏,九鸟氏皆有大功于人族,但无论是诸王也罢,三皇也好,全都是寿终正寝,王位正常交替。 但惟有一王,得神灵之助,御龙升天,且在王位交替时出现前所未有的奇景,不知太子可知此王是谁。” 太子横一听,瞳孔猛地急剧收缩,然后嘴里蹦出五个字:“黄帝轩辕氏!” “不错,正是黄帝轩辕氏!”龙舒君点头道:“昔日黄帝得天之助,神女旱魃下凡助黄帝破风伯雨师,玄女下凡传黄帝兵法战阵,得此两位神女之助,才先破蚩尤,后败炎帝,一统天下。” 说到这,龙舒君感叹道:“昔日黄帝一统天下之景,与现在大王的黑帝之助,何其相似啊!所以,这就是在下所说的天变。 大王其人乎?其神乎?谁能知之?” 太子横听到这,顿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即吐不出去,又咽不下去,简直难受的要死。 要知道,世人皆说,黄帝不仅得到两位神女之助,大破蚩尤炎帝,而且还得传《素女经》一部,最后御女三千,御龙升天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黄帝活的时间长,要问有多长,问问继任者少昊与颛顼就知道了。 虽然周室记载说黄帝传位其孙颛顼,但这个记载,身为祝融氏的后裔,楚国上下是万万不能信的,当然齐国百姓也是不认同的。 按照齐楚两地的传说,昔日黄帝升天,东夷各部的首领少昊即位,辅佐少昊治理天下的是颛顼。 而颛顼其人,按照楚地的说法,他是黄帝曾孙。 如果···如果自己父王跟黄帝一样,也得到了神灵赐予的长生秘法··· 太子横心中默默算了算,等到自家父王功成名就,御龙升天,那时候,他这个太子肯定已经不再了,或许他儿子公子平也可能已经不再了。 至于他孙子··· 呸! 他儿子公子平还没成婚呢! 此时,太子横想起自己父王那青黑的发须,想起他父王这段时间总是沉迷后宫,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万一··· 想到这,太子猛然感到心脏出现一揪一揪的阵痛。 “呼~~” 太子横脸色苍白的快速喘了两口气,定了定心神,然后看着龙舒君道:“天变果然使人畏惧啊!” 说着,他又拱手道:“愿闻地变之语!” 此时,龙舒君见太子横的心智已经被神灵之事动摇,立即接着道:“太子,所谓地者,其高如山,其低为海,虽沧海桑田,但万变不离其宗,在高为山,在下为海。 是故,地之道,在于势。而人之为地,在于顺势而为。 所以,在山修树,在野种粮,如此,草木为之长,禽兽为之生,而粮麻丰。相反,若在山种粮,在地修树,则辛劳一年,而所获者少,此为顺地势。 春夏耕,秋冬收,用力省而其获多,此为顺时势而为。秋冬耕而春夏收,用力多而其获寡,此为逆时势而为。 所以,顺势而为,其利百倍,逆势而为,其弊百倍。” 太子横皱了皱眉:“先生之言精辟,但这地变与我有什么关系。” 龙舒君看着太子横道:“太子之势在嫡、在长、在大王,大王在天,天之变,亦地之大变。” 太子横点了点头,他已经意识到,从他父王封神的那一刻开始,他这个太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者他最大势便已经发生了惊天变化。 此时,龙舒君又开口道:“天之变,人力之有穷,不可改之,而地之变,其如大禹治水、愚公移山,人力可改之。 但如果用力用错了地方,其如鲧之治水,那么必然会贻祸无穷。 而以在下之见,太子现在所努力的地方,正如鲧之治水,用力用错了方向,贻祸无穷啊!” “用力用错了地方?”太子横一怔,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龙舒君叹道:“太子可谓一叶障目矣。《易》云:?初九,潜龙,勿用。在错误的时间呆在错误的位置,为错误的目标刑,只会招致祸患而且还会伤及自身根本。 所谓缘木求鱼,南辕北辙,说的就是太子你现在的情况!” 太子横一听,顿时面无血色。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六章 如疯似癫 听着龙舒君的话,这一刻,太子横想到了很多。 尤其是龙舒君提到的潜龙勿用,更在太子横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 此时,太子横想起了昔日他向太傅环渊求学时,环渊所讲的《易》。 初九,潜龙勿用··· 这龙一字,不仅可喻天地之气,也可喻国、喻人、喻事。 大凡事物新生,不可以羸弱而抗刚强,当韬光养晦,避实就虚,以积蓄实力。 想着,太子横想起新法来,自己父王与屈原等人新法,先避开贵族领地,在各县施行,并大力从百姓中提拔新贵族,这都是···不,不仅是百姓中, 此时,太子横又想起来数年前抵抗各国时,父王下诏提拔的国中各大贵族非继承人的子嗣,赐予他们爵位,封给他们官职,又在国中贵族的半推半就甚至是怂恿下,大力提拔他们。 这些本来无法继承爵位的人,纷纷依靠自己父王获得了爵位,并且还需要依靠新法获得更高的爵位甚至职位。 如此,获得爵位的平民,获得爵位士人、商人、豪强,获得爵位的贵族子弟。 这些都将成为新法壮大的根本。 所以,如果说新法的在各县实施,是属于初九,潜龙勿用。那赐爵百姓、士人、商人、豪强、乃至贵族子弟,这便是九二,见龙在田。 而即便有了这么广泛的基础,父王屈原他们都连续三年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提拔那些新贵族。这就是九三,君子终日乾乾,九四,或跃在渊。 如此,那么用不了几年,等这些新法提拔出来的新贵族充斥朝中以及各地后,那便是新法大势已成,可以全面动手了。 那时,新法便是九五,飞龙在天,龙行四海,无可阻拦。 想到这,太子横将自己以前的所学全部代入到新法中,顿时觉得自己父王与屈原的行动算计,全都清晰的展现在自己眼前。 甚至,自己父亲与屈原他们在未来数年内的打算,也全都在他眼前一一展现。 此时,太子横突然用无神的眼光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自称江城子的人,既然自己都能看清楚,那眼前这个提醒自己的人自然也能看清楚。 即如此,那么,那些朝中大臣,还有各地封君贵族又岂能看不清? 太子横相信,楚国能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国,强国,那国中的那些贵族,肯定不会全是蠢货,必然有看清大势者。 而一旦有人看清了自己父王的算盘,那些贵族相互串联之下,必定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父王的算盘。 那些人为什么不阻止? 不,他们不是没阻止。 此时,太子横想起之前的江淮贵族叛乱来,其实新法一开始,就有明眼人看出来了。 但,他们的反抗全都已经失败了。 在父王的强力镇压下,在那些成为新贵族的贵族子弟的强烈呼吁下,所以,那些贵族即便是知道了新法的用意,那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新法的壮大,直到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新法将他们倾覆以及吞噬。 只是,国中贵族在父王的强力镇压下,真的束手无策吗? 不! 此时,太子横看了面前的这个江城子一眼。 这人来路可疑,或许,这江城子就是贵族封君用来破坏新法的呢! 所以,贵族封君无法阻止父王,就将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想着,太子横想起自己父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又是一黯。 父王才能过人,智略深远,非常人所能及。那父王就不应该不明白,在错误的时间,处在错误的位置上,做错误的事情,这是非常错误的事。 可是父王呢! 如今父王在位,国内局势错综复杂,非常人所能处理。 可父王却在此时深居后宫,然后将国事交给自己这个太子。 自己可是太子啊,是储君,是正在积蓄实力的潜龙,而不是已经飞龙在天的强龙。 以储君的身份去监管错综复杂朝局,这无异于以初九而战六五,以四两而制千钧,处之,必伤根基,久之,必死于野。 此时,太子横想起自己监国这段时间以来,屡屡犯错,屡屡遭到父王训斥,朝中大臣多有怨言,新法派疏离,守旧派不近,遍访诸贤,少有亲者。 以前,太子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才能不足,是自己德行不够。 但现在,他明白了,根本不是他的错。 而是父王将他这条地底的潜龙,强行放在了天上。 之前,太子横以为父王让自己监国,这是父王的重视。 但现在,被人提醒之后,他却从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这么想。 但现在,得知自家父王不知是人是鬼是神后,那就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要是自家父王跟黄帝一样,能活到父王曾孙自己孙子长大成人并出来理事,那自己这个太子,这个储君,对父王而言,就没有任何价值。 说不定,等变法成功,父王还会为了安抚国中贵族,而废了自己这个监国太子,将自己贬斥到偏远之地为君,以平定国中纷乱。 毕竟,自己这个太子,对父王还有对楚国,全都没有意义了。 此时此刻,太子横突然发现自己好傻,竟然会为一个未来潜在的威胁,而与弟弟子青翻脸。 原来子青从来都不是楚国的威胁,因为只要父王尚在,楚国就没威胁。 想着,太子横双眼一湿,顿时留下两行泪水。只是,这两行泪水没流到外面,而是全都流向了心间。 此时,太子横心痛不已。 父王待楚国何其厚,待新法何其重,而待我何其薄! “哈哈哈哈······” 想着,太子横傻傻的大笑,而且大笑不止,如疯似癫。 此时,龙舒君见太子横突然脸色惨白的傻笑,却并没有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神色。相反,他露出了一脸的同情和欣慰。 因为他知道太子横为什么傻笑,也知道太子横已经明白了他的提醒。 其实,早在楚王深居后宫,并让太子监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但当时,他还以为楚王年老体弱,时日不久了。 但随后,随着他打探到,楚王身体依旧强壮,甚至发须皆显青黑之色,那时,他就是有所怀疑。 其后,楚王屡屡训斥太子,而且楚王还以花甲之龄生下公子宪章后,他就已经有了八分把握,楚王必有阴谋,而处在错误位置上的太子横,则极有可能是阴谋的牺牲品。 毕竟,五色石还有娲皇纸黑帝书这些神器,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全都跟有造人补天的上古正神女娲娘娘有关。连玄女都能造就一个升天的黄帝,天知道黑帝这样传说中的大神会造就一个什么样的帝王。 而且,一个尚且对女色有需求,还能生出神异儿子的楚王,你说他已经对国家权力没欲望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 所以,正是抱着对楚王最大恶意的猜想,他这才在公子宪章出生后,便立即在大江上示警太子。 然后,等楚王再次与太子横爆发冲突后,才敢在太子面前现身。 因为他知道,只要太子不是傻子,肯定心中已经起疑心了,只是没往那方面想,或者不敢往那方面想。 但,只要出言提醒,那太子横就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而只要太子横一想,那太子横与楚王父子之间,必将父子情伤,再也不能同心协力了。 此时,龙舒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亡族灭宗的大仇,他现在已经报了一半。 而剩下的那一半··· 龙舒君看着还在那傻笑的太子横。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七章 广布仁德 狂笑一阵后,太子横再次将目光放在龙舒君身上,他心中已经却确定,这个自称江城子的人,肯定不怀好心。 因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或者说一个正常人,根本就不会急赶慢赶的跑来跟别人说,你父亲要害你。 说出这种话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全都不安好心。 正常的,应该就像他的老师太傅环渊一样,虽然看破了,虽然没有说破,但却给了一条明路。 如果他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明白环渊所说的静以养德的意思,从一开始就拒绝监国一职,不贪恋权势。 事情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程度。 现在他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如果父王真的得到了长生秘法,还有百八十年可活,那自己这个太子,肯定不会得到朝中重臣,还有太学诸子的效忠。 如此一来,这个江城子的智慧,甚至这个江城子背后的势力,就将成为自己为数不多能获得帮助的地方了。 想着,太子横立即拱手行礼道:“先生,横愚钝,不知所处,亦不知何出,请先生指点,在下该如何做,才能保全父王的德行。” 龙舒君闻言,顿时露出一阵笑容。 所谓道德高尚的人,面对这种事情不用问就会知道怎么做,而心怀不轨的人,才会遮遮掩掩的开口询问,并将责任推给他人。 只是,这种离间楚王父子的责任,自己会在乎吗? 不,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从自己现身于太子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打算活着离开。 死都不拍,那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想着,龙舒君笑道:“太子听说舜帝的故事吗?” “舜帝?”太子横想了想,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龙舒君笑道:“舜帝为其父母不喜,其父数欲杀舜帝,然皆不能成。 故,孔子云:小棰则侍,大棰则走,以逃暴怒也。委身以待暴怒,立体而不去。此杀身以陷父不义也。 今为太子计,太子何不借故而去,以全大王之仁德,亦可全太子之仁孝。 此两全之法,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借故离开?置身事外? 太子横听到龙舒君的办法,顿时摇了摇头,若是他愿意离开,那还用的着开口询问。 而且···现在他还能走吗? 走不了了! 现在可以一走了之,但将来肯定还会被绑回来的。 此时,太子横用余光看了龙舒君一眼,现在他已经隐隐有些明白龙舒君他们的目的了。 若是他现在走了,那么变法积怨,就会全部归于屈原还有父王。 舍弃了容易对付的自己,而主动选择威震天下,更难对付的父王,这哪是针对新法,这分明是冲父王去的。 想到这,太子横立即这江城子背后的人,锁定在国中贵族身上。 因为国外的人,肯定更希望对付自己,而不是父王。 也只有跟父王有大仇恨的人,才会想着直接去怼父王,以报仇雪恨。 至于是江汉那些被杀了父兄或者被夺封地的江汉贵族,还是那些被灭族的或者被杀了父兄的江淮贵族? 太子横看着面前的江城子,突然发现江城子与昔日的逆首龙舒君长得很像。 那这江城子,要么就是龙舒君的嫡亲兄弟,甚至要么就是龙舒君本人。 想着,太子横并没有揭穿他,而是打算等事成之后再厚葬他。 于是,太子横再次拱手道:“国中有事,而父王年老,此时此刻,横何忍弃父王而去!” 说着,太子横饱含深情的道:“还请先生再想一个办法。” “这···”龙舒君露出迟疑之色。 太子横再请:“先生,拜托了。” 龙舒君长长一叹,看着太子横道:“太子听说过舜帝即位,大禹即位,夏启即位的故事吗?” 太子横恭敬的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龙舒君点头道:“昔日尧帝崩,传位于舜帝,舜帝不受,立尧帝子丹朱为帝,自为臣,然天下诸侯皆拜舜帝,而不拜丹朱,舜帝见此,乃立为帝。 昔日舜帝死,大禹尊舜帝子商均为帝,自为臣。然天下诸侯皆拜大禹而不拜商均,大禹见此,乃立为帝。 昔日大禹崩,伯益立为帝,然天下诸侯皆以大禹功大,拜大禹之子夏启,而不拜伯益。 由此可见,天下之主在人心在众意,而不再于区区一人。 是以,太子欲全父子之义,当树德行仁,广布恩泽,天下之人之归太子,如万川归海,如此,太子又有什么可担心呢。” 太子横闻言,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似乎是他唯一可行的路了。 良久,太子横点头道:“善!” 与此同时。 龙舒君公然在大街上闹出大动静,而且最后还与太子横同车返回太子府。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陈轸这里。 陈轸一听这事,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派探子查探那个渔夫的底细。” “诺。” 另一边,龙舒君投靠太子横后,立即被太子横引为上宾。 接着,太子横一改昔日洁身自好,每日不是处理国事,便是回府读书的状态,开始主动结交起国中贵族来。无论是反对新法的,还是赞同新法的,亦或者是保持中立观望的,太子横全都开始积极结交。 而在龙舒君的牵线搭桥下,许多参加过江淮谋反,有侥幸及时迷途知返,未被灭族的贵族,开始飞快的向太子横靠拢。 甚至,在龙舒君的串联下,江汉的贵族也纷纷派出族中子弟投靠太子横。 再加上及其擅长鼓出的田文在一边为太子横鼓吹扬名··· 短时间内,太子横威名大振,甚至,在寿郢低中层官员中,太子横的威名,开始与楚王并驾齐驱起来。 而这些异常,第一时间被知北涯查知,然后将消息传到陈轸手上,接着陈轸加大了追查那个渔夫的动作。 而后,这些异常又朝中重臣得知,众多的重臣止不住的为太子横摇头叹息。 一时间,寿郢大部分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太子横身上。 就在龙舒君投靠太子横的一个月后,知北涯的探子终于搞清楚了龙舒君的身份。 “那个自称江城子的人,就是大王重金悬赏的龙舒君,是逃亡国外的龙舒君?”陈轸一听探子来报,已经十几年没有异动的心脏,突然猛烈的跳动了几下。 微微平息呼吸后,陈轸脸色一沉,厉声问道:“是否搞清楚,那渔夫真是龙舒君。” 前来禀报属吏低头应道:“回刺史令,经我们的探子多方确认,那江城子就是逃亡国外的龙舒君,而且根据我们查探,龙舒君已经回国近两年,一直都隐藏在暗处。” “好一个龙舒君。”陈轸冷冷一笑,正欲通知司败司马翦前去拿人,但一想到现在龙舒君化名江城子做客太子府,又迟疑了。 想了想,陈轸立即吩咐道:“按兵不动,不要让龙舒君察觉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我这就进宫面见大王。” “诺。”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八章 陈轸之死 上 宫中。 陈轸将龙舒君的身份禀报后,拱手道:“大王,龙舒君此人心机险恶,诡诈多谋,现在又潜伏在太子身边,必是有惊天阴谋。 臣请大王立即下令召见太子,说以龙舒君事,然后派人将龙舒君缉拿归案。” 熊槐闻言,没有理会请命的陈轸,而是沉吟了一下,长叹道:“太子长大了啊!” 陈轸一听,以为楚王对太子已经很是失望以及不满,立即再拱手道:“大王,请立即下诏捉拿龙舒君,迟则必生大变。” 熊槐摇了摇头,再次拒绝:“算了,太子也长大了。各国君王,乃至各国封君,藏匿盗贼以及通缉犯,乃是再寻常不过了。 太子隐匿一个区区的龙舒君,这算得了什么呢?” 陈轸一惊,急道:“大王,龙舒君乃是江淮谋反的逆首,太子仁孝,又怎会隐匿龙舒君这种大逆不道之徒。 以臣观之,这必然是龙舒君隐瞒身份,然后可以接近太子,误导太子,鼓动太子,以对我楚国不利。” “陈卿说太子会认不出龙舒君。”熊槐看了一眼陈轸,笑道::“龙舒君虽然是江淮封君,但自从他继承封号后,每年至少会前往郢都一次,太子也每年至少见过龙舒君一次。 或许太子当场没认出来,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龙舒君每日都在太子面前晃悠,你以为太子真认不出来么?” 陈轸脸色一变。 大王以为太子心有不轨! 此时,熊槐摇了摇头,又对陈轸道:“陈卿,这次就算给太子一个面子吧!既然龙舒君化名江城子,而且昔日又白又胖的龙舒君,变成了今日又黑又瘦的江城子,那就当他是江城子吧。 从今天开始,密切监视龙舒君,不,是监视江城子,并将龙舒君的名字从知北涯的档案中抹去,只留江城子之名。 只要今后这江城子没有再行谋逆之举,那他就仅仅只是江城子。 昔日齐桓公能容得下管仲,今日寡人也能容得下龙舒君。 更何况,如今太子监国,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寡人出手抓捕太子宾客,会伤了太子的颜面,打击太子威严。” 陈轸闻言,立即皱了皱眉。 这是伤及太子颜面,打击太子威严的事吗? 这分明是因为太子隐匿逆首龙舒君,所以大王对太子起别样心思。 再说,让龙舒君从此洗心革面,不再有谋逆之举,这怎么可能! 那龙舒君呢,他全族可是差点都死在大王你手里的,他对大王你的仇恨,可是血海深仇啊。 就这,龙舒君化名接近太子,岂会有好事,岂会有好心,他必定会日夜鼓动太子做出逾越之举,然后让大王与太子反目成仇的。 就好比之前这一个月,龙舒君投靠太子后的这一个月,太子的行为,已经非常出格,超出了太子的范围,也超出了监国大臣的范围,让朝中纷纷对太子敬而远之。 这才一个月啊! 要是时间再长点,天知道龙舒君会鼓动太子做出什么事来。 而这,大王竟然不闻不问。 想着,陈轸就要准备再次谏言,但话到了嘴边,他看着楚王平静的脸,又把话咽了下去。 但话一咽回肚子,心中对楚国的感情,心中对臣子的义节,又再次将这话顶到了喉中。 吸气···呼气··· 如是再三,陈轸终究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悲意,长拜道:“太子乃一国之本,不容有失,现在大王让一个背叛君王的奸臣留在太子身边,日夜以奸佞邪说说太子,长此以往,必动摇国本。 臣再拜,请大王三思啊!” 熊槐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贤卿多虑了,如今大势全在寡人手中,区区一个龙舒君,又能做些什么呢!用道义感化他,用正言引导他,用法律规范他,奸邪之人也会走上正途。 所以,寡人以为,区区一个龙舒君,还不值得我父子反目。” “父子反目。”陈轸一听此言,心中大惊。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龙舒君会回到楚国,而且还敢光明正大在太子身边用事,更敢公然联系他昔日在江淮的好友。 原来他还有这等险恶的用心。 原来他就是来求死的,用他的死来激起太子对大王的仇恨以及怨恨。 如果···如果大王真听了自己建议,派人抓捕龙舒君。 那,龙舒君肯定不会就范,而且一定会提前以死明志,以死证清白,然后太子身边的贵族,尤其是龙舒君为太子引荐的好友,也一定会趁机刺激太子,鼓动太子,让太子与大王反目。 真是好毒的计策,隐姓埋名接近太子,然后他自己行事却又高调,甚至从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若是大王不动手,那只要他呆在太子身边一日,那么大王对太子的恶感就会一天天的增加,直到最后大王忍无可忍,对太子动手。 若是大王动手,那太子就会忍无可忍,会跟大王反目。 若是···大王不动手,而自己暗中去劝太子,甚至是其他朝中大臣去劝太子,劝太子暗中杀掉龙舒君,这跟大王直接动手没区别。 让太子身边的人劝说? 陈轸想起州侯潘君那些人,又摇了摇头,这些太子亲近的人,说不定正高兴着呢。 因为龙舒君干了他们一直想干,却又不敢干的事。 至于其他人··· 陈轸想起正在郢都养老的太傅环渊来,然后又想起太子的嫡亲弟弟公子彘,接着又想起公子平之师,太学祭酒申子,还想起了太子的舅舅南后的哥哥南公来。 这些人都可以在这个时候去劝说太子,然后将太子劝入正途。 想着,陈轸一抬头,正欲再次谏言,却迎上了楚王那冰冷的双眼,以及冷漠的脸色。 陈轸一惊。 自己能想到的事,难道大王能想不到,但现在大王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做,连召见太傅环渊与南公的意思都没有! 大王这是··· 大王坐视龙舒君鼓动太子,这有岂是正常的父亲对儿子的态度,又岂是国君对储君的态度。 这一刻,陈轸突然想到了很多,原本许多他不愿意想的事情,现在,他也想通了。 他想起此刻聚拢在太子身边的那些人,顿时明白了。 想通之后,他本想再次进言,以保全楚王的仁德以及美名。 但,他一想起那些聚在太子横身边的人,又将话咽了下去。 现在已经迟了。 想着,陈轸一脸落寞的拱手叹道:“大王英明!” 熊槐闻言,笑了笑,然后挥手让陈轸退下。 陈轸离去后,熊槐想起陈轸刚刚禀报的,太子横广结贵族豪杰的事情,顿时长长一叹:“太子,寡人可是从来都没有逼你,太子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选的,日后九泉之下,你我父子再见之时,你可不要怪寡人。 因为寡人除了是你的父亲,更是楚王,而你除了寡人的儿子,更是楚国的公子甚至太子,寡人要对楚国负责,而你也需要对楚国负责!” 顿了顿,熊槐又叹道:“老子云:功成事遂,百姓皆曰‘我自然’。此时此刻,寡人已经能体味老子学说三分真意。 可惜···可惜的是,寡人明白的太晚,吃了读书少的亏,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父子失和,其罪在我,不在太子! 日后,九泉之下,若是王后带着子横与子兰来见寡人,那寡人又有何面目再见王后!??” 正文 第一千两百九十九章 陈轸之死 下 另一边,陈轸出了宫城的大门,走了十余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巍巍宫城,叹道:“早死有人埋,晚死路边骸。我可不是昭雎屈原他们,以昭屈两族庞大的势力,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们即便是死了,那也有人替他们收尸,也有人为他们留下血脉。 可是,我陈轸没有,我陈轸终究还是外来者,一个被所有贵族怨恨的外来者。” 说着,陈轸用手扶起自己的胡须,看着那灰白的胡须,笑道:“活到我这把年纪,已经是赚了,赚了,现在是时候该死了,该死了啊!” 说罢,陈轸走到自己的马车旁,上了马车,然后直奔自己的府邸。 翌日。 熊槐才在宋夫人的服侍下用完早膳,便有侍者来报:“大王,刺史令刚刚让人来禀报,说刺史令患病,欲辞去刺史令一职。” 熊槐愣了愣,然后想起昨日的事情,囔囔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病了?!” 说着,熊槐想起陈轸昨日的谏言,知道陈轸已经洞悉了自己的计划。 想着,熊槐不禁冷笑道:“依寡人看,刺史令是得了心病吧。想要借病脱身,哪有这么容易!” 囔囔了两声,熊槐正色道:“传太医去给刺史令治病,至于辞去刺史令一职,寡人不准,等刺史令病好,再担着便是。” 不久后,为陈轸治病太医归来。 “大王,臣已经为刺史令诊断过了,刺史令这是年老体衰,心神枯竭之诊。若是情况好,让刺史令安心静养,刺史令或有两三年可活。 可若是情况不好,那臣就不知道刺史令还有多久时日了。” 熊槐一听,愣了许久,然后长长一叹,对太医摆手道:“退下吧。” 太医舒了一口气,应着:“唯!” 另一边。 太子府中,龙舒君得知陈轸病重的消息,愣了许久,遗憾的叹道:“如今太子大势已成,只能随波逐流,而我也已经功德圆满。本来我已经打算以死来揭开楚王与太子相互攻伐的大幕了。 谁能想到,陈轸却在这个时候病了,而且还病得无法理事了。” 说着,龙舒君感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可能是上天要我看到暴君与太子相攻相伐相杀啊!” ······ 半月后。 熊槐用完早膳没多久,一个侍者快步走来禀报道:“大王,刺史令之孙陈和来报,刺史令病重将死,欲要见大王最后一面,请大王不吝移步。” 熊槐脸色一变,沉吟许久,然后摇头叹道:“传令,备车,寡人要去见刺史令最后一面。” “唯。” 不久,熊槐来到陈轸的床边,看着病床上双眼浑浊,身神两枯,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的陈轸,不禁快步走到陈轸的床前,悲泣道:“陈卿啊陈卿,不久前寡人还见你好好的,还等着你病好了,你我君臣再次同心协力。 但怎知···怎知,转眼功夫,陈卿你就病成这样了。” 说着,熊槐想起自己以前的打算,本想君臣一场,打算带着陈轸一起走的。 但不想,陈轸却是等不及了,要先离他而去了。 想着,熊槐想起陈轸这二十多年来的尽心辅佐,不禁心中一悲,泪水竟控制不住,直接流了出来。 此时,病床上的陈轸,见楚王为自己流泪,立即喘着气笑道:“能见大王为我落泪,臣死也心甘了,不枉臣昔日离秦来楚···” 熊槐闻言,心中的悲伤之意更重了。 接着,他好生安慰了陈轸一阵后,又突然拉着陈轸的手,看着陈轸的眼睛,悲泣的道:“陈卿,若是贤卿不幸,知北涯谁人可继?” 陈轸一愣,连忙微微摇了摇头:“大王,臣心力耗尽,神思枯竭,死之将至,已经不知道谁能接手知北涯了。” 熊槐闻言,用力的握住陈轸的手,难过的道:“贤卿主管知北涯多年,是对知北涯最了解的人,所以贤卿还是为寡人举荐一人吧。” 陈轸闻言,虚弱的挣了挣楚王手中的手,但没有挣脱。 见此,陈轸只得迎着楚王的双眼,应道:“知臣莫若君,大王你知道的。” 熊槐迎着陈轸虚弱的双眼看了几眼,见陈轸始终面色从容,便自责道:“贤卿到了这个程度,寡人还在咨询贤卿国事,这是寡人的不是,是寡人的过错啊!” “这是大王对臣的信任,也是臣的荣幸!”陈轸微微一笑,而后,他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然后紧紧盯着熊槐道:“大王,你我君臣数十年,臣亦知道大王的志向,远非先王所比。 所以,臣临死之前,想请大王答应我一个请求,也让臣为大王尽最后一份力。” 熊槐闻言,快速拭了拭双眼,然后泪眼朦胧地应道:“陈卿请讲,寡人必不会不应。” 陈轸一听,笑道:“这几十年来,臣靠着大王信任,建立不少功勋,承蒙大王不弃,封我于临湖,享受四千户百姓的供奉。 今臣将死,想将临湖交还大王,还请大王恩准。” 熊槐一听,立即摇头道:“陈轸何出此言,临湖四千户百姓,这是贤卿你应得的。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寡人之宝也,寡人岂能以人死而收地,为世人所笑。” 说着,熊槐看着陈轸道:“贤卿请放心,即便贤卿不在了,寡人也不会忘记你我君臣之情的!” 陈轸闻言,一脸难受的看着熊槐,坚定的道:“大王,臣求你了,看在你我数十年君臣的情分上,让臣再为大王效最后一次力!” “这···”熊槐一脸难色,但看着陈轸坚持的目光以及枯槁的面容,心中不忍,终究还是答应下来,当着病房中陈轸子孙的面,开口道:“既如此,那寡人就答应贤卿。卿之临湖君封号保持不变,收回临湖封地,转为食邑封君,另加赐四千户,享食邑八千户。” 陈轸一听,微微一笑,然后眼睛一闭,气若游丝地道:“谢大王!” 熊槐见此,又轻唤了陈轸两声,见陈轸始终没有回应,便安抚了陈轸的子嗣几句,然后离开陈府回宫。 熊槐走后,良久,陈轸突然睁开眼睛,召来自己所有的子嗣,吩咐道:“我死后,大王必有恩宠,让我陪葬于大王陵寝之侧。 彼时,尔等切记,向大王请命,请求去大王陵寝处为我守孝三年。 切记···切记···” 当夜,陈轸死。 次日一大早,熊槐刚起床就得到陈轸之孙陈和前来报丧的消息,得知陈轸已于昨夜病死。 接着,熊槐沉默了一下,悲伤的道:“传诏,追封临湖君陈轸为临湖侯,以诸侯之礼下葬,葬于寡人陵寝之侧,让临湖侯为寡人陪葬。” “唯。” “传诏,让临湖侯嫡长子继承临湖君爵位。” “唯。” “传诏,刺史令临湖侯陈轸病死,让左司马邓陵光接替刺史令一职,升郢都守景阳为左司马,升江东守庄蹻为右司马。” “唯。” 其后,陈轸之子临湖君陈庸,上书请求按照古礼为陈轸守孝三年。 熊槐许之。 正文 第一千三百章 淮水之畔 陈轸死亡的消息传出后,寿春城中的群臣贵族无不感叹,同时也无不心中一松。 陈轸跟楚王是一辈人,陈轸的年纪还要比楚王稍长,现在,陈轸老死了,楚国又死了一个老头子,死了一个楚王的亲信。 为国悲叹者有之,为楚王而叹者有之,高兴庆贺者亦有之。 但无论是哪种人,凡是知道知北涯的探子头领死亡后,全都感到自己头上的压力微微一松。 太子府。 太子横得知陈轸病死,然后楚王立即任命左司马邓陵光接替刺史令一职后,目光更加冷了。 他还记得,上次叶郡守昭滑死的时候,父王可是召见朝中重臣商议继任的人选了。 但是,现在,陈轸病死后,父王却立即直接任命刺史令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父王根本就没有想过放权给自己,这说明父王根本就没有真的打算颐养天年。 否则,若是父王真的有心让自己主持大局,甚至即位,那就应该让自己接管知北涯! 如是种种,无不表明,自己已经成为父王的弃子,早晚有一天会被废除太子之位,然后贬斥偏远之地做个封君。 想着,太子横的心顿时更冷了。 不久后,太子横来到陈轸府上,送上祭品拜祭陈轸后,稍稍安慰了临湖君等人后,便立即离去,返回太子府。 路上。 太子横正在车中闭目眼神,突然,马车一顿,太子横一惊,睁开眼正欲询问,却听到驾车的潘君禀报: “太子,公子彘求见。” “子彘!?”太子横一怔。 自从母亲南后病故后,太子横一向对他这个嫡亲弟弟痛爱有加,无论是公子彘居住在王宫时,还是搬出王宫后,公子彘去太子府都不用通传,便可以直接入内的。 但现在,公子彘不去他府上,却在半道上拦他的马车。 太子横若有所思,然后他又想起来,公子彘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他府上走动了。 想着,太子横沉声道:“请公子彘上车!” “诺。” 半个时辰后,太子横与公子彘来到淮水之畔的一个小亭。 太子横东向坐,公子彘坐在太子横对面,二人之间的案上已经摆满酒肉。 此时,公子彘举杯敬酒,太子横微微颔首,然后一饮而尽。 放杯,太子横看着面前尚显稚嫩的公子彘,笑道:“子彘,今日怎有闲情请为兄来这淮水边观景饮酒啊!” “让兄长见笑了。”公子彘微微一笑,然后拱手道:“彘请兄长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兄长出手相助。” “哦!”太子横闻言,看着公子彘露出好奇之意,他想不出,现在的公子彘有什么事需要求他的。 此时,公子彘笑道:“兄长,彘出宫立府已久,每日除了读书,便无所事事。故,彘静极思动,欲求取上大夫一职,还请兄长相助。” 太子横脸色一沉,训斥道:“胡闹,上大夫一职是现在的你可以求取的吗?你现在还未满十七,正是用心读书之时,你不好好的跟着左徒求学,却好高骛远想要获取上大夫的职位,简直是本末倒置。” 说着,太子横感觉自己语气有些重了,又立即安慰道:“子彘,你是父王的儿子,是我的弟弟,身份尊贵,只要你学有所成,稳步前进,区区一个上大夫算得了什么,令尹才是你的目标啊!” 公子彘闻言,笑嘻嘻道:“既如此,那彘想请兄长助我,我想做令尹。” “啪!” 太子横见公子彘得寸进尺,猛地一拍桌案,大怒道:“子彘,何出如此妄言,你以为就凭你现在的才能,能肩负的起令尹的重责吗。” 说着,太子横压了压心中的怒火,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树林道:“子彘,你看那边的乔木林,林中之树,虽都是乔木,但是,当乔木初长,树高三尺之时,人们就使用它,这就叫夭折。 如果乔木长到十尺,人们才使用它,这就叫柴薪。但如果等乔木长到十丈,等乔木成才,那乔木就是栋梁。” 说着,太子横看着公子彘,语重心长的道:“子彘,易云: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九五,飞龙在天。 为兄不是拒绝你,而是希望能趁着年轻,多长学问,多增长见闻,在你这个年纪,干你应该干的事情,而不是在错误的时间做错误的事情。” 公子彘闻言,若有所思的道:“兄长的意思彘明白了。” 说着,公子彘右手一指,指着滚滚东去的淮水道:“就好比这淮水一般,只要淮水能顺着这可见有明显的河道走,不急不缓,不多不少自然就能东流入海,以成其大,成其深,成其高,顺天应人,此之谓天命。 可是,若是淮水太急太多,就会冲毁河岸,不仅伤人必众,而且还会水流入田,日晒风吹,转瞬而枯。 若是淮水太缓太少,日晒风吹,便会中道枯竭,同样伤人必众。” 说到这,公子彘拱手道:“这淮水就好比人一样,顺势而为,不急不缓,自然就能归流成海,百世不竭。 兄长,你说彘说的对吗!” 太子横愣了愣,他听明白,公子彘这次根本就不是来求取官职的,而是来劝说他的,劝他不要广结贵族,大造声势的。 想着,太子横看着公子彘愣了数下。 公子彘之前不见身影,现在又卡在陈轸病死的时候来劝说他这是何故? 太子横默默一叹,现在的时局,以及刚刚那番话,似乎不像是未满十七的人能看出来,能说出口的。 公子彘的背后,必然有其师左徒屈原的影子。 所以,屈原这是担心自己声势浩大,担心自己会影响新法,所以让公子彘来劝说吗? 呵呵! 无耻小人! 想到这,太子横又看了一眼公子彘,并没有再斥责他,而是站起来,走到公子彘身前,在公子彘期待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子彘,你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情不明白,不知背后深意。所以,回去后,好好读书,还要自己好好思考,不要人云依云。” 说罢,太子横转身离去。 太子横走远后,公子彘看着远处的马车,长叹道:“兄长,彘虽年幼,但许多事情已经明白,是你自己的双眼被欲望和恐惧蒙蔽了,是你自己没看清楚啊!” “唉~~”公子彘摇了摇头,然后出了小亭,吩咐道:“驾车,回左徒府。” 不久后,熊槐得到太子横与公子彘在淮水边相会的消息。 沉吟许久后,熊槐叹道:“左徒···子彘啊···”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齐国伐宋 齐国临淄。 齐王地听到周最的禀报,大喜道:“陈轸那个老匹夫病死了,这实在太好了,寡人现在又少了一个心腹之患啊。” 笑着,齐王地又问道:“相国,楚国龙舒君现在如何?寡人之前听说他已经被楚太子引为上宾了,但又听说他为了离间楚王与楚太子,行事十分高调,他可曾泄露身份?” 周最摇头道:“大王,臣得到消息,龙舒君目前为止还未泄露身份。” 说着,周最迟疑道:“可能是因为陈轸病重的缘故,所以之前那段时间,楚国知北涯的探子出现了混乱,这才没有发现龙舒君的真实身份。” 齐王地哈哈一笑:“相国说是因为陈轸的缘故,但寡人看来未必吧。这两年来,寡人前前后后给龙舒君送去两万金,这么一大笔钱,楚国却丝毫无知。 由此可见,楚国知北涯也不过如此。” 周最闻言,虽然心知这是楚国寿春遭遇战乱,又碰上迁都的缘故,但他并没有反驳,而是敬佩的拱手道:“大王圣明。” 齐王地大笑道:“相国,既然龙舒君身份还未暴露,那稍后相国再给龙舒君送去万金,让他加大离间楚王父子的关系,最好让楚王父子变得跟宋王父子一样。” “唯。” “相国,既然如今各国皆已答应伐宋,而楚国那边又出现混乱,至此天赐良机,该出兵伐宋了。” “唯。” 一月后。 楚国寿春,王宫。 新任刺史令邓陵光禀报道:“大王,齐国急报,不久前,齐王以大将触子为将,率二十万齐军,以及鲁卫等五万属国联军,兴师伐宋。 同时,燕赵魏三国纷纷进行响应。 其中,燕王以大将张魁为将,率两万燕军南下,自带粮草,助齐伐宋。而赵王则以大将军赵袑为将,率五万赵军,出兵伐宋。魏王则以将军魏齐为将,率两万魏军攻打宋国。” “终于轮到宋国了。”熊槐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道:“之前齐国伙同五国伐秦,而后两次伐魏,一度伐赵,后伐燕,现在又开始出兵伐宋,天下各国,除了韩国,其他国家基本上都被齐王地攻伐了一次,甚至不止一次啊。” 此时,邓陵光又禀报道:“大王,还有一个消息,齐相周最用自己影响力,已经派人说服二周投靠齐国。 不久前,韩王几瑟派人向西周公与东周公征粮,结果,二周自持背后有齐国,因此拒绝了韩王,并驱赶了韩王使者。 韩王得知,大怒,但因为齐国势大,不敢公然逼迫二周。” “嗯?”熊槐一怔,他没想到韩国与二周也闹矛盾了。 接着,邓陵光又道:“大王,最近监视江城子的人发现,江城子得到了一大笔金钱,探子顺藤摸瓜,发现资助江城子的人,乃是齐国的人。 所以,臣有理由相信,之前寿春谣言四起,可能也是齐国在背后出力。” 熊槐冷冷一笑:“呵呵!齐王地此刻正在准备率领各国攻打宋国,不来巴结寡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来挑拨寡人。真当寡人老糊涂了,真当寡人是吃素的吗?岂不闻虎老于威在!” 邓陵光闻言,只是挺直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 熊槐喷了齐王地两句后,见邓陵光既不符合又不劝阻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便意兴阑珊的停了下来,然后叹道:“算了,寡人大度,不跟齐王地计较。” 说罢,熊槐吩咐道:“继续保持对齐国的关注,至于齐国对我楚国的小动作,暂时不予理会。” 又数日,宋国使者,太子贞之子公子服来。 宫中。 公子服拱手道:“大王,昔日寡君听说公子富贤,欲重礼聘以为相,只是正巧遇到公子富成婚,这才耽搁了。 如今公子富已经成婚,也已经安排好封地松阳的事宜,并重新回寿春用事。 是故,敝国欲再提前事,重礼请公子富前往宋国为相,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熊槐摇了摇头:“楚宋亲近,而公子又是宋夫人的兄长,按说公子亲自来请,寡人不应拒绝才是。 但,上次太子来时,寡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太子还未即位,只要暗中私通齐国的宋王还在位,那我楚国绝不会干预齐宋之事。” 公子服急道:“大王,如今四国联军来袭,寡君已经完全人清了齐国的狼子野心,绝不会再做出向齐国媾和的事情。 而且,寡君已经许诺,只要公子富去了商丘,那宋国必将全部托付家父以及公子富,寡君绝不插手。 请大王明鉴,再续楚宋之好!” 熊槐摇了摇头。 公子服再道:“大王就算不为宋国考虑,也请大王为楚国考虑一二。齐国乃残暴之国,已经将周围的所有国家全都打了一遍,就剩下楚宋两国还没有臣服。 若是我宋国兵败国削,沦为齐国属国,那下一次,齐国必将再次纠集起七国大军,围猎楚国。 彼时,大王还岂能安坐于此。” 熊槐冷笑道:“之前寡人遭到各国三次围攻,可曾有过任何畏惧,若是齐国敢来,那寡人就与七国联军在淮水上再战一场。” 说着,熊槐挥了挥手:“公子回去吧,寡人信不过那个朝盟夕叛的宋王。” “···”公子服见状,最后只能失望的返回宋国了。 宋国。 宋王与太子贞得到楚国不会出兵救援的消息后,全都心中一慌。然后,父子俩相互埋怨了一阵后,又不得不再次面对以齐国为首的四国大军。 此时,宋王指着地图道:“此次四国之兵来,其兵锋直指我宋国要地陶城。所以,寡人打算将主力聚集在陶城以应敌军。” 说着,宋王看着太子贞道:“寡人的大军之前几经大战,士卒疲弱,难以守住陶城。是故,寡人觉得应该要从南部调五万大军前往陶城驻守。” 太子贞看了看地图,陶城北部是魏国,东部不远处便是齐国,乃是宋国战略要地,也是宋国最富庶的地方。 一旦陶城失守,那么四国联军将会直接挥师南下威胁都城商丘。 虽然陶城对宋国重要,但是如果他派去陶城的五万大军被他父王吞了,那他必将失去安身立命之本。 想着,太子贞立即开口道:“五万大军太少,我决定最起码需要从南部调十万大军去陶城。” 宋王一听太子贞不惜血本也要守住陶城,除了难以置信外,更多的是有一些感动,有一些激动,看着太子贞笑道:“太子此言当真?” 太子贞点头道:“当真,不过,防守陶城的将领,需要是我宋国首屈一指的大将臧子。” 宋王一听太子贞举荐他的党羽臧子,顿时脸色一沉:“不行,臧子乃我宋国首屈一指的大将,需要坐镇商丘总揽大局。至于陶城,我宋国大将曹斌可守。” “曹斌不行。” “臧子更不行。” “如果臧子不守陶城,那南方大军就不会北上。” 宋王大怒:“宋国战败,对太子你有什么好处?” 太子贞:“···” 宋王见太子贞不出声,怒道:“若是南方的大军不来,那寡人将割北部东部包括陶城在内的三百里地给齐国,以向齐国求和。” 太子贞大怒道:“若是如此,那我将率领治下之臣民投靠楚国,愿为楚国之封君。” 宋王一僵:“逆子···” 太子贞看着宋王默不作声。 父子二人僵持了一阵后,最后宋王妥协,以彭城为代价,换取太子贞麾下的五万大军北上。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魏弃河东 楚国,寿春王宫。 邓陵光面无表情的禀报道:“大王,探子来报,齐燕鲁卫等国二十七万已经兵围陶城,而宋国则派大将曹斌率十五万大军驻守陶城。 同时,赵魏两国七万联军,从大梁东进,攻打宋国西北诸城。而宋国则坚壁清野,依托城池,节节抵抗,以拖延赵魏联军的步伐。” 熊槐闻言,并没有太多在意宋国的事情,而是问道:“最近广信君田文在干什么?” 邓陵光拱手道:“回大王,自从齐国出兵伐宋后,广信君便开始在寿春城大肆传播齐国威胁论,说是一旦宋国屈服,那齐国就会联合各国围攻我楚国。 并且,广信君这段时间,还在频频游说令尹、柱国以及太子,试图说服他们支持出兵救援宋国。 同时,宋国听说了广信君的事迹后,便赠予了广信君黄金百镒为谢,同时派出使者再来我楚国求援。” 熊槐皱眉道:“怎么?广信君就只在我楚国散布齐国威胁论吗?难道他就没有去三晋燕国散布谣言?” “回大王。”邓陵光摇了摇头:“因为广信君失去了薛地的财富,所以现在广信君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加上最近广信君门下食客又增加到近千五百人,所以,广信君没钱再大肆传播谣言了。” “嗯?”熊槐一怔:“寡人之前可是才送给广信君万金,他怎么这么快就没钱了。” 邓陵光应道:“大王,广信君之前拿前后,大部分都用来在各国鼓吹大王贤明,以及散布齐国威胁论上。再加上广信君为人奢侈,门客众多,所以,广信君早就没钱了。” 熊槐愣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再给广信君送去万金。” ··· 不久后,邓陵光带着万金黄金来到田文府上。 “广信君,最近齐国伙同赵魏燕鲁卫邾等国围攻宋国,这令大王很苦恼。一旦宋国屈服齐国,那齐国的实力范围就将扩张到淮水北岸。 强大的齐国雄踞淮北,对我楚国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田文一听,大喜道:“刺史令,难道是大王准备出兵救宋了吗?” “不然。”邓陵光摇头道:“如今赵魏燕三国全都臣服齐国,与齐国结盟,甚至这次齐国伐宋,燕国还派出两万大军,自带粮草,千里迢迢的无偿帮助齐国伐宋。 如今齐国有这些盟友在,我楚国贸然出兵,胜算太小,大王可不会为了宋国而牺牲自己的名声。” 田文一僵。 此时,邓陵光拱手道:“大王听说广信君在魏国有极高的声望,也在赵国有很多人脉,所以,大王欲请广信君出面,说服赵魏两国背弃齐国。 同时,楚王也派人去燕国,让在燕的谷阳君游说燕国背弃齐国。 一旦三国背弃齐国,那齐国必定声势大衰。” 田文点了点头,想要答应却又些为难的道:“大王的意思,臣已经明白了,但是···这个···” 邓陵光笑道:“大王也知道广信君的难意,所以,大王特让在下来,赠予广信君万金。” 田文一听,立即大喜的应道:“请刺史令回复大王,还请大王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说服赵魏两国背弃齐国。” 等邓陵光一走,田文立即吩咐道:“传令,立即派人携带三千金去齐国,让齐国大臣游说暴君田地,就说齐国伐楚伐秦伐赵伐燕伐魏伐宋,已经将天下各国都得罪了一遍,继续炫耀武力攻伐宋国,对齐国不利,请齐王退兵。” “诺。” “传令,立即派人携带五千金去三晋,散布齐国威胁论,就说齐国迫使宋国屈服后,下一个攻打的目标,不是赵国就是魏国。 还有,让人游说赵王魏王,就说齐国这次并没有真的打算攻打宋国,而是打算借赵魏两国之力削弱宋国,然后用宋国削弱赵魏两国。直到最后,齐王会在赵魏宋燕等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再接受宋国臣服,并离间宋国与三晋的关系。” “诺。” “传来,从府中拿出一千金,继续在寿春城中鼓吹齐国威胁论,游说大臣赞同出兵救宋。” “诺。” 不久,熊槐听说田文不仅派人去三晋散布谣言,而且还在寿春城中到处散布齐国威胁论后,愣了愣,然后又没再管他。 秦国咸阳。 此时,秦王荡看着自己身前的右丞相司马错以及左丞相魏冉道:“之前秦齐两国联合伐魏,寡人破安邑取绛都,大败魏军,魏国震恐。 但是,寡人辛辛苦苦打趴下的魏国,却被大战数月劳而无功的齐国拿走了,寡人耻之。 现在齐国又伙同赵魏燕等国伐宋,无暇顾及魏国,所以,寡人打算再次兴兵伐魏,给魏国一个教训。” 司马错与魏冉闻言,异口同声道:“大王,臣愿为大王分忧。” 秦王荡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魏冉道:“寡人知道左丞相对魏国比较熟悉,这次出兵伐魏的事情,还是拜托左丞相了。” “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会为大王雪耻,给魏国一个教训。” 楚国寿春城。 这一日,邓陵光进宫禀报道:“大王,魏国传来消息,不久前,秦国派丞相魏冉为将,率十万大军攻打魏国。 结果,魏国以实力不足,放弃了河东所有地区,然后退守上党。 是以,秦国轻取蒲阳等二十三城,并驱赶蒲阳百姓回魏国。” 熊槐一听这个消息,不禁愣了愣。 他本以为之前魏国响应齐国伐宋,却只派出了区区两万军队,而且将主将倪良留在国中。这是因为魏国要防备秦国,结果,魏国直接放弃了所有河东的土地。 想着,熊槐令人将地图展开一看,却见魏国失去蒲阳等地后,就只剩下上党一地与秦国接壤了。 而更关键的是,上党之地易守难攻,且还被赵魏韩三国瓜分。 秦国攻上党一地,必将面对三晋合力。 如此一来,魏国就从秦国的泥潭中抽身而出,暂时再也不用担心秦国的攻击了。 想着,熊槐笑道:“好魄力,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虽然魏国失去了整个河东,但也获得了喘息之机,看来魏国还是有能人的,而且魏王遫也比他爹强多了。” 说罢,熊槐又将目光转向韩国:“现在秦国已经无法直接进攻魏国,而攻打我楚国以及赵国的道路又太崎岖,剩下的,秦国就只有韩国这一个目标了。 所以,接下来秦国的所有压力全都落在韩国身上了,韩国能顶住秦国吗?” 说着,熊槐吩咐道:“贤卿,多派探子去韩国,接下来,秦国必定会对韩国动手。一旦秦国动手,立即让我们的人鼓动韩王向齐国求援。” 邓陵光应道:“是,大王。” “还有,开始联系齐国那边与我们交好的大臣,一旦韩国求援,立即全力鼓动齐王出兵救韩,让齐王将秦国出关的唯一通道堵上。” “唯。” “此外,传讯给左徒屈原与广信君田文,让他们也联系他们在齐国的好友,让他们游说齐王,让齐王对秦国保持警惕。” “唯。”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秦国伐韩 秦国咸阳。 秦王荡心有不愈的道:“之前,寡人出兵伐魏,本欲屈服魏国,但魏国宁愿放弃河东,也不愿向寡人屈服,寡人恨之。 但现在,魏国退往东部,寡人虽想再给魏国一个教训,但中间隔了一个韩国,出兵一事困难重重。” 说着,秦王荡看着司马错与魏冉道:“不知那位贤卿可否为寡人屈服韩国,为我秦军打通前往东方的道路。” 二人闻言,魏冉没有开口,而司马错立即拱手请命道:“大王,臣愿往。” 此时,魏冉开口道:“大王,不可,右丞相声名在外,若是丞相前往,韩国必惧,然后以举国之力保宜阳,并向赵魏楚等国求援。 宜阳此城,城高池深,且兵精粮足,器械充裕,若是韩国一味坚守,我秦军虽然勇烈,即便付出伤亡过半的代价,也未必能攻克宜阳。 而且,韩王与楚王有父子之情,若是韩王向楚王求援,一旦楚王调停,不知大王如何自处。 所以,臣以为若大王欲臣服韩国,则右丞相以及臣都不便领兵出战。” 秦王荡一怔,仔细想了想,发现攻打韩国果然比魏国要复杂许多。 一则韩国元气犹在,二则韩王几瑟与楚王关系亲厚,一旦韩国向楚国求援,那楚国有极大的可能会出兵干预。 这样一来,不仅会破坏秦楚两国的友好关系,而且也可能导致伐韩失败,甚至还会导致韩国更加亲近楚国。 想着,秦王荡看着魏冉道:“不知左丞相有何计策,能助寡人臣服韩国以及魏国。” 魏冉立即应道:“大王,臣之愚见,我秦国可以立即派人去游说韩王,就说大王欲伐魏,希望韩国借道于秦,并出兵协助秦国。 韩国与魏国亲厚,必不肯借兵借道,如此,那大王便可出兵伐韩。 只要大王派出合适的将领,合适的大军,则韩国必定不会立即向楚国求援。 然后,只需我秦军大败韩军,则韩国可擒。” 秦王荡笑着问道:“不知贤卿以为,合适的将领是谁?合适的大军又是多少?” 魏冉拱手道:“大王,将军白起精通兵法,熟于战事,单论用兵之道,可与名将吴起相提并论。” 说着,魏冉拜倒:“臣愿保举将军白起为将。” 秦王荡看了看魏冉,他对魏冉将白起比之吴起有些不以为然,认为魏冉在吹牛,不过,他也知道魏冉与白起的关系,这两人关系太亲厚了。 魏冉提拔白起于行伍之间,又将嫡女相嫁,这关系简直亲密到了极点。 不过,按照秦国传统,为了避免将相失和,秦国的领军大将,不是丞相自己,就是由丞相举荐大将出征,魏冉举荐白起也没错。 想着,秦王荡看了看右丞相司马错后,点头应道:“可,那就以白起为将。” 说着,秦王荡又问道:“那丞相以为需要出兵多少。” 魏冉笑道:“那就要看大王的意思了。 若是大王只想让韩国表面屈服并借道,那只需五万大军足以。若是大王想换个韩相,那么就需要十万大军。 若是大王想要让韩国臣服,那么就需要十五万大军。若是大王还想要魏国以及二周,那就需要二十万大军。” 秦王荡闻言,哈哈一笑。 一月后。 楚国王宫。 邓陵光禀报道:“大王,不久前秦王以韩王拒绝秦国借道伐魏为由,以秦将白起为将,出兵五万攻韩。” “白起!五万秦军?”熊槐一怔。 他算到了秦国会出兵伐韩,但他没算到秦国会这么伐韩。 白起杀神人屠的名号,他也是知道的,但是区区五万秦军,这能干成什么事? 以韩国宜阳城的规模,五万秦军绕宜阳城两圈就用完了,如何能打痛韩国并迫使韩国臣服。 想了想,熊槐猜不透秦王的算盘后,问道:“现在韩国那边是怎么应对的?” 邓陵光应道:“回大王,韩国上下皆以为秦国派一将军来,这是秦王恼怒,只是想找回面子,攻下一两座小城,就会收兵回国的。 所以,韩王下令,以韩将暴鸢为将,率五万韩军以抗秦军。” 熊槐一怔,问道:“韩王没向赵国或者魏国,甚至是寡人还有齐国求援?也没让人居中调停?” “回大王。”邓陵光应道:“韩国上下一听五万秦军来,便没提求援事,也没提调停事,他们自信能击退这支秦军” “哦!”熊槐点了点,然后再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估计,可能,大概,这次韩国完了。” 顿了顿,熊槐吩咐道:“继续关注韩国那边,并联系各国大臣。” “唯。” 数日后。 熊槐一大早起来,才在宋夫人的服侍下穿戴好衣冠,此时,一个侍者匆匆走了过来,并禀报道:“大王,工尹已齿之孙来报,昨夜工尹薨。” 熊槐一怔,沉吟许久,叹道:“备车,寡人欲送先生最后一程。” “唯。” 太子府。 太子横看着前方的群臣道:“孤刚刚得到消息,工尹于昨夜无疾而终,父王得到这个消息,并未立即宣布工尹的人选,而是去工尹府上拜祭。 以孤对父王的了解,父王这次一定会召见群臣众议工尹人选,不知诸位以为孤应该推举何人?” 话音一落,州侯立即开口道:“太子,潘君贤能,管理太子府井井有条,从未出错,臣以为潘君可以做工尹。” 太子横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州侯,又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潘君,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也希望潘君能获取工尹之位,工尹不仅掌管楚国工事,手中有大量的工匠奴隶,而且还是有兵权的。 更重要的是,楚国的五色石,娲皇纸等神器,也全都是由工尹掌握的。 若是潘君能担任工尹,那他必将势力暴涨,并从此不用为钱财发愁。 但,他心中很清楚,父王肯定不会选择潘君的。 想着,太子横摇头安慰道:“孤虽然知道潘君贤能,但是这次选择工尹人选的决定权还是在父王手中。 而潘君从未接触工事,父王用人以能授职,即便孤推荐君,君也未必能获得工尹一职。 就跟不久前孤举荐襄阳守叶巡为叶郡守一样。” 众人一听叶郡守的事情,全都皱了皱眉头,然后不在随意推荐人选。 秦国咸阳。 秦王荡心有不愈的道:“之前,寡人出兵伐魏,本欲屈服魏国,但魏国宁愿放弃河东,也不愿向寡人屈服,寡人恨之。 但现在,魏国退往东部,寡人虽想再给魏国一个教训,但中间隔了一个韩国,出兵一事困难重重。” 说着,秦王荡看着司马错与魏冉道:“不知那位贤卿可否为寡人屈服韩国,为我秦军打通前往东方的道路。” 二人闻言,魏冉没有开口,而司马错立即拱手请命道:“大王,臣愿往。” 此时,魏冉开口道:“大王,不可,右丞相声名在外,若是丞相前往,韩国必惧,然后以举国之力保宜阳,并向赵魏楚等国求援。 宜阳此城,城高池深,且兵精粮足,器械充裕,若是韩国一味坚守,我秦军虽然勇烈,即便付出伤亡过半的代价,也未必能攻克宜阳。 而且,韩王与楚王有父子之情,若是韩王向楚王求援,一旦楚王调停,不知大王如何自处。 所以,臣以为若大王欲臣服韩国,则右丞相以及臣都不便领兵出战。” 秦王荡一怔,仔细想了想,发现攻打韩国果然比魏国要复杂许多。 一则韩国元气犹在,二则韩王几瑟与楚王关系亲厚,一旦韩国向楚国求援,那楚国有极大的可能会出兵干预。 这样一来,不仅会破坏秦楚两国的友好关系,而且也可能导致伐韩失败,甚至还会导致韩国更加亲近楚国。 想着,秦王荡看着魏冉道:“不知左丞相有何计策,能助寡人臣服韩国以及魏国。” 魏冉立即应道:“大王,臣之愚见,我秦国可以立即派人去游说韩王,就说大王欲伐魏,希望韩国借道于秦,并出兵协助秦国。 韩国与魏国亲厚,必不肯借兵借道,如此,那大王便可出兵伐韩。 只要大王派出合适的将领,合适的大军,则韩国必定不会立即向楚国求援。 然后,只需我秦军大败韩军,则韩国可擒。” 秦王荡笑着问道:“不知贤卿以为,合适的将领是谁?合适的大军又是多少?” 魏冉拱手道:“大王,将军白起精通兵法,熟于战事,单论用兵之道,可与名将吴起相提并论。” 说着,魏冉拜倒:“臣愿保举将军白起为将。” 秦王荡看了看魏冉,虽然他对魏冉将白起比之吴起有些不以为然,认为魏冉在吹牛,但他也知道魏冉与白起的关系,这两人关系太亲厚了。 魏冉提拔白起于行伍之间,又将嫡女相嫁,这关系简直亲密到了极点。 不过,按照秦国传统,为了避免将相失和,秦国的领军大将,不是丞相自己,就是由丞相举荐大将出征,魏冉举荐白起也没错。 想着,秦王荡看了看右丞相司马错后,点头应道:“可,那就以白起为将。” 说着,秦王荡又问道:“那丞相以为需要出兵多少。” 魏冉笑道:“那就要看大王的意思了。 若是大王只想让韩国表面屈服并借道,那只需五万大军足以。若是大王想换个韩相,那么就需要十万大军。 若是大王想要让韩国臣服,那么就需要十五万大军。若是大王还想要魏国以及二周,那就需要二十万大军。” 秦王荡闻言,哈哈一笑。 一月后。 楚国王宫。 邓陵光禀报道:“大王,不久前秦王以韩王拒绝秦国借道伐魏为由,以秦将白起为将,出兵五万攻韩。” “白起!五万秦军?”熊槐一怔。 他算到了秦国会出兵伐韩,但他没算到秦国会这么伐韩。 白起杀神人屠的名号,他也是知道的,但是区区五万秦军,这能干成什么事? 以韩国宜阳城的规模,五万秦军绕宜阳城两圈就用完了,如何能打痛韩国并迫使韩国臣服。 想了想,熊槐猜不透秦王的算盘后,问道:“现在韩国那边是怎么应对的?” 邓陵光应道:“回大王,韩国上下皆以为秦国派一将军来,这是秦王恼怒,只是想找回面子,攻下一两座小城,就会收兵回国的。 所以,韩王下令,以韩将暴鸢为将,率五万韩军以抗秦军。” 熊槐一怔,问道:“韩王没向赵国或者魏国,甚至是寡人还有齐国求援?也没让人居中调停?” “回大王。”邓陵光应道:“韩国上下一听五万秦军来,便没提求援事,也没提调停事,他们自信能击退这支秦军” “哦!”熊槐点了点,然后再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估计,可能,大概,这次韩国完了。” 顿了顿,熊槐吩咐道:“继续关注韩国那边,并联系各国大臣。” “唯。” 数日后。 熊槐一大早起来,才在宋夫人的服侍下穿戴好衣冠,此时,一个侍者匆匆走了过来,并禀报道:“大王,工尹已齿之孙来报,昨夜工尹薨。” 熊槐一怔,沉吟许久,叹道:“备车,寡人欲送先生最后一程。” “唯。” 太子府。 太子横看着前方的群臣道:“孤刚刚得到消息,工尹于昨夜无疾而终,父王得到这个消息,并未立即宣布工尹的人选,而是去工尹府上拜祭。 以孤对父王的了解,父王这次一定会召见群臣众议工尹人选,不知诸位以为孤应该推举何人?” 话音一落,州侯立即开口道:“太子,潘君贤能,管理太子府井井有条,从未出错,臣以为潘君可以做工尹。” 太子横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州侯,又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潘君,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也希望潘君能获取工尹之位,工尹不仅掌管楚国工事,手中有大量的工匠奴隶,而且还是有兵权的。 更重要的是,楚国的五色石,娲皇纸等神器,也全都是由工尹掌握的。 若是潘君能担任工尹,那他必将势力暴涨,并从此不用为钱财发愁。 但,他心中很清楚,父王肯定不会选择潘君的。 想着,太子横摇头安慰道:“孤虽然知道潘君贤能,但是这次选择工尹人选的决定权还是在父王手中。 而潘君从未接触工事,父王用人以能授职,即便孤推荐君,君也未必能获得工尹一职。 就跟不久前孤举荐襄阳守叶巡为叶郡守一样。” 众人一听叶郡守的事情,全都皱了皱眉头,然后不再随意推荐人选,免得举荐不成,还让太子心中不满,更不能让太子声名受损。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竹鸟之飞 此时,龙舒君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太子,臣推荐一人,此人曾多次领兵出征,数有功勋,大王曾称赞他贤能。 而且,之前江淮叛乱,他面对叛军的围攻,始终坚守对大王的忠诚,始终坚守城池,直到大王援军杀到。 若是太子推荐这人,那凭他的忠诚与贤能,大王必定允诺。” 太子横迟疑道:“先生说的可是新任钟离君,钟离玳。” “正是此人。”龙舒君点了点头,然后拱手道:“太子,钟离君乃是江淮一带的大封君,也是江淮贵族的核心人物,在江淮贵族中的地位,仅次于渤海君昭浪,若是太子能将钟离君拉拢过来,必定大有助益。” 太子横闻言若有所思。 因为郑袖的缘故,还有因为他亲近江汉贵族的缘故,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他频频接纳那些曾经反叛的江淮贵族,所以导致现在江淮贵族中的主流封君,比如渤海君昭浪以及钟离君玳等人,都跟他不怎么对付。 若是他这次能举荐钟离君,即便不成,也能好钟离君,将钟离君打上自己的烙印,并离间父王与钟离君的关系。 若是成了,也可拉拢钟离君,并缓和他与江淮贵族的关系。 只是,这其中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钟离君一向中立,对于他的是好与拉拢,钟离君是否会领情,而不是怨恨。 想着,太子横快速看了一眼龙舒君,他可是知到龙舒君的身份的,同时也知道当年钟离君坚守城池,给负责围攻钟离的龙舒君以及曲阳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所以,这次龙舒君举荐自己的仇人做工尹,这会不会是伺机报复? 万一龙舒君从中作梗,那他举荐钟离君的行动,极有可能会招致钟离君的敌视乃至报复。 想着,太子横又迟疑起来。 就在太子横犹豫间,一个士卒在外禀报道:“太子,右工公输正求见。” “公输正!”太子横闻言眼睛一亮。 自从两百年前公输般奔楚后,公输家族就凭借优秀的技艺在楚国扎下了根。 两百年来,公输家族已经彻底融入楚国,成为楚国的一大贵族,并常有族人出任工尹。也正是因为公输家在楚国的巨大优势,并有意无意的排挤墨家,所以从墨子及其弟子死后的两百年间,墨家之人甚少在楚国朝廷中出仕。 直到二十多年前,墨家用包括首领在内的八百游侠,用他们的鲜血铺开了在楚国上位的通道。 这几年来,随着墨家日渐受父王宠信,墨家的势力范围不仅伸到了工尹府,还伸到了军队,直到不久前,墨家的势力又伸到了楚国的情报组织。 随着墨家势力的日益庞大,屡屡与墨家作对的公输家,日子也一天一天的不好受。 所以,公输正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一定是来投靠他的,并获取工尹之位。 若是出手帮助公输正,那么,无论成还是不成,都可以获得公输家族的支持,甚至包括公输家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贵族势力。 而现在这个时间段,在墨家势力日渐膨胀的现在,用墨家的老对手来做工尹,一定能限制墨家势力的进一步扩张。 而这,太子横微微颔首,他相信,用公输家贤侄墨家,应该也符合父王的心意的。 想着,太子横微微一笑,然后对群臣道:“诸君,右工来访,孤去接见一下。” 不久,公输正来。 二人寒暄了一阵后。 公输正献上一个已经打开的木盒道:“太子,自从大王下诏奖励发明以来,臣这些年来虽然改进了一些器械,但终究难有惊人的大发明。 臣不才,数年来呕心沥血,终于重新制作出先祖曾制作的木雀。然臣愚钝,不能与先祖比,所制木雀也不能与先祖比,只能在天上飞个数十息。 臣制得此雀,以为木雀并不如墨子所说一无是处,还可以携火攻敌,故愿献木雀于太子,于大王。” 太子横看着木盒中的竹木鸟愣了愣,他当然知道公输般制木鸟的传说,据说那木鸟能在天上飞三天三夜不落地。但,公输般拿着竹鸟向墨子炫耀的时候,却被墨子斥责为无用于人,乃是一玩物,还不如一把种地的锄头有用。 所以公输般被墨子说的无地自容,便亲手摧毁了木鸟。 于是,木鸟这东西,就此失传,尽现于史书传说。 现在,太子横看着盒中的木鸟,又摸了摸,确定不是真鸟,而是真的竹木以及不知名材料所制的竹木鸟后,惊异的看着公输正道:“右工确定这竹鸟能飞起来。” 公输正一听太子横质疑,仿佛遭到侮辱一般,立即从席上跳了起来,然后激动的拱手道:“请太子到院中一观,以证我言非虚,若是欺骗太子,臣甘愿以死谢罪。” 不久后,太子横站在庭院中,看着天上不断煽动翅膀飞翔的竹鸟,被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才怔怔地惊叹道:“真的飞起来了,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说话间,太子横就见竹鸟仿佛力气耗尽一般,张开的翅膀再也扇不动了,然后落在地上。 接着,公输正再次鼓捣了一番,竹鸟再次飞了起来。 然后,太子横的目光再次被竹鸟吸引住了。 过了一会儿,太子横眼中的惊奇之色消散,然后回归竹鸟本身。 这时,太子横突然发现那竹鸟飞行轨迹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毫无规律可循,也不受公输正的操控。 见此,太子横走到公输正身侧,然后迟疑的看着正洋洋得意的公输正道:“右工,这竹鸟飞天,的确惊人,也的确巧夺天工。但你确定这竹鸟能用来攻击敌军大营或者敌国城池,而不是可能会烧到我们自己。” 公输正脸色一僵,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太子横,然后忐忑不安的道:“太子,这竹鸟才制成没多久,还有很多改进的空间,再给臣一段时间,臣一定能控制它的飞行方向的。” “原来还是半成品!”太子横心中了然,然后笑了笑,对公输正道:“好,卿所制竹鸟,虽然尚有瑕疵,但也不失为一利器,稍后孤就去为卿请功,表卿为工尹,还望右工再接再厉,不负卿先祖之名。” 公输正一听,立即大喜的拜道:“谢太子举荐,臣感激不尽!” 太子横送走公输正后,又回到与群臣议事的大厅,然后未与群臣商议,便直接开口道:“孤已经决定,举荐右工为工尹,接下来,若是父王召见群臣商议工尹人选,诸君请一同推举右工。” 众人一听,相互看了看,齐声道:“是,太子。” 此时,人群中的龙舒君,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在心中默默感叹道:“现在的太子,越来越有主见了,越来越难忽悠了。”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若有所思 次日。 熊槐召见朝中重臣。 “诸卿,工尹不幸,寡人甚哀之,但工尹一职,事关重大,不可或缺,不知诸卿有何人选?” 说着,熊槐将目光转向太子横,问道:“太子,不知你以为何人可接替工尹一职。” 太子横见自己父王果然第一个向自己询问,早有准备的他,立即应道:“父王,右工公输正熟知工事,技艺精湛,甚至能够重现昔日公输般所制的木鹊。 儿臣以为右工能,可接替工尹一职。” 太子横话音还未落下,刺史令邓陵光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不可,木鹊一物古已有之,虽极尽技巧,让人叹为观止。 但是,此物于民无用,于国无用,甚至连昔日制作出木鹊的公输子,也以此物无用而毁之。 倘若现在大王以这等无用之物,而重赏右工,并委以重任。 这就是在告诉天下百姓智士,他们的所做所为,即便于民无用,于国无功,也可获得重赏。 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臣担心国中的智士将不再将智力放在发明于民有用,于国有用的地方,而会专研各种极尽智巧,而毫无用处的东西。 智力用之不当,就是没有智力,没有智力,就会导致国家衰弱,国家衰弱,敌国就会来袭,敌国来而我无智能之士以对,必将兵败地削。 此乃亡国之始也。” 这一番话,顿时说得右工公输正脸黑,说得太子横脸色阴沉,同时也将熊槐以及殿中其他人说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熊槐,更是直愣愣的看着邓陵光。 之前,邓陵光年轻的时候,熊槐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卫用,那时候,邓陵光可是一天到晚都挤不出一个字来。 后来,邓陵光做了近卫军的将军,同样也是沉默寡言。 现在,邓陵光做了刺史令,每次来见他,出来汇报消息,其他的也是什么不说。 原本,熊槐以为邓陵光就是一个闷葫芦,是一个能藏得住话守得住秘密的人。 但现在,熊槐发现他错了,原来这个往日的闷葫芦也这么能说。 熊槐心中默默感叹:果然,诸子百家之人,没有一个不能说的。 就在众人震惊间,邓陵光又开口道:“大王,昔日比干见纣王用象箸,乃知亡商者必纣王也,非是纣王用象箸而亡,乃是心意变也。 今右工献木鹊于王,是乱我王心也,是居心不良,意图将我王乃至我楚国引入邪途。 此等居心险恶之人,臣请大王黜之,以正国人之心。” 另一边,公输正一听邓陵光将他打成了祸国殃民的小人,甚至还想将他驱逐,顿时大恐的走到大殿中间,长拜道:“大王,冤枉啊,臣世代为楚臣,虽不肖,但也不致于图谋不轨。臣之所以献木鹊,乃是因为此物有大用,可攻城,可攻敌军大营,乃是战场利器,故而才敢献于大王。” 此时,太子横拱手道:“父王,此木鹊有用无用,口说无凭,何不让右工一试。” 公输正一听,立即感激的看了太子横一眼。 刚刚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楚王宠信邓陵光,连给他展示的机会也不给,然后直接将他驱逐。 若是这样,那公输家就完了,那楚墨的人一定趁机打击公输家,以报公输家两百年来的压制之仇。 此时,熊槐看了看太子横,又看了看公输正,点头道:“可。” “谢大王!”公输正一听楚王许可,心中一松,再拜后,便起身到殿外开始准备。 公输正离开后,殿中群臣开始议论起来,大部分的人都在感叹公输家能让木鹊飞腾的奇技,对接下来观赏充满期待之色。 不久后,公输正再次回到大殿,然后向楚王行礼道:“大王,火鹊已经准备就绪,请大王出殿一观。” “好!”熊槐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带着殿中群臣走到殿外。 一到殿外,熊槐立即看到远处已经摆好了三排十列共三十个帐篷,而帐篷群外五十步远的地方,有十个手持木鹊以及十个手持火把的士卒正站在那。 大致观看了一下,熊槐便知道公输正打算做什么了。 但熊槐什么也没说,而是对身侧不远的公输正吩咐道:“右工,开始吧,寡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昔日公输子的神技了。” 公输正立即应道:“是,大王。” 说罢,公输正立即快步走到士卒不远处,大喝道::“转鹊头。” 十个拿着木鹊的士卒一听,立即开始飞快的转起鹊头来。 而后,公输正在所有士卒停手后,再次开口道:“点火。” 另十个那火把的士卒一听,立即飞快的点燃了长长的鹊尾。 此时,公输正一见十个木鹊尾巴全部被点燃,立即喝道:“放!” 早已忍不住的士卒一听,立即放飞了手中木鹊。 接着,十鹊齐飞,其中三个飞向左边,两个飞向右边,一个飞到了士卒后面。剩下的四个往前飞的木鹊,其中三个飞了三四十步,便因木鹊起火而坠地,只有一个成功飞到了帐篷上方,然后鹊身起火,接着带着浑身火焰掉到一个帐篷上,并成功将帐篷点燃。 看到这,群臣为木鹊飞行惊叹的同时,也露出不屑之色。 此时,公输正快步跑回楚王身侧,然后羞愧的拜倒:“大王,臣······” 另一边,熊槐见木鹊放火十个只成了一个,而且哪一个似乎还是碰运气的,现在右工公输正正羞愧难当的拜倒。 见此,熊槐回头向令尹昭雎问道:“令尹,如何?” 昭雎看了看地上的公输正,然后瞄了一眼楚王另一侧的太子横,应道:“大王,木鹊虽然能飞,但所飞不过五十步,还不如弓箭好使,实在是华而不实,虚有其表。” 说着,昭雎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右工谄媚君王,当重罚。” “不然。”昭雎身侧的唐昧一听,立即反对道:“木鹊虽有瑕疵,但其飞行路线曲折,不像弓箭一样直来直往。 若是能加以改进,让木鹊能朝着固定的区域飞行,并且加快木鹊的飞行速度,以及飞行距离,这将在袭营战事中,收到出乎意料的作用。” 熊槐闻言,若有所思的瞥了唐昧一眼,然后看着公输正道:“贤卿,你说这木鹊可以用来攻城袭营,那不知木鹊制作困难否?” 公输正一听,立即应道:“大王,木鹊虽然精巧,但是制作并不复杂,一个熟练的工匠,一天能制得十余,乃至数十。” “哦,那造价几何?” “回大王,也不贵,比弓弩低,比箭矢高。” “造价如此低廉,想来所需材料也很寻常了!” “大王英明,制作木鹊所需的,全都是寻常的胫角竹木叶,十分寻常。” “好。”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虽然木鹊略有瑕疵,但胜在新颖,还有改进空间,寡人希望右工升任工尹后,能继续改进木鹊,让木鹊飞得更高,更快,更远。” “工尹···”公输正一听,惊喜的看着楚王道:“大王是说···” 熊槐笑道:“贤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楚国工尹了。” 公输正一听,大喜的谢道:“谢大王!” 而就在公输正谢恩的时候,太子横心中一喜,但令尹昭雎却是摇头长叹。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日渐激烈 不久后,公输正从宫中出来,上了马车。 然后想起刚刚殿中邓陵光的横加指责,以及令尹昭雎的不屑一顾,还有柱国唐昧的及时出言,又想起唐昧变法派的身份。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开车,去太子府上。” “诺···” 不久后,随着太子横在令尹昭雎与刺史令邓陵光的双重阻拦下,依然成功举荐右工公输正为工尹的消息传开,顿时在寿春城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原本许多因为太子横举荐叶巡为叶郡守失败,而猜疑楚王与太子关系的人,这一刻,也不再猜疑。 从太子横举荐朝中重臣的事情中,许多人看到了太子横的能量,也有许多人看到了楚王在进一步放权,也有许多人从太子横身上看到了机会。 一时间,许多人都在暗暗期待,期待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太子重视的公输正。 于是,解下来的数天内,众多贵族大臣开始拜访太子横。 随着工尹公输正的投靠,随着国中贵族的投靠,太子横实力暴涨,在朝中的话语权也开始越来越重。 不久,实力大增的太子横,彻底由暗转明,从水下浮出水面,然后一举打破了原本朝中变法派、反对派,中立派三足鼎立的局面,然后将朝中局面变成了太子党与原本的三派四野分立。 而且,随着中低层的官员贵族还在继续向太子横靠拢,太子横的势力也有隐隐压过其他三派的趋势。 ······ 另一边,秦韩两国的战事日渐激烈。 随着白起的大军一直向宜阳推进,奉命击退秦军的韩将暴鸢忍不住了。 “白起这小子实在可恶,本将见他率五万秦军来,本想卖秦国一个面子,让秦王荡有个台阶下,这才按兵不动。 但不想,这白起已经攻下了我韩国五座城池,已经杀到新城下,竟然还不肯见好就收,退兵离去。 既如此,那本将要给他一个教训,好叫他知道,并没每一个叫起的人,都是吴起。” 想着,暴鸢大声下令道:“传我将令,明日三更造饭,四更用饭,五更拔营。诸将士随我迎击秦军。” “诺。” 次日,暴鸢率大军奔袭正在攻打新城的秦军。 结果,秦军虽有准备,但是因为兵力分散,被暴鸢率领的韩军强行破阵,好在两翼救援及时,这才引兵回营。 是役,秦军小负一阵。 战后,暴鸢统计战果后,冷笑道:“白起不过如此!” 说着,暴鸢浑身一松的道:“今日秦军已败,而新城援军已至,想来秦军士气已失,距离退兵之日已经不远了。 啧啧,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撞破南墙,才能认清现实还有差距,这说的就是白起这样的年轻人。” 正感叹着,此时,一个偏将快步走进来,拱手道:“将军,秦将白起以今日将军偷袭,认为将军胜之不武,是以邀将军明日在新城外会战,一决雌雄。” 暴鸢闻言,怒道:“呵呵,好一个不知进退的小辈,何谓胜之不武,岂不闻兵者诡道也!若不是大王再三吩咐,不欲过分得罪秦国,今日本将已经捕获秦将矣!” 说着,暴鸢大喝道:“传令,整军备战,明日本将要破秦军,获白起。” “诺。” 次日。 秦韩两军在新城西部展开阵势,两军交战,大战一场,不分胜负,然后各自罢兵回营。 又次日。 两军再次交战,又不分胜负,而后又收兵回营。 第三日。 两军再战,平。 第四日,秦军避战不出,韩军派人邀战,不成。 第五日,韩军再邀战。 第八日,韩军邀战无果。 韩军大营。 暴鸢囔囔道:“那白起虽然有些实力,但还不是本将的对手,他虽然有凶悍的虎狼秦军,但依然被本将杀得不敢再战。 可是,这种情况下,白起依然率军呆在城外,战又不战,退又不退。 这等反常行为,要么是秦国打算偷袭他处,这白起只是来牵制于我的。要么,就是秦国即将有援军到来。” 说着,暴鸢立即吩咐道:“传令,密切监视秦军,提防秦军退走。” “诺。” “传令,多派探子去秦国,提防秦军增援。” “诺。” “传令给宜阳,让宜阳小心秦军突袭,另让宜阳守将进一步召集大军,整军备战。” “诺。” “派人通知大王,就说秦军不是本将的对手,已经被我杀得闭营自守,但秦军不退,恐有他图,让大王小心。” “诺。” 又两日。 “报,将军,探子来报,秦国有一支三万人援军,已经离开函谷关,正向新城杀来。” 暴鸢闻言,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白起果有援军。” 说着,暴鸢吩咐道:“传我将令,立即从宜阳调四万援军来,本将不会给白起任何机会的。” “诺。” 又两日,秦韩两国援军同时抵达军营。 翌日。 两军再次摆开阵势会战,八万秦军对阵十万韩军。 结果,秦军不支,在败势显露之前,提前收兵回营。 其后半月,秦军继续避战不出。 半月后,秦国两万援军来。 而后,两军再次交战,十万秦军对阵十三万韩军,秦军再次提前退走。 又一月,秦国五万援军来。 当夜,白起使者抵达韩营。 “将军,我家将军说了,之前数战,全都是因为我秦军人数不如韩军,是以,之前战事,不算我秦军输。 现在,我秦军已经聚集十五万大军,士气正盛,希望明日能再与将军会战一场,公平一战,以证我秦军之勇,以证我将军之能。” 暴鸢一听白起又要求公平一战,当即应道:“好,本将就白起一个机会,明日各自出兵十五万,然后两军公平一战。 本将这次就要让白起知道,论兵法,他跟本将比差远了。” 使者一听,立即大喜道:“好,那就明日战场上见分晓。” 使者走后,暴鸢立即吩咐道:“传我将令,明日三更造饭,四更用饭,二十万大军,每个将士全都赏肉两块。 明日一战,诸军奋勇杀敌,待杀退秦军,本将要趁势围攻秦军大营。” “诺。”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秦韩决战 次日。 秦韩两军再次在约定的新城西部的平地上摆开阵势准备会战。 其中,秦军左右两翼各三万五千人,并且都有五百战车相助,而中军八万人,其中有五千骑兵在中军后侧驻留。 而二十万韩军同样分成左右中三军,但与秦军厚中虚翼不同的是,韩军左右两翼各六万人,并且,暴鸢还将所有的战车,以及韩国仅有的骑兵,全都放在了两翼,而中军八万大军并无成建制的车骑。 双方整队间,白起从斥候口中听到暴鸢的布置后,立即笑道:“看来韩将暴鸢已经将胜机放在了两翼。” 说罢,白起立即下令道:“传令给左军将军,让左军缠住韩军右翼,不可让右翼韩军前来救援。” “诺。” “传令给右军将军,让他率领右军全力与韩军对攻,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兵一卒,哪怕是把他自己搭上去,也要压制韩军左翼。等本将击溃韩国中军,就会立即率军前去支援右军,让右军顶住。” “诺。” “传令,让骑兵在后阵准备。” “诺。” 不多时,秦军阵形整顿完成。 此时,白起向对面的韩军阵中远远一望,见韩军中后侧旗帜还有一些混乱。 见此,白起冷笑道:“看来暴鸢还真是视我如无物啊,竟然将韩国精锐尽数派去两翼,而将新上阵的士卒放在了中军后侧。” 说着,白起没等韩军彻底整顿好阵型,当即下令道:“传令,擂鼓,令先锋上前,攻击韩军。” “咚···咚···” 战鼓声一响,秦军五千先锋立即越阵而出,往韩军方向杀去。 此时,暴鸢一听对面传来鼓声,顿时微微一怔:“秦军整队的速度好快!必是精锐之师。秦军精锐尽在中军,两翼必定虚弱。以我一倍于敌的精锐之师,攻打秦军数量精锐程度都不及我的秦军,秦军两翼岂能抵挡。 此战本将必胜!” 说罢,暴鸢大喝道:“传令,击鼓,让先锋冲击秦军。” “传令,让后军继续整顿阵型。” “诺。” 两军初接战,凶悍的秦军先锋顿时如狼似虎的给了韩军先锋当头一棒,韩军攻势一挫,立即落入下风,然后陷入被动防御战,并且连阵线都有不稳之象。 “嗯?”韩军中,一直关注前方战情的暴鸢一见韩军瞬间落入下风,顿时皱起眉头:“这支秦军先锋好生厉害,必是精锐中的精锐。 传令,再派五千人上去,支援先锋。” “诺。” “传令给左右两军,让他们速速击溃秦军两翼,然后突袭秦军中军。” “诺。” 此时,白起一听韩军的鼓声有异,然后站在战车上远远瞄了一眼韩军,便在韩军援军出动之前,开口道:“传令,然后弓弩手上前,在先锋军阵线八十步之后列阵,准备抛射两军交战后方。” “诺。” “传令,令左三右三两个方阵从两侧上前,然后在弓弩手两侧摆出前实后虚的弧阵,拦截韩军突袭弓弩箭阵的敌军。” “诺。” 另一边,韩军阵中,暴鸢也听到秦军的鼓声有异,然后立即眺望秦军阵中。 过了一会儿,当暴鸢见自己派出的援军与秦军弓弩手几乎同时离阵向前,当即目光一沉。 “想要射击我援军,没这么容易!传令,让前方左右两个方阵向前,从两侧突袭秦军弓弩手。” 军令刚下达,暴鸢突然见到秦军阵列两侧杀出两支秦军。 这是刚刚从秦军次前方出列的方阵,与弓弩手同时行动,受视线遮拦,受秦军弓弩手的旗帜蒙蔽,刚刚暴鸢没看见。 见此,暴鸢本想更改军令,让左右方阵急行拦截秦军左右的方阵,然后再派援军突袭秦军弓弩手。 但话到了嘴边,却发现那两支秦军行动异常迅捷,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暴鸢立即改口道:“传令,让前方方阵立即向前,突击秦军阵线,然后从正面突入秦军弓弩手阵列。” “诺。” 军令下达后,暴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下令道:“传令,催促两翼,让他们尽快击溃秦军两翼。” “诺。” 此时,白起听到韩军阵中鼓声再变,立即冷声道:“传令,让弓弩手变阵,聚集为五个密集小方阵,为援军让开道路。” “诺。” “传令,让前排方阵立即向前,支援先锋,压制韩军。” 不久后,暴鸢又见两军援军同时先前,瞳孔微缩,再下令道:“传令,中军两侧各出两个方阵,从侧攻击秦军侧翼,扰乱秦军阵型。” 说完,暴鸢又催促道:“传令左右两军,让他们速速击溃秦军两翼。” 军令下达不久,一个斥候快速跑到暴鸢战车不远处:“报,将军,右军已经压制秦军左翼,但秦军抵抗顽强,我军击溃秦军左翼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令右军继续加强攻势,尽快击溃秦军。” “诺。” 接着,又一个斥候来报:“报,将军,秦军右翼攻势十分猛烈,我左军与之厮杀许久,相持不下。” “废物。”暴鸢大怒,骂道:“以六万精锐攻打三万弱兵,却不能取得优势,这简直就是无能!” 与此同时,秦军阵中,白起听到对面的鼓声,然后看了看对面已经站到前面的中军,立即下令道:“传令,让后阵的骑兵开始在战场外围游走。” “诺。” 接着,白起见两股韩军从两侧杀过来,不为所动,吩咐道:“传令,让两侧的方阵加强戒备,防守。” “诺。” 另一边,暴鸢见秦军骑兵开始行动,立即皱眉道:“传令,让突袭秦军两翼的军队小心骑兵的突袭,传令,让后阵还有两侧加强戒备,小心骑兵突袭。” “诺。” 激战半个时辰后,暴鸢始终被白起牵着鼻子行动,甚至,在白起开始调动中军的时候,暴鸢则将中军中最后一排方阵压了上去。 此时。 白起见暴鸢只剩下后军可以调动,而战场上厮杀的军队也已经全面落入下风,被秦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至此,白起精神一振,拔出腰间长剑,大喝道:“传我将令,让骑兵立即前往韩军后阵北侧游走,并摆出攻击姿态,牵制韩军后军,别让暴鸢跑了。” “诺。” “传令,让后阵两侧的方阵,立即绕过战场,从两侧攻击韩军后阵。后阵中间的万人方阵做好准备,随时听从将令。” “诺。” “传令,中军两侧方阵继续阻拦韩军的攻击,中间方阵随我冲击韩军战线。” 说着,白起长剑向前一指,大喝道:“诸将士,随本将撕碎他们!” “杀~~”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天下震动 随着秦军在白起的率领开始全线出击,韩军压力顿时倍增。 此时,还在中军后阵的暴鸢,虽然手中还有两万军队未动,但他已经意识到,他已经输了。 八万韩军正面对决八万秦军,结果,韩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简直一败涂地。 到了这个时候,暴鸢本欲趁手中还有两万大军还未投入战场,立即鸣金收兵,以保存韩军实力。 但,北面战场传来的消息,韩军右军已经取得对秦军左翼的绝对优势,若是他能坚持一下,等到北面的六万韩军来援,那他还能反败为胜的。 更重要的是,之前他一直都压着白起打,现在他不想输,白起只是后起之秀,而他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他不想用自己的一世英名来成就那个他之前瞧不起的白起。 于是,就在他犹豫间,秦军骑兵飞快的杀到韩军后阵北面不远处,犹如一只猛虎雄踞在北面,并对着韩军后阵露出獠牙,仿佛韩军只要一动,那只猛虎就会展开致命一击。 见此,暴鸢脸色一黑。 “好个白起,真是小瞧他了。这支骑兵不仅能阻拦我右军来援,还能突袭我军后阵。” 此时,暴鸢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于是,暴鸢下令道:“传令,大军保持警戒,弓弩上弦,开始撤退!” 暴鸢一动,秦军骑兵立即压上,以牵制韩军。 暴鸢见此,不敢乱动,只能保持阵型,缓步撤退。 而秦军骑兵见韩军戒备森严,而且弓弩俱已上弦,顾及韩军弩阵犀利,也不敢逼迫太甚,只是逼近韩军,不放韩军从容离去。 于是,暴鸢率领的两万韩军,缓缓向后退去。 而后,不多时,白起派出的后阵秦军追上暴鸢,并一南一北的向暴鸢所部发起冲锋。 接着,暴鸢的移动速度更慢了。 而且,有骑兵牵制,暴鸢完全不敢断尾求生。 另一边,白起率中军发起冲锋后,正在厮杀的秦军见己方有大股援军杀来,而且还是主将亲自率兵出击,顿时士气暴涨。 而韩军方面,在秦军援军前进时,士气便开始下跌,等候他们发现暴鸢已经抛弃了他们,开始向后退走时,正在厮杀的韩军顿时士气暴跌,只是在韩军将领的强力镇压下,这才勉强与秦军厮杀。 但,随着白起率军杀到,以逸待劳的秦军如虎入羊群一般,几乎瞬间便在韩军的阵线上撕开了一个数个口子,然后缺口变大,大量秦军将士突入韩军阵中。 韩军阵线被破,阵型大乱。 接着,秦军迅速将缺口撕裂,凿穿韩军阵列。 而后,随着秦军开始对韩军进行分割包围,此时,韩军将士再也坚持不住,全面溃败。 此时,白起见韩军溃败,立即下令道:“传令,大军驱赶溃军,用溃军冲击韩将暴鸢所部。” “诺。” “传我将令,令后军将士立即前去支援左军,将北面的韩军右翼击溃。” “诺。” “传令,令骑兵在北面游走,封锁北面,不准韩军溃兵向北逃亡,将溃军往宜阳方向驱赶。” “诺。” 在秦军的驱赶下,五万余韩军立即疯狂的向后败走。 不多时,溃军撞上还在且战且退的暴鸢所部。 然后,暴鸢所部瞬间崩溃,败走。 接着,在骑兵的封锁下,以及秦军的有意驱赶下,韩军溃兵疯狂的开始向宜阳方向逃亡。 在韩军中军全部溃逃后,白起又下令到:“传令,大军顺势掩杀韩国溃军。” “诺。” “传令,让骑兵迅速南下,奔袭南面的韩军左军。令骑兵击溃左军后,一面将韩军往宜阳驱赶,一面掩杀韩军,让骑兵尽可能的杀伤韩军溃兵。” “诺。” 随着军令下达,秦军将士一听到了杀戮时间,全都眼睛一红,开始疯狂的捕杀后面的韩军士卒。甚至,还有中间以及后面的秦军将士,主动丢盔弃甲,也要疯狂的追杀韩军溃军,然后从溃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随着秦军的疯狂杀戮,韩军死伤甚重,剩下的韩军则更加疯狂,更加玩命的向宜阳逃亡。 而在两翼战场,随着韩军中军溃败的消息传到,随着秦军援兵的到了。 韩军左右两翼也随之溃败。 尤其是南面的左军,在五千秦国骑兵的追杀下,死伤甚重。 当日,秦军追杀溃军四十余里,直到天黑眼盲才停止追杀。 次日,白起再次率秦军出击。 暴鸢趁夜收拢了数千溃军,见秦军来,心胆俱裂,不敢战,遁走。 当日下午,白起率军追到宜阳城外。 此时,暴鸢在宜阳城下喊道:“我乃韩国大将军暴鸢,速开城门放我军进城。” 而宜阳守站在城头看了看城外,虽然他认出了暴鸢,但他也看到了败兵中正在疯狂杀戮败兵的秦军,更看到秦军主力就在不远处。 见此,宜阳守大喊道:“大将军,秦军已至,宜阳兵少,请大将军杀退秦军,否则宜阳必将为秦军所趁。” “混账!”暴鸢大怒:“速开城门!” “请大将军杀退秦军。” 此时白起率军杀到,败军见此,纷纷逃亡。 暴鸢无法,只得大骂道:“混账!” 说罢,便跟着溃军继续向南逃亡。 不多时,溃军逃到洛水北岸,为洛水所阻。 此时,白起率军杀到。 两军再战,韩军不敌,大败。 最后,暴鸢走投无路,自杀身亡,而韩军溃兵被赶入洛水,溺死者甚众。 与此同时,宜阳城中得知韩军先败于新城,后败于城南,二十万韩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城中之人,无不胆寒。 翌日。 休整了一夜的秦军,便在白起的率领下对宜阳城展开猛烈的攻击。 三日后,秦军轻取宜阳。 接着,白起又率十二万秦军进逼韩国都城新郑。 半月后。 心气已失的韩王几瑟,接受秦国的和谈要求,割宜阳新城等三百里地于秦,献麦米百万石,并任命正在秦国侍奉秦王荡的大臣韩珉为韩相。 随着韩军将士的尸体顺着洛水飘到洛邑,随着韩国臣服的消息传到洛邑以及距离新郑百里之遥的大梁,魏国以及二周纷纷震动。 接着,二周纷纷遣使向秦国示好,而魏国则开始在大梁征召百姓入伍,并调伐宋魏军回国备战。 正文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合纵救韩 楚国寿春。 当熊槐得知秦韩之战,秦军斩首十万余,并淹死数万韩军后,还是为白起的能力大大的震惊了一把。 虽然他在白起第一次独立领兵作战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也没想到白起会这么厉害,一战就打掉了韩国的主力。 现在,韩国除了驻扎在上党的那数万韩军还一战之力,其他地方,整个河水以南,已经没有可以一战的军队了。 可以说,韩国已经步入魏国后尘,短时间内已经没有自保之力了。 此时,熊槐看着邓陵光道:“贤卿,这韩王服软也太快了吧,秦军才包围新郑,还没有攻城,韩王就服了。 难道跟我们交好的大臣,跟齐赵魏等国交好的大臣,就没有人阻止韩王,然后向寡人还有其他国家求援吗?” 邓陵光脸色微微便的沉重:“大王,白起两日之内,以弱势之兵力,不仅将韩国名将暴鸢逼得自杀身亡,还差点将韩军杀得全军覆没,而且还在一日之内攻克坚固程度不下新郑的宜阳。 韩国君臣得知,无不噤若寒蝉,等白起包围新郑,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齐赵魏三国的人,全都不敢开口,唯恐白起一怒之下攻打新郑,并血洗新郑。 所以,秦使一进新郑,韩王立即上表臣服了。” “唉~~”熊槐不禁长长一叹,原本,他以为韩国就算败于秦国,也还会有自保之力的,这样,有韩国顶在前面,有赵魏两国在后支援,也能拖住秦国东进的步伐。 但经此一役,魏韩两国已经论为案板上的鱼肉。 这一下,熊槐突然感觉到,似乎天下大局要隐隐脱离他的掌控了。 想了想,熊槐吩咐道:“传令,与秦国的商路继续保持通畅,但是卖给秦国的金石、粮食、竹木、皮革等战略物资,开始进行严格的控制,不准再流入秦国。” “唯。” “传诏,立即以三闾大夫屈署为使,前往韩国慰问韩王几瑟。” “唯。” “传诏,公子平与魏公主的聘问已经完成,寡人决定以令尹昭雎为使,亲往魏国大梁迎接魏公主。 告诉令尹,准备扶持魏国,进一步扩宽与魏国的商道,将战略物资加入交易的范围。 此外,寡人将撤回驻扎在陈地的大军,从此以后,陈城只留本地将士三千,其他大军全部退到上蔡。” “唯。” “传令给广信君田文,让他发动人脉,在各国全力鼓吹秦国威胁论。” “唯。” “让知北涯的探子也在各国鼓吹秦国威胁论。” “唯。” 城中。 随着秦国大败韩国的消息传来,随着楚王任命令尹昭雎以及三闾大夫屈署前往魏韩两国的消息传出,寿春城中的风向顿时一变,由原来的都在议论齐国的威胁,变成了全都议论秦国威胁。 甚至,许多知道楚王与韩王几瑟情同父子的大臣贵族,还纷纷上书,要求楚国出兵教训秦国,给韩国报仇。 而熊槐收到上书后,则直接无视了这些或有眼无珠,或投机取巧,或居心不良的人。 半月后,各国的反应传到寿春。 “大王,魏国传来的消息,魏王得知令尹前往大梁迎亲,亲自在城门处迎接令尹进城。从内应处得知,魏王本想在城外鸿沟渡口相迎的,但因为白起还驻扎在新郑城外,而新郑距离大梁仅百里之遥。 所以,魏国上下担心遭到秦国骑兵突袭,不敢出城。” 熊槐摇了摇头。 身为一国之君,甚至连都城都不敢出,可见魏国的局势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此时,邓陵光继续禀报道:“还有,魏王已经与赵王达成协议,魏国割上党郡一半土地给赵国,而赵国则将不久前赵魏联军攻下的宋国七城全部让给魏国,并且,赵国还让大将军赵袑率领伐宋大军前往大梁守城。” “哦。”熊槐一怔,想了想道:“魏国面对秦国兵锋,宁死不屈,看来魏国是铁了心巴结齐国了。” “不。”说着,熊槐又摇头道:“不,看来是魏国想要尾从齐国,想要从宋国哪里得到补充。”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下:“魏国的事情,不必理会,寡人应该继续支持魏国,因为魏国面对秦国,根本没得选。” 此时,熊槐看着邓陵光问道:“那齐国是何反应?” “回大王。”邓陵光应道:“之前齐国率领联军,围攻陶城半年,以燕鲁卫等国联军伤亡过半为代价,强取陶城。 韩国臣服秦国的消息传到,接着赵魏联军退兵的消息传出,然后齐军也停止了攻略宋国城池的脚步,此时多国联军正在陶城休整。 而临淄那边,据内应传回的消息,齐王恼怒秦国打乱齐国攻打宋国的步伐,同时也大为震惊秦军的战绩。 于是,齐王已经派出使者前去联络各国,准备合纵伐秦。” “合纵伐秦?”熊槐陷入了沉思。 若是以往,合纵伐秦缺了楚国也就缺了,并不会又太大的影响。 但是这一次,魏韩两国已经被打残,燕国那边,乐毅还在进行政治军事变革,赵国内部还在进行调整。 也就是说,若是楚国不参与,那么就是齐国带着病残疲惫之师去跟白起率领的虎狼秦军作战。 虽然齐将触子用兵也很老到,但是跟白起相比,熊槐实在是对触子没信心。 一旦齐军战败,那天下的大势就彻底变了。 从齐军四处出击,触怒天下,变成了天下恐秦。 毕竟,现在齐国目标还是宋国,而秦国一动手,三晋就将直面秦国的兵锋。 这种情况下,赵魏韩根本不会在秦国的强大压力下,还去招惹齐国。 而没有赵魏韩燕四国的帮助,楚国想要击败齐国不难,那以齐国近三千里的地盘,想要一战灭亡齐国,以楚国目前的实力,还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说,现阶段,还不是秦国该冒头的时候。 这个时候,是应该给秦国当头一棒了。 不然,眼下这天下混战的局面,很快就变成了秦齐楚三国鼎立的局面。 如此,那三国想要一统天下,那就难了。 所以,这次一定要将秦国赶出韩国。 不过,为了避免秦国将仇恨的目标对准楚国,这个出兵的数量就有些考究了。 想着,熊槐心意一定,然后吩咐道:“继续关注各国动静。” “唯。” 数日后,齐使苏代来,说以合纵伐秦。 熊槐当即许之。 一月后,各国之君在陶城会盟,熊槐以年老不便出行为由,让令尹昭雎代为参加。 会盟中,燕赵两国之君以楚王没有前来会盟为由,共推齐王为盟主。 三日后,齐楚赵魏燕鲁卫七国宣布誓师伐秦。 其中,按照盟约规定,身为盟主,齐国出兵二十五万。 而其他国家,楚国出兵十万,赵国出兵十万,魏燕两国各出兵五万,鲁卫邾邹任等齐国属国共同出兵五万。 各国共出兵六十万,以伐秦。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出征大军 陶城会盟签订的盟约传回楚国,熊槐第一时间召见了左尹甘茂。 殿中,熊槐将昭雎送回来的盟约交给甘茂,等甘茂看完,问道:“左尹,这次各国合纵,率六十万大军伐秦,以卿对秦王以及秦国的僚机,不知卿以为秦国会如何应对?” 甘茂之前在秦国呆了十几年,而且还在秦国做了多年的丞相,对秦国知之甚深。 此刻听到楚王询问,甘茂略一沉吟,便应道:“大王,秦国核心之地在关中,秦国北地陇西需要防备义渠以及胡人,南郑需要防备楚国汉中,蜀地需要防备巴充两国以及楚国巫郡。 所以,现在秦国能动员的地方,也就只有关中河西两地。 而仅凭这两地,秦国正常能调动二十万大军,满负荷能调用四十几万大军,再多就会伤及秦国元气乃至根本。 再加上不久前秦国夺取魏国河东,然后将河东的田地大量封给立功的将士,这就让秦国的国力被河东牵制了不少。 所以,按照臣对秦王以及对秦国国力的判断,面对这次各国伐秦,秦国最多就只能出动二十万大军。” 说到这,甘茂见楚王微微点头,便拱手道:“大王,韩国虽然已经屈服秦国,但是这是被迫无奈的权宜之计,所以,秦国极难从韩国哪里获得支持,甚至还得防备韩国的偷袭。 如此一来,秦国以二十万大军面对各国六十万大军,还要防备后路被韩国截断。 这种情况下,即便吴起在世,也无法取得战争的胜利。 是以,臣推断,这次秦国必定会避免与各国开战,直接退回函谷关,坐等各国联军退走。 只要各国联盟一散,秦国就会再次出兵要挟韩国,然后以秦韩之力威逼魏国。待魏韩两国臣服,秦国便可挟魏韩之力,说服赵国背叛齐国,然后与齐国争夺天下霸主的地位。 这就是利则出兵东向,不利则退保关中。” 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笑道:“多谢贤卿指点,寡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甘茂离开后,熊槐又沉吟了片刻,然后吩咐道:“传令,请朝中重臣前来议事。” 大殿中,熊槐看了看群臣,然后将目光放在太子横身上:“太子,令尹与各国签订盟约,这次各国伐秦,我楚国需出兵十万,不知太子你以为,这次我楚国当以何人为将?又从何处调兵?” 太子横一听,立即胸有成竹的道:“父王,秦国司马错、魏冉、白起都是当世名将,寻常之人率兵前往,可能会为秦国所趁。而我柱国亦是当世名将,战功显赫,故而臣以为此时伐秦救韩,当以柱国为将。 至于将士,那就更容易,柱国麾下还有十万久经训练的精锐之师,就在寿郢南部屯田。为了避免征召百姓节省民力,为了展示我楚国的诚意,直接让柱国率麾下大军去救援韩国便可。” 熊槐闻言,当即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横一眼。 这话太子竟然也能说出口,让唐昧率寿郢南部的十万大军去,这不是别有用心吗? 他之所以敢深居后宫,而让太子监国,并且还敢让太子的人渐渐在朝中占据高位。 所为者何? 其一,朝中有昭雎、屈原、甘茂三个辅政大臣在一旁牵制太子。 别看现在太子党在朝中声势浩大,一呼百应,但其实现在掌握国中内政的,还是正在主持各地变法的屈原,发往各郡县的政令还是从屈原那里出,而各郡县大部分的丞、尉,还有近一半的郡守、县尹,基本上也是变法派的成员。 只要有屈原在,太子就难以在各地郡县哪里插手,对于这,昭雎与左尹甘茂也是如此,全都在地方插不上手。 所以,朝中的混乱,并不会影响各地。 其二,便是唐昧率领的在寿郢屯田并训练的十万大军。 正是这十万大军,才给了熊槐足够的底气。 只要有着十万大军在,那寿郢就不会乱,寿郢不乱,楚国就不会乱。 若是按照太子横的建议,让唐昧率领这十万大军去韩国,那寿郢之地就剩下州侯麾下专门守卫寿郢的两万大军,还有司败司马翦手中的数千将士,以及城外庞爰率领的近卫军。 如此,一旦太子有异心。 那他就有翻车的危险。 虽然凭借他对太子横的了解,现在太子还不会公然反叛,就算反叛了,凭借司马翦与庞爰两人,加上城中百姓,他还能镇压下去。 但···这种明显的破绽,他是不会露出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熊槐也打算趁这次机会,给那些之前纳粮出兵救国而获得爵位,但爵位无法传承给后人的那些贵族子弟以及商人豪强,给这些人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他们成为新法的收益者,让他们站在新法那边,以增强变法派的底蕴。 可以说,这后一个理由是最重要的,不容他人阻拦。 想着,熊槐看着太子横摇头道:“太子的建议的确万无一失,能保证我楚国不会战败,而且还能宣扬我楚国之兵威。 但是,这次各国伐秦的盟主乃是齐国,而齐国的主将乃是触子。 触子只是后起之秀,乃是晚辈,如何能与我楚国名将柱国相比。若是寡人让柱国带着我楚国最精锐的大军去参与会盟。 如此,各国联军是听触子的,还是听柱国的。 若是联军听柱国的,那么触子十有八九便会带着齐国的三十万大军回国。若是联军听触子的,那寡人还有柱国全都丢不起这人。 所以,这次出兵救韩,令尹、柱国、司马都不能作为主将,这次的主将人选,当选以为军中后起之秀。” 此时,台下的太子横快速瞄了台上的父王一眼,暗叹道:“父王果然已经对我戒备甚深了,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另一边,熊槐则吩咐道:“本次伐秦救韩的人选,寡人决定以方城守襄成君疾为主将,近卫军统领庞爰以及将军屈恢为副将。 至于大军,从柱国麾下调五万大军,并方城、上蔡两地五万大军,共十万大军,以伐秦救韩。” 太子横一听自己否决了自己举荐的柱国唐昧,然后换上跟他又灭门之仇的襄成君疾。虽然他知道襄疾跟韩王几瑟关系莫逆,情同兄弟,用襄疾作为主将,可极大的表达楚国对韩国的善意。 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寒。 散朝后,熊槐又留下司马景缺,然后将朝中大臣的那些有同大夫爵的贵族子弟征调入伍,让他门加入军中,参与伐秦救韩行动。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扶持韩国 各国达成盟约的一月后,各国大军陆续集结完毕,然后向魏国大梁而去。 另一边,秦国在各国开始会盟的时候,也再次从国中征召大军。 秦国王宫中。 此时,秦国左丞相魏冉沉重的道:“大王,因为镇守河东还有韩国宜阳等地的缘故,所以这次我们只从各地征召了十万大军,算上白起手中的十万大军,我们应对各国大军的军队只有二十万。 以二十万对六十万,胜算太小了。” 说着,魏冉拱手道:“大王,前方主将白起请求后撤,以避开各国锋芒。” 秦王荡一听白起还没打就请求退兵,不禁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右丞相司马错,问道:“丞相,若是你指挥此战,如何?” 司马错闻言,同样沉重的道:“大王,若是韩国全力协助我秦军,那臣可以依托新郑拖住各国联军三月,只需在这三月内分化各国,让齐楚赵等国决裂,如此才能击退各国。 不过,若是不能离间各国,那时间一久,我二十万大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还有,如果韩国从一开始就怀有异心,那就不用打了,因为即便是孙吴在世,也可能会在一月甚至半月之内全军覆没。” 秦王荡脸色一黑,怒道:“齐王地实在可恶,当初寡人与他共同出兵伐魏,然后寡人击败了魏国,而他却在济阳城下碰壁,没有任何功业,却寡人的战果抢走了。 寡人思及秦齐两国交好,便强行忍下屈辱。 现在,寡人击败了韩国,让韩国屈服寡人。本来,只要寡人一声令下,在新郑的大军就可以东进包围魏国大梁。 但寡人知道,魏国正在配合齐国攻打宋国,所以才强行忍下出兵魏国的冲动。” 说着,秦王荡骂道:“可是齐王地这个混蛋是怎么报答寡人的,他竟然因为嫉妒寡人的工业,自知不是寡人的对手,竟然鼓动各国联合围攻寡人。 厚颜无耻,以至于此,徒为天下笑耳。 这次,寡人虽然退兵了,但寡人心中不服。” 说罢,秦王荡立即下令道:“传诏,立即让白起率军退回函谷关。还有,让白起优先劫掠宜阳的工匠,粮食,金钱,矿石,武器,这些东西寡人都可以不要,但宜阳的工匠,寡人志在必得。” “唯。” 此时,秦王荡看向司马错道:“丞相,稍后卿亲自率领征召的大军前往函谷关驻守。寡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各国联军拦在函谷关之外。” 司马错立即拱手道:“唯。” 接着,秦王荡看向魏冉道:“丞相,有劳卿亲自走一趟楚国,重申寡人对楚国的敬意,向楚王表明寡人绝无欺凌韩王之意。 之前一战,寡人只是想给韩王一个教训,小胜韩国一阵便可,却不想战事打成了那样。 请丞相务必说服楚王,让楚国退兵。” 魏冉拜道:“臣领命。” “传召,立即派出使者前往赵魏燕宋四国,表明寡人愿同四国的交好之意。” “唯。” 不久后,等各国大军齐聚大梁之时,秦军已经在白起的率领下,挟持着宜阳数万工匠及工匠家人返回秦国。 各国联军听到秦国已经退回函谷关之时,并没有因此而放过韩国,毕竟,无论是各国之君,还是各国领兵的将领,都不能忍受合纵联盟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于是,六十万联军在大梁城外休整了五日,协调好各国军队,统一指挥号令后,便以十万楚军为先锋,浩浩荡荡的向秦国函谷关杀去。 而后,十万楚军走了两天,来到韩国新郑。 抵达新郑后,楚军主将襄成君疾立即以使者身份前去拜访韩王几瑟。 而韩王几瑟一听与自己情同兄弟,而且还是楚军主将的襄疾来访,当即大喜过望,然后亲自到新郑东门外相迎。 新郑东门外,当襄疾带着一百亲卫赶到,当襄疾看到人群中的韩王几瑟时,不禁一怔。 此时的韩王几瑟,双目通红,面容憔悴,精神不振,已经与襄疾记忆中那个精神焕发,志得意满的韩王几瑟完全不同。 见此,襄疾立即快步先前。 另一边,韩王几瑟见襄疾独自一人走来,也抛下群臣,独自一人迎了过去。 到了近前,襄疾看着神情略显激动的韩王几瑟,张了张嘴,然后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奉寡君之命前来救援韩国。” 韩王几瑟闻言,愣了愣,然后立即向前,握住襄疾的双手道:“疾,你我之间何必见外,我与大王情同父子,你我又情同手足,不必如此疏远!” 说着,韩王几瑟又以袖遮面,泣道:“疾,你能来就好,我就知道大王不会放任秦国欺压与我的。” 襄疾一见韩王几瑟以袖遮面,顿时恨道:“大王,疾来晚了!” 兄弟二人说了一阵话后,然后二人同车返回韩宫。 宫中。 此时襄疾说明来意道:“大王知韩国此败已经伤及元气,而且秦国洗劫宜阳工匠的行为,也让韩国雪上加霜。 但好在秦军虽然杀戮甚众,但还未曾祸及百姓。韩国底蕴犹在,只等修养几年,韩国实力就会恢复。 所以,大王派我率军前来,除了是为韩国报仇,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帮助韩国快速恢复元气。 这一次,我带来了剑戈等武器五万柄,弓弩五万副,皮甲一万套,箭矢五百万支,粮食五十万石,以及打造武器铠甲器械的工匠各一百人。” 韩王几瑟一听,顿时感动的泪流满面。 宜阳作为韩国最重要武器生产基地,这次轻易之间被秦国攻克,城中所有武器还有各类工匠全部被洗劫一空。 谁能想到,一向以打造强弓劲弩利剑出名的韩国,竟然也有一天会为武器短缺而发愁。 现在楚国送来的这些武器虽然不多,但也解了韩国的燃眉之急。 尤其是楚国还送来了各类工匠。 要知道,宜阳之失,直接让韩国打造器械的工匠少了近七成。 想着,韩王几瑟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然后直接从王位上起身,向东南方向寿春位置拱手行礼道:“谢大王赐。” 此时,襄疾见韩王几瑟行礼,不禁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强攻坚城(二合一) 当楚国主将襄成君疾成功说服韩王几瑟,并让韩国全力支持各国攻打函谷关,并愿意征召百姓承担运粮重任的消息传到联军主力,包括齐将触子在内的各国将领,全都倍受鼓舞,消息传开,联军士气大增。 一月后,六十万联军全部赶到函谷关外。 面对险要的函谷关,各国将领再次聚集在一起。 此时,联军主将触子开口道:“诸位,现在我们已经杀到函谷关之外,从各国通往韩国的通道,唯一的通途就是函谷关,除此以外,我们别无他路。 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强攻函谷关。” 说着,触子看了看帐中诸将,问道:“不知谁愿为先锋?” 各国将领闻言,全都沉默了。 这三十年来,各国围攻秦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强攻函谷关这种事,也就在三十年前各国第一次围攻秦国的时候,才发生过。 那一次,三晋实力犹存,同时也深受秦国之害,所以,当时三晋便头铁的强攻函谷关,然后在函谷关碰了一个头破血流。 而这一次,联军主力是齐国,占据联军一半兵力的齐国,跟秦国一东一西,完全挨不到边。 而深受秦国之害的三晋,其中魏韩两国已经被打残。 这次魏国虽然出兵五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魏国来就是呐喊助威的,要想让魏国将好不容易才凑齐的五万大军作为先锋去强攻函谷关。 那···魏国肯定前脚答应出兵,后脚就会悄悄撤军。 至于韩国,更别说了。 这次各国虽然是打着救韩的起来伐秦的,但韩国现在只负责给联军运送军粮,提供军资,根本没派兵来。 所以,触子开口后,众人目光就落在了楚将襄疾以及赵将赵袑身上。 如果手握三十万大军的齐国是主力,那楚赵两国无疑就是先锋人选。 随着众人的目光注视,但无论是襄疾,还是赵袑,全都没有开口。 接着,随着众人的沉默,帐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此时,触子看了看楚将襄疾,又看了看赵将赵袑,虽然他对两国如此不给面子很生气,但也很无奈。 即便是身为联军主将,他也不能强迫楚赵两国出兵。 否则,联军必定会不战而散的。 于是,触子再次开口道:“不知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去试一试函谷关的虚实?” 回应触子的,依旧是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触子忍不住考虑是强迫燕军做先锋还是逼迫鲁卫等属国联军做先锋的时候。 此时,楚将襄疾开口了。 “哼~~这次关东各国除了宋国已经全部出兵杀到函谷关外了,若是无人愿意率先去攻打函谷关,然后联军不战而退,那我等都将再无颜面回去面见君王。” 说着,襄疾掷地有声的道:“本将受命之际,可是答应过寡君,要为韩王报仇的。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做先锋,那我楚国就再次做一做先锋好了。” 触子一怔,大喜过望的看着襄疾道:“将军深明大义,在下佩服佩服,也请将军放心,我齐国也不是胆小鬼,愿为楚军后援。” 其他国家的将领一听,纷纷跟着大唱赞歌。 ······ 楚营。 副将庞爰不解的看着襄疾道:“将军,函谷关易守难攻,作为先锋强攻坚城,伤亡必重,而且还不会见到功效,将军为何主动承担起先锋的职责?” 此时,另一个副将屈恢也开口道:“是啊将军,虽然在下也知道大王还有将军与韩王关系亲厚,但也没必要充当先锋吧。” 襄疾闻言,想起楚王给自己的密诏,不禁皱了皱眉头。 原本他借道诏令的时候,也以为这次楚国出兵的目的是为了救援韩国,并资助韩国一大批物资,以让韩国尽快恢复元气。 但当他看完密诏后,才发现救援韩国这只是出兵目的的微不足道的小部分。 其实这次出兵伐秦,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壮大变法派的根基,提拔新贵族,并从基层士卒中提拔一批低级贵族以及军官,然后让这些人回到家乡担任乡里基层官员,以增强楚国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度,进一步扩大新法的影响力。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楚军这一次必须要打一战,然后根据军中提拔将领以及士卒。 否则,若是十万楚军只是在魏韩两国游走了一圈便返回国中,如此,朝廷凭什么进行赏赐。 虽然襄疾自己也是封君的一员,但他只是食邑封君,早就没有封君属民,新法对他的影响不大。 而且,他自小便与公子子青还有韩王几瑟在楚宫中长大,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楚王,所以,他天然的愿意跟着楚王行动,哪怕是让他支持新法也不例外。 其次,这一次出兵,也是为了表达楚王对秦国出兵伐韩的愤怒。 当然,愤怒并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伐秦结束后,各国退兵之后,让秦国再想攻打韩国的时候,也得考虑楚国的态度。 毕竟,韩王几瑟是楚王一手带大的。 再次,则是为了逼迫齐国攻秦。 这次合纵发起人是齐王,合纵联盟的盟主也是齐王,联军主力也是齐国。 若是楚国已经奋力作战了,而齐国无动于衷,那天下人会怎么看齐国。 毫无疑问,事后合纵联盟一定会破碎的。一旦合纵联盟破碎,那赵国就有被秦楚两国拉拢的可能。 而只要赵国背叛齐国,那燕魏两国也有可能会跟着背叛。 赵燕魏全都背叛了齐国,那齐国再想纠结各国围攻宋国就难了。 要知道现在的宋国实力虽然远不如齐国,但也并非没有自保之力,如果宋国还有他国援军的话,那齐国就别想从宋国身上占大便宜了。 而只要齐国真的出动大军攻打秦国,那以楚国在秦国的庞大影响力,那就可以把秦国的仇恨全部转移到齐国身上。 已经大致了解楚王已经将下一个目标放在齐国身上的襄疾,当然会为了楚王的目标而不遗余力。 想着,襄疾并没有将楚王透露给的事情告诉二人,而是神色激动的道:“两位将军,本将与韩王俱在楚宫中长大,幸得大王庇护,这才长大成人,我与韩王都视大王如父,而大王亦视我与韩王如子,这次秦国大破韩军,并兵围新郑,已经极大的触怒了大王。 甚至连已经不理事许久的大王,都再次出面理事,并发誓要报复秦国。 大王都如此了,在下岂能不奋力为大王分忧。” 说着,襄疾停顿了一下,然后大声道:“况且,大王更担心,要是我联军劳而无功,待我联军退走,而韩国实力不足,到时,秦国再次出兵伐韩,那岂不是让韩王再次遭罪受辱吗? 所以,大王的意思,这一次伐秦之战,我楚国一定要打,要狠狠的打,打出我楚国的威风,以让秦国明白我楚国庇护韩国的决心,让秦国在我们退兵后不敢轻易进犯韩国。” 庞爰屈恢二人一听是楚王的意思,立即正色应道:“是,将军。” 通过用楚王的威望压服两位副将后,襄疾又招来军中将领。 而后,襄疾看着帐中的数十位将领,见他们似乎也对强攻函谷关而有些抵触,便开口道:“在坐的诸位,除了少数几位跟本将一样,有真正的爵位在身,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不能将爵位传承的同大夫爵。 这一次,大王之所以将大家派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要给大家一个机会,一个将爵位转正的机会。 大王诏令,本次伐秦之战,卿大夫爵位这,只要能野战中,能做到麾下将士与秦军一比一战损者,便计功一件。攻城之战中,只要能将战损比控制在一比四之内,便可计功一件。 有功者,凡是爵位不能传承者,重新登记爵位,并准许爵位传承。爵位可传承者,则晋爵一级。”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的目光全都炽热起来。 本来,他们都是无法获得爵位的贵族子弟,后来因为救国于危难,这才获得了爵位,但不能传承。 而这种不能传承的贵族,跟真正的贵族相比,终究还是有极大的差距,不被真贵族正眼相看。 虽然许多人有了贵族的身份已经满足了,但是,还有许多人并不满足。 这次楚王征召朝中贵族有同士大夫爵在身的子弟上阵,在场的将领,大部分都是主动请命来的。 就好比屈鲋,他是屈原的三子,上次救援汉北郡时,他父亲屈原给他们三兄弟都捐了一个同五大夫,然后汉北之战中,只有最早出发的二哥屈天攒够了功劳,将爵位转正了。而他还有他四弟,因为去的晚,功劳不足,目前依旧还是同大夫爵。 而这次楚王征召朝中大臣子弟中有同大夫爵位的人上阵,便是他凭借年长的优势获得的。 其他的将领,大多与屈鲋类同。 他们的爹都是朝中大臣,实力雄厚,除了几个子嗣多的,其他人基本上都给除世子以外的所有宠爱的儿子都捐了一个同大夫爵。 而获得同大夫爵之后,要想将爵位前的同字去掉,那就的他们自己努力了。 此时,帐中主将一听楚王设立的伤亡比例是一比四这样宽松的条件,全都信心大增,纷纷请命道:“将军,末将愿与秦军死战,不克函谷关,誓不罢休。” 襄疾见主将的战心全都被调动起来了,抬手示意后,又开口道:“还有,告诉你们麾下的士卒,接下来的战事,只要他们能砍下一个秦军脑袋,那就晋爵一级。 从今往后,楚国之内,在军中,会优先提拔有爵位者为伍长、什长,甚至屯长。只要晋升为大夫爵,那担任五百主也不是问题,甚至还能担任二五百主。 甚至,即便他们回到地方,也能充当地方官吏,比如里长、亭长,甚至县吏。” 说着,襄疾大喊道:“告诉将士们,只要能砍下敌军的脑袋,大王必不吝赏赐。” 众将士一听,全都激动的大声应道:“是,将军。” 此时,才到楚国不久的副将庞爰,看着帐中激动的主将,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不久后,随着各级将领将楚王的赏赐传达到所有楚军士卒处,很快,十万楚军顿时战意倍增。 这是第一次,普通士卒立功也会得到楚王的赏赐,这也是第一次,普通士卒不是为楚国,为楚王,为军中将领而战,而是为他们自己而战。 一时间,楚军士气暴涨。 次日。 楚军在函谷关外摆好阵势,然后,随着襄疾一声令下,五千楚军将士便疯狂的向函谷关冲去,然后疯狂的对函谷关展开冲击。 战事一起,负责镇守函谷关的司马错,立即被楚军的强大攻势,以及不要命的冲锋吓了一跳。 “不对!”司马错看着疯狂跳上城墙的楚军,囔囔道:“此战本是秦韩两国的矛盾,跟楚国没关系,而且这次联军的盟还有联军主将都是齐国。 按理,楚军应该只是逢场作戏,应付一番了事,为何现在楚军攻城如此猛烈?” 说着,司马错看了看城外的楚军主力,迟疑道:“难道楚王与韩王的感情如此之深,可是这也不对啊,当初各国伐楚是,韩王可是派兵攻打过楚国的,难道楚王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说着,司马错皱了皱眉,然后对身侧的白起吩咐道:“白将军,请你率人将楚人赶下去。” “诺。”白起立即领命而去。 另一边,在楚军阵中观战的各国将领,见主动充当先锋的楚军,正对函谷关发起猛烈的进攻,期间并没有半点消极怠战。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十分惊讶。 半日后,当众人见楚军的攻势一直保持强势,见此,所有人脑海中全都浮现一个念头。 “传说中楚王与韩王有父子之情,现在看来,传言不虚啊!” 其后,一连五日,楚军将士对函谷关发起了一波又一波进宫,但却始终没有撼动函谷关。 接着,赵军接替了楚军,继续对函谷关发起进攻。 因为有楚军珠玉在前,所以赵军也不敢太过保存实力。 赵军强攻五日后,齐将触子又逼着燕魏两国继续强攻函谷关。 燕魏两国虽然不愿去碰函谷关,但在齐楚赵三国的压力下,不得不咬牙上了。 而且,受楚赵两国影响,两国也不敢草草了事。 不过,两国终究心中不愿攻打函谷关,两国的攻势根本无法与楚赵两国相比。 对此,齐楚赵三国将领全都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说。 两国联军退下后,齐将触子亲自上阵指挥,以鲁卫属国军队为前驱,以齐军为主力,强攻函谷关半月。 等到齐军换下,再次轮到楚军,已经是攻城的第二个月了。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退缩之意 楚军再次上阵,主将襄疾再次将楚军一分五,然后轮番上阵强攻函谷关,以确保所有的楚军将士都有上阵立功的机会。 激战五日,楚军退下,然后赵军接着上阵。 激战两月后,秦军虽坐拥函谷关,但在各国的轮番强攻下,还是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并且军中士气出现了明显的下跌。 秦国咸阳。 魏冉出使楚国归来,颇为沮丧的向秦王荡禀报道:“大王,臣无能,未能说服楚王退兵,还请大王责罚。” 秦王荡闻言,十分失望的长叹一声道:“寡人已经预料到了,之前镇守函谷关的右丞相来报,楚军作为联军先锋,不计伤亡的强攻函谷关,给函谷关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楚军如此作战,必定是得到了楚王的诏令,而楚王下达这样的诏令,一定是对秦韩之战愤怒到了极点。” 说着,秦王荡看着魏冉安抚道:“既然楚王已经下令让楚军强攻函谷关了,那丞相如何能说服楚王。 所以,这不是丞相的过错。” 此时,秦王荡沉吟道:“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寡人不敏,在仅有楚国一个盟友的情况下,还大举出兵攻打与楚国关系极为亲密的韩国,然后威压正在协同齐国伐宋的魏国。 以致虽然取得了对韩国的重大胜利,但却同时得罪齐楚两国大国,并招致天下各国的围攻。 此寡人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啊。” 魏冉一听,立即长拜道:“大王,臣等失职,臣等有罪。” 顿了顿,秦王荡沉吟道:“右丞相来报,这次各国攻打函谷关,以楚军的攻势最为凶猛,齐国次之,赵国再次之,而燕魏两国的攻势并不猛烈。 是以,右丞相建议寡人重点游说燕魏两国,寡人以为然。” 说着,秦王荡看着魏冉道:“不过,寡人以为,出来燕魏两国外,宋国也是可以说服的。 在各国围攻我秦国之前,齐国正率领各国大军围攻宋国,同样的际遇,比如有同样的情绪还有话语,而且这次关东各国围攻函谷关,唯有宋国未曾出兵。 所以,寡人想让丞相再走一趟宋国,寡人欲与宋国结盟,守望相助,共抗齐国。” 魏冉一听,立即拱手应道:“臣领命。” “传诏,让人携重礼去游说燕魏两国。告诉魏王,只要魏国愿意退兵,那寡人愿意归还魏国蒲阳等地。” “唯。” 此时,函谷关的大战还在继续。 激战到第三个月,攻势最为猛烈的楚军,伤亡已经接近两万人,赵军伤亡也超过一万五千人,而作为主力,齐军及附属军伤亡已经接近五万人。 与此同时,守城的秦军同样损失不轻。 大量的伤亡,伴随着秦军的士气进一步下跌,在齐楚赵三国的猛烈攻击下,联军已经能在城墙上站稳脚跟,甚至偶尔还能控制一小段城墙。 此时此刻,函谷关外的各国联军,已经能隐隐看到攻破函谷关的希望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远在蓟城的燕王职,面对秦国送来的重礼,以及伐秦主将张魁传回的战报,不禁对燕相乐毅发出一声哀叹。 “相国,张将军来报,我函谷关外的燕国大军,被齐楚赵三国逼着强攻函谷关,强攻两月,如今我大军伤亡已经超过一成,将士怨声载道,不愿与燕国毫无仇恨的秦国作战,更不愿被雨燕国有深仇大恨的齐国逼着与秦国作战。 现在,张将军上书,请求退兵! 寡人心神混乱,不知所处,还请贤卿教我。” 乐毅一听燕王职被秦使说动,已经有退缩之意,便坚决反对道:“大王万万不可有退兵之念,如今天下大势,在伐秦,此时任何一个国家退兵,都将引起其他国家的怨恨。 燕国国小力弱,一旦退兵,结怨与齐楚赵,那么事后必将遭到齐国的报复。 而若是齐国来攻,赵国束手旁观,楚国置身事外,而秦国远在千里之外,如此,燕国必危。 所以,别说现在燕军伤亡超一成,就是燕军伤亡过半,那也不能退,以避免齐王将目光再次落在燕国身上。” 说着,乐毅见燕王脸上还有难色,便继续道:“书云: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予之。 当此之时,正处在齐国圆满极盛的前奏,齐国率领各国联军围攻秦国,这正是齐国圆满的关键一环,是我燕国离间齐国与秦国的关键一步,也是离间齐国与楚国的重要一步。 所以,此时此刻,臣请大王全心全意的辅助齐王,侍奉齐王,不能有半分不耐不忍不岔之意。 待到齐国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之际,再联合各国,兴师以伐齐。 等那时,大王便可一展大志,报仇雪恨。” 燕王职听到这,一脸狠色的道:“好,寡人听相国的,暂且忍耐,下诏安抚前方将士,以侍奉齐王。” “大王英明。”乐毅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见燕王职脸上还有不岔之色,想了想,又拱手道: “大王,臣知道大王体恤百姓,爱护士卒,不忍将士的鲜血染在秦国的函谷关上。虽然大王不能率先退兵,但大王却可以让齐国主动退兵。” 燕王职一怔,喜道:“相国的意思是?” 乐毅笑道:“大王,我燕国与秦国没有深仇大恨,不欲与秦军作战,那齐国同样也是如此。 如今各国大军血溅函谷关,秦齐楚三国伤亡最为严重,臣想来,到了这个时候,齐国一定也不想与秦国打了。 所以,大王只需修书一封,然后让在齐国侍奉齐王的苏代向齐王进言,然后继续以宋国引诱齐王。 如此,齐军必退。” 此时,乐毅呵呵一笑:“齐军虽退,但以齐国号召各国伐秦时机,秦国也不会因为齐国退兵而感激齐国,相反,秦国还会因为齐国为韩国出头而忌恨齐国。 同时,这次各国伐秦,以楚军作战决心最坚定,只要齐国一退,楚国必定会怨恨齐国,以齐国身为盟主而不能为韩国报仇,而且还让楚国将士的鲜血白白的流在函谷关上。 同时,三晋对秦国最为恐慌,也是最希望看到秦国被削弱的。但是,一旦齐国在攻克函谷关有望的时候退兵,那三晋一定会在内心深深的埋怨齐国。 这就是让齐国结怨于天下的办法,还请大王察之。” 燕王职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又皱眉道:“相国,寡人也知道现在齐国率先退兵对齐国大大的不利。 但,寡人都知道的事,齐王一定也知道,所以齐王如何会冒着结怨天下的风险而率先退兵。” “不然。”乐毅笑道:“虽然齐国率先退兵会与天下各国结怨,但对齐国有利,所以臣以为齐王一定会去做的。” “嗯?”燕王职一怔。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联盟瓦解 齐国临淄。 这一日,苏代进宫面见齐王,笑着行礼道:“大王,臣听说,函谷关那边传来消息,触子将军率军强攻函谷关,已经取得极大的进展,据说攻克函谷关有望了啊!” 齐王地双目隐隐带着阴鸷的笑道:“不错,强攻函谷关四月,秦军士气已失,前方战报,我联盟大军已经能撕破秦军防线,在函谷关上站稳脚跟,甚至占据小段城墙了。” 说着,齐王地露出一阵期待道:“想来,用不了一两月,我联军就能攻克函谷关,然后杀入关中,沉重的打击秦国。”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苏代拱手贺道:“自从魏国衰退后,六十年来,便再也没有谁能杀到关中,打击秦国。五十年前的魏王不行,三十年前的楚王不行,数年前的赵王也不行,但大王却做到了。 这说明各国之君都无法与大王比啊。 臣要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这可是威王以宣王都没有成就的伟业,但现在却在大王手中实现了。” 齐王地闻言,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嘴上谦虚道:“哈哈哈,贤卿过赞了,寡人的功业与南边的那个楚王比,还要有所不如,有所不如啊。” 说到这,齐王地却是想起南边的那个宋国来。 若是寡人灭掉宋国,那寡人的功业就能跟楚王相提并论了。 可楚王已经垂垂老矣,而寡人却正值盛年,寡人还有时间继续建立功业,但楚王却没多少时间了。 楚王如何能与寡人比! 另一边,苏代却露出难色,迟疑的问道:“大王,最近臣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大王替臣解惑。” “原来贤卿也有疑惑啊!”齐王地露出好奇之色。 苏代点了点头,然后向齐王地拱手道:“大王,三晋之所以臣服于大王,除了大王德行高洁,礼待各国以外,其中,秦国对三晋的严重威胁,这也是三晋不得不臣服大王的原因。 可是,如果这次大王严重的削弱了秦国,那秦国一定会归还河东与魏国讲和,归还新城焦地与韩国讲和,割曲地与楚国讲和。 若是魏韩两国收回失地,必定会将重心放在经营失地上,如此,不知大王以为伐秦之后,魏韩两国还会守诺跟大王伐宋吗? 若是魏韩两国不伐宋,那赵国还会越过魏国出兵伐宋吗? 若是赵国不出兵,那燕国还会越过赵魏两国出兵伐宋吗? 若是各国都不出兵,臣并不担心大王不能灭亡宋国,却担心三晋还有燕国会在大王与宋国激战的时候,会联合起来对大王施压啊!” “嗯?”齐王地脸色一变,眼神变得阴郁起来。 宋国虽然实力远不如齐国,但宋国实力也不弱。 齐国要想击败宋国,夺取土地城池并不难,但要仅凭一国之力灭掉宋国,要么拼尽全力攻打宋国,要么宋国跟燕国一样,发生子之之乱那样大的动乱。 否则,齐国灭宋并不轻松。 最重要的是,宋国南接楚国,西接魏国,若是齐国拼得元气大伤灭掉宋国,那楚魏两国一定会过来抢地的。 那时,以齐国的疲惫之师,可能就要将宋国拱手想让了。 想着,齐王地猛的一抬头,然后面色沉重的看着苏代道:“先生的意思是,联军攻破函谷关,杀进关中对寡人不利。” 苏代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大王,齐国在天下之东,秦国在天下之西,风牛马不相及也,大王又何必刻意针对秦国。 况且,大王消耗齐国的力量去帮助三晋,但最终的结果却不是笼络三晋,反而还会将三晋推开,让三晋背弃大王。 与其如此,还不如留下一个强大的秦国,逼迫三晋向大王靠拢,然后联合三晋燕国一同伐宋。 如此,宋之亡,即大王之得也。” 齐王地沉吟了许久,再三权衡之后,缓缓点头道:“贤卿所言极是!” 函谷关外。 联军攻城的第五个月,各国大军见函谷关已露摇摇欲坠之象,士气大增,纷纷加强了对函谷关的攻势,甚至连心中极不情愿的魏军,也在魏将倪良的指挥下猛攻函谷关。 楚赵魏燕四国轮番攻城之后,齐军又驱使鲁卫等附属军攻城四日,然后齐将触子召集各国将领。 “诸位。” 此时,触子看着各国将领道:“本将刚刚得到消息,不久前秦国丞相魏冉访宋,并已经成功说服宋王与秦国结盟,并且宋王还送出一名质子去秦国。 据探子来报,宋王有意在东面呼应秦国,出兵伐魏。” “什么?”魏将倪良大惊失色,魏国元气大伤,现在魏国的一半精锐全都在函谷关外,一旦宋国出兵伐魏,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倪良连忙开口问道:“触子将军,此言当真,宋国真的要出兵伐魏?” 触子肯定的道:“绝对不假,这是我齐国在宋的内应传出的情报。” 说着,触子又安慰道:“不过请将军放心,我齐国是绝对不会容许盟友被人偷袭后方的,之前秦国伐韩迫魏,然后有了现在的战事,现在,宋国欲偷袭魏国,我齐国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在下提议,我们立即移师东向,先教训宋国,再教训秦国。” 此言一出,帐中各国将领顿时一片哗然。 楚将襄疾率先反对道:“不可,如今函谷关即将被攻克,此时岂能退兵。而且,这次我楚国是为了韩国而来,至于宋国,宋无罪,我楚国师出无名。” 触子摇头道:“襄成君,我们已经强攻函谷关近半年,函谷关已经坚不可摧,而且宋国出兵伐魏,城中秦军士气必定已经恢复。 而宋国则不然,宋国无险可守,我联军人数优势可以全部发挥出来。 所以,我提议,先易后难,宋国一破,秦国必定惊恐,那时我们再攻打函谷关必定易如反掌。” 襄疾闻言,冷冷的道:“我同意,我楚军也不同意,我楚国更不同意。” 触子见状,没理会襄疾,而是转头看向魏将倪良道:“将军以为如何?” “···”倪良看了看触子,不禁沉默了。 现在他几乎已经确定触子刚刚说的宋国伐魏的消息是假的了,但是,现在齐军已有退意,只要占据联军数量一半的齐军不攻打函谷关,那联军就不可能攻克函谷关。 更重要的是,对魏国而言,攻打函谷关与攻打宋国,明显攻打宋国对魏国有好处。 想到这,倪良立即应道:“我同意先攻打宋国。” 触子一听,笑了笑,然后扭头向燕将李愧问道:“将军意下如何?” 李愧闻言,点头道:“伐宋!” 接着,触子又向鲁卫赵三国询问,得到三国的点头后,触子再次看向襄疾:“襄成君,如何?” 襄疾见状,冷笑一声,然后一甩衣袖,径自离去。 襄疾一走,剩下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从他人异样的神色中,全都知道合纵伐秦联盟算是破碎了。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各国退兵 就在襄疾与各国闹翻的当天夜里,襄疾率领剩下的楚军连夜从函谷关撤退。 而剩下的齐赵魏燕四国联军,则在函谷关外耀武扬威一番后,递上了一份四国盟约,然后才退兵东进。 咸阳。 秦王荡看着王案上四国送来的盟约,脸色格外阴沉。 顿了顿,秦王荡才对司马错道:“四国欺寡人太深,竟然递来国书威胁寡人,禁止寡人出兵伐韩,真是岂有此理!” 司马错快速看了一眼秦王荡,拱手道:“大王,魏韩两国已经元气大伤,犹如案板的鱼肉一般,任我宰割。 但我秦国之所以现在无法吞下两国,是因为魏韩两国恐惧我秦国,而紧紧的团结在齐国身边。 我攻其一,其救者三,乃至于五,这才是我秦国无法臣服魏韩的根源。” “唉,寡人也知道,一如之前,只要寡人出兵伐韩,就会引得各国干预。”秦王荡有些烦躁的道:“寡人现在想要知道的不是原因和现实,而是想要知道如何破解面前的局势。” 司马错微微一滞,然后拱手道:“大王,臣以为我秦国目前要做的是亲魏善韩,结交楚赵燕三国,然后等待时机。” 秦王荡不岔的道:“太消极了,寡人岂能白白的坐在这里等待,而什么都不去做。” 司马错应道:“大王,现在我秦国出兵的道路就三条,北上攻打义渠,渡河伐赵,南下伐楚,东出函谷关伐韩。楚赵两国道路险要,而且两国力量强大,难以使之屈服。 而韩国那边,据探子来报,韩国为了避免再次遭到我秦国打击,不仅重新构建了宜阳防御,而且还派出了两万大军去协助齐国伐宋。 再加上楚王与韩王关系密切,情同父子,一旦我秦国出兵伐韩,则楚国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等下去。” 说着,司马错拱手道:“大王,其实我们并不要等多久。如今宋国接连遭遇战败,实力大损,无险可守,又遭遇各国来袭。 只要我秦国与楚国不出手,甚至只要我秦国不出手,以楚国内部现在的情况,楚国也无法独自出兵救援宋国。 宋无援兵,内部又混乱不可。 所以,臣预测,宋国必定会在各国联军下一次集结伐宋的大败,然后被各国瓜分。 而宋国一亡,齐国的下一个目标,必定就是燕赵魏三国中的一个,其中又以魏国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魏韩两国现在不仅是我秦国案板上的鱼肉,同样也是齐国嘴边的鱼肉,只是我秦国没得选,而齐国还有得选罢了。” 秦王荡一怔,惊讶的看着司马错道:“如此说来,快则一两年,慢则两三年,齐国必定会与各国闹翻。” 司马错肯定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秦王荡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楚国呢?” 司马错闻言脸色微微一滞,然后应道:“大王,以楚国目前的情况,只要楚王一死,楚韩两国的情分必定松缓,并且,楚国还一定会发生一场波及整个国家的内乱。 以楚王的年纪······当然,若是大王等不及了,我们还可以派人游说楚太子横,提前引发楚国内乱。 臣这段时间以来,可是时常听说楚王与楚太子越发不合了。 只要楚国一乱,那楚国就必定顾不上韩国。 而韩国失去了齐楚两国作为凭依,那大王就不用废一兵一卒,只需一个使者,便可让韩王主动来咸阳献宜阳称臣。” 秦王荡沉吟许久,咬牙道:“区区数年时光,寡人还等得。” 说着,秦王荡立即吩咐道:“丞相,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去齐国,就说寡人已经服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对韩国有窥视之心。” “大王英明。” “传诏给在宋国的左丞相,让他回来,宋国那个国家,寡人放弃了。” “唯。” “传诏,派出使者去魏韩两国,寡人欲归还魏国蒲阳,归还韩国新城、渑池,以与两国交好。” “唯。” “传诏,派出使者前往燕赵两国,奉上重礼,以交好两国。” “唯。” “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前往楚国,送给楚太子万金,让楚太子为寡人在楚王面前美言几句,并献曲地以东丹水以北十座城池给楚王,以作为寡人伐韩之赔礼。” “唯。” “丞相,往去楚使者团里加几个探子,让他们联系楚国那些亲近我们的人,尤其是昭氏还有景氏的人,请他们多多支持楚太子。” “唯。” “再派几个心腹去投奔楚太子,鼓动楚太子谋反。” “唯。” “此外,这两三年间,三晋还有楚燕等五国哪里,不是都在谣传齐国威胁论吗?那咱们也插一脚。”秦王荡说着,然后看着司马错道:“丞相,从国库中提取两万金,让人去关东传播齐国威胁论,并拉拢三晋燕国,继续孤立楚国。” “唯。” 楚国寿郢。 当襄成君带着部分大军以及大部分的军中将领归来后,熊槐当即下诏,次日召见群臣,并特意让人去城外请回坐镇军营的柱国唐昧。 翌日,大殿中,当熊槐在王位上坐好,当群臣在殿中坐好后。 随着楚王召见主将的诏令下达,然后伐秦主将襄成君率领三十余位出身贵族的将领,十余位出身商人豪强的将领,以及一位平民的将领进入大殿中。 礼毕。 襄疾脸色灰败的长拜请罪道:“大王,臣奉命救韩伐秦,于函谷关外激战五月,伤亡超三成,却劳而无功,未能攻破函谷关,削弱秦国,请大王降罪。” “请大王降罪。”襄疾身后的将领,全都开口请罪。 此时,熊槐摆了摆手:“此战经过,寡人已经知道,诸将士虽然未能攻破函谷关,但这并非是你等作战不力,而是齐国首鼠两端。 不过,此战救韩这个目的,却是已经达到了。 韩国的消息,秦国经过此战,已经胆寒,并未随着联军的退兵,而再次东进伐韩,而是归还了韩国新城、渑池两地。 所以,此战你等有功。” 说罢,熊槐立即看了司马景缺一眼。 景缺会意,目光快速扫过殿中跪拜的诸将,在他随军出征的三子身上停留了半息后,大声开口道:“根据司马府统计,此战救韩有功···” 景缺将军中将领的功勋全部公布后,屈原紧接着开口道:“根据新法,有功者必赏。故,此战主将襄成君疾有功,增封食邑五百户,副将庞爰有功···” 等屈原根据诸将功勋,或将有功者爵位转正,或赐予爵位,或将功勋不足者累计功勋一件。 待封赏公布完毕,殿中所有大臣,全都齐声呼道:“大王英明。” 此时,坐在王位上的熊槐,再次感受到了君臣同心的一瞬间。 这一刻,他不仅极大的壮大了变法派的根基,而且还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反对。 朝议结束后,熊槐又召见了屈原唐昧二人。 此时,熊槐看着二人道:“两位贤卿,根据司马府的统计,这一次函谷关之战,成功获得秦军人头并活着回国的士卒,有五千余人。” 说着,熊槐看着屈原道:“有劳左徒尽快将他们的爵位赐下。” 屈原立即拱手道:“请大王放心,臣会在今天之内,根据他们的功勋晋升他们的爵位。” “嗯。”熊槐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唐昧道:“柱国,现在新法局势贤卿也很清楚,虽然各县哪里推行的还不错,但是,各村各里那边,宗族势力根深蒂固且异常强大,新法久久难见成效。 所以,寡人的意思是,希望柱国能放人。” 唐昧闻言,立即拱手道:“不知大王要多少人,臣稍后就去找司马,进行士卒轮换。” 熊槐见状,笑道:“这次晋爵的五千三百余士卒,寡人希望柱国能换出五千人来。而且,这五千人,寡人希望的是能遍布全国各县各村。” 唐昧心中一惊,但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熊槐点了点头,又对屈原道:“贤卿,这五千人士卒返回故乡后,寡人希望贤卿能尽快在各县、各乡、各村安排职位,让他们衣锦还乡,以进一步在各乡村打开局面。” 屈原用力的点了点头:“唯。”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秦使来楚 就在屈原等人加大变法的力度,试图通过新法受益者进一步打开村里基层局面的时候,秦国使者秦王荡之弟公子悝,率领一个庞大的使者团抵达寿春城。 当日,使者团的主使公子悝亲自拜访了楚太子横,并赠予太子横万金,请太子横为秦国美言。 太子横受之。 接着,公子悝又以私人的身份拜访了公子富以及公子富夫人秦公主,并请公子富为秦国说话。 公子富许之。 与此同时,使者团其他成员也纷纷拜访与秦国交好的楚臣,以重礼请他们为秦国说话。 次日,熊槐召见秦国使者。 大殿中。 公子悝拱手道:“大王,之前秦韩之战,并非出自寡君本意,寡君也确实不知大王与韩王的感情竟如此之深,是以才有了秦韩之战。 事情发生了,寡君对大王的愤怒十分震恐,心中也很不安以及后悔,奈何战事已经发生,寡君悔之晚矣。 函谷关之战,幸赖大王看在秦楚两国昔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率先退兵,这才让敝国避过一难,对此寡君心中充满了对大王的感激。 是故,寡君特让臣来楚国,一则向大王表示谢意,二则愿献曲地以东十城,愿为大王寿。 同时,敝国为了向韩国表达歉意,不仅主动与韩国交好,而且还归还了新城渑池,以明诚意。 故而,还请大王不要怀疑敝国的诚心。” 熊槐闻言,心中微微一笑,几乎就在公子悝开口的看破了秦国的险恶用心。 虽然公子悝言语甚是诚恳,姿态放的极低。 但他刻意强调秦楚两国情分,以及率先退兵之语,这无疑就是离间楚国与各国的关系。 在结合最近秦国交好关东各国消息,熊槐瞬间就知道秦国在打什么主意了。 无非是一面结交三晋燕国,一面离间三晋燕国与楚国的关系,并伺机争夺盟主位置。 想到这,熊槐不由看了台下的公子悝一眼,暗道:“看来这几年秦国先破魏国于河东,后破韩国于新城洛水,这两场大胜给了秦王极大的信心啊。 而且,寡人也实在是太久没在各国担任盟主了,以至于连秦王荡这个小辈都敢眼馋盟主的位置。” 想着,熊槐笑了笑,心中充满着对于虚名的不屑,他只要秦国出兵反齐就行了。 至于盟主的位置,简直不值一提。 心念急转,但却仅仅只发生在一瞬间,在公子悝话音落下后,熊槐高兴的哈哈大笑:“好好好,秦王能幡然醒悟,这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那十座城池,寡人就不客气了,不客气了。 啊哈哈哈哈···” 此时,公子悝听到楚王的话,不禁一怔。 他本以为楚王会对他刚刚言语中陷阱开口解释两句的,但不想,楚王竟什么都没解释,就大笑着收下了秦国的城池。 虽然他的目的在他开口后就已经达到了,无论楚王怎么解释都没用,但楚王什么也不解释,这就··· 想着,公子悝心中默默一叹:楚王老了,而且楚王远离朝政的时间也有些长了。 这个想法才从公子悝的脑海中冒出来,那边,殿中群臣听到楚王的大笑声,纷纷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公子悝一听楚国群臣的恭贺声,心中更是大吃一惊! 楚王是这样也就罢了,怎么楚国群臣也没人提醒楚王,难道是群臣也与楚王太疏远了吗? 这一刻,公子悝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悔意。 似乎秦国的礼送得重了些,送得很不值啊。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是公子悝面上却一直保持恭敬之色,直到朝会结束。 秦国使者团来了又走了,数日后,刺史令邓陵光进入王宫。 “大王,根据探子来报,之前秦国使者团给朝中大臣送了重礼,而且,秦国还送给了太子万金重礼。” 熊槐哈哈一笑:“贤卿还少说了一件,寡人收取了秦国十座城池。” 面对楚王的玩笑,邓陵光犹如柱子一样,面不改色的杵在那,然后等楚王笑完,这才面无表情的接着道:“还有,知北涯奉命探查投靠太子的门客的底细,这半月来,投奔太子者十六人,其中有七人跟秦国有关系。” “嗯?”熊槐一怔,然后看向邓陵光道:“贤卿以为秦国在太子那边有阴谋?” 邓陵光面无表情的应道:“臣不知,但只要大王下诏,臣可以查清楚。” 熊槐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各国来宾中,最起码有三成是接受他国指派,来楚国打探消息,或别有所图的。 这些人,只要他们的行为以及所作所为不违背楚国的法律以及利益,那就不必理会他们。因为,经过各国的筛选,这些来宾可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而且还会发挥出十二层的智力来为我楚国办事。” 邓陵光一听,立即拱手道:“大王英明。” ······ 秦国咸阳。 公子悝回国后,第一时间进入王宫,然后用轻视的语气禀报道:“大王,臣到楚国后······” 秦王荡听完公子悝的禀报,确认消息属实,然后又结合自己所知,不禁感叹道:“看来楚王真的是老了,沉迷于天伦之乐,已无大志了。 而楚太子监国多年,在朝中一呼百应,现在,寡人算是知道楚赵宋越这几个国家,为什么即便有明君在世,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动乱了。” 说罢,秦王荡不禁对未来充满着期待,只要未来楚国的那个老王不死,不出来搅局,那两三年后,各国合纵伐齐的盟主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只要他率领联军击败齐国,严重的削弱齐国,那秦国就···不,还得等老楚王升天,等到那时候,韩国魏国还有二周,就全都任他宰割了。 等他宰割了魏韩两国,就可以联合逼迫魏韩两国,甚至是逼迫三晋,联合出兵攻打那个内部大乱的楚国了。 想着,秦王荡立即下诏道: “传诏,立即将那十座城池的秦国官员调回,城中钱粮典籍地图全部封装不动,尽数送与楚国,愿为秦楚之欢。” “是,大王。” “传令给右丞相,让他加大对燕赵两国的拉拢力度,传令给左丞相,让他亲自走一趟魏国,加大对魏国的拉拢力度。” “唯。” 就在秦国频频出手拉拢齐国盟友的时候,另一边,齐将触子率领的各国大军,在攻下宋国五座城池后,在联军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只得暂时瓜分了战果,然后联军散去。 至此,天下又短暂的恢复了和平。 而宋国那边,宋王面对各国的退兵,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一直黑着脸:“······”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战端再起 楚国。 封赏朝议结束三个月后,在司马景缺从各县的抽调下,寿郢再次补足并替换了部分大军。然后柱国唐昧再次率领十万大军在寿郢南部训练并屯田。 但绝大部分朝中大臣不知道的是,之前函谷关之战中立功受爵的五千余士卒,几乎全部被唐昧发归故乡。 而这五千人还在回家乡的路上,就已经屈原安排的妥妥当当。 凡是居住在县城的,或安排在当地县城担任基层小吏,或下放当地县城附属的乡里任职。 而居住在乡村的,只要所在村子的里正无爵位在身的,则全部被当地县尹任命为居住地的里正,没条件的则任命为居住地附近乡里的小吏。 随着这五千人返回家乡,并被当地县尹任命小吏,并赏赐爵位所附带的土地以及其他福利。 这立即在全国各县的乡村引发极大的震动。 虽然有许多被任命为里正后,却因为家族势力小,而在村子里说话依旧不算话。可是,他们里正的职位,却是真真实实没有半分虚假的。 因为各县征税征兵征发徭役,全都是找的里正,而不是村子中声望最高,说话最算数的人。 而楚国各地乡村的动荡还没有结束,就在那五千人正是履职一月后,楚国再次下达了禁止藏匿人口、土地的诏令,并严禁百姓因家贫而兄弟数人乃至父子兄弟共娶一妻这些道德沦丧扭曲人性等行为的诏令。 诏令下达之后,众多受新法恩惠的小吏,意图向楚王报恩以及为自己树立威风的官吏,立即开始统计自己辖区内的违法家庭,然后根据远近亲疏敌我,选择性的向县尹告发本村村民。 一时间,楚国基层越发动荡起来。 而与此同时,所有被诏令波及的楚国百姓,全都已经意识到爵位的重要性。 无爵者,哪怕是一村之长的里正,也不保险。因为没有爵位的里正,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有爵位的人顶替职位。 而哪怕是有爵位的里正,也全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因为按照楚国新法,士大夫爵所有者,一旦身死,那其嫡长子将降爵一级再继承爵位。 而各地的里正,大部分都是士五爵,降一级,那就成平民了。 如此,不仅家中的土地要被收走一部分,而且后代也无法继承里正等爵位了。 于是乎,众多的里正乡老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与财富,开始仔细起新法来,最好是在现在的基础上,再晋爵一两级,再不济,也要将自己头上的爵位完完整整的传给子孙后代。 而最受里正乡老影响的村民,一见里正乡老都开始研究如何晋爵了,他们也有样学样的研究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国基层的动荡渐渐平息,而各乡里村民纷纷越加努力的开垦、耕种、织布,乃至努力生育起来。 而随着村民的行动,新法也越发的深入人心了。 另一边,以齐国为首的联军在退兵八月后,再次协同出兵,共同伐宋。 宋国。 越发老迈,但依旧老而弥坚的宋王,在得到齐国等国再次准备出兵伐宋的消息后,沉默了许久,然后长叹道:“寡人本以为齐王只是想要削弱宋国,逼宋国彻底臣服齐国。但现在,寡人算是知道了,原来齐国打算灭亡我宋国,打算断绝我祖宗宗庙啊!” “大王!”前来禀报的宋相唐鞅,听到宋王的话后,心中一紧,连忙安慰道:“大王,天无绝人之路,我宋国传承千余年,绝不会灭亡的。” 此时,宋王看着唐鞅道:“相国,至此生死存亡的关头,相国何以教寡人。” “这···”唐鞅愣了愣,然后拱手道:“齐燕三晋来势汹汹,绝非我宋国能抵挡,所以,现在我宋国只能向他国求援。” 宋王悲叹道:“求援,现在寡人还能向谁求援,自从上一次函谷关之战后,秦国闭关不出,而现在楚国内部又出现动荡,再加上楚王那老小子跟寡人翻脸后,一直看寡人不顺眼。 如此,秦楚两国岂能出手?” 唐鞅一听,急道:“大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派人去秦楚两国求援,否则宋国这一次可能就真的亡了。” “真的要亡了吗?”宋王猛地摇了摇头,而后心中又瞬间涌出一股热血,一脸坚定的道:“我宋国传承自大商,商汤的功业传承至今,已经有一千五百年了,大商的宗庙绝不能断绝在寡人手中,列祖列宗的血食,也不能断绝在寡人手上。” 说着,宋王大喝道:“传令,速请太子还有国尉臧子来见寡人。” 当日。 宋相唐鞅离开商丘,一路向西,直奔秦国而去,同时,宋国国尉臧子也离开商丘,一路向南,望楚国而去。 两日后,臧子抵达寿春,并通过宋夫人的渠道见到了楚王。 “嗯?”熊槐听到臧子的禀报后,似笑非笑的道:“三十座城池,还有宋国传承自大商的重宝,宋王也真是舍得啊!” 臧子见到楚王脸色的异样笑道,心中大为不安的问道:“不知大王意下如何,只要大王答应出兵,那我宋国的土地、珍宝,就将在五天内抵达寿春。” 熊槐闻言,没有戏弄臧子,而是直接摇头道:“这份礼物虽重,但寡人信不过宋王。” 臧子急道:“若是大王怀疑,敝国可先行送来土地还有重宝。” 熊槐依旧摇头:“宋王这个家伙,寡人还是信不过,万一寡人出兵后宋王派人从后面偷袭我楚国援军,那就危险了。” 说着,熊槐没有给臧子辩解的机会,便接着道:“臧子,寡人还是那句话,只要宋国新君即位,那寡人的大军就会渡过淮水,北上救宋。” 最后,臧子带着绝望而来,又带着绝望而去。 宋王:“···” 一月之后。 齐国出兵二十万,赵国出兵五万,魏国出兵两万,韩国出兵两万,燕国出兵两万,鲁卫等国出兵五万,各国共三十五万大军联合伐宋。 就在各国联军杀向宋国的路上。 宋相唐鞅也从秦国无功而返。 又一月,齐燕等国联军杀入宋国,开始攻城拔寨,一路直往商丘推进。而三晋联军则从魏国出发,一路向南往商丘推进。 因宋国施行坚壁清野的对策,并将主力聚集于商丘。 于是,各国联军一路平推,长驱直入,仅仅花费了两月时间,便成功在商丘城下会师。 一时间,商丘内外,战云密布。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垂死挣扎 商丘城中。 此时,宋王脸色十分难看的看着太子贞,怒道:“太子,你的大军呢?各国联军都杀到商丘城下了,宋国已经都到这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为何还不见你的大军?” “父王请放心,儿臣的十万大军,早就在彭城准备好了。”太子贞面无表情的应着。 “彭城???”宋王脸色一黑:“还在彭城,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各国围攻商丘而无动于衷,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各国摧毁我宋国的宗庙社稷而无动于衷。” 说着,宋王勃然大怒:“逆子,你心中可还有我宋国社稷宗庙?” 太子贞面不改色的道:“父王,儿臣早就说过了,商丘地势不如彭城险要,此时各国联军来袭,敌军势大,而我们宋国根本抵挡不住,再加上我宋国已无援军,至此之际,当坚守彭城以待天下之变。 这商丘城根本就守不住,儿臣不能让我宋国最后的希望也葬送在这商丘城。” 宋王一听,更加怒道:“逆子,你这是在狡辩,你分明就是在看寡人笑话,想看着寡人死,你是不肖忤逆。” 太子贞闻言,冷笑道:“父王,儿臣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如是商丘城破了,父王你若是不想死,无论是父王你想投降各国也好,想投奔秦楚也好,想移师去彭城也罢,或者是干脆就与商丘城共存亡。 无论父王你怎么选择,儿臣已经打定主意,儿臣会与商丘城共存亡的。 待儿臣死后,臧子就会辅助吾儿公子服在彭城即位,宋国的天,暂时还塌不了。” 宋王闻言,顿时一滞,怔了怔许久之后,又怒骂道:“逆子。” “哼!”太子贞闻言,则回敬一声冷哼。 虽然敌国大军压境,宋国已经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但因为宋王与太子贞不合,城中大臣分成两派,指挥不变,沟通困难,相互冷漠。 于是,待联军准备就绪,一攻城,守卫商丘的宋军便全面落入下风,并且士气持续下跌。 大战第一天,双方激战一日,联军无功而返。 大战第三天,双方激战半日,日中,一直在北面指挥攻城的触子突然发现有有一处战场,齐军士卒正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墙,然后一部分士卒被赶了下来,但还有一部分士卒却一直没下来。 而且,透过墙上的人影,触子也发现宋军士卒也在远远不断的向哪里赶去。 见此,触子心中一喜:“我军将士已经撕破宋军的防线,能在城墙站稳脚跟了?这才大战三天啊!看来这一次本将要获取灭宋大功了!” 想着,触子立即向那处战场一指:“传令,调集一直军队,集中此处强攻。” “诺。” 而后,又激战半日,齐军将士虽然开始在城墙上站住脚跟,但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进展。 直到天黑,联军才收兵回营。 又激战一日。 第五天,齐军强攻城池一个时辰,便在城墙上站稳脚跟,接着,触子立即调动军队,重点突击宋军防线缺口。 激战半日,就在齐宋两国军队围绕缺口激战之时,齐军又在另一个地方打开一个缺口,然后迅速站稳脚跟,插上齐军旗帜。 接着,下方的齐军将士一看城墙出现一面齐军的旗帜,立即向旗帜下方靠拢,并不断的顺着木梯云梯涌上城墙,城墙上的齐军将士越聚越多。 而齐军阵中,触子也在城墙上出现旗帜的第一时间发现了有人把旗帜插上商丘城墙了。 “攻城第五天,我军竟能插旗与商丘城,看来这是上天要灭亡宋国啊。” 说着,触子立即调集大军前去支援。 而与此同时,镇守北面的宋将曹斌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缺口,并调集大军前去围堵齐军。 等宋国援军赶到,缺口已经扩张到七丈左右。 接着,齐宋两国围绕此处缺口激战半日,血战到天黑,这才罢兵休战。 其后,第八日,齐军再次占据一段城墙,双方激战到天黑才败兵。 第十日,齐军又打开缺口,宋将曹斌率亲卫亲自堵缺口,这才将齐军将士赶下城。 第十五日,宋王亲自上城墙激励士卒。 第二十日,齐军士卒一度杀到宋王十步之外。 当日夜间。 宋相唐鞅沉重的道:“大王,敌军攻势强大,我军士气低弱,伤亡一天比一天多,臣担心商丘城不可久守,还望大王早做决断。” “早做决断?”宋王心中一冷,大怒道:“什么叫早做决定,这里是我宋国都城商丘,寡人还能做什么决断?无非是与商丘城共存亡罢了。” 唐鞅:“···” 宋王:“···” 君臣二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宋王开口道:“相国,国势危急如斯,相国可有办法解决我宋国的危机?” “臣还有一个办法!”唐鞅点了点头。 宋王闻言,心中大喜,问道:“什么办法?” 唐鞅看着宋王迟疑了许久,然后应道:“大王,我们可以向楚国求援。” 宋王不快的道:“相国,你最近忙糊涂了吗?那秦楚两国早就宣布不会来救寡人了。” “大王!”唐鞅低头道:“楚国会的。” “嗯?嗯???!!!”宋王一怔,然后脸色一变,左手情不自禁的按住腰间的剑柄,接着双目死死的盯着唐鞅道:“相国你什么意思?” 唐鞅一看宋王左手落在剑柄上,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然后他立即深深的低下头,不敢与宋王对视。 “大王知道臣什么意思的。” 宋王脸色铁青地道:“寡人不明白。” 唐鞅低头不语。 而后,唐鞅在宋王的再三逼迫下,终究还是开口道:“大王,只要太子即位,以太子与楚国的关系,楚军必出。” 宋王一听,看着唐鞅勃然大怒:“好好好,寡人本以为相国你是一个面慈目善的大忠臣,但寡人万万没想到,连相国你也背叛了寡人,投靠了那逆子。” “大王。”唐鞅急道:“臣一直都是忠于大王的,但现在宋国已经危急如此,旦夕不保,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是臣想出的唯一办法。 成与不成,还请大王自决,但无论成还是不成,臣都愿听从大王的号令。” 说到这,唐鞅偷偷瞄了一眼宋王,见宋王的手还在剑柄上,他立即长拜道:“若是大王决意与商丘共存亡,那臣请大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为大王前驱,愿以残躯拼死斩杀一个齐人,以报大王之恩。” 宋王一听,立即冷哼一声。 又十日。 就在联军攻城的第二个月,就在商丘城摇摇欲坠之际,宋王突然召见群臣。 “诸卿,自寡人即位四十余年,四十年来,寡人励精图治,扭转了宋国的衰弱局面,国土扩大一倍有余,宋国日强。 然,寡人不敏,宋国虽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局面,但也同时得罪了周边的齐魏楚三国。 如今齐魏联合各国来袭,而楚国援军不出,此皆寡人之罪也。” 此时,殿中群臣听到宋王承认自己的错误,全都大吃一惊,震恐的看着宋王,不知道宋王又要出什么诏。 另一边,宋王还在继续道:“如今各国联军伐我,宋国已经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为了宋王,寡人决定退位让贤,让太子即位为王,以向国人请罪。 还请诸位父老兄弟,看在我宋国列祖列宗的份上,尽心辅佐新王,戮力同心,共赴国难。” 说罢,宋王站起来拱手向群臣行了一礼,然后自己解下头上的冠冕以及腰间宝剑,接着走下殿中,将冠冕与宝剑全都教在了已经傻眼了的太子贞手中。 这一刻,除了决绝的宋王与复杂的宋相,殿中其他人全都傻眼了。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新君即位 “父王!” 此时,太子贞看着面前的宋王以及自己手中的王冕佩剑,突然生出有一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他曾经也在梦中梦到过自己即位的场景,比如他父王突然病死,然后他即位为王;又如他父王曾遭到天谴,然后他即位为王;再如楚军杀入商丘城中,然后他被逼无奈之下即位为王;还有城中暴乱,他父王死于乱军之中,然后他即位为王。 种种情况,他都想过,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父王竟然会有这么一天,竟主动承认错误,并让位于他。 当然,殿外埋伏刀斧手的情形,他也曾想到过,但一想到现在商丘城的局势,他就把这个想法排除脑外了。 此时此刻,他父王不可能再有阴谋了,宋国也经不起阴谋了。 虽然,此刻手中的王冕与佩剑全都在提醒他,他父王真的要主动退位了,要禅位于他,但他却始终难以置信。 此时,宋王见太子贞愣愣的呆在原地,全然没有半分反应,立即开口问道:“怎么,太子,难道你不愿在这个时候承担起国家大任吗?” 太子贞一怔,反应过来。 但他还没来及说话,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群臣,知道现在能救宋国的,也就只有让太子即位,才能让楚国出兵。 于是,群臣同时向太子朝拜道:“请太子即位!” 此时,宋王看到朝中大臣全都向太子朝拜,并请太子即位的情形,他的心脏不禁一揪。 他本以为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已经放下了,但··· 当他真的看见群臣全都向太子朝拜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似乎始终都没有放下。 原来他放不下!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再次开口道:“太子,如今国难当头,一切从简,你就当着群臣的面,就在今日即位吧。” “父王!”太子贞有些激动以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宋王。 “请太子即位!”群臣再次朝拜。 太子一听,看了看自己的父王,又看了看正在朝拜的群臣,立即坚定的点头道:“好,至此为难之际,寡人身为成汤后裔,理当肩负起我宋国社稷。” 说罢,太子贞一边向王位上走去,一边给自己换上王冕以及佩剑,待走到王位面前,迟疑了一瞬间,然后正了正衣冠,才在王位上做好。 宋王贞一在王位上坐下,群臣立即大声朝拜道:“拜见大王!” “诸卿免礼!” “谢大王!” 另一边,就在群臣朝拜新王的时候,宋王偃正尴尬的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活了八十多年,饱受贵族礼仪教导的他,也不知道现在他自己该怎么办,是因为就此离场呢?还是跟着群臣朝拜新王呢?亦或者扬起高傲的头颅? 好像他无论怎么做都不合适。 此时,王位上的宋王贞已经发现了他父王宋王偃的尴尬与无措,同时,他自己看着台下的父王也很尴尬。 让父王朝拜他吧,于情于理不合。让他再去朝拜父王吧,那跟他做太子有什么区别,不妥。请父王回后宫吧,又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嫌。 最重要的是,现在宋国正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尤其是他父王麾下的群臣大军数量质量都压他一头的情况下,这个时候他们父子俩再次闹矛盾,那宋国就真的要亡了。 想着,出于安抚宋王偃以及之前在朝中效忠宋王偃并城中效忠宋王偃的人群的需要,宋王贞立即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恭敬的向宋王偃行礼道:“父王乃寡人之父,又有禅让之大德,而且寡人新即位,还有许多需要向父王请教的地方,所以还请父王面向群臣,坐于寡人一侧,垂帘观政。” 宋王偃一听,立即松了一口气。 垂帘观政的意思,他是清楚的,当初赵国赵主父退位,赵王何即位后,赵主父便是让赵王何坐于台前面见群臣,而赵主父自己则隐于幕后,掌控国家大局的。 现在宋王贞让他效法赵主父,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只是,就在宋王偃准备开口应下之时,他又微微一滞。 此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宋王贞。 “大王”二字,他始终说不出口。 想了想,宋王偃矜持的点头道:“善。” 另一边,宋王贞也发现了称呼的问题,不仅宋王偃喊他大王喊不出口,而且,让他继续尊称宋王偃为父王,他也觉得别扭,总感觉自己还是太子,而不是宋王。 想了想,宋王贞开口道:“父王,寡人乃是你的儿子,又是你禅位于寡人,让父王你称寡人为大王,这实在是不妥。 所以,寡人觉得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应该只有父子之情,再无君臣之义。 故,寡人还有群臣会尊称你为王父,而王父你直接称呼寡人名字便可。” 宋王偃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善。” 此时,殿中群臣,无论是之前忠于宋王偃的,还是忠于宋王贞的,他们见宋王父子关系已经理清,全都行礼贺道:“大王英明,拜见王父。” 群臣话音还未落下,那一边,宋王偃心中却越发难受了。 之前,群臣都是只朝拜他的,但现在,群臣却先朝拜新王,再向他行礼了。 另一边,志得意满的宋王贞却没有理会宋王偃此刻的所思所想,他在宋王偃做好后,立即下诏道:“寡人刚刚即位,疏于国事,面对各国联军的围攻,寡人决定延续旧制。” 说着,宋王贞看向宋相唐鞅道:“相国,城中后勤以及支援前线事宜,还是交由你全权负责,还望相国全力相助。” 唐鞅一听,见自己这个双手沾满了太子党鲜血的人,不仅保全了宋相位置,而且连总理城中后勤的职责也没有被剥夺。 虽然他知道这是新王无奈之下的妥协,但还是颇为激动喜悦的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接着,宋王贞又开口道:“传诏,晋升将军曹斌为大将军,让他依旧总领全城防务,城中大军寡人尽数托付于他,让他全力守卫商丘。” “唯。” “传诏,以公子服为太子,以太子服为使者,立即前往楚国救援,寡人欲以太子服为质,请求楚国出兵。” “唯。” 此时,宋相唐鞅拱手道:“大王,如今商丘城已经摇摇欲坠,而楚国援军到来所需的时间又太长,臣以为,至此之时,当立即调彭城大军北上,以策应商丘城,牵制敌军,以待楚军到来。” 宋王贞一愣,彭城的十万大军,是他全力征召了治下百姓,才聚集起来的军队。这一支军队本来是他用来防备不测,然后用来复国的军队。 但现在,既然他做宋王,那··· 想着,宋王贞立即应道:“丞相所言极是。” 说罢,宋王贞再次开口道:“传诏,以将军臧子为上将军,让臧子速率彭城十万大军驰援商丘。” 殿中群臣一听,立即齐呼:“大王英明。” 另一边,宋王偃听到群臣的呼声,又见宋王贞将其手中的十万军队调来商丘,心中不禁冷冷一哼。 若是彭城的十万大军早早的调来彭城,他何至于走到退位让贤这一步。 想着,宋王偃心中的悲痛更加强烈了。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联军溃败 另一边,臧子率军扎营后不久,便得到了太子服的消息。 “楚王出兵三十万相助。” 臧子心中一沉。 “三十万大军,这数量也太多了。现在楚国寿春的大军不过十万,为了聚集三十万大军,那就得再征召二十万大军,这期间必得耗费一两月时间不可。等到楚国三十万大军杀到商丘,可能就需要三月时间。 近三个月时间···看来楚王是怀疑我宋国的心意,并打算借刀杀人啊! 先让我宋国消耗联军士气战力,然后率军与联军大战一场,以报之前的函谷关之战的恨意啊。甚至,还有意借联军之手大幅度削弱我宋国。” 想着,臧子皱了皱眉:“三个月时间太长,商丘城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但楚大宋小,如今既然楚王有意要让我宋国消耗联军实力,那为了宋国,为了商丘,为了能让楚国尽快出兵,那我也只得如楚王所愿,拼死一战,如此才能让楚王相信我宋国。 不过,广施拼死一战还不够,我宋国为了保全自己,还得狐假虎威一番。” 下定决心后,臧子立即写下一封亲笔信,然后招来一个门客道:“快,立即将此信送到太子服手中,请太子再去一趟楚国,请楚国尽快出兵。” “诺。” “传令,立即派人在国中各处宣扬楚王已经答应我宋国新王求援的请求,楚军不日将出的消息。” “诺。” 门客走后,臧子又开始安排军队,准备明日突袭联军,以策应商丘城,让联军无法全力攻城。 次日一大早,太阳还未出来,臧子便率军向商丘城方向杀去。 大军才急行十里,此时,一个斥候来报:“将军,联军在商丘城外摆开阵势,开始攻城了。” “再探。” “诺。” 又五里。 “将军,韩燕两国军队异动,正在南下。” 臧子闻言眼皮一跳,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这韩燕联军便是各国用来阻截他的大军。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豁出去了,不管前来拦截的是谁,又有多少人,他都只能一战,拼死一战,这才能为商丘城提供喘息之机。 眼前这一战,他是非打不可,无论损失有多大,但只要能打出宋军的气势来,那就是胜利。 想着,臧子带着一股杀机道:“再探。” “诺。” 又走了五里。 “将军,三万韩燕联军南行十里后停下,并摆出防御阵势,原地驻守。” 臧子闻言,立即拔出宝剑喝道:“将士们,前方十余里处,韩燕联军正在阻截我等前去拯救宋国。 且,若是齐军也就罢了,但区区韩燕两个屡遭各国欺凌的小国,两个兵无战心将无战意的两万疲弱之军,竟也敢与我强宋为敌,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诸将士听令,随本将击溃韩燕联军。” 周围的宋军将士一听,知道前方只有两万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而且还是被齐国逼着来伐宋的软柿子,不禁精神一振,齐声吼道:“杀。” 很快,军令传到所有宋军将士耳中,众将士一听,前方只有两万软弱可欺的韩燕联军,顿时信心倍增士气大振。 然后,十万士气如虹的宋军,便向十里外的韩燕联军扑去。 不多时,臧子率宋军杀到韩燕联军阵前两里处,而后,臧子快速扫了一遍前方韩燕联军战阵,见对方阵容却是非常齐整。 见此,臧子心下沉吟:“韩燕联军以逸待劳,且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列阵,单从外表看,并无优劣之分。 不过,之前秦韩之战,韩国元气大伤,此时韩国随齐国伐我,战胜了也没好处,而且韩国自己还要防备秦国,所以,我敢肯定,韩国伐我大军一定是一群刚刚征召起来的,已经被秦国吓破胆的乌合之众。 此战,我军胜机就在韩军哪里!” 说着,臧子又快速扫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大军,见自己的大军急行三十里后,阵型已乱。 但臧子对此毫不在意,一边继续向前杀去,一边下令道:“传令,区区韩燕弱旅,根本不堪一击,大军不必重整阵型,直接杀过去。” 说罢,臧子又调集自己亲卫,以及彭城的精锐之师,直接向韩国军队的战阵扑去。 另一边,燕将张魁见臧子连整军都没整,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了过来,不禁大喜道:“我以逸待劳之师对疲惫不堪之军,我严阵以待之军对阵型散乱之兵,我还有大量援军,而宋国已无援军,看来宋国要灭亡了啊。” 说罢,张魁立即大吼道:“准备,迎敌。” “传令,立即派人向触子将军求援,就说我军已经与宋军接战。” “诺。” 两军一接战,宋军立即对韩燕阵地发起猛烈的冲击。 一边是决死冲锋,另一边是原地待援,一边是不计一切代价,另一边每时每刻都在想保存实力。 于是,两军一交锋,宋军立即撕开了燕军第一道防线,接着又突破了第二防线,而后又冲进第三道防线。 转瞬间,燕军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 此时,反应过来的燕将张魁,急道:“稳住,稳住,宋军乃是乌合之众,我横扫北地的燕军岂能被宋军一战而破。” 说着,张魁一边鼓舞士气,激励士卒,一边调兵加强第四道防线。 一会儿功夫后,正当张魁亲自坐镇第四道防线,正当燕军勉强拦住宋军兵锋的时候,张魁望着前方还在源源不断涌来的宋军,脸色微微一白,再次下令道:“快,速去求援,就说宋军攻势极为凶猛,我军快抵挡不住了。” “诺。” 求援的使者一走,那边,一个斥候快速跑来: “报,将军,大事不好了,宋将臧子亲自率军冲击韩军阵线,韩军抵挡不住,已经败退了。” “什么?”张魁大惊,然后向西方一望···果然,韩军已经败退,而且臧子的将旗正向燕军侧翼杀来。 见此,张魁大骂道:“废物,真是废物,竟然连宋军的第一波攻势都没拦住,难怪二十韩军差点被十五万秦军杀得全军覆没。” 骂毕,张魁为避免燕军全军覆没,立即下令道:“传令,撤退。” 另一边,臧子率领亲卫与彭城精锐正准备从侧翼突击燕军,但刚走到一半,却见燕军主动退了。 见此,臧子立即喝道:“将士们,韩燕联军果然是弱旅,诸将士随我追···” 此时,齐军阵中。 触子一得到宋军与韩燕联军联军交战的消息后,不禁笑道:“触子中计矣。” “传我将令,立即让鲁卫等国联军南下支援韩燕联军。” “诺。” “传我将令,前线攻城之军放缓对商丘城的攻势,重点转为防止城中守军出城捣乱。” “诺。” “传令,大军调整阵型,摆出攻击阵型,准备向南突击宋军。破宋军,杀臧子。” 军令一下,齐军纷纷附和道:“破宋军,杀臧子···” 此时南方,鲁将慎滑厘正率领四万鲁卫邹等多国联军南下支援韩燕,意图缠住宋军,为齐军围歼宋军提供机会。 才行五里,就先后接到韩将韩忧与燕将张魁的求援信息。 此时,慎滑厘笑着对身侧的卫国将领卫泉道:“早就知道韩燕两国作战不尽心尽力,消极怠战,这不,才刚刚与宋军交战,就先后两次前来求援了。” 卫泉摇头道:“唉,韩燕联军这是被逼着来伐宋的啊!” 慎滑厘闻言,脸色一变。 同样都是被逼着来伐宋的,韩燕联军可以消极怠战,但他们鲁卫等国联军却连消极怠战也不敢。 他又有什么资格嘲笑韩燕联军呢! 想着,慎滑厘只是沉重的下令道:“传令,加快速度,驰援韩燕联军。” 又走了三里,慎滑厘等人得到韩燕联军溃败的消息。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然后南下的鲁卫联军撞上败退的韩燕溃军。 鲁卫联军为溃军一冲,接着臧子亲自率军一冲,慎滑厘等人还未反应过来,鲁卫联军溃败。 而后十万宋军挟持着七万溃军向北方冲去,韩燕鲁卫溃军带着十万宋军冲向北方··· 另一边,齐将触子整顿好军队,大军南下走了四里路,便有斥候来报: “报···将军,不好了,韩燕联军一触即溃,现在宋军正追杀者韩燕联军向北而来,距离我军已经不足十里。” 触子闻言,脸色一变,然后想起南下的鲁卫联军,脸色再变。 韩燕联军拦不住宋军,那鲁将慎滑厘率领的十几个国家组成的四万联军就更加拦不住宋军。 所以,现在他只有原地防守,以及立即撤退两条路。 若是立即撤退,舍弃前军的情况下,倒是可以保住齐军主力,但是经此一败,联军士气大跌,宋军士气高涨,再加上楚国援军即将到来,那攻克商丘城的希望就没了。 甚至楚宋联合后,齐国灭宋的计划也将破产。 而若是原地驻守,并调赵魏联军来援,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想着,触子立即下令道:“快,传令,原地列阵,摆出防守阵形。传令先锋,原地列阵,让他们务必拦住宋军。” “诺。” “传令,让赵魏两军立即来此,合我三国之力攻破宋军。” “诺。” 军令下达不久,又有斥候来报:“报···将军,鲁卫联军撞上溃军,与臧子战,一触即溃。” 虽然触子对此早有预料,但他真的听到鲁卫联军也一触即溃的消息后,依旧脸色被气红,差点被气得吐血。 这一刻,触子心中大恨。 而后,等齐军主力勉强摆好阵形,此时,臧子已经挟持着近七万联军杀来。 接着,臧子驱使溃军击溃在前拦截的齐军先锋,然后又撞上齐军主力。 溃军冲击齐军主力,破四条防线,不得进,而后,溃军被齐军杀散。 触子虽让齐军杀散溃军保住了齐军阵型,但齐军士气仍然止不住的大跌。 接着,稍稍整顿好阵型的臧子,立即亲自率军对齐军发起冲锋。 齐军死战。 二者相持不下。 此时,就在商丘城西面的赵魏联军接到齐军求援的消息时。 商丘城中,早就得到消息的守军,已经将城中剩下的所有精锐之师全部集结起来。 然后,八十多岁的宋王偃亲自在城墙擂鼓鼓舞士气,六十多岁的宋王贞亲自领兵出战,大将军曹斌亲自充当先锋,五万久经战阵的精锐宋军,士气暴涨的杀出商丘城。 大军出城,一战而破触子留在城外拦截守军的齐军。 接着,宋王贞没有理会齐国溃军,而是直接杀奔触子率领的齐军主力。 再战,激战两刻钟后,被两面夹击的齐军,渐渐不敌,接着,齐军败退。 而后,宋王贞与臧子合兵一处,共同追杀齐军。 追及,再战,齐军溃败。 其后,宋王贞率大军追杀四十余里,直到天黑这才罢兵。 另一边,绕城而走驰援齐军的赵魏联军,则在走到北城时便得到齐军败退的消息,而后,赵魏联军大恐之下,直接率军退走回国。 次日,大破联军的宋王贞,以大将军曹斌为将,向西收复失地,以上将军臧子为将,向东收复失地。 而另一边,齐将触子在收拢残兵后,以燕军作战不力为名,将前来议事的燕军主将张魁抓捕,并直接将其斩首示众,以泄愤怒。 其后,燕军大怒,不愿再跟随齐军。 于是,燕军副将率领万余燕军含恨而去,并绕道魏国返回燕国。 是役,宋国威名大振,伐宋联军崩解。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田文之谋 楚国寿春。 “伐宋联军竟然败了?”熊槐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然后迟疑的看向前来禀报的邓陵光。 只是,当熊槐看到邓陵光一本正经的样子,便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联军真的败了。 但,熊槐还是情不自禁的再次问道:“贤卿,联军真的败了?” 邓陵光再次点了点头:“大王,千真万确,臣已经再三确认了。” “···”熊槐沉默了一下后,开口道:“废物,真是废物,三十五万大军对阵十万乌合之众,竟然一战败北,毫无还手之力,触子真是浪得虚名。” 说罢,熊槐又皱起眉头,之前楚国的计划是舍弃宋国,然后用宋国激发齐国与各国矛盾,但是现在,宋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竟然打赢了这场存亡之战。 这下,楚国准备已久,用来激化矛盾的手段,现在全都胎死腹中,施展不出来。 想着,熊槐再次疑问道:“宋国为何能打赢这场战争呢?这不合常理啊!” 此时,邓陵光听到楚王再次对宋国能打赢表示迟疑,本来站在原地如柱子一般的他,此刻也忍不住了,开口道: “大王,义战则胜,不义则败,这正是合乎天道人情的。 之前,宋王偃不敏,罪于外而乱于内,大臣离而百姓怨,战则不义,是故宋国才会屡遭挫折。 但是,后来宋王偃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向群臣百姓请罪,并且还主动退位让贤。 在宋王偃退位之后,宋国已经从不义变成了有义,从有罪变成了无罪,是以宋国上下立即万众一心。 同样也在宋王偃退位那一刻,联军也从讨伐有罪的正义之师变成了贪婪土地财富的不义之军。 所以,宋国战而胜之,这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相反,臣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熊槐一滞,他本想用滕国、中山国的事情来反驳邓陵光的。 但想了想,难得邓陵光会开口发表见解,虽然他话里话外全都夹带这墨家私货,但这也算难得。 更何况,熊槐也觉得他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宋王偃退位后,宋国内部最大的问题得到解决,而外部又多是魏韩燕鲁卫这样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 这样一算,好像宋国能打赢这场战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熊槐笑了笑道:“贤卿说的有道理!” 说着,熊槐想了想,然后问道:“寡人刚刚听贤卿禀报,似乎联军败退的时候,齐将触子让人斩杀了燕将张魁,是有这回事吧?” “是有这回事。”邓陵光点头道:“齐将触子杀燕国主将张魁泄愤,并将战败的责任全部推给燕国,此事引发了齐燕两军发生重大冲突,当时,若不是燕军实力太过弱小,恐怕愤怒的燕军已经对齐军展开进攻了。”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好,有这回事就好,既然宋国打赢了此战,那寡人也只好改变策略了。” 说着,熊槐吩咐道:“贤卿,立即给齐赵燕三国中亲近我楚国的人传信,让他们将这事扩大化,让齐国向燕国问责,让燕国向齐国讨说法,并让燕国联系赵国,然后也将赵国拉下水,瓦解齐赵两国的联盟。” “唯。” “传诏,以中大夫左成为使,访问宋国,祝贺宋王贞即位,并加强楚宋两国的关系。” “唯。” “传召给司马,就说宋国战事已经结束,征兵令取消。” “唯。” 田文府中。 还在与齐国交接各国散布齐国威胁论的田文,从司马景缺哪里得到宋国大破联军的消息后,脑袋同样也愣了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无能,实在无能,三十多万大军竟然被十几万宋军击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田文一面叹恨自己已经投入了三万金的散布齐国威胁论的计划全部打了水漂,一面痛骂触子的无能。 此外,田文更是恐惧,一旦齐国战败的事情,让楚王误以为齐国名不副实,不在将齐国当作威胁,然后不再重视他,甚至也不再继续投入钱粮针对齐国。 那···那他的楚王这个提款机可就没有。 虽然他还有广信君的爵位以及封地,但那点收入根本就无法支撑起他现在门下的千余门客。 想到这,田文一面更加激烈的对触子狂喷,一面唉声叹气起来。 此时,田文身边的门客公孙弘一见田文脸色难看,凭他对田文的了解,很快就明白了田文的担忧。 接着,公孙弘沉吟许久,然后在田文骂骂咧咧时开口道:“君上,此次宋国大破联军,正是君上的机会啊!” “嗯?”田文一怔,立即停止辱骂,然后看着公孙弘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公孙弘拱手道:“君上,此时此刻,你不应该痛骂触子无能,相反,而应该大力褒扬触子的才能,然后向楚王进言,说触子才能齐国无出其右,此番战败非战之罪也,楚国应趁触子战败之际,散布谣言拿下触子,趁机断去齐国一臂,然后换上楚王心仪的将领作为齐将。 楚王一听,必定答应下来。 只要楚王答应,那君上便可用楚国的力量来控制齐国,然后有可用齐国的力量来提升自己在楚国的地位。 诚如是,则君上将权倾齐楚矣。” 田文一听,立即答应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田文发动门客,到处替触子扬名,待寿春城中的人都在叹息触子为各国所累的时候,田文则悄然进入楚宫。 楚宫中。 熊槐听了田文的话后,立即心中一动。 他当然不会仅凭田文的鼓吹,就相信触子乃是天下名将,甚至才能不在匡章之下等等。 但是,他通过知北涯对触子的了解,自然知道触子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宿将,虽比不上匡章,但距离匡章也没多远。 若是能趁机换下触子,然后换上一个平平常常的将领,那对楚国来说,绝对大为有利。 想着,熊槐立即应道:“好,广信君所言极是,寡人愿资助贤卿五千金,请卿促成此事。” 田文一听,心中大喜的行礼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拿下触子。” ······ 另一边,触子返回齐国临淄后,因伐宋失利被齐王地痛骂一顿,甚至还隐隐有失势的迹象。 然后没过几天,临淄城中又发生了大量攻击触子无能的声音。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燕国请罪 众口销金之下,触子大恐,急忙查探那些人在诋毁攻击他的,而后一查便查出攻击他的人大都是田氏宗亲,甚至这背后还隐隐有田文的影子。 触子大恐,然后找到了齐相周最。 周最一听田文插手此事,担心田文趁齐国战败,借楚国的力量重新返回齐国。于是,大恐之下,周最立即进宫面见齐王,说齐王地以田文卖齐国事。 齐王地在周最游说下,再次相信了触子,然后将战败的责任推给燕国,并当即遣使去燕国质问燕王。 另一边,燕国。 “大王,咱们跟齐国拼了,为大将军报仇。” “对,拼了,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是可忍,孰不可忍!” “愿用我的鲜血洗刷大王身上的耻辱!” 原本,联军伐宋失利的消息传回燕国,燕王还曾叹恨许久,恨宋国不亡,亦恨燕国策划许久的大计不成。 原本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的各国联合伐齐的大战,也因为联军的失利,而再次陷入遥遥无期之中,同时,他报仇雪恨的日子,也不见了踪影。 就在燕王职叹恨间,齐国擅杀燕国大将军张魁的事情传回蓟都。 原本就报仇无望,大为失望的燕王职,一听燕国受此屈辱,顿时心乱了。 而后,燕王职立即召见,然后就出现了群情激愤这一幕。 燕人本来就对齐国心怀仇恨,不满燕王对齐国卑躬屈膝俯首称臣,现在齐国又把燕国大将军处死了。 这等极尽屈辱之事,所有人都不能忍。 于是乎,燕国贵族群起而动,纷纷进言要求燕王派出使者严厉斥责齐国,责问齐国为何擅杀燕国大臣,若是齐国不给燕国一个答复,那就与齐国决裂进行报复,决一死战云云。 就在燕王职心情激动见,无意间瞥见一手策划交好齐国,并以苏代为间鼓动齐王伐宋,然后联合各国伐齐的燕相乐毅,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前头,什么话都没说。 燕王职本以为乐毅正在为策划失败而自责,便开口问道:“相国,寡人欲与齐国决裂,不知相国以为如何?” 乐毅闻言,看了看燕王,然后又回头看了看群臣,接着一脸悲痛的道:“齐国杀我大将,这是对我燕国莫大的羞辱,臣受大王知遇之恩,至此之际,也愿跟殿中群臣一样,拼此身躯,杀一二齐国士卒,便心愿足矣。” 燕王职闻言,脸色一僵,他知道乐毅乃是大才,所以一到燕国便换下宗室相国,改任乐毅为相。 而乐毅也不负他所望,担任燕相后,一面整顿朝政,变法强国,一面改革兵制,增强军力,而且还一手策划了燕国围困齐国的计划。 这样的大才,现在竟然说要杀一两个齐军士卒,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这不仅是对乐毅自己的羞辱,也是对他这个燕王识人不明的羞辱。 想到这,燕王职看了一眼已经恢复冷静的乐毅,然后又看了看依旧群情激愤的群臣。 他张了张口,在群臣的请战声中沉默许久,然后拔出腰间宝剑,用力刺穿王案后,便独自一人拂袖而去。 “呃···这···”群臣见此,皆不解其意,不知大王是愤怒呢?还是不愤怒! 不久后,侧殿中,已经恢复冷静的燕王职,看着面前的乐毅道:“相国是不赞同寡人此时与齐国决裂!” “正是如此。”乐毅点了点头,然后脸色沉重的拱手道:“大王,齐国强大而燕国弱小,而且,之前我们让苏代极力鼓动齐王灭宋,借此孤立齐国的计划已经失败。 此时此刻,齐国并没有与楚赵两国反目,再加上魏韩两国元气大伤,仅凭我们争取到的秦国,未必是齐国的对手。 而且,就算我们联合秦国击败了齐国,以秦国远离齐国的现实,最多也就是耀武扬威一番,然后就会退兵,根本不可能极大的削弱齐国而壮大我燕国。 可是,一旦失败,齐国兵威大振,那对我燕国而言,就将是一场灾难。 所以,此时伐齐,成则无功,而且战后还会招致祸患,败则大亏全输,这左右都是失败的结果,绝非明君贤君的抉择。” 燕王职闻言,面有不甘地道:“难道寡人的心腹大将就这么被齐国白白处死了,而寡人却什么都不做,就在这王位上眼睁睁的看着?” “不,我们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乐毅再次摇了摇头,然后在燕王职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大王应该派出使者去齐国临淄。” 燕王职一听,精神一振,看着乐毅道:“去痛陈齐王地的无德,以及寡人的愤怒?以让齐王向寡人认错,然后再赔点土地给寡人。” “不!”乐毅拱手道:“臣的意思是,请大王亲自写信给齐王,向齐王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燕王职一听,一张已显老态的脸,顿时扭曲起来:“相国,齐王杀我大将,不让齐王向寡人道歉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让寡人去给齐王道歉。 这···这···天下难道还有比这更是非不分,不知廉耻的事吗?” “有。”乐毅看着燕王职道:“当年越王勾践侍奉吴王夫差比这更过分。” 燕王职闻言,扭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此时,乐毅有拱手道:“臣让大王去给齐王认错,其目的有三,其一是为了避免齐国报复,齐燕两国乃是世仇,齐国一直对我燕国抱有警惕之心。若是大王对大将军张魁被齐国所杀一事不闻不问,那齐国必得会以为大王居心不良,准备报复。 如此,以齐王地的为人,他必定会先下手为强,出兵伐我以震慑三晋。” 燕王职闻之,脸色一变,怒道:“齐国杀了我大将还不够,难道他还敢来攻打我燕国,他难道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吗?” 乐毅沉重道:“请大王不用怀疑,那齐国有什么不敢的,若是齐国真的不敢,那就不会杀我大将了。” 燕王职脸色一沉。 接着,乐毅又开口道:“这二个目的就是争取各国的同情,以及进一步孤立齐国。如今魏韩两国的实力远不如我燕国,而我燕国在遭遇大将被杀这样的屈辱的情况下,依然还向齐国臣服,各国必定不会以为是我燕国主动的,而会以为是被齐国逼的。 如此,魏韩两国见燕国进一步臣服齐国,必定也会担心齐国对他们进行报复,继而也一定派人向齐国请罪,表达顺从之意。 而我燕魏韩三国继续臣服齐国,则楚赵两国将会继续重视齐国,而不会因为齐国的战败而轻视齐国。 楚赵两国重视齐国,对齐国抱有警惕,便会继续遏制齐国,而不会与齐国进一步交好。 这就是我臣服齐国,却使得齐国被孤立的办法。” 燕王职听到这,才认可的点了点头。 乐毅顿了顿后,继续道:“而这最后一个目的,便是联合各国共同伐齐。 请大王在向齐国认错后,一面重礼厚赂赵国,一面派人亲近魏韩两国。 齐国为宋国所败,各国联盟瓦解,而且宋国新君即位,楚宋两国亲密无间,如此,齐国必定不会再继续伐宋。 而燕魏韩三国臣服齐国,这必将继续助长齐王地的骄纵之心,然后我们让苏代继续鼓动齐王地对周边的国家动手。 无论齐王地是否动心,魏韩两国一听齐国内部再次出现对外征战的声音,必恐。 如此,大王便可派人游说魏韩两国,然后咱们燕魏韩三国共同朝拜赵王,请赵王主持大局。 我三国朝拜赵国,齐国必怒,继而怨赵,赵为齐国所怨,必恐,而后大力笼络我燕魏韩三国。 如此,齐赵联盟必定崩溃,而后反目成仇。” 说着,乐毅咽了咽口水,见燕王职脸上已经露出喜色后,接着道:“大王,齐赵两国反目成仇后,齐国就只剩下楚国这一个盟友了。 现在的楚国,因为变法的缘故,内部矛盾已经十分尖锐激化,因为楚王还在的缘故,其内部的大臣贵族全都不敢有异动,但楚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楚王年岁已高,楚太子虽监国多年,但是楚太子少有功勋,一旦楚王崩,太子即位,以太子的威望,其未必能压服国中群臣。 所以,对楚太子而言,他现在最急缺的,便是一场赫赫战功,以提高自己的威望。 这就是我燕国的机会,只要齐赵反目,然后我燕国与三晋组建联盟共同对抗齐国,那楚太子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甚至楚国内部的变法派,也不会放过这个壮大自己的机会。 如此一来,楚国必定会忍不住顺应天下大势,然后对齐国出手。楚国一动,则宋国必定影从。” 说着,乐毅看着燕王职笑道:“大王,公子欣即将成年,而楚太子之女亦即将及笄,大王何不派人向楚王以及楚太子求取女王孙为公子欣之妇,以亲上加亲。” 燕王职闻言,不禁哈哈一笑:“善,寡人稍后就下诏,让谷阳君返回楚国替公子欣求取女王孙。” 此时,乐毅又开口道:“大王,为了避免秦国接受齐国的贿赂,在我联军伐齐之时,出兵攻打我后方,臣请大王亲自出面,请求秦国出手相助。 如今秦国为齐国所阻,兵不敢东出,甚至还交还土地给魏韩两国以和。 以臣观之,秦王屈节下交,归地于疲魏弱韩,其必恨齐楚两国深矣。 所以,只要大王开口,请秦国出兵伐齐,则秦王必许之。 秦楚两国出兵,三晋附从,再加上我燕宋两国,合七国之力,则齐国必败。 如此,则大王的志向必可得以伸张,而燕国的血仇也将得以洗刷矣!” 燕王职一听,立即坚定的点头道:“好,为了报仇雪恨,别说是向齐王低头,就是效法越王勾践,寡人也忍了。” 说着,燕王职又看着乐毅感叹道:“常人随波逐流,而不知其所处,聪明人则会顺应时势,然后谋求利益,而唯有真正的大贤,才能在逆境之中看到机会,并随机应变,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相国就是这样真正的大贤,寡人能得相国辅佐,实乃寡人之福也·····” 数日后,燕王职派去想齐王请罪的使者还未进入齐国边境,而齐国斥责燕国的使者便抵达了燕国蓟都。 接着,燕国大殿之中,齐使当着燕国大臣的面,狠狠的将燕国斥责了一番,然后将之前伐宋失败的罪责全都推给燕国,并要求燕国谢罪,否则,齐国大兵顷刻将至。 而后,被齐使的傲慢无礼以及无耻点爆的燕国大臣,纷纷请求与齐国同归于尽,但··· 愤怒的燕国群臣全都被燕王职压了下来。 不仅如此,燕王职还亲自向齐使谢罪,并当场下令,再以太子郑为使,带着丰厚的礼物去临淄向齐王请罪,请求齐王地的宽恕··· 齐国临淄。 齐王地得知燕王职不仅主动认错,而且还在齐使的逼迫下主动送太子为质于齐。 见此,齐王地不禁感叹道:“燕王面对如此羞辱,依旧能忍耐下来,这说明燕王斗志已失,心气已无,已经不足为虑矣。 不过,燕国还是有一心为国,愿意为国赴死的大臣的,亦不可轻辱。” 想着,齐王地下诏道:“传诏,重礼礼遇燕太子郑,不可对燕太子无礼。” “传诏,遣使与燕国交好,再次从北地退兵,以示寡人欲与燕国交好之意。” “唯。” 不久后,燕国派太子朝见齐王的事情被三晋得知。 三晋一面嘲笑燕王无胆,已经彻底被齐国打怕了,不敢再提复仇之事,同时,三晋也跟着派人去齐国朝拜齐王。 尤其是魏韩两国,唯恐背上战败责任的魏王韩王,效法燕王,也派出各自的太子前去临淄朝见齐王地,以避免遭到齐国打击报复。 接着,赵王何听说魏韩之事后,立即派出已经接替病故的赵成为相的左丞相李兑,前往齐国迎娶齐王之女为后。 消息传到各国。 宋王偃:“一群无胆鼠辈!” 秦王、楚王、宋王贞:“···”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许行之死 楚国。 “燕王这样也能忍?”熊槐听到燕国主动请罪,甚至还主动送太子为质的消息,不禁为燕王的忍功大大的吃惊了一把。 之前,他派人鼓动燕国群臣向燕王请战,意图让燕国与齐国决裂,然后促使齐国伐燕,继而散布恐慌鼓动三晋救燕。 如此,只要三晋还有燕国与齐国反目成仇,那天下伐齐的大势就形成了。而楚国也可以伙同秦国,联合三晋燕国还有宋国一同伐齐。 但,他万万没想到,燕王职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这么能忍。 现在,燕王这么一忍,三晋惊慌之下纷纷入朝,齐国本来已经动摇的地位,瞬间又稳固了。 同时也宣告楚国的计划也失败了。 想着,熊槐愤愤不平道:“唉,燕王也实在是太窝囊了,若是齐国擅自处死寡人派去帮助齐国的大将,而且还是大将军,那寡人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与齐国决一死战···” 就在熊槐喷着燕王职之时,前来禀报的邓陵光,则一如之前,杵在哪一动不动,既不提建议,也发表看法。 熊槐喷了一阵后,想了想,自感现在还不到伐齐的时候,也只得暂时等待时机。 于是,熊槐吩咐道:“贤卿,再给广信君送去万金,让他去三晋继续散布齐国威胁论,离间齐国与三晋的关系。” “唯。” 另一边,田文府上。 田文得到齐国的消息后,比起熊槐还要惊怒万分:“好你个昏庸无能妒贤嫉能的暴君,我跟你势不两立。” 之前,田文本想趁齐国之败,伺机拿下触子,然后换上一个亲近他的大将。 但不想,贬斥触子的计划却被齐相周最破坏了。 本来,田文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一味周最与触子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所以周最才力保触子。 但就在刚刚,田文从他在宫中的内应哪里得到消息,原来齐王地之所以轻饶触子,并不是因为周最的游说,而是因为齐王地知道他田文出手了。 齐王地一听他暗中出手,就立即放过了触子。 要知道,三十多万联军为十余万宋军所破,这对齐国而言可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就算杀了触子,也不算暴虐。 就这,齐王地一听他准备拿下触子,就立即放过了触子,并且还让触子担任齐国主将。 这···这哪是放过触子啊,这分明就是在想天下宣布,不放过他田文啊! 哪怕是他田文已经跑到了楚国,已经在楚国担任的楚国外相,也不准备放过他啊! “可恶,暴君田地,我田文跟你势不两立····” 此时,田文气极,然后大吼一声,直接掀翻桌案。 而周围的门客见此,无不噤若寒蝉,竟无一人开口相劝。 不久后,邓陵光来,再次赠予田文万金。 田文得金之后,立即进宫拜谢楚王,然后再次发动自己的影响力,让在三晋到处散布齐国的谣言。 与此同时,秦燕两国派去三晋的人,也开始在三晋散布各种谣言。 渐渐的,各种关于齐国不好的谣言,开始在三晋大肆传播。 从朝中到地方,从贵族到平民,到处都是齐国不好的言论。 虽然三晋的谣言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但随着三晋入朝,天下的局势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楚国寿春。 这一日,熊槐一如平常的起来,一如平常的逗了逗公子宪章,然后一如平常的看书,而后,午后,一个侍者匆匆来报: “大王,江东守庄蹻急报,大司农许行在吴城府邸中亡故,江东百姓闻之,如悲亲戚。” 熊槐闻之,脑袋一懵,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之前,许行返回楚国后,曾上书提议在楚国江汉之间大修水渠,熊槐采纳了这个提议。但是,因为修建水渠乃是功在千秋的事情,所以,面对宗室的抢夺,熊槐将主持修建水渠的职务交给了当时的司空昭鱼,而补偿给许行左工一职。 其后,虽昭鱼亡故,但主持修建水渠的职务始终没有落到许行头上,为此,许行心中也多有怨言。 对此,熊槐虽然心中清楚,但面对势力强大的宗室,也只能委屈了许行。 再后来,江东变法,面对江东浓厚的奴隶制生产关系,十分落后的的集体协作生产方式,为稳定江东,熊槐便让在民间声名最好,号称当世圣人的许行前往江东,并委任许行为大司农。 也多亏了许行的好名声,以及许行率领其门下弟子深入民间,用他的圣贤的名声安抚江东百姓,并教民众以耕种事,这才让因变法而不稳的江东稳定下来,并让江东百姓快速从以村庄城区为单位的集体耕种方式中走出,并快速适应了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方式。 而且,许行以自己名气作保,在江东推行圆形方孔钱,并取代原本越国的货币,从而在日常生活中斩断越国的残留,这也是江东百姓快速忘记越国的重要原因。 可以说,江东变法能够成功,甚至江东现在能融入楚国,许行是有大功的。 想着,熊槐哀叹道:“许子亡故,此乃寡人之失,亦是我楚国的重大损失。” “传诏,追封大司农许行为广野侯,享食邑万户,以诸侯之礼相葬,让其陪葬···” 说着,熊槐顿时停顿了一下。 他本想让许行葬在自己陵寝之侧,为自己陪葬的。 但他想了想,觉得许行在江东的事迹,让许行给自己陪葬,似乎是委屈了许行。 许行生前已经倍受委屈了,若是让他死后在受委屈,这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熊槐沉吟许久,才接着开口道:“让广野侯葬于会稽山,并在大禹宗庙之侧,为许行修建副庙,以供世人瞻仰。” “传诏,广野侯病故,其爵位由其嫡长子继承,为广野君,享食邑万户。凡广野侯子嗣,许其等在会稽山为广野侯守孝三年,其后再行任用。” “传诏,广野侯病故,寡人甚哀之,着令吴城挂白幡三月,以示哀悼,并准许百姓自行祭奠广野侯。” “传诏,广野侯病故,此楚国之伤,寡人决意在寿春城中挂白幡三日,并沐浴斋戒三日,暂停公事三日,以示哀悼之意。” 说着,熊槐想了想,又开口道:“传诏,大司农病故,国事不能耽误,是故,寡人决定以广野侯弟子陈辛为江东司农,继续主持江东农事。 三日后,寡人将召集朝中重臣,众议大司农人选。”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百年韭菜 三日后,熊槐召见群臣议大司农人选。 大殿中。 熊槐从自己袖中上拿出一枚布币(铜钱一种),向群臣示意道:“诸卿可知寡人手中之物为何?” 群臣看着楚王手中的铜钱,面面相觑,不知楚王在众议大司农人选的时候,拿出一枚普通的铜钱有何用意。 众人疑惑间,昭雎最先开口道:“大王,此乃百姓日常所用之钱。”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昭雎,诧异万分的道:“这竟是百姓日常所用铜钱,这简直是岂有此理,那令尹可知这铜钱是谁人所造?寡人似乎记得,我楚国从未铸造过这般模样的铜钱。” 昭雎一怔,以为楚王对楚国百姓使用布币不满,立即应道:“回大王,这布币乃是魏韩两国所造,因我楚国与魏韩两国多有商队往来,是故魏韩之铜钱,在我楚国多有流通。” “原来是从魏韩两国流入我楚国的。”熊槐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然后再次询问道:“既然这铜钱是从魏韩两国而来,那想必这铜钱也是有价格的,不知令尹可知,此魏韩铜钱价值我楚钱几何?” 昭雎做过工尹柱国,也曾出使魏韩两国,自然知道魏韩铜钱的价格。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楚王的意思,但他依旧还是应道:“回大王,流入我楚国的魏韩铜钱,有大小两种,其中大钱一枚可换我楚国铜钱七枚,而小钱一枚可换我楚国铜钱四枚。” “原来令尹也知道这铜钱的价格啊!”熊槐听到这,语气一沉,立即追问道:“那令尹可知这一枚魏韩小钱重几许,而我楚国一枚铜钱重几许?” 昭雎一听,已经隐隐知道楚王在说什么了。 他曾担任过工尹,自然对楚国的铜钱知道的一清二楚,同样也对魏韩两国的铜钱重量略有所闻。 楚国一枚铜钱重约四五铢,而魏韩两国的铜钱,大的重约二十铢,小的重约十四铢。 就算将所有的楚钱全都按四铢算,那四枚楚钱就有十六铢重,这样一对比,就是用楚国的十六铢铜钱换魏韩两国的十四铢铜钱,亏。 而若是用五铢的铜钱算,那就是用二十铢换十四铢,大亏。 这还是一换四的小钱,若是一换七的大钱,那楚国更吃亏,血亏。 两百年来,楚国与魏韩两国的商队交流,一直都是如此,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所以也没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但是,现在楚王一再朝中公开此时,昭雎立即发现其中大为不妥了。 想着,昭雎立即起身,急忙走到殿中,长拜道:“大王,臣身为令尹,未曾发现我楚国为魏韩两国所欺,死罪,死罪!” 昭雎一请罪,更钱币有关的太府尹金军同以及工尹公输正,也跟着起身来到昭雎身后,拜道:“臣有罪,请大王赐罪。” 群臣一看,心中一凛,纷纷请罪道:“臣等有罪。” “哼!”熊槐冷哼一声道:“有罪,你们是有罪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诸位都是我楚国重臣,却无一人发现其中问题。 但寡人可是听说,魏韩两国的商人,可是早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大量将魏韩两国的铜钱运到我楚国,换取我楚钱后,又再运回魏韩两国,将我楚国铜钱融了铸成魏韩两国的铜钱再运到我楚国来。 一趟下来,可获利十倍。 如此反复,以致百余年来,我楚国汉北、淮北之地,还有江北大部分地区,已经再也看不到我楚国铜钱了。而百姓日常所用铜钱,全都变成了魏韩两国的铜钱。 而且寡人还听说,魏韩两国的商人,已经将铸币作坊建到我楚国来了。 这魏韩商人都能发现的问题,而我楚国衮衮诸公,甚至是两百年来的衮衮诸公,竟无人一人发现。 耻辱啊,这是我楚国的莫大耻辱。” 说到这,熊槐再次冷哼了一声。 他没说的是,楚国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也跟楚国的贵族有莫大关系,因为其中最起码有一半以上的魏韩两国铜钱,都是楚国的贵族偷偷铸造的。 这才是他最痛恨的地方。 不过也因为普通百姓使用铜钱的时候少,大部分的百姓大多数的时候,都会使用粮食还有布匹作为货币,所幸问题也没有严重到极点。 否则,按照贵族们的做法,那楚国大部分的财富就将被魏韩两国以及贵族们截取走。而楚国朝廷还有所有楚国百姓,甚至还有大部分没有参与铸币的贵族,都将沦为那些铸币贵族还有魏韩两国的韭菜。 另一边,在楚王冷厉的声音落下后,群臣全都不敢反驳,只得再次请罪道:“臣等有罪。” 此时,熊槐看着殿中俯首请罪的群臣,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算了,此事由来已久,怪不到寡人头上,也怪不到诸卿头上。” 说着,熊槐看向昭雎等人,厉声道:“不过,令尹、太府尹、工尹你们三人,与此事密切相关,却一直没有引起重视,这就是你们的失察。 寡人决定,伐你等三人俸禄半年,以示惩戒,你们可服。” 昭雎三人闻言,见盛怒的楚王并没有因为一两百年前的事情重罚他们,只是被罚半年俸禄,顿时心中微微一松。 于是,三人一同行礼道:“臣等认罪!” 待昭雎三人回到席位上坐好后,熊槐又开口道:“两百年来,魏韩两国铜钱充斥我楚国各地,从我楚国截取了大量财富,此事寡人万万不能忍。 不知诸卿可有对策,阻止魏韩两国截取我楚国财富。” 熊槐话音一落,太府尹金君同立即开口道:“大王,此事也简单,只要大王下诏,在楚国之内禁止使用魏韩铜钱,并强制推行我楚国铜钱便可。” 熊槐一听,立即面无表情的看着金君同道:“好主意,只是,国中百姓手中的魏韩铜钱,贤卿打算怎么处理?” 金君同应道:“大王,只需强制收回便可。” 熊槐闻言,笑道:“那贤卿打算以什么价格从百姓手中收回魏韩铜钱,以现在的价格收?还以半价收?” 金君同顿时全身一僵。 若是他敢开口说现价收,那楚王一定会砍死他的,若是他敢说半价收,那愤怒的国人一定会灭他全族的。 想着,金君同微微张了张口,然后立即长拜道:“大王,臣失言,请大王恕罪。” “哼!”熊槐冷哼一声,然后向群臣问道:“诸卿可还有其他办法?” 群臣闻言,有金君同前车之鉴,面对这个关乎楚国所有人,关乎上到楚王朝廷,下到贵族各地,甚至还包括所有百姓的切身利益的问题,他们都不敢轻易开口。 当然,这也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出对策。 毕竟,这是一个持续了快两百年的顽疾。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推行新钱 此时,熊槐见群臣无人开口,便主动询问道:“令尹,你可有办法阻止魏韩两国的货币流入我楚国,让我国中父老全都愿意使用我楚国铜钱。” 昭雎想了想,拱手道:“大王,臣有两个办法。其一,那就是我楚国工尹府直接铸造魏韩布币,如此,则我楚国无失,而百姓亦不损。” 熊槐一听,点头道:“好办法,只是,若是我楚国直接采用魏韩货币,那寡人的脸还要不要,我楚国的脸还要不要了?” 昭雎一滞,再拱手道:“大王,臣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减少我楚国铜钱的分量,将铜钱铸造为三铢铜钱,这样我楚国的铜钱价值就大致与魏韩两国的铜钱相等了。” “嗯!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是~~”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从袖中拿出一枚比成人拇指指甲盖略大,贝壳模样,上刻虫鸟文的铜钱,迟疑道:“只是,令尹,寡人手中这枚铜钱,乃是我楚国工尹府铸造的铜钱,约五铢重。” 说着,熊槐拇指食指按住铜钱两端,向昭雎示意道:“这五铢铜钱已经够小了,若是三铢铜钱,寡人担心百姓手中的铜钱一掉在地上,那百姓就找不到了。” 昭雎仔细看了看楚王手中的铜钱,沉默了一下,拱手请罪道:“大王,臣愚钝。” 熊槐闻言,又转向工尹公输正问道:“工尹,请掌管我楚国铸钱之事,可有对策解寡人之忧。” 公输正闻言,直接低头道:“大王,臣愚钝,请大王降罪。” 熊槐一听,再次看向其他大臣道:“卿等可有对策。” 群臣皆请罪。 此时,熊槐长叹一声道:“之前,大司农在江东之时,见越人大都使用刀钱,与我楚国不同,为使江东归化,大司农曾上书寡人,准备在江东废刀钱,行楚钱。 寡人许之。” 群臣一听楚王说到已故大司农许行,立即知道今天的重点来了。 另一边,熊槐还在接着道:“只是,大司农准备在江东推行楚钱的时候,却犯难了。 大司农早年居住在我楚国淮北,日常使用的是魏国布币,其后,大司农曾暂居滕国,使用的是齐魏刀钱,后居于淮南郢都,使用的是魏韩布币。 而我楚钱,国中百姓已经甚少使用了。 而且,即便在江东推行楚钱,也难免为魏韩两国所趁。是以,大司农又上书寡人,说楚钱不便,请行新钱。 寡人思虑再三,终究以为楚钱太丑,且携带不便,故许之,让大司农在江东推行新钱。” 说着,熊槐又从袖中拿出一枚圆形方孔钱,向群臣示意道:“此钱乃大司农在江东所造,重五铢,上刻我楚国祝词,外表简朴大方而美观,且十分便于携带。 最重要的是,铸造这种圆钱,远比铸造铜贝钱简单。 而且,因为此圆钱中间缺孔的缘故,同样是五铢铜钱,但圆钱看上去却比贝钱大了近一半,仿佛铜钱分量十足的样子。 所以,大司农在江东推行此钱五年,便彻底取代了江东之地本来使用的刀钱。”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让群臣微微思索一下后,再次开口道:“不久前,大司农上书寡人,言楚国之中,魏韩楚三国铜钱并行,而楚钱流传较少,这对楚国不利。 是故,大司农上书寡人,以江东新钱为本,统一货币,以抵制魏韩两国从楚国融钱获利。 寡人思虑再三,觉得大司农说的对。” 说着,熊槐看着群臣道:“所以,今日寡人召集诸卿,除了商议新任大司农人选外,还想众议推行楚国新钱一事。” 说着,熊槐一挥手,立即便有一群使者进入殿中,然后给每位大臣送上新铸的圆形方孔钱。 接着,群臣观摩了一阵新钱,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新钱远比楚国的铜贝钱美观。 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楚国的先祖为何会制作出那么丑的铜钱,丑到国中百姓都厌弃它,甚至戏称它为“鬼脸钱”。 群臣沉吟见,昭雎拱手问道:“敢问大王,若是推行此钱,如何收回百姓手中的布钱。” 熊槐理所当然的应道:“以重量等价相换,魏韩布钱大者二十铢一枚,而新钱五铢一枚,那我四枚新钱换魏韩一枚大钱。” 群臣一听,都是五铢一枚的楚钱,由原本一换七变成现在的一换四,其中利益只要不是傻子,那都能看出来。 一些原本还打算以旧制不可改或者百姓不便为由,准备开口反对的大臣,面对七和四这两个显眼的数字,也不敢开口了。 若是此时开口阻拦楚王推行新钱,那一定会被楚王灭族,而且被灭族后,还会遭到国人的谩骂与嘲笑。 群臣又沉默了一下,还是昭雎率先开口道:“大王英明,臣以为推行新钱可行。” 昭雎话音一落,早就知道新钱事情的屈原,立即跟着附和道:“大王英明,臣附议。” 昭雎屈原一开口,其他大臣,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的,全都开口道:“大王英明,臣等附议。” 熊槐见朝中重臣无一人反对后,再次开口道:“大司农曾在江东推行新钱,效果良好,是以,这次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新钱,寡人也决定效法大司农旧事。 寡人决定以平籴府为基础,将粮食布匹等关键物品全都与新钱关联,以现在魏韩两国布钱为基准,换算成新钱价格。从今以后,我楚国平籴府收购贩卖粮布,只使用新钱,不再使用原先的贝钱,也不再使用魏韩布钱。 同时,为方便百姓购买粮食,各地平籴府将承担起为百姓换钱之责,一个大钱换四枚新钱,五个小钱换十二枚新钱。” 说到这,熊槐见群臣无人反对,再次开口道:“同时,为了顺利推行新钱,寡人将隶属于工尹府的铸币作坊,还有隶属于太府尹的平籴府,全部归入大司农府下。” 此言一出,太府尹金军同还有工尹公输正全都脸色一变,但他们全都没有开口反对。 接着,熊槐又开口道:“推行新钱,还有劝课农桑,都需要一位精通农事,熟知钱币的能臣。 汉北郡守陈相,身为已故大司农的得意门生,精通农事,熟知钱币,贤。 故,寡人决定以陈相接替大司农一职,主持全国农事、平籴以及新钱之事。” 群臣一听,许多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前一任大司农是许行,现在楚王又任用年富力强的陈相为大司农,前后两任大司农都是农家之人,这不仅表明农家已经在楚国站稳脚跟了,而且,可能农家一贯主张的重农抑商,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统一物价等等,都将引入新法之中。 而这,可能将对楚国商农并重的格局,造成极大的冲击。 但此时此刻,在楚王没有明言同意度量衡以及统一物价的情况,仅仅只是说是发行新钱以对抗魏韩两国钱币对楚国财富的掠夺,这又让有心反对的人,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顿了顿,熊槐又开口道:“汉北郡守陈相调任大司农,汉北郡守空缺,不知诸卿可有人选?” 说着,熊槐立即看向太子横:“太子,你可有人选?” 太子横一听,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父王,襄阳郡守叶巡贤,可为汉北郡守。” 熊槐见太子横再次举荐叶巡,立即点头道:“善!” 应下之后,熊槐又问道:“太子,襄阳郡守空缺,太子可有人选?” 太子横闻言,心中一动,再次开口道:“父王,潘君贤良,可为襄阳郡守。” 太子横话音一落,另一边,令尹昭雎顿时微微皱了皱眉。 汉北郡守叶巡是太子横的师弟,若是襄阳郡守再换成太子横的心腹大将潘君,再加上与太子横关系密切的景阳正在坐镇郢都。 如此,这对楚国而言,对楚王而言,对太子横而言,都太危险了。 想着,昭雎在太子横话音落下,而楚王还未开口之际,抢先道:“大王,臣以为让潘君担任襄阳郡守有些不妥,潘君精通兵事,却从未治理地方。 而襄阳之地深居我楚国内地,少有战事,是以,臣以为当另择贤良。” 熊槐一听,看着昭雎笑了笑,问道:“那令尹以为,当以何人为襄阳郡守。” 昭雎一怔,而后,他想了想,心知襄阳郡乃是变法党的重要基地,若是举荐旁人,楚王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这襄阳郡守还得落在新法变法派手中。 想着,昭雎看了看屈原,他本想举荐屈原次子屈天,但思及屈原曾在襄阳担任城守多年,便舍弃了屈天,然后又放弃了唐昧的门人弟子,想了想,他拱手道:“大王,三闾大夫之子,将军屈恢贤,可为襄阳郡守。” 熊槐一听,看了看昭雎,然后又看了看太子横,点头道:“可,以将军屈恢为襄阳郡守,以潘君为大司农丞。” 此言一出,太子横与昭雎同时脸色一变。 此时,太子横看了看昭雎一眼,心中极为不岔。 上一次,在工尹人选上,就是昭雎阻止公输正担任工尹的,但好在唐昧开口,这才让公输正成功的担任了工尹。 而这一次,他举荐自己心腹潘君,结果昭雎又开口了,而且还阻止了潘君担任襄阳郡守。 另一边,昭雎则是没有理会太子横,而是满脸震惊的看着楚王。 他是为了楚国,为了楚王,为了太子,才开口的。 结果,楚王虽然启用了屈恢做襄阳郡守,但又将太子心腹潘君任命为大司农丞。 大司农丞一职虽然没有襄阳郡守位高权重,但是大司农掌管全国农事,还负责收购贩卖粮食布匹等关键物品,更负责铸造推行新钱。 所以大司农丞也是一个极其富裕的职位,更关键的是,大司农丞还会一直呆在寿郢,呆在太子身边。 这··· 楚王此举···这不仅让他的努力化为乌有,而且还让他深深的得罪了太子横。 这一刻,昭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寒意,接着,他又莫名想起不久前病死的陈轸来。 ······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燕使来楚 随着楚国新钱的发行,楚国国中百姓虽然有些别扭,但因为新钱没有强制推行,也没有强制收取百姓手中的旧钱,加上新钱以百姓使用的魏韩布钱为基准,等重互换,并没有造成物价的波动,所以各地百姓知道后,也仅仅只是感觉有些别扭,心中有些抵触,但也没有造成国中的动荡。 但是,随着新钱的发行,原本需要付出七枚铜钱才能买到的东西,现在只需要付出四枚铜钱。 随着新钱的逐渐流通,楚国朝廷的财富瞬间增加了将近一倍。 而且,这增加的财富,并非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的,也并非从从贵族手中强取的,而是阻止了魏韩两国还有国中贵族对楚国财富的掠夺。 就在楚国上下都在密切关注新钱流通的时候,这一日,一支庞大的燕国使者团,在正使谷阳君以及副使屈庸的率领下,进入寿春城。 次日。 熊槐在正殿接见了燕国使者谷阳君,楚国已故鄂君启之子鄂豚。 大殿中,谷阳君先奉上了燕国送来了的丰厚礼物,然后又表达了燕王希望迎娶楚太子之女为公子欣之妇的请求。 对此,熊槐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推说要与太子横商议一番。 朝后。 熊槐单独接见了谷阳君鄂豚。 “豚,现在燕国那边是何情况,寡人之前已经让人去为公子彘求取燕王女为妇了,怎么燕王又突然要为公子欣求取寡人的女王孙了?” 说着,熊槐颇为好奇的看向鄂豚。 原本,熊槐在燕王向齐王屈服后,还以为燕国并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所以才暂时屈服齐国。至于外面流传的燕王职心气已失的谣言,熊槐压根就没信,毕竟,现在现在的燕相可是大名鼎鼎的乐毅,有乐毅在,燕王会彻底服了? 对此,熊槐表示打死也不信。 但,燕王前脚臣服齐国,后脚又要与楚国联姻。 这种反常的举动,所以熊槐想要看看燕国的真实想法,是单纯的联姻,还是别有所图。 另一边,鄂豚则在熊槐的注视中拱手道:“大王,齐国处死燕国大将军张魁一事,让燕国群情激愤,而齐王遣使斥责燕国的事情,更让燕国上下怒气冲天,虽然燕王强行压下群臣的请战声音,但燕国内部上至燕王下至百姓,无不怒火中烧。 燕国虽屈服,但内心却并没有真正屈服,只是碍于燕国国力远不如齐国,所以才暂时忍耐下来。 而这一次燕王让臣返回楚国,除了联姻之外,更是想请大王出面主持大局,号召各国抵制限制齐国,并请大王给予燕国更多的支持···” 就在鄂豚向熊槐说着燕国的打算的时候,另一边,燕国副使屈庸也到了太子横的府上。 此时,屈庸向太子横拱手道:“太子,寡君这次遣使来楚,除了为求取太子女为公子妇外,更有一份大礼要送与太子。” “大礼?”太子横一怔,然后好奇的看着屈庸问道:“孤听说燕太子郑正在齐国为质,燕王此时说是要送大礼给孤,莫非燕王有意要立公子欣为太子,立孤之女为太子妃吗?” “呃···这···”屈庸闻言一滞,他不知道太子横怎会想到燕王会换太子的,也不明白太子横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他只得连忙解释道:“太子误会了,寡君的意思,是打算将齐国送与太子。” “齐国?”太子横诧异的看了屈庸一眼。 他知道的,他的父王一直都在筹划齐国,他也知道,齐燕两国有灭国之仇,燕国曾多次报复齐国,但都惨遭失败。 不久前,燕国还曾屈辱的向齐国臣服,本来,他还以为燕王已经被打击到心气已失了,但不想,燕王还是有斗志的。 想着,太子横笑道:“齐大燕小,况且燕王都屈辱的把自己的太子都送去给齐王了,燕王还怎么将齐国送与孤,燕王这不是在戏弄孤吧!” 屈庸笑道:“太子不要怀疑,齐国辱我太甚,我燕国上下皆欲与齐国死战。而且,之前秦国为齐国所欺,被迫与魏韩两国讲和,秦王怒,多次派人联络我燕国,如今我燕国已经与秦国达成协议。 秦燕联合,只要再加上楚国,那魏韩宋三国必将背弃齐国,楚秦燕魏韩宋六国结合,则赵国必定不敢相抗,然后我六国只需派出一个使者,就能让赵国背弃齐国。 而后,我齐国联合伐齐,则齐国必败。 所以,臣才说,敝国打算将齐国送与太子。” 太子横闻言,心中一动。 以目前的局势,似乎只要楚国出面,一场波及天下的伐齐大战就将揭开序幕。 只是,其中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之前父王见天下日趋问题,楚国没有机会,所以才趁此平稳之际,推行了新钱。 现在楚国出面,可能会遭到他父王以及国中变法派的反对。 想着,太子横的意动飞快的冷却。 此时,屈庸见太子横不开口,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道:“太子可曾听说过周宣王还有魏武侯的事?” 太子横闻言皱了皱没,然后迟疑的看着屈庸:“阁下此言为何?” 屈庸应道:“昔日,周厉王大行变法之事,天下各国以及朝中贵族纷纷反对,其后国人暴动,周宣王为朝中大臣劫持,二十年不能执掌朝政。 当年,魏文侯任用李悝变法,国中大臣纷纷反对,甚至还发生了宗室以及大臣公然顶撞魏文侯的事情。 但其后,魏击即位,魏武侯却能力压朝中群臣,并能压制功勋卓著才能过人的西河守吴起。 不知太子以为,周宣王与魏武侯为何有此不同?” “···”太子横沉默以对。 屈庸见太子横不开口,便接着道:“太子,以臣之愚见,周宣王与魏武侯之所以有此不同,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周宣王为太子时,并无功勋,威望不足,所以才为群臣所欺。 而魏武侯不然,魏武侯为太子时,西破秦东克齐北镇中山,功勋显赫,群臣信服,百信归附。所以,魏武侯这才能冷落吴起等功勋大臣十余年,而魏国依旧稳定。 而现在太子你所面临的局面就是如此啊!” 说着,屈庸见太子横脸色变得沉重起来,继续道:“现在太子你面临局势就与周宣王魏武侯类同。 楚王变法,国中贵族多有不满,楚国未来与希望,不在于楚王,而在于太子你啊。 现在太子虽然监国有功,群臣归附,但却少有军功,一旦楚国不行,不知太子你以为,就凭你现在的威望,能镇压群臣吗?而若是太子你将来即位,若是不能压服群臣,臣担心楚国的祸患,就会立即显现。 所以,为太子计,为楚国计,太子你都应该趁楚王尚在,趁群臣还不敢作乱,应该建立不世功勋,以树立自己的威望。 否则,未来无论是有人煽动国人暴动,还是有人效法商君谋反,这都将对楚国不利,也对太子不利。” 说完,屈庸拱手道:“还望太子思之。” 太子横闻言,不仅沉吟起来。 虽然现在楚国内部有些不稳,但是之前宋王贞即位的时候,太子横就知道他父王已经准备联合各国讨伐齐国了。 只是因为宋国出乎意料的击败了齐国,所以伐齐一事才搁置下来。 现在,既然秦燕两国已经有意伐齐,而韩宋两国又以楚国马首是瞻,只要楚国加入秦燕联盟,那天下伐齐的大局便形成了。 更重要的是,燕国公子欣之母乃是前令尹昭阳之女,乃是三十年前父王在邯郸亲自许给燕王的,若是公子欣迎娶她的女儿,这对他拉拢上将军昭浪大为有利。 至于国中的不稳,为了大局这也是值得的! 想着,太子横突然笑了笑,然后点头道:“为使楚燕两国交好,公子欣迎娶孤之女的事情,孤答应了。”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宋国内乱 次日,太子横上书答应嫁女。 熊槐当即召见燕国使者谷阳君,宣布同意楚燕进一步联姻。 数日后,在燕国使者返回的燕国的时候,楚国准备了剑戟长弓各五万件,箭矢一千万支,犀牛重皮甲千套,以为迎娶之礼。其后,这些作为公子彘聘礼还有女王孙嫁妆的礼物,装船百五十艘,走颖水,入鸿沟,绕道魏赵两国返回燕国。 另一边,燕国得知楚国的馈赠后,立即封公子欣为武遂君,提前赐楚女王孙食邑两千户,并准备战马万匹,皮甲五万套,牛皮大盾万块,牛羊马皮共二十万张,胫角二十船,同样作为公子欣与燕公主的聘礼以及嫁妆,装船走水路,绕道赵魏两国,以送往楚国。 楚燕两国的船队出发后,赵魏两国都只见船队庞大,在不敢上船查看的情况下,都以为船上大部分都是聘礼嫁妆,也猜测其中可能还有一部分武器皮甲等战略物资夹杂其中。 即便是各国没有猜到全部,但楚燕两国的联姻行动,以及两国派出的庞大聘嫁礼物船队,顿时引起了三晋还有齐国的震动。 其中魏韩两国以为楚国现在已经有了插手外事的欲望,于是,两国纷纷遣使访问楚国,并受到了太子横的厚遇。 而齐国那边,齐王地在苏代的游说下,以燕国与楚国联姻,是因为燕国害怕齐国攻伐燕国,这才联合楚国自保。 加上楚燕两国交好数十年,楚国曾多次为援助燕国而出兵攻打齐国。 是以,齐王地对楚燕两国的这次联姻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就算没有这次联姻,楚国也会插手齐燕之间的事。 而齐王地更在意的,则是魏韩两国访问楚国的行动,这让齐王地觉得魏韩两国打算背叛齐国,而投靠楚国。 为此,齐王地则派出了使者前去魏韩两国访问。 就在齐楚魏韩四国关系越来越紧张的时候。 这一日,宋国商丘,已经连续四月没上朝,连续三月没观政的宋王偃,突然召见了宋相唐鞅。 “相国,寡人听说,最近子贞有意请楚国公子富前来宋国任相?” 唐鞅苦涩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宋王贞对他这个宋相极为忌惮,所以打算通过请楚国公子来任相的手段,从容的罢黜他的相国之位。 然后,等时机成熟,宋王贞再送回公子富,并换上他心仪的相国。 虽然他看穿了宋王贞的用意,但他面对宋王贞以及镇守商丘的臧子,却毫无办法。 想着,唐鞅叹道:“王父,最近齐国那边传来消息,齐国有意在出兵给周围的某个国家一个教训,虽然大家都在传说,这次齐国不是教训魏国就是教训韩国,甚至也可能是燕国。 但是,我宋国疲惫,大王那边担心齐国声东击西,偷袭我宋国,所以打算通过请公子富来相的方式,进一步加深与楚国的关系,以备齐国。” 宋王偃闻言,长叹道:“若是相国也被罢黜了,那寡人的心腹重臣就没几个了。 常言道,新君即位,三年不改其政,现在,子贞即位为王,在寡人还没死的情况下,这才短短不到半年功夫,就差不多将寡人的心腹大臣全都贬斥了。 这个逆子不孝啊!” 唐鞅一听宋王偃开口大骂宋王贞,心中大惊,连忙转头看了看周围,见周围无他人后,这才急道:“大王,慎言,若是此言被大王听去了,大王会不满的。” “不满?呵呵!”宋王偃冷笑一声:“难道就只有那逆子不满,他就没想过,他这么针对寡人的心腹大臣,这就不会引得寡人不满?嗯?” “这···”唐鞅无以应。 顿了顿,宋王偃又叹道:“还有,之前联军围攻商丘一战,若不是那逆子不愿将手中的大军调来,寡人如何会被联军逼得退位? 这一切都是那逆子的阴谋,是哪逆子窥伺王位,所以才拥兵自重,坐观寡人还有商丘城被联军围攻。 倘若···倘若那逆子一心为国,倘若那逆子手中的大军也听从寡人的号令,就凭齐燕三晋这群乌合之众,寡人早就击败联军了,哪里还会被联军围攻两月,险些城池不保。” 说着,宋王偃激动的道:“那逆子私心太重,不能一心为国,寡人不能将宋国交给这等小人。” 说到这,宋王偃双目死死的盯着唐鞅道:“相国,寡人欲重掌朝政重掌宋国,不知相国是否愿意助寡人一臂之力?” 唐鞅一听,早就对宋王贞不满的他,立即应道:“大王,臣活着是大王的人,死了是大王的鬼,无论是生是死,臣都愿追随大王。” “好。”宋王偃一听,大喜过望。 ······ 半月后,在北面防备魏国的宋大将军曹斌秘密率军三万返回商丘,然后在唐鞅等宋王偃心腹大臣的接应下,突然杀入商丘城。 面对宋相唐鞅以及大将军曹斌的兵变,宋王贞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其后,宋王贞一面让国尉臧子率军与曹斌在商丘城中激战,一面派人从各地调兵。 但,仓促应战的臧子,率领被突袭崩溃的残部以及效忠宋王贞的朝中大臣的私军,在商丘城中与曹斌率领三万精锐以及效忠宋王偃的大臣贵族的私军激战两日,最终不敌。 两日后,臧子战死,随即被宋王偃派人灭族,紧接着,宋王贞与其子太子服全都战死于城中,且宋王贞子孙二十余人,大都被乱军所杀,只有寥寥数人逃亡出城。 而宋王偃其他子孙,大半死于乱军之中,余者大部逃亡出城,待战事停歇,宋王偃数十子孙,只剩下寥寥数人尚在商丘城中未曾逃亡。 不久后,宋王偃再次执掌宋国的消息传开,整个宋国顿时一片哗然。 不仅仅只是宋国内部,甚至连其他各国也全都惊呆了。 八十多岁的老宋王,竟然在退位让贤不到五月的情况下,便再次发动政变,干掉了他六十多岁的儿子宋王贞。 为何说再次发动政变,因为老宋王在四十多年前,就曾发动政变驱逐他六十多岁的兄长··· 对此,各国之君乃至各国之人,得知宋国事后,全都下巴掉一地。 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宋王偃发动政变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自食其果 就在各国因宋国内乱而纷纷扰扰的时候,宋国内部也乱成一团,无论是之前支持宋王贞的南部地区的大臣贵族,还是支持宋王偃的宋国本土的大臣贵族,几乎全都在辱骂宋王偃。 宋王偃重掌朝政第一日,召开大朝议,结果,前来议事的大臣只有原本的四分之一。 其余大臣,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就是逃亡出城,或者称病不出,宋王偃虽召不从。 对此,宋王偃心中恼怒,但又无可奈何。 又三日,宋王偃重掌朝政三日后,他收到了百余份辱骂他的上书。 而且,各地辱骂他的上书还在源源不断涌入商丘城。 第四日,宋王偃召见了宫室重臣,已经六十多岁的宗正戴壹。 戴壹被人绑入王宫后,一见到宋王偃,立即冷哼道:“不知王父召见臣有何贵干,若是无事,臣还要回府为大王守灵!” “···”宋王偃本欲通过戴壹稳住宗室,然后通过宗室稳住群臣贵族,接着在通过朝廷稳住宋国。 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顿时戴壹一句王父堵住,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宋王偃才缓过劲来,怒道:“戴壹,寡人才是宋国之王,你就是这么跟寡人说话的?” 戴壹冷笑道:“宋国之王?恐怕不是吧,王父,你五个月前已经退位了。” 宋王偃大怒:“现在逆子已死,寡人已经重掌宋国。” “哈哈哈···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戴壹泪流满面的大笑道:“重掌宋国,王父此言大谬,臣只听说过儿子继承父亲的王位,弟弟继承哥哥的王位,臣还从未听说过,做父亲的继承儿子的王位。 这样笑话,不仅臣没听说过,而且天下人也没听说过,自古以来从未有这事,甚至,从今以后也不会有这这事。 王父以为如何?” 宋王偃一听,勃然大怒:“滚~~” 而后,心慌意乱的宋王偃又召见了宋相唐鞅,然后忧心忡忡的道:“相国,寡人威望也算很高了,连天地都不是寡人的对手,受寡人鞭笞而不敢怒不敢言。还有,寡人杀掉的臣子也不在少数,可是···” 宋王偃看着唐鞅不解的问道:“可是,为何群臣都不怕寡人呢,不仅敢当面顶撞辱骂寡人,而且还敢上书咒骂寡人,这是为什么呢?” 唐鞅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大王杀人虽众,但是秉公执法,所杀之人都是罪有应得之人,所以群臣才不怕大王,才敢直言犯上。 倘若,大王杀人无度,不管有罪的,还是没罪的,全都处死,那国中之人,就没有人敢说大王的坏话了,也不敢顶撞大王了。” 宋王偃闻言,愣了愣,然后挥手让唐鞅退下。 而后,宋王偃沉思唐鞅的话许久,最后,抬起头来,长叹道:“相国说得对,只要有罪的没罪的全杀掉,那就没人敢辱骂寡人了,也没敢顶撞寡人了。” 说着,宋王偃下诏道:“传诏,相国进言有功,当赏,当重赏,让国尉曹斌立即率人去相国府上,抓捕相国全族,然后立即处死相国,相国族人,全部贬为奴隶!” 在宋王偃面前的侍者一听诏令,顿时懵了,不知道这道诏令该怎么传。 于是,侍者迟疑道:“大王,这诏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王偃一听,大怒道:“呵,尔无卵之婢也,也敢质疑寡人,来人,将此奴拉出去,剁成肉酱,喂狗。” 接着,宋王偃一连杀了三个侍者,诏令这才传出去。 不久后,商丘城中宋人一听相国唐鞅被赐死,全城大惊。 其后,宋王偃再次召开朝议,将还在城中的大臣贵族全都押入大殿中。 群臣到来后,宋王偃坐在王位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群臣,然后指着最前方的戴壹问道:“之前逆子贞谋逆与寡人激战之时,你在干什么?” 戴壹一听,冷笑道:“王父,我当时正在帮助大王平乱。”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贵族无不脸色大变。 但宋王偃却呵呵一笑:“好,是个忠于君王的忠臣。” 群臣愕然间,宋王偃又开口道:“来人,将这个忠臣拉下去,砍了!全族贬为奴隶!” 群臣脑袋一懵,无不震恐。 接着,宋王偃又向国尉曹斌问道:“国尉,当时你在干什么?” 群臣闻言,无不对曹斌怒目而视。 但曹斌全然不在乎,以为宋王偃要封他做相国了。 于是,他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当时正在为大王死战,死战两日两夜,这才为大王平定了叛逆。” 宋王偃依旧呵呵一笑:“好,是寡人的忠臣,有功,有大功。” 就在曹斌窃喜间,在群臣愤怒间,宋王偃再次开口道:“来人,将这个忠臣拉下去,砍了!全族贬为奴隶!” 曹斌与群臣全都一懵,接着,曹斌最先反应过来,向宋王偃大喊道:“大王,我是忠于大王你的,我对大王忠心耿耿啊···” 直到曹斌的声音微不可闻,群臣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恐惧的看向王位上的宋王偃。 这个暴君疯了,不管有罪没罪,不管是否忠于他,他都要杀,而且还要将被杀之人全族贬为奴隶。 一念及此,群臣信念破碎,三观尽毁,惊惧交加,汗如雨下。 此时,在大殿快要凝固窒息间,宋王又指着一个大臣,问道:“当时你在干什么?” “我···我···” “慌慌张张,一看就不是好人,拉出去,砍了。” “你在干什么?” “暴君~~我宋国社稷就···” “哼,辱骂寡人,拉出去,砍了。” “你···” “暴君···” “砍了!” 一连砍了八个大臣后,然后再次指向一人 “你···” 那人一见宋王偃指向自己,顿时全身一软,然后,在急切间,他慌忙大喊道:“大王说的对,大王万岁!” 宋王偃一听,立即哈哈大笑:“好,这才是寡人的忠臣,当赏,从今以后,你就是寡人的相国了。” 那人一懵,然后反应过来,急忙再次大喊道:“大王万岁,谢大王!” 接着,宋王偃再次指向另一个大臣。 接着,被指的大臣不等宋王偃询问,就急忙拜倒:“大王说得对···大王万岁···” 宋王偃见此,立即哈哈大笑。 群臣见此,纷纷拜倒:“大王万岁···” 一时间,殿中全是“大王万岁”的呼唤声。 殿中声音传出,传到殿外,周围的侍卫以及使者一听,全都跟着大喊:“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接着,宫外的宋人,听到宫中的震天呼喊声,全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宋王偃听到整个王宫到处传来“大王万岁”的声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国家,只有寡人这一个声音便够了。只要其他人不说话,那国家就安定了!” 次日,宋王偃再次召开朝议,群臣进宫后不久,宫中再次传出“大王万岁”的震天呼声。 这次,宫外的百姓一听,以为宋王偃又要杀人为乐,无不惊恐的跟着大呼:“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这一日,商丘城的动乱彻底平定了下来,无论是贵族,百姓,亦或者游侠,地痞,乱军,强人,全都不敢出门。 半月后,整个宋国只剩下一个声音,动荡的宋国,似乎也稳定了下来。 另一边齐王地听说宋国事后,再次组建联盟伐宋。 三晋燕国一听,再次响应齐国号召。 于是魏国出兵五万,韩国出兵两万,赵国出兵五万,燕国再次出兵两万,并自带粮食相助齐国。 而后,齐国三十万大军,会合各国之军,共四十五万大军,在触子的指挥下,再次杀向宋国。 与此同时,楚国响应齐国号召,以将军庞爰为将,率十万大军伐宋。 一月后,当联军杀到商丘城不远处时,宋王偃才知道各国又组建联军伐宋,并且还杀到宋国腹地了。 于是,宋王偃连忙召见群臣议事。 “诸卿,联军伐我,宋国危在旦夕,不知诸卿可有对策?” 群臣沉默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的大呼道:“大王万岁···” 宋王偃:“···” “大王万岁···” 宋王偃怒道:“混账,寡人是问···” 宋王偃话还没说完,群臣再次大呼:“大王说得对,大王万岁···” 宋王偃:“···” 五天后,齐国等联军杀到商丘城外。 次日,联军攻克商丘城,宋王偃出奔秦国。 半路,宋王偃为魏人所获,接着,魏王送宋王偃于齐。 齐王地杀之,并葬之于狗。 宋国亡!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齐国伐魏 楚国寿春。 熊槐得知宋王偃被齐王地剁成肉酱喂了狗后,沉默了许久,叹道:“宋王偃即位之初任用贤能大行王政,宋国由此扭转颓势,继而日渐强盛,与各国并称王。 等到宋王偃老迈昏聩,昏招频出,乱于内而仇于外,现在,宋王偃被齐王地葬于狗腹···真是该啊,活该。” 说着,熊槐感叹了一阵后,又开口问道:“贤卿,现在宋国那边的情况如何?” 邓陵光应道:“大王,因为宋王父的缘故,这次各国伐宋进展都十分顺利,如今齐国占据了宋国陶城商丘等千里富庶之地,而魏国则占据宋国西北部三百里地盘,而我楚国则占据淮北故地以及宋国蒙城等六百里地盘。 与此同时,魏国割三城于韩,以谢韩师,并割七城于赵,以谢赵师。 至于燕国,本来,齐国欲割河间三城于燕,但为燕王谢绝。 至于我们楚国这边··· 之前,齐王见伐宋异常顺利,后见我楚国也出兵伐宋,便在征调薛滕等地军队西进宋国与我楚国争地。 因薛地距离近的缘故,齐军迅速占据了沛地丰地以及彭城,并在彭城留大军驻守。庞爰将军率军杀到彭城之时,齐军已经闭门坚守,因大王吩咐不能与齐军起冲突,是故庞爰将军并未攻击彭城,转而西取蒙城等宋地。” 熊槐微微一笑:“呵呵,齐王地的胃口太大了,他难道就不怕被噎死吗? 宋国最重要的三座城池,商丘、陶城、彭城,竟然全都被齐国占据了。 齐国占据陶城也就罢了,毕竟魏国式微,不敢与齐国争锋。 可是,齐王地竟然还敢与寡人争夺彭城,他真以为寡人老了吗?”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目光向魏国方向扫了一眼,冷笑道:“各国伐宋,齐独得宋国商丘、陶城、彭城三地,寡人耻之。 传诏,立即以令尹为使,前往魏国游说魏王,就说瓜分宋国的事情,寡人很不满,寡人欲与魏国联合,重新瓜分宋国,事成之后,陶城等宋国北境归魏,而寡人取彭城、商丘。” “唯。” “传诏给司马,让司马从江汉那边再征召五万大军,寡人欲联合魏国与齐争宋。” “唯。” “传诏给广信君田文,让他派人联络魏国大臣,全力促成楚魏联盟,事成之后,寡人送他去魏国任相。还有,以宋王偃之死的事,大肆宣扬齐王地的残暴,再次散布齐国威胁论!” “唯。” 诏令下达后,熊槐沉默了许久,然后返回后宫,再次安慰起宋夫人来。 不久后,太子横听说楚王因为彭城被齐国抢走一事大怒,甚至还当场下诏让令尹昭雎前往魏国会盟,打算与魏国瓜分宋国。 听闻此事,太子横叹道:“父王终究是老了,之前他曾屡屡告诫于我,主不可怒而兴师,但现在父王却自己犯了这样的错误。 如今魏国新得地三百里,正需要大军镇守宋地,而魏国元气未复,哪里还有大军能联合楚国与齐国相争。 而且,我楚国变法未曾,国中动荡,抽调十万大军已经比较勉强了,再抽调五万,这已经是极限了,就凭这区区十五万大军,如何能与齐国三十万大军争宋地。 父王糊涂啊,恐怕父王这次不仅不能给齐国一个教训,而且还会威严扫地,颜面大伤啊!” 说着,太子横又是摇头一叹。 另一边,广信君田文得到楚王的诏令后,却是精神一振,然后连忙安排门客前往魏国,欲全力促成楚魏联盟以伐齐国。 半月后。 昭雎抵达魏国,并受到魏国的热烈欢迎。 其后,昭雎说以楚国欲出兵二十万,与魏国联盟伐齐以分宋国事。 对此,魏国群臣瞬间分成两派。 一派以魏国疲弱为由,坚决反对与楚国联合出兵伐齐。 而另一边以亲楚大臣以及田文鼓动、游说、收买的大臣,则力劝魏王答应楚国,并联合赵韩,共同出兵,以剪除魏国东部的威胁。 两派在朝中相争,僵持不下。 而在朝廷之外,大梁城中,无数被齐国威胁论洗脑数年的说客策士,则一边倒的支持魏国联楚抗齐。 一时间,魏国大梁都闹得沸沸扬扬。 数日后,魏国大梁的动静便传到了齐国。 齐王地一听齐相周最禀报,说楚国打算联合魏国截取齐国的胜利果实,当即大怒。 “可恶,老贼实在可恶,那宋国可是寡人费劲千辛万苦才打下来的,是寡人连续出兵三次才打下来的,那老贼什么都没干,竟然就想要宋国,真是岂有此理。 之前寡人见老贼老迈,这才分了楚国六百里地,已经算是够给那老贼面子了。 不想,那老贼竟然如此贪心不足,欲壑难填。” 说着,齐王地愤怒的囔囔道:“如今寡人吞并了宋国,威望大涨,国中群臣百姓附从,万众一心。 而那老贼呢,变法急促,百姓茫然不知所处,贵族大臣恐惧不知所归,国家混乱成这个样子,竟然还敢与寡人为敌。 若不是寡人一直想着等那老贼老死,然后轻取楚国,不然,寡人早就对楚国下手了。 好,现在既然老贼欲与寡人一战,那寡人就与老贼大战一场。 寡人要让老贼明白,就跟被寡人喂了狗的宋老匹夫一眼,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老了,那就好好呆在宫中享福,别出来到处搞事,不然,迟早都要喂狗。” 周最一听,急忙劝道:“大王,不可,臣听说楚王一怒之下,已经再次从国中征调了五万大军,会合寿春的五万大军,加上在宋地的楚军,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大军。 我齐国在宋大军虽有三十万之众,但是其中大部分的军队都在镇守宋国各地,不能轻离。 而且,之前宋国内乱,大量宋国宗室子弟投奔楚国,而且楚宋关系一向和睦,臣担心只要我们与楚国在宋国境内决战,宋国必有反复。” 齐王地闻言,顿时皱了皱眉。 此时,周最又接着道:“还有,楚国正在联络魏国,魏国那边闹得沸沸扬扬。而且,楚魏两国都在传言,楚王欲送田文去魏国任相。 以田文对大王的仇恨,一旦田文担任魏相,那田文一定会发动魏国的力量联合楚国伐齐。 所以,依臣之见,我齐国当先伐魏,给魏国一个教训,逼迫魏国进一步臣服我齐国,然后让魏国出兵与我齐国一道,一同出兵与楚国决战。 如此,即能彰显大王的威德,又能破解楚魏联盟,还能重创楚军士气,轻易战胜楚国。” 齐王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善!” 当日,齐王地下诏,尽调北地防备燕国的军队南下,又从即墨等东部地区征召大军,共凑齐了十万大军,准备出兵伐魏。 齐国大臣陈举听说齐王地在齐国主力还在宋国的情况,还要大举征召军队伐魏,心忧之下,便进宫劝谏齐王地: “大王,臣闻之,欲霸天下者,以德不以威。如今那魏国乃是我齐国盟友,楚国虽然在游说魏国,但魏国却并没有答应下来。 此时此刻,大王只需派出一个使者,就能说服魏国驱逐楚国使者。 只要魏国与楚国决裂,仅凭楚国一国之力,根本就不是我齐国的对手,到时,楚军见魏国援军已失,而自身又不是我齐国对手,自然就会退兵,并遣使来向大王求和。 这就是我不动一兵一卒,就能使楚魏两国屈服的办法。 大王又何必劳动百姓,攻击盟友,使邻国惧,背上残暴蛮横,不仁不义之名呢!” 齐王地一听,注视着陈举,嘴角里嘣出一个字:“滚!” 一月后,齐相周最率十万大军伐魏,魏国主力正在宋,无力与齐军争。 于是,魏国奉上了丰厚的礼物,礼送楚国令尹昭雎出境,并割十城于齐。 其后,齐王任命齐相周最为魏相,并从魏国征召了五万魏军,然后以魏相周最为将,率四十万齐魏联军伐楚。 楚将庞爰见齐魏联军势大,退走不战。 于是,齐魏联军轻取楚国淮北泗东泗西五百里地。而楚国刚刚从宋国夺取的六百里地,瞬间吐出了五百里。 此战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心乱而退 楚国寿春。 大殿中,将军庞爰在群臣的注视下,拱手请罪:“大王,泗西一战,失地五百里,臣有罪,请大王治罪。” 此时,殿中群臣闻言,大部分都在看庞爰的笑话。 之前,楚国在各国联军出兵伐宋后,楚王任命庞爰为将伐宋时,群臣就多有不满。 要知道,当时的宋国,面对联军时可是毫无斗志,甚至是防守陶城这样的坚城时,都打出了一触即溃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战绩。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只要楚国出兵,那肯定就会取得胜利,这是一场白捡的胜利。 于是,所有大臣都在拼命举荐自己交好的人,以获取这场必胜之战的胜利果实。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楚王任命了庞爰这个从赵国来楚的人。 对此,大部分的楚国大臣都极为不满,认为庞爰抢走了他们功勋。 其后,庞爰率十万大军夺取六百里地。 对此,群臣毫不意外,毕竟当时宋国的情况,随便什么人领军,也能取得这样的战果。 但令群臣意外的是,楚王因为没有抢到彭城而大怒,当即联络魏国伐齐。 结果,魏国屈服于齐国,然后齐魏联军伐楚,庞爰不战而逃,楚国吃下的六百里地当即吐出五百里。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一战大出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因为楚王一怒之下独断专行筹措适当,这才导致大败。 但是,群臣都没开口为庞爰求情。 一则,大家都知道,若是为庞爰求情,那战败的责任庞爰这个主将不背,那就只得让楚王与令尹去背了。对比一下,这个锅明显需要庞爰去背,尤其是在变法愈加深入的现在,新法需要楚王的崇高威望。 二则,庞爰是外来者,底蕴严重不足,之前得到伐宋主将的位置,可是将楚国群臣全都得罪了。 三则,楚王先任用大将失误,接着举措失当,相当一部分的大臣都愿意看楚王的笑话,更愿意看到楚王甩锅,然后他们趁机排挤各国来宾,比如廷理接子、大司农陈相、大司农中丞邹衍等人,又比如从各国回国的左尹甘茂、上大夫鹖冠子等等。 庞爰开口后,熊槐等待了一下,见群臣全都闭口不言,大殿中鸦雀无声,不管是对庞爰极为不满的司马景缺等人,还是保持中立的屈原等人,亦或者是庞爰之师鹖冠子,他们全都不开口。 见此,熊槐略一沉吟,便知道群臣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熊槐对淮北战败的事情早就预料到了,也早有应对之策。 于是,熊槐突然长长一叹,然后一脸落寞的道:“将军请起,此战非你之罪也,其错全在寡人,是寡人太过自信,以为就凭寡人在天下的威望,只要派出令尹,那魏国就一定会答应寡人。 但,结果却是魏国背叛了寡人啊。” 说着,熊槐看了看殿中略有异色的群臣,沉默了一下,看着太子横道:“太子,如今寡人心神已乱,不能主持大局,接下来,如何应对各国,还有安抚国中将士,就由你来主持吧。” 说到这,熊槐没理会大惊失色的群臣,转头向昭雎道:“令尹,还有左尹,左徒,你们辅佐太子!” 说完,熊槐又看了看群臣,然后起身离去。 楚王这一走,群臣全都大惊失色。 楚王很不对劲啊! 当年,六国伐楚,丹淅之败,十万楚军倾覆,秦韩联军直扑郢都,国家危在旦夕,那时,楚王可是没有丝毫忧色,甚至还斗志昂扬的跟联军死战。 当年,五国伐楚,陈城之败,楚军伤亡惨重,淮北之地险些不归楚国所有,但那是,楚王依然没有丝毫动摇,依旧拼尽全力与联军决战。 可现在···淮北之败,楚国虽失地五百里,但大军为保存完好,就这等小败,楚王竟然失落的当场退朝,然后将国事交给太子处理。 这···这一刻,有许多大臣都在迟疑,楚王变化的太快了,这有些不对劲。 但,还有更多的大臣,却在怀疑楚王真的老了,雄心斗志不如惋惜了。 或许,可能,是因为这几年悠闲时光,已经消磨了楚王的斗志!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全都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群臣如同失去主心骨时,最先反应过来的左尹甘茂,他见太子横呆在席上,神色复杂,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见此,甘茂又向令尹昭雎看去,却见一向智略百出的令尹昭雎,此刻竟然僵在席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同时,左徒屈原却干坐席上,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事跟他没关系一样。 见此,甘茂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对身侧的昭雎道:“令尹···令尹···” 甘茂轻呼了数声,昭雎才回过神来,然后见甘茂冲他使眼色,这才反应过来。 而后,昭雎定了定神,然后起身向太子横行礼道:“太子,大王心乱不能理事,还请太子主持大局。” 昭雎声音一落,另一边,睁开眼睛的屈原与甘茂同时拱手道:“请太子主持大局。” 接着,反应过来的群臣也跟着道:“请太子主持大局。” 太子横闻言,点头道:“父王心乱,孤身为人子,当为父王分忧!” 说完,太子横立即起身,向前数步,然后面向群臣而坐。 接受群臣朝拜后,太子横率先向昭雎问道:“令尹,淮北之败,齐魏两国加兵于我,不知令尹以为,接下来我楚国该如何应对齐魏两国。” 昭雎沉重道:“太子,如今我楚国正处内忧外患之际,无力与齐魏两国相争,况且,现在齐国还有赵国这个盟友。 故,臣以为我楚国理应遣使与齐魏两国交好。 之前臣从魏国归来之际,魏国曾奉上丰厚的礼物献于大王,由此可见,魏国并不想太过得罪我楚国,只要魏国愿意与我楚国讲和,那齐国自然也会与我讲和。” 太子横闻言,立即点头道:“令尹所言及时。” 说罢,太子横立即点了两位亲近他的大夫,分别前往齐魏两国议和。 接着,太子横又看向庞爰,虽然此时他很想将这个子青的师兄治罪,但在自己父王已经主动担罪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推翻自己的父王的结论,再次将庞爰治罪。 于是,太子横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将军,之前伐宋一战,将军虽取地六百里,但其后又失地五百里,虽然失地之罪不在将军,但将军面对齐魏联军,不战而退,此将军之过也。 所以,此战,将军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殿中群臣一听太子将伐宋之战与抗击齐魏两国的战事放在一起说,立即心知太子不喜庞爰。 于是,大部分的大臣便看戏一般的看向庞爰。 庞爰闻言,微微一怔后,立即拱手道:“谢太子不罪之恩!” 太子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司马景缺道:“司马,有劳卿稍后统计之前两战的功过,孤会上禀父王,赏功罚过!” 景缺拱手应道:“是,太子。” 接着,太子横又对屈原道:“左徒,这次征召江汉的百姓作战,虽然他们这次并没有上阵杀敌,但是,既然他们都已经在来寿郢的路上了,那就算他们服兵役一次,今年不再征召他们服徭役,下次兵役也不再征召他们。” 屈原一听,立即拱手道:“太子英明。” 随着太子横的安排,今日朝议的事情,全都得到处理。 事后,楚王临时退出朝议,而太子横妥当善后的消息传出,整个寿郢的人都在赞美太子横的贤能。 此时,太子横的威望,楚王的衬托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进退之间 居数日。 司马景缺将之前伐宋之战的功过全部整理出来。 因面对齐魏联军败退的罪责全都由楚王以及主将庞爰担了,所以,景缺整理出来的战果,大部分都是功劳,只有小部分的将领没有快速攻克宋国城池,而没有功劳,有罪当罚者寥寥无几。 等景缺将整理好的战果上报太子横,而后太子横又召集屈原,让屈原与景缺一起根据新法,按功劳加以赏赐,当晋爵者晋爵,当累功者继续累功。 等屈原与景缺确定好晋升名单后,太子横便拿着名单进入王宫。 宫中。 太子横呈上名单后,开口道:“父王,伐宋之战,屯将以上有功者二十六,屯将以下有功者,什长、伍长还包括普通士卒,有功者一千零六十六人。 其中,累计功勋当晋爵者,有一千零六十三人,还请父王下诏,准许他们晋升爵位。” 熊槐闻言,看着手中伍长以上当晋爵者的名单,顿时沉默了。 而后,熊槐在心中默默的推算起齐国的事情来。 之前,魏国被他暗算了一把,不仅遭到齐国攻击,而且连魏相的位置都被齐王拿去了。 还有,齐魏联合伐楚,魏国被逼着出兵五万,夺取了五百里地后,却连一寸土地都没有拿到。 如是种种,魏王遫那边,应该已经恨死齐国了,不过,现在齐国势大,而且魏相又是齐王地的心腹周最,魏王遫应该是敢怒不敢言。 当然,现在魏王遫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国在魏国还没有背叛的情况,直接出兵伐魏,割取魏国十座城池,还强行在魏国安插了魏相,间接控制魏国朝政。 这事···赵韩燕三国之君应该恐惧到极点了吧。 更重要的是,楚国的败退,这应该极大的助长了齐王地的骄纵之心。 以他对齐王地的多年研究,现在齐王地应该已经急剧膨胀了。 就在熊槐思虑间,太子横见自己父王盯着名单久久不语,以及父王对名单不满。 于是,太子横小心翼翼的拱手道:“父王,可是这份名单有不妥之处?” 熊槐闻言,看了一眼太子横,摇头道:“不是,并无不妥之处。” 太子横一怔,好奇的瞄了一眼熊槐,不知道他父王为何盯着名单看着了那么久都不说话。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再次将齐国的局势推算了一遍,然后长叹道:“太子,这几日来,寡人觉得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去见先王还有王后了。” 太子横一听,再次偷瞄了一眼熊槐,然后看着自己父王依旧青黑的发须,心中却是对这等言语半点不信。 但他面上却带着丝丝哀色的拱手道:“父王春秋鼎盛,一定会福寿绵长的。” 熊槐闻言,摇头道:“太子不必安慰寡人,寡人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在刚刚,寡人看手中的名单时,却突然发现寡人已经眼花,看这名单都有些看不清了。” 太子横一愣。 难道父王刚刚看着名单沉默许久,真是因为老眼昏花吗? 这一刻,太子横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父王。 顿了顿,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寡人已经老了,快不行了,你要多为寡人担待一些,多为寡人分担一些。” 说着,熊槐长叹一声:“这样吧,太子,从今以后,国中六百石以下官职的任命,就交给太子你来决定吧。 还有,七大夫以下爵位的晋升以及降爵,也全都交给太子你来处理。 从今往后,这些小事,就不要来禀报寡人了,太子自决便可。” 太子横一听,顿时懵了过去,而后又迅速反应过来,急道:“父王,此事不妥。” 熊槐一挥手,坚定不移的道:“这没什么不妥的,从今往后太子就多替寡人分忧吧。还有,这份名单。” 熊槐扬了扬手中表文,不容置疑的道:“这事也交给太子你来处理了。” 说完,熊槐再次长长一叹,然后在太子横震惊中,带着浑身的落寞缓缓离去。 另一边,太子横离开王宫后,都不敢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他亲自主持了有功之将的晋升后,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似乎,他的父王真的已经老了! 与此同时,群臣贵族得知太子横获得六百石以下官吏的任命权以及七大夫以下爵位的晋升惩处权后,无不大吃一惊。 当日,太子府门庭若市,深夜不歇。 同一日。 令尹昭雎欲进宫面见楚王,却被守卫宫门的禁卫,以楚王心乱不见群臣为由拦住,昭雎欲强闯王宫,但为守卫所阻,不得。 接着,咸尹范环来,亦为守卫所阻,强闯而不得。 宫中。 正在书房看书的熊槐,得到昭雎与范环离去的消息后,面色不变的吩咐道:“传令,今后三日,谨守宫门,寡人不见任何大臣,若是任何大臣闯进宫来,所有镇守宫门的侍卫,全都以宫门失守罪论处。” “唯。” 第四日一大早,邓陵光进入王宫:“大王,之前三日,太子府都门庭若市,大量大臣贵族携带自己的子嗣面见太子。 三日来,投入太子门下贵族子弟七十六人,投入太子门下的低级官吏一百六十八人,太子收录的说客策士两百零七人。 此外,据寿郢附近的探子来报,地方贵族听说太子获任免官吏的权力后,有大量贵族遣子弟来寿春城。这其中,又以之前反叛的贵族居多。” 熊槐闻言,沉默了一下,吩咐道:“保持密切关注,但不采取任何行动。通知太子身边的人,只准收集太子的情报,只准他们尽心尽力为太子办事,但不准为太子提任何建议。” “唯。” “传密诏给左徒,各郡县哪里,若是太子插手各县县丞县尉任免,只要职位在六百石以下者,皆听之。 但是,六百石以上的大县小郡的县丞县尉还有郡丞郡尉,仍上报寡人决断。” “唯。” 随着太子横获得低级官员的任免权,随着众多贵族子弟投奔太子横,太子横在寿郢的声势日渐高涨,直逼左徒屈原以及令尹昭雎。 齐国临淄。 齐王地接见完楚国使者后,不禁哈哈笑道:“嘻~~楚王果然已经老了,仅仅只是一场失败,就乱到当场离朝。而楚太子不思为父出气,却直接派人来向寡人求和,不过也是个无胆之辈,有这样的楚王父子在,楚国无忧矣! 不久后,只等楚王驾崩,楚国内乱,寡人便可挥师南下,直取寿春,然后立公子子鼠为王,尽取楚国淮北之地。” 说着,齐王地一面吩咐派出使者去楚国归还不久前齐军攻取的淮北两百里地,一面又吩咐人严密监视在稷下学宫求学的楚国公子子鼠。 不久后,苏代来。 苏代以楚国屈服一事,大肆赞扬了齐王地一番,然后拱手道:“大王,齐国已取宋国,又迫使魏国彻底臣服,现在又威服强楚。而且,齐国之前还曾强攻秦国,迫使秦国屈服,也曾迫使燕国屈服,而现在的赵王又是大王的半子,为大王马首是瞻。 纵观天下,历数五百年来,从来没有哪位君王能建立大王这样的功业。” 说着,苏代一脸崇拜以及荣幸的道:“大王,臣以为现在君王这样的称呼已经无法匹配大王的功业了。 臣以为大王当称帝,以彰显自己的功业。” 齐王地闻言,心中一动。 各国楚国使者来求和时,他就有些迷茫,秦国被打服了,楚国也被打服了,三晋早就服了,燕国更是心服口服。 值此此时,他颇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放眼望去无敌手的寂寞之感。 但,苏代的话立即让他有了新的追求。 想着,齐王地迟疑了一下:“贤卿,这不妥吧,贸然称帝,必定会遭到各国反对,而寡人也会遭到各国围攻的!” 苏代一听,知道齐王地已经心动,于是,他继续鼓动道:“大王勿忧,如今相国周最已经在魏国担任魏相,有魏相在,魏国必定支持大王。 韩国新败,元气大伤,又有秦国虎视眈眈,韩国为了获得大王的支持,必定会同意大王的。 至于赵国,赵王与公主新婚,齐赵两国正如胶似漆,赵王就算心中反对,但也不会开口的。况且,只要魏韩两国支持,赵国就没有反对的实力。 而燕国,燕王心气已失,连张魁之死的事情,都不敢向大王质问,反而还派太子来为质,并且之前灭宋的时候,燕王还主动派两万大军支援,这样的燕王,又能做些什么呢,又有什么顾虑呢! 至于楚国,现在内乱方兴未艾,一场内乱就在眼前,所以楚太子才能忍下父辱,派人前来求和。 至于秦国,秦国不仅新败,而且秦国距离齐国还隔着魏韩两个国家呢! 所以,臣以为若是大王在此时称帝,天下各国应该不会有反对的声音,只要无人敢直接反对。” “这···”齐王地脸上的意动之色更加浓郁了。 此时,苏代再次劝道:“若是大王还有迟疑,大王可以试一试各国态度,成,则大王称帝,不成,大王不称便可?” 齐王地一听,立即问道:“怎么试?” “请大王暂缓称帝,然后出兵二周,去洛邑,问周天子九鼎之轻重,并移九鼎于齐。 若是各国不反对大王获取九鼎,那大王就称帝,若是有不开眼的开口反对,那大王就出兵教训他。 等到天下各国皆服,那大王称帝就顺理成章,无人敢反对了。” 齐王地一听,当即应道:“善!” 于是,齐王地当即下诏,让新任相国祝弗,率十万大军,并征召魏国五万大军,一同出兵洛邑,欲问鼎之轻重。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燕赵叛齐 齐相祝弗率十五万齐魏联军,出兵洛邑,并向周天子索要九鼎。这消息一经传出,顿时点爆了整个天下。 楚国寿春。 当熊槐得知齐王地准备索要九鼎时,不禁被齐王地的大胆举动惊呆了。 沉默了许久后,熊槐开口道:“齐国大概要灭亡了吧,因为算计齐国的人太多了,而齐王地却又不自省,日渐骄纵,自信心膨胀,还容不得臣子泼冷水。 摊上这样局面,纵使齐国再强大再富有,也免不了走上灭亡的境地啊!” 不久后,太子横来。 “父王,儿臣闻之,齐王欲强取九鼎,此等不义之举,必定会遭至各国反对。是以,儿臣以为,我楚国攻取齐国的时机已经到了,当立即遣使各国,与各国联合,共同出兵伐齐。” 熊槐看着激动的太子横,心中非常失望。 本来,这两年来,太子横的成长,熊槐全都看在眼里,心中也十分复杂。但,今天,他算是看出来,虽然太子横成长了不少,但太子横依旧还是那个太子横。 冲动而又不计后顾,见小利而忘大义。 这次的事情,很明显,齐王地在宋国还没有归附的情况下,悍然出兵洛邑索要九鼎的举动,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鼓动的,就像当年商鞅鼓动魏惠王称王一样。 这种情况下,楚国又何须主动跳出来充当成为别人的棋子呢! 只要等一等,背后的推手就会自动冒出来,到时,楚国顺势而为,凭借楚国靠近齐国的地利,凭借楚国强大的国力,楚国自然就会获取最大的好处。 所以,在齐国已经入局的情况下,楚国什么都不用做,机会就会自动送上门。 因为无论是谁在背后推动此事,都无法绕开靠近齐国又实力强大的楚国。 等背后的推动者浮出水面,那楚国才更从容、更好、更有针对性的布局。 因为推动此事的幕后者,究竟是燕国,还是秦国,亦或者是赵国,对齐国而言,对楚国而言,意义都截然不同,甚至有天壤之别。 这种情况下,早早入局,必有后患。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不,太子你太急躁了,伐齐的时机依然还未成熟。 虽然齐国索要九鼎的举动却是为大不义,也会遭到各国的反对,但是,魏韩燕三国太弱小,绝对不敢开口,而赵国才刚刚与齐国联姻,态度不明。秦国距离齐国太远,未必会愿意越过魏韩两国伐齐。 这种情况下,我楚国不必率先跳出来,免得齐国强取九鼎不成,然后把怒气撒在寡人头上。” 太子横一听熊槐不许,以为自己的父王上次被齐国打击到了,内心已怯,甚至连规划多年的伐齐大计都不敢施行,便急忙再劝。 熊槐不为所动。 其后三日,太子横再三进宫劝说,熊槐皆不许。 后,太子横请求楚国宣告天下,遣使斥责齐王的不义之举,并遣使号召各国联合起来反对齐国索取九鼎,并遣使支持周天子不予齐国九鼎。 熊槐乃许之。 另一边,齐魏联军杀到洛邑向周天子索要九鼎,而周天子千方百计拖延时间之际,燕相乐毅赶到了邯郸。 赵宫中,乐毅献上燕王送给赵王的礼物后,拱手问道:“大王,不知齐王派齐相祝弗前往洛邑索要九鼎的事,不知贵国听说了吗?” 赵王何沉默了一下,点头道:“略有耳闻。” 乐毅沉吟道:“这事寡君也听说了,寡君心中惊恐,不知如何是好,是以派臣来赵,想要问问大王打算如何处理?” 赵王何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乐毅问道:“不知贵国打算处理?” 乐毅叹道:“回大王,寡君如今心神已乱。众所周知,齐国大而燕国小,数百年来,齐国屡屡欺凌我燕国,敝国每每都会靠着赵魏两国的帮扶,这才勉强能保住宗庙社稷。 如今魏国已经臣服齐国,不仅将魏相的职位让给齐国,而且甚至还干出了帮助齐国向周天子索要九鼎这样的混账事,由此可见魏国已经屈服到何等地步了。 对于齐王索要九鼎的事情,说实话,寡君是极为不满极为不岔的。但是敝国国小力弱,不能与齐国相抗,是以寡君才派臣来赵国询问大王。 若是大王对此事不发声,那寡君就只能亲自前往临淄拜见齐王,即便寡君还有敝国太子全被齐王所杀所求,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依旧像臣子尊敬天子一样的尊敬齐王。 若是大王开口,表达对齐王索要九鼎的不满,那敝国也没啥好说的,只愿举国托付大王,跟随大王共抗齐国,即便宗庙毁社稷破,也在所不惜。” 乐毅激情洋溢的说完,然后深深的弯腰长拜道:“不知大王之意如何!” 赵王何一听,顿时深深的皱起眉头。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其一,开口反对,齐赵两国决裂。其二,不闻不问,继续保持齐赵两国的现状。 若是前者,齐赵一旦决裂,齐兵必来,而以赵国的力量,甚至是凭赵燕两国的力量,可能不是齐国的对手。 若是后者,他也十分担心。 一旦赵国不反对,然后齐国将九鼎运回临淄,如此一来,魏韩燕三国之君,十有八九会亲自前往临淄朝拜齐王。 如此,若是他不去,齐兵必来,然后齐赵决裂,齐国率魏韩燕三国围攻赵国。 若是他去临淄朝拜吧,又担心自己会一去不回。 要知道,不久前齐国可是毫不犹豫就处死了燕国大将军张魁的,而且还是张魁率燕军无偿帮助齐国伐宋的情况下。 要知道,当年赵国先君赵襄子,可是在代君来赵时,一勺打死姐夫代君,然后趁机攻取代地。 要知道,之前周文王朝拜纣王时,可是被囚禁了数年,差点就回不去了。 所以,若是他去临淄朝拜齐王,万一他老丈人脑袋一热,一勺子打死他,那不仅他完了,甚至连赵国也完了。 想着,赵王何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此时,乐毅见赵王何不开口,再拱手道:“大王,敝国也知道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决之。是故,敝国接下来会一直等候大王的决断,在九鼎抵达齐国之前,只要大王招呼一声,敝国上至寡君,下至黎民,全都愿意听从大王的吩咐。 若是九鼎抵达齐国境内后,敝国还没有收到大王的信息,那寡君就会主动前去临淄朝拜齐王了。 还请大王决之。” 乐毅走后,赵王何与群臣商议了两日,群臣皆反对齐国索要九鼎。 但面对齐国的兵锋,所有大臣全都不敢拍胸口保住能必胜齐国。 第三日,就在赵国上下忧虑间,秦国使者魏冉抵达了赵国。 礼毕。 魏冉向赵王何行礼道:“齐国强取九鼎,寡君甚怒之,恨不得亲率全国百姓与齐王拼了,以洗刷齐王强加于寡君身上的耻辱。 可是,寡君虽有与齐王死战之心,但思及贵国还是齐国的盟友,又思及魏韩燕三国皆臣服于齐国,更担心贵国与魏韩燕三国被齐国逼着来与敝国大战。 所以,寡君心中很是忧虑。与齐国死战,这是敝国上下都愿意的,与燕赵韩魏四国交战,而让齐国坐收渔翁之利,这是敝国上下都不愿意的。 故而,寡君遣臣来赵,以问于大王。 若大王决定继续依附齐国,同意齐国索要九鼎,那寡君自然无话可说,只得宣告天下,谴责齐国的无力之举。 若是大王也反对齐国索要九鼎,那么,只要大王下诏宣告天下,谴责齐王的狂妄之举。那我秦国大军,必东出函谷关,与齐魏联军死战一场,竭尽全力阻止齐国获取九鼎。” 赵王何闻之,心中一动,想要当即答应下来,让秦国与齐国死战一场。 但他又担心这是秦国的阴谋,若是他宣告天下谴责齐国,结果,秦国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坐视齐国将九鼎运回临淄,然后让齐赵两国大战一场,最后秦国坐收渔翁之利。 那赵国就要被坑死了。 想着,赵王何应道:“齐国强取九鼎的事情,寡人心中也十分不满,但,不久前齐王才将王女妻我,寡人甚是感激,不忍辜负齐国。 所以,对于此事,寡人还需思量一番。” 魏冉闻言,没有过多的逼迫赵王何,而是拱手道:“臣知大王夫妇新婚燕尔,感情深厚,难做决定,但寡君可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迁就自己的妻兄。 所以,敝国已经决定了,集结大军,强烈抗议齐国的狂妄之举,以逼迫齐王放弃九鼎。 敝国还是那句话,只要大王宣告天下,谴责齐国,则敝国大军必出。” 次日,楚使来,号召天下各国发声反对齐国强取九鼎。 而后,赵王何得知秦国已经在函谷关聚集了十万秦军,并且,楚国号召各国反对齐国强取九鼎的使者已经到了秦魏韩二周以及周天子哪里,甚至楚国还派出使者去临淄谴责齐王了。 至此,赵王何才不在迟疑,当即下诏,宣告天下,赵国反对齐国索要九鼎的不义之举。 赵国反对的声音一经传出,燕王立即进行响应。 而魏韩二周以及周天子依旧保持中立,不开口。 但,秦国一听赵国反对,秦王荡当即下令,让秦相司马错率十五万秦军兵出函谷关,直奔洛邑而去。 而后,秦与齐魏战,齐魏联军不敌,败退。 其后,齐王地得知战不利,又见赵燕两国背叛齐国,于是遣使各国认错,并宣布不再谋取九鼎。 至此,九鼎大戏才落下帷幕。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昭雎请辞 楚国寿春。 熊槐得知齐魏联军被秦军击败,齐国打消了获取九鼎的念头后,不禁微微一笑:“好好好,秦国这一战打得漂亮。 齐国先败于宋,后败于秦,这两场失利,彻底撕破了齐国强大的外表,露出疲弱之实,算是将齐王地逼到死角了。 若是齐王地就此修心养性,与各国交好,割地于寡人还有燕赵魏三国,则各国见齐国疲弱,必众叛而攻之。 若是齐王地不甘地位下降,不愿失去霸主的地位,那么齐王地必强行逞能,然后再次出兵攻打他国,以示齐国之强。 如此,齐国的下一个目标不是寡人这个内忧重重的楚国,就是燕赵两国。” 说着,熊槐有沉吟道:“若是齐王地选择退让,虽然会遭至速祸,且齐国必衰,但齐国也会得以保全。 若是齐王地逞能,则齐国的余威还能暂时镇住三晋以及燕国,但当齐国连外表的强势都维持不住之时,则齐国将有亡国之忧啊。 虽然,在寡人看来,齐王地根本就不是一个会退让的人,但,这个时候,寡人还得给齐王地鼓鼓劲才行。” 说罢,熊槐吩咐道:“传诏,以三闾大夫屈署为使前往齐国,一则送上寡人的礼物,恭贺齐王地走上正途,继续承认齐国的霸主地位。二则让齐楚两国重归于好。” “传诏,立即让人前往燕国,让燕国派人来迎女王孙。” “传令,通知齐国那边亲近我们的人,鼓动齐王地攻打赵国。” “传令给广信君田文,告诉他,为了彻底破坏齐赵两国的关系,请他立即联系齐国大臣,鼓动齐王出兵伐赵。” 诏令一下,楚国知北涯与田文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另一边。 太子横得知秦国在洛邑城外击败齐魏联军后,并没有继续追击齐魏两军,而是接受了周天子的馈赠后,直接返回秦国了。 见此,太子横不禁十分遗憾的道:“可惜,父王太谨慎了。若是之前我楚国也出兵伐齐,与秦军合兵一处,必能大破齐魏联军。 然后,我秦楚联军直接杀向魏国,逼迫魏国背叛齐国,并比魏国出兵伐齐,然后号召燕赵韩三国也出兵伐齐,如此,大计成矣。 那还会如现在这般,白白的浪费了这个机会。” 不久后,太子横听说楚王将送女王孙于燕后,便立即前去拜访上将军昭浪。 因太子横之女将嫁上将军昭浪表弟燕公子欣,于是,太子横以商议婚事为由,频频拜访昭浪。 其后,太子横与昭浪日渐走进,随着太子横与昭浪关系越发密切,太子横与江淮贵族的关系也得到了极大的和缓。 半月后。 燕国使者宗室大臣公孙操来楚迎接楚女王孙。 熊槐一听燕国使者来迎,然后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派去燕国的使者,现在应该还没有抵达燕国蓟都,可燕国使者却到了寿郢。 熊槐沉默了一下,笑道:“看来燕王与寡人想到一块去了!如此,大事成矣!” 十日后。 楚国以上将军昭浪为使,送女王孙于燕,楚燕正式联姻。 后二十三日,廷理接子病死。 翌日。 熊槐召见群臣议接替廷理的人选。 大殿中,熊槐依旧越过群臣,向太子横询问道:“太子,廷理一职,不知你以为何人可以接替?” 早有准备的太子横,立即拱手道:“父王,廷理左丞申鹄熟知律法,通于刑事,儿臣以为可任命左丞申鹄接替廷理一职。” 此时,昭雎一听太子横举荐申鹄,脸色微微一变。 这申鹄乃是江汉的大臣,一向跟太子横走得极近,之前申鹄曾受太子横指使,出言逼死公子子青之母郑袖。 有此可见申鹄与太子横关系之亲密。 现在,司马景缺与太子横甚是交好,工尹公输正已经投靠太子横,大司农丞潘君乃是太子横的心腹,寿郢守军主将州侯更是太子横心腹重臣。 而且,不久前太子横通过嫁女于燕公子欣一事,笼络了上将军昭浪,并缓和了与江淮贵族的关系。 可以说,现在太子横在朝中的实力已经非常强盛了。 若是现在太子横再取得廷理这个重臣的位置,那···太子横还有大王甚至还有楚国,都真的有危险了。 心思百转千回间,昭雎又见楚王微微颔首,见此,昭雎不等楚王开口,便抢先开口道:“大王,臣以为廷理左丞不可接任廷理一职。” 熊槐被昭雎抢话后,沉吟了一下,没有扫昭雎的面子,便看着昭雎问道:“令尹,这是为何?” 昭雎应道:“大王,之前左丞曾在淮阴君在赵为质时,进言杀淮阴君之母郑袖,如此不识大体之人,岂可接任廷理重责!” 此言一出,太子横瞬间变了脸色。 昭雎太狠了。 开口闭口全是淮阴君,话里话外都在离间他与江淮贵族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昭雎提起淮阴君来,肯定会让他父王想起被赵国软禁而且还断了一条手臂的子青来,这就是离间他与父王的关系啊。 想着,他看昭雎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另一边,熊槐听到昭雎提起子青还有其母郑袖,心中一冷,然后面无表情的看了脸色很难看的廷理左丞申鹄一眼。 而后,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令尹可有人选?” 昭雎一听,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太子横,然后迎着太子横冷漠的双眼,应道:“大王,渤海君令尹赵契辅佐渤海君多年,曾力劝渤海君起兵平乱,有功,可为廷理。” 太子横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渤海君就是上将军昭浪,赵契是朝廷派去辅佐昭浪的令尹,之前,赵契虽然与昭浪很不对付,但自从昭浪入朝担任上将军后,他们二人的关系就变得融洽起来。 甚至,昭浪为何获取父王的信任,还将渤海内事全部交给了令尹赵契处理。 现在,昭雎让赵契来代替他的人为廷理,这明显就是分化他与昭浪的关系。 若是赵契真的顶替了申鹄担任了廷理,那么,他几乎可以预料,他麾下的江汉贵族一定会跟江淮贵族打起来的,然后,他好不容易才笼络的江淮贵族,也会再次跟他离心。 这老东西太不是东西了。 太子横在心中骂了昭雎一声,同时,内心中也第一次对昭雎动了杀机。 想到这,太子横立即看了司马景缺一眼。 景缺看到太子横看过来,立即会意,然后拱手道:“大王,赵契虽然辅佐渤海君有功,但其从未接触律法之事,若是贸然提拔为廷理,臣以为十分不妥。” 熊槐闻言,没有直接公布人选,而是看了一眼群臣,接着沉吟道:“不知群臣以为如何,究竟是应该让廷理左丞申大夫接替廷理好,还是让渤海君令尹接替好?” 楚王话音一落,昭雎心中立即一凉。 接着,昭雎的亲近之人,纷纷开口应道:“大王,渤海君令尹好。” 与此同时,太子一党的人也纷纷开口:“大王,廷理左丞便!” 随着群臣开口,在屈原等人没开口的情况下,太子党立即占据了上风。 见此,熊槐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善,既然群臣都以为廷理左丞便,那就以大夫申鹄接替廷理一职吧!” 大夫申鹄一听,当即拜谢:“谢大王信任,臣一定竭尽全力为大王分忧。” 不久,退朝后,群臣皆走,唯独昭雎一人呆坐于席上。 良久,枯坐席上的昭雎长叹一声,然后强行闯入后宫,找到了正在书房看书的楚王。 接着,侍者皆退后,昭雎朝楚王行大礼,忧虑而迷茫拜道:“大王,臣承蒙大王错爱,担任令尹一职多年,臣心中甚是感激,常欲以死相报,不负大王厚恩。 但,而今,臣已老,已经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甚至神思混乱,思虑不清。 臣虽欲效死力,但心中更恐思虑不周,以致上误国家,下累大王。 而这,正是臣万死也不愿看到的。” 说着,昭雎露出悲痛之色,一双老眼含着泪看来楚王一眼,然后再拜道:“是故,臣欲请辞,请大王另择贤良,担任令尹之职!” 熊槐闻言,脑袋一懵!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以解后忧 “请辞???!!!”熊槐看着拜伏在地的昭雎,已经沉静许久的内心,再次泛起阵阵波澜。 昭雎跟他君臣相交数十年,他万万没想到,昭雎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请辞。 要知道,伐齐之战即将开始,以昭雎对齐国的仇恨,他本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才是。 但熊槐没想到,昭雎竟然能忍下心中的仇恨,并辞去令尹之位。 沉默良久,熊槐缓缓开口道:“令尹,你我君臣携手同事,同心协力多少年了?” 昭雎闻言,略一失神,但依然伏在地上道:“大王,臣行冠礼后便开始侍奉先王,后不久便追随大王,至今,臣已为大王效力四十有二年矣!” “四十二年了!”熊槐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心中也感慨万千,然后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与昭雎的君臣之谊,似乎也有许多东西被时光磨去了。 想了想,熊槐感叹道:“寡人还记得,当初先王在时,卿是先王身边的谒者。 其后,寡人即位,乃提拔卿为大夫。再后,卿随柱国昭阳伐魏有功,寡人乃提拔卿为将。再后,卿随令尹昭阳伐越有功,寡人提拔你为工尹。” 说到这,熊槐看着昭雎问道:“寡人记得,卿做工尹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吧?” 另一边,昭雎随着楚王的述说,也渐渐陷入回忆中。 此刻,他听到楚王询问,立即应道:“是的,臣被大王任命为工尹的时候,尚且二十九,不到而立之年。” 熊槐点了点头,接着道:“再后来,卿多次率军出征,然后陆续升迁为司马、柱国、令尹。” 说到这,熊槐再次看着昭雎:“令尹,这几十年来,寡人可曾亏待过你?” 昭雎立即摇了摇头:“大王待臣甚厚!” “那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弃寡人而去?”熊槐大声质问道。 昭雎听到楚王的质问,知道这个时候楚王需要他稳定朝中。 因为除了他,无论是柱国唐昧,还是左徒屈原,亦或者是左尹甘茂,都没有足够的威望来稳定群臣。 只是,他更知道,现在他这个令尹,已经无法稳定朝中了。 之前,太子横举荐公输正为工尹的时候,他努力了,努力的限制太子横势力的扩张。 其后,众议大司农的时候,他也努力了。 再后,楚王将六百石以下官吏的任免权交给太子横的时候,他也努力了,甚至,他还接连三日入宫求见楚王。但那个时候,楚王没见他,甚至他连宫门都没进去。 就在刚刚,在廷理人选上,他尽了最后一次力,但又失败。 在楚王的刻意放纵下,太子横大势已成,此时此刻,有些事情的发生,已经不可避免,现在,别说他这个令尹,就算是楚王自己也无法阻止了。 如今,楚王还有太子,他这个令尹昭雎还有左徒屈原,全都处在风暴中心,随时都将被这场风暴碾碎。 他自己可以死,他也不怕死。但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而且这个家族绝对还会因为自己而被灭族。 自己可以死,但子孙后裔何辜? 自己已经失去了嫡长子还有嫡长孙,其他子嗣,何其无辜! 当人老了,有得人会对亲情更加冷漠无情,就比如宋王偃,又比如面前的楚王。但也有的人,会对亲情更加珍惜。 而他昭雎明显是后者。 想着,昭雎悲痛的再拜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见昭雎不为所动,顿时一怔,然后再次开口道:“令尹,寡人即位四十二年,令尹昭阳,令尹昭鱼,令尹景鲤,令尹景翠依次亡故,再加上惠子、陈子、接子等等大臣陆续亡故,如今,与寡人说得上话的大臣,也就只有令尹你们区区数人了。 若是令尹归隐了,今后,若是寡人有朝一日想找人说说话,那寡人还能找谁呢? 谁还能跟寡人说话呢!” 昭雎闻言,沉默了一下,再拜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一滞,看着昭雎沉默许久,然后长长一叹。 熊槐知道最近这一段时间,昭雎压力很大,也知道昭雎的顾虑所在。 熊槐更知道,即便相知相交数十年的大臣,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搭上他全族的身家性命。 想到这,熊槐越发感觉到,昔日悼王之用吴起,吴起之报悼王,这才是彻彻底底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而现在··· 熊槐看着面前拜倒的昭雎,显然,昭雎不是他的吴起,不,昭雎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吴起。 诚然,让昭雎为楚国而死,他也不会拒绝,但他肯定不会愿意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更重要的是,还要配上他的全族。 想着,熊槐沉吟道:“令尹的意思,寡人已经明白,寡人也不能强求。你我君臣相交数十年,现在寡人老了,卿也老了,今君欲去,寡人还有最后一份礼物赠予令尹。” 昭雎一听楚王准备放他走,心中微微一松。 但,他的一口气还没有吐完,就听到楚王提起他儿子。 “令尹,寡人记得卿一共有七个儿子,其中三个嫡子,四个庶子。” 昭雎闻言,心中一紧,迟疑的应着:“回大王,臣是有七个儿子,但嫡长子已经被刺杀,现在还剩两个嫡子。” 熊槐叹道:“射阳侯世子之死,寡人心中也很遗憾啊,并且也时常想着让令尹率军为世子报仇。” 顿了顿,熊槐又道:“今令尹欲退,寡人心中甚憾,深感对不起令尹啊。故而,寡人决定,封卿之嫡幼子为下蔡君,别为蔡氏(另立一族,从此不再为昭氏,射阳侯一脉的事情,哪怕是谋反罪,从此也不再牵连下蔡君),享食邑三千户;封卿之庶长子为蒋阴君,别为蒋氏,享食邑两千户。 至于,封卿之其余三子,寡人决定皆封为五大夫,享食邑千户,并送他们分别前往三晋用事,以让他们继续为国效力。” 昭雎一听,急忙拒道:“大王,无功不爵,臣之子无功于国,不当受赏,还望大王思之。” 熊槐摇了摇头,叹道:“他们虽然无功,但是,他们的待遇都是令尹应得的,毕竟,射阳实在是太贫瘠了,方圆百里,了无人烟。 今令尹欲走,必将返回射阳,寡人虽然不能阻止令尹返回射阳,但让令尹的子嗣全都去射阳那里受苦,寡人心中何忍!” 说罢,熊槐不容置疑的道:“令尹,就这样吧,卿就别拒绝寡人的好意了。” 接着,熊槐不等昭雎开口,便继续道:“还有,令尹,射阳之地太过恶劣,难堪为长睡之地。令尹虽为侯,可以享诸侯之礼,但长睡射阳之恶地,寡人不忍。 所以,令尹回到射阳,也别修建陵寝了,不如再陪伴寡人之侧。待九泉之下,你我再续君臣之谊!” 昭雎闻言,感动莫名,不禁哽咽的拜倒:“谢大王!” 其后,君臣二人叙旧良久,才挥泪而告别。 接着,昭雎一步一趋的缓缓向外走去,就在昭雎走到门口的时候,熊槐突然抬手喊道:“令尹!” 昭雎一回头,看到正在王位上伸出手来的楚王:“大王···” “令尹,留下来吧,再帮寡人最后一次,帮寡人击败齐国!” 昭雎一怔,然后长拜道:“臣领命,愿以死报之。” 昭雎离去后,熊槐喟然长叹到:“连令尹都怕了,那么除了寡人,楚国还有谁不怕呢!寡人准备了许久,现在,时机成熟了啊。” 当日,熊槐游于后宫花园,遇薛氏(田文之女),乃召侍寝。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陈举之死 当日,令尹昭雎以射阳泽乃沟通江水淮水的要道为由,奏请归还射阳泽。 楚王许之,收回射阳泽。并且,楚王感其忠义,封昭雎嫡幼子以及庶长子为君,并诏令别族,独立于昭氏。 诏令一下,寿郢群臣纷纷都在感叹昭雎之受楚王信重。 而太子横对昭雎的戒备则更深了。 次日。 有人向太子横禀报道:“太子,宫中传来消息,昨日,大王在宫中巧遇广信君之女薛氏,见其貌美,昨夜便让薛氏侍寝。” “哦!”太子横微微一怔,沉默了许久,但并没有说话。 三日后。 熊槐下诏,封薛氏为美人。 寿春城中的人闻言,顿时引起了轰动。 自从宋夫人入宫后,已经独霸楚王宠爱十余年,十几年来,楚王就只封了一个吴美人,而且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现在,楚王临老了,竟然又封了一个美人。 群臣贵族见此,纷纷对广信君田文刮目相看。 一时间,田文门庭若市,地位水涨船高。 太子府。 太子横看罢手中的情报,略微失神的囔囔道:“一连三日,都让薛美人侍寝,谁能相信,不久前还说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已经快老死的人,竟然还有渔色之力。” 说着,太子横突然笑道:“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真是要笑死我了!” 就在寿春城中的贵族百姓绘声绘色的调笑楚王与薛美人的风流韵事的时候。 另一边,齐国临淄,一大群宗室大臣以及各国宾客,纷纷叫嚣着要给背叛齐国的赵国一个教训。 群情激愤之下,众多大臣的游说之下,这一日,齐王地召见群臣,询问伐赵一事。 于是,齐王地话音一落,因为败于秦军之手,导致夺取九鼎失败,而地位动摇不稳的齐相祝弗,率先开口道:“大王先为赵王何稳定赵国,后以王女嫁赵王,赵王何不思感激,却在大王夺取九鼎的时候,公然发声反对,以致取鼎之事功败垂成。 如今,赵国还在勾搭燕国,甚至韩国还疏远了与我齐国的关系,逐渐向秦楚两国靠拢。 当此之时,臣以为应该大举进攻赵国,逼迫赵国臣服,以震慑各国。 否则,用不了多久,不仅赵国会背叛我们,而且连燕韩两国也会公然背叛我们,甚至连魏国也背叛。” 祝弗话音一落,一大帮大臣附和道:“大王,相国说的对,为了齐国的霸主地位,应当给赵国一个教训,以威震韩燕。” “臣附议。” “伐赵立威!” “···” “大王,臣,反对!” 就在满朝的赞同声中,一个突兀的大吼声,突然将群臣的赞同声压了下去。 齐王地与群臣向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却见上大夫陈举走了出来。 此时,陈举走到殿中,激动的拱手行礼道:“大王,如今国中大军连年出征在外,士卒疲惫,百姓困苦,举国上下全都身心俱疲。 臣以为,此时此刻,我齐国当以修养为主,不可再起争端。” “身心俱疲?”齐相祝弗一听,立即驳斥道:“大夫此言甚缪,若是赵燕两国背叛而我齐国无动于衷,那么各国必知我齐国虚弱。 如此,已背叛的燕赵两国必趁机攻我北部,还没有背叛的魏韩两国,也会跟着攻我西部,南边的那个楚国必攻我南部,甚至,秦国得到消息后,也会加入伐我的行列。 如此,我齐国必危。 到那时,国家尚且不保,难道百姓就因为疲惫而束手就擒吗?” 陈举一听,怒斥道:“相国,我齐国举兵攻打他国,与起兵保家卫国,这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祝弗激动的道:“若是举兵伐赵,只是辛劳部分将士而已,可若是各国来袭,不仅国中壮丁壮妇都需要拿起武器保卫国家,而且,还会有大量的百姓家园尽毁,钱粮被多,流离失所,不知所归。 这样的结果,岂能与大军出征伐赵一样?” 陈举喝道:“危言耸听,现在相国还在魏国任相,魏国如何会反,韩国小国也,元气未复,如何会来攻打我齐国。 当此之时,只要我齐国笼络魏韩,安抚赵燕,结交楚国,如此,各国又如何能集结在一起攻打我齐国。” 只是临时接替周最担任相国,以方便周最在魏国控制魏国朝政的祝弗,一听陈举公然宣称魏相周最为相国,顿时勃然大怒,涨红了脖子喝道:“如何笼络魏韩,又如何安抚赵燕,要知道,大王在刚刚嫁女给赵王为后的情况下,赵王都背叛了我齐国。 如此,你如何安抚赵燕,如何笼络魏韩? 难不成你打算将河间之地献给赵燕,然后再将陶邑送给魏国不成?” 陈举冷哼道:“只要能让我齐国得以修养,区区河间陶邑,即便弃之,又有何不可!” 此时,齐王地一听陈举要将自己好不容易才夺取的河间陶邑,如弃之如敝屣一样送人,顿时气急败坏对陈举喝道:“上大夫,你闭嘴吧!伐赵一事,寡人心意已定,必让天下人不可轻视我齐国。 即便我齐国疲惫,但以我齐国之强,也能击败赵国。” 陈举闻言,急道:“大王不可啊!这些年来,大王先伐楚,后伐秦,又连续三次大举进攻宋国,还陈兵于洛邑。 连年征战,百姓不得片刻歇息,国家已经经不起折腾,继续打下去,国中父老必定背弃大王。” 齐王地大怒:“老匹夫,还敢多嘴,莫非你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人吗?” 陈举闻言,亦怒道:“国家混乱如斯,臣身为宗室大臣,岂能坐视不理,知而不谏,就算大王要杀了我,我也要劝谏大王。” 齐王地脖子一粗,顿时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陈举,目光中充满了杀机。 陈举大声疾呼道:“大王伙同各国灭宋,却强取宋国陶邑、商丘、彭城三地,以致楚国与魏国合谋图宋,此大王一失楚魏两国。 大王伐魏强取魏地,又迫使魏国跟着齐国伐楚,此大王二失楚魏赵韩四国。 大王你残杀已经年过八十的宋王,上至各国之君,下至田间庶民,无不非议大王,此大王三失天下。 大王你强行出兵洛邑索取九鼎,秦楚怒而燕赵叛,天下之人无不震怒,此大王四失天下。 如今,大王你又再次出兵伐赵,兵未出而燕赵韩魏皆俱,此乃大王五失三晋与燕。 有此五失,各国诸侯必将背叛齐国,而国中百姓也将与大王离心。 各国至而百姓叛,齐国必危。” 说罢,陈举长拜道:“大王,三思啊!” 此时,齐王地心中异常冷漠的对陈举道:“你说完了吗?” “大王。”陈举再拜道:“若是大王一意孤行,那臣的谏言就不会停止。” “呵呵!”齐王地冷笑一声:“那你就不必说了,寡人也不想听了。” 说罢,齐王地冷冷的吩咐道:“来人,将这个老匹夫拉出去,砍了。” “大王!”陈举猛的抬起头来,看着齐王地,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接着,一伍士卒进入殿中,架起陈举,然后呆在原地没动。 齐王地见此,面无表情的一挥手:“拉出去,砍了。” 群臣闻言,皆面无血色,无敢言者。 一月后,齐相祝弗领兵十万伐赵。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大事能成否 楚国郢都。 “大王,赵国传回的消息。”邓陵光面无表情的禀报道:“就在齐军杀入赵国境内,赵右丞相楼缓与左丞相李兑在是战是和争论不休的时候,赵王何接见了燕相乐毅,并与之谈论许久。 其后,赵王何力排众议,同时罢免了右丞相楼缓以及左丞相李兑,并任命燕相乐毅为相国,以乐毅为主将,领兵十万赵军以拒齐师。 而后,乐毅利用齐军求战心切,诈败引诱齐军,等齐军前后脱节,中军空虚后,大量埋伏的赵国骑兵突然杀出,直奔齐军中军。结果,齐军不敌,赵骑兵大破齐军,并当场斩杀齐军主将齐相祝弗。” “好快,好厉害!”熊槐一怔。 虽然他早就预测到,齐国伐赵之战一定不会顺利,或许会等到燕军救援,齐国才会退兵。 但他却没想到,赵王何居然会任命乐毅为赵相,并以乐毅为主将,让乐毅率军抗击齐军。 要知道,当初乐毅可是公子章的人,而且,燕国还没有罢免乐毅燕相的位置。 他也没有想到,乐毅初次率领赵军,竟然就取得了击溃齐军并击杀齐军主将的战绩。 这一刻,熊槐对赵王何的用人还有乐毅的军略有了初步认识。 想到这,熊槐又看向邓陵光问道:“齐军即败,那赵王何可曾罢免乐毅赵相的位置?” 邓陵光应道:“不曾,赵王何那里没有半点要罢免乐毅的风声。” “那燕国呢?” “据谷阳君来报,燕王听说相国乐毅被赵王任命为赵相后,不仅没有半点不满,而且对乐毅的妻儿更加优厚了。” 熊槐目光微微一沉:“齐赵一战,初次指挥大军作战的乐毅,一战大破齐军,并斩杀齐相祝弗,这样的结果,可是把齐国的遮羞布也给扯下来了,然后将齐军的真实战力彻底暴露在各国面前。 而且,乐毅同时担任燕赵两国相国,两国以乐毅为纽带,结为一体,必定对齐国有所图谋。 如果寡人所料不差,现在,燕赵两国应该已经开始准备游说各国了。” 说着,熊槐在心中默默一叹:“又一个时机已经到了。” 想着,熊槐吩咐道:“传诏,薛美人有孕,其赐广信君四色石一对,美玉十块,玳瑁一箱,黄金百镒。” “唯。” 其后,薛美人有孕的消息一经传出,田文当即大摆宴席庆祝。 另一边,太子府。 还未接到赵军大破齐师的太子横,还在与州侯等人积极谋划说动楚王,让楚国出面组建联军救赵伐齐,以获取大功。 就在众人商议间,一个门客走了过来:“太子,刚刚大王下诏,因薛美人有孕,重赏广信君田文。” “薛美人有孕?!!!”太子横一听,脑袋微微一晕,差点昏过去。 这才多久,距离父王初召薛美人侍寝,才不过三个月,短短三月间,父王竟然能让薛美人怀上孩子。 这······ 此时,距离太子横最近的州侯,忽见太子横双目失神,脸色苍白,甚至衣袖也在案上无意识的抖动。 见此,州侯连忙轻声唤道:“太子···太子···” 太子横听到州侯的呼声,勉强打起精神来,然后见眼前的州侯、潘君、龙舒君等人全都关切的看着他。 见此,太子横定了定神,摇头笑道:“孤刚刚听说,父王不久后又将有一个孩子,心中高兴,竟忘乎所以!” 龙舒君闻言,笑着道:“大王又有子嗣,真是···可喜可贺,当为大王贺,当为大王寿!” 其余人闻言,跟着道:“为大王贺,为大王寿。” 太子横闻言,虽心如刀绞,但依然笑道:“为父王贺,为大王寿。” 说罢,太子横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开口道:“诸位,咱们还是继续说说,下次朝议中,如何发动更多的人,让父王同意让楚国出面联络各国共同伐齐救赵吧。” 州侯一听,立即应道:“太子,臣以为···” 太子横在众人的注意力转到州侯身上后,精神再次萎靡起来,然后只听州侯说了一个开口,便眼睛一黑,直接在席上晕了过去。 “太子···” 其后,州侯等人立即封锁了太子横晕倒的消息。 当夜。 太子横醒过来。 次日,太子横独自一人沉思了许久,然后召见了龙舒君。 此时,太子横坐在席上,看着面前的龙舒君沉默许久,开口道:“之前先生以舜禹启德事迹游说孤,孤深以为然,也是按照先生的规划去做的。 但是,现在,孤发现先生的计划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不知先生可知是何问题。” 龙舒君沉默了许久,然后拱手道:“太子,请恕臣无礼,昨日臣沉思许久,以为···” 说着,龙舒君顿了顿,然后看着太子横道:“臣以为,以大王的身体状况,太子你继续维持原来的计划,则极有可能会失败。” 说到这,龙舒君见太子横面色不变,又接着道:“而以太子的身体状况,按照现在的计划,恐怕太子难以活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刻。” 太子横脸色阴沉了下去,然后双目死死的盯着龙舒君道:“那此时此刻,先生何以教我?” 龙舒君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太子,此时此刻,太子还有三条路可以走,要么改变计划,立即准备效法先王穆王的旧事;要么驱散群臣,让王孙平从此侍奉公子富或者公子彘;要么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然后听天由命。” 太子横闻言,沉默了良久,然后脸色一冷,浑身散发阵阵阴郁之气,接着看着龙舒君问道:“那先生以为孤会怎么选。” 龙舒君笑道:“若是太子不问,那臣便知道太子的选择了。现在,太子问了,那臣也知道太子的选择了。” “哈哈哈···”太子横呵呵一笑道:“还是先生知我!” 说完,太子横脸色一沉:“不知先生以为,大事能成否?” 龙舒君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只要唐昧还在,大事必不成。” 太子横想了想,回忆起这两年唐昧对自己的态度,皱眉道:“先生,寡人听说你与唐昧交往甚厚,不知能否说服唐昧?” 龙舒君一怔。 与唐昧交往甚厚? 江城子可从来都不认识唐昧,认识唐昧的只是龙舒君! 自己身份暴露了! 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龙舒君怔了怔,然后恢复过来,笑道:“太子,臣当年在唐昧麾下用事十余年,对唐昧知之甚深,也深知唐昧的抱负还有野心。 之前,臣听说唐昧屡屡出言相助太子,那时臣便知道,唐昧此人已经起了歹心。 不仅是对太子又歹心,而且还对楚王有异心。” “嗯!···嗯?”太子横一愣。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敌我难分 太子横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是为了孤的那个弟弟松阳君吗?” “不错,正是公子富!”龙舒君点头道:“大王之前曾多次责罚太子,或许,在那时候,唐昧便已经怀有异心,准备鼓动大王废太子,而后全力支持公子富即位。 只要公子富即位为王,那身为公子富之师的唐昧,必将接替昭雎为令尹,并主持变法,再造楚国。 只要此事能成,唐昧必将成为楚国的管仲,甚至是太公、尹伊。 而这些,是太子你无法付出的代价,甚至太子连令尹之位都无法满足唐昧。 所以,臣才说只要有唐昧在,则大事必不成,因为太子即便为王,唐昧也会毫不犹豫的打出平叛旗号,率军攻打寿郢,另立公子富为王。” 太子横脸色阴沉的笑了笑,之前唐昧出言助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唐昧是在向他这个储君示好,现在被龙舒君一提醒,原来唐昧才是最该杀的那个人。 想着,太子横心中一动,既然帮他的唐昧该死,那屡屡出言破坏他行动的昭雎呢? “先生,令尹能否被拉拢。” 龙舒君斩钉截铁的道:“绝无可能!” “为何?”太子横不解的问道:“在孤看来,令尹对孤充满着善意!” “太子。”龙舒君解释道:“令尹还有柱国以及左徒,乃是大王一手提拔的,与大王相知相交数十年,而这三人又与太子无亲,所以,他们绝不会背叛大王投靠太子。 当然,若是一般事情,他们自然不会为难太子,甚至还会出手相助,但若欲行大事,则这三人都是需要铲除的目标。” 说着,龙舒君拱手道:“太子千万不要被那些所谓的善意蒙蔽,那些善意全都是冲着大王去的,是冲着大王的太子去的,只要是大王的太子,无论是谁,令尹都会充满善意。 所以,现在太子是太子,令尹左徒都会对太子你充满善意,可是一旦太子你打算谋反,那太子就不是太子了,那时,令尹、柱国、左徒三人,将会是杀太子杀得最狠的三人。” 太子横一滞。 此时,龙舒君又道:“太子,不仅是令尹,还有工尹、廷理等朝中大臣,他们虽投靠了太子,那也是因为太子你是大王的太子。 若是太子你现在公然宣称要效法穆王之事,那他们一定会前脚答应附从,但后脚会不会向大王告发太子,那就不知道了。 因为他们所依附的不是太子你,而大王的太子。 也不仅仅只有工尹廷理他们,还有最近那些投靠太子的贵族说客策士,也全都是如此。 因为大王的威望太高了,而且大王现在身体强健的还能生出孩子,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冒着被大王灭族的危险,跟着太子行大事。 因为他们只是一群投机客而已,因钱势而来,也会因钱势而走。” 说着,龙舒君迟疑了一下,想起上次他们江淮封君谋反失败的教训,再次开口道:“还有,太子,眼下我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目前投奔太子的人里,谁也知道那些人是知北涯的探子。 不仅包括最近投靠太子的贵族官吏,也包括各地的封君,甚至,连追随太子二十余年的心腹之人,也不能排除。” 太子横勃然色变:“这怎么可能,他们都追随孤多年了。” “可是他们都是大王指派来辅佐太子的。”龙舒君毫不留情地指出州侯等人依附太子的根源,接着,龙舒君见太子横意志有一些消沉,便安慰道:“太子不是早就有所怀疑了吗?” “如果不是太子心中疑虑,那现在站在太子面前的就是州侯、潘君,而不是臣这个早就该死的人!” 太子横默认。 此时,龙舒君语气冰冷的道:“太子不要忘了上一个谋反的六君还有曲阳君,六君曲阳君虽然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妻妾子嗣全部被杀尽了,但是,他们的兄弟,六君歆还有曲阳君隆,现在都是大王的死忠之臣。 连至亲兄弟都能背叛,更何况是无亲无故且趋炎附势的贵族。” 说罢,龙舒君长叹道:“所以,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唐昧还有城南的大军全部撤走,就凭太子目前的实力,大事成功的机会,恐怕只有一成。” “一成?”太子横自嘲的摇了摇头。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州侯、潘君,那他倒是相信有一成的机会。 但,他连州侯潘君这些在他开府建牙的时候便追随他,已经追随他二十多年的臣子也信不过,他怎么可能还有一成的机会。 其实也不是他信不过州侯潘君,主要是信不过他那个老谋深算的父王。 从灭亡的越国那里,从尸骨无存的六君曲阳君那里,从逐渐疯狂的齐王地那里,他深刻的理会了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但是,当自己成为水中之鱼,他却一点也不想去体会那个绝望的道理。 而这,也是他单独面见龙舒君的原因,因为他知道,龙舒君大部分的族人死在了自己父王手中,而且,龙舒君的背后,还有齐国的支持。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齐国自顾不暇,已经没实力算计楚国了。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父王放出的鱼饵。 此时,太子横看着龙舒君,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可用之人。 想着,太子横不禁有些灰心丧气的道:“先生,难道孤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了吗?” “不,太子有机会的。”龙舒君坚定的点头道:“太子大事能成的机会,其实高达七成。” “七成。”太子横一怔,连忙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龙舒君拱手道:“太子欲成大事,首先便要分清敌我,其次便是壮大根基,再次是剪除大王羽翼,最后是广结外援。” 太子横再拱手道:“请先生细说一二。” 龙舒君点了点头,应道:“太子,首先这分清敌我的事情,虽然至关重要,但人心叵测,真要分清所有人,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太子只需分清亲近的人便可,至于其他的,无论是大王派出的探子,还是真心投靠太子的人,亦或者只是来趋炎附势的,太子都不必理会。 因为臣有一策,可以将那些趋炎附势的投机者,还有保持中立的贵族,全都主动成为太子的忠实拥护者。” 正文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欲举大事 太子横一听龙舒君有妙招,顿时精神一振:“敢问先生,是何策略?” 龙舒君目光中凶光一闪,拱手道:“请太子控制一个变法派大臣,然后迫使他在下次朝议之时,公开向大王奏请恢复古制,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将所有传承超过三代的贵族大臣的爵位封地全部收为国有。 只要这个建议一从变法派的大臣口中说出来,那么必定招致满朝大臣的反对,还会引起大部分的贵族的恐惧。 如此,无论是朝中大臣贵族,还是各地贵族封君,必将因为恐惧而牢牢的团结在太子身边。 而只要有了全国的贵族支持,那太子的大事便成功了一半。” 太子横默认。 他监国多年,十分清楚,随着变法的深入,随着各县逐渐被变法派掌握,变法派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了。 现在楚国贵族之所以还没有同变法派翻脸,除了因为父王还没死,更重要的是因为新法还没有真正的触及贵族的根本——爵位。 而一旦有人碰到贵族的这个根本,那全国的贵族都会爆发的。 即便父王还没死,国中贵族也会疯狂的爆发出来的。 而那时,只要他露出一点点倾向,国中贵族就会像百川归海一样,全都归附自己。 但,其中的问题是,一旦开了这个口,那他将彻底站在了新法的对立面,而且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变法派与旧贵族就只能活下一个。 要么是变法派压服旧贵族,并将所有的旧贵族改造成新贵族,要么,就是旧贵族将变法派斩尽杀绝。 而这,与他之前继承父王变法成果的计划是背道而驰的。 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想着,太子横缓缓点头点头道:“可。” 龙舒君见太子横同意了最关键的地方,准备与变法派还有新法决裂,心中大喜,立即接着道:“太子,只要国中贵族来投,那太子的根基便稳固了。但是,各地贵族太远,难解近火,所以太子还需要壮大寿郢的根基,需要一支能控制寿郢,并震慑江淮的大军,一支完全听命太子,不低于五万的大军。” “五万大军,这数量是不是太多了。”太子横皱了皱眉头。 “不,一点都不多。”龙舒君拱手道:“太子,寿郢附近的六地、曲阳、东城、阴陵等地区,不是大王的心腹死忠之人,便是已经被变法派控制的县邑。 一旦太子谋反的消息传出,这些地方必定迅速来援。 所以,没有五万大军,太子可能连寿春城都守不住。” 太子横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五万大军数量太多了,一则数量庞大,没有地方可藏,二则五万大军的日常消耗巨大,太费钱粮了。” 龙舒君笑道:“太子,这些都好办,城阳君的封地就在寿郢上游不愿处,太子可让公子平返回城阳,秘密招募勇士,训练军队。城阳可是太子与公子平的的地盘,大王的势力也难以深入城阳,这样就能瞒过旁人。 至于钱粮,太子,工尹还有大司农可都是不缺钱的地方。” 太子横眼睛一亮:“善。” 龙舒君接着道:“太子既有全国贵族的支持,又有一支大军在手,如此,根据已成,一旦举事,便有六成的机会。 接下来,太子剪除大王的羽翼,令尹、柱国、左徒、太府尹等人,皆深受大王信任,且根基雄厚,不可直接与敌,但可以调走。 所以,臣的意思,请左司马景阳出手,以江汉水渠出现问题为由,调走大司农陈相,并让大司农丞潘君暂代大司农。 如此,太子控制工尹还有大司农,便有了源源不断的钱粮。 太子可派人在楚魏两国制造商贸矛盾,然后调走太府尹金君同。 太子可派人在远离寿郢的地方,刺杀一位县尹,制造一场惊天大案,然后调走司败司马翦。 同时,太子还可以利用任免六百石以下官员的权利,开始往周边各县安插县丞县尉,并安排贵族子弟担任县吏,以尽可能的控制寿郢周边。 还有,太子可重金收买宫中侍卫,以便将来起事,能快速杀进宫城,控制大王,逼大王退位。 此外······” 龙舒君一连提了十几条建议,太子横全都一一同意。 接着,太子横皱眉道:“先生,其他人好说,但令尹与柱国怎么办,他们两个坐镇寿郢,威胁太大了。” 龙舒君笑道:“太子勿忧,令尹柱国也好办。根据昨天传回的消息,齐国为赵国所败,甚至齐相祝弗为赵相乐毅所杀,至此,齐国败象已露。 只需太子继续鼓动合纵伐齐,力主楚国大举进攻齐国,并举荐令尹柱国亲自领兵,以夺取宋地、薛地、淮北地,乃至要求大军深入齐国。 如此,令尹,还有柱国手中十万大军,就将全部离开寿郢。 令尹、柱国等人一走,那寿春里死忠于大王的,那就只剩下左徒了。 而左徒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各地贵族以及朝中大臣愤怒的目标,也将是太子起事的大义,有屈原在,太子大事必成。 而且,大举伐齐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大规模的将各郡县的军队调到国外,一旦起事,则大王将举目无亲,四顾无援。” 太子横闻言,长长一叹道:“此计甚好,可是,自从上次楚军为齐魏联军所败后,父王似乎遭到重大打击,心气已失,一直不同意出兵伐齐,且为之奈何。” 龙舒君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冰冷的道:“臣有一策,请杀公子子鼠。只要公子子鼠死在齐国,那时,大王必定同样伐齐,甚至还会主动要求大举进攻齐国。” 太子横一怔,没有说话。 龙舒君急劝道:“太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太子横闻言,长叹一声,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 不久后,太子横请来了工尹公输正以及大司农丞潘君,商谈一阵后。 当日。 公输正偷偷从工尹府支取了五千金给太子横,而潘君从大司农支取三千金以及十万石粮食。 当日,公子平与太子府将军潘信,带着万金前往公子平的封地,位于淮水上游,距离寿春城没多远的城阳。 还在当日。 太子横召见州侯,然后问道:“君侯,昭雎那个老匹夫欺我太甚,孤打算换一个令尹,不知君侯可有意担任我楚国令尹?” 州侯:“···” 其后,太子横利用投靠他的大臣以及贵族子弟,开始往寿春周围的各县安插贵族子弟任职。 在众多贵族的周旋下,同时也是因为这些都是低下层的官职,更是因为太子府的面子,这事并没有在寿春造成多大的影响。 六天后,魏国使者来楚,指责楚国卖给魏国的玳瑁、香料、丝绸、犀角等商品有严重的质量问题,而且还指责楚国刻意打压魏国的商品价格。 为此,太子横与群臣商议后,以太府尹金君同为使,前往魏国处理此事。 也就在此时,燕国使者屈庸来访楚国。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楚国寿郢。 面对燕国使者屈庸的游说,熊槐略一沉吟,便拒绝了合纵会盟伐齐的请求。 其原因有三,一是因为熊槐听说了,燕国使者在魏国遭到魏相周最的强烈抵制,魏王遫压不住魏相周最,而魏国这个位于天下之中,可四处出击的国家不参与,伐齐联盟难成;二是因为秦国尚未表态;三是因为燕王的威望不足,难以号召各国,甚至,即便燕国勉强聚集各国,各国面对燕王,也不会全力以赴,因为各国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楚王的拒绝,不仅令燕国使者屈庸大为失望,同时也令太子横大为失望。 然后,两个备感失望的人便走在了一起。 屈庸离开寿春城的那一日,太子横亲自前去送行,并一直送到十里外才停下脚步。 三日后,郢都守景阳上书江汉水渠遇到困难,并请朝廷派出一位精通水利的官员前去解决问题。 于是,太子横与昭雎等人商议后,决定让大司农陈相前往郢都。 后五日。 上庸郡守黄池上书请罪,言有一群盗贼横行上庸,并强杀了房县县尹、县尉并房县百姓数百人。 太子横接到请罪书后大怒,当即奏请罢黜上庸郡守黄池,并举荐自己的幕僚太学大贤登徒子担任上庸郡守,还请求派出司败司马翦前去上庸捉拿盗贼。 熊槐许之。 随着太府尹金君同、大司农陈相、司败司马翦相继离开寿郢,朝中忠于楚王的重臣缺了一半。 至此,太子横在朝的势力一下子达到了定点,连令尹昭雎与左徒屈原都难以抗衡。 于是,太子横趁此机会,频频在寿春城中以及寿郢附近的各县安插人手。 而这一次,太子横的举动终于引起了朝中重臣的警惕以及忧虑。 就在太子横的势力在寿郢及周边地区快速扩张的时候,时间再次到了楚国大朝议的日子。 这一日,楚国大朝,群臣难得的再一次见到了楚王。 朝议中,太子横领衔汇报了之前一月的楚国状况,接着,令尹昭雎与左徒屈原分别汇报寿郢以及各地郡县的状况。 朝议进行到这里,一切都如排练好的一般,平平无奇,其淡如水。 熊槐听闻三人的禀报后,笑道:“国家安定祥和,群臣勤于国事,百姓各司其职,寡人能垂拱而治,这都是太子监国之功,令尹、左尹、左徒辅政之力也。” 将太子等人称赞了一番后,熊槐看着群臣,例行公事地问道:“诸卿可有其他事要禀报寡人?” 群臣闻言,相互看了看,没有人冒头。 就在群臣沉默之际,就在熊槐准备结束朝议之际,忽然,一个声音自群臣中响起: “大王,臣有事禀报!” “嗯?”熊槐一怔,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见下大夫孙昀从席上起身,然后来到大殿中间。 孙昀也是宗室之人,但血脉已经十分疏远,已经家道中落,之前屈原主持变法,一大批对楚国现状不满的边缘贵族,纷纷投入屈原的麾下,力求变法,改变楚国任人唯亲的现状。 孙昀正是这些贵族中的一个,后因其才,被屈原举为大夫。 此时,熊槐见孙昀走出来,以为是屈原有事想说,但不方便自己提出,便让孙昀充当喉舌。 于是,熊槐不禁好奇的向屈原看去,但却见屈原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见此,熊槐心中一动,知道今天的朝议恐怕要出乎大部分大臣的意料了。 另一边,孙昀来到殿中后,大声道:“大王,昔日先王曾与诸君约,裂土封君,以屏君王。不过,先王为吸取周室教训,与诸君盟誓,准许诸君传承三代,再收回封地。 但是,三百年过去来,我楚国封君者甚众,但收回封地者甚少。以致三百年前才不到一掌之数的封君,到了现在已经超过一百七十余位···” 此时,孙昀话还未说完,但殿中群臣却全都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于是,殿中群臣,无论是变法派,还是守旧贵族,亦或者是中立派,全都死死的盯着孙昀。 而孙昀此在群臣的注视中,虽有些紧张,甚至连冷汗都止不住的向外涌,但依然强行镇定的大声道:“大王,如今我楚国一百七十余位封君,遍布国中各处,几乎占据国家一半肥沃之地。 封君太众,大臣太多,这一直都是我楚国衰弱的根源,也是我楚国为各国所欺的根源。 是故,为楚国,为社稷计,为千秋计,为百代计,臣请大王依照先王与诸君的约定,收为传承超过三代的封君的封地。” 这话音一落,顿时便点爆殿中所有大臣。 此时,昭雎先是震惊的看了一眼屈原,然后见屈原正震惊愤怒的看着孙昀。见此,昭雎一怔,然后迅速的向楚王看了一眼,接着,他又向太子横看了一眼,当他见太子横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后,不禁一怔,然后闭上了眼睛,坐在席上一动不动。 而昭雎身侧的景缺,双眼之中已经直接露出杀机,用杀人的目光在屈原与孙昀两人身上来回扫动。 原本,他还有众多反对新法的贵族,之所以在昭常死后没有直接开口反对新法,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新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 而且之前新法的步步推进,缓步进行,也让大部分的贵族心安。 因为大家都觉得,以新法的进度,以楚王的年纪,大家都等的起。 但现在,新法派却毫无征兆的,突然之间就要对所有的贵族下手了。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新法派会在今天的朝议中,突然来这么一手。 不过,既然新法派已经出招了,而且还准备将他们往死里逼,那他们也只能拼死反抗了。 一念及此,景缺立即大声道:“大王,臣以为孙大夫之言大谬,各地封君不仅是我楚国快速巩固统治的根本,也是我楚国强大的基石,而绝不是孙大夫口中的国家的蛀虫。 如果国中封君都是国家的蛀虫,是国家衰弱的根源,那大王何以称霸天下数十年,那我楚国何以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 如果封君都是国家的蛀虫,那至满朝文武于何地,至各地官吏于何地。” 景缺大声质问了一番,然后拱手长拜道:“大王,孙昀此人妖言惑众,意图颠覆国家,其罪当诛。” 景缺话音一落,群臣纷纷附和: “大王,孙昀妖人···” “大王,万万不可听信小人之语···” “大王,孙昀该杀···” “大王,孙昀一党祸国殃民···” 随着群臣群起而攻,并且很快便将攻击的目标从孙昀个人扩张到新法,一时间整个大殿中全是对新法的声讨声。 而新法派成员面对群臣的围攻,一则准备不足,二则主持变法的屈原没开口,三则支持新法的重臣或不在或没开口。 于是,很快,各自为战的新法派大臣便在众多的大臣的狂喷中,被喷得溃不成军。 此时,眼看新法派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熊槐便轻咳了两声。 “咳咳~~” 熊槐的声音虽轻,但一直关注着楚王的群臣见楚王一动,瞬间全都安静下来,然后齐谢道:“臣等失仪,请大王谢罪。” 熊槐见自己轻咳了两声,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殿中鸦雀无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看了看太子横,心中略一沉吟,没给太子横开口的机会。 于是,熊槐将目光转移屈原身上,问道: “左徒,不知卿以为孙大夫之言如何?” 楚王一开口,群臣全都向屈原看去,并全都在默默的做着准备。 只要屈原敢开口赞成,那么,反对者则准备开口喷死屈原,而变法派则全力支持屈原,喷死反对派。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子鼠之死 其后,随着楚王的诏令传到各地,各地贵族无不惊惧交加。 接着,随着各地封君陆续赶到寿春,并纷纷拜见太子横。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横的实力进一步膨胀起来。 此时,朝中有识之士,面对日益膨胀的太子横,不禁恐惧起来。 另一边,齐国。 这一日,遭遇齐赵之战的失败,又面对燕赵两国频频联系各国组建合纵联盟,日渐焦躁暴虐的齐王地,听说楚国因为新法的问题已经乱成一团,都快举国分成两派,就差一点火星将整个楚国点燃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后,齐王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寡人还有有先见之明的啊,若不是寡人一眼就看出来龙舒君会是一个有大用的人,并重金资助龙舒君回国,让龙舒君去楚国搞事。 否则,若是让楚国有足够的精力将视线放在齐国身上,那寡人这次就危险了。” 想着,齐王地心中一动,立即开口道:“传令,从国库中拿出一万金,立即送去给楚国的龙舒君,让他再接再厉,扰乱楚国。 事成之后,寡人必有重谢。” 楚国的威胁解除后,齐王地再次将目光投向赵国。 之前,齐国在赵国惨败,甚至连身为主将的相国祝弗也在战场当场惨死。 这一战,不仅让他威严扫地、颜面无存,甚至,还直接导致赵燕两国借势组建针对齐国的合纵联盟。 若非魏相周最顶住了赵燕两国的游说,若非楚国突然产生内忧,恐怕不久后齐国真的还会面临一场各国联合的围攻。 如此,那齐国就真的危险了。 想到这,齐王地越想越亏,越想越对赵国不满。 想着,想着,齐王地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从心中涌上脑门,然后大怒道:“自寡人即位以来,先伐楚,后克秦,三晋臣服,燕国入朝而宋国灭亡,寡人有此赫赫功勋,岂能为赵国所辱。 赵国杀我相国,此乃奇耻大辱,寡人耻之。 诏令,以相国吕礼为将,率十万大军征伐赵国,一雪前耻。” 诏令一下,齐国大臣一听齐王决定趁各国还没有响应燕赵两国,准备先出兵伐赵,以搞定赵国,无不被惊得目瞪口呆。 接着,消息传开,整个齐国临淄一片哗然。 其后,太傅王蠋面见齐王谏止伐赵,惹得齐王地大怒,而后被夺爵免职。 再后,齐国司马在朝中强烈反对伐赵之举,并以辞职威胁,齐王地大怒,杀之,另任他人为司马。 紧接着,有国人孤咺公然议论伐赵之误,言辞激烈,齐王地闻之,杀之。 至此,齐国朝野再无向齐王地进言者。 于是,齐王地乃以新任相国吕礼为将,率十万之前聚集在临淄用来防备各国来袭的齐军,西进伐赵。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也一片哗然,而原本已经动摇的魏韩两国再次观望起来。 就在天下观望齐赵两国第二次大战的时候,就在吕礼率军离开临淄二十天后。 这一日,在齐国为质求学的公子子鼠如往常一般在稷下学宫听学,就在公子子鼠津津有味的听着慎子讲学间,忽然,公子子鼠的一位侍卫走到他身边,然后悄声道:“公子,国中来信。” 公子子鼠一怔,接过信函一看,然后脸色一变,轻声吩咐道:“走,立即回府。” 而后,公子子鼠向慎子告罪后,便急忙向外走去。 不久,公子子鼠出了学宫,登上马车,在十个勇士的护卫下,向质子府而去。 马车一动,才行十余步,此时,街道两边的不远处,各有四辆马车两两并列奔驰而来。 公子子鼠的护卫见此,全都脸色大变,一边向马车靠拢,一边大声示警:“公子小心,有刺客···” 就在公子子鼠大惊间,奔驰而来的马车,一辆直接撞翻公子子鼠的马车,双双当场倒塌,又有三辆马车撞散周围护卫。 接着,其余七俩马车中跳出近三十死士,并飞快的向倒塌的马车杀去。 电光火花之间,刺客乱刀砍死已经受伤的公子子鼠,并浇油放火焚尸灭迹。 而后,三十死士围杀了公子子鼠的十个护卫后,又被赶来救援的齐国士卒所杀。 ······ 齐宫。 齐王地得到公子子鼠死于稷下学宫之外,而且连尸体都被烧得完全认不出来了,差点被气晕过去。 各国合纵伐齐的局面,好不容易才因为魏国的不参与以及楚国的内乱才胎死腹中,结果,就在齐国伐赵的关键点上,楚国人质公子子鼠死在在齐国。 他可以预料,公子子鼠之死,一定会触怒南边的那个老家伙的。 想着,齐王地暴跳如雷的吼道:“该死,查,立即让人查清楚,为何八辆马车在学宫外的大街上奔驰却没有士卒拦下? 查,给寡人查清楚,学宫乃我齐国重地,随时都有士卒在宫外巡视,为何刺杀之时,除了守卫大门的士卒,其他巡视的士卒都不见了? 查,寡人查清楚了,为何刺客会知道公子子鼠会在哪个时候离开学宫,会将刺杀时机把握的如此之好? 传诏,立即派人去楚国,向楚王谢罪···” 齐王地吩咐完,待到冷静下来,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公子冀还在楚国为质。 万一··· 想着,齐王地又吩咐道:“快,立即让人通知公子冀,让他赶紧逃回来!” 不久后,就在齐王地心急火燎之时,一个侍者快步走了过来:“大王,司理来报,负责巡视学宫的校尉已经畏罪自杀,据其死前交代,他之所以调走士卒,是因为收了昼邑大夫之子百金,因为昼邑大夫之子打算教训夜邑大夫之子。 现在司理已经去捉拿昼邑大夫之子了。” “百金!”齐王地一听,双目顿时充血,甚至心中的一口鲜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就因为区区一百金,结果导致齐楚两国彻底反目! 想着,齐王地怒火冲天的道:“该死,该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他以为他死了就完了,不···” 齐王地怒吼道:“来人,将其灭族,灭族,举族皆杀之,剁碎了喂狗。” 接着,又有侍者来报:“大王,司理来报,他在学宫中抓到了昼邑大夫之子,但据其交代,他根本就没有让人去行贿巡城校尉,他也跟楚国公子没矛盾,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来学宫求学的,身边根本就没有百金之富。 同时,据公子子鼠之师慎子提醒,公子子鼠之所以离开学宫,乃是因为他的门客传给他一条消息,所以他才匆匆离开学宫。 是以,慎子提醒司理,这次刺杀案线索也可以从公子子鼠身边的人查找。” 齐王地:“···” 顿了顿,齐王地理了理思绪,发现此案短时间内根本理不清。 可是,楚国那个老东西却不会等他查明此案的。 一念及此,齐王地心中一狠,立即开口道:“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去楚国,就说寡人已经查清公子子鼠被刺一案的幕后真凶是燕赵两国。 之前燕赵两国屡屡劝说楚国伐齐,但楚王多次拒绝,于是,燕赵两国怀恨在心,打算刺杀公子子鼠嫁祸寡人,以促使楚国伐齐。” 说罢,齐王地立即吩咐道:“传召,让司理立即前去抓捕刺杀案真凶——燕国人质太子郑,然后将太子郑的人头送给楚王。” 不久后,又有侍者来报:“大王,不好了,燕燕太子郑失踪了。” 齐王地一怔,然后立即吩咐道:“传诏,派出使者前去楚国,就说燕太子郑刺杀公子子鼠后逃回燕国了。” ······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齐楚决裂 七天后。 就在大部分封君陆续赶到寿春之时,就在寿郢局势越发紧张之际,这一日,刺史令邓陵光一脸沉重的走进王宫。 “大王,臣有罪!”邓陵光来到熊槐面前,悲痛长拜请罪:“大王,齐国探子来报···七天前,公子子鼠在···” 熊槐见邓陵光汇报时竟变了脸色,甚至还吞吞吐吐,心中顿时生出阵阵不安,然后注视着邓陵光问道:“怎么回事,子鼠怎么了?” “大王!”邓陵光一头贴地,悲泣道:“大王,公子子鼠在齐国稷下学宫外遭遇刺杀,当场···身死···” 邓陵光低着头,嘴角微动,但公子子鼠被焚尸的事情,终究没有说出口。 “什么?子鼠被刺杀?死了?”熊槐一听,心中剧痛,脑袋一晕,身体微晃,然后鼻子一酸,眼睛一涨,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如泉水一般不断从眼中流出,然后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子鼠!寡人的子鼠竟然被刺杀了?” 此时,邓陵光一抬头,见楚王悲泣,满脸悲伤,泪如泉涌,心中一急,连忙劝道:“大王节哀,请保重身体啊。” “节哀?”熊槐痛哭道:“你让寡人如何节哀,这死的可是寡人的儿子啊!” 邓陵光一听,再次拜伏在地:“臣惶恐。” 好一阵功夫后,熊槐才收敛哀色,面色铁青地问道:“贤卿,怎么回事?子鼠怎么会被刺杀,他就是一个质子,哪怕寡人出兵伐齐,齐国也未必会杀害他,现在,寡人还未与齐国翻脸,他怎么会死在齐国? 不对···” 熊槐突然死死的盯着邓陵光,目光中杀机闪烁:“既是刺杀,这就跟齐国没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结怨,可是寡人从来没听你说过,子鼠在齐国与人结怨过!” “大王明鉴!”邓陵光立即应道:“臣护卫公子不周,理当一死以谢大王,但臣从未有向大王瞒报。 况且,公子子鼠在齐为质,以楚国的强大,齐国还有齐人巴结公子都来不及,又怎会与公子结怨呢?” 熊槐闻言,怒喝道:“既然不是结怨仇杀,那你告诉寡人,他一个区区质子,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有人突然要刺杀他呢?” “这···” 熊槐见邓陵光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更是大怒道:“寡人将知北涯交给你,还将子鼠与子牛全都托付于你,你就是这样为寡人办事的?甚至连子鼠被人刺杀了,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邓陵光悲痛交加:“臣死罪。” ··· 就在熊槐大怒间,一个侍者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大王,齐国使者公玉丹来访,正在宫外求见。” 熊槐一听齐国使者,顿时怒气上涌,杀气腾腾的道:“滚,让他滚,寡人不见他。” 说完,熊槐再次看着在前方拜倒的邓陵光,强行按捺住获取,怒道:“查,给寡人查清楚了,子鼠究竟是怎么死的,究竟是被谁杀的,无论是谁,寡人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唯。”邓陵光应了一声,然后飞快的离去。 邓陵光走后,熊槐本欲返回后宫,但才站起,还没有迈出退,就想起公子子鼠的母亲秦夫人来。 “呜呼哀哉,当日,寡人因为国中不甚安全,这才在子鼠之母的强烈反对中,强行让子鼠前往齐国避难。 但···我万万没有到,子鼠竟然不幸死在齐国,这···这让我如何跟他母亲说呢?” 说罢,熊槐发出一声哀叹,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顿了顿,熊槐双目凶光一闪:“寡人的儿子死在齐国,那他齐王的儿子也别想独活。” “来人,立即抓捕齐国质子公子冀,寡人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为子鼠报仇。” “唯。” 不久,又一个侍者走了进来:“大王,齐国使者公玉丹上书,说是信中有真相,请大王一观。” 熊槐一愣,然后立即应道:“快,快呈上来。” “唯。” 而后,熊槐接过信函一看,顿时一怔:“赵国?燕国?” 看到这,熊槐渐渐冷静了下来,然后沉吟了一下,恨道:“不管是赵国,还是燕国,亦或者就是齐国,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伐齐的机会来了。 所以,子鼠只能是齐国杀的,目的就是嫁祸燕赵两国!” 想着,熊槐脸上立即涌现出一股极怒之色,然后大吼道:“传诏群臣,明日寡人召开临时大朝议,让群臣诸君按时进宫,寡人要出兵伐齐,为公子子鼠报仇!”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龙舒君向太子横禀报道:“太子,臣不负所托,已经成功刺杀了公子子鼠,并当场焚烧了以太子的名义写给公子子鼠的信函。” 太子横闻言,心中一松,然后悲叹道:“唉~~孤对不起子鼠啊!” 龙舒君拱手道:“太子仁义!” 就在太子横与龙舒君说话间,一个门客在厅外禀报道:“太子,大王急诏,让群臣还已经赶到寿春的封君明日入宫议事,据说公子子鼠在齐国被刺杀,大王大怒,欲举兵伐齐。” “成了!”太子横一听,面露喜色。 另一边,寿春城中的大臣贵族听说公子子鼠在齐国被刺杀,惹得楚王大怒,并召见群臣准备伐齐。 群臣闻之,无不感叹。 甘茂:“多事之秋啊!” 范环:“家国不幸啊!” 田文:“真是太好了!” 变法派:“功亏一篑啊!” 守旧派:“天助我也!” 各地封君:“没事的时候,我们就是国家的蛀虫,有事的时候,就想起我们来了,我们就是国家的柱石,真是太···” 就在群臣议论中,另一边,提前得到消息的齐国质子公子冀已经赶在楚国士卒抓他之前出逃,但因为楚国知北涯在寿郢的探子太多,公子冀逃亡不足一个时辰,便在寿春城东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被知北涯探子抓获。 接着,暴怒的熊槐得知知北涯在城外抓获公子冀后,当即下令,在寿春城中公开处死公子冀,以示楚国要与齐国决裂之意。 当日,公子冀在寿春城中闹市中被斩首示众。 消息传开,整个寿春城中的人全都一片哗然。 因为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齐楚之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就在整个寿春城中的人开始备战之际,齐国使者公玉丹悄然的带着公子冀的尸体返回齐国。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心中慌慌 次日,临时大朝议,寿郢群臣包括连夜返回寿春的唐昧在内,以及所有赶到寿春的封君,齐聚于殿中。 礼毕。 一脸悲伤的熊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太子横便抢先痛哭道:“父王,吾弟子鼠死得惨啊!他尚未束发就离开父王远赴齐国为质,结果,齐国为了离间楚燕两国关系,竟然卑鄙的派人刺杀了子鼠,然后嫁祸燕国。 儿臣虽不肖,但弟弟惨死,也知道此仇不可不报。” 说罢,太子横一连叩首三次,拜倒:“父王,儿臣请战,请父王给我三十万大军,愿长驱直往,为子鼠报仇,虽死无憾。” 熊槐闻言,立即感动的道:“太子与子鼠兄弟情深,寡人心中甚慰。” 说着,熊槐一脸悲伤愤怒的向群臣道:“诸卿,齐国害我之子,寡人欲报仇雪恨,出动大军伐齐,不知诸卿可愿助寡人?” 此时,群臣见楚王没问是否可以出兵伐齐,而是问他们是否愿意为楚王效力。 面对这样的问题··· 群臣皆拜道:“臣等不才,愿为大王效死力。” “好!”熊槐大喝道:“有诸卿之助,寡人必能为子鼠报仇。” 说着,熊槐怒道:“寡人欲出动三十万大军伐齐,谁愿领军替寡人报仇。” 熊槐话音还未落下,昭雎立即抢先道:“大王欲取宋地,则三十万大军足以,若是大王欲为公子子鼠报仇,让齐王认罪俯首,则非四十万大军不可。” 此时,景缺赶紧道:“大王,臣以为四十万大军还不够。如今齐将触子坐镇宋地,手握二十万大军,若是无大将率重兵牵制触子,一旦齐国放弃宋地,让触子率军截我后路粮道,则我伐齐大军将有倾覆之忧。 所以,臣以为,大王欲报仇,则需五十万大军。” “五十万大军!”一些大臣正为这个数字震惊间,柱国唐昧开口了: “大王,臣以为司马所言极是,为了防备宋地的齐军,我楚军必须要有二十万大军前往宋地,而为了给公子子鼠报仇,我大军长驱直入齐国境内,必将面临齐国坚城。 如此,五十万大军,也刚刚够而已。” 唐昧话音一落,鄢陵君立即开口道:“大王,齐王杀公子以辱大王,臣耻之,臣虽不才,愿尽起治下勇士,愿为公子复仇。” 鄢陵君此言一出,各地封君无不大吃一惊。 鄢陵君什么时候这么忠君报国了?要知道上次大王平叛时,鄢陵君还因为出兵问题,而被大王训斥了一顿呢! 难道鄢陵君这是在向大王表忠心? 就在许多封君迟疑间,十几个与鄢陵君交好的江汉封君开口道:“大王,为报仇雪恨,为洗刷耻辱,臣等愿尽起治下勇士,愿为大王驱驰。” 许多大臣与封君见此,大为震惊。 此时,王位上,备感欣慰的熊槐,感叹道:“诸卿都是寡人的忠臣呐,有诸卿相助,寡人必能为子鼠报仇。” 说着,熊槐大声道:“传诏,齐国欺寡人太甚,寡人决定出兵五十万,以报仇雪恨。” 说着,熊槐看向群臣道:“柱国,司马,你们二人立即着手征调军队,尽快凑齐五十万大军。” “唯。” “令尹,你立即负责从各地征召粮草。” “唯。” “工尹,你立即负责准备军资器械。” “唯。” “左尹,你立即准备派人去各国联络,就说寡人欲伐齐,请各国助寡人一臂之力。” “唯。” ····· 三天后。 唐昧与景缺拿出一个征兵方案上报楚王,熊槐看罢,许之。 熊槐正式下诏进行征兵后,不久,龙舒君带着景缺送来的情报走进太子府。 “太子。”龙舒君笑道:“司马传来的消息,本次大王征召的大军,将以唐昧麾下的十万楚军为主力,同时,三万部署在陈蔡防备魏韩的精锐之师全部被司马调走,部署在江东威慑吴人越人的三万精锐之师,被司马调走了两万五千人。 至此,留在国中还效忠大王的军队,就只有方城的三万大军以及江东、汉中、巫郡三地万余楚军。 同时,司马从江淮、汉南各县抽调了大量县兵,只要大军出征之后,整个江淮、汉南被屈原一党控制的郡县,都将陷入异常空虚的状态。 一旦太子起事,这些郡县都将无法阻拦太子,也无法反抗太子。” 太子横听完,皱了皱眉道:“先生,孤之前特意嘱咐过,让司马将方城的守军也调走,为何这次的调兵,整个汉北还有方城都没有动。” 龙舒君摇头道:“太子息怒,司马提过要从汉北三郡还有方城调兵,但是被柱国拒绝了,柱国说秦国狼子野心,汉北三郡还有方城都是防备秦国的主力,不能调兵。 司马与柱国争论,不得,故而只能放弃汉北。” “汉北三郡!”太子横沉重的道:“这三个郡可是屈原的根基啊!” 龙舒君安慰道:“太子勿忧,汉北三郡虽是屈原的根基,但是,这三郡毕竟距离寿郢太远,况且,叶郡守景奉乃是太子的人,再加上郢都守景阳更是太子的心腹,更有城阳扼守淮水上游,汉北三郡必定鞭长莫及。” 太子横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汉北三郡不动,那城阳就成了关键之地了。” 就在太子横与龙舒君密谋的时候,邓陵光秘密进入王宫。 宫中。 熊槐驱散侍者后,目光紧紧盯着邓陵光:“已经查清楚了?是齐国?还是赵国?亦或者是燕国?还是其他国家?” “回大王,从燕赵齐魏秦五国内应探子传回的消息,五国都不曾动手。”邓陵光沉重缓缓摇了摇头。 熊槐一听,气道:“五国都不曾动手,那是谁杀了寡人的子鼠。” 邓陵光迟疑了许久,然后拜道:“大王,从齐国传回的消息,公子被刺杀的时候,不是正常离开学宫,而是在公子之师慎子讲学的过程中离开的,而据慎子以及一同听讲的学子所言,公子离开前曾收到一份信函,而且信函是用楚国文字写的,但具体内容不详。 公子看完信后,立即向慎子告罪请辞,然后便在学宫外遭到刺杀。” 熊槐一怔,心中突然出现一阵莫名的心慌。 此时,邓陵光接着道:“四十六天前,在太子府的探子来报,太子曾派出百位门客离开寿郢前城阳,但我们混入城阳军队的人,还有公子平身边的人回报,抵达城阳的太子门客,只有七十人。” 熊槐听到这,目光涌现出阵阵怒火。 顿了顿,邓陵光接着道:“四十二天前,在鸿沟关卡征税以及查探走私的士卒发现一只从楚国去大梁的魏国商队,一只三十三人的中型商队,只有出境记录却没有入境记录的商队。 臣已经在太府尹查过了,这只魏国商队在各个楚魏关卡都没有入境记录。 而且臣也查过我楚国与其他国家的出入关卡了,这只魏国商队是第一次出现在楚国关卡的记录中。” 说到这,邓陵光又开口道:“刺杀公子的刺客虽然都死了,但他们的尸体都还在,而且臣得知公子被刺杀后,便传讯在齐国的内应,让他们将刺客的容貌特征传回寿郢,算算时间,再等···” “嘭”的一声大响,立即打断了邓陵光的话。 “不用等了。”熊槐语气冰冷的道:“公子子鼠被刺杀案就此作罢,真凶就是齐王地刺杀子鼠嫁祸燕太子郑,以破坏楚燕两国的关系。 还有,让在太子身边的人,全都停止活动,以保全自身为首要任务。” 邓陵光闻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轻声应道:“唯!”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合纵联盟 另一边,楚国欲出兵五十万伐齐的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这一日,楚国使者来唯,欲邀请魏国一同伐齐。 魏国上下知楚王已杀齐国人质公子冀明志,皆以齐国必定会被楚国重创,欲背叛齐国。 于是,魏王遫召见楚使,并请群臣作陪,众议齐魏楚三国关系。 众议间,群臣纷纷开口,高声表示应该背叛齐国。 就在群臣鼓动魏王遫背叛齐国之间,魏相周最突然起身,然后拔出腰间佩剑,强行驱逐了楚使,并怒斥群臣道:“呔,竖子,本相深受齐国大恩,今谁敢鼓动大王背叛齐国,我一定跟他同归于尽。” 说完,周最怒叱群臣,而殿中群臣见周最持剑怒视,一时间皆败退,无有敢正视周最者。 群臣败退后,周最收剑强怼魏王遫,魏王遫被当场怼得哑口无言,只得向周最谢罪,不敢再言背叛齐国事。 与此同时,赵国。 面对齐国的第二次进攻,赵王何再次以相国乐毅为将,率十万赵军出击齐军。 而后,齐赵战,齐军不利,大战中,齐相吕礼见自己不是乐毅的对手,又恐败阵而归,会遭到齐王地杀戮。 于是,齐相吕礼在齐军拼死厮杀中,直接带着亲卫临阵逃亡,而后不知所踪。 吕礼一逃,齐军大败。 是役,齐军战死被俘者超四万人。 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再次震动。 接着,魏国上下都知道的对齐国最忠诚的魏相周最,在听说赵国大破齐国后,恐为魏王诛,直接扔下魏相金印,仓皇出走齐国。 周最一走,魏国当即宣布与齐国决裂。 魏国背叛齐国的消息传出,天下人皆知伐齐联盟已经形成了。 楚国,寿郢。 太子横知魏国已叛齐,立即进宫道: “父王,齐国虽两败于赵国,但齐国的实力依旧强大,我楚国虽出动五十万大军,可面对强大的齐国,击败齐国不难,但欲为子鼠报仇却很难。 如今天下合纵伐齐的大势已成,而魏韩两国之所以迟迟没有表态出兵伐齐,那是因为他们两国都担心秦国。 甚至,我楚国大军出征齐国,也担心秦国会出兵攻打我后方。 所以,儿臣以为这次伐齐之战,应该将秦国也拉入合纵联盟。 而能将秦国拉入联盟的,儿臣以为,当今天下,也只有父王有这样崇高的威望了。” 说着,太子横拜倒:“儿臣请父王亲自出面,与各国之君会盟。” 熊槐闻言,当即应下。 次日,熊槐以将军庞爰为将,带着五千近卫军离开寿郢北上。 五日后,熊槐与魏王遫会于陈。 四日后,熊槐与韩王几瑟会于上蔡。 半月后,熊槐与秦王荡会于丹阳。 另一边,燕王职与赵王何会于曲。 其后,燕王职与韩王几瑟会于修,赵王何与魏王遫会于邺。 再后,燕王职与赵王何、韩王几瑟、魏王遫会于大梁,会盟之后,韩王几瑟与魏王遫同时宣布,任命乐毅为相国,以针对齐国,以及···防备···齐国! 最后,秦楚燕赵魏韩六国之君齐聚洛邑,并以齐国强取九鼎,欺凌周天子,侵略各国,杀害楚国公子为由,宣布以楚王为盟主,以燕赵韩魏四国相国乐毅为联盟大将军,以楚相昭雎为联盟上将军,各率一路大军,兵分两路伐齐。 其中,楚国宣布出兵五十万,燕国宣布出兵二十万,赵国宣布出兵十万,秦国宣布出兵十万,魏韩两国各出兵五万,共计百万大军以伐齐。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就在熊槐与各国之君会盟的时候,留守寿郢监国太子横,则趁着楚王不在,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楚王不在寿郢的两月间,太子横一面暗中收买王宫的侍卫、侍者,一面频频设宴款待滞留寿郢的江汉江淮封君,竭尽全力的对各地封君进行拉拢,一面将触手伸到各县县尹哪里。 两月间,因为种种缘故,各县县尹或因为升迁,或因为出事被罢黜,或因为平调,出现十三个县县尹空缺。 而太子横依靠自己监国的优势,以自己任免六百石以下官员的权力,在屈原的强力抵制下,依然拿走七个县的县尹职位。 至此,太子横的行为已经引起了诸多有识之士的恐慌。 熊槐离开寿郢两月后,终于回到了寿郢,并公布了六国百万大军伐齐之事。 熊槐回到寿春后,便开始全力推动伐齐一事来,而对太子横之前的事情不闻不问。而太子横则对楚王重新临朝理事也没有任何异动以及不满,反而全力辅佐熊槐推动伐齐一事。 一连三日,群臣面对楚王太子父子齐心的局面,没有任何敢开口说话。 第四日,左尹甘茂进入王宫。 礼毕,寒暄之后,甘茂拱手道:“大王,这次六国伐齐之战,大王乃是盟主,可是,六国兵分两路,一在楚,一在赵,而我楚国五十万大军皆在南路,在北路却只有五国联军,而无我楚军。 对此,臣以为其中不妥,若是北路没有楚军,难以彰显大王身为盟主的地位。 所以,臣请求出战,愿率两万楚军前往赵国与五国会盟,以告知天下人,大王乃是真正的联盟盟主。” 熊槐闻言,看着甘茂一怔。 甘茂这不是率军去赵国,而是想要跑啊! 不过他也能理解甘茂的选择,他虽待甘茂甚厚,并许以重职,但这等恩情,并没有大到可以让甘茂陪着他胡作非为然后一同赴死得地步。 现在甘茂想跑,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他也没有理由强留甘茂赴死。 想着,熊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既然左尹开口,寡人自然会准许。这样吧,寡人在给左尹配两个副将。 上大夫鹖冠子在赵国用事多年,又曾在齐国游历多年,熟知齐赵事,可为副将。一旦有事,左尹可咨询鹖冠子。 下大夫黄歇,才能出众,亦可为副将。” 甘茂一听楚王准许自己率军去赵国,浑身一松,再拜道:“谢大王!” 此时,熊槐迟疑了一下,嘱托道:“左尹,一旦有事,下大夫黄歇是一个值得托付大事的人。” 甘茂一怔,知道自己的心思全被楚王看了出来,但即便如此,楚王依然同意他率军去赵国。 想着,甘茂感动的拜倒:“大王···臣有罪!” 熊槐长长一叹,挥手道:“贤卿走吧!” 次日,甘茂率两万大军,与鹖冠子以及黄歇往赵国而去。 齐国,王宫。 此时,已经返回临淄的触子,指着地图道:“大王,根据南方的消息,大量楚军齐聚楚都寿春以及淮阴两地,其中寿春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大军,而淮阴也聚集了约二十万楚军,而且,楚国汉南的军队还在源源不断向淮阴聚集,看情况,应该还有十万楚军会陆续抵达淮阴,以符合楚王宣布的五十万大军之数。” 说着,触子又将手指移向赵国:“赵国这边,赵国之前的十万大军并没有解散,而是继续留在邯郸。这十万大军应该就是赵国的伐我之军。 魏国方面,魏王遫已经下令,让魏将魏齐为将,率五万魏军前往赵国。同时,韩王几瑟也已经下令以韩忧为将,率五万韩军前往赵国。 秦国的消息,秦王荡以白起为将,率十万秦军东出函谷关,其前进方向也是赵国。 而燕国的探子来报,燕国在易地已经十五大军,而且燕国北方的军队还在向易地进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燕军会直接从易地南下?还是等聚集二十万大军后再前往赵国会盟? 但现在燕赵魏韩四国之相乐毅一直滞留邯郸,想来燕国的二十万大军,也会前往赵国会盟,以避免被我齐国各个击破。” 说完,触子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王,虽然我齐国已经举国动员,但面对各国的百万大军,兵力依然相形见绌。 所以,面对六国百万大军,兵分两路来袭,我们必须要集中主力击破其中一路,然后再回师与另一路大军决战。” 齐王地听着触子的话,看着帛布上的地图,阴沉道:“楚王以为寡人杀了他的儿子,他又杀了寡人的儿子,齐楚可谓死仇矣,双方必定要有一方坚持不下去才能休战。 至于五国则不然,秦国胜而无功,魏韩国疲力弱,燕国战心虽坚但其军不堪一击,赵国主少国疑。 五国大军虽众,但其实不堪一击。 所以,这一次,我齐国当在南部坚守城池,拉长楚军的粮道,消磨楚军士气。然后集中主力先破五国联军,然后携大胜之势,再与楚军决战。” 触子见齐王与自己的想法相同,立即赞道:“大王英明。”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托付后事 楚国寿郢。 甘茂与鹖冠子以及黄歇率军离开寿春的第十天,楚国的五十万大军终于聚集完毕。又数日,就在距离出兵之日还有五天的时候,屈氏旁支,宋国屈氏子弟屈误来楚访亲。 屈原府中。 屈误对屈原道:“左徒,在下在宋国的时候就听说了楚国变法的事情,知道因为变法的事情,君与国中贵族闹得很不愉快。 而且,在下来楚之前,还听说了君不久前重提吴起变法旧事,打算执行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律令,为此,国中贵族对君等很是不满。 在下今日来到寿春城,城中到处都在议论合纵伐齐以及新法太过残暴的事情。于是,在下知道,虽然以为伐齐的事情,导致大王并没有继续推动三世而斩的新法。 但是,自从这条法律被人从尘埃中找出来后,它就如同一根刺一般,深深的扎进贵族的心中,让贵族念念不忘,寝食难安。” 顿了顿,屈误见屈原沉默不语,便继续道:“贵族寝食难安,恨不得将君生吞活剥,将君挫骨扬灰而后快。 而在这紧要关头,大王却因为一时之怒,尽发国中之兵伐齐,造成国中异常虚弱。 当此之时,只要有人串联,国中贵族必定群起响应,效仿昔日吴起之变,以除新法。” 说着,屈误见屈原依旧不开口,便直接劝道:“此时此刻,君何不效法左尹甘茂,向大王请求领兵伐齐,或者请求出使燕国为公子彘迎亲,如此,君才能得以保全。 否则,若是君继续呆在寿春城中用不了多久,君一定会被愤怒的贵族袭杀,然后分而食之。” 屈原闻言,长叹一声,然后看着屈误问道:“先生言辞恳切,拳拳之心,平甚是感激。但是平有一问,还请先生赐教。” 屈误见屈原语气突然变得疏远,不如初见时那般亲切,便知道屈原根本就没有听进自己所说的话。 但屈误也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拱手道:“不敢,请君赐教。” 屈原沉吟道:“既然先生说起吴起之事,那在下便以吴起之事问先生。昔日,魏伐赵,围邯郸,赵求救于楚,吴起力主伐魏救赵,先王悼王许之,然后在伐魏途中,先王突然驾崩。 是时也,吴起南征洞庭,苍梧归楚;东伐越国,楚地东至于海,至使越国南北两分,从此大衰;北战魏国,收复陈蔡,饮马于河,此等赫赫功勋,足以报先王大恩。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吴起将会再次背弃国家,远走赵国之际,吴起却率兵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只带了少数人进入王宫为先王陪葬。” 说到这,屈原看着屈误道:“君之先,曾参与射杀吴起之事,不知君还有君之先以为,薄情寡恩的吴起,为何明知必死也要返回楚国,而不是如抛弃魏国那样,一走了之,远走他国呢?” 屈误闻言,默认不语。 此时,屈原露出了一丝追忆:“平当初年少,因微末功勋,而被大王召见,然后大王与平一见如故。那年,平刚刚行冠礼,然后便被大王任命为县丞。 而后,平治鄂一年,鄂邑大治,有功,大王升平为左徒,那年,平二十一岁。 三年后,大王为群臣贵族所困,然后听从了平的建议,并任命平开始变法,那年,平二十四岁。 然平年少无知,不知世事险恶,变法很快失败,但大王却没有放弃驱逐我,先让我先为三闾大夫,熟知人事,后为襄阳守,熟知事事,等到平立功,再举为左徒。 平再为左徒,大王先拖以国事,再将变法之事再次托付于我,这些年来,平风头无二,虽令尹柱国也有所不及,此非平的才能远超令尹柱国,而是大王信任的缘故啊。 大王如此信我,平岂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弃大王而去。 当年,吴起乃是一个背弃了三个国家的人,连他一个外人都能慷慨赴死,而平身为楚国宗室,深受大王知遇之恩,岂能遇难而避,见死而走。” 说到这,屈原声音突然变得大起来,如同宣誓一般:“不久后,平要让国中贵族都知道,大义所在,能人志士必前仆后继,前有吴起,后有屈平,而平之后,还有更多人。” 屈误闻言,张了张口,露出羞愧钦佩之色,但想起自己接受委托,不得不开口道:“今君一死,求仁得仁,必名传千古。只是,君死后,奈新法何,奈社稷何,奈屈氏何?” 屈原笑道:“令尹的才德是我所钦佩的,柱国的才华是我所佩服的,有他们二人辅佐大王,平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至于屈氏,难道屈氏就仅仅只有我屈平一人吗?屈氏在楚国立足四百年,根深蒂固,岂会因为屈平一人的缘故而衰亡···” 楚宫。 熊槐看着手中的情报,感动的泪流满面:“寡人都不要脸了,但没想到,左徒竟然将寡人的脸面看的比他的生命以及一生清誉都要贵重。他这不是在陪寡人赴死啊,他这是在用自己一切,来保全寡人那虚假的脸面以及虚幻的名声。 只是,他错了,他以为他给太子一个清君侧的名义,就可以为寡人遮羞,但其实遮不住的。 寡人的所作所为,必定全部记录于史,然后为后人所知,这岂是用他的名声和生命就能遮住的呢! 况且,寡人做都做了,难道还在乎他人评说吗?” 心中感叹着,熊槐定了定神,然后吩咐道:“传召,请左徒来见寡人。” 不久,后宫花园的亭中。 熊槐与屈原相对而坐。 此时,熊槐看着屈原斑白的鬓角,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自己的头发还没白,反倒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屈原却先开始白头了。 想着,熊槐长长一叹,然后开口道:“贤卿,接下来征伐齐国,乃是提拔新锐贵族的重要一环,也是彻底为新法奠定根基的关键一环。 而贤卿身为新法的主持者,也需要用这一场战争来奠定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所以,寡人打算将寿春的军队全部托付于卿,让贤卿率领大军北上攻打彭城,然后攻鲁,绕开齐国长城,从西部杀入齐国境内。” 屈原闻言一怔。 原本,他以为不久前游说他的屈误是太子的人,目的是彻底孤立楚王,但现在,他明白了,屈误应该是接受楚王的命令去劝说他的。 想到这,屈原心中感动,却摇头拒绝道:“大王,臣不通兵事,难以承担西路大军逼齐国退兵回长城以北的重任,还请大王另择良将。” 熊槐笑道:“贤卿不必自谦,昔日贤卿以十九之龄,招募勇士丁壮抗击秦军,并且还能击退秦军入侵的壮举,寡人可是还记得的。” 屈原继续拒绝道:“大王,臣既无军功,也无指挥大军的经验,必难以服众。” “贤卿何必如此谨慎,谁又没有第一次呢!当年商君率军伐魏,不也是第一次吗?寡人以为,贤卿的才能决不在商君之下!” “大王···” 熊槐见屈原再三拒绝,立即开口打断道:“贤卿不必拒绝,寡人也知道贤卿拒绝的理由,但寡人也有强行启用贤卿领军出征的理由。” 熊槐一脸正色地道:“因为寡人知道,比起寡人,楚国更需要贤卿。” 屈原一怔,然后猛地抬起头来,惊慌失措的看着楚王:“大王何出此言?臣···” 此时,熊槐再次打断道:“贤卿不必多说,寡人知道的,寡人十年前就已经明白,自己二十多年前就走错了路,一路走来,路越走越窄,等寡人明白之时,寡人已经无法回头了。 如今,走到现在,寡人已经是穷途末路,再也走不下去了。 甚至,到了现在,即便是搭上贤卿的一生清誉以及贤卿的命,也无法再让寡人继续往前走了。因为这样的恶名,不是贤卿能背得动的,能背起这个恶名的,只有寡人自己。 倘若寡人强行走下去,受伤不仅只是寡人,还有新法,甚至还有楚国。 所以,到了今天,寡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大王···”屈原一脸悲伤的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开口。 “贤卿不必安慰寡人。”熊槐冲屈原笑了笑,然后开口道:“数年前,寡人曾在这宫中对太子还有子富、子彘说用道法术治国的道理,并劝告他们,不要用术治国,而应该用道、法治国。因为治国以术,术尽人终,而玩弄权术的人,也终将被权术所玩弄。 一百年前,吴起将权术玩弄到了极点,然后贤卿的长辈屈宜臼预言了吴起的死亡,后来吴起果然死了。五十年前,韩昭侯将君人之术玩弄极点,然后贤卿的长辈屈宜臼就向韩昭侯预言了他的死亡,后来韩昭侯果然也死了。 现在,寡人自以为无论吴起还是韩昭侯,都不如寡人远矣。不知受过屈大夫指点你,以为寡人如何?” 屈原大恐,急忙拜道:“臣愚钝!” “果然!”熊槐笑道:“贤卿内心中也以为寡人走不下去了啊!” 屈原一怔,再拜道:“臣无能,死罪!” 此时,熊槐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扶起屈原,看着他的眼睛道:“贤卿,寡人已经是一个无路可走的独夫,而贤卿你还不是,现在的楚国需要的是贤卿你,而最不需要的就是寡人我了。 不久的将来,寡人将背负所有的罪恶离开,而贤卿你,将成为楚国的太公。” 说着,熊槐继续注视着屈原的双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贤卿,不要让寡人失望了!” 说罢,熊槐转身离去。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势如破竹 三日后,熊槐召见群臣商议伐齐的将领。 大殿中。 熊槐一在王位上坐好,便开口道:“此次伐齐之战,一则为公子子鼠报仇,二则削弱齐国重创齐国,解除我楚国在东北部的威胁,三则夺取齐地。 为此,我楚国几乎尽出国中精锐,务求一战功成,还请诸卿与寡人同心协力,共伐齐国。” 群臣闻言,皆拜倒:“臣请出战,愿为大王效死。” 群臣声音落下,熊槐正要点头,此时,殿中突然传出一个异样的声音: “大王,臣有话说。 大王身为联军盟主,联军伐齐的一个重要理由便是为公子子鼠报仇,而我楚国又出动了五十万大军。 是以,臣以为大王当亲自率军伐齐。” 此言一出,顿时打乱了大部分人的计划。 接着,众人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咸尹范环在开口。 而范环开口之后,殿中再次响起了一片恭请声:“臣等以为咸尹所言极是,还请大王亲征齐国,以示我楚国伐齐决心,以彰显大王盟主地位。” 此时,熊槐一惊,目光大略的在殿中一扫,却见殿中已经拜倒了约五分之一的大臣。 见此,熊槐暗暗惊道:“好好好,不愧是咸尹,不愧是恪尽职守的言官之首,竟在悄然间拉起了这么强大的一直势力。 有眼前的这些忠臣义士在,寡人也就彻底放心了。” 就在熊槐暗惊得同时,太子横也在暗暗痛骂范环:“老匹夫,简直是吃饱了撑的,多事。我好不容易才营造出眼下的局面,岂能让父王率军出征。” 想着,太子横立即拱手道:“父王年事已高,岂能受得了军旅之苦,儿臣不肖,愿替父领军伐齐。” 太子横一开口,景缺等人立即附和道:“大王,太子仁孝,臣等请让太子领军出征。” 景缺等人一开口,唐昧立即反驳道:“太子孝心可嘉,但太子从未领军作战,贸然指挥数十万大军作战,难免会有些措手不及,臣请为大王分忧。” “大王···” 随着群臣纷纷开口,新法派、守旧派、中立派三派顿时乱成一团。 纷乱之间,熊槐轻咳了两声,在群臣安静之后,缓缓开口道:“寡人已经七十了,走三步路就要喘两口气,哪里还能率军攻打千里之外的齐国呢!所以,寡人亲征一事,还请诸卿勿提。” 群臣闻言,看着楚王青黑的发须,全都:“······” 此时,熊槐又看着太子横道:“而太子仁孝,寡人一向知之,不过最近寡人心力有所不济,还需太子处理国事,以为寡人分忧。” “···”太子横:“什么分忧?什么处理国事?这分明是不信任我!” 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公布出征人选道:“好在诸卿踊跃请战,让寡人对伐齐之战有必胜的信心。 故,此次伐齐,淮阴的三十万大军,就由令尹亲自率领,柱国还有上将军作为令尹副将,一同扫荡淮北,然后打破齐国南部的长城,杀入齐国本土。” 唐昧一听自己被楚王任命为昭雎的副将,顿时一惊,但大殿之中,他在楚王开口后,也只得与昭雎昭浪一同行礼道:“臣等愿效死命!”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道:“至于寿郢的十八万楚军,就由左徒担任主将,广信君还有将军庞爰担任副将,兵出寿春,北取彭城,入薛,威鲁,绕过齐国长城,杀入齐国本土,然后协助令尹攻克齐国长城。” 屈原、田文、庞爰一听,立即拱手应道:“臣等领命。” 而群臣闻言,纷纷侧目。 太子横看着屈原,暗道:“果然,父王这次伐齐不仅要为子鼠报仇,而且也把伐齐之战当作变法的关键一环,父王连屈原都派出去了。” 唐昧看着屈原,落寞的叹道:“果然,大王还是属意屈原啊!” 景缺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十分痛苦的道:“我身为司马,乃是西路军主将的不二人选,但大王宁可使用从未指挥大军的屈原也不用我··· 果然,我这些年一直都没有被大王信任。” 范环:“天意···” 田文狰狞的笑道:“报仇雪恨的时间到了,田地,你可没想到吧,数年前你派大军驱逐于我,数年后,我又率军回来了。” 而后,熊槐又看着司马景缺以及才返回寿春不久的太府尹金君同道:“司马,太府尹,大军出征后,后续的粮草还有军资寡人就托付于你们二人了。” 景缺与金君同同时应道:“唯!” ··· 两日后。 屈原率军离开寿春,往彭城而去。而昭雎率军开口淮阴,一路北上,直扑齐国在淮北的心腹之地。 而另一边,齐国早已在淮北坚壁清野,重点防守宋国要地彭城以及齐鲁门户郯城,欲凭借这两座坚城拖住楚军,为北部的齐军击退六国联军提供时间。 与此同时,北部,联军主将乐毅率军离开赵国,然后浩浩荡荡的杀向齐国。 不过,此时齐国方面,齐将触子率领四十万齐军,早就在齐国重镇高唐做好了准备,并在河水南岸布防。 乐毅杀到,欲强度河水,但触子守御得法,且有齐国水师相助,双方激战三日,整个河水上全都箭石如雨,联军不得进,然后乐毅便与触子在河水边陷入相持。 南部。 屈原率军进入宋地,宋地百姓纷纷响应,箪食壶浆以迎楚师,出发十二天后,屈原率军杀到彭城。 当日,在彭城外,在楚军军营之中,在宋国来投的宗室之人以及大臣贵族,还有庄子等宋国大贤的见证下,屈原亲自收宋国宗室子弟宋玉为学生。 消息一经传出,宋人大欢。 次日,彭城宋人作乱,屈原趁机挥师强攻彭城,当日,楚军攻克彭城。 接着,屈原一面在彭城整军休息,一面安抚宋人,一面派田文前去游说薛地。 五日后,屈原留下一万楚军防守彭城,然后带着加入楚军打算向齐人报仇的三万宋人,攻二十万大军向薛地进发。 而后,薛地闻屈原率军来,立即望风而降。 屈原取薛,当即拿出楚王的诏令,封广信君田文为薛公,待田文稳定薛地,便征召了两万薛军,继而率二十二万大军伐鲁。 二十天后,屈原率军包围曲阜。 而后,屈原派田文入城劝降鲁公贾,鲁公贾畏楚国之强,又恐田文之贤,于是叛齐归楚。 鲁国即叛,接着,邹、任、邾、滕、极等诸多小国皆叛齐归楚。 诸国即叛,屈原又听说昭雎在郯城受阻,于是派田文拿着鲁公贾的诏令南下,以助昭雎攻郯城。 而昭雎这边,自离开淮阴后,一路直扑郯城。 因齐国坚壁清野,昭雎率领的大军长驱直入,花了一月多的时间,便包围了有十万齐鲁联军驻守的郯城。 其后,昭雎强攻郯城二十余天,不克。 就在此时,田文来,乃修书遣使入郯城。 郯城守见鲁国已降,又见田文在信中言辞恳切,知田文在齐国的赫赫声名,更知齐王之失田文,于是,乃率全城军民向楚军投降。 昭雎攻克郯城,先出榜安民,后遣散了鲁邹等国的军队,再留下两万楚军驻守郯城,然后便强行令齐军随军击莒。 二十天后,昭雎率军包围莒城,并遣田文入城劝降。 莒大夫即怨齐王之暴虐无道,又因莒城军队早已被抽调一空,自知难以坚守。 于是,莒大夫在田文的劝说下,在绝望中自刎报国。 莒城即克,齐国长城以南所有重城全部沦陷,至此,临淄震动。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齐国灭亡 临淄。 自从彭城失守后,齐国依托彭城郯城防备楚国的战略防御计划便已经宣告破产。 于是,担忧之下,齐王地一面下诏死守郯城,一面吹促触子尽快击退六国联军,一面遣使去魏国,意图以宋与魏,争取魏国退兵,以瓦解合纵联盟。 但,楚军的推进速度太快,彭城失守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先是鲁国背叛,接着郯城、莒城相继失守,然后又得到昭雎率大军兵临长城,而屈原率领二十五联军打算绕过齐国长城的消息。 就在齐王地心急如焚之际,齐王地派去催促触子尽快击退六国联军的第四波使者返回临淄。 “大王,触子将军回报,联军士气正盛,我军接连遭遇失败,士气低落,此时决战必败。触子将军还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算大王杀了他,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率军与联军决战的。 触子将军还说,楚国出动五十万大军,已经从淮水杀到长城了,战线延绵千里,彼运粮一石,到者不足一斗,只要大王坚持住,守住长城,楚军必退。” “可恶,什么叫寡人坚持住?什么叫守住长城?那楚人屈原都已经准备绕过长城了,而国中空虚,寡人怎么能坚持住?” 说着,齐王地怒火冲天对回报的使者道:“传诏给触子,限令他接到诏令后三日之内,必定要击破联军,否则,寡人不仅能杀人,而且还能灭人满门,不仅能灭人满门,而且还能挖人祖坟。 告诉触子还有诸将,敢言避战者,寡人必挖其祖坟。” 三日后,使者日夜兼程感到齐军大营,然后公布了齐王地的诏令。 诏令一下,触子差点气得吐血,而军中数百将领也瞬间沸腾起来,再后,四十万齐军将士一片哗然。 不久后,联军得到齐军请求决战的消息。 此时,联军主将乐毅已经得到齐王地扬言要挖人祖坟的消息,是以一见触子要求决战,立即答应下来。 当日,齐军放开对河水的封锁。 次日,乐毅指挥联军缓缓渡河。 第三日,双方在高唐城外摆开阵势准备决战。 齐军列阵完毕,主将触子问道:“各军准备好了吗?” 副将田达闻言,见主将触子面无斗志,诸将无不忐忑,士卒无不气愤,于是,立即士气高昂的高声应道:“回将军话,各部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击破前方的乌合之众。” “嗯,好。”触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毫无感情的吩咐道:“那就上吧。” 触子轻飘飘的一句‘上吧’,顿时田达懵了。 既无左右,有无先后,这上吧是谁先上,是中军先锋先上进行试探,还是左右两翼先上,亦或者全军冲锋?是先攻击联军主力燕军,还是直接攻击联军侧翼的薄弱环节魏韩两军? 此时,田达很想问问,触子为何要下达这么歧义的命令,但众多将士的注视下,他也不敢与主将发生冲突,之下勉强下令道:“将军有令,擂鼓,先锋向前,进行试探。” 齐军战鼓一响,另一边,乐毅没有丝毫迟疑,当即下令让三军同时冲锋,打算一口气冲垮齐军。 联军来,田达立即向触子问道:“将军,敌军全军冲锋了,请下令吧。” 触子闻言,双眼异常冰冷的扫过战场上的诸将,然后用十分冷漠的语气道:“我可以战败,我也可以接受战败后被处死的惩罚,但我不能接受明知必败还要在昏君的逼迫下率军率与敌军决战,我更不能接受的是,这样的失败不仅会令我的族人蒙羞,而且还会令九泉之下的先祖蒙羞,甚至还会导致他们尸骨遭到羞辱,死后亦不得安宁。 所以,两天前,我接到诏令后,便派人去挖我家先祖的坟墓了。 算算时间,现在他们已经快返回临淄了。” 说到这,触子痛苦而仇恨的大声道:“昏君无道,挖人祖坟,本将走了,不伺候了。” 说罢,触子在周围将士的目瞪口呆中,直接带着亲卫走了。 触子一走,齐军当即大乱,此时,田达见大势已去,当即率领中军、后军退走。 而后,齐军大败,联军追及,再战,齐军崩,全军溃散。 齐国临淄。 当齐王地得知齐军因为主将临阵逃亡而溃败,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反应过来后,齐王地当即咬破嘴唇,嘴角流着血,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该死,该杀,该千刀万剐,寡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血。 其误寡人矣!其误社稷矣!奈寡人何?乃社稷何?” 说着,齐王地更加愤恨大吼道:“来人,立即派人给寡人抓捕触子全族,并挖了他家的祖坟。” 说完,齐王地又高喊道:“快,快,快,立即派出使者出使各国,就说寡人服了,愿割地赔款求和。” 不久后。 就齐王地六神无主,束手无策间,一个侍者来报:“大王,触子家小已经失踪,而且触子家的祖坟也提前被人挖了。” “噗——”齐王地闻言,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次日黄昏,就在齐王地焦虑的等着命运的抉择的时候,一个使者惊喜跑了过来:“大王,前方探子回报,秦国、韩国、魏国已经退兵了。而且燕赵两国也分道扬镳了,赵军正在攻打高唐,只有燕军向我齐国腹地而来。” “燕军?”齐王地一听顿时将燕军抛在脑后,接着想起联盟已散伙,心中脸上的忧虑顿时尽去,然后大喜的道:“哈哈哈······寡人早就知道那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难成大事,果然,他们刚击败寡人,就散伙了。” 说罢,齐王地想起还在强攻长城的昭雎所部,还有借道魏国东部准备从后方攻击长城的屈原所部,再次开口道:“传诏,立即派出使者去魏国,告诉魏王,只要魏国截断楚军粮道,那寡人就割让濮水以东的三十座城给他。” 又次日,有侍者来报:“大王,前线传来消息,乐毅率二十万燕军直往临淄来,对我前方城池过而不攻。” 齐王地闻言,大怒:“乐毅匹夫,不过侥天之幸才获得三次战事的胜利,竟然狂妄自大,过而不攻。如此小觑我齐国,寡人必生擒之,一雪前耻。” 半月后,田达率十余万败军返回临淄,而乐毅紧随田达之后,距离临淄只有百余里。 齐王地闻乐毅来,乃下诏,将早已征召的临淄附近上至六十岁下至十四岁的男丁,以及宫中禁卫,并田达率领的十余万败军,共约三十万人,出城以战乐毅。 田达闻之,乃入宫劝齐王,说以坚守临淄,不出十日,燕军无粮之下,必会主动退走,然后可擒乐毅。 齐王地见田达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怒,骂曰:“敢有怨言者,敢有后退者,寡人必挖其祖坟。” 田达无奈,进言尽出城中珍宝以激励士气。 齐王地不许,骂曰:“寡人能挖人祖坟!” 田达败退。 三日后,田达率大军与乐毅战,大败而崩,田达自刎而死。 齐王地见田达败退,又见城中无人,无奈之下,只得率身边近臣出城逃亡。 其后,乐毅率军轻取临淄,尽得城中珍宝。 后,齐王地入卫,有骄色,卫人击之;再后,齐王走邹鲁,有傲意,邹鲁出之;再后,齐王地入进邾,轻慢无礼,邾人逐之。 不久,齐王地闻楚燕赵魏四国分齐地,于是,齐王地在众叛亲离中,在绝望之下,孤独的饿死于山林之间。 齐国灭亡。 正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今夜起事 楚国寿春。 当乐毅攻克临淄的消息传来,寿春城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宫中。 熊槐第一时间从邓陵光哪里得到了乐毅破临淄的消息,而后,熊槐沉默了许久,叹道:“不用等令尹他们攻破齐国长城了,现在,楚国已经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成败就在此一举。” 说罢,熊槐看着邓陵光道:“贤卿,寡人的性命,还有楚国的未来就全都交托于你了。” 邓陵光闻言,沉重的点了点头,拜倒:“请大王放心,臣必以死报大王。” 熊槐点了点头,一脸肃然地开口道:“诏令,以刺史令邓陵光为使,前往北方抓捕齐王地,不得齐王,寡人誓不罢休!” 不久后,邓陵光出来王宫,然后又带着十个墨家子弟出了城,直奔淮水南岸,到了岸边,早已有一艘快船相候。接着邓陵光带人上了船,而后船只驶入淮水,很快便不知所踪。 另一边,就在邓陵光离开寿春城的时候,太子横也得到了乐毅攻破临淄的消息。 “这···这也太快了一些,从乐毅率军渡河与齐军决战,这才不过短短二十天的功夫,临淄就被攻破了?” 太子横听到这个消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楚国的昭雎还在率军攻打齐国长城,屈原还在前去接应昭雎的路上,结果,乐毅花了二十天的时间,跟齐国主力打了两场决战,并且绕过齐国城池,弯弯绕绕的赶了数百里路,还攻下了齐国都城临淄。 太子横难以置信的道:“这消息太假了,就算是一头猪坐在齐王的位置上,也不至于打出这样战绩啊!想不通啊,齐王地为什么不坚守有数十万百姓还有十几万军队驻守的临淄,反而出城与燕军决战。 结果,数十万军队加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城,竟然连半天都没拦住。 这实在是···” 此时,龙舒君拱手道:“太子,临淄即破,那我们就不能等令尹他们攻破长城深入齐国境内了。 我们应该当机立断,立即发动兵变,以成就大事。” 太子横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问道:“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龙舒君点了点头,略带激动的道:“太子,公子平在城阳招募的三万大军已经训练数月,已经可堪一战,州侯麾下的两万寿郢守卫军,乃是我楚国少有的精锐之师,而且,这段时间守卫寿春城门以及王宫宫门的人,都是我们的人。 再加上城中已经向太子宣誓效忠的大臣贵族,只要太子一声令下,王宫以及寿春就会落入太子之手。” 说着,龙舒君顿了顿,缓了缓激动的心情,再次开口道:“而大王那边,距离寿郢最近的军队,就是江东守右司马庄蹻手中的五千楚军,但庄蹻还需要镇守江东,威慑越人。所以,庄蹻手中的军队,威慑越人尚且不足,根本无法来寿春救援,就算他来了,五千人也难以成事。 唯一能救援寿春的,就是方城守襄成君疾,襄疾手中还有三万楚军,但是,一则方城太远,二则郢都叶郡都是我们的人,还有公子平防守城阳,襄疾想要杀到寿春来,除非他能率军飞过来。 所以,现在,只要太子能逼迫大王禅位,正式即位为王,一边断绝伐齐大军的粮道,让大军不战自蹦,一边以大义的身份逼迫昭雎与屈原臣服,如此,大事可成。” 太子横闻言,依旧有些不自信,看着龙舒君问道:“先生,屈原所部还有昭雎所部此刻真的远在千里之外?” 龙舒君点头道:“伐齐大军事关我们的大事成败,容不得半点马虎,臣岂敢有放松警惕,此时,伐齐大军真的远在千里之外,令尹引兵而归,有近月的路程,而屈原更远了,可能要走两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太子稳定国中了。” 太子横闻言,绷紧的神经一松,再问道:“刺史令在干什么?” “太子,这段时间邓陵光一直都在全力关注伐齐一事,据探子来报,邓陵光不久前还在刺史府中,此刻应该入宫去禀报齐国的消息了。” “司败何在?” “司败还被我们拖在上庸。” “咸尹何在?” “咸尹自从大军出征之后,便一直在家称病不出。” “太府尹何在。” “太府尹正与司马在淮阴调粮。” 而后,太子横将朝中大臣都问了一遍后,缓缓点头道:“好,传令吧,让子平立即率两万大军来寿郢。” 龙舒君闻言,立即欣喜的应道:“诺。” “传讯给州侯,让他准备清理变法派安插在寿郢守卫军中将领,彻底控制守卫军。” “诺。” “通知在城外潜藏的封君,让他们秘密进城,准备送父王最后一程。” “诺。” “通知在前线效力的封君,让他们立即散布父王驾崩的消息,并从前线退兵,准备回防寿春。” “诺。” “通知下去,准备楚王、王后、太子的服饰,等父王一驾崩,寡人将会立即即位为王。” “唯!” ······ 不久后,就在太子横秘密联络城中贵族间,得知刺史令邓陵光已经奉命去北方抓捕齐王地,得知此事,太子横不禁欣喜的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父王真的是对杀害子鼠的齐王地恨到了极点啊。 现在,邓陵光离开寿春,知北涯群龙无首,而且主要力量又全都去了北方,寡人算是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量城中的大臣贵族准备跟随太子横起事,随着隐藏在城外的封君陆续秘密进入寿春向太子横宣誓效忠,随着大量来路不明的人进入寿春,寿春城中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而与此同时,熊槐依旧深居后宫,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动。 第四天,龙舒君向太子横禀报道:“大王,公子平已经率军到了寿郢不远处,今夜可抵达寿春。” 太子横一听,目光当即一冷:“传令,今夜起事,请父王禅位!” “唯。”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王宫惊变 当夜,夜深人静之际,寿春东西两面城门悄然开启,然后两支军队杀进城中,接着,两只入城的军队全都一分为二,一部迅速分散开始控制寿春要地,一部直扑王宫。 扑向王宫的军队一路急行,期间没有遇到半点阻拦,很快便杀到王宫外。 “叛逆杀到,为大王尽忠的时候到了,诸将士谨守宫墙,以待援军。” 镇守宫城的守将宋遗早就得到城中的异常,有大批军队杀向宫城的消息,然后调集宫城守卫上城墙上准备应战。 此时,宋遗见叛军带着长梯杀到,立即大喝道:“杀,死战,守卫大王。” 另一边,州侯率军杀到王宫外后,直接指挥大军摆放长梯,然后让大军蚁附攻城。 叛军士卒城墙,然后又被守军杀了下来。 激战数分钟,叛军不得进。 此时,太子横在大量士卒的护卫下,带着百余位朝中大臣以及地方封君组成的队伍来到宫外。 太子横透过明黄的火光,见叛军难以攻克宫墙,便吩咐道: “传令,打出孤的旗号,对城中守军进行劝降。” “诺。” “传令,发信号,让宫中的守卫接应孤进宫。” “诺。” 很快,龙舒君立即让人在太子不远处举起五支火把示意。 而后,又有人在群臣面前竖起火把。 接着,一群士卒大喊道:“大王宠信奸佞,祸乱国家,太子与群臣请大王回章华宫养老。” 此时,宫墙上,宋遗一听太子与群臣叛乱,立即伸头向城外看去。 然后,他就见叛逆正中,太子横在一群侍卫的护卫下,正在遥望城头。 而太子左右两侧,还有已经穿着朝服的司马景缺、廷理申鹄、工尹公输正、上大夫曾布,甚至还有鄢陵君等诸多地方。 宋遗以及宫中守卫本以为只是贵族趁国内空虚而谋反,他们只需要坚守一段时间,城外的寿郢守卫军就会来援,不想,竟是太子带头谋反。 见此,宋遗心中大乱:“太子反了!群臣也反了!地方封君也反了!全都反了!完了!” “太子,是太子,真是太子···” “是司马,我每月都见司马入宫朝议!” “还有鄢陵君,我不久前才见过他···” “都反了···” 此时,宋遗听到周围将士的惊呼声,扭头一看,见墙上的士卒全都惊慌失措,方寸大乱的样子。见此,宋遗心中大急,连忙大喝道:“封君谋反,挟持太子还有群臣,诸将士不要被蒙蔽了。” “杀~~” “啊~~”新笔趣阁 宋遗正说话见,突闻周围异变,回头一看,却是有数十宫城侍卫作乱,正在偷袭周围昔日的袍泽。 见此,宋遗大怒:“来人,绞杀叛逆。” 就在此时,城下又传来一阵欢呼声: “宫门开了,杀进去···” “杀进宫去,请大王回章华宫养老···” 宋遗惊怒间,一个士卒前来禀报:“将军不好了,守卫宫门的侍卫作乱,打开宫门引叛逆入城了。” 宋遗闻言,看了一眼还在城墙攻击袍泽的叛逆,又看了一眼源源不断爬上宫墙的叛逆,最后看了一眼太子横,恨声道:“诸将士,为大王效死的时候到了,杀,拼死阻击叛逆。” 大喊了数声后,鼓舞起将士的死战之心后,宋遗又调来一屯士卒,急道:“事急矣,诸位速速随我前去护卫大王突围,只要大王还在,我楚国就在,只要大王没有落入叛军之手,我楚国就乱不了。” 不久后,宋遗来到楚王寝宫外,高声喊道:“大王,地方封君谋反,已经劫持太子还有群臣,请大王速走,臣愿为大王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大王前去令尹军中。” 寝宫中,熊槐依靠在床沿边,面色如常的道:“将军不必为逆子掩饰,逆子与群臣叛乱,寡人已经知道了,寡人哪里也不走,寡人要在这里问问太子,他为什么要反。” “大王,事急矣,大王还是先去令尹军中,然后再与令尹询问吧!” “不必劝了,寡人就在这等着,现在就要问他。” “大王···” “传令吧,让诸位将士停止反抗,让那逆子来。” “哎~~”宋遗一僵,长长的叹恨一声,然后猛地将手中带血的长剑甩在地上,恨道:“大王有令,停止反抗,请太子入宫觐见。” 片刻之后,太子横在一群侍卫的护卫下,在群臣的簇拥下,迈步走进熊槐的寝宫。 接着,当太子横进入寝宫,看到依靠在床角,被自己的亲卫团团在床上的父王,不禁微微一怔。 自己抓住父王了! 这···这真是难以置信。 父王不仅没跑,而且还下令停止反抗了。 这样的胜利也来得太轻松了一些。 父王说得对,果然是事前准备的越充分,事情就会进行的越顺利。 灭越之战是如此,伐齐之战也是如此,现在,孤起兵谋反也是如此。 多算升,少算败,此言诚不我欺。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带着群臣来,哀叹道:“子横,为何做出这等无君无父之举,寡人可从来没有说要废你太子之位,你为何要反?” 太子横闻言,沉默了一下,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群臣,心中极为复杂的缓缓开口:“父王你倒行逆施,儿臣这是为了楚国,才不得不拨乱反正,让不得不行发动兵谏。” 此时,龙舒君见楚王已经被围住,恐在场的人不仅会悲伤弑君恶名,还会在楚王的言语挤兑下背上祸乱国家的恶名。 于是,他在太子横开口后,立即大喝道:“大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请大王去见先王。” 群臣闻言,皆拜道:“请大王去见先王。” “嗯?”熊槐诧异的看着太子横:“子横,你之前不说请寡人去章华宫养老的吗?” 太子横顿时皱起眉头 龙舒君见状,立即开口道:“太子,别忘了令尹还有屈原,事到如今,岂能放虎归山。大王一日不死,太子你必一日不得安宁。” 太子横闻言,眼中立即冒出一阵凶光。 熊槐见状,心中一沉,急道:“子横,我是你爹啊!” 龙舒君闻言,立即拔剑向前:“太子仁孝,那就让臣来送大王去见先王吧。” 熊槐见龙舒君快步向前,而太子横看着龙舒君的背影沉默不语,见此,熊槐心中一跳,等了两个呼吸,终不见太子横开口,又见龙舒君走到七步外,急道:“慢,寡人是君王,不当受刀兵之刑。” 龙舒君闻言,继续向前,狰狞笑道:“大王忘记宋王了吗?” 熊槐见龙舒君脚步不停,再开口道:“子横,你的双手要沾上为父的血吗,如此,日后你如何去见你母亲?” 太子横闻言,心中一动,语气冰冷的道:“慢。” 龙舒君并未理会,依旧快步向前,但却被床边的太子亲卫所阻,不得进。 见此,龙舒君只得叹恨的作罢。 此时,太子横冷淡的道:“君王不受刀兵!来人,拿白绫与毒酒来!” 太子横话音一落,殿外立即走进两个士卒,其一捧着白绫,其一捧着毒酒。 熊槐看着随声而来的士卒:“······” “父王,你自己选吧!” 熊槐沉默不语。 龙舒君见此,再次开口道:“大王不选,莫非是要臣来送大王最后一程么!” 熊槐闻言,立即开口道:“请缢!” 床前的两个士卒闻言,捧酒的士卒立即退下,捧着白绫的士卒立即向前奉上白绫。 熊槐接过白绫,抚摸了一下白绫,然后期待的看向太子横:“子横,为父要去见你母亲了,此时此刻,为父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子横你能满足我吗?” “父王请讲!” “寡人现在想吃熊掌了。” 太子横闻言,轻蔑的一笑,然后吩咐道:“呈上来。” 太子横声音一落,又有两个士卒捧着铜盘走进来。 此时,太子横冷漠开口道:“父王,儿臣你饿了,也知道父王喜爱熊掌,所以昨夜就请了大厨在太子府中开始准备,现在正好新鲜出炉。还有,这炮豚也是三天前就开始准备的,连续烹制了三天三夜,现在也刚刚好。 还请父王享用。” 熊槐看着面前还散发着热气的炮豚还有熊掌,不禁略带呆滞的道:“好好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儿子!” 说罢,熊槐接过熊掌,只是闻了一下,却没有吃。 接着,熊槐放下熊掌,看着太子横道:“子横,寡人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还请子横应我,不然,寡人即便吃着熊掌,也不香!” “父王请讲!” “为父将见先王,不知谥号为何?” 太子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儿臣与群臣议,群臣皆云当以武灵为谥,但儿臣以为父王功勋显赫,有灭越之功,所以,儿臣准备以武成为谥。” “哦!”熊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哀怨的看着太子横道:“子横,寡人还有最后一个心愿,还请子横应我。” 太子横脸色一冷,冷冰冰的道:“说罢!” 熊槐见状,小心翼翼的道:“子横,放寡人归隐山林吧!” 太子横一怔,大怒道:“父王,别想了,还请享用熊掌吧!否则,父王连熊掌都不能再享用了!” “寡人明白了。”熊槐绝望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来,正准备享用熊掌。 突然,熊槐大惊的看着太子横身后,惊讶道:“王后!你来接寡人了!” 太子横以及殿中的人一听楚王惊呼王后,全都心中一惊,然后同时向太子横身后看去。 就在众人惊讶间,突然,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一愣,又回头一看,却见被亲卫团团围住,依靠在床上的楚王已经失去了踪影。 “大王呢?”龙舒君惊怒道:“大王何在?” 床边的亲卫闻言,看着床上大恐道:“床上有滑道,大王顺着滑道跑了!” “追——”龙舒君大怒道:“那还不快追,愣在这里等死吗?” 十余亲卫闻言,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太子横,然后扑向王床滑入密道中。 “啊——” 三个呼吸后,密道传来一片惨叫声。 接着,密道中传来声音:“太子,不好了,密道中有机关箭阵。” 龙舒君闻言,急道:“密道狭小,箭阵比不多,用人填,填过去!大王年老,必跑不远!” 太子横一听,立即应道:“对,父王肯定跑不远,来人,追,获大王者,赏万金,封侯!” 接着,太子横派去了五批人后,终于穿过箭阵。 另一边,熊槐在箭阵的拖延下,顺着昏黄的灯光,快步跑了约两百米,来到一个四米见方的小密室,然后从密室中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四轮脚踏车,接着带着脚踏车走到密道的另一头。 此时,熊槐站在密室外,回头看了看密道,长长一叹之后,顺手拉下机关。 接着,“哗啦”一阵响动后,熊槐见流沙开始淹没密室后,这才踩上脚踏车,然后右腿熟练的一蹬,不快不慢的向密道深处划去。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拼死一搏 就在熊槐逃亡的时候,太子横还在焦急的让人挖着流沙,未几,潘君一脸沉重的找到了太子横,并请太子横移步到殿中偏僻之处,然后悄悄禀报道:“太子,秦夫人,韩夫人,宋夫人还有公子宪章全都被抓,臣已经让人将他们软禁在各自的宫殿中,让侍者在内伺候,并让太子府的亲卫在殿外监视镇守。” 太子横闻言,余光瞥了一眼原本王床放置的地方,心中慌慌的道:“三位夫人,还有宫中有品级的女官,全都以礼相待,不可无礼。” “诺。”潘君一听太子要以礼相待,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刚大量士卒冲进王宫,一些偏僻的角落都已经发生暴乱之事了,甚至连一些品级较低的宫殿都发生了动乱。 但他一听到楚王通过密道逃亡下落不明的消息,立即让太子府的亲卫强行镇压了动乱,然后亲自去拜见了秦夫人还有宋夫人,然后才来楚王寝宫向太子横复命。 只是,此时,潘君想起某个消息,立即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太子横见此,心忧神乱之下,不禁怒道:“你还有事瞒着我,到了这个时候,连父王都跑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吗?” 潘君闻言,低下头沉思了一瞬,然后附耳道:“太子,刚刚去卫护薛美人的亲卫来报,薛美人死于乱军之中。” “怎么回事?”太子横轻声问道:“薛美人正有身孕,孤不是再三交代,不能动她吗?” 潘君低头道:“太子,大军入宫,薛美人带着一个婢女逃亡,被一队士卒遇上,士卒以为二人携宝逃亡,后发生冲突···最后,二人都被乱刀砍死了。 薛美人死后,士卒从她身上找到身份凭证,又经人确认,正是薛美人本人。” “可恶!”太子横怒道:“她好端端的一个孕妇,不在宫中等着产子,为何要逃跑。” “太子。”潘君低声道:“薛美人根本就没怀孕。” “什么?”太子横闻言顿时犹如雷击,被震惊的外焦里嫩,以致直接发出一声惊呼。 此时,正全神贯注的观望士卒疏通密道的群臣,突然听到太子横发出一声惊呼,全都向角落中的太子横与潘君看去,但见太子横正面无表情与潘君说话后,又再次将目光投向挖掘现场。 虽然他们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道太子横为何发出惊呼,但是,现在这情况,天大地大,抓到楚王最大,其他事都是小事。 另一边,太子横再三追问下,全都得到薛美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怀孕的消息后,顿时心神震动。 他之所以谋反,就是因为听说薛美人有了身孕,绝望之下,这才铤而走险。 结果,现在潘君告诉他薛美人没怀孕。 如果薛美人没怀孕,那他为什么谋反? 此时,太子横又想起那个密道来。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对不会让父王跑了的,结果,因为一条密道,逼死父王的计划功亏一篑。 还有,当年收复寿郢的时候,父王率先进城,然后主持修建寿春的惠子就突然死了。 如是种种,这让他感到自己从很久以前就落入一个阴谋之中。 而设下这个阴谋的人,正是他的父王。 想着,太子横不禁绝望而痛苦低吼道:“没怀孕,没怀孕,从一开始就没怀孕。哈哈哈,父王你好狠的心呐!”M..coM “噗——”太子横猛地喷出一口心血,喷的对面的潘君满脸都是血。 “太子!”潘君大惊,来不及擦拭自己脸上的鲜血,急忙扶住身体摇晃的太子横。 接着,太子横被潘君扶住后,定了定神,沉吟了一下,看着潘君道:“贤卿,几个月前,子平跟我说,他的夫人魏公主已经有了身孕,卿立即返回城阳,然后将魏公主护送到洛邑。如果··· 如果未来···魏公主生下男丁,那就将他起名为楚···为···南不归,告诉魏公主,孤希望不归永远也不要回楚国,也不要让不归知道他是孤的孙子。如果有朝一日,不归问起他爹来,那就让魏公主告诉他,他爹只是洛邑的富商,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在外地病死了。 如果未来魏公主产下女丁,那就其名为南莘。待其及笄,有劳贤卿在洛邑的士大夫之中,为她寻得一位良人,并奉上丰厚的嫁妆。最后,孤祝她子嗣昌盛。” “太子!”潘君泪流满面的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太子横笑道:“刚刚贤卿将孤拉到这殿中角落说话,不久是以为孤的大事已经失败了吗!” “这···”潘君无言以对,而后,潘君又道:“太子,何不让城阳君与魏公主一起走。” 太子横闻言,看了看周围视线不断在王床与自己身上打转的群臣,冷冷的道:“子平身为孤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子嗣,他岂能临阵脱逃。 再说了,若是子平不死,魏公主岂能安然脱身。” “太子···” “不必多说。”太子横不容置疑的道:“贤卿你速去城阳,带着太子府的珍宝,带着你的嫡子一起走,孤还有城阳君最后的希望,就交给你了。” “···”潘君愣了愣,然后咬牙应道:“臣领命,太子保重。” 潘君走后,太子横目光一冷:“孤虽然落入算计之中,但孤还没有失败,孤手中还有五万大军,孤在前线还有各地封君的二十万大军。 父王,鹿死谁手,现在还尚未可知!” 说着,太子横迅速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强打起精神,走到群臣之前,开口道:“诸卿,大王逃亡之事虽然出乎意料,但寿春城极大,父王又年老,难以远行。所以,孤以为,这密道的出口,必在寿春城中的某处。 传令下去,封锁寿春城,大搜全城,上至公卿贵族的府邸,下至黎民百姓的住所,全都一一进行排查。 告诉将士们,获楚王者,赏万金,封侯。” 群臣一听,皆以为然,纷纷应道:“太子英明。” 接着,太子横又道:“大王出逃,我等俱危矣,此时此刻,当速召前线的大军回守寿春。传孤之令,再次派人去前线,让各地的军队速回寿春。” “诺。” “传令,立即派人出使各国,孤欲割汉中、上庸、汉北三郡给秦国,割叶郡给韩国,割陈蔡之地给魏国,请三国出兵来援。” “诺。” “传令给郢都守景阳,告诉他,事急矣,让他立即征召郢都上至六十下至十六的男丁壮妇,让他谨守郢都,以防不测。” “传令,立即公布父王的死讯,就说父王病逝,孤将在明日即位为王。然后派人拿着孤的诏令,前去控制各地郡县。” “诺。” “传令···”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夜色袭人 另一边,熊槐在密道中滑行了约六七里,才抵达密道的尽头。接着,熊槐打开密道大门,一出密道,便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房中。 而后,熊槐一出门,便出现在知北涯在城外的一处秘密庄园中。 此时,守在房外的屈原嫡长子屈开以及邓陵光嫡长子邓陵咎见楚王推开房门,立即向前行礼道:“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点了点头,然后立即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王印开口道:“传诏,太子与群臣谋反,诏令各地郡县与各地没有参与叛乱的封君,立即加强当地的防御,不可给叛逆可乘之机。” “唯。” “传诏,太子谋逆,逼迫寡人,罪大恶极,诏令各地官吏贵族,不得奉太子令,奉太子令者,以太子同党论处,灭族!” “唯。” “传诏给郢都守左司马景阳,还有叶郡守麦君景奉,让他们谨守郢都、叶郡,不得异动,否则,后果自负。” “唯。” “传诏给方城守襄成君疾、陈城守昭盖、汉中郡守桓臧、汉北郡守叶巡、襄阳郡守屈恢、巫郡守孙逡,让他们加强治下的防御,小心戒备秦魏韩三国可能来袭。”新笔趣阁 “唯。” “传诏给令尹左徒,让他们不必担心国中,继续攻略齐国,齐国本土的地盘,其他地盘寡人可以不要,但齐国的南长城,还有齐国的即墨,务必要给寡人拿下来。 还有,让令尹派人联系燕赵魏三国,告诉他们,寡人决定组建四国联盟,咱们四国先吞了齐宋两国的地盘,再论其他。 尤其是魏国,可以多给魏国地盘,让魏国将军队大部用来镇压齐宋两国遗民的叛乱,让魏国无暇顾及我楚国。” “唯。” “传诏,再次派人去燕国,请燕王送公主来楚与公子彘完婚,重申楚燕两国的友好关系。” “唯。” “传令,立即让知北涯的探子开始在寿春城中散布谣言,扰乱人心。” “唯。” 接着,熊槐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后,看向身侧的邓陵咎问道:“咎,刺史令可有消息传来。” 邓陵咎立即应道:“回大王,刺史令两天前已经传回消息,他已经在东面的海岛上找到右司马率领的十五万江东大军,而臣等在今日白天的时候,已经得知公子平今夜率叛军至,料定贵族将在今夜叛乱,所以今日白天的时候,臣等已经传讯刺史令与右司马。 算算时间,平叛大军应该会在明日下午左右抵达寿春。” 熊槐闻言立即松了一口气,然后应道:“好,那寡人就去下蔡城等着刺史令与右司马率军前来平叛。” 说着,熊槐立即屈开与邓陵咎的侍奉下,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向淮水北岸的下蔡城而去。 次日,熊槐在杂家首领下蔡守史武的接应下,秘密进入下蔡城。 另一边。 在太子横的命令下,叛军连夜大索全城。 当夜,数万叛军在夜色的陪伴下冲进惊恐的百姓家中,然后又在夜色的掩护下,不仅干了该干的事,而且还有大量士卒胆大包天的干了各种不该干的事。 是夜,寿春一片黑暗。 而后,凌晨时分,挖掘密道的士卒终于疏通了密道,然后顺道找到了出口,并找到了已经人去楼空的知北涯秘密基地。 消息传回王宫,太子横嘴角一抽,露出失望与了然的神情。 然后太子横下令停止搜查全城,并让叛军回营。 只是,这个时候,叛军已经搜遍了大半个寿春,以及几乎所有的平民商人工匠住所。 而叛军走后,只留下一群非常不满太子横谋反逼迫楚王,以及极度仇视叛军奸杀掠夺的百姓。 这一夜,整个寿春的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全都彻夜无眠。 而随着叛军回营,叛军对全城的封锁也为之解除。 此时,公子彘才得以出府,并乘坐马车,强行闯过层层阻拦,来到王宫之外。 宫中,就在太子横苦思如何加强寿春防御,准备迎接楚王的后手时。 公子平快步来到太子横身侧禀报道:“父亲,叔叔在宫外求见。” “子彘吗!”太子横一怔,然后冷漠的道:“不见,让他回自己府上呆着,孤现在没空见他。” “孩儿已经劝过叔叔了,但是叔叔不走,而且还以死相逼,所以···” 太子横脸色一沉:“那就让他来好了!” 不久后,一脸怒色的公子彘走了过来,然后不等太子横开口,便即恨又怒道:“兄长,你为何要反,父王纵有不是,但父王已经年过古稀,而且已经将国中事物全都交给你处理,还将官吏的任免权也交给你了,并且也没有要废兄长太子之位的意思。 如是种种,兄长为何还不知足,还要想着弑父弑君,想要提前即位? 你这么做,即便成功了,但又如何面对群臣?又如何面对国中父老? 若楚国由此而衰,兄长你有如何从容面对太史呢?九泉之下,兄长你又如何面对历代先王?” 太子横闻言,大怒道:“对,子彘你说的对,我是对不起群臣,对不起国中父老,对不起楚国的社稷,即无颜见太史,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可是,我纵有千般不舍,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都是他逼的。” 公子彘闻言,更加愤怒的道:“荒谬,你身为太子,率众谋反,你说这是父王逼的,这是何等的荒谬! 若是你广施德仁,身行正义,上孝父王,下和群臣百姓,面对这样的太子,只要你自己不想,又有谁能逼着你谋反? 你以为是父王逼反你的,我看不是,是狼子野心,是超出身份范围之外的野心,才驱使你走到现在这一步。” “野心!”太子横闻言,心中甚是气极,一怒之下向前走了数步,走到公子彘身前,一把扯住公子彘的胸襟,怒道:“无知,你现在所看到的,你以为就是全部吗?不,这仅仅只是你所看到的。” 说着,太子横又猛地将公子彘推到在地,看着公子彘愤恨道:“你的哥哥我今年五十岁,我亲眼看到父王继承了曾祖以及祖父的霸业,并将楚国带入一个新的鼎盛时期,纵使庄王也不能与父王相提并论。 曾经的我,比你更加崇拜父王,更加仰慕父王,更加孝敬父王,唯父王之命。” 说着,太子横泪流满面道:“昔日我好游猎,仅仅因为父王不喜,所以我二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游猎过。 昔日我好男风,仅仅因为父王不喜,所以自从前任襄成君死后,我就疏远了安陵君,并且再也没有接近美男子。 昔日我不好读书,仅仅因为父王喜欢读书,所以我就强迫自己读书。 昔日我不理国事,仅仅因为崇拜父王,所以我强迫自己做一个好太子,未来做一个好国君,安心处理国事。” 说到这,太子横依旧流着泪看着公子彘,并怒捶自己的胸膛,恨道:“你说是野心让我走到这一步,没错,的确是野心驱使我走到今天。 可是,就在几年前,我压根就没有野心,是他,是他的逼迫下,是他精心设计下,一步步的培养了我的野心,助长了我的野心,推动了我的野心,才让我走到了今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刻意为之,都是他的错!”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国人暴动 “不~~”公子彘心神一乱,连忙摇头大喊道:“不——这都是你的臆想,这不是真的,父王不会这么做的。” “不会?”太子横冷冷一笑,然后指着北方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要知道,就在北面不远处,宋王贞直到现在都死不瞑目呢。” “宋王贞!”公子彘一愣,然后惊道:“宋王偃?” “不错。”太子横恨道:“就是宋王偃,咱们的那个父王,就是宋王偃第二,人虽老了,但是对权势的欲望却始终不老。 而且,咱们的那个父王可比宋王偃厉害,宋王偃杀掉宋王贞,可是背上了所有的骂名,而咱们的父王呢? 他不仅要杀掉我,而且还要我背上所有的罪名。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咱们的父王可老虎毒得多。” “这——这——”公子彘心神彻底乱了。 此时,太子横看到公子彘双目失去了神采,微微定了定神,然后开口问道:“倘若不久后我被父王杀了,那子彘你在这个大殿里替我问问父王,就问他,九泉之下,他有没有脸去见我,他有没有脸去见咱们的母后。” 说罢,太子横不等公子彘反应过来,便大喊到:“来人,将公子彘押回他府上,禁止他再出府。” 太子横话音一落,殿外的公子平立即领人进来,带走了失神落魄的公子彘。 公子彘被带走后没多久,一个士卒匆匆跑进来:“报太子,刚刚薛公田文府上的门客听说薛美人被杀,又有传言说,太子恼怒薛美人怀上大王的子嗣,怒而赐死薛美人,并且还打算将薛公满门处死。.c0m 于是,薛公留在寿春府中的千余门客,在惊惧之下打算护送薛公家小突围出城。 结果,薛公一家为巡逻士卒发现,后士卒叫来大军围剿,现已杀散薛公门客,缴获薛公家小。” 太子横闻言,顾不得闻薛公一家怎么就知道薛美人被杀了,急忙问道:“薛公家小可有损伤?” “无有。”士卒摇头道:“州侯有吩咐,大军不曾伤到薛公家小。” “那就好。”太子横松了一口,然后吩咐道:“传令下去,好生安置薛公一家。” “诺。” 很快,一夜过去,天色放亮,太阳东升。 就在太子横准备召见群臣的时候,公子平脸色沉重的走来禀报道:“父亲,不好了,我们派去征召城中百姓的人,遭到了百姓的强烈抵制。 现在,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在怒骂我们。 而主持寿春防务的州侯,也担心编制百姓后,会导致百姓集体作乱,所以州侯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横一怔:“百姓为何怒骂我们,就算孤起兵谋反,他们也不至于如何愤恨吧。” 公子平迟疑了一下,开口解释道:“昨夜大军搜城,许多士卒乘乱抢夺财物,并且对城中妇女施暴。” “······”太子横一愣,叹道:“算了,不必编制百姓入伍了,封锁全城,不准任何人在大街游荡。” “······”公子平愣了愣,应道:“是。” 公子平一走,又有士卒来报:“报,太子,昨夜薛公门客四散,然后那些人在城中到处散布谣言,说太子要杀了薛公满门,并且还要将城中所有的策士说客来宾全都杀死,现在城中之人全都人心惶惶,并且许多人都在辱骂太子。” “······”太子横揉了揉隐隐感觉有些胀痛的脑袋,吩咐道::“召集群臣议事吧。” 不久后,议事大殿中,太子横坐在王位上,看了看殿中群臣,见殿中只有昨夜跟随自己起事的大臣,而其他寿春中的大臣竟一个都没来。 见此,太子横心中一沉。 顿了顿,太子横面色沉重的道:“如今大王下落不明,不知诸卿何以教我?” 群臣闻言,脸色全都不好看。 之前准备了好几个月,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起事已经做到万无一失了,但结果,最关键的时候,楚王竟然跑了。 以楚王在楚国的声望,此时殿中群臣心中全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着,群臣沉默了一下,鄢陵君最先开口道:“太子,寿春并非楚国故都,乃是大王强行迁都而来。是故,臣请太子将都城迁回寿郢。” 鄢陵君一开口,江汉的封君贵族无不眼睛一亮。 之前江淮这边的封君已经被楚王情理了一遍,贵族势力十分弱小,寿春城周边的地区几乎全是楚王的心腹之臣。 而剩下的江淮贵族,虽然最近与太子关系变得融洽起来,但其实,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是楚王派出的探子。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迁都回郢都,一则可以立即跳出楚王的陷阱,二则可以得到江汉贵族的全力支持,三则···一旦事有不济,他们还能与楚王东西分治,力保江汉。 一想到这,出生江汉的贵族纷纷响应道:“太子,鄢陵君所言极是。” 此时,江淮这边的贵族一听江汉的贵族要怂恿太子迁都回郢都,顿时心中一急,若是迁都回郢都,那他们江淮这边的贵族不久全都被太子他们舍弃了吗? 想着,江淮这边的贵族在渤海君昭浪不在的情况下,纷纷向给他们与太子牵线的龙舒君使眼色,让他牵头反对迁都。 但··· 龙舒君看到江淮贵族使眼色后,心中不禁长长一叹。 其实,昨夜他见楚王从密道逃亡后,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了。 只是,不仅太子横没有放弃,他同意也没有放弃。 眼下之局,最好的情况就是前线贵族的军队先回来,并且昭雎屈原麾下的大军直接在齐国崩溃了,如此,他们还能力保江淮。 但,如果昭雎与屈原手中的军队没崩,就以寿郢现在百姓恨他们入骨的状况,他们肯定守不住江淮。 只是···太子横能不能守住江淮,跟他这个孤家寡人有什么关系,他要的只是破坏新法,打击暴君而已。 所以,面对十足的把握,与一半的几率··· 于是,龙舒君拱手道:“太子,此时理应立即迁都回郢都。” 江淮封君一听,立即炸了。 朝议之后,就在太子横与江汉贵族准备迁都回郢都的时候。 一股暗流开始在投靠太子横的江淮贵族以及寿郢守卫军中涌动。 当日中,大量的谣言开始在守卫军中流传。 “太子准备放弃寿郢,逃亡郢都。” “大王脱困,平叛大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大王诏令,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全都要灭族,我等跟随太子去郢都,则留在江淮的家人必定会被灭族。” “大王诏令,拨乱反正者免罪。” “太子有令,不愿跟随去郢都的士卒,灭族。” “太子有令···” 大量谣言在军中传播,全部出身于江淮地区的士卒无不惊恐异常,唯恐自己会被楚王灭族,又或者会被太子灭族。 与此同时,寿郢守卫军中出身自江淮贵族的将领,则频频开始与江淮贵族联系。 又次日,也就是太子横起事的第三天,江淮贵族联合大部分寿郢守卫军背叛太子横,并打出拨乱反正,为楚王效忠的旗号。 其后,太子横与寿郢守卫军在寿春城中激战。 双方激战不久,早已对太子横不满的寿春百姓纷纷行动起来,从家中拿起武器走出家门帮助寿郢守卫军。 随着国人暴动,太子横的大军当即溃败,然后退守王宫。 日中时分,国人武装与寿郢守卫军将士攻破王宫,获太子横、公子平、工尹公输正等人,而司马景缺、廷理申鹄等人自杀身亡。 至于江汉贵族,少部被杀,少部被俘,大部逃亡江汉。 日落时分,当熊槐率领十五万江东大军乘坐海船回到寿春时,得知太子横已经国人俘虏了,不禁沉默了。 沉吟许久后,熊槐恨铁不成钢道:“废物,枉为寡人之子,寡人的脸面全都被他丢尽了。”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死不瞑目 当日,熊槐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率两万大军进入寿春,回到王宫。 熊槐一回到王宫,寿春城的动乱迅速平息下来。 然后,参与太子横叛乱的江淮贵族,则赶在楚王下令抓捕之前,便集体来到王宫外跪下,并请求楚王赐罪。 宫中。 正准备下诏安抚国人,稳定寿春的熊槐,得知江淮贵族已经跪在宫外请罪后,只是冷笑一下,吩咐道:“现在寡人累了,有事明天再说。想跪的,就让他们在宫外跪着吧,不想跪的,明天再来。” 而后,楚王的诏令传到宫外,正在宫外跪着的贵族,无不震恐,然后纷纷深伏在地,一动都不敢动。 不久,随着楚王出榜安民,随着大量的士卒在寿春大街小巷巡视,随着太阳落山夜色降临,寿春彻底平静下来。 寿春虽然平静了,但熊槐却还在忙碌之中,因为太子横谋逆,大量朝中大臣参与其中,再加上北伐齐国,大量朝中重臣出征在外。 于是,此时此刻,国中事物大都落在了熊槐自己身上。 虽然熊槐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但架不住现在事情多而且异常集中。 于是,熊槐处理几件急事后,便吩咐道:“传召,让公子彘入宫,协助寡人处理国事。” 不久,熊槐忙碌中,一个士卒走了进来:“大王,公子彘说自己病了,无法理事,所以不能奉召。” “病了?”正在诏书的熊槐猛然一怔,然后“当啷”一声,手中的笔落在案上的诏书上,发生一声轻响,并染黑了小片诏书。 但熊槐对此毫无感觉,只是怔怔道:“病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病了,如果真的是有病,那就一定是心病吧。” 说着,熊槐心中悲痛,泪水止不住的从眼中流了出来:“万万没想到,寡人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众叛亲离,连亲儿子都不信任不亲近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事到如今,整个楚国之中,还有谁能相信寡人,能真心拥戴寡人呢? 寡人为楚国付出了一切,结果,到了最后,却也失去了一切。 其谁我与?其谁之过?其谁之过?其谁我与? 呜呼哀哉!” 说着,熊槐都没有心情处理国事了。 就在此时,又一个士卒前来禀报道:“大王,狱中来报,太子病危,太子请求大王去见最后一面。” “···”熊槐闻言,本来以为已经对太子横心硬如铁的他,此时听到太子横病重的消息后,心中还是忍不住涌现出怜悯之意。 “快,在前引路,让寡人去见太子最后一面。”新笔趣阁 不久后,熊槐来到狱中,看到了躺在稻草上,双眼紧闭,嘴角带血,面色枯槁,满脸死气却又带着一脸倔强的太子横。 见此,熊槐心中更是怜悯,同时泛出些许后悔。 此时,熊槐看着强行撑着残躯的太子,长长一叹,然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寡人来了。” 太子横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一边吐血一边强行坐了起来。 接着,太子横双眼死死的盯着熊槐道:“父王,儿臣心中还有疑问,还请父王解惑,不然,儿臣死不瞑目。” 熊槐闻言,看着太子横那双前所未有明亮的双眼,微微一叹,然后点了点头,并驱散了周围的侍卫。 侍卫还未走远,已经察觉自己很快就要油尽灯枯的太子横,便争分夺秒的道:“父王,儿臣心中有三个疑问,两日来百思不得其解,还望父王教我。” 说着,太子横看着熊槐,有气无力的问道:“父王是什么时候打算废我的,是儿臣侮辱襄成君的时候?还是儿臣接受江淮封君重礼为他们说情的时候?还是母后病死的时候?” 熊槐闻言,长长一叹:“寡人之所以打算废你,是因为太子你难堪重任,不能背负楚国前行。 在寡人于黑帝庙中祈福遭遇火灾之时,太子你举措失当,导致事态严重扩大,最终导致事情不可收拾。 这是寡人第一次冒出废掉你太子之位的念头。 而这,不是因为太子你让寡人遇劫,而是你面临危机之时,即便在令尹这样能臣的辅佐下,都不能带领楚国走出困境。 而这一次的叛乱,同样也证明了你的无能,虽然这里面有寡人算计的缘故,但寡人的大军还没有到,结果,你就被自己麾下的军队以及城中百姓生擒了。 这样的人,岂能肩负楚国,而寡人也万万不能将楚国交到这样的人的手中。” “咳咳~~”太子横闻言猛地咳出几口鲜血,心中难受极了。 父王废他的理由,不是因为他伤风败俗大失德行让群臣离心;也不是因为贪图小利接受贿赂;更不是因为母后病死,父王移情别恋。 而是因为自己无能! 此时,熊槐看着露出悲痛之色的太子横,接着道:“而寡人正式决定废太子,则是决定废了你,则是朝议迁都,太子你先被寡人说服,转头就被令尹说服的时候。 不是因为你的背叛,而是因为你没有主见。 那时候,寡人已经决定放弃你了。” 太子横愣了愣,然后想起王宫中的密道来:“不,肯定不是这样,王宫中的密道长达六里,直达宫外,如此长的密道,必定不是迁都后才修建的,必是惠子扩建寿春城时所修建。 若是那时候父王你还没有打算废我,为何修建密道?” “糊涂!”熊槐气道:“寡人修建密道时,虽然还未打算废你,但是国中变法,以及迁都寿郢,这是寡人在扩建寿春城时便已经决定好的。 吴起变法,国中大乱,寡人第一次变法,国中贵族群起而动,如此危险的局面,寡人岂能无动于衷,寡人更不能将希望放在贵族的不会谋反上。 所以,当寡人决定迁都寿郢时,便已经做好遭遇不测的准备。 所以,这一条密道不是为了防备你而准备的,而是寡人乃至未来所有楚王最后的手段。” 太子横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父王既然决定废我,为何不直接废了我,以父王你的威望,废我易如反掌,为何要弄得父子相残,甚至引发国中动乱,是你我父子声明俱损。” 熊槐看着太子横,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废了你对寡人来说易如反掌,即便是群臣反对,那也没用。 而之所以闹到现在这个局面,因为寡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而是各地的封君贵族。 当年寡人只是决定变法,还没有触及贵族的利益,江淮的封君就反了近二十个。等到未来,等新法更加深入后,触动贵族的根本后,各地的封君一定会反的。 所以,与其等他们造反,还不如寡人引导他们造反,这样,局势就还在寡人的掌控之中,这样,动乱造成的危害才会最小。” 太子横一听自己只是楚王钓鱼的鱼饵,顿时急道:“父王如此作为,难道就没想过,或许我几年前就病死了呢?又或许我根本就不会谋反?” 熊槐闻言,又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其实寡人一开始准备的人选只是司马景缺,后来,寡人才换上太子你的。无论是谁,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太子横一听,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可笑,可笑,枉我贵为楚国太子,本以为即便是失败了,也轰轰烈烈的在世间走了一遭,也不枉此生了。 但没想到,临死之际,我才知道,原来我不仅只是你的玩偶,而且还是一个可有可无随时可替换的鱼饵。 我···我好···” “噗——” 太子横话未说完,便喷出鲜血,然后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已然气绝身亡。 熊槐见太子横死在自己面前,脸色僵硬,沉默了许久后,才叹道: “唉!子横啊子横,你糊里糊涂的活了一辈子,临死之前,寡人本想让你明明白白的死去,但你···唉~~” 说罢,熊槐又沉默了一下,接着道:“虽然寡人还不知道你第三个问题想问什么,但寡人可以回答你。 前天夜里,寡人之所以没有提前逃跑,反而留在宫中等你,不是寡人要戏耍你,更不是寡人充满信心,而是寡人冒着风险给你机会。 如果你答应寡人放寡人回章华宫养老,那么今天,你就可以活下去。 前天夜里,你答应了寡人两个请求,现在寡人也答应你两件事。 第一个,太子妃会被送回魏国,然后寡人会请魏王安置太子妃,并让太子妃安度余生。 第二个,如果城阳君夫人魏公主产下男丁,寡人会派大贤教导他,培养他成才,然后让他回楚国建功立业,洗刷你身上的耻辱,延续你的血脉。 当然,他不会姓熊也不会姓芈,寡人会赐他姓楚。 如果城阳君夫人生下女丁,寡人会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并为她寻得一位良人,让她幸福一生。” 说着,熊槐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或许太子你也想问一问下一任楚王是谁,现在寡人也可以告诉,是你的亲弟弟公子彘,兄终弟及,也算寡人对太子你有个交代了。” 说罢,熊槐再次长叹一声,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太子横身边,伸出手来,然后往太子横眼睛轻轻一抹。 但···太子横的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未能合拢。 “嗯?”熊槐一愣,然后再出手。 太子横依旧睁大着眼睛。 见此,熊槐没有再出手,而是摇头道:“原来电视上演的都是骗人的,若是人去世的时候未能合上眼,那旁人就不能在出手合上他的眼睛了。” 说着,熊槐遗憾的走了,并且边走边哀叹道:“王后啊王后,九泉之下,寡人真的没脸去见你了。” 熊槐走后,狱中,太子横久久没有合上眼,死不瞑目。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抄家灭族 太子横死,后不久,公子平亦自杀于狱中。 熊槐闻言,连夜让公子彘为太子横父子收尸并择地安葬。 次日,太子妃闻太子横父子皆死,亦死之。 公子彘闻之,将太子横夫妇合葬一处,又将公子平葬于一侧,没有立下墓碑,也没有做任何标记,便带人离开了。 只是,回到寿春后,公子彘并未去王宫复命,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府上。 另一边,熊槐闻太子妃亦死,心中窝火,怒道:“太子全家都死了,寡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送那些跟随太子谋反的人,还有那些背叛太子的人,送他们下去给太子陪葬,免得太子一家在黄泉路上太过孤单。” 说着,熊槐当即喝道:“来啊,将宫外请罪的人全都押进来。” “唯。” 不久,那些参加太子横谋反然后背叛了太子横,又在宫门外跪了一夜的江淮贵族被士卒粗暴的赶紧大殿。 那些贵族一进殿,便见楚王已经坐在王位上了,而且还正浑身散发着阵阵寒意。 “大王~~”英君等人急忙上前。 熊槐见背叛太子横的江淮封君来,不等他们请罪,便语气冰冷的道:“昨天夜里,太子病死了。” 熊槐话音一落,还在向前走的英君等人一听太子横死,全都膝盖一软,“咚”的一声,全都跪在殿中。 接着,英君等人全都露出恐惧之色。 本来,昨天他集体背叛太子,起兵与太子激战于寿春,就是为了将功赎罪,祈求楚王绕他们一命。 最不济,也要效仿江汉贵族,他们可以死,但家族的爵位封地,还能得以保留。 这才是他们昨夜在宫门外跪了一夜,谁也没想过逃亡的根源。 但现在,太子横居然在昨夜就病死了。 要知道,二十多年前,公子子兰被群臣逼死,大王一口气杀了数十位江汉封君,并插手封君继承人的选择。 现在,太子竟然病死狱中,那他们这些人··· 想到这,英君等人齐声拜道:“大王,臣等死罪!” 熊槐见江淮贵族请死,面无表情的接着道:“还在昨夜,公子平自杀了。” “臣等死罪,死罪!”众人一听太子横唯一的子嗣公子平也死了,无不巨恐。 一时间,众人冷汗直冒,瞬间侵湿了外袍。 此时,熊槐继续面无表情的道:“就在刚刚,太子妃也自杀了,太子一家全死了。” “噗通···噗通···” 殿中瞬间瘫倒了十余人,发出一连串的“噗通”声。 英君一听太子横一家除了远嫁燕国的女王孙,其他人全死了,立即知道不能再继续请罪了,否则,楚王真的将罪责全都推到自己这些人头上。那—— 那在场的众人,全都要用全族的性命给太子一家陪葬。 想着,英君急道:“大王,我等先前都是被太子蛊惑的,太子说要请大王回章华宫养老,所以我们才相信了太子,我等并无谋害大王之意啊! 后来,等到太子逼迫大王自缢,臣等才幡然醒悟,然后立即戴罪立功拨乱反正。 还请大王明察,臣等都是忠于大王的。” 其余贵族闻言,纷纷附和道:“大王明鉴,我等都是忠于大王的。” 熊槐听到群臣的辩解,讥讽的问道:“哦,原来你们还是忠于寡人的啊!” 英君等人一听,知道大王不信他们,当然,他们自己也不信。 于是,英君脑海一转,立即以头抢地,泣涕连连道:“大王开恩啊,大王开恩啊,我等虽该千刀万剐,但我等于国有功,于国有功啊!是臣等为大王平定了寿郢之乱,使国家免于大乱之祸。 所以,我们是有功劳的,有功劳的。” 熊槐闻言,心中更冷了。 正是这些人,先因为新法背叛了他这个楚王,后因为太子准备逃亡郢都而背叛太子,前前后后,全都是为了自己考虑,根本就没有一点忠义之心,也不曾有半点为楚国考虑。 就这,他们还敢说忠心,还敢说于国有功。 想着,熊槐语气冰冷道:“不错,你们虽然都犯有滔天死罪,但收复寿春,也都有微末功劳。 本来,按照你们的罪行,寡人应该将你们灭族,但看在你们的功劳上,寡人决定放过你们的族人,只是将他们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垦荒。”???..Com 英君等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们听到太子一家全都死了,差点就被吓死。 但还好,楚王还是讲规矩的,功过分明,赏罚分明。 想着,英君等人纷纷行礼道:“谢大王开恩,谢大王开恩。” 就在英君等人谢恩见,熊槐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传诏,英君等人参与太子谋反,其罪不赦,但念在你们迷途知返,将功补过。所以,寡人决定赐死所有参与叛乱且有爵位在身者,而你们的族人,将发配零陵垦荒,并为舜帝守陵。” 英君等人才刚刚松了一口,知道自己的族人不用死了。 但转眼之间,就得知自己的子嗣妻女全部被发配零陵。 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顿时将他们霹懵了。 本来他们以为自己的家人会发配洞庭,但结果却是零陵。 零陵是什么地方? 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瘴气横生,虎狼横行,甚至连大雁南飞都只飞到衡山,而不愿意去更南方的零陵。 零陵那地方,真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连舜帝南巡时都在那里被渴死了,至今还没有找到尸骨。三皇五帝之中,也只有舜帝死得最惨,尸骨无存,陵寝不明,大家只得在九嶷山外侧给舜帝建了一个宗庙进行祭祀。 连舜帝都死在那里了,他们的子嗣妻女去了那里,岂能有活路,肯定不是在病痛中痛苦的死去,就是死于虎狼之口。 所以,楚王这这哪里是看在他们有功的份上留他们族人一命,这分明是要恶毒的磨死他们全族,给太子横全家报仇。 想到这,众人纷纷以头抢地,哭泣道: “大王饶命啊!” “大王开恩啊!” “大王,我等有功,你不能如此无情啊!” “···” 一时间,殿中全是英君等人的哭泣声,以及头撞在地上的声音,瞬间,整个殿中都弥漫着悲凉的气息。 此时,熊槐见英君等人全都撞的头破血流了,心中不为所动,一挥手,冷漠的道:“拉出去,拉到宫外砍了。” 声音一落,立即便有一群士卒进入殿中,然后拖着英君等人便走。 接着,英君等人见楚王始终不改心意,仿佛铁了心要将他们灭族。 于是,他们吩咐破口大骂道: “昏君,你赏罚不明···” “昏君,你不得好死···” “暴君,你会遭报应的,我在下面等你···” “暴君,你残杀大臣,杀戮无度,必遭天谴···” “多行不义必自毙,暴君···” 英君等人被拖走后,熊槐才冷冷的道:“三天前,你们跟随太子谋反,便是背叛了寡人。然后,就在昨天,你们又背叛了太子。 难道你们不知道,太子他终究是寡人的太子,你们背叛太子,就等于背叛寡人! 短短三天时间,你们就背叛了寡人两次,你们不该灭族,谁该灭族!” 说罢,熊槐又吩咐道:“传诏给将军宋遗,让他立即率五万楚军扫荡江淮叛逆,抓捕叛逆族人,抓到后,全部发配零陵。” “唯。” “传诏给右司马庄蹻,让他立即率十万楚军扫荡江汉,凡是参与谋逆的贵族,全部抄家灭族,然后收回爵位以及封地。” “唯。”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最后的朝议 熊槐的诏令一下,庄蹻与宋遗立即率领大军开始扫荡江淮江汉地区。 此时,楚国寿春国人暴动抓获逆首太子横的消息已经传出,各地贵族闻之,皆心气俱失,畏惧楚王的威望,不敢相抗。 于是,参与谋反自觉有罪者,纷纷出走逃亡,甚至,连正在快速返回寿郢支援太子横的二十万叛军,也在楚王收复寿郢的消息传来后,当即崩散于半路,军中将领皆逃亡国外,而军中下级将士则各自溃散回国。 后。 熊槐派出的平乱大军,短短两月间,楚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飞快的扫荡了江淮江汉。 其中,江淮地区因楚军出兵迅速,且楚军封锁淮水的缘故,叛逆族人出走无望,大部被抓,小部失踪下落不明,被抓者全部被发配零陵。 而江汉地区,则因为路途遥远,大军行进速度较慢,故而大部分参与谋逆的封君携带家眷逃亡他国,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等到庄蹻率军赶到江汉,只是派军接收了封君的封地,而其他的则少有收获。 两月后,参与太子谋逆的一百一十六家封君、七十三家贵族,全部被灭,爵位封地全都被收回。 熊槐收到庄蹻传回平定江汉的消息后,看着自己案上的名单,叹道:“还有六十七有封地的封君,寡人已经没办法了,也下不去手了。” 另一边。 当乐毅攻破临淄之后,消息传到齐国南部长城,齐军人人皆恐,于是,昭雎乘势攻破齐国长城。 后昭雎与屈原会师于即墨,在田文策应下,楚军轻取即墨。 其后,昭雎与屈原一同坐镇即墨,不再攻取齐地。 数日后,城外封君的大军叛变,烧掉楚军军粮后,逃亡回国。 楚军惊惧间,太子横弑父弑君的消息传来,楚军震动,而后昭雎坐镇军营,全力安抚士卒,这才让处在崩溃边缘的楚军没有直接溃散,直到楚王收复寿郢的消息传来,大军这才安定下来。 后,燕赵魏三国担心楚国继续与三国抢地盘,而楚国也需要用齐宋两国的地盘收买三国,于是,昭雎与燕赵魏三国之君会于临淄。 会盟半天后,四国对外宣誓,组建联盟,共分齐宋两国。 其中,楚国得宋国一半,齐国长城以南的所有地区以及长城以北齐国本土的即墨。 魏国得卫国以及宋国一半,再得齐国西部阿城等大小城池二十一座。 赵国得齐国西北部的高唐、平陆,以及附属的大小城池七十余座。 燕国的齐国河间所有地区,以及齐国本土的临淄、夜邑、文城等大部分地区。 四国瓜分齐宋两国的消息,瞬间震惊了天下所有人。.c0m 另一边,正在返回国中的秦韩联军,当秦韩联军走到韩魏边境时,才得到乐毅攻破临淄的消息。 而后,当秦军走到渑池时,才猛然得知楚国内乱,回到函谷关,便得知楚王已经平定了寿郢之乱。 再后,等白起返回咸阳不久,四国瓜分齐宋两国又传到咸阳。 秦王荡闻之,大怒,欲报复四国。 但又见楚国的方城、汉中、巫郡全都做好了准备,恐难以取胜,于是,秦国以白起为将,率十五万大军攻击魏国。 四国正在瓜分齐宋两国,惊闻秦军来,于是,四国立即决定一致对抗秦国。 而后,魏国停止攻打齐国西部城池,调兵五万对抗秦军。 而赵国再次从国中调兵五万,让大将军赵袑继续攻略齐国。 燕国亦从国中调兵八万,让将军乐英继续攻略齐国。 楚国屈原则率八万楚军从即墨出发前往救援魏国。 四国共出兵二十六万,以燕赵魏三国相国乐毅为主将,先会师于济阳,后与秦军战于大梁。 秦与四国战,秦军大不利,白起引兵急退回国。 白起即走,乐毅又率联军追到函谷关外,耀武扬威一番后,见秦军不敢出关交战,这才率军返回。 联军退走后,秦王荡虽恼怒四国,但见四国为了瓜分齐宋两国而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不敢再出兵,只得一面派人笼络韩国,一面派人离间四国。 随着秦国不在出兵,天下大致安定下来。 而后,昭雎与屈原留上将军昭浪镇守即墨,以将军庞爰镇守彭城,以昭雎弟子项君慎镇守莒城,以屈原门客宋愧镇守郯城,以中大夫左成为鲁相,然后二人与诸将率领十万楚军南归。 ······ 熊槐返回寿春城王宫半年后,在外群臣陆续返回寿郢。 大司农陈相自郢都归,司败司马翦自上庸归,公子子牛自魏归,公子子青自赵归,三闾大夫屈署从燕国迎妇归,左尹甘茂、上大夫鹖冠子、下大夫黄歇从齐国归,大夫庄辛从义渠归。最后,昭雎与屈原率领伐齐群臣自即墨归。 楚王槐四十四年十二月初一,楚国大朝。 这一日一大早,熊槐在宫中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冠,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大殿中。 熊槐在王位上坐好后,抬眼一看,见殿中群臣济济一堂,但却又近半的陌生面孔。见此,熊槐长长一叹。 接着,熊槐又向近处看去,只见昭雎闭目养神,唐昧双目无神,甘茂面无表情,屈原面色沉重,称病半年突然来上朝的咸尹范环正一脸决绝? 熊槐一怔,愣了愣,也不在意,然后向旁边看去。 刺史令邓陵光依旧像木头人一样坐在那,公子富满脸激动,而公子彘依旧称病不出,司马景缺死。 这几人身后,空了几个席位,左司马景阳称病辞职隐退,右司马庄蹻坐镇郢都,廷理申鹄死,工尹公输正死··· 再往后,就有许多面生的面孔,这些人中,有的是熊槐这半年来提拔的,有的是伐齐有功晋升的,有的被昭雎屈原举荐的··· 就在熊槐沉吟间,群臣见楚王看着他们不说话,一时间,殿中气氛瞬间压抑起来,大部分的大臣开始微微低下头,唯恐楚王今天再杀一批人取乐。 就在群臣忍不住恐惧起来间,咸尹范环起身来到殿中,拱手道:“大王,臣有话说。” “嗯?”熊槐一怔。 本来,熊槐已经做出决定,今天将会是他退位前的最后一次上朝了,所以,他想在退位前稍稍缅怀一下,然后大赏群臣,给自己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是,今天的群臣却都没给他面子,先有众多大臣在他还没说话时,就恐惧起来,后有殿中群臣无人敢与他对视,甚至连有些激动的公子富都不敢跟他对视。 现在,他还没有说话,范环这个老东西就抢先开口了。 虽然范环无礼,但熊槐马上要给自己放长假了,自觉心情好,没有追究范环的无礼,而是笑着问道:“咸尹有什么见教吗?” 范环面无表情的道:“大王,臣欲请大王赐死刺史令邓陵光,并灭其满门。” 正文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出海修仙 此言一出,殿中大部分的大臣全都心中一颤,然后恐惧的看着范环。 邓陵光是什么人,那是楚王的心腹中的心腹啊。 此时此刻,整个天下人都知道,虽然太子横是真的率先谋反了,但楚王在其中的作用是很不,不,是极其不光明的,而知北涯的首领邓陵光,就是不光明的执行者。 现在范环开口要杀邓陵光,这分明就是冲着楚王去的。 万一···万一范环触怒楚王,然后楚王大开杀戒。 那··· 想着,许多大臣冷汗都冒出来了。 此时,熊槐看了看面有死志的范环,然后又看了看还像木头人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仿佛范环要杀的人不是他一般的邓陵光。 接着,熊槐脸色一沉:“咸尹,无缘无故就要杀人满门,寡人是那种杀戮成性的暴君吗?” 群臣闻言大都低头,既不敢看楚王,也不敢看范环。 此时,范环决绝的道:“大王,这当然不是无缘无故。不久前,太子串通七十余位朝中大臣以及一百一十六位地方封君谋逆,这么大的事情,刺史令身为知北涯之首,却对此毫无所知,这就是他严重渎职。 而他渎职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即便是杀他满门,这都是轻的。 所以,现在,臣不仅要请大王将刺史令灭门,还要将知北涯中高层官吏全部处死,并裁撤知北涯。” 熊槐一怔。 知北涯是什么情况,他当然知道,只是,他虽然知道,但却无法将自己的丑事宣之于口。 他还是有羞耻之心的。 想着,熊槐看着范环长长一叹。 他知道,范环这是在给他留面子,用邓陵光全族以及整个知北涯来做他的遮羞布,让太史有使用春秋笔法的机会,不然,这事明晃晃的被太史记录下来,然后,后代君王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的所作所为,那不仅他没脸没皮了,也会让他的所有子嗣羞愧。???..Com 比如,公子彘就已经有半年没出门了,甚至连他的老师屈原伐齐归来,都不曾去屈原府上拜访。 同时,范环也给邓陵光留面子了。 否则,要是范环直接说邓陵光知情不报,陷害太子,谋害楚王,祸乱国家! 那不仅邓陵光要用全族陪葬,而且整个知北涯还有墨家都得陪葬。 于是,熊槐顿时陷入了杀范环还是杀邓陵光的抉择中,以及自己还要不要遮羞布的抉择中。 而后,熊槐迟疑了许久,没有问其他人的意见,而是看着邓陵光问道:“刺史令,对于咸尹的弹劾,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邓陵光闻言,长拜道:“臣有罪,臣无能,不能提前查知太子事,以致楚国有此祸患。但,臣虽死不足惜,可知北涯一心为国,劳苦功高,若是因为臣无能的缘故,而受臣的连累给臣陪葬,这恐将伤群臣报国之心,亦伤大王之仁德。 是以,臣愿一力担之,用全族的性命来洗刷知北涯的耻辱。” 熊槐闻言,看着长拜的邓陵光,竟说不出话来。 君臣近三十年,邓陵光从他的贴身侍卫做到了情报头子,一直都是他能放心使用的人,现在,邓陵光将用自己全族的性命来给他遮羞。 这··· 邓陵光说完,长长一叹,不等楚王说话,便起身叹道:“愚蠢无能如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世人!” 说罢,邓陵光直接拔出腰间佩剑,然后自刎于殿中。 熊槐见此,心中一紧,然后眼睛一闭,接着眼睛一睁,开口道:“刺史令虽罪大恶极,但终究侍奉寡人多年,近刺史令已死,准其家人收敛安葬。” 说着,熊槐没去看邓陵光的尸首,而是转头对司败司马翦道:“司败,你去带人抓捕刺史令全族,将其全族贬为庶人,等他们安葬完刺史令后,将他们发配零陵垦荒。” 司马翦立即应道:“唯。” 司马翦走后,熊槐沉默了许久,然后见范环并未退回席上,而是还站在殿中,见此,熊槐语气有些冷漠的问道:“咸尹还有什么见教的吗?” 范环闻言,露出一股决然,笑道:“大王,臣欲恭贺大王。” “哦?”熊槐一怔。 此时,范环微微一拱手,然后大声道:“大王即位四十余年,先伙同秦魏齐燕四国削弱赵国,后破魏败齐,再联合六国伐秦困秦弱秦,三卖韩国,灭越亡齐,而且大王还能速克楚王横及其麾下群臣乃至其麾下的数十万大军···” 熊槐一听速克楚王横五个字,顿时勃然大怒:“够了···” 范环听到楚王的怒吼,充耳不闻的接着道:“这样的赫赫功勋,从上古三皇五帝到如今的各国之君,包括刚刚亡国的宋王偃、齐王地,历数天下君王,没一个能比得上大王的。 所以臣今天一定要向大王祝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的功绩相比一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熊槐闻言,大怒道:“老匹夫,你在说些什么啊,老糊涂了吗?” 范环听到楚王怒斥声,毫不在意的笑道:“大王,虽然臣的年纪比大王还要略长,但是,臣想来,臣一定比大王清醒的多。” 说罢,范环又转身向群臣道:“能侍奉这样圣明的君王数十年,这是老朽的无上荣耀,必能留名青史,百世流芳。 而诸位能跟我一起侍奉这样的君王,也是在场诸位的荣幸啊。 令尹,左徒,你们说是不是啊!” 群臣一听范环突然将火烧到他们身上,尤其是昭雎屈原两个被点名的人,全都变了脸色。一时间,殿中群臣顾不得装缩头乌龟,纷纷长拜请罪道:“大王,臣等有罪。” 熊槐一见殿中群臣除了一脸讥笑的范环,其他人全跪,心中不禁一痛。 他还准备在今天的朝议上来个完美收场呢! 结果,这个收场却被范环搞成这样,已经无法收场了。 想着,熊槐又转头一看,见太史正在殿中一侧奋笔疾书,似乎正在将现在朝议的内容急下来。 见此,熊槐勃然大怒,本欲当场将范环拉出去砍了,但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杀意。 接着,熊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怒道:“咸尹年老神衰,突然在殿中得了失心疯,刚刚的话都是一些疯言疯语,当不得真。来人,将咸尹送回府中,好好养病。” 说罢,熊槐又对太史道:“太史,咸尹疯了,他的话就别记了。” 太史闻言,一边速记,一边点头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会将大王的话记下来:大王说‘咸尹疯了’。” 熊槐一僵:“···” 此时,范环闻言,不等士卒进殿,便大笑道:“大王不必如此多事了,臣今日来就没打算回去。” 说罢,范环大喊道:“大王,臣侍奉先王数年,又侍奉大王四十多年,现在先走一步,去向先王汇报大王的功绩。” 说罢,范环向前一冲,然后一头撞在楚王身前的台阶上,血溅五步。 熊槐见此顿时又惊又怒。 群臣见此顿时又惊又恐又羞。 一时间,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就所有人震惊间,太史最先反应过来,记下范环之死后,又在其后写下了八个字:国有贤臣,社稷可续。 良久,熊槐起身,拂袖而去。 等到了侧殿,熊槐才大骂道:“老匹夫,当真可恶,寡人连王位都不准要了,临走之前的最后一次朝议,竟然还要被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这那里是死谏,他这分明是想气死寡人,然后拉着寡人一起见先王。 可恶,实在可恶。 不过寡人心胸开阔,是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的,想气死寡人,没门!” 熊槐正骂骂咧咧间,有侍者进来禀报道:“大王,知北涯急讯。” 熊槐一怔,停止痛骂后,结果信函一看,却是咸尹范环的嫡长子在范环上朝后,便已经驱散门客下人,并送走族人,此时整个范环府上,只剩下范环嫡长子一人了。 见此,熊槐沉默了良久,然后吩咐道:“咸尹范环忧虑成疾,病死于朝议中,寡人甚哀之。诏令,追封咸尹范环为长信侯,以诸侯之礼葬之,其嫡长子范正继承其爵位,为长信君。” 当日日中,令尹昭雎拜祭了范环后,进入宫中,然后跪在了熊槐面前。 熊槐一怔,问道:“令尹,你这是何故。” 昭雎羞愧的拜道:“大王,臣德行浅薄,羞愧难当,难以承担令尹之位,故欲向大王请辞,请大王另择贤良。” 熊槐闻言顿时一滞,惊道:“难道令尹也要学咸尹,要对寡人来个死谏?” 昭雎摇了摇头:“臣德行浅薄,咸尹道德高洁,臣不敢与咸尹比。” “···”熊槐沉默了许久,点头道:“令尹言之有理,正好,寡人也觉得自己德行浅薄,羞愧不已,难堪人君,正欲退位让贤,要不令尹与寡人相互作伴,然后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 昭雎一怔,迟疑的看向楚王。 ······ 不久后,熊槐与昭雎在后宫花园亭中饮酒作乐。 少顷,柱国唐昧来,见楚王与令尹昭雎正在饮酒作乐,顿时心中一疑,范环刚死,此时楚王与昭雎应该表示哀悼才是,怎么会饮酒作乐呢? 唐昧心中百般疑惑,不知道楚王与昭雎在搞什么鬼。 此时,熊槐见唐昧来,立即呼道:“柱国来了,寡人刚刚还与令尹念叨着柱国呢,来来来,柱国一起来喝两杯。” 唐昧心中迟疑,但不敢不从。 三杯酒下肚。 熊槐笑着对唐昧道:“柱国,寡人得天之幸,承蒙黑帝厚爱,获赐长生之法一卷,欲与令尹还有柱国一同出海修仙问道,不知柱国是否愿意虽寡人出海啊?” 唐昧闻言,心中一颤,手一抖,手中酒杯中的酒登时抖出了一半。 而后,唐昧惊疑不定的向楚王看去,却见楚王正笑呵呵的看着他,接着,唐昧眼睛余光又看向昭雎,却见昭雎也笑呵呵的看着他。 见此,唐昧冷汗直冒,立即露出大喜之色,连连点头道:“能得大王传授长生之法,这是臣的荣幸,臣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熊槐闻言,喜道:“柱国也愿意去,那就太好了,来来来,咱们君臣再饮一杯。” 一时间,君臣俱欢。 当日下午,令尹昭雎与柱国唐昧同时上书请辞。 熊槐许之。 寿春城中正震惊令尹柱国同时辞职之时,下大夫黄歇拿着楚王的诏书来到公子彘的府上。 “公子,大王诏令,大王心神疲惫,无力再处理国事,打算下诏退位,请公子立即进宫商议下一任楚王人选。” “父王欲退位???”公子彘一怔,不解的看着黄歇。 “正是。”黄歇点了点头,立即催促道:“请公子立即进宫。” 公子彘闻言露出疑惑之色。 之前他兄长谋反的时候,可是说父王为了保住权势地位,才算计他兄长的,并一步一步的将他兄长逼反。 其后,他兄长才谋反三日,父王的十五万大军就杀到寿春城外,这无疑是验证了兄长的说法。 虽然这其中有算计贵族的想法,但在公子彘心中,他还是觉得自己父王对权势的欲望,才是主要原因。 毕竟,宋王偃的榜样就在那里。 但是,短短半年时间,父王就要主动退位了。 这··· 这一刻,公子彘突然发现,自己父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再次被颠覆了。 他也搞不清自己父王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是真的打算放弃权势了? 还是将用在长兄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了? 此时,黄歇见公子彘迟疑不决,便开口道:“公子,臣来公子府上宣诏之时,曾遇到吾师,吾师知臣来公子府上,故让臣通知公子,大王退位后,会与吾师还有柱国唐子一起出海修仙。 还有,吾师已经辞去令尹之位,而且唐子也辞去了柱国之位。 现在只等大王退位了。 故,大王去意已决,还请公子勿疑。” 公子彘一听真的舍弃了所有权势,直接准备出海了。 此时,他想起半年前的事,瞬间明白了许多,接着,公子彘嚎啕大哭:“父王···兄长···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不久后。 公子彘来到熊槐的书房,看着熊槐平静的面庞,问道:“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熊槐闻言,放下手中书籍,看着公子彘平静的道:“理由很简单,出现了问题那就要解决问题,不是寡人去,那就是其他人,而寡人喜欢自己动手,喜欢掌握主动。” “可是,明明有其他办法的!” “其他办法当然有,可是寡人老了,你的兄长太子也老了,寡人没时间,太子更没有时间。” 公子彘一滞,瞬间想起半年前兄长怒吼着自己已经五十岁的场景。 顿了顿,公子彘又问道:“为什么是兄长,明明可以是他人的?” 熊槐沉默了一下,应道:“因为他是太子,他是寡人的嫡长子,他享受楚国供奉,就得为楚国做出牺牲,寡人自己都赔上了,他这个太子为什么不可以? 还有,当今天下这局势,天下各国都容不得昏君、暴君、庸君,还有看上去聪明但其实却肆无忌惮唯我独尊的君王。 而太子他,显然就是一个昏庸之君。 所以,天下容不得他,楚国也容不得他,寡人也容不得他。 所以寡人就选择了他。” 公子彘又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问道:“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兄长。”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从他跟随柱国领兵伐齐的时候,寡人就知道这个滑头难以背负楚国前行。 而且,寡人的王位,难道是可以通过算计阴谋能继承的吗?” 说到这,熊槐叹道:“寡人经常说,以道治国,其道无穷,以术治国,终有尽时,如今,寡人就已经走到了术法的终点,已经无路可走了。 所以,寡人不希望自己的继任者,又走上自己的老路。 明显的是,你的哥哥子富,便在柱国的算计下以及教导下,走上了寡人的老路。” 公子彘闻言,看着熊槐认真的道:“父王就不担心我也走上了你的老路?” “······”熊槐沉默了一下,开口:“从你说出的这句话,寡人就知道你心中对术法有警惕。 当然,如果在你父兄全都栽在术法上的情况下,你依然不能自警,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那寡人自能说是报应,是楚国的不幸······” 次日,熊槐正式下诏退位。 又次日,公子彘即位为王。 公子彘即位后,立即以左尹甘茂为太傅,以左徒屈原为令尹,以上将军昭浪为柱国,以上大夫鹖冠子为左尹,以右司马庄蹻为司马,以下大夫黄歇为左徒,以范环之子范正接替咸尹,以麦君景奉为廷理,以公子子青为寿郢守卫军主将,以公子子牛为工尹。 而后,楚王彘又招来陈轸之子临湖君陈庸暂替刺史令,以整顿知北涯。 安抚群臣之后,楚王彘又下诏封赏群臣诸将之伐齐平乱有功者。 当日下午,楚王彘再次下诏,新君即位,国中大赦。 又次日。 熊槐没有勉强秦夫人、韩夫人,还有已经心系公子宪章的宋夫人,也没有携带诸美人,孑然一身的,与昭雎、唐昧带着五艘大船以及近千仆人婢女士卒,从寿春出发,顺淮水而入海,然后进入一座早已准备好的海岛中隐居。 此后,熊槐终身未曾出岛一步。 正文 完本感言 话说本书今天正式完本了,这是出乎意料,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我也看到了许多读者留言,说还可以写下去的,完本的比较仓促,还有许多值得写的东西。 比如新法还没有深入到国家的根本,比如新法还没有全面展开,又比如四国瓜分齐国后的脆弱同盟,还比如楚国内忧外患之下如何面对各国的针对。 诚然,本书写到这里,真的还有许多东西可以写,但是,对于本书的主角熊槐而言,正如书中所说,他真的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穷途陌路的地步了。 其实不仅仅只是现在,其实早在江淮封君被设计谋反,熊槐急速平定叛乱之后,他的政治生命便已经走到了终点。 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当熊槐用卑鄙的手段逼反了江淮封君贵族后,虽然大家嘴上都没说,但是,其实已经有许多人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了江淮反叛背后的黑幕。 只是迫于楚王的威望,没人敢说。 这也是为什么熊槐迁都之后,常年深居后宫,甚少理事,而群臣却很少进谏劝楚王出面理事的原因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龙舒君一游说鄢陵君,然后鄢陵君就轻易相信,并很快便联络了一大批江汉贵族的原因所在。 这也是为什么江淮贵族在被平推了一次以后,又不长记性的,再次铤而走险跟随太子横谋反的原因所在。 其实,熊槐的深居后宫,不仅仅只是算计,其实更多的也是迫不得已,以及大事未完,千方百计续命的苟延残喘。 等到太子横之乱后,将权术用到极点的熊槐,已经到了谢幕的时间了。 甚至,即便是强行续命,在众叛亲离之下,熊槐也不会再有大成就了。新笔趣阁 因为国中的群臣与贵族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了,众叛亲离、离心离德,整个国家已经失去凝聚力,这样的君王,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就好比吴王夫差,在杀掉伍子胥之后,不顾国中百姓疲惫连年征战,耗尽人心之后,在遭到越国背叛之后,虽然已经有所醒悟,但其实已经晚了。从越国背叛偷袭开始,到吴国灭亡,耗时九年,经历三场大战,吴王夫差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向灭亡。 我想,当时的吴王夫差一定是绝望极了! 要说这九年期间,吴王夫差没醒悟,没努力,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人心这个东西,一旦散了,再想凝聚起来,就千难万难,或者说不可能的。 吴王夫差不行,至死不悟的秦始皇不行,大彻大悟的汉武帝也不行。 所以汉武帝选择舍弃了所有成年儿子,而选择了年幼的汉昭帝以及谨慎到极点的霍光。 熊槐同样也不行,所以熊槐选择了还有廉耻之心的公子彘,以及忠心不二的屈原。 所以,熊槐此时退位,一则因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二则背负所有的罪恶与怨恨离开,三则让新君即位,让群臣百姓喘口气,因为新王有新希望。 所以,熊槐退位,新君即位,本书完结,是正常的完本。 而不是每年夏天的的太监或者烂尾。 真的! 说完本书的完结,再来说说本书的开始。 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还是一个纯新手,心有所感,心中一动,就写下了本书。当时,作为一个新手,当时本书的大纲,人设,剧情设计等等,全都没有做好准备,文笔构思也非常不足的情况下,匆匆写了两三万字,就直接发在网站上了。 幸赖一些书友喜欢,还有编辑的支持,才让让本书从两三万字写到了二三十万字,直到最后写到了三百万字。 这里首先感谢一些责编徐徐的支持吧,自从本书签约后,本书的推荐就一直没停过,直到本书上架后不久,断更了小半年。 那一次的断更,真的是特别对不起一直以来特别支持本书的徐徐,也特别对不起喜欢本书的书友。 在我离开的那小半年,大部分的书友都离开了,但是,在哪小半年里,还是有书友在继续支持着本书,甚至坚持每天给本书投推荐票。 当时,我虽然没在写书了,但当我看到没见坚持投票的书友,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后来,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再次萌生写书想法的时候,我迟疑了。 在开新书与还是继续写这本已经被放弃的书之间,我迟疑了。 思考了许久之后,在迷茫、恐惧以及不舍的主导下,我还是选择了继续完成这本书。 因为朝三暮四不如从一而终。 后来,在继续的创作中,又有许多老书友走了,还包括一些之前断更时坚持每天投票的书友。 这些书友的离开,使我心中很受伤,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 因为状态的问题,因为构思的问题,因为太水的问题,所以我让那些一直喜欢本书的书友彻底失望了。 不过,好在还是有些老书友一直在支持本书,甚至还从三年发书时,一直坚持投票到本书结束的。 其后,本书的继续创作过程中,出现了第一位盟主:暮云_遮,然后又出现了第二位盟主:看灰机会飞。 两位盟主的出现,令我倍感震惊以及振奋。 随着本书字数的增多,又出现了众多的掌门、护法、堂主、舵主。 这些称号的出现,无疑是在告诉我,本书还是有许多书友支持的。 我在此感谢大家的支持! 在这里,再感谢一下本书的运营官:我曾幻想琴棋书画诗酒茶。 我知道的,他也努力为本书付出过不少心力的。 最后要感谢一下历史大神七月新番,感谢他的数次支持,喜欢历史的书友,也可以去看看他的作品,《春秋我为王》、《秦吏》、《汉阙》全都已经完本。 最后总结一下,本书一共写了三百万自,耗时三年多,一千一百多天。不过,其中更新九百天出头,断更近两百天,大部分时间每天一更。 嗯!这是一个令作者读者都崩溃的数字。 但好在,还是有许多书友在我的难以置信中,坚持到现在,坚持到本书完本。 感谢大家! 还有,关于下一本的问题,确定会有新书,还是历史,还是战国的。 至于发布时间,可能是十一月一号,不过,我也不能打包票。 我能确定的是,有了本书的经验教训,下一步书会准备的更充足一些,会倾注更多的心血。 所以,喜欢本书的书友,愿我们有缘再见! 正文 新书《战国之东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