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国高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章 悲摧的穿越 公元1646年,清顺治三年。 十二月十六日,清晨。 广东肇庆南明永历皇帝行在。 说是行在,其实就是原肇庆府知府衙署,前后三进,第一进为永历皇帝处理政务和与大臣议事所用,称为勤政殿;第二进为皇帝与后妃的居所,名坤宁宫;第三进为马太后的起居之所,名慈宁宫。 勤政殿东侧,另有一个小花园,里面树木葱茏,鲜花盛开,是供皇帝勤政之余,休憩漫步,散发劳累之所。 此时,太阳已经初升,坤宁宫外非常安静,宫门外一名小太监和两名宫女侍立,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皇上,皇上,有紧急军情!林大人在南海中了敌人反奸计,全军覆没!”正在这时,一名中年紫衣太监从宫外匆匆而来,到了宫外,对着紧闭的宫门,大声喊道。 皇帝还没起床,一个太监大呼小叫,事情再是紧急,也不该如此无礼,若是惊了圣驾,那可是大罪。 店大欺客,奴大欺主,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个永历皇帝是太弱了。 …… 殿内,永历皇帝朱由榔被殿外的叫声吵醒,半睁着惺忪的睡眼,低声骂了一句:“王八蛋,才特么几点啊,鬼叫什么?” 骂了一句,翻个身又睡了过去。没有三秒,猛然回过身来,眼睛瞪大,紧紧盯着自己身侧一位美貌妇人,惊讶地问道:“你,你是谁?怎么爬我床上来了?” 那妇人身穿月白小衣,露着浑圆的膀子和粉嫩的大白腿,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容貌极美,眼里的神色有些惊讶。 “皇上,您睡魇了?臣妾是王畅啊。皇上,几点是何意?” “皇上,我是皇上?臣妾?确定不是王琛那小子玩的仙人跳?”朱由榔身子往里缩了缩,好像仍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什么仙人跳啊,臣妾真是听糊涂了。皇上,您是睡魇了,洗洗脸就好了。”王畅被朱由榔的表现吓了一跳,不但神色惊惧,而且说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伸出手握了握朱由榔的手,继而转面对外间喊了一声:“伺候皇上更衣!” “是!” 外间值房进来四个宫女,当先一人取过衣帽伺候朱由榔更衣,另外三个,一人捧巾栉,一人端盆盂,一人拿柳枝和盐——这是古人刷牙漱口的用具。 朱由榔像木偶一样被王畅和四个女子摆弄,脸上的神色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脸色发苦,嘴角抽搐,要不就是木呆呆发愣。 “皇上,丁首辅、瞿、吕、李三位大学士还有兵部主事陈大人都已经在勤政殿候驾。”中年紫衣太监叫王坤,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此时见皇帝慢慢腾腾,一点都不着急,在一旁又催促道。 “双目赤红,主心火太盛,可用白菊花10克,生石膏10克,黄苓7克,黄连7克煎服,三日可愈。”朱由榔嘴角弯起,看着王坤,慢悠悠地说道。 王坤和皇后王畅听了,对视一眼,心里都产生了疑问:“皇上何时成郎中了?” “哦,王伴伴忧心国是,忠心可嘉,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王伴伴应当首先把身体保养好才是。”朱由榔看到了王坤眼里的惊疑之色,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连忙勉励了一句。 不过,却是越说越乱,连“革命”一词也说出来了。 “皇上,老奴才薄,不知革命是什么意思,请皇上训示。”王坤感觉皇上有些怪怪的,说的话怎么都听不懂呢?连忙躬身问道。 “革命嘛,就是改变命运。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走,赶快去勤政殿吧。”朱由榔站起身来就走。 “是。”王坤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皇上驾到!” 来到勤政殿外,朱由榔听到有人在争吵,不由地皱了皱眉。王坤公鸭嗓子一喊,争吵声立停。 朱由榔迈步进殿,朝当中御座走去。 “什么尼玛御座?这不就是把太师椅子吗?”朱由榔仔细打量了御座一下,怎么也没看出与变通椅子有何不同,心里不由得为自己这个皇帝感到悲哀。 朱由榔坐下,抬头挨个看了五位身穿绯衣官服的大臣一眼,拿腔拿调地问了一句:“你们刚才在争吵什么?” 五位大臣被他这一眼看得一愣:“啊,今日怎么感觉皇上跟往日有些不同啊?大敌当前,懦弱呢,害怕呢,怎么不见了?” 首辅丁魁楚自然也感受到了皇上的气质变化,炯炯有神的眼睛,竟然让人感到一丝威压感——这在以往是不可思议的。 丁魁楚被朱由榔目光所慑,身子不由地又弯了弯,再想到自己有拥立首功,而且手上有兵有钱,即使皇上也得仰仗自己。 想到这里,丁魁楚身子正了正,迎上朱由榔的目光:“皇上,总督林佳鼎误中绍武朝苏观生的奸计,在海口被林察带的数万海盗所杀,全军两万人,竟然只有三十人逃回!” “嗯,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朱由榔神色不变,听到这个消息,好像跟自家无关一样。 事实上,别说死了两万,就是二十万人,也跟现在的朱由榔没有关系,对于他来说,过去的事都跟他无关,但从现在开始,永历朝所有事,却是都跟他有关了。 是的,朱由榔已经被一个穿越的灵魂占据了身体。那个穿越者叫方致中,是后世二十一世纪国立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穿越前,跟同窗好友王琛在京城中医院实习。 在意识到自己穿越的一瞬间,方致中狂喜不已:老子竟然穿越了,而且还穿越成了皇帝,这说明,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梦想可以实现了?前世一直是单身狗的他,待看到皇后竟然是自己最喜欢的微胖型,更是觉得拣到宝了! “奶奶的,老天待我还是不薄,没让我穿越成寒门子弟、落魄军士,找工作、娶媳妇这样的事不用发愁了,只需要作威作福就可以了。” 高兴没多久,待清楚自己的身份竟然是永历皇帝时,方致中心里大骂:“这尼玛老天太会玩人了,永历朝是朱姓最后一个政权,就跟命悬一线的垂危病人一样,只能苟延残喘,我一个中医药大学的学生,能当皇帝?能干得了反清复明这样的大事?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美女如云,金山银海,当这个皇帝,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章 “迁都”之争 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不怪方致中的色心冰消,刚刚建立的永历政权确实危如累卵,一个应对不好,恐怕倾刻就会烟消云散。 东面,清将李成栋、佟养甲屯五万百战精兵于福建,虎视耽耽,随时可以西进;北面,清军正在大举进攻湖南、湖北,不日南下;西北面,清军摧毁了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张献忠余部将攻占云贵。 对于永历朝来说,比较安全的,目前来看,还是广西。 隆武帝朱聿键去世之后,朱由榔在丁魁楚等人的拥戴下于肇庆宣布监国,同时,隆武帝的兄弟朱聿粤在苏观生的怂恿下,以“兄终弟及”的借口,在广州监国。十一月初八,朱聿粤宣布即皇帝位,改明年为绍武元年;五天后,朱由榔为收拾广东民心,宣布即皇帝位,改明年为永历元年。 为争夺正统,绍武朝及永历朝开始内讧,刚才所说的林佳鼎与林察之战,就是缘于此。 永历朝刚刚成立不久,就损失两万人马,对于这个孱弱的政权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尼玛,怎么穿越成了朱由榔?好歹穿越成朱由崧啊,那样自己可以拥有半壁江山,凭借先知先觉的优势,徐徐图之,或许可以实现中兴大明的梦想。现在倒好,跑最南边来了,没有战略纵深,缺乏机动余地,这可怎么好?难道还跟历史上一样,一路逃逃逃,苟延残喘一十六年,最后被吴三桂弄死?” 想到这里,方致中,不,现在叫朱由榔不由得一阵蛋疼! …… “皇上,朱聿粤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不日必将西来。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况且肇庆兵微将寡,不宜坚守。臣请皇上迁都梧州,方为上策!” 朱由榔正在沉思,就听到丁魁楚高声说道。 还尼玛迁都?把逃跑说的如此好听,真服了你了老兄! “不可,皇上。我朝新立,正在收拾广东民心的关键时刻,绝不可迁都,如果迁往梧州,广东民心尽失。皇上,民心失去容易,得来很难啊。”瞿式耜立即反驳。 “瞿大人,不迁都,如果陈际泰率兵来犯,区区一个肇庆,可以抵挡住他的兵锋吗?” 朱由榔还没有发言,丁魁楚立即跟瞿式耜对上了。 “广储粮,高筑墙,坚守个半年不成问题。” “那半年以后呢?” “皇上乃明室正宗血脉,义旗一举,必然四方来投,别说半年,三个月以后,形势必然为之大变。” 朱由榔是万历皇帝之孙,桂端王朱常瀛之子,若论血脉,现活在世上的各路朱氏子孙,哪个也比不上他。 “瞿大人,你那是纸上谈兵,未免过于理想化了。”丁魁楚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丁大人,你那是饮鸩止渴,鼠目寸光!”瞿式耜毫不示弱,小胡子一翘一翘的,瞪着眼跟丁魁楚吵。 瞿式耜是以吏部侍郎的身份知吏部事兼署户部,吕大器为礼部侍郎兼署兵部,李永茂为刑部侍郎兼署工部,他们和丁魁楚一样,都是东阁大学士。 还有一人,就是兵部职方司主事陈邦彦。 听着丁、瞿二人争吵,吕大器、李永茂、陈邦彦都默不作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让我当个逃跑皇帝,还不如拼一把呢,成功了,就可以占据整个广东,吸引天下心中向明的义士来投,未免不能实现反清复明大业。败了,就退到广西打游击,最倒霉也不过就是一死嘛。就当白特么穿越了就是,有什么怕的?” 趁着他们互相争吵指责之际,朱由榔有了主意。 “别吵了!二位爱卿,不知道什么叫君前失仪吗?或者说,你们根本就没把朕这个皇帝当回事?”朱由榔脸色一沉,叱责了一句。 玛德,我可不当傀儡皇帝,要是弄不住你们,还玩个屁呀玩,直接抹脖子算了。 五个人虽然奉他为帝,内心之中确实没把他当回事,只是把他当作一面旗帜来用而已。尤其丁魁楚,永历朝建立之后,这一个多月以来,皇帝对他言听计从,根本不敢提反对意见,主要是因为,他丁魁楚有兵权,有智谋,而皇帝除了知道美色美食之外,军国大事根本不懂,性格上又十分懦弱,没有主见,不依靠他依靠谁? 见皇上发怒,瞿、吕、李、陈四位虽觉奇怪,但还算是有畏惧之心,连忙躬身谢罪:“臣等有罪,请皇上责罚!” 而丁魁楚一愕,没有行礼谢罪,而是大大咧咧地回道:“皇上,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情势紧急,臣等争吵也是心忧国是,没有半点蔑视皇上之意,皇上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哼!丁魁楚,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无非就是仗着有兵有将,又有拥立之功,想要把朕架空,你想得美!”朱由榔心里想道。 “四位爱卿都已谢罪,而丁爱卿犹在喋喋不休,意在指责朕躬,难道让朕给你道歉?”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不敢,老臣不敢,老臣忠心可表,请皇上明鉴!”丁魁楚一听这诛心之语,不由大惊,连忙躬身施礼。 “好了,平身吧。都是老成谋国之臣,朕不会怀疑卿等忠心。不过,我朝新立,正需要众位爱卿戮力同心,奋发图强,不可再生嫌隙。要知道,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朱由榔见丁魁楚认错,也不好逼迫过甚,于是化身朱政委,给五位大臣做开了思想工作。 “皇上圣明!” 五人同声答应。 “皇上,刚才我与丁大人的争执,皇上也已经听清,不知皇上何意?”瞿式耜行完礼,抬起头看着朱由榔的眼睛,恭声问道。 瞿式耜此问,还是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因为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皇帝的变化,不光是气质上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懦弱昏庸,变得坚毅睿智,见识上却也已是十分高明。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这句话,越想越是有道理,越想越是有味,这会是一个昏庸的皇帝能想到的? 哪个忠臣不想保个明主?如果皇上见识高明、手腕强硬、能力超群,率领臣下化解新立的永历朝第一个危机,那可是大明之幸,百姓之幸!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章 论战 中药方剂讲究“君臣佐使”,缺一不可,朱由榔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对于永历朝来说,自己是君,有一颗来自后世的灵魂,明君不明君的不敢说,但绝对不会做一个昏庸之君。但臣子不团结,或者对前景没有信心,看不清永历朝的未来,这对于朱由榔这个君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一环。 他得尽快补上这块短板。 “瞿爱卿,你和丁爱卿的高见,朕都不准备采纳。” 朱由榔微笑着对瞿式耜说道。 “啊?皇上,时间紧迫,是守是走,您得拿个主意啊。既不守亦不走,皇上莫非已有其它定案?”瞿式耜闻言大惊,他想不出除了守和走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况且,以皇上以往的尿性判断,他肯定是趋向于走的。 “战!”朱由榔眼露坚毅,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战?”五人面面相觑。 “皇上,肇庆由于长年没有战备,城防工事一直没有修缮,城墙低矮,不利于守。且,现在肇庆城中只有五千兵马,而广州有马步兵两万,水师加上刚收服的海盗,有三万之众,此时与之战,无疑于以卵击石啊。”丁魁楚一听朱由榔说出战字,就断定皇上这是胡言乱语。不走可以,守也成啊,此时修缮城墙工事,未必不能坚守。战?您老人家做梦呢吧? “皇上,丁大人所言极是,此时绝不能战,咱们没有那个能力。如果桂林的杨国威将军率兵前来,或许可以一战,但目前城中军兵不过数千,且是新败,士气低落,与东朝逆贼相比,仅占一成,胜算近乎为零。”瞿式耜也极力反对,他不称绍武而称东朝,意是不承认绍武的存在。 事情明摆着,不是不想战,实力不允许啊。 “哈哈哈,诸位爱卿,稍安勿躁,待朕与你们细细分析。”朱由榔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殿中踱步,边走边想:“看来我特么这个大学生,就不是个合格的皇帝,就坐功这一条就不行。还有,皇帝不是金口玉言得惜字如金吗?我特么就是个话痨,就这两样都不合格。看来,还是得慢慢学,慢慢适应啊。” “先说不可走。丁爱卿,你的迁都,无非就是逃跑嘛。”朱由榔见丁魁楚想说话,一抬手止住他:“不用解释,逃就是逃,朕没有那么小气,这时候还会计较这些。” “朕问你,我如逃到梧州,兵力可以增加多少?” “回皇上,梧州有五千兵马。” “那好,加上那五千,可能抵挡住五万兵?” “不能,但总比现在的五千强吧。” “那也是强一点而已。朕可以断定,逃到梧州也不行,还要逃到桂林,才有可能稍微喘口气。那以后,清军、大西军、绍武军哪个势力都比我永历朝大,难道一路逃下去?还有,瞿爱卿所言的民心问题,朕是非常赞同的。” “朕乃明室正统,不敢自比高祖以及列位祖宗,但也绝不能堕了祖宗威风。朕若不能坚定反清复明之心,那天下仁人义士,百姓军兵,心里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他们在清兵的铁蹄和屠刀之下,只有屈从。“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屠杀军民百万,清兵残暴由此可知。正当此时,天下百姓亟盼有人率领他们反抗暴清,复我汉人衣冠。如果朕一味避战,只是逃逃逃,天下仰望之心尽失。” “所以,逃,绝不可取,朕绝不做御驾亲逃的皇帝。” 说到这里,朱由榔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 御驾亲逃?这是什么词?贵为皇帝,咱能不能别太搞笑了? 听完皇帝这番话,五位大臣大惊失色,齐齐张大着嘴,合不拢来。 这特么还是原来那个皇帝么? “皇、皇上圣明,臣十分赞成。但,皇上为什么又说不可守呢?”瞿式耜抑制住内心的震惊和狂喜,不解地问道。 “瞿爱卿,打仗可不能光凭一腔热血,得有战略决策能力。”朱由榔看到众大臣都脸露震惊和钦佩之色,知道刚才的一番话起作用了,见瞿式耜非常识趣地担任了助攻角色,牛逼哄哄地吹开了。 你一个准中医,有个屁的战略决策能力?王琛那小子要是知道自己说这话,肯定会嗤之以鼻。 “请皇上踢教。”瞿式耜继续扮演助攻角色。 “诚如丁爱卿所说,肇庆无有城防战备,且新败之际,军心不稳,如果死守,朕敢肯定,别说半年、三个月,能守三日就不错了。所以,守之一策,也不可取。人到难处须放胆,朕以为,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朱由榔背着手,侃侃而谈。 玛蛋,不小心又把后世足球场上的哲学给说出来了。 “皇上所言极是,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但进攻也要量力而行,《孙子兵法》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今我全部兵力只有敌之一成,力量悬殊,岂不是飞蛾扑火?”久未说话的吕大器上前一步,恭声说道。 “哈哈哈,探花郎文名早满天下,没想到还有满腹武略!吕爱卿,你这可是不务正业哟。”朱由榔指着吕大器开着玩笑。 吕大器是崇祯元年进士,殿试探花。所以朱由榔才有此说。 大家都被逗笑了,殿里凝重的气氛登时为之一松。 “吕爱卿,你不要忘了,《孙子兵法》还有一说,叫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伐城。我兵微将寡,不可力敌,只可智取。”朱由榔接着说道。 “皇上,用谋当然最佳,但再好的计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是无用。绍武朝兵力十倍于我,恐不能胜啊。”吕大器摇了摇头,根本不看好朱由榔的进攻之说。 “谁说朕要跟绍武兵开战啊?”朱由榔说道。 “啊?皇上,这……。”五个人今天被朱由榔搞得晕头转向,刚才还牛皮哄哄地要进攻呢,这会儿又说不跟绍武兵开战,皇上,您这是要搞哪样? “朕跟绍武之争,乃兄弟之争。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朕不打他,要打就打清兵!” 啊,皇上,您有病吧?连绍武兵都打不过,还要去打清兵?这不是作死吗? 王坤一直侍立在侧,听到朱由榔说出此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章 重用锦衣卫 “对!不但要打清兵,还要一战而胜!朕的计划是这样的……。” 朱由榔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合盘托出,众臣都面面相觑。什么战功决策啊,这特么不就是冒险吗?你怎么知道清兵会悄悄进犯广州?你怎么知道东朝没有任何防备? “诸位爱卿,不必犹疑,此战获胜,我将完全立足广州,拥有两广之地。到时,只要稳定后方,民心士气大振,再苦心经营,数年之后,我必定发起反攻,明室中兴大有可期啊。”朱由榔见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说话,连忙化身政委角色,进行打气。 “皇上,这太冒险了。清兵、东兵哪个计算不准,都将会将我军置于死地,皇上,请三思啊。”丁魁楚作为首辅,自然得先说话。 “是啊,皇上,太冒险了,臣等不敢从命。”另四位大臣也都躬身附合。 朱由榔看大家都反对,心里感到一阵无奈:“果然,我要是穿越成一个普通人,完全可以凭借医术和见识立足于当世,医人可以,让我特么医国,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没办法,慢慢做思想工作吧。” “诸位爱卿,朕明白你们的苦心。此策确实冒险,但却不是没有任何可胜之机。关键问题是,除了此策,守和逃,都非良策,所失太大。所以,朕的意思是,虽然有些冒险,但这个险,值得冒。大不紧就是败嘛,败了再西走广西,也不是不可以嘛。" “还有,任何一个朝代的更替,都不是按部就班,都会有关乎国运之战。三国时的赤壁之战不说了,高祖与陈友谅的战争,成祖的靖难之战,哪一战不是以弱胜强?哪一战又是在有必胜把握之下取胜的?所以,这一战关乎我永历的国运,必须打。如果祖宗保佑,让朕侥幸成功,说明国运未竭;如果失败,说明大明气数已尽……。” 说到这里,朱由榔沉默片时,然后坚定地抬起头:“不,我大明气数未尽,此战一定能成功。” 朱由榔并不是说大话,凭着后世的记忆,他此次冒险之举,成功的成分非常大。 不过,众大臣却仍是不敢苟同。 “妈蛋,这些人怎么这么顽固不化?思想工作怎么这么难?说不得,得激一激他们了。”朱由榔眼珠子一转,想好了说辞。 “此次行动,朕当亲自领兵前往,便于根据敌情随时调度。诸位爱卿,朕以万乘之尊尚且不惜此身,难道卿等只顾身家性命、子女才帛,而不愿意陪朕一赌么?” 此言一出,五位大臣大惊失色,知道皇帝心意已决,此时再不表明态度,日后恐有杀身之祸。 “皇上,臣等决以皇上马首是瞻,虽万死不敢辞也!”丁魁楚不知不觉间打消了对皇帝的轻视,率先跪倒在地,另外四人也都慌忙跪倒,连称遵旨。 “好,君臣同心,其利断金!众位爱卿请起,我们再细细商议。”朱由榔龙心大悦,连忙叫起。 “皇上乃一国之君,不可轻易涉险。微臣不才,愿意带兵前往,请皇上允准。”陈邦彦没有起身,而是伏地叩请。 朱由榔知道此人乃是史上有名的大忠臣。据记载,陈邦彦的儿子、妾室被李成栋所掳,来信逼迫其投降,他却回书曰:妾辱之,子杀之,皆唯命。身为忠臣,义不顾妻子也。后被李成栋所擒,受磔刑而死。 “皇上,陈大人所言甚是,皇上应当坐镇肇庆,由臣等带兵前去才是万全之策。”瞿式耜道。 “臣等附议。” 丁魁楚、吕大器、李永茂也都躬身说道。 “陈爱卿,请起。汝之忠肝义胆,朕已深知。诸位爱卿,非是朕不相信卿等,实是此战关系重大,朕必须亲冒矢石,才能激励众军。”朱由榔温声说道。 “皇上……。”陈邦彦还待要说,朱由榔一挥手,打断了他。 “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此战过后,朕一定听从卿等意见,再不亲临前敌,如何?” “遵旨!” 五人见皇上心意甚坚,只好遵命。虽然大都觉得皇上的行为近乎鲁莽,但心里却是油然升起敬意。 甭管怎么说,人家是皇帝,不惧矢石,亲自前敌,就这份勇气,就值得钦佩。 其实,朱由榔倒不是不怕死,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也知道将来十天之内的历史走向,将如此重大的事情付与眼前这些个文臣,他还真是不放心。 “这样吧,朕与陈爱卿及焦琏将军、白贵将军亲带五百甲士,分批秘密前往九江,伺机行事,吕爱卿带两千军兵东出高明,伺机而动,丁、瞿、李三位爱卿带其余将佐官吏守肇庆。一方面,要散布迁都梧州的信息,以迷惑绍武君臣;一方面要加紧修茸城防工事,并传旨杨国威,令其派五千军队秘密进入梧州。” “遵旨!” 五位大臣齐声答应。 “另外,令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加紧盘查城中奸细,派出便衣侦察云贵、湖北、湖南、江浙一带军情。” “遵旨!” …… 待众人散去,朱由榔对王坤说:“传旨,宣马吉翔觐见。” “遵旨!”王坤躬身答应一声,出去传旨去了。 刚才,朱由榔的布置很有深意。一来,丁魁楚此人虽是首辅,却是史上有名的大奸臣,历史上,永历帝西逃梧州之后,这家伙带着三百多艘船的金银秘密投降李成栋,却被李成栋肢解,死无全尸。 传说,那些金银共有金二十万两,银二百四十万两,全是他卖官鬻爵以及贪污所得。 对于这样一个人,朱由榔不得不防,况且还是自己的老窝,放一个瞿式耜在肇庆城中,就有监视之意,不过,瞿式耜的忠心不用怀疑,但能力却是不得而知,所以,他得上另一道保险。 第二,马吉翔早就在衡阳时就跟随自己父子,忠心可嘉,勤勉任事,必须让他发展情报和特务网络,充当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刚才在殿上宣布,其实就是给他一个名份,有些秘密任务,还得私下安排。 至于会不会发生明初的纪纲之祸,现在也顾不得了。风雨飘摇之际,哪还顾得那么多? 不过,朱由榔有信心能控制这股力量为自己的统治服务。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求推荐票) 清兵入关以后,制造了“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两大惨案。据后世统计,“扬州十日”光和尚收敛的尸体,就达80万具,而“嘉定三屠”中死伤的军民,达五万以上。 李成栋就是“嘉定三屠”的制造者。 李成栋本是李自成旧部高杰的属下,高杰因为与李自成的妻子邢氏偷情,投降明朝。清兵过江之后,李成栋又与邢氏勾结,杀了高杰,投降清朝。“嘉定三屠”之后,李成栋得清廷青睐,被封为江南巡抚。此次南下,铲除“隆武”政权,他又当了先锋官。 此时的李成栋,既有屡立大功的心得志满,又有屈居人下的些许怨愤和不平。 因为此次南征,主帅是佟养甲,他是副手。从级别上说,李成栋是江南巡抚身份,而佟养甲则是章京;从部队人数上说,五万军队几乎全是李成栋的手下,属于佟养甲的军队只有一千;从功劳上来说,福建每个城池几乎都是李成栋亲自打下来的。 之所以佟养甲为主帅,他为副手,就是因为佟养甲是旗人,李成栋是汉人。 所以,李成栋总有一种“为人作嫁衣”的不满情绪。 平定福建,杀了隆武帝朱聿键,李成栋挥师入粤,所到之处不费一兵一卒,只须屯兵城下,念上一通劝降书,守城的官吏都乖乖地献出城池,同时,他还令原明朝降官,写信给广州报平安。 李成栋就以这种方式,很快占据了潮州、惠州,悄悄兵临广州东大门。 …… 原惠州知府衙门正堂,成了清征南军副将李成栋的临时帅账。 李成栋身材不高,不胖不瘦,二目炯炯有神,嘴唇抿着,嘴角两侧斜竖着两道很深的纹路,跟刀削斧刻一般,显得杀气十足。头戴红起花珊瑚顶子,孔雀花翎,身穿九蟒五爪蟒袍,补服绣狮。 “各位将军,我军兵不血刃占领惠州,距广州只有不到三百里路,而绍武军和永历军正在三水激战,城内兵力十分空虚,对我军动作如此迅速根本没有料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军袭取潮州、惠州的消息不可能隐瞒太久,我意派遣小股部队,日夜兼程,隐蔽前进,在绍武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奇袭广州城,我带领大队人马随后跟进,可一战而定广东!” 李成栋站在帅案之后,双手据案,眼睛扫了一眼堂下站着的十几位将领,非常自信地说道。 “请将军下令!”众将齐齐抱拳,高声应诺。 “好,罗成耀听令!” “标下在!”一名身着游击将军服饰的矮胖墩实的军官出列,甩了甩马蹄袖,单膝跪地。 “命你带本部三百军士,立即出发。记住,换上明军衣服,青布包头,悄悄混进广州城。进城之后,先攻占皇宫,摧毁其中枢,令其运转不灵,然后再占领东门,迎接大军入城。记住,今日是十六日,务必于二十五日正午前发起攻击。” “标下遵命!”罗成耀接过大令,朝侍立于帅账之后的李承胤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很神气地退到一旁。 李承胤是李成栋的义子,跟罗成耀关系莫逆,抢占广州的首功大帅给了罗成耀,罗成耀自忖是沾了李承胤的光。 至于奇袭之策能不能成功,那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大军自入闽以来,攻城掠地,下四十余城,根本没费吹灰之力,一个兵力空虚的广州城,又是奇袭,哪能不成功? “杜永和听令!”李成栋又抽出一根大令。 “标下在!”一名三十多岁的参将出列。 “命你带本部五千兵马守卫惠州,不得有误!” “标下遵命!”杜永和不大情愿地接过大令。 攻取广州,这不仅是攻城掠地,关键还是灭国之战。绍武朝虽然刚刚建立一个月,但毕竟也算一国。 这种灭国之功,谁不想分上一杯羹? 不过,杜永和知道李成栋军法森严,容不得半点违拗,虽心有不满,也不敢违令。 “其余将军整顿本部兵马,明日辰时,大军出发。” “遵命!” …… “这劳什子戴着真不舒服!” 李成栋和李承胤回到后堂,李承胤把顶戴摘下来,轻轻掼在案几上。 “胤儿,这样的话你也敢说?!”李成栋看了看门口,见把守的都是自己的亲兵,回过身来喝斥了一句。 “义父,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李承胤浑不在乎地说道。 “小心隔墙有耳!” “是,义父,儿子知道了。” 李承胤待李成栋坐下,过去站到他背后,给他轻轻捏着肩膀。 李成栋闭上眼,享受着义子的孝心,待感觉肩上的肌肉都松驰了,才拍拍李承胤的手背,示意他停下。 李成栋从怀里掏出惠州知府的印信,仔细看了看,随手抛在一边。 李承胤知道义父有收集印信的习惯,见他对这枚印信不感兴趣,连忙说道:“义父,您已经收集了四十多枚印信,这有何用啊?” “哎,胤儿,义父是想用这些印信换一枚总督大印啊。”李成栋叹了口气,说道。 “义父,此次攻取广州的行动,您不等佟大人,而是单独行动,会不会让佟大人心生不满?”李承胤有些担忧地问道。 “哼!入闽以来,他佟养甲打过一仗吗?哪一仗不是你我父子的功劳?他一个小小章京,竟然官职在我之上,还不是沾了他是旗人的光?咱是汉人,天生不足,不过,四十多枚印信,加上灭了隆武、绍武之功,朝廷不给个爵位,也得给个两广总督之位吧?”李成栋愤愤不平地说道。 李承胤听了,这才知道义父急欲攻下广州,是存了怕佟养甲抢功的私心。 李承胤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义父,依您看,大明的气数真的尽了吗?” 李成栋知道他的心思,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小声说道:“胤儿,大明气数尽不尽的,跟咱们爷们有关系吗?你说,咱们爷们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李承胤知道义父的意思,他杀人如麻,“嘉定三屠”使他恶名远播,汉人对他恨之入骨,想不帮着大清打天下都不行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章 糊涂蛋和精明鬼 成功很难,成功之后能保持清醒头脑,看到成功背后的隐患更难。 能始终保持清醒的,自然可以称为智者,否则就是糊涂蛋。 绍武朝的君臣,无疑都是糊涂蛋。 “窝里斗”大获全胜,绍武帝及其手下文武大臣,全都飘了,跟喝了琼浆玉液一样,醺醺然而不知所以然了。 “皇上,经此一败,臣料永历帝必将西窜,以避我大军兵锋,最起码得退到梧州,甚至退到桂林都有可能。如此以来,广东全省皆在我朝掌握之中。臣以为,今次永历军全军覆没,全赖皇上洪福,可见皇上是天命所归。故,臣请郊天、祭地、幸学、阅兵,一来休养生息,二来可以鼓舞士气。”首辅大学士苏同观喜气洋洋地奏道。 “哈哈哈,此次大获全胜,全赖诸卿之功。嗯,苏爱卿所言甚是,朱由榔那小子已不足为虑,估计现在已经逃跑啦。就命陈总督屯驻三水,密切关注肇庆的动向,朱由榔那小子要跑就跑吧,毕竟是宗亲,也别逼迫太甚。就请苏爱卿偕同礼部演礼,二十五日吧,朕亲自行郊天祭地之礼,然后幸学阅兵,让广东一地休养生息,歌舞升平!”朱聿粤也是满面春风地笑道。 朱聿粤是隆武帝朱聿键的亲弟弟,都是太祖的血脉,论辈份,朱由榔是孙子辈,称他为“小子”,也是理所当然。 “臣遵旨!”苏同观躬身领旨。 苏同观不同意放任朱由榔西逃,本意是广州城内大造政治态势,稳定民心,而陈际泰则须带兵西进,趁热打铁,斩草除根。 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嘛。 不过,听皇上的意思,不愿意赶尽杀绝。仔细一想,也是,朱由榔的血统是成祖一脉,皇上则是朱元璋二十三子唐王朱桱一脉,论及血统的纯正性,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要让天下人选皇帝,肯定就是人家朱由榔的,别看人家是孙子辈的。 虽然说是天无二日,但真要杀了朱由榔,那皇上则落下一个擅杀宗亲的恶名,对于将来的帝业不利。 朱由榔必须除去,但此令不能出自皇帝之口,也不能借皇帝之手,最好是臣子悄悄去做,用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除去朱由榔才永无后患。 作为首辅,他有责任为皇上分忧。不过,事关重大,只好徐徐图之,不可莽撞,免得陷皇上于不义之中。 …… 肇庆,勤政殿。 马吉翔接旨后,匆匆赶到,见皇上端坐在御座之上,表情严肃,连忙跪倒叩首:“微臣见驾,吾皇万岁。” 朱由榔眼望着跪倒在地的马吉翔,心中很有些不自然。他是来自于后世的灵魂,对于跪拜礼很不适应,更习惯于握手礼。人们虽也有贵贱之分,但最起码在表面的礼节上,体现了人人平等。在他的印象里,跪拜礼那是相当重的礼,除了在丧事上,孝子贤孙才给人下跪之外,基本没有了这种尊卑分明的礼节。平常要是有人下跪,那肯定是他受到极大的压力。 而现在,这种礼节成了臣子见驾最常用的礼节。 不得不说,古人非常聪明,用这么一个礼节就一下子拉开了君臣之间的距离,体现出君臣之间巨大的地位差距。 从现在他的本心里讲,看到臣子跪伏于地,一种巨大的优越感不自觉地就升上心头,就好像他高人一等一样。 后世常说,一个人的气场如何如何强大,其实那种气场就是一个人自信的表现,是一种优越感所造成的威压。那种威压感,只有上位者长期颐指气使才能养成。 而现在,一个跪拜礼,就已经让朱由榔感觉有了气场。 “马爱卿,你是从衡阳开始就追随先王的老臣,忠心耿耿,朕是深知的。现在,朕要带兵去广州,你要给朕看好家。”朱由榔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说道。 语气缓慢,显得郑重,感觉也很有逼格。 “啊?皇上,您要御驾亲征,皇上,不可……。”马吉翔抬起头,眼里有神色非常惊讶。 怎么了这是?平常看着非常软弱的皇帝,竟然想要深入虎穴?这还是原来那个皇帝吗? 待看到朱由榔眼睛发亮,闪耀着自信的光芒,马吉翔心道:“哦,明白了,这才是真的皇帝,原来的软弱,那是他在韬光养晦?皇上真是深不可测啊。” “不用多说了,朕意已决。”朱由榔打断了他:“时间紧迫,朕还要亲自去挑选勇士,明天就出发,所以,只能长话短说。” “请皇上吩咐。”马吉翔道。 “朕刚才已经发了明旨,让你的锦衣卫在城中盘查奸细,派出细作刺探军情。你要记住三条:一是城中盘查行动要有明有暗,多派便衣,在酒肆茶馆等人员密集之处广布眼线,派专人对搜集来的情报进行筛选,每天报朕知道。嗯,就交与王坤吧,重大事项必须亲自报告给朕。” “第二条,刺探军情的人员,必须由你亲自挑选,联络方式最好是单线联系,这样就避免了一人出事,全部被端。现在没有时间,你先琢磨个章程,朕打下广州之后,交朕定夺。等有时间吧,朕会教你们一套保密性很强的情报书写方法。” “第三条,不可擅自行动,尤其不能无端入人以罪,以免伤及无辜。” “另外,朕不在肇庆期间,所有情报秘密交与瞿爱卿处理,不能让别人知道。听明白了吗?” 听了朱由榔的话,马吉翔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感动。皇上这是要大大提高锦衣卫的地位啊,难道是要恢复成祖时纪纲的荣光?听皇上的语气,他真正信任之人,朝中瞿式耜,内监王坤,再一个就是自己了,包括首辅、吕、李两位大学士,莫非也在监视之中? “皇上,臣听明白了,请皇上放心,臣一定把皇上交待的事办得明明白白的。”马吉翔回道。 “嗯,说说看,怎么个明明白白法?”朱由榔轻轻问了一句。 “臣只忠于皇上一人,所有人都会在臣监视之下。”马吉翔道。 “嗯,跪安吧。” 朱由榔心说,不错,不算太笨。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章 皇上在提防谁? 时间紧迫,朱由榔来不及辨别忠奸,只能依靠历史的记载和评价,来简单地划分个好人坏人,暂时先用着,至于何人忠,何人奸,何人可大用,何人是庸才,只能等此战过后再慢慢细辨。 …… 不光是马吉翔,就连丁魁楚、瞿式耜、吕大器、李永茂、陈邦彦都认为今天的皇上不同以往,他们也都把皇上的变化归结为韬光养晦。 不想当“御驾亲逃”的窝囊皇帝,可算有志;敢于深入虎穴,可算有勇;能料到清兵会轻兵奇袭广州,定下趁乱夺城之策,可算有智——且不论这个判断是否正确,能拨开云雾,见到别人见不到之处,这本身就是智的表现。 这样一位皇帝,怎么能跟以往那个窝窝囊囊、浑浑噩噩的皇帝相提并论? 那么之前的他,肯定是韬光养晦。 只不过,他韬光养晦是为了提防谁呢? 这帮大臣哪里想得到,他们所拥立的皇帝已经被人夺了舍,成了不是别人的别人。 …… 丁魁楚在值房处理公务,一直心神不宁,思来想去,皇帝提防的就是自己。 担任首辅一个多月以来,光卖官鬻爵他就得了脏银五十多万两,不用说,这一切都已经落入到了皇帝的眼中,从今天他看自己的眼神中,丁魁楚已经读到了不信任。 事实上,丁魁楚拥立朱由榔,确实存了很大的私心。他根本不看好朱氏的未来,朱聿粤如此,朱由榔也如此,万里江山都丢了,大清能容你偏安一隅? 他真正的打算是想在将来有一天,把朱由榔的江山卖个好价钱,而买主他早就想好了,就是大清朝的皇帝。 文人重名,他也不例外,只不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在将来的青史上,弄不好,他还成了一个阵前反正的有识之士呢。洪承畴、吴三桂等那么大的名声都降清了,他一个名不出两广的文官,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存了此心之后,丁魁楚开始大肆敛财,所有官帽都明码标价——想当官可以,拿钱来! 他的举动之所以肆无忌惮,主要还是欺皇上窝囊。 但今天的皇上,让他大吃一惊!这么精明的人,哪里是那么好哄弄的?莫非过去的他一直在装? 他今天判断说,清军已经到了惠州,不知道他的判断依据是什么?莫非他还有另外的情报来源? 如果这次皇上大获全胜,弄不好,占领广州之时,就是我丁某授首之日啊。 …… 越思越想丁魁楚越是不安,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坐以待毙,应该有所行动。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赌,赌皇上此次判断失误,不能成功,那么他一定还要依仗自己,即使明知道自己的贪腐行动,也不会或者说不敢对付自己,因为桂林的杨国威将军那可是自己的铁杆,这回要是失败了,皇上如能活命,肯定会逃到广西去,倒时不依仗自己,还能依仗瞿式耜这样的书呆子? 第二条路是博一把。立即派心腹去往惠州,如果惠州确实已经被清军所占,说明皇上已经料敌机先,他成功的概率就非常大了。那么,必须立即投降,把皇上的行动打算告诉清军,引清军迅速攻占广州,继而西进肇庆,博一个助清军一战灭两国的功劳,清朝皇帝应该能赏自己一个红顶子。 如果惠州还在绍武军手中,那么皇上此去必败,自己就可以安坐肇庆,继续当首辅大人了,继续把永历朝养肥,等到合适时机,再投降清朝,同样可以达到赏官进爵的效果。 思谋已定,借口头疼,丁魁楚回到府里,在书房里转了半个时辰的圈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拿起一枝湖笔,写下一封言词恳切的书信:“佟、李二帅勋鉴: 敬呈者 某久慕天朝,早有归心。兹绍武、永历内斗方剧,正贵军千里跃进之良机,某愿以为二位将军驱使,但有所命,可尽嘱来人,某概不敢辞。 书不尽意,伫候明教。 知名不具。 顺治三年十二月十六日” 写完信,丁魁楚吹了吹,待墨迹干透,装进信封封好,然后吩咐门口侍奉的下人:“把丁圩叫来。” “是,老爷。” 下人答应一声去了。 丁圩是他心腹家人,也是他的堂侄,自跟随他以来,一直是忠心耿耿,这种卖国求荣的事,非他亲去不可。 “老爷,您唤我?”不一时,丁圩到来。 “丁圩,这些年老爷待你如何?”丁魁楚盯着他问道。 “老爷,您待小人恩重如山。”丁圩连忙答道。 “嗯。有一件机密大事需要你亲自去办,这件事办好了,老爷保你一世荣华,办不好,则有生命危险,不知道你可愿意去?” “老爷,请吩咐吧,小人万死不辞!”丁圩没有丝毫犹豫地表了决心。 “好,老爷没看错了。”丁魁楚笑了,然后把丁圩叫到跟前,把事情详细地交待了一番。 “听明白了?” “老爷,小人明白了。” “知道怎么做了?” “老爷,信在人在,信失人死。” “那好,你放心前去。事若不成,你的父母妻儿,老爷替你养了。” “谢老爷!” 丁圩连忙跪下磕头,非常感激地说道。 说完站起身来,当着丁魁楚的面,把衣服夹层撕开,把书信放进去,然后把夹层缝好。 丁魁楚仔细地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破绽,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丁圩走了。 …… 仓促上岗的皇帝朱由榔对自己的军队战斗力一点都不了解,不过,他知道北人强悍善战,南人多柔弱善财,而且北方一直在打仗,南方却是升平日久,士卒在和平中养成的那种迟钝和懒散,战斗意志已经消磨得很弱了。面对清军这种骄兵悍将,百战之师,别说打仗的经验和技能,就战斗意志这一条,朱由榔觉得南人根本不能跟北人相提并论。 没有坚定战斗意志的部队,绝对不是能打硬仗的部队。 李成栋带的清军,不是旗人,全是汉人,尽管如此,那也不是柔弱的明军可比的。 如何激发士卒的战斗意志,在面对清军的冲击时敢于一战,是朱由榔亟需解决的当务之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章 三个疑问 朱由榔已经料到丁魁楚会叛变投敌,却没想到丁魁楚的动作如此迅速。 马吉翔的情报网络还没有撒开,丁圩就化装成商人,秘密出城而去。 从肇庆到惠州,必经广州城,而到广州城,有两条路,一条经三水,一条经南海。而这两地,三水有陈际泰的大军驻扎,南海则是刚刚结束的两朝大战的主战场。 丁圩出城以后,没做任何犹豫,直奔南海方向而去。原因很简单,三水位于肇庆至广州的要冲之地,必然是重兵把守,盘查必严。而大胜之后,南海的水军应该会迅速调到三水,盘查相应地也必然松懈。 丁圩的判断是非常正确的,经南海入惠州的选择让他得以很轻松地混过了绍武朝的盘查——当然,这是后话。 …… “启禀皇上,陈大人以及焦琏、白贵、白兴三位将军请旨求见!”王坤进来禀道。 “宣!”朱由榔口里吐出一个字,简洁有力,很严肃,但感觉很爽。 “宣陈邦彦、焦琏、白贵、白兴进殿!”王坤转身出去,站在殿门口传旨。 “臣陈邦彦、焦琏、白贵、白兴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坤话音一落,殿门口进来四个人,依次报名,跪伏在地,磕头行礼。 朱由榔端坐于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四人演礼。 四人磕了三个头,算是行礼毕,等待皇上叫起。 朱由榔没有立即叫起,而是沉默地看着焦琏、白贵、白兴。 前世的他是一个话痨,还是一个特别心软的人,对人特别友善,但现在,他必须尽快进入角色。皇帝嘛,必要的威严还是要的。 而沉默便是他祭出的第一个杀器。 这种鸦雀无声的沉默,往往会给人造成无形的威压,有时候比大声训斥的效果还好。尤其是跪着的人,眼不能乱看,头不能乱动,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周遭的情况,往往会胡思乱想,往往越想越害怕。 果然,朱由榔这招挺灵。他既不叫起,也不说话,令跪着四个人感到很有压力。 尤其是陈邦彦,感觉很奇怪。 往日见皇上,皇上都是春风满面,和昫有加,经常吩咐免跪,即使臣子坚持下跪行礼,他也赶快叫起。 久而久之,瞿式耜、吕大器、李永茂这三位大学士,只是象征性地一跪,只要皇上稍一阻拦,便立即起身。这三位还算好的,像丁魁楚,自恃首辅身份,朝中势力又大,基本就是草草一揖,跟士子文人平辈相见之礼一般无二。 对于皇上的这种好像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表现,陈邦彦心里曾经不止一次表示有些过了,这还行?君没有君样,臣没有臣样,久而久之,朝纲必乱。 “皇上这是要改一改了?”陈邦彦隐隐猜到了朱由榔的心思。 沉默了约有半分钟,朱由榔见焦琏、白贵、白兴三人鬓角已经见汗,心道:“行了,装会儿逼就行,可别装过了,毕竟这四个人现在自己得依仗他们。” “诸位爱卿,平身。”朱由榔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四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低眉顺眼地分列两侧,陈邦彦一人居东,焦琏和二白则站到西侧。 朱由榔打量了焦琏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只见焦琏三十多岁,身材不高不低,白净面皮,细腰乍背,双臂较常人要长一些,一看就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再看二白,朱由榔差点乐出来。 白贵长得身材高大,皮肤倒是挺白,有点儒雅之相,不过就是脸有点长,跟马脸差不多。 白兴是白贵的亲弟弟,长相和气质却正好跟白贵相反,白兴个子不高却很敦实,方面大耳,皮肤黝黑,透着一点点凶悍。 “这尼玛是亲兄弟吗?也不知道他们父母怎么生的这俩货,跟黑白无常似的。”朱由榔心里暗乐。 “陈爱卿,朕命你挑选军士,办得怎么样了?”朱由榔问道。 “启禀皇上,军士已经挑选好了。”陈邦彦答道。 “哦?这么快?走,陪朕去看一看这些勇士。”朱由榔站起身来。 “皇上,臣等愚昧,有一事不明,想请皇上解惑。”陈邦彦没动地方,一拱手说道。 “哦?”朱由榔看了看陈邦彦,再看一看焦琏他们,坐回椅子:“说吧。” “皇上,臣跟焦将军计议许久,总是觉得皇上深入虎穴太过冒险。臣等有三个疑问:第一,皇上言之凿凿,说清军已到惠州,而且一定在二十五日假扮明军偷袭广州。我们所有行动都是基于这一判断之上,如果消息稍有不准,则必会前功尽弃;第二,陈际泰、林察五万大军屯于三水,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进攻肇庆,此乃一大隐患;第三,假设一切如皇上所料,我们顺利消灭了进入广州城里的清军,那绍武君臣呢?他们能容得下皇上?莫非皇上以为,您亲冒矢石,救了他们,他们就一定会臣服于皇上?如果他们不臣服于皇上,届时东有清军,西有陈际泰,内有绍武禁军,处境岂不是更危险?”陈邦彦掰着手指头,把心中的三个疑问冲了出来,焦琏和白贵在一旁连连点头,白兴则一脸茫然地看看朱由榔,再看看陈邦彦,好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好,卿等能想到这三条,足见心思细密。朕可以回答你,第一,清军一定会在二十五日偷袭广州城;第二,陈际泰、林察虽然大败林佳鼎,主要是林佳鼎太重乡情,没有识破林察的诈降计。以朕看来,这两人都非心智深沉,目光远大的帅才。他们一定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根本不会西出三水一步;第三条陈爱卿所虑极是,如果把握不好,绝对会使我军陷入四面受敌的境地。不过,清兵的战斗力非常强,朕料他们一定会很快击溃绍武军的抵抗意志,消灭大部分守军。如果我们要在四面包围之中实现反盘,出手的时机非常重要,早不得,也晚不得。”朱由榔答道。 “皇上,您为何如此确定清军和陈际泰的行动?莫非另有情报渠道?”陈邦彦问道。 “陈爱卿,岂不闻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朱由榔不悦地看了陈邦彦一眼,牛逼哄哄地拽开了文。 “臣失言了,请皇上治罪。”陈邦彦闻言大惊,连忙请罪。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章 有碍干和 朱由榔那段话的意思很明白:“这事保密,你陈邦彦压根就不该问。” 既掩盖了自己的先知先觉,又显得莫测高深,不得不说,朱由榔这一手玩得非常高明。 “还有疑问吗?”朱由榔问道。 “没有了。”陈邦彦答道。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疑问,就是出手的时机如何掌握?朱聿粤怎么办?但他迟疑了一下,没有问出口。显然,最佳的出手时机是清兵摧毁绍武朝权力中枢之后,而大队清兵未进城之前。看皇上的意思,已经胸有成竹,自不必问。至于朱聿粤,这事问不问都一样,皇上绝对不能说出别的话来,天无二日,说不得,到时需要自己这个忠臣挺身而出了。至于把清军挡在城外之后,安抚广州城内百姓,引绍武朝文武为已所用,这也是一篇大文章,必须自己帮着谋划。 “焦爱卿,朕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咱们的兵能战否?”朱由榔转过头问焦琏。 焦琏的官位是都督同知,在永历朝的武将之中只逊于杨国威,白氏兄弟官拜参将,与刘起蛟都是焦琏的得力手下。 “回皇上话,我朝兵将大都没有上过战场,有的根本没见过血。所以,对上鞑子的话,情况不容乐观。”焦琏一脸忧虑地回道。 听了焦琏的话,朱由榔不由地心往下沉:“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这样的军队不用说跟豆腐渣一样,一碰就散。自己要征服天下,必须得有一支善打硬仗的军队,这是重中这重的事。不过,要亲自训练军队,必须得等此战过后。那现在怎么办?” 朱由榔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踱步边焦急地想着主意:“有没有办法让这些兵先见见血?没见过血的军人,往往在第一次杀人时,会有心理障碍,而一旦亲手杀过人,就会突破这种障碍,再下手时,手就不会抖,脚就不会软,虽然跟身经百战的清兵没法比,但勉强也能用了。” “陈爱卿,不知道监狱有没有死刑犯?”朱由榔慢慢有了一个损主意。 “回皇上,别的死刑犯臣不知道,但有五百多靖江王叛逆现在军营看管,是臣与焦将军亲自从广西押解而来的。”陈邦彦躬身答道。 靖江王是朱亨嘉,于封地桂林自立为帝,由于其采用洪武纪年,否认了除太祖之外所有的皇帝,因而被隆武帝视为叛逆,于去年被瞿式耜、杨国威、焦琏所灭。 “哦。”朱由榔慢慢坐回椅子,轻轻说了句:“该让军士们见见血了。” 说完,端起茶轻啜了一口。 一听这话,陈邦彦心道:“皇上这心可真够狠的!看来,他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啊。” 想归想,但还是心领神会地回了一句:“是,皇上,臣也觉得该让士兵们见见血了。” “嗯,明天一早出发。调600人吧,由焦爱卿和白贵分别带领,化整为零,想办法分批进入广州城。陈爱卿与白兴随朕一同出发,陈爱卿抓总,白兴负责朕的安全。分头准备去吧。” “臣遵旨!” 四人躬身施礼,退出殿去。 “皇上,奴婢也随你一起去吧?”见众人都走了,王坤连忙躬身问道。 “滚你的蛋吧!你那破公鸭嗓子一说话,还不立刻露馅?朕不是自投罗网吗?还用敌兵来抓?”朱由榔骂了一句。 “可是,奴婢不去,谁来伺候皇上起居?”王坤被骂,却不以为意,依然在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朕知道你的忠心。不过,这次你不能跟着去,你帮朕管好宫里的事,特别注意不能让太后和皇后知道朕的真实去向,就说朕去访求贤士了。”朱由榔吩咐道。 他不打算告诉太后和皇后,免得那两个跟自己最近的女人牵挂。 虽然自己刚来到这个世上,跟这两人还没有什么亲情,但原主的记忆里,太后慈祥,对他非常疼爱,皇后贤惠,又对他非常依恋。 “奴婢遵旨!”王坤答应一声。 “林洪!”朱由榔又对着身后喊了一声。 “卑职在!” 随着一声应答,朱由榔身后倏忽转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全身被黑衣包裹在内,只留脸部在外,身材高大,但行动迅捷,悄无声息,跟影子一般。 这个人就是“影子护卫”首领林洪。 有明一代,拱卫皇帝安全的是锦衣卫,不过,锦衣卫是负责明面上的护卫,暗里还有内班侍卫。 内班侍卫一般都是武功高强者,世称“影子护卫”。之所以称他们为“影子”护卫,是因为明面上根本看不到他们,而他们却在暗处时时刻刻保护着皇帝安全。 他们不归锦衣卫调度,直接归皇帝指挥。 “林洪,明日你挑选几个得力的手下,暗中保护朕。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露出行藏。”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 “退下吧。” …… 下晌,吕大器请旨求见,见到朱由榔后,面色焦急:“皇上,不好了,囚禁在焦琏军中的五百多叛逆军兵哗变!”吕大器身为兵部侍郎,军队的事自然由他陈奏。 “哦?现在怎么样了?”朱由榔故作惊讶状,连忙问道。 “已经被焦将军、两位白将军带兵平息下去了。” “噢,那就好。” “可是,皇上,三位将军杀戮太重,有碍干和,五百多人全杀了不说,大部分都身首异处,有的尸体被刀砍枪扎,都烂成一团碎肉了!臣要参他们一本。”吕大器虽身为兵部主官,但毕竟是文人出身,嘴里叙说着血腥场面,心里仍是大为气愤。 “奶奶个腚锤子的,文人就是文人,心肠太软。我不知道杀戮太重有碍干和?不过,为了让军士们见见血,哪能再讲妇人之仁?”朱由榔心道。 “唉,吕爱卿,叛逆哗变在先,三位将军杀戮在后,虽然有些过,但事出有因,而且哗变旋起旋平,没有给肇庆城造成混乱,功大于过,就不要追究了。”朱由榔是始作俑者,自然要为具体执行者说好话。 皇上给杀降事件定了调子,吕大器就不说话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章 很有心眼的莽撞汉 战争就是犯罪。 为了消灭战争,必须发动战争。 杀人就是不仁。 但为了不再杀人,就必须杀人。 这就是朱由榔的理论。 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尊重。放在后世,就算发动战争,也不能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和战俘下手,这就是后世一直强调的人权。 五百人的生命不是小数目,要是放在后世,朱由榔肯定会被冠以反人类罪,哪怕他是一国之君,也会遭到全世界的讨伐。 朱由榔不是嗜杀之人,内心对每个生命也是非常尊重的,要不他也不可能去学医。但是现在,他的处境非常危险,如果不冒险求存,他必将会死无葬身之地,生命也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收割。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仍然不肯妄杀一人,那就太迂腐了。 这五百战俘是从逆,根本没有死罪,现在首逆伏法,他们没有了效忠对象,反抗的心估计已经很淡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教化得好,是一定会成为良民,或者会成为永历明军的一员,无端被人冠以“哗变”之名全部惨死,朱由榔内心还是有些愧疚的。 “五百战俘兄弟,你们一路走好,你们的死为我中兴大明做出了贡献,可谓死得光荣,死得伟大。相信你们在九泉之下,必不会埋怨于我。”朱由榔假仁假意地默祷一番,心理总算安宁了少许。 ……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七日,朱由榔经过仓促的准备,终于出发了。 他们一行七人,朱由榔、陈邦彦、白兴、四名军士。 朱由榔作富家公子打扮,月白细绸直身,发髻用一根玉簪绾起,手拿一把折扇。这身打扮简约而不简单,加上面如敷粉,目若朗星,身材挺拔,气度雍容,端的是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模样。 陈邦彦则是头带四方平定巾,身穿青布程子衣,一看就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白兴和四名军士,则扮成下人,分赶两辆马车,一辆车是轿厢车,供朱由榔乘坐,一辆车则拉了满满当当一车药材。 朱由榔的现在的名字叫黄致中,“黄”同“皇”,致中则是他前世的名字,其身份是广西梧州黄姓富绅之子。陈邦彦字令斌,号岩野,所以根据岩野的谐音,取名袁野,假扮朱由榔的幕僚。 一行人出了肇庆城,跟丁圩的选择一样,直奔东南方向的南海而去。 按陈邦彦的计划,马车的速度一天走七八十里路没有问题,要是皇上身体受得了,一天一百里路也不在话下。这样,最多三天就可到达广州,也就是说,肯定会在十九日晚间抵达广州。而皇上预计的清军秘袭时间是二十五日,有五天的时间差,完全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 陈邦彦跟朱由榔坐在第一辆车里,想到此行的凶险,不禁忧心忡忡,他担心的是皇上的安全,如今放眼全国,也只有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皇室后裔了,只要他在,永历朝就在,永历朝在,反清复明就有希望。哪怕清军现在凶焰炽天,只要保存这杆大旗,天下百姓就有盼头,就有投奔的对象。 “如果皇上出了问题,我陈邦彦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陈邦彦闷闷地想到。 与他的愁闷不同的是,朱由榔跟赶车的白兴却是非常乐观,一路上有说有笑,浑不把前路的危险当回事。 “小白,听说昨天你们军营发生了降兵哗变?”朱由榔问道。 白兴坐在车夫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鞭,不时发出“驾”、“吁”等口令,吆喝着拉车的白马。此时听皇上问话,连忙扭头看了朱由榔一眼,答道:“回黄爷的话,是发生了哗变。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对那些降兵说,绍武的兵马上就打过来了,永历的兵要退往梧州,在撤退之前,要先杀了你们这些降兵,这么等死,还不如拼着冲出去呢,最起码还有活命的机会。那些降兵一听,立马就急了,四下一鼓噪,冲出营房,抢了看守的刀枪就往外冲。结果,嘿嘿,被咱们大军包围,跟剁肉馅似的,一个都没跑掉。哎,黄爷,您是不知道,没杀这些人之前,咱们那些新兵蛋子一个个跟娘们似的,等杀了这些人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都他妈疯了,一个个眼珠子发红,跟他妈狼似的,我看着都害怕。我哥说了,这法子太好了,让这些兵心硬了,再上战场,最起码不是软脚蟹了。”白兴兴奋地说道。 “这小子看着笨头笨脑的,怎么特么也是个话痨?!不但话多,还带脏字,你是跟谁说话呢?额是皇帝知道不?”朱由榔心里想道。 “白兴,你住嘴!跟黄爷说话也这么口无遮拦?”陈邦彦心情正不好,听白兴说话一点也不讲究,连忙板着脸训道。 白兴嘿嘿一笑,抓了抓后脑勺:“黄爷,对不住,小的就是个粗坯。我爹我娘也是不靠谱,你看生的我兄弟俩,我哥又高又白,还聪明,还识文断字的,我呢,又矮又黑,还不爱识字。我哥说了我好多回了,说为将者必须得识字,要不看个地图啊,学个兵法啊,看个公文啊,怎么能看得懂?理是这么个理,可我看不进去啊。所以,像我哥那样当个儒将的想法咱是不成了,只能打打杀杀,当个厮杀汉。黄爷,您可别怪小的啊。” “行了!白兴,你还没完了是吧?”白兴一席话说完,陈邦彦脸都绿了,你跟皇上带脏话本就不该,怎么还埋怨上父母了? “哈哈哈……。”朱由榔哈哈大笑:“无妨,老袁,白兴天真烂漫,所以口无遮拦。难道你要求他一个厮杀汉跟你们读书人一样咬文嚼字?累不累啊?” “是,黄爷教训得是。诚如黄爷所说,白兴确实天真烂漫,黄爷不怪他出言无状,真是胸怀如海,袁某佩服之至!”陈邦彦连忙溜须拍马。 “天真?我真是呵呵了。白兴小子看似无心地一通乱说,若论小心眼,不见得比你陈大人少!”朱由榔心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一章 九江历险(一)(为签约成功加更) 朱由榔前世是山东人,家乡在平原地带,一马平川,很少见到青山绿水,所以对于南方的山水一直非常羡慕,觉得那就是一幅幅美丽动人的山水画,有些文气的他,总幻想有一日能在南方的山山水水中适意地生活,做一个悠闲的画中人。 如今再世为人,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有白兴这个活宝陪着,不时地跟他说个笑话,然后欣赏着赞叹着大自然对于广东这个南方省份的慷慨,朱由榔竟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危险行程。 陈邦彦见皇上一点也没有紧张担心的样子,心里非常佩服:“每临大事有静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皇上真是做大事的人啊。” …… 一行七人演得很像,一连过了好几个绍武朝关卡,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陈邦彦有心探问绍武朝的情势,每当遇上盘查的绍武兵,他都会拿出一两块散碎银子,递上去,再攀谈两句。绍武兵看在银子的份上,倒是有问必答,让陈邦彦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别的无所谓,反正绍武朝没有对肇庆用兵的打算,这一点经过反复验证,算是确然无疑了。 这让他大大地放下一块心病,同时,对朱由榔更加佩服了:“皇上智大如海,真神算也!” …… 行进的速度很快,十八日巳时,一行人来到南海县境内。陈邦彦估摸着,再走一天,到明天申时前后,大概就能赶到广州城。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南海县九江镇是一个大镇,因为抵御海盗,在镇的四周修了城墙。 镇西门,有十多个绍武兵正在盘查过往行人。在朱由榔他们前边,卖鱼的,卖菜的,卖荔枝、香蕉的,排成一大溜,等待着军士的盘查。 守门的军士盘查并不严,很快就把这些乡民放行了。 等查到朱由榔他们这两辆车时,陈邦彦照例按照编好的一套说辞应付,并悄悄塞了一小块银子给盘查的士兵。 “后边那辆车也是你们的?”盘查的士兵不动声色地把银子塞进腰里,似乎很满意陈邦彦的懂事,下巴一抬,指了指后边那辆车问道。 “是我们的。” “拉的什么?” “药材。” “药材?我看看。” 说完,士兵走到后边车前,掀开帷布一角看了看,然后一挥手:“走吧。” 陈邦彦松了口气,连声道谢,指挥着车辆就要进城。 “慢着!” 马车刚一启动,城门处一骑黑马飞驰而出,停在两辆马车前,一挥马鞭,令白兴停下马车。 马上之人身穿守备服饰,小眼睛,鹰勾鼻,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 “林大人!”盘查士兵见了来人,连忙点头哈腰打招呼。 “后边那辆车装的什么货物?”姓林的没理士兵,先打量了朱由榔他们几眼,然后问陈邦彦。 “回大人话,是药材。”陈邦彦答道。 “药材?”姓林的一听这话,从马上下来,把马交给一名士兵牵着,走到朱由榔跟前问道:“不用说,你是这车药材的主人?” “是。”朱由榔胸脯一挺,坦然地看着姓林的武官,不卑不亢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你是哪里人?”姓林的没想到朱由榔的气势如此之足,不由得一愣,心说:“这人谁呀?气势这么足?好好盘盘他的底。” “梧州人。” “姓什么叫什么?” “姓黄名致中。” “姓黄?”林姓武官眼珠子转了几转,梧州他很熟,几家高姓大族,没听说有姓黄的。 林姓武官名叫林觉,是绍武朝水军统领林察的堂弟。他和林察一样,都是海盗出身,经常上岸劫掠,周边这些大城的富绅他都很熟悉。 “胡说!来人,这些人是肇庆来的奸细,把他们看起来,车辆扣下!”林觉一听不是高姓大族,登时有了底细,大声吆喝着士兵上前,亮出明晃晃的腰刀,把朱由榔他们连人带车围了起来。 啊?暴露了? 一听这话,朱由榔大惊,陈邦彦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骂那隔壁的!” 白兴身负保护皇帝的使命,见被林觉喝破身份,也不做其它考虑,眼珠子一瞪,骂了一句,腾身上前,护在朱由榔身前,手中鞭子一挥,就要抽向林觉。 “先别动!”朱由榔连忙扯了这个冒失鬼一把,白兴很听话地停了下来。 变故一起,朱由榔的大脑飞速地转动:“按说不应该呀,哪里出了破绽?这姓林的问了两句话,就认定我们是奸细?不可能,肯定是另有所图。莫非是看上了那车药材?不好明抢,就想给我们按个罪名?” 朱由榔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异味,心里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这特么都是老掉牙的套路了,给爷玩这个?” “这位林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脸上刻字了?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我们是肇庆的奸细?”朱由榔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问了一句。 “不服是吧?好,那我就说破你们。”林觉小眼一眯,说道:“梧州我很熟,没有姓黄的富商,显然你们是假冒。这是一;你们的口音都是北方人,没有一个是广西口音,这是二。有这两个疑点,你们的身份不就戳破了吗?” “哈哈哈……,林大人,您非常聪明,可惜你错了。”朱由榔哈哈大笑。 借着笑的功夫,快速思考对策,这一招学的是韦小宝:“好险,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只要没有实锤就好办。” 笑了几声,迅速想好了说辞:“林大人,你这是想给我们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啊。” “怎么?我说错了吗?” “当然。林大人,我确实不是梧州土生土长的,而是生在湖南。家父曾在朝中为官,现已致仕。因为清兵势大,家父虽心向故主,但感觉独臂难支,又不愿以身事贼,故而回故乡梧州居住。所以,你说我家不是高姓大族,说我口音不对,这都对,但仅凭这两点就入人以罪,林大人,莽撞了吧?” “这个……。”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二章 九江历险(二) “林大人,我父子回归故里,一来为避战祸,二来也是想为反清复明大业尽一点力量。黄某听说绍武帝与永历帝二帝不能并立,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而且绍武帝大胜。这才来到广州,想看看绍武气象,能否有可效力之处?不想还未进广州,就被林大人冠以肇庆奸细之名,由此可见,绍武一朝心胸狭窄,没有礼贤下士之风。如此,请林大人将我等抓起来吧,也好让天下人看看,绍武一朝是如何对待天下之士的。” 朱由榔见林觉支支吾吾,哪容他有思索的余地,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反将一军。 “这,这,黄先生,林某确实莽撞了,得罪得罪!” 林觉见朱由榔气度雍容,始终不慌不忙,即使面对明晃晃的钢刀,也没有丝毫惊惧之色,心里早就信了几分,又被他犀利的言词所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面前此人有才有识,不是寻常之人,心里又多了几分佩服之意。又想到哥哥久有招揽贤士之心,所以连忙拱手赔罪。 陈邦彦、白兴在一旁也是大为佩服,看人家皇上,多镇静啊,三言两语就化险为夷,不服不行啊。 “呵呵,好说好说,林将军,如黄某所料不差,你是不是看上了那车药材?”朱由榔连忙回礼,笑呵呵地问道。 “黄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林某这点小把戏真是瞒不过先生。”林觉不好意思地答道。 “林将军,这很好理解。大战刚过,即使贵军大获全胜,也必定伤兵满营,缺医少药在所难免。按说呢,这车药不值什么,黄某双手奉送将军也是应该。不过,这车药材多是妇科用药,跟跌打损伤没有多大关系。这样吧,黄某将几味将军用得着的药材拣出来,送与将军,其它的,就让黄某带走,如何?”朱由榔道。 倒不是朱由榔不舍得一车药材,关键是车厢底还有白兴他们的兵器,如果整车被拉走,可就彻底露馅了。 “黄先生,不是林某贪心,实在是因为伤兵太多,南海城里药材全用完了。林某负责收拢救治伤兵,职责在身,只好厚颜了。既蒙黄先生惠赐,林某承情了。”林觉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拱了拱手。 “理解理解,林将军不必客气。”朱由榔拱了拱手,指挥着白兴,把车上的三七,川穹,乳香等几味药材挑出来,弄了好几个大包,送给林觉。 “林将军,请恕黄某直言。愚以为,将军首要之责不是救治伤兵,而是救全城百姓之性命。”朱由榔又道。 “哦?黄先生,此言何意?”林觉连忙问道。 “林将军,黄某一进九江,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腐臭之味。如黄某所料不差,定是贵军将战死的永历兵将的尸首扔在了乱葬岗,暴尸野外,没有进行掩埋,是不是?” “正是如此。黄先生,这有何碍?” “尸体不入土,不到一天时间就会产生尸毒。这种尸毒无形有味,散于空中四处传播,闻者轻则呕吐,重则四肢无力。在炎热的天气下,尸毒发作传播更甚。如不及时掩埋,黄某估计,不超过两天,九江就会时疫流行,大量百姓将会死于这种尸毒传播。” “啊?怪不得家母这几天一直干呕不止,而且神思昏昏,原来是尸毒在作怪啊。黄先生,林某当如何做,请先生教我。” “不必惊慌。林将军可以让士兵用布巾捂住口鼻,立即将尸体深埋,切断尸毒传播之源。另外,晓谕百姓,家中多熬些醋,自可杀死散发在空中的尸毒。” “那家母的病,黄先生可有良方医治?” “无妨,黄某开一方子,只要林将军按黄某说的做了,再服上几剂汤药,令堂的病自然就会痊愈。” 朱由榔说完,令陈邦彦取出纸笔,就在车上写下一方,递给林觉。 “多谢黄先生,林某先去了。”林觉拱手道谢,打马回城了。 望着朱由榔的侧影,陈邦彦那个佩服啊,心道:“皇上不但三言两语化解了危难,而且还编了一套说辞,让东征死难的将士入土为安。有德有能,真明君也。” 这话要让朱由榔听道,肯定得乐坏了,他确实是为百姓的身体健康着想,哪里去想什么东征将士入土为安的事了?这特么太扯了吧?即使达到了那样的效果,也是无心之功。 白兴没想那么多,反正危险解除,他的心算放下了。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挥手令手下把剩下的药材归置好,请朱由榔和陈邦彦上车。 “先生,请留步。” 朱由榔刚要上车,就见旁边有个老者过来拱手施礼。 “老丈,是喊我吗?”朱由榔连忙停下脚步,见那人五十多岁,一副下人打扮。 “是,先生。请不要如此称呼,小老儿是陈府下人,名叫陈忠,先生直呼名字就行。”老者恭谨地答道。 “陈府?哪个陈府?”陈邦彦警觉地问了一句,一想到九江这个地名,他家老爷又姓陈,心道:“莫非是他?” “家主曾官拜崇祯、弘光礼部右侍郎,名讳小老儿不敢明言。”陈忠答道。 “陈子壮?”陈忠说完,朱由榔立即想起南明史上有名的忠臣陈子壮。 陈子壮,号集生,南海县九江人,崇祯和弘光两朝的礼部右侍郎,清灭弘光后,回家乡居住。后在家乡组织反清复明,后被佟养甲擒获,拒不降,被施以锯刑。 莫非这老家伙的主子是陈子壮?他不是被朱聿粤任命为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了吗?这老家伙叫住我是什么意思? “你家老爷是集生公?”朱由榔正在狐疑,就见陈邦彦脸色变了变,问陈忠道。 “正是家主。”陈忠答道。 “哦,不知陈管家叫住我有何吩咐?”朱由榔问道。 “实不相瞒,我家小主子患了麻疹,请了很多郎中都不见好,如今更是高烧不退,昏厥不醒。小老儿这是奉赵姨娘所命,去访请名医,不想遇到先生。刚才先生跟林大人谈话时,小老儿一直在一旁观看,见先生医术惊人,便想请先生去我府给我家小主人医治,不知先生可否允准?”陈忠说道。 不好,要糟! 朱由榔一听,心下暗暗焦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三章 见了美女就完蛋 “对不起,我家主人不是郎中,只是闲暇之时爱读些医书而已,没那么高的医术,麻疹是凶险之症,不敢胡乱出手医治。还请管家另寻高明,告辞!”陈邦彦不等朱由榔发话,连忙拒绝。 笑话,陈子壮官拜绍武朝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皇上去他家,不是自投罗网吗? 朱由榔也是此意,冲陈忠点点头,一搭白兴的手,上了马车,陈邦彦随后也上了车。 “黄先生,求你救救我家小主子吧,只要您肯出手,不管看好看不好,我家主人都必有重谢。”陈忠攀着车辕苦苦哀求。 “黄先生,陈大人一家都是大好人,你就给瞧瞧吧。”刚才负责盘查的士兵站到车前,也帮陈忠说好话。 “是啊,这位先生,陈大人就三个闺女,好不容易老来得子,还得了这么个不好的病。你要是能治就给治治,也算积个阴德。”旁边百姓也围了上来,纷纷帮着求情。 朱由榔跟陈邦彦对视一眼,感觉有些烦:“我这来干军国大事呢,怎么遇上这么多麻烦事?” 这么多人帮着求情,可见陈子壮在乡里威望很高,否则老百姓才不会帮你说好话呢。 如此以来,朱由榔必须拿出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否则,就得犯了众怒。 想到这里,朱由榔又下了车,对着周围团团一辑:“各位乡亲,不是黄某见死不救,实在是医术有限,不敢胡乱出手。我一个外乡人,如果出了差池,还能走出九江镇吗?” “这位先生,陈大人虽是大官,但最是和善,你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众人纷纷解劝。 “不可,不可,黄某还有要事在身,请让一让……。”朱由榔摇头连连,就是不肯答应出手。 “哎,那位先生,看着年纪轻轻,说话办事怎么那么不爽利?”就在这时,朱由榔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喝斥之声。 “谁呀这是?这个时代女子很少抛头露面,小小的九江镇竟然这么泼辣的女子?”朱由榔感到纳闷,连忙回头去瞧。 这一看不要紧,朱由榔一下子惊呆了! 我靠,美女啊! 就见身后站着一个少女,看服饰应该是少数民族,上身蓝衣及腰,袖口刚刚出肘,露出一截白藕似的小臂,下身是蓝布裙,垂着一条金色宽幅织锦,头戴扇形帽子,帽子下沿一圈银饰,正中间位置有一棵珍珠,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还脖子里戴着一只银项圈。 这少女大约十七八岁年纪,身高按朱由榔的目测,大约一米七上下,皮肤极白,五官极美,眉眼间有一股子英气流出。 清清爽爽,利利落落,面对朱由榔审视的目光一点也没有扭捏之态。 按朱由榔的审美标准,这个少女算是婉约美与阳刚美的完美结合。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朱由榔脑海里出现这么一句诗。大概,这首诗就是写给眼前这位少女的吧。 “哎,这位先生,怎么这么直勾勾地看人?你们汉人不是讲究非礼勿视吗?”少女见朱由榔呆呆地看自己,莞尔一笑,问道。 “哦,小姐,能加个微信吗?”朱由榔被她这一笑,简直神魂颠倒,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前世。 “微信?什么是微信?”少女奇怪地问道。 “啊,我是说能交个朋友吗?”朱由榔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怎么还改不了前世的毛病,见了美女就完蛋?要知道,咱现在是皇帝了,不是前世的单身狗了,要是站稳脚跟,就是天下第一号大boss,天下美女还不抢着往咱怀里钻?有必要露出猪相吗? “交朋友?你是想让我当你老婆吗?”少女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花花心肠。 周围传来吃吃笑声,朱由榔脸腾得红了,尼玛,你是女的,能矜持一点吗? “小姐,交朋友不一定就成为夫妻。”朱由榔辩解了一句。 “切!你们汉人就是太虚伪,男人和女人能交朋友吗?”少女不屑地回了一句。 是啊,这可不是前世,男的女的可以交朋友,这可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年代。交朋友,想什么呢? “反正我没有别的心思。”朱由榔喃喃地辩解一句。 “有没有别的心思你自己知道。”少女回了一句,朱由榔哑口无言。碰上这种又泼辣,又会说的女子,朱由榔总会哑火。 “陈大人是好人,对我们壮族人非常友好,没有一点看不起。你看,听说陈大人要打清兵,我们寨子里能打仗的男人都来了。这位先生,陈大人公子患了病,你就给治一治,治好了是你的功德,治不好也没办法。你不用担心,陈大人绝对不会杀你的。我给你担保,你看行吗?”少女说道。 “那小姐,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叫啥和家乡何处吗?”朱由榔见她身后跟着的几十个壮族男人,腰间都别着柴刀,有的还拿着弓箭,心里一动,问了一句。 “我叫戴忆兰,你叫我阿兰就行。我们是浔州府西山的壮族人。”少女大放地回道。 “戴忆兰?怎么取了个汉人名字?浔州在广西东南,与梧州接壤,距广州不下千里,这些人跑这么远来投奔陈子壮?”朱由榔听了,心里产生了很多疑问。 历史上说陈子壮在抗清的时候,有许多狼兵相助,莫非就是壮族兵? 不过,从这一点上看得出,陈子壮影响力确实非常大。要是能收归已用,对自己可是莫大的助力啊。是有点冒险,但为了反清复明大业,这个险值得冒。 想到这里,朱由榔下了决心。 “阿兰,你这样的美女都说话了,看来我不去诊治也不行了。”朱由榔笑着说道。 “啊?黄先生,你答应了?” “答应了!” “太好了,太好了!”阿兰高兴地跳了起来。 “主人,咱们赶路要紧,不宜多生事端。”陈邦彦在旁边一听,心说:“主人你真是多情之人啊,这么个泼辣女子,一点端庄都没有,哪里好了?难道为了这么个不知礼教的女子,连自身安全都不顾了?” 想到这里连忙出言规劝阻拦。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四章 治病被拒 “老袁啊,陈大人德高望重,不光百姓、士兵一致说好,就连远在浔州的壮人也来相助,我如不去诊治一番,怕是会惹乱子,惹出乱子你来负责吗?”朱由榔冲陈邦彦眨了眨眼睛,一语双关地说道。 陈邦彦非常聪明,朱由榔的意思立刻就明白了。他把朱由榔拉到一旁,悄声说道:“主人,我跟陈子壮可是认识的,都曾在隆武帝驾前为臣,不过,他是大学士,我在兵部是个不知名的小官,见过几面,估计他能认得我。” “哦?还有这事?这样吧,你就在马车上别下来,我跟白兴进去,看完病就走。你不跟他照面,估计没事。老陈,结这个善缘非常重要,你好好想一想,这个险值得冒,也必须冒。”朱由榔说道。 “好吧,主人小心行事,别耽误行程。”陈邦彦也明白结识陈子壮的意义,听皇上决心已定,只好放弃了劝说。 “黄先生,走吧。”戴忆兰招呼了朱由榔一句。 “好,阿兰,这就来。”朱由榔答应一句,紧赶几步,跟阿兰并肩同行,白兴把马鞭交给士兵,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陈忠招呼着戴忆兰的族人和陈邦彦等,在后面跟上,一行人往镇里走去。 “阿兰,你们远在浔州,怎么跟陈大人有的交往?”朱由榔问道。 “陈大人曾经在浔州当过知州,对我们壮人非常友好,从不压迫盘剥,还给我们送盐巴、种子,所以,我们壮人对他非常感激。”戴忆兰答道。 “哦,刚才你说他要抗清?”朱由榔又问。 “是啊,他派人去我们寨子,说清兵很快就会打到广州,可皇帝们都在打架,没人意识到危险。他想亲自训练一支军队,保家卫国,所以,我们就来了。”戴忆兰答道。 “噢,原来如此。”朱由榔点了点头,对陈子壮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阿兰,不是看不起你啊,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女,跟来做什么?你会打仗?”朱由榔斜着眼睛看了看戴忆兰问道。 “哈哈哈……”戴忆兰捂着嘴笑起来:“黄先生,你的嘴真甜!也爽快,我看汉人很少有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朱由榔问道。 “明明看着我长得好看,一个个还都跟个正人君子一样,嘴里不说,那眼睛却是一点都不老实。你跟他们不一样,心里觉得我长得好看,嘴里就说出来了。”戴忆兰答道。 “噢,原来你也愿意被人夸啊?”朱由榔道。 “当然,女孩子谁不希望被人夸?”戴忆兰笑着说道。 “美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不会打仗?你说错了,我们壮族整天打猎,翻山越岭跟走平地一样,这一点你们汉人比不上吧?一口二百斤重的猪我一下子就能给撂倒,你说我不会打仗?要不,咱们较量较量?” “不不不,我可比不上你。”朱由榔心想:“厉害厉害,惹不起,我这小身板怎么比得上猪?” “还有啦,我会说汉语,他们都不会;我阿妈是寨子的头人,打仗的事我自然得带头啊。还有,我跟赵姨娘是好朋友,情同姐妹,这回也来看看她。”戴忆兰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朱由榔听了,这才消除了尽中的疑问,同时,对戴忆兰也有了基本了解和定义:“这是个快乐、简单,毫无心机的女孩。” …… 陈忠带着众人来到陈府,朱由榔、戴忆兰和白兴被带到西花厅奉茶,陈邦彦和四名军士不肯进府,就在马车上等候。 陈忠打发人安置戴忆兰的手下,又让人去后院通知夫人和赵姨娘,陈忠则匆匆去找陈子壮汇报。 不一会儿,陈忠回来了:“黄先生,我家老爷不在家,我家太太请您先去小主子房里看一看,不知可否?” “自当如此。”朱由榔站起身,跟着陈忠往后宅而去,白兴紧紧相随。 来到后宅正房,一妇人迎了出来,后边跟着四个丫环。见到妇人,陈忠连忙介绍:“黄先生,这是我家太太。” 转脸对妇人说道:“太太,这位就是黄先生。” 陈夫人慌忙跟朱由榔见礼:“黄先生,请你一定要尽力救治小儿,他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哟。” 朱由榔见她眼睛红肿如铃铛,声音嘶哑像风箱,显见没少哭泣。连忙道:“夫人,黄某一定尽力救治。不过,黄某不是正经郎中,只是看过几卷医书,恐怕力有不逮,还请夫人有个思想准备。” “哦……。”陈夫人一听朱由榔不是正经大夫,只是看过几卷医书,心中不悦,脸上就带了出来。她有些不满地看了陈忠一眼,心说:“正经的大夫都治不好我儿的病,陈忠怎么找了个半吊子来?这人靠谱不靠谱?” 朱由榔见陈夫人沉吟不语,自然知晓她的心意。人家不让治,医生也不能强治不是? “夫人,黄某冒昧,这就告辞!”朱由榔冲陈夫人一拱手,转身就走。 “哎,黄先生,先别忙走。”陈忠大急,连忙拦住朱由榔,回身给陈夫人跪下了:“太太,黄先生刚才在镇口,正好遇到林觉将军盘查,他只凭闻到的味道,就判断出镇里时疫流行,而且将症状说的一般无二。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郎中所能有的啊,所以小的才费尽口舌将黄先生请来。” “哦?有这等事?”陈夫人连忙问道。 “太太,是真的。”陈忠还没说话,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妇人跟戴忆兰走了进来,这位美貌妇人正好听到陈夫人的问话,连忙接口说道。 “玉乔,你怎么知道是真的?”陈夫人问那妇人。 “太太,你还认识阿兰吗?”被叫作玉乔的妇人把戴忆兰拉到跟前。 “怎么不认得?西山壮家一枝花嘛。阿兰,你怎么来了?”陈夫人连忙问道。 戴忆兰把事情说了一遍,证实了陈忠所言是实。 朱由榔站在那里一阵尴尬,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算怎么回事嘛?我是皇帝还是骗吃骗喝的江湖郎中?你陈府再牛逼,也不能如此无礼吧?”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五章 邪陷心肝 “黄先生,如此就请为小儿诊治吧。”陈夫人一听陈忠和戴忆兰的话,这才同意朱由榔给儿子医治。 不过,神态并不恭敬,看那意思,还是不大相信朱由榔。 看她这种样子,血液中的高贵和骨子里的骄傲,让朱由榔一阵火起,心道:“你谁呀你?不就是个兵部尚书的夫人吗?竟然如此托大?” “夫人,对不起,黄某才疏学浅,不敢献丑,还是另请高明吧。陈管家,阿兰姑娘,黄某还有事,告辞!”朱由榔淡淡地说完,冲陈忠和戴忆兰一拱手,转身就走。 尽管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但他脸上发黄的表情已经非常明显地告诉众人:他黄某人生气了,不伺候了。 “这,这,黄先生,你怎么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哎,你别走啊,还没给小公子诊治呢,你怎么就走了?”戴忆兰不明所以,紧走几步,拦住朱由榔的去路。 朱由榔看了看戴忆兰一脸懵懂的样子,心里感觉好笑:“这姑娘真是热心肠,也是直肠子。” 想到直肠子,他又想起前世跟好友王琛开的玩笑:“王琛,你就是直肠子,张开嘴能看到椅子。” 想到此处,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笑意。 “夫人,不能让黄先生走啊……。”陈忠跪在地上,哀求道。 陈夫人没想到朱由榔如此决绝,自己贵为尚书夫人,不就是使了点脸色,你一个外乡富绅之子,竟敢如此不给面子?想干吗?想让我求你吗? 再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命悬一线,看样子这个年轻人倒像是个有本事的,这时候不是治气摆谱的时候啊。 想到这里,陈夫人按下心头的不快,站起身冲朱由榔福了一礼:“黄先生,刚才老身心忧小儿,以至于出言无状,还请先生勿怪。” 朱由榔侧过身子,不受她的礼。 “黄先生,还请不吝出手,给小儿诊治诊治。不管治得好治不好,陈府都会有不菲的诊金奉上。”陈夫人继续说道。 要是只有前边的话,朱由榔准备原谅她了,毕竟她是担心儿子,举止有些不妥也情有可原。可一说后边这些话,就显出她的情商太低了。 赵姨娘叫赵玉乔,她一听太太这话,就知道要坏事。眼前这个黄先生显然不是寻常郎中,太太怎么能用这种低俗的眼光看人? 果然,赵玉乔就听那位黄先生说道:“对不起,夫人,黄某不是来打秋风的,告辞。”虽然心里着急,但她是妾室身份,哪敢去指摘太太的不是?只急得用眼睛去瞟戴忆兰,暗示她拦住黄先生。 戴忆兰眨巴眨巴眼睛,没理会赵玉乔的暗示,而是看向陈夫人,她也不明白,自己儿子都病得快死了,这位大太太怎么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赵玉乔和陈忠急得要命,可陈夫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黄先生,莫非你是瞧不起我陈府吗?”陈夫人一听朱由榔不依不饶地还要走,不由得气急,心说:“我又是说好话,又是陪礼,又是送诊金的。你一个小小外乡子太不拿我陈府当回事了吧?” “夫人,瞧不起陈府?哈哈哈,你想多了。你陈府高门大户,雄霸一方,我一个外乡人敢瞧不起陈府?不过嘛,给人看不看病是我黄某的自由,难道你陈府是龙潭虎穴,还要强留下黄某不成?”朱由榔呵呵一笑,非常傲气地说道。 朱由榔词锋锐利,讥讽之意甚浓,把个陈夫人气得真打哆嗦。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倨傲,自己言行中稍有不敬,就让他抓住不放。自己贵为尚书夫人,竟然奈何不了这么了一个外乡子,总不能真用强吧?要是那样,老爷也不答应。再说,这个年轻人不依不饶,恐怕是有本事的,凡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 送钱他不要,说又说不过,放他走又不甘心,又想到儿子命悬一线,陈夫人急得一下子哭了出来。 “嘤嘤……。” 她这一哭,朱由榔倒手足无措了,心说:“奶奶个熊的,我怎么跟个娘们治开气了?有意思吗?” “姓黄的,你到底给治不治?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戴忆兰最是心软,见陈夫人哭了,小手掐腰,柳眉倒竖,熊开了朱由榔。 “得,怪我。”朱由榔摆了摆手:“陈管家,带路吧,我去看看病人。” 众人见他答应了,非常高兴。赵玉乔连忙带朱由榔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朱由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室内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和香味,抬眼一瞧,窗户紧闭,面桌上还供着一尊“痘痘娘娘”的铜像,铜像前燃着三柱香。 患儿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朱由榔走到跟前一看,小家伙脸色紫红,鼻翼煽动,已经陷入昏睡状态。用手一摸,脸上滚烫,示意赵玉乔掀开被子,看了看身上,就见身上疹点密布,呈紫红色。 又让赵玉乔取过一个干净手帕来,捏住患儿的下巴,好在牙关开合正常,能顺利地看到舌苔,舌苔绛红。 朱由榔心里有数了,迈步出来。 陈夫人此时已经止住哭泣,满眼希冀地看着朱由榔。 “先生,怎么样?”赵玉乔自然知道太太的意思,既关心儿子的病情能不能治,又不好意思张口询问,只好代为问话。 “夫人,小公子这是典型的麻疹之逆症。前期出疹不畅,或者即出即没,继而伴有剧烈咳嗽,呼吸气急。”朱由榔说道。 “对对对,黄先生所言极是,一点不差。”陈夫人也顾不得生朱由榔的气了,见他说的症状都对,心里升起巨大的希望。 “医书有云:麻宜发表透为先,形出毒解便无忧。贵府后来请来的郎中,大概见疹点密布,觉得疹毒已经出透了,于是下的方子重在养阴益气,清解余邪。殊不知,此方一下,内毒发散不出来,便形成了如今的‘邪陷心肝’之症。”朱由榔接着说道。 陈夫人一听,朱由榔说的一点不错,连那些郎中开的方子都说准了,对他的医术就又信了几分。又听说儿子如今是“邪陷心肝”,吓得差点昏过去。 “黄,黄先生,小儿,还,还有救吗?” 陈夫人声音颤抖着问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六章 病愈忘郎中 “邪陷心肝确实十分凶险,毒热炽盛内陷心包,清窍被蒙,故而神昏。不过,也不是不能医治。好在小公子还能灌下药去,如果一切听黄某的,黄某没有十分把握,七分把握总是有的。” 这个病在当世,还没有人做系统的研究,是比较凶险的病症。而在医学发达的后世却是非常普通的,朱由榔在大学里曾经专门研究过,对于能够治愈陈家独苗,他有十成把握。 不过,凡事不能说死,当医生的更得这样。前世在大学上课时,老师就一直强调这件事,为医者,既要给患者信心,又不能把话说满,免得自己没有腾挪的余地。 那些一开口,就说有十足把握治好疑难杂症病的大夫,多半都是骗子。 …… “行行行,一切听先生的。”陈夫人一听大喜,连忙答应。 “欲治此病,必须平肝熄风,清热解毒。将窗户全部打开,熄灭香火,务使室内空气流通,另外,将小公子身上被子全部撤去,只穿内衣内裤即可。取纸笔来。”朱由榔随口吩咐道。 陈府的人都已经见识了这位黄先生的怪脾气,包括陈夫人在内,谁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尽管有些疑问,比如为什么把窗子打开,为什么把被子撤去,会不会着凉之类,但谁都不敢问,生怕再惹了这位爷。 陈忠取来纸笔,朱由榔写下一个方子。 “陈夫人,此方名叫羚角钩藤汤,须小火慢煎,余半碗烫药即可。小心灌服后,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小公子就会苏醒啼哭。小公子只要一哭,就证明黄某的方子管用了。” “好好好,陈忠,立即派人去抓药,我要亲自看着煎药。”陈夫人接过方子,连忙吩咐陈忠出去抓药。 “黄先生,请先去前院西花厅奉茶,我们老爷出去了,一会儿回府后,老身请老爷亲去感谢先生。”陈夫人对朱由榔说道。 “说的好听,什么奉茶等候?还不是不相信我的医术?看来,要是她家儿子醒不过来,还真不好离开。” “夫人放心,小公子不醒,黄某必不敢离去。”朱由榔语带双关地说道。 得,两人又刚上了。 …… 赵玉乔派了个丫环带朱由榔来到西花厅,白兴站在门口把守。小丫环给他沏上茶,站在他身后伺候。 朱由榔边喝茶边想:“怎么不见陈子壮呢?难道兢兢业业到了不顾后嗣的地步了?” 继而想道:“这陈子壮不但威望高,而且还是少有的智者,别人都沉浸在大胜的喜悦当中,只有他意识到了清兵的威胁。能见到别人未见到之处,足见其智高一筹。此等人物,如为我所用,对帝业大有裨益啊。” “不过,大概是因为身份地位问题,他的眼光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竟然想凭一已之力,拒清兵于九江之外,虽忠于明室但于事无补,白白牺牲百姓性命。而且,战略战术也有问题,在力量不足以对抗强大的敌人时,还是***的办法高明,存人失地,给他打游击。决不可为争一地之得失,而大量牺牲士兵百姓性命啊。” 朱由榔这样给陈子壮下了定语。 正沉吟间,就见身着便衣的一个清癯老者从游廊中匆匆而过,往后宅去了。 “这人是谁?”朱由榔问丫环。 “是我家老爷。”小丫环答道。 “原来他就是陈子壮!他就是在历史留下“界人须用木板”名言的陈子壮?在面对锯人的刽子手时,得有多么强大的心理,才会指点他们如何锯人?国家养士,养出来的浩然正气,还真不是吹的。”朱由榔望着那个清癯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敬意。 “好吧,既然我来了,就想办法让你避免这种凄惨的命运吧。”朱由榔想道。 …… 陈子壮进了内宅,一直没有出来。想来在他心里,对朱由榔这个外乡郎中,也不是多么重视。 不过,朱由榔倒注意到,期间有好几拨人去后宅求见,陈子壮还匆匆出去过一趟,不知道去干什么。回来的时候,陈子壮还看了西花厅一眼,随后进了书房,却没有回内宅。 朱由榔注意到,陈子壮眼中的意味有些说不明白,好像有兴趣,又好像有疑问。 “终于对我这个野郎中感兴趣了?”朱由榔倒没有往别处想。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眼看就要午时,习惯了一日三餐的朱由榔喝了一肚子茶水,早感觉有些饿了,心想:“陈子壮好无礼,我给你儿子治病,好歹弄些饭食来吧?就这么饿着大夫?” 就在这时,就听后宅一阵脚步声响,急匆匆出来两个人,朱由榔一看,是赵玉乔和戴忆兰,赵玉乔奔书房去了,而戴忆兰直接来到西花厅。 “黄先生,陈公子醒了!陈公子醒了!黄先生,你真厉害!”戴忆兰急匆匆进来,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 “那就好,陈公子只要醒了,说明我的药见效了。”朱由榔看着戴忆兰,笑道:“阿兰,人家的儿子脱离危险,跟你有什么关系?看把你兴奋的。” “嘿嘿,陈公子醒了,说明你的医术高明,还有,陈夫人就不会为难你了。”戴忆兰高兴地说道。 “陈夫人不会为难我的,你净瞎担心。” “可不是瞎担心,陈公子是她的命根子,你要是给治坏了,打你一顿板子我看就是轻的。” “噢,美女,原来你是担心我被打板子啊?”朱由榔这才明白戴忆兰的心思,心理感到很高兴。 “是啊,你是让我给激来的,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戴忆兰说道。 “行了,这下你不用担心了。这样,阿兰,我再写个方子,你交给陈夫人,再吃三剂汤药就会痊愈。另外,室内注意通风,饮食要清淡,不可食油腻的东西。”朱由榔说道。 “怎么?你要走?你不去看看小公子吗?”戴忆兰问道。 “阿兰,我不用去看,有这个方子就可以了。我写完这个方子就走,说实话,我的肚子早就抗议了,我得赶紧出去,买点吃的去。”朱由榔说道。 “啊?你饿了?他们府里……。”戴忆兰率真不假,但她不傻,到现在主人家没有一个过来问问人家黄先生,只一个小丫环在旁边伺候,说明什么?说明不重视人家黄先生。 也怪不得黄先生生气。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七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你等着,我去找赵姨娘。他们怎么能这么慢待客人呢?”戴忆兰很生气,转身就走。 “回来,阿兰,你听我说。这不关赵姨娘的事,她的身份还做不了主。再说,第一我不缺钱,第二我不在官场,也用不着陈尚书关照,犯不着跟个叫花子一样去求他。”朱由榔叫住了她。 “黄先生,不是那样一说。你虽是外乡人,但给他家公子看好了病,怎么也得给些诊金吧?不但没有谢意,还让你饿着肚子,这个道理是不对的。陈大人是尚书怎么了?也不能不讲理。”戴忆兰一本正经地说道。 “美女,人家哪是不讲道理?哪是痛惜钱财?到现在一个主人家不见,肯定是有了别的想法。得了,你也是客人身份,就别去招人嫌了。” 朱由榔一口一个美女,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说他是登徒子,可对于戴忆兰这个壮家女郎来说,被人这样叫,反而很高兴。 她知道朱由榔说得对,赵玉乔一个妾室身份,在陈府估计比不上一个大丫环的话语权大。当然,依着她的性子,要是换作别府如此慢待客人,她一定会去找当家的理论理论。不过,陈子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她不懂陈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想来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朱由榔一说,她也就不去理论了。 “黄先生,我真的很美吗?”戴忆兰转了个身,头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扑闪着大眼睛,笑着问道。 “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在我心中你最美。”朱由榔用后世的一句歌词赞道。 “你长得也好看,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戴忆兰也赞了朱由榔一句。 “哈哈哈,阿兰,咱俩就别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了。喏,这是药方,你去交给陈夫人吧。阿兰,就此别过,告辞!” 西花厅有现成的笔墨,朱由榔坐到一旁,药方一挥而就,待墨迹干了,交给戴忆兰,一拱手,转身就走。 “黄先生,你这就走了?咱们还能再见吗?”戴忆兰接过药方,怅然地问道。 “阿兰,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不相识。黄爷,怠慢了。” 朱由榔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抬头一看,正是陈子壮,正躬身施礼,后边跟着赵玉乔。 朱由榔一惊,心道:“什么意思?陈子壮怎么如此称呼我?什么无缘对面不相识?这是打的什么机锋?莫非我的身份泄露了?” “陈大人,黄某就是一个外乡人,不敢当陈大人如此称呼。”朱由榔连忙还礼。 对于老爷称呼黄先生为“黄爷”,赵玉乔也感到很不可思议,二人的身份相差十万八千里,就算他救了少爷,也没必要如此称呼啊?而且,那躬身一礼,手都快触到地,这也太过了吧? “难道这位黄先生,另有一层身份?”赵玉乔心想。 只有戴忆兰大大咧咧,没注意这些,心直口快地说道:“陈大人,黄先生都饿肚子了,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对对,阿兰说的是,玉乔,吩咐厨房弄几个菜,再拿一壶酒来,我跟黄爷边喝边聊。”陈子壮回头吩咐赵玉乔。 显然他已经跟戴忆兰见过面了,两人也没见礼。 见陈子壮再次口称“黄爷”,又想到他刚才匆匆而出,又匆匆而入,朱由榔基本已经确定,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我俩从没有见过面,莫非是陈邦彦那里出了问题?”朱由榔倒没怎么惊慌,有林洪在暗中保护,在这个防备并不甚严的陈府安全脱身大概是可以办到的。只不过,自己火中取栗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现在陈子壮的态度不明,或许可以说服他以为已用?”朱由榔想道。 “黄爷,请上坐。”陈子壮一伸手,把朱由榔往上座让。 朱由榔毫不客气地坐到主位,而陈子壮则坐在一个锦凳上,侧面而陪。 赵玉乔狐疑地看着老爷的举动,不知道这位黄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陈子壮对赵玉乔道:“你和阿兰去后宅吧,这里不用留人伺候。告诉陈忠,我和黄爷在这里谈话,除了黄爷这位随从,任何人不许靠近。” “是。” 赵玉乔心中一激灵,连忙答应一声,叫上阿兰和丫环,连忙退了出去。 “集生公,我的下属呢?是不是已经给关起来了?”朱由榔见屋里已经没人了,盯着陈子壮问道。 反正都是明白人,就不用演了。 “回黄爷的话,令斌老弟正在街上饭铺里吃饭,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惊动他。”陈子壮眼里闪着亮光,迎上朱由榔的眼睛,显然他对朱由榔此行的目的非常感兴趣了。 “这个陈令斌,警觉性太低了,行藏已露,还不自知。”朱由榔微微一笑,说道:“得了,集生公,给你公子看好了病,却让我这郎中挨饿,你真不厚道。” “哈哈哈,黄爷,这倒是陈某的不是了。请,快请。”陈子壮连忙让酒让菜。 他真没想到,这位永历帝看着年轻,却是如此洒脱,他的一身安危全在自己一念之间,竟然还有说有笑,心里也是佩服。 “罢了,在沦为阶下囚之前,黄某就先做一回座上客吧。”朱由榔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手拿起筷子吃菜。 此举又令陈子壮感到意外,难道他不怕自己在酒里菜里下毒?怎么不等自己先饮过尝过之后? 其实朱由榔根本不担心这些,别说陈子壮还是明臣,就是被清兵捉到,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也不会使暗中下毒这样的伎俩。 再说,就算是毒酒毒菜,他也得潇洒地喝,潇洒地吃,不能堕了威风。 不过,他如此坦然,却是让陈子壮大为佩服:“瞧瞧,人家这份肚量,这份气度,不愧是一国之君啊。” “集生公,这条鱼烧得不错,是不是让人给我这位兄弟也烧一条?他可是大肚子汉,站了一上午了,不能饿着他。”朱由榔指了指盘中的红烧鳜鱼,又指了指白兴,对陈子壮说道。 “嗯,不错,懂得体恤下属,此为君之仁也。”陈子壮连忙答应,同时心里对朱由榔又有了新的评价。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八章 两长两短 “黄爷,既然您已经都知道了,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那能否将此行的目的见告?”两人各饮了几杯酒之后,陈子壮问道。 “呵呵,陈大人,你这可不对啊。” “怎么不对?还请指教。” “我要是你,一个字都不问,秘密将我交给你们的皇帝,由他亲自问话才对。关键是,有些话我敢说,怕是你不敢听啊。” “黄爷,您可能不知道,我已经致仕了。” “致仕?为什么?” “原因有两条,第一,我看朝堂诸公自苏观生之下皆昏庸之辈,鼠目寸光,不足与谋,陈某不愿与他们共事。比如,此次南海大捷,若依我意,大军乘胜进击肇庆、梧州,纵然不能生擒黄爷,怕是也必遭重创,须退回广西,自此广东之地再不复为黄爷所有。然而,皇上不听我见,执意屯兵三水,任黄爷从容退去。这也罢了,毕竟是同室操戈。可是,清军佟养甲、李成栋已经迅速打下福建,不日就将进攻广东,依陈某之意,必须迅速将战略重点东移,增加惠州、潮州守卫兵力,另外,调林察水军东移,以便机动侧应。可是苏观生却说,清军刚打下福建,没有三个月的休养,是不可能这么快进攻广东的。所以,这几日满朝文武忙着郊天、祭地、幸学,庆祝胜利。唉,陈某无奈,只好上了致仕折子,回乡编练武装,修葺城防,以图保家乡。” 陈子壮知道,自己必须先将想法合盘托出,否则,朱由榔是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一听陈子壮这知,朱由榔心中一动:“集生公,那第二条原因是什么呢?” “第二条原因跟黄爷有关。当初隆武帝被执,我是支持您来监国的,毕竟您才是万历爷的嫡亲血脉,为此还跟苏观生大吵了一架。可想而知,绍武帝登基,哪有我的好日子过?”陈子壮答道。 对于这段往事,朱由榔是知晓的。当初,他这副身体的原主也曾令人来请陈子壮,不过,陈子壮没有应召。 “那,当初你为什么不去肇庆呢?”朱由榔问道。 “实不相瞒,黄爷,我跟丁魁楚有极深的矛盾,他当首辅,权势日盛,我看不惯他自私无耻的嘴脸。因此不愿奉诏。”陈子壮答道。 “集生公,既然你以诚相待,那我也报之以诚。在我看来,你有两长两短,不知愿意听吗?”朱由榔问道。 他听了陈子壮的话,心里有底了:“这陈子壮在绍武朝过得并不舒心,加之本来就心向我永历,故而辞职不干。看来,只要我能展示自己的战略眼光和才学,一定能收归我用。即使不能,想来小命也能保住。” “请黄爷赐教!”陈子壮拱手说道。 他一直称黄爷,没有改称呼,一方面“黄爷”同“皇爷”,不失恭敬;另一方面,没有看到朱由榔的底牌,不知道他值不值得自己效忠之前,他也不会投靠。 “好,那我就直说了。先说两长。”朱由榔站起身来,把手一背,边踱步边侃侃而谈。 “第一,忠心耿耿。无论心向永历,还是栖身绍武,还是辞官回乡以图保家乡,都是缘于忠于大明。这一点非常难得,值此风雨飘摇之际,尤其在清兵屠刀之下,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第二,远见卓识。能献出迅速西进,迫我退入广西之策,又能见到清兵即将兵临城下,眼光确实不凡。” 一听朱由榔对自己的看法如此之高,陈子壮大生知遇之感,连忙站起身来逊谢:“黄爷谬赞,陈某愧不敢当。只不知,在黄爷眼中,陈某所短为何?” “未尽全忠,此短一也。”朱由榔道。 “未尽全忠?此话何意?”陈子壮不解地问道。 “你既知我为皇室正统,自应竭力尽忠,怎能为一丁魁楚而放弃?难道就因为有奸臣在朝,忠臣就不尽忠了吗?再者,你既入绍武为官,就当竭尽全力辅佐,绍武帝一日不纳忠言就争一日,不能因为政见不同不撂挑子不干,或者赌气另起炉灶,这是忠臣所为吗?总起来说,还是性格之中有放任自我的因子,而忘了君臣大义。”朱由榔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闻此言,陈子壮登时醒悟,细细一想,确实不算全忠。其实,永历帝还是给自己留了面子,自己也曾在崇祯帝、弘光帝驾前为臣,在二帝蒙难之后,如果是忠臣,自己就该自裁。不但没有自裁,反而避难回到家乡,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是“保存有用之身以侍明君”,那不是掩耳盗铃?能欺得了天下人的眼睛?后世史书上自己能落个好名声? 想到这里,陈子壮冷汗直流! “黄爷,陈某受教了!敢问黄爷,陈某还有一个短处是什么?” “格局太小。” “请黄爷明示。” “清兵势大,无论是明军还是闯贼、献逆,都不是其对手,眼见万里江山十不存一,大明江山岌岌可危之时,我大明必须先力求稳住阵脚,再遍招天下心向大明之有识之士,徐徐图之,才有可能把清兵驱逐出去,恢复我中华衣冠。你早早就写信给阿兰的姆妈,邀狼兵助战,足见你对形势的判断也不乐观。可是,仅仅依靠九江这一弹丸之地,你就指望能抗住清兵?除了让九江百姓跟着你殉难作无谓牺牲之外,对反清复明大业有何裨益?”朱由榔道。 “黄爷所言极是,对陈某的评价也是非常中肯。不过,陈某自知以九江一地抵抗清军,是螳臂挡车。不过,当此民族危亡之际,我之所为,是想留一股浩然正气于世,以待后人。如果没有这股子正气留世,反清复明大业岂不更是水中花、镜中月?”陈子壮慷慨激昂地说道。 “这人还是不服气啊。”朱由榔心道:“看来,不拿出点真货来,要让他臣服,不大可能。” “集生公,你的精神我非常佩服。中华民族历史上曾经多次遭到外族入侵,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靠得就是这种坚贞不屈的民族精神。不过,为何不留有用之身,协助我完成反清复明大业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九章 陈子壮归顺 “黄爷,您刚才也说了,清兵势大,难以抵挡。更何况,您刚刚经历南海之败,不知黄爷用什么来抵挡清兵呢?”陈子壮问道。 他说的已经很客气了,给朱由榔留着面子呢。其实他想说,你永历帝大言炎炎,却连绍武朝的兵将都抵挡不住,被杀得片甲不留,拿什么跟人家清兵打?吹大气么? “我大败?那时候我不是还没穿越呢吗?要是早早穿越几天,我特么还用得着这么冒险吗我?”朱由榔心道。 “哈哈哈,集生公,你说得好客气啊,还给我留了些面子。”朱由榔哈哈一笑。 “黄爷,恕罪恕罪。”陈子壮连忙告罪。 “恕什么罪啊?你说的是事实,我还不至于不承认事实吧。唉,怎么说呢?即使为君者,有些事也不能自专。隐忍日久,终于酿成大败。集生公,详情就不说了,且看今后吧。”朱由榔觉得怎么也不好解释,所以,只好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反正,为君者都有忌讳,保持一种神秘感,也是帝王心术的一种。 果然,听了朱由榔不是解释的解释,陈子壮自己就脑补开了:“原来你永历帝也有难言之隐啊,听你话里的意思,过去你一直在隐忍,是忍着谁?不用说,是丁魁楚,因为他在朝中的势力最大。以后不再隐忍了?那是不是说明,丁魁楚老小子好日子要到头了?” 继而又想:“永历皇帝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让我协助他。从刚才他的谈话中,的确有明君之相。只不过,他为什么要离开肇庆到九江来?还假扮郎中到我家来?是单纯为了请我出山?不行,这得问清楚。如果,他确实胸有丘壑,值得一保,那我就出山保他;如果不值一保,跟绍武帝一样昏庸无才,就礼送他出境也就是了。” 心中有了计较,陈子壮就恭恭敬敬地问道:“黄爷,刚才您把天下大势已经比说明白,陈某受益菲浅。不过,能否将以后的方略告知?或者,能否将您这次来九江的目的见告?当然,如有不便,就当陈某没问。”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道:“看来陈子壮已经动心了,否则,绝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老家伙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挂弦啊。”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今后的方略嘛,可以大体说一说。第一,必须先谋求立足两广,再西连云贵,东接福建,把脚跟站稳。只要站稳脚跟,就树起了反清复明大旗,天下有识之士,必纷纷来投。在此基础上,再内修明政,发展生产,训练强军。第二,待机而动,进行北伐,光复我汉家江山。” “这是大的方略。至于当前嘛,必须把主要精力放在军事上,必须打几个胜仗,以提振军民士气。” “实不相瞒,我这次不是专程来九江,而是为消灭李成栋的清军而来。” “消灭李成栋的清军?”陈子壮大惊。 虽然一听不是专程来请自己,心里稍微有些失望,但一听说他的目的是要消灭清军,还是忍不住大惊失色:“可能吗?就凭你这几个人?” 陈子壮的神色大变,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呆呆地一动不动。 反观朱由榔,反而回身坐下,好整以暇地喝开了酒。 “黄爷,您觉得这可能吗?”陈子壮问道。 “集生公,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北人善骑,南人善舟,广东之地多山多丘,水路纵横,地利在我。只要谋划得当,清兵的骑射之长就会大大得到抑制,取胜也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陈子壮是饱学之士,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出这么个词来。 “哦,就是神话的意思。”朱由榔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乌龙。 “哦。具体……?”陈子壮想问具体方略,但见朱由榔不再言语,只是含笑看着自己。当下明白了:“人家说得够多的了,不再多说,这是等我表态啊。” 陈子壮坐回锦凳,暗自琢磨:“听他说话,见识气度的确强于朱聿粤不止一筹,加上他是现在世上明室最正宗的嫡亲一脉,当值得一保。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安排我的官职呢?会不会仍然是置我于丁魁楚之下?何不趁此机会提点条件呢?” 刚想开口,猛然想到“未尽全忠”的评语,登时惊悚:“这时候提条件,这是找死吗?” 当下再不犹豫,翻身跪倒在地:“皇上,臣愿归服,以效死力!” “好,陈爱卿,快快请起。”朱由榔大喜,连忙伸手拉起陈子壮,顺势改了称呼。 “哈哈哈,朕得爱卿,如鱼得水也。”朱由榔一高兴,竟然将刘备对诸葛亮说的话说了出来。 陈子壮大喜:“噢,这是要拿我当诸葛孔明待了?真是明君啊。” “臣愿效仿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皇上知遇之恩。”陈子壮大喜,连忙重新跪倒磕头。 朱由榔一愣,这才明白这家伙误会也自己的意思。刚想解释,又一想,解释什么?如果他真有才能,让他位极人臣又有何妨?如果他没有什么才能,自己也不好意思提这茬不是?再说,一切都是打机锋,没有明说,就是不把他诸葛亮用,他也说不出别的来。 唉,金口玉言也是难,看来,以后得少说为佳。 “陈爱卿,请起。朕不需要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朕希望你张驰有道,爱惜自身,多给朕操劳几年国是,让咱们成就一段白头君臣的佳话,好不好?”朱由榔笑道。 “皇上说笑了,臣已近半百,还能为皇上出几年力?不过,既然皇上说了,臣勉力而为就是。”陈子壮听朱由榔话中之意很是器重自己,自然极为高兴。 “好了,陈爱卿,既然说开了,朕也不瞒你了。朕此番东来,确实是为消灭清军而来,只不过,还是有些困难。现在朕得卿之相助,这些困难也就不存在了。”朱由榔高兴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章 丁圩密陈 陈子壮的归顺,对于朱由榔来说,确实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陈子壮是广州本地人,又久在官场,门生故旧、亲戚朋友甚多,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其中,最让朱由榔感兴趣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现任绍武朝水军统领的林察,一个是东莞的张家玉。 林家也是九江大户,千百年来与陈家守望相助,两个家族关系莫逆。而且林察林觉是陈夫人的内侄,而陈家二小姐则嫁与林觉为妻。 对于林察、林觉兄弟,陈子壮很有信心,他说只要自己发话,林家兄弟定能改旗易帜。 张家玉,字元子,自幼好武事,崇祯十六年进士,曾任隆武朝右佥都御史。隆武帝被杀之后,回到家乡东莞编练武装,跟陈子壮一样,想要凭这些乡民武装进行抗清斗争。 对于张家玉,朱由榔非常清楚,他与陈子壮、陈邦彦合称“岭南三忠”。 “呵呵,如果林家兄弟归顺,那我就有水军了,以后的战争,水军是必可少的。原来是想收服郑成功,现在看,暂时用不着了。而张家玉如果归顺于我,那岭南三忠就全了。不错,这回广州之行,收获甚丰啊。”朱由榔心里呵呵而笑。 “陈爱卿,如果将林家兄弟和张家玉招降,卿功莫大焉。你可以告诉林察,如果他能归顺,朕将不计前嫌,授他为我朝水军左都督之职,总领水军,日后随朕扫平清祸,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朕定不吝封爵之赏。至于张家玉,朕有意任他为兵部侍郎,与爱卿同掌兵部。”朱由榔对陈子壮说道。 “臣遵旨,请皇上放心,臣这就写信给林察和张家玉。”陈子壮见新皇很器重自己推荐的人才,自然非常高兴。 “好。”朱由榔同意了。 接下来,朱由榔又叫白兴把陈邦彦请来,与陈子壮好好商量接下来的关键一战。 …… 丁圩顺利地通过绍武朝所有关卡,一路朝惠州而去。 一进入惠州地界,越往东走,丁圩越感觉不对劲,路上行人基本全是往东走,往西来的怎么这么少,十几里路都遇不上一个?按说,广州和惠州向来贸易甚多,交易频繁,应该熙熙攘攘,成群结队才对,人员这么稀少,莫非真是清兵占领了惠州? 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心里着急。如果真让皇帝判断对了,那么老爷的意思是立即求见清军主将,把永历皇帝的意图透露出去。想想今天已经是二十二日了,如果不能及时见到清军主将,那么永历皇帝的计划还真有可能成功,那样的话,自己老爷的盘算可就落空了。 想到这里,丁圩不顾连日来的奔波之苦,加快了脚程。 午时时分,丁圩终于赶到了龙华镇。 镇子西门有明军把守,这让丁圩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清军没来?我原来的判断失误了?”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守门的军士大声喝问丁圩。 丁圩一听,军士说的不是粤语,而是江浙一带的口音,再一看他们都包着头,心里又升起一股疑云。 “军爷,我是个商人,去惠州做买卖。”丁圩连忙陪着笑。 “做买卖的?银子呢?”军士一听,眼里放光,盯着丁圩问道。 “军爷,这是一点小意思,几位喝个茶吧。”丁圩摸出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 “少废话!把银子全拿出来。”为首的军士凶狠地说道。 “军爷,我是做生意的,你们要是都拿走了,我回去没法给掌柜的交待啊。”丁圩带着哭腔说道。 “少他妈废话!搜他!”为首的军士一挥手,上来几个当兵的,把丁圩抓住,把他身上的银子全搜走了。 “你们不能这样啊,我要去告官!”丁圩见这些人的作为,全不是明军风格,虽被搜走了银子,心里却是非常高兴。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判断,装作非常着急的样子说道。 “告官?告你妈个鬼?你们的知府都降了,你哪里去告?” “啊?你们是清军?” “啪!” 为首的清军给了丁圩一个大耳光:“老子就是大清军,再特么啰嗦,老子砍了你!” “原来真是清军老爷啊,太好了,我就找你们。军爷,请你禀告李大帅,我有紧急军情需要当面汇报!”丁圩兴奋地说道。 “你他妈谁啊?李大帅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为首的军士骂道。 “我的身份只有见到李大帅才能说。”丁圩说道。 “看你的样子,就是个奴才,有什么紧急军情?滚!”军士们并不信他。 “我说军爷,我确实有紧急军情报告。我奉劝几位,你们还是赶快去报告,要是误了事,几位可承担不起呀。”丁圩把脸一板,威胁道。 听他这么有恃无恐地一说,几个军士一商量,觉得还是带他去见上官,要是真有军情耽误了,他们真承担不起。要是这小子胡说八道,再砍了他不迟。 丁圩被带到李成栋的营帐前,把情况先跟李承胤说了,李承胤先简单地问了两句,一听来人自称是永历朝大学士丁魁楚的家人,带有丁魁楚的亲笔信,不敢怠慢,连忙把丁圩带进帅帐。 “什么?你是丁魁楚派来的?有何证据?”李成栋问道。 丁圩连忙撕开衣襟夹层,把丁魁楚的亲笔书信取出递上。 李成栋展开书信,认真看完,说道:“书信既没署名,本帅怎么知道这是丁魁楚写来的?” “回大帅,事关重大,我家老爷怕这封信落入别人之手,所以没敢具名。”丁圩跪在地上说道。 “嗯,有道理。那你来见本帅,就为了送这封信?” “不是。我家老爷说,让我把肇庆明军的行动计划说给大帅,请大帅自行定夺,如果需要我家老爷配合,请大帅吩咐,我家老爷无不从命。” “好,那你说说吧,明军有什么动静?” “大帅,永历皇帝判断说清兵已经袭取潮州和惠州,将于二十五日假扮明军偷袭广州……。” 李成栋听丁圩说完,惊的一身冷汗就下来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一章 李成栋凌乱了 李成栋听说永历帝已经判断出他们的行动计划,登时就被惊呆了。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自己是十六日派出的兵,当天朱由榔就知道了?就算我军中有他的探子,这个消息要传递到肇庆,最快也得五天吧?要知道两地相距五百多公里呢,可不是一抬腿就能到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况且,按丁圩所说,永历帝要亲带五百军兵进入广州,意思是在我军开打之后,对我进行偷袭。这更不可能了,除非永历帝脑子有毛病。因为如果他一旦进入广州,不但会受到我清军的威胁,绍武帝的兵也不会听他的呀,他会冒两面受敌的险吗?更何况,十五日他的大军刚刚全军覆没,陈际泰的大军正威胁着他的东大门,他不赶紧逃跑,还会以一国之尊进入广州? 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可是,如果这不是真的,那眼前这个丁圩是如何知道我军的行动计划的?这个计划可是千真万确的。莫非其中有诈?罗成耀的行动暴露了?这是丁魁楚使的一计?就算这是一计,丁魁楚远在肇庆,要伏击我军,也是绍武朝的军队,怎么也轮不到他隔着河来跳井呀? 越想越乱,越想越理不清头绪。 李成栋看了一眼李承胤,李承胤摇了摇头,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李成栋看着桌案前跪着的丁圩,稍一沉吟,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帅,小的名叫丁圩。” “丁圩,我来问你,你临来之时,丁大人有没有说永历皇帝怎么知晓我大清军队动向的?” “回大帅,我家老爷也说不清楚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确实已经在调派人手,秘密进入广州。” “噢,丁大人贵为永历朝首辅,可以说已经位极人臣,为什么要派你来给我送信?他有什么目的吗?” “回大帅,我家老爷说了,他根本就不看好永历朝廷的未来,包括绍武朝,都不会是大清的对手。原来他是想着,等大清的军队兵临城下时再献城,可那天皇上对他已经表露出了不信任,所以,他才提前反正。我家老爷还说了,如果他的情报侥幸使大帅避免了大清军队的损失,他想与大帅共治两广。” “你说的是真的?” “句句是实。临来时,我家老爷反复让我背诵,小的一个字都不敢改变。” “哼!十六日那天我临时做出决定,事先根本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永历帝根本无从知晓我的计划。你却说,那天他就开始了行动。丁圩,你是在拿我当三岁孩子耍吗?说,到底怎么回事?不实话实说,小心本帅剐了你!” 李成栋一拍桌案,声色俱厉地喝道。 丁圩没想到李成栋突然翻脸,抬头一看,被李成栋眼里的杀气一逼,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跟筛糠似的,冷汗像小河一样淌了下来。 “大、大、大帅,小、小、小的就是有天、天大的胆子也不、不敢欺骗大帅啊!大、大帅饶命啊!”丁圩磕头如捣蒜,泪涕齐飞,屎尿俱下。 李成栋见他被自己一句话就吓得说不成溜话了,再一闻到一股子屎尿骚味,捂着鼻子,一挥手,鄙夷地喝道:“把他拉下去!” 亲兵进来,把丁圩拉了下去。 “胤儿,你怎么看?”李成栋知道李承胤素有智计,连忙问道。 “父帅,依孩儿看,丁圩此人稀泥软蛋一个,不像是使诈。”李承胤答道。 “嗯,你说的对。要是丁魁楚派人使诈降计,决不会派这号货色。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丁魁楚的书信是真的?” “父帅,孩儿不知道,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奇怪。永历帝能这么快知晓我们的计划?除非他是鬼,否则根本无从解释。可是,他说的我军的计划又是那么准确,难道是罗成耀那里露了马脚?不过也不对,今天他还派人来说,已经到了增城,沿途绍武朝的守军一派喜气洋洋,根本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这跟孩儿派往广州的细作汇报的情报完全能够对得上号。”李承胤答道。 “所以……。” “所以,孩儿也是一头雾水。” “那依你看,咱们怎么做?” “父帅,孩儿觉得,有两条可以确定了。第一条,咱们进军的计划是泄露了,所以,我们必须有所应对;第二条,绍武军队并没有任何防备,也就是说,就是泄露了,目前来看,泄露的对象也不是绍武军。”李承胤答道。 “嗯。” 李成栋从书案后走出来,倒背着手,边走边想。 李承胤说的对,其它的根本不用管,什么丁魁楚是不是诈降,什么永历帝是不是带了五百军队进了广州城,这些根本不用考虑,只要绍武朝没有防备就行,根本不影响自己的进军计划。 “对,如果丁圩说的是真的,永历帝的五百人能起什么作用?他想混水摸鱼?别摸不着鱼再把手扎了。要是他真在广州倒好了,我们可以一下子擒获两个皇帝,省得以后再麻烦了。”李成栋渐渐理清了思路。 “你帅,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李承胤问道。 “对,将计就计。我想,如果朱由榔进入了广州,他做的打算应该是在罗成耀发起之后,在我大军抵达广州之前。早了不行,因为城里的绍武皇帝还在;晚了也不行,若等我进入广州,他的如意算盘就全打瞎了。我看,咱们的计划不变,不过,为了应付万一,咱们这么这么办……。”李成栋悄悄对李承胤说道。 “好,父帅。如此一来,朱由榔本想浑水摸鱼,却不想把自身也搭上了。” “哈哈哈,我真想看看,他要是被我们捉住了,究竟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有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懊恼?”李成栋笑着说道。 “父帅,如果他真有胆量孤身进入广州城,孩儿倒是非常佩服他。”李承胤没有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呀,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死心啊。”李成栋知道这个义子一直对自己父子投降大清而耿耿于怀,无奈地叹了口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二章 烈女新生 “义父,这个丁圩怎么处理?”李承胤问道。 “丁魁楚不是还在做着与我一起治理两广的大梦呢吗?最好让他这个梦一直做下去。我给他写封回信,让丁圩带回去,这着棋甭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与我有益无害,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呢。”李成栋微笑着说道。 “哼,这种卖主求荣之辈,父帅理会他做甚?”李承胤愤愤地道。 “哈哈哈,胤儿,你还是太嫩了。这种人,早早就起下了卖主之心,所以必然早早就收敛资财,我听说,他卖官鬻爵可是到了明码标价的地步了,可想而知,这老家伙家财必丰。”李成栋摇了摇头,似乎对李承胤的幼稚很是不屑。 “父帅,你是说,等他把家财献出,然后再……?”李承胤右手成刀,做了个砍势。 “胤儿,你以为我愿意跟这种人供事?他能卖主,就不能卖友?整天想着有这么个小人在背后是不是算计自己,累不累啊?再说,跟我共治两广?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不过呢,牛溲马勃皆能入药,总要物尽其用才好啊。”李成栋边给丁魁楚写回信,边指点李承胤。 “父帅高明!”李承胤弄懂了李成栋的想法,高兴地赞了一句。 “好了,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快走。必须在你行动之前,把他送走。”李成栋把信写好,交给李承胤。 “孩儿明白。” 李承胤接过信,转身出去了。 …… 广州城,原兵部尚书陈子壮府邸东跨院,成为了朱由榔的临时行宫。 林察和张家玉在接到陈子壮的信后,先后匆匆赶到九江跟朱由榔见了一面,一番晤谈之后,纷纷表示归顺。 林察、张家玉之所以这么快表示归顺,除了陈子壮的原因之外,主要还是被朱由榔的见解学识胸怀气度所倾倒,在他们看来,朱由榔血统天然高贵,又有远见卓识,的确有明主气象。他们不由自主地把朱由榔跟绍武帝朱聿粤进行比较,发现各方面朱由榔都要胜出许多。 有了这些共识之后,再加上陈子壮在旁规劝,两人这才倾心归顺。 在他们看来,有了明主是最为重要的,二十五日清军来不来都不重要,来当然更好,可以混水摸鱼,假清军之手杀了朱聿粤,免得手上沾血;不来也无所谓,怎么也能想办法制造个清军入城的假象,反正朱聿粤是不能活了。 关于这一点,他们的想法倒是和陈邦彦的想法是一致的。陈邦彦认为,清兵来了之后,不一定会杀朱聿粤,而皇上为了不被后世诟病,也绝不会对宗室下手,那么他们就得悄悄替皇上解决这个麻烦。而解决这个麻烦,必须借助清兵之名,才能永绝后患。 这个事,陈子壮没用别人多说,就把这个活接了过来。他自己训练的乡兵有一千多人,都是九江本地人,他想把这一千人全部带到广州城去,一方面协助焦琏他们阻杀清兵,一方面,他必须趁乱把清兵没做的事情做完。 他之所以把这个脏活接过来,一方面是因为朱由榔说过他,是忠臣但未尽全忠,他必须用这个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全忠之心。另一方面,这是个什么功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能让别人抢走呢? 张家玉训练地方乡兵的时间比陈子壮要长一些,现在已经有三千人的规模了,而且,在朱由榔看来,张家玉的训练更系统一些,兵种更全一些。不但有长枪兵,还有弓箭兵、盾牌兵、辎重兵、斥候队。 林察归顺后,按照朱由榔的旨意,迅速回三水了,他的任务是以三万水军震慑住陈际泰的两万步兵,广州事变成功之后,必须第一时间控制住陈际泰,不管陈际泰是否俯首称臣。 而陈子壮和张家玉,按照朱由榔的旨意,把家眷全部搬进广州城,乡兵也分批进来。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朱由榔的战略构想。 他的想法是在广州城凭坚城利炮阻击李成栋,李成栋远程奔袭,肯定没带多少粮食,只要阻击他三天以上,李成栋的军粮必不够用。那时候,他肯定会就近抢劫东莞、南海诸县,陈、张两家如果不进广州,必然首当其冲,徒做无谓的牺牲。 陈子壮、张家玉包括林察,都感念皇上的细心,纷纷把家眷都搬进了广州。三人都在广州有宅子,从乡下搬进城里,倒也不怕别人起疑。 其实,朱由榔这么做,部分原因是为了赵姨娘赵玉乔。 赵玉乔在原本历史上留下了很大的名声。 李成栋攻破广州之后,陈子壮在九江组织乡兵抗清,后被李成栋所灭。在这个过程中,赵玉乔被李成栋看中,纳她为妾。 后来,李成栋因为清廷没有封他为两广总督,而是只封了他一个广东提督,心有不满。这时候,李承胤和赵玉乔劝他弃暗投明,投降永历帝。李成栋当时说:“老家松江的数百人怎么办呢?” 赵玉乔当即说道:“将军顾念家室,那妾就先死在你面前吧。”说完拔剑自刎。 李成栋也是爱极了赵玉乔,见爱妾自刎,当即心疼得大哭,随后带领军队投降了永历——冲冠一怒为红颜者,不唯吴三桂所独有。 赵玉乔先后以身事陈子壮、李成栋,可见在那个时代女人的地位是多么地微不足道,而她的死谏却是在历史上留下了厚重的一笔。 朱由榔对这个女人有着很深的敬意,虽然她的身份在当世人眼里是那么卑微,但朱由榔有一颗来自后世的灵魂,男女平等的信念早已深入骨髓,怎么会看不起一个妾室呢?既然让自己遇上了,有机会可以改变她悲壮的命运,为什么不改变呢? …… 此时,陈府东跨院成了下人们的禁地。 陈子壮下令,陈忠负责外围关防,并亲自在院门口守护,白兴则负责院内警卫,赵玉乔和戴忆兰亲自伺候朱由榔的起居饮食,所有朱由榔入口的东西,必须由赵玉乔亲自烹制,不能假手任何人。除了上述这些人,其他人等谁也不许靠近,也不许私下打听和传播东跨院的消息。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分工 朱由榔现在已经很安心了。 对于自己当初做出的冒险之举,他虽然很自信,但却一直不是很放心。 三百多清兵不算多,但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对于这一点他是一点都不怀疑的,因为原来的历史上这三百清兵将广州城里的数千明军一击而溃,甚至有的根本没有打,一听“鞑子来了”,就整建制地溃散了。所以,他一直对自己带来的六百名士兵的战斗力不敢完全信任,会不会没等接敌就溃败?就算没被吓跑,但能不能迅速消灭他们也是关键,如果战斗时间过长,待李成栋的大队人马一到,自己还没有掌控广州城,那可就全完了。 现在好了,有了陈子壮和张家玉的乡兵,四五千人,十几个打一个,而且还是以暗击明,以有备击无备,胜算大增,基本就是十拿九稳了。而接下来,有陈子壮这个前兵部尚书在,对于迅速稳定广州城的局势,也将发挥很大的作用。 而最为关键的,在朱由榔看来,就是抵挡住李成栋的第一波进攻。 朱由榔在进入广州之后,在陈子壮的陪同下,已经在外围查看了广州的城防。 广州的城墙不算很高,但基本的防护建筑还是很齐全的。四门都有箭楼、瓮城,城墙虽不十分宽,但并排跑三匹马的空间还是有的,每个城门甚至还有三尊火炮,只要组织得当,抵挡住清兵的进攻,还是有把握的。 所以,现在他的眼睛已经不盯在广州城,而是盯在了如何消灭李成栋大队人马上了。倒不是他胃口太大,也不是他好高骛远,有些事必须未雨绸缪,一旦不早做打算,事到临头就晚了。 …… “集生,林察的水军要是从三水秘密运动到南岗河大桥,截断清军退路,需要多长时间?” 东跨院正堂,朱由榔站在东墙上挂着的一幅广州地图前,问陈子壮。 在座的有陈子壮、陈邦彦、张家玉和焦琏、白贵,赵玉乔、戴忆兰站在一旁伺候茶水。 “黄爷,如果一切顺利,在陈际泰迅速归顺的前提下,林察从三水到南岗河大桥,大约五天时间吧。”陈子壮答道。 朱由榔没有称他们为爱卿,他们也没称皇上,这是朱由榔的意思,在一切没有明朗以前,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五天?元子,你觉得咱们守五天有困难吗?”朱由榔又问张家玉。 “黄爷,我们自己的兵将只有不到五千,城里的原有禁军也只有五千,而且这五千禁军能不能迅速倒戈还在未知之数,若是打退清军的第一波进攻,我觉得有把握,要说五天嘛,我觉得也就是五成把握。”张家玉回道。 张家玉三十四五岁,相较于二陈,是年轻人。他虽是进士出身,却一点不像文人,黑红的脸膛,粗糙的双手,看上去更像一名军人。 “嗯,有五成把握就不错了。我最担心的是能不能挡住清兵的第一波进攻。因为咱们的军士打的仗太少了,碰上凶残的清兵,怕就怕未战先怯,敌人还没进攻,咱就先自乱了阵脚。如果能打好第一仗,民心士气必然大增,军士们的畏惧之心也就淡了许多,再打下去,咱们有城里十万百姓做后盾,一定能坚持到林察大军对清军的合围。”朱由榔说道。 “是,黄爷说的是。”张家玉点头说道。 “禁军指挥使是谁?能不能争取过来?”朱由榔问陈子壮。 “禁军指挥使叫苏雄,是苏同观的侄子。此人文采风流,却是志大才疏,是赵括一般的人物。任他当指挥使,全凭苏同观一句话,领兵的才能是没有的。”陈子壮说道。 “那就算了,这种人争取过来也没用。”朱由榔道。 “那咱们分一下工,免得到时候职责不清,忙乱不堪。”朱由榔接着说道:“成立临时指挥部,指挥部就设在这里。集生任总指挥,负责全面协调调度各方人马。令斌负责总后勤。大战一起,你的责任最为重大,第一迅速安民,让城中百姓安下心来,不要乱。最好是联系原绍武朝文官武将,以为我用,这样能迅速稳定局势。第二,大力宣扬清兵的残暴,尤其李成栋曾经做过‘嘉定三屠’的事,要让百姓们知道,一旦城破,将玉石俱焚,无论富绅还是平民百姓,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以激起百姓反抗之心,并组织他们协助守城;第三,守城所需器械物资,务必不能短缺;第四,组织城里的郎中,对伤兵进行救治。” 陈子壮和陈邦彦连忙站起来,叉手领命。 “元子,你任前敌总指挥,瑞庭、白贵以及集生的九江乡兵都归你指挥调度,在三百清兵全部进城之后,要迅速夺占东门,并在李成栋主力部队到来之后,力保东门不失,并在接下来的保卫战中,坚守五日以上。另外,多派斥候,密切注意李成栋大军动向。” 瑞庭是焦琏的字。 “是。”张家玉、焦琏、白贵连忙站起来,叉手领命。 “我这里,就由白兴和阿兰的壮家兵负责保护。阿兰,可以吗?”朱由榔看向戴忆兰。 “黄爷,我们是来打仗的,不能躲在后面。再说,我们壮家儿郎都是最勇敢的,什么样的野兽都能杀死,对付清兵那样的野兽,怎么能不让我们上阵呢?所以,请黄爷允许,我们要去杀清兵。”戴忆兰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阿兰!”陈子壮喝斥了一声:“黄爷的话你也敢不听?” “我就是想打仗嘛。”戴忆兰撅起了嘴,不满地嘟哝道。 “哈哈哈,阿兰,女孩家家的,怎么整天喊杀喊打?想打仗还不容易?放心吧,以后有的仗让你打。”难得遇上一个有着现代气息的女孩,朱由榔对这个壮家女郎很有好感。 “骗人!”戴忆兰白了朱由榔一眼,小声说道。 “阿兰,你怎么这么说黄爷?”赵玉乔连忙扯了她一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黄爷这是疼你呢,怕你打仗有危险,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是吗?”戴忆兰一听,大眼睛一闪,看向朱由榔,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立即回了一个大大笑脸,心里感觉美滋滋的。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五章 壮烈殉国 罗成耀占领城门异乎寻常地顺利。 丁聪在沙河边上找到一艘船,把刀装进麻袋,连同几麻袋粮食一同装上船,骗艄公说是进城卖粮食。 艄公见这些人都是青布包头,感觉有些奇怪,但丁聪给足了银子,自然就不再问别的,撑起船往水关而去。 到了水关,丁聪掏出一小锭银子,扔给水关的守兵,那守关的水兵见有了银子,也没多问,船便很顺利地进了广州城。 进了城,丁聪令艄公将船停到岸边,艄公将船刚一停好,丁聪手握一把尖刀上前搂住他,一抬手,艄公的气管就被抹断了,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死了。 三十名清兵把刀拿在手,把头上的青布扯掉,露出了狰狞面目。 “杀!” 丁聪当先举刀往城门杀去。 “鞑子兵,鞑子兵来了!” 看守城门的有三十多个士兵,远远看见城里窜出几十个手握钢刀面目冷酷的人,奔城门而来,刚想持刀拿枪上去,待看清他们脑后晃荡着小辫子,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鞑子兵来了”。 人人都厌恶清兵脑后的小辫子,可一看到小辫子,又像见了鬼一样害怕。 “妈呀,快跑呀,鞑子来了。”也许是清兵的凶名太盛,这些士兵根本没有勇气抵抗,见到清兵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肝胆俱裂,把兵器一扔,扭头就跑。 他们这一跑,恐惧就像瘟疫一样传染了城门处的所有人,无论是兵是民,争先恐后四散奔逃。而随着他们的奔逃,“鞑子来了”这个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到全城。 丁聪不屑地笑了,随手砍翻一个慌不择路跑到自己面前的妇人,看到明军拼命逃跑,而自己的士兵迅速占领城门,感觉就像狠狠打出的一拳打在空处一样,太没劲了。 眼前这一幕他一点都不陌生,很多明军都是这样,一照面就跑,根本就用不着动手。副帅也许太小心了,大军来到城下,也许根本就用不着动手,光吓也能吓死他们。 罗成耀带着张勇、刘铁他们迅速进城,趁着乱势,直奔巡抚衙门。 丁聪则按照计划,指挥本部一百名士兵,占领城楼,然后派三名士兵迅速出城,去给副帅李成栋送信。 …… “真,真的是鞑子来了,快打到皇宫来了!”那名报信的士兵,声音颤抖着说道。 苏观生还待要问,就听宫门口一阵乱喊乱叫:“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接着就见禁军纷纷去关宫门,手忙脚乱地爬上宫墙。这些士兵刚爬上去,就听“扑”“扑”“扑”的声音传来,纷纷中箭落地。 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坐实了清兵进城的消息,殿里这些文武百官登时就乱了,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别乱,别乱!苏雄,苏雄何在!”苏观生倒是非常镇静,大声呼喊着,试图利用往日的威严,压制住殿里众人的恐慌。 生死关头,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官们,哪里还听得进去首辅的声音? “伯父,侄儿在这呢。”苏雄正在殿外,听到伯父的声音,连忙跑进殿来。 “快,马上调兵,一定要守住宫门!”苏观生见侄子脸色发白,双股慄慄,知道他也是怕到了极处,心里非常生气,但些时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连忙吩咐道。 “是。”苏雄转身出去了。 “皇上,快,脱下龙袍,换上便衣,咱们从后门走!”苏观生对同样吓得脸色发白的朱聿粤说道。 “就听爱卿的。”朱聿粤六神无主,根本没弄明白,清兵是怎么来的这么快,竟然连一道封赏的旨意都没有下完。 听了苏观生的话,朱聿粤在太监的伺候下,连忙脱下龙袍,换上一身太监的服饰。 “快走!”苏观生对这侍卫首领,令他保护着皇帝从后门走。 “苏爱卿,一块走啊。”朱聿粤走了几步,见苏观生不动,连忙催促了一句。 “皇上,快走,别管我,我领人抵挡一阵。”苏观生跪下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说道。 “不,苏爱卿,咱们一块走!”朱聿粤见苏观生一脸的决绝,知道他是生了以身殉国的念头,心里感到一阵慌乱,没有苏首辅,他可怎么办啊?治国什么的根本就不懂啊。 宫门被撞得“哐哐”直响,苏观生抬头看去,见守门的禁军已经全不见了踪影,他深悔自己只沉浸在大胜永历军的喜悦之中,没有对东面的清军做相应的防备,不用说,这是东边出了问题。 “皇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观生也不顾什么君臣之仪了,急得冲朱聿粤大声直喊。 朱聿粤眼里含了泪,知道苏观生存了必死之心,也知道自己再不走,马上就会成为清兵的阶下囚,狠狠心一扭头往后门跑去。 苏观生见皇上走了,把书案上一柄宝剑抽出来拿在手里,不慌不忙从殿里走出来,站在殿阶之上。 除了宫门处十几具禁军尸体之外,宫里已经没人了,包括他的侄子,禁军指挥使苏雄,也不见了踪影。 听着宫门外的喊杀声,苏观生悲从心来:“什么忠臣孝子?在危险来临之际,这些全是假的。大明立国以来接近三百年,难道就没有作养一批忠臣吗?难道就养了一批贪生怕死之徒?唉,大明朝看来真是气数已尽啊。” “轰窿!” 宫门在清兵不停地撞击下,终于被撞翻了。 清兵杀气腾腾地涌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罗成耀。罗成耀见到院子里的情形一愣,待见到台阶上站着一个老者,身穿红色官服,手握长剑,连忙将手中刀一举,喝道:“你是何人?狗皇帝哪去了?” “我是大明朝东阁大学士,建成伯苏观生!”苏观生昂然而立,大声回答道。 张勇一听,指挥军兵就要上前,罗成耀挥手制止了。 “原来是苏大人。苏大人,我大清勇士已经进城了,为免百姓涂炭,苏大人,投降吧。” “哈哈哈,哈哈哈……。”苏观生仰天大笑:“呸!狗鞑子,投降?大明朝并不全是贪生怕死之辈,本官不求苟活于人世,只求浩然之气留于人间,只要汉人抵抗之心不死,看你们鞑子能横行霸道到几时?!” 说完,苏观生一抬手,剑光闪处,鲜血迸流,尸身“扑通”倒地,竟自刎而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六章 最是仓皇辞庙日 忠臣烈女是最让人崇敬的,这种崇敬发自内心,无论那人是敌是友。 罗成耀在自己士兵的眼里就看到了这种对敌人的崇敬。 “毬!” 罗成耀骂了一句,大步从苏观生的尸体旁迈过,往后宫冲去。 他带的这些清兵,说到底不是真正的女真人,是“清”皮“明”心的汉人,这些人打小受的教育熏陶,都是忠臣孝子那一套,见到苏观生的壮烈而死,不免心生敬意。 罗成耀怕影响士气,故意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骂了一句。但他自己内心何尝不是也对苏观生非常佩服? …… 后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嫔妃、宫女、太监争相逃命,四处乱窜,尖叫声、哭喊声诉说着对清兵的极大恐惧和求生的强烈欲望。 苏观生的从容赴死,还是在罗成耀心里造成了一定影响,看着眼前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和不男不女的男人,心里升起一丝怜悯,心想:“要不放过他们罢。” 一回头,看到他的士兵眼里同样有不忍之色,猛然一惊:“我特么这是怎么了?兵凶战危,刀枪无眼,还有心思在这里悲怜众生?” 想到这里,罗成耀紧走几步,抓住一个小太监的头发:“狗皇帝呢?哪去了?” “往后走、走、走了。”小太监结结巴巴地说道。 “卖主的小人!”罗成耀骂了一句,手中刀在他脖子上只一抹,小太监就死了,随手一扔,对着自己的士兵喝道:“都他妈的快点!一定要抓住狗皇帝!” 被他一骂,清兵这才回过神来,随着罗成耀往后边追去。 …… 宫后面是御花园,园子东北角和西南角各修有一座角楼,角楼与宫墙相连,这是禁军保护皇宫的重要设施。在东北角角楼西边,有一个角门,是平时方便侍卫们交接用的。 朱聿粤在五名侍卫的保护下,仓皇逃到角门处,再一看角楼上,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点禁军的影子? 朱聿粤感到一阵心酸:“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成想这些平日里低头哈腰阿谀奉承的东西,在真正危难来临之际,竟是一点用都没有,比朕跑得都快。难道真是朕德行凉薄,不配你们这些人效死?” 出了角门,北面是十几排平房,再往北还有一个校场,这是禁军军营。 朱聿粤见到军营,心稍稍宽了些,心想只要进了军营,保卫力量大增,就不怕逃不出城去了。 几个人进了军营,令他感到气愤的是,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地上丢的到处是的大刀、长枪之外,不见一个人影! “皇上,别耽搁了,快走吧,咱们往西去,出西门,投奔陈大帅去。”侍卫首领焦急地催促道。 “好吧。”朱聿粤看着身边这五名侍卫,无奈地说道。 校场以北就是北城墙,北城墙之外就是越秀山,逃进山里去倒是可以,山高林密,怎么也能逃得性命,可关键是这面城墙就过不去呀。所以,侍卫首领一提出往西走,朱聿粤就答应了。 一行六人从军营出来,往西逃去。 在军营就耽误这么一小会儿,清兵就追了出来。张勇追在最前面,见到从军营逃出来的六个人,五个是明军侍卫服色,一个则着太监衣衫,连忙喝道:“站住!” 不喊不要紧,一喊前面的人逃得更快了。张勇一见,举刀一挥,命令手下:“追!” 清兵都是长年打仗的老手,脚力自是不凡。而朱聿粤不用说,养尊处优惯了,紧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了,侍卫首领见不是事,连忙令一名身健体壮的侍卫背起他,加快脚步往西逃。 “嗖!”“嗖!”“嗖!” “哎呀!” 就听弓弦边响,清兵射出三支箭来,一名殿后的侍卫大喊一声,中箭倒地。 “快,进胡同!” 侍卫首领见前面有一条南北胡同,为躲避清兵箭矢,连忙下令进了胡同。 胡同两侧是民房,而每一家民房都大门紧闭,侍卫首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往北逃,北边是不是死胡同他可不知道,如果是死胡同,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束手被擒了。 …… 城里的所有动静,朱由榔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在得知清兵迅速占领东门以后,陈子壮、陈邦彦、张家玉看向朱由榔的眼神就不同了。 皇上真是神算啊,果然是二十五日,果然是清兵袭取东门,一丝一毫也不差。这怎么解释?只能说皇上不是人,是神!是真龙下凡!看来我们是保对人了! 几个人如此一想,心里升起一种敬畏之心,同时建功立业的心,也更加火热滚烫! 朱由榔听到这个消息时,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看来历史没有变化啊,苍天有眼,活该我朱由榔成功。” “元子,李成栋的大军到了哪里?”朱由榔打起精神问道。同时心里告诫自己:先别忙着得意,赶快把精力放到眼前战局上才是。 “回皇爷,半个时辰前,离广州城还有四十里。”张家玉答道。 “四十里?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到了。”朱由榔盘算着时间。 “是。黄爷,刚才探子来报,说北门也发现一些青布包头的人。”张家玉又汇报了一个情况。 “什么?”朱由榔大惊,青布包头?不用说也是清兵啊。 “大约多少人?” “不清楚,据探子说,大概不会比先前这拨清兵少。”张家玉回道。 难道历史发生了变化?没听说有这么一段啊,哪里多出来的这股子清兵? 朱由榔与陈子壮对视一眼,均感觉不好。 他们一直把主要精力放到东门,没想到北门也出现了情况。 本来就摆了一桌酒席,结果来了两桌客人,怎么办? “黄爷,我看,提前发动吧,别等了。先解决东门这些清兵,再集中兵力解决北门。”陈子壮请示道。 “别忙。既然是青布包头,那么他们肯定也是想隐藏形迹。为什么不跟东门同时发动?看来咱们的计划已经暴露,清兵是想玩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朱由榔分析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七章 谁杀了皇帝? “对。黄爷,您的分析太对了。”陈子壮先颂了一句圣,接着说道:“如此,北门这些清兵的发动,肯定是想等我们全力对付东门这些清兵之时,在我们背后插上一刀。” “对,肯定如此。”朱由榔双拳互击,赞同陈子壮的分析。 “黄爷,我有一个想法,您看行不行?咱们在从北门到东门这段路上的民房上,先埋伏好人手,等清兵去增援东门时,就在房顶发起攻击,让这段路变成清兵的人间地狱!”陈子壮献计道。 “这个办法好,可以以最小的伤亡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不过,一定要保证清兵不能从城墙上进行增援。”朱由榔同意了陈子壮的作战计划。 “好,那我就按这个计划进行安排了。”陈子壮道。 “还有一点,务必在一个半时辰之内解决问题。”朱由榔又叮嘱了一句。 “是,明白。”陈子壮答应一声,跟陈邦彦、张家玉一起出去布置了。 …… 朱聿粤一行急急地在胡同里往北逃,张勇率领一队清兵在后边追,看看还有十余丈就要追上了,张勇大喊一声:“站住!再不站住老子放箭了!” 他的话音一落,就听“扑!”地一声,不知哪里飞出一支箭,正好射中侍卫背上的太监后心。 “妈了个巴子的,谁放的箭!”张勇不傻,那个太监有很大可能就是朱聿粤,一个太监不可能让五名侍卫如此舍命保护。他说放箭,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谁都知道抓个活的皇帝才是大功。所以,一见太监中箭,连忙回头大骂。 可一看自己这些手下,都没有弓箭在手,立即醒悟:“这是暗中有人对狗皇帝下手,想让我们背黑锅。” “房顶有人!”张勇大喊一声,清兵纷纷躲到墙角,抬头往对面房顶上看,却是没有看到有半点人影。 “皇上被清兵射死了!” “狗娘养的,弟兄们,给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五名侍卫看到皇上死了,也不再逃,大声喊着,反身冲了过来。 皇上死了,他们这些侍卫也就意味着必死。 五名侍卫本领高强,再加上抱着必死之心,出招全是拼命的招数,根本不留防备后手,如此以来,战斗力成倍增加。清兵虽是百战之身,人也多,但在这条小小的巷子里,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 张勇躲在后面,看准机会,一箭射出,射中一名侍卫左膀。那名侍卫杀红了眼,右手握住箭杆,一使劲把箭拔出来,箭头带出的血肉瞬间染红了他整条左臂。 一名清兵见状,挥刀直进,当头朝这名侍卫砍去。这名侍卫一侧身,闪过刀势,大吼一声,随手把箭扎进这名清兵的前心,清兵登时毙命! 一盏茶的功夫,小巷子里已经倒下了八名清兵,而侍卫这边也死了四个,只剩下侍卫首领还在支撑,眼看清兵慢慢逼了上来,侍卫首领自知死在眼前,发一声喊,挥刀朝正前方清兵砍去。 可惜,还没等他砍中清兵,后背、两肋各有一把刀刺中,登时气绝。 张勇见侍卫都死了,带人冲到朱聿粤身旁,伸手去摸他的手腕,入手冰凉,而且已经没有了脉搏跳动。再看他背上,只见箭矢准确地射中其后心,入肉很深,显然射手箭术非常高明,而且臂力惊人,这支箭不像是从近处射来的。 是谁杀了皇帝?难道还有人想要皇帝的命?怎么这事透着古怪呢? 正在疑惑,就听两旁房顶上有脚步声传来,张勇意识到不好:“快撤!撤出这条巷子!” 可惜晚了,他的命令刚出口,就见两旁房顶出现很多手持弓箭之人,看服色杂七杂八,不是正规明军。 张勇一看,明白自己是中了埋伏,这些人肯定事先就藏在这些民居之内。 能预知朱聿粤逃命,而且还能准确算准他会逃到这条巷子里,这人是谁?是他杀了朱聿粤吗? 张勇还没想明白,就听房顶有人断喝:“给我杀了这些狗鞑子!” 随着这声喊,两旁房顶箭矢如蝗而下! 可怜这些身经百战的清兵,纵是悍勇异常,被堵在巷子里,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扑”“扑”之声不绝,不一会儿,张勇带着那些疑问和他的五十多名士兵,就进了鬼门关。 …… 罗成耀派张勇带本部一半士兵去追朱聿粤和他的五名侍卫,自己带刘铁和另一半张勇的兵回到皇宫内。 皇帝逃了,首辅死了,禁军不见踪影,整个绍武朝就算完了。罗成耀看着一地的太监、宫女的尸体,觉得这仗打得真没意思,根本没遇到一点抵抗。 他觉得接下来,得在大军到来之前,搜罗点钱财珍宝。 副帅李成栋那里必须得有所孝敬,让自己得了头功,怎么能不表示表示?跟着自己的这些弟兄,也不能白来不是。 副帅本是流寇出身,搜罗钱财成了一种习惯和爱好,每到一处,必然得挖地三尺。就是投降的官吏,要不把骨髓敲干吸净,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铁,守住前门、后门,派人看看狗皇帝的宝库在哪?”罗成耀吩咐了一声。 “是。”刘铁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条缝,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大人,不好了!”一名清兵满脸是血,从后门跑进来,边跑边冲罗成耀喊。 “慌什么?怎么了?”罗成耀喝道。 “大人,张大人被杀了!” “啊?怎么回事?”罗成耀大惊失色,一扫刚才的意兴阑珊,站起来问道。 “啊?广州城里竟然还有这么一股子力量,竟然把我五十多名勇士全杀了?这是什么人?不行,得赶快把他们消灭!”罗成耀听完清兵报告,立即做出了决定。 “刘铁,刘铁,赶快集合队伍!”罗成耀大声呼叫刘铁。 “报!大人,东门受到一群乡兵攻击,丁大人顶不住了,请求增援!” 罗成耀还没有集合起队伍,前门又跑进一人,到他跟前,单膝跪地,大声报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八章 愧煞张家玉(为冯哈布斯堡打赏加更) 军队的战斗力大体应该分为战斗技能和战斗意志两方面,战斗技能可以通过训练获得,但战斗意志却必须经过实战才能一点点积累起来。 你不死我就得死,得有这么一股子狠劲;我一定能在你弄死我之前弄死你,还得有这么一股子自信。 这狠劲和自信,必须得从实战中来,必须从不断取得胜利中来。 战斗力强的军队,往往能以弱胜强,尤其在冷兵器时代,这种事很常见。 隋唐燕云十八骑,十八人打败数千突厥兵; 大唐玄甲骑,一千人,对抗数万人,斩俘六千; 背宋背嵬军,五百人,破十万金兵; 本朝“萨尔浒”之战,几十名清兵斥候,吓退李如松一万五千军队,伤亡三千余。 这些远的不说,就说这次清兵袭城,三百人把数千明禁军吓得作鸟兽散,这都是一方战力超强,一方战力超弱造成的。 朱由榔深知这一点,练不出跟清兵不相上下的精兵,要反清复明,绝对是一句空话。当然,练精兵那是以后的事,但现在就直接跟清兵对阵,他可并不认为,自己有四五千乡兵,就一定能战胜三百清兵。 所以,他严令张家玉,狮子搏兔,也须全力,能用地利的必须用地利,能远程杀伤敌人的,绝不近战。 对于朱由榔的这个看法,张家玉深以为然。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别看自己这方人多,如果正面对敌,自己的乡兵如果一触即溃,恐惧情绪传染,冲动本阵,不用人家清兵动手,自己就把自己冲散了。 说到底,还是对自己训练了三个月的乡兵战斗力信不过以及对清兵战斗力的恐惧。 人的名,树的影,清兵能从白山黑水中打出来,一直打到最南边,战斗力可不是吹的。 张家玉的三千乡兵,分别由他的三个儿子张虎、张彪、张豹带领,陈子壮的一千乡兵是由陈子壮的侄子陈仕豪为首领。 任务早就分派下去了,陈仕豪带着本部他的人,早早就埋伏到了从北门到皇宫这一路的民居里,负责解决攻打皇宫的清兵。焦琏、白贵带领从肇庆来的六百士兵及张虎的一千人负责消灭东门的清兵,张彪、张豹则埋伏到皇宫到东门这一段的民居里,只打增援的从北门进来的清兵。 …… “张大人,我们打头阵吧?”焦琏热切地望着张家玉。 “不,焦将军,你和白将军押阵,让虎儿打头阵。”张家玉拒绝了。 焦琏、白贵心里很是不舒服,脸上就带了出来:“你张大人这是要抢功么?好吧,且看一看你张家兵怎么样吧。” 张家玉没理会两人的心思,转过头对儿子张虎说道:“虎儿,开始吧。” 该嘱咐的话早就嘱咐了,张家玉也没有废话,直接对儿子下了令。 “得令!”张虎信心十足地大声应道,转身上马。 张虎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光看身形,就不愧名字中的一个虎字。自幼跟随父亲练武,练得一身好武艺。 父亲早已经非常郑重地告诉他们三兄弟,这一仗关系到他们父子今后在朝廷中地位问题,只能胜不能败。 张家三兄弟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对于父亲的郑重其事,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清兵纵使能打,但一千人打一百人,简直太容易了,这不是送上手的功劳?用得着如此郑重其事? 但当他带队真正与清兵对上时,才知道父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张虎骑着马,站到队伍面前,高声喊话,作战前动员。 但看到平时训练场上那些看着生龙活虎的士兵,眼里的神色有些茫然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光说干话这些人可不买账。 “杀清兵一人,赏五两银子,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出发!”张虎没有过多废话,下了赏格,强调了纪律,就命令队伍朝东门冲去。 “嘿嘿,瞧着吧,五两银子不少了,可那些士兵明显没有多大热情,我看张家父子练的兵也不过如此。”白贵悄悄跟焦琏说道。 “你以为头功这么好抢?”焦琏也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张家玉不同于他的儿子,他倒是看出了士兵们眼里的恐惧。他想了想,对自己的亲兵队长说道:“你们持刀站在队伍后面,凡后退者一律斩杀!” “是!”亲兵队长答应一声去了。 跟陈仕豪在民居房顶箭射张勇不一样,攻取丁聪把守的东门,是最为难打的一仗,因为地利在清兵之手。 乡兵必须从城门旁边的甬道往上仰攻,难度可想而知。 张虎的乡兵呐喊着冲到东门时,丁聪见到密密麻麻的一群杂牌军冲上来,心里一点都不慌。这种情况他见的太多了,跟当年自己跟着闯王造反时的情形差不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不过不明敌情,不敢硬碰硬,立即把队伍退到城墙上,据高临下,往下射箭。 清兵射术很高,一轮箭雨下来,乡兵躺倒了一大片。其余乡兵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袍泽,瞬间成了死人,本来心里就有对清兵的恐惧,这下一下子扩大了,“妈呀”一声,把兵器一丢,扭头就往回跑。 在阵中的张虎见状大怒,深怕溃兵冲乱的本阵,抽刀斩杀了几名逃在最前边的,但仍是止不住心态已经崩溃了的乡兵们。 “给老子杀!” 丁聪是打老了仗的人,见状哪能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大声下令。 “杀啊!” 清兵收起弓箭,拿起刀枪,从城墙上冲了下来。 “哎呀,妈呀,快跑呀,鞑子追上来了。”乡兵们见跟野兽一般的清兵甩着小辫子追了上来,肝胆俱裂,撒开脚丫子狂奔。 尽管张家玉的亲兵队砍杀了四五十人,但溃势已成,张家玉再也无力收拢部队。 练了三个多月的兵,竟然是这么个熊样,自己被皇上任命为兵部侍郞,还任命自己担任前敌总指挥,把这么一副重要的担子撂给自己,自己第一仗就打成这样,这是要羞死人哩!怎么跟皇上交待啊?! 张家玉悲愤欲绝!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九章 清皮明心 正规军队跟散兵游勇的区别,在这时候看出来了。 一千乡兵像一股洪流,顺着大街往西溃逃。而在这股洪流中,没有被冲动的,只有张家玉的五十人亲兵队,以及焦琏带来的肇庆军。 肇庆军毕竟是军队,而且从肇庆出发时,朱由榔的“让士兵见见血”的举措确实也起到了效果。士兵们见过血,杀过人,心里有了戾气,自然就稳得住神。 最重要的是,焦琏和白贵两名主将心里起了与广州乡兵较量的心思,早就把这种情绪传染到了各个士兵。 所以,乡兵一触就溃,很让他们看不起。 本来他们是在队伍最后,在乡兵刚溃之时,焦琏也是老行伍,深知溃兵之害,连忙约束军队贴墙站立。 也亏他应对及时,肇庆军没有被溃兵的洪流冲动阵脚。 眼看溃兵过去了,清兵冲过来了,焦琏一摆手中铁枪,大喊一声:“杀!”,催动战马迎了上去。 白贵的兵器很特殊,左手一面铁盾,右手一把不到三尺长的短戟。见焦琏冲上去了,他也不甘落后,把短戟一摆跟着杀了上去。 焦琏和白贵跟张虎不同的一点在于,他们是带头冲锋,而张虎则是在后面指挥。 别看这一点小小的不同,在对阵时,立即就显示出效果的不同来了。 “将是兵胆”,主将不怕死,当兵的胆气就壮。 两位主将都不怕死地冲上去了,当兵的感觉就热血沸腾,人家主将的命那么金贵都不在乎,咱特么就是贱命一条,有什么可惜的? 既存了舍命的心思,自然就全无惧意。 将士用命,战斗力自然能提升数倍。 …… 焦琏、白贵武艺很高,策马冲出,就如猛虎入山,清兵最高将官是丁聪,也不过是个百户,武艺平常得紧?哪是他二人的对手?焦琏一枪挑飞了一个,白贵一戟刺穿了一个,清兵气势顿时为之一挫,与此相对应的,肇庆士兵的士气却是为之一振! 不到盏茶功夫,肇庆军就已经占了上风,丁聪开始后退了。 张家玉见机,率领亲兵队也加入了战团。 被溃兵裹挟而去的张虎,此时也回过马来,见肇庆军和父亲拦住了清兵,感到羞愤交加:“真特么丢人啊,自己一千兵马,竟然比不过人家六百人。” “快,收拢队伍,给老子杀回去!”张虎连忙命令自己的亲兵道。 “清兵败了!清兵败了!弟兄们,杀回去啊!”亲兵赶快大声呼喊。 清兵没有追上来,又听到说清兵败了,乡兵们渐渐停下了脚步,见清兵果然已在后退,这才回过神来,感觉清兵也不是那么可怕,再一想张家父子治军的规矩,哪里还敢再逃?也就慢慢聚在一起,朝东门杀了过来。 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就是这样,别看打逆风仗不行,可打顺风仗人人在行。 让他打倒敌人不容易,但如果你把敌人打倒了,让他上去踹一脚,他踹得绝对狠! 所以,见清兵露出败相,张虎的乡兵自然跟着冲了过来。 这下子清兵哪里还能撑得住?百名清兵瞬间被淹没在人海里,再也泛不起一点浪花。 …… 陈仕豪确实接到了伯父的密令,让他伺机干掉朱聿粤。不过,陈子壮告诫他,最好借清兵之手,如果不能,也必须趁乱下手,不能让人看到,免得留下祸根。 陈仕豪知道事关重大,自然不敢马虎。 他把自己的这些人,早早就隐藏到了皇宫西北方向的这些民居里。因为他早就算好了,朱聿粤出了宫门,只有往西来这一条路,自己只须守株待兔,就可完成伯父交给的任务。 他没想到,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待他将清兵全部杀死后,发现朱聿粤已经中箭身亡,他想当然地认为,那一箭是清兵射的。 这样最好,省得自己手上沾皇室的血了。 “绍武皇上被清兵射死了!”陈仕豪对围在自己身边的乡兵头头们说道。 他第一时间就宣布这个结论,也是伯父授意的。 “啊?这是皇上?”一个百户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是绍武皇上!”陈仕豪拍了他的头一下,纠正道。 “啊?大哥,你的意思是……。”百户不解地看向陈仕豪。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会着重强调绍武皇帝,难道还有别的皇帝? “对,永历皇帝带兵来广州了,绍武皇帝死了,咱们以后就是他的人了。”陈仕豪解释道。 “永历皇帝?” “对,这次清兵偷袭广州城,是他早早得到消息,亲自带兵来解救咱们广州百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弟兄们,就是不想让弟兄们犯傻,新皇刚来,正是咱们立功显身手的时候,可别让张家那些人把功劳全占了,听明白了吗?” “噢,原来如此啊。大哥,放心吧,全明白了。” “好,抬上绍武皇帝的尸首,咱们按原计划行事。” “是!” …… 李承胤和罗成耀很倒霉,遇上朱由榔这么一个对手。 除了东门的仗打得有点激烈之外,罗成耀和李承胤分别从皇宫、北门往东门冲杀,结果被早早就埋伏好的永历军杀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没别的,就是人家早早就算好了你的行动路线,并且在你必经之路上早早埋伏好了,就在房顶射箭、扔石头、砖头。你再能打怎么样?让你打不着你不是干着急吗? 前文已经交待过,李成栋这些清军,根本不是女真人,连汉八旗都算不上,除去脑后晃荡的小辫子,跟汉人没什么区别。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战斗力和抵抗意志,跟正宗的女真人还是有着不少的差距,他们无论是迫于什么样的压力降了清兵,但骨子里,对明军的认同感还是非常强烈的,甚至很多人都是“清皮明心”。 所以,一见自己一方成了任人宰杀的羔羊,本来就没有死抗到底的心,早就生了降意,再加上明军大喊:“缴械不杀”,这些人再不犹豫,扔下武器,跪地投降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章 辕门斩子? 八百清兵,三百降了,李承胤被俘,罗成耀、丁聪等皆死于乱箭之下。 从开战到结束,仅用了一个时辰。 大约还有一个时辰,李成栋的大军就要到了。 张家玉迅速从胜利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加紧调派人手。 东门的城门楼,成了张家玉临时指挥所,焦琏、白贵、张彪、张豹以及陈仕豪等统军将领皆侍立在侧,只有一人跪在地上,那就是张虎。 “一千人打一百人,竟然一触即溃,足见为将者无能。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虎儿,皇上把前敌指挥权交给为父,是对为父的信任,但在如此重大的行动中,差点因为你功亏一篑,若不是焦将军、白将军,不但东门攻不下来,为父也会为你所累,死于乱军之中。虎儿,你可知罪?”张家玉未分配任务,先问起了张虎的罪。 在他看来,消灭八百清军的先遣部队才刚刚揭开大战的序幕,真正的考验还在后边,所以必须严明军纪,如果因为张虎是自己的儿子不加以惩罚,肯定会影响部队刚刚提升起来的一点士气。 “父亲,孩儿知罪,孩儿无可辩解,任凭父亲发落。”张虎知道父亲的性子,那是最为刚直的,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而坏了国事的。 “好,为父既是你的父亲,也是这五千多军队的统帅,事关皇上中兴大业,为父也不敢循私,你在九泉之下,不要埋怨为父。”张家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痛惜之色。 “是,父亲,儿子无能累及老父,纵死九泉,必不敢有半点埋怨。只是,父亲,儿子不孝,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说到这里,张虎叩了个头,眼泪流了下来。 “无妨,你去了,还有你两个弟弟呢。”张家玉也非常感伤。 周围侍立的人此时才听明白,这是要演辕门斩子的戏码啊。 焦琏、白贵对视一眼,心道:“张家玉这是演戏还是来真的?真能狠下心来?如果真是那样,这张家玉还真是让人佩服。” 陈仕豪瞥了焦、白二人一眼,心道:“在场的众人之中,只有这两位最适合讲情,怎么他们一言不发?” “父亲,父亲,不能啊,不能杀大哥!”张彪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大声求情。 “是啊,父亲,大哥罪不至死,不能行军法啊。”张豹也连忙跪下求情。 “二弟,三弟,不要给为兄求情了,为兄带兵无能,差点坏了皇上的大事,还差点累及老父性命,即使父亲不责罚,心里总是不安生。为兄去后,还请两位弟弟替我在父母面前多尽一份孝心。” “大哥!”张彪、张豹与张虎相拥而哭。 焦琏一看,此时再不出声,可就不厚道了。连忙拱手道:“大人,清兵战力超强,张虎所带都是新兵,没上过战场,而且又不占地利,虽一触即溃,但也有情可原。而且,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请张大人饶恕张虎的性命,准他带罪立功也就是了。” “末将附议。”白贵在一旁求情。 “末将附议。”陈仕豪也不甘人后,连忙求情。 “三位将军,请不要再说了。张虎是我儿子,我更得从严处置。若是这次放过张虎,那以后别人出了这事怎么办?我的号令还怎么能服众?”张家玉坚定地说道。 张家玉没有借坡下驴,反而表达了更强硬的斩子的意向,这倒让焦、白、陈三位一愣。 三人均想:“张大人竟然如此刚正?看来皇上选他为帅,还真是选对人了。” “来人!”时间紧迫,张家玉不想在这事上纠葛太久,遂狠了狠心,对外喊道。 “属下在!”亲兵队长从门口进来,单膝跪地听令。 “把张虎押出去,立即斩首!”张家玉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决绝地下了命令。 亲兵队长一愣,待明白自己没有听错以后,一挥手,门口进来两名亲兵,就来架张虎。 “父亲,不能啊,不能杀大哥啊!”张彪、张豹见父亲来真的了,抱着张家玉的腿大哭。 “张大人,还请收回成命!大敌当前,不能擅杀大将!”焦琏、白贵、陈仕豪连忙再次求情。 “呛啷!” 张家玉抽出腰间宝剑,横在胸前,大声说道:“哪个再敢求情,就地斩杀!” 众人一见,张家玉维护军纪的决心如此之大,都默默退了回去,就连张彪、张豹也只能是站起来,在一旁默默垂泪。 张虎倒是非常光棍,对着张家玉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父亲,请保重!儿子去了。” 张家玉眼里含泪,故意用漠然的语气说道:“去……吧。” 张彪、张豹泪如雨下,用手捂住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焦琏、白贵、陈仕豪,无论三人是什么心思,见到这一幕也不免心酸。 “皇上驾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白兴的声音。众人一听,连忙跪倒在地,迎接圣驾。 “众位爱卿,平身!”朱由榔在白兴、戴忆兰的护卫之下,带着陈子壮、陈邦彦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张家玉原先坐的椅子前坐下,然后抬手说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磕个头,站起身来,只有张虎仍然跪在地上。 “嚯,张爱卿,你这是闹的哪一章?辕门斩子吗?”朱由榔微笑着问张家玉。 “皇上,臣在行军法。”张家玉躬身答道。 “大敌当前,不赶快布置防御,怎么行开了军法?”朱由榔问道。 “皇上,张虎无能,刚才攻打东门时,被清兵一击而溃,差点坏了皇上大事。大战在即,军纪必须要严,臣不能因为张虎是臣之子而循私,否则难以服众。”张家玉答道。 “朕求个情,让张虎带罪立功,以观后效吧。” “皇上,臣执行军法,乃臣之职责所在,臣请皇上勿要干预。”张家玉梗着脖子说道。 “杀儿子的劲头怎么这么大?连我的话也不听了?难道张虎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朱由榔心道。 他不无恶意地瞧了瞧张家玉和张虎的相貌,觉得父子二人很像,应该是亲生的。 朱由榔欣赏张家玉的正直无私,但倔到这种程度,不懂变通,却是有点想不通。 那怎么办?总不能强硬地下旨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大忠还是大奸?(为冯哈布斯堡打赏加更) 朱由榔不想张虎送命,倒不是因为他要卖好,而是他理解张虎。 带领一帮没有上过战场的泥腿子,对上强悍的清兵,任谁也不敢保证就能取胜。别说是一千对一百,有时候人数多不一定是好事,如果溃败,反而成了坏事。 再说,朕是金口玉言,要是连张虎都救不下来,那对自己的威信可是个打击。 想了想,朱由榔有了主意。 “哦,朕问你,张虎犯了哪条军法啊?”朱由榔笑着问道。 “这……。”张家玉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张家兄弟一听皇上问出这话来,心头大喜:“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大哥有救了。” “皇上真是圣明啊,我等这脑子真是差得太远了。”焦琏听了,立刻意识到,张虎有救了。人家皇上这脑子真是好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张家玉之所以答不出来,是因为他所谓的军法根本就不存在。 他练兵时倒有军规,但那些军规只适用于东莞乡兵内部,现在他率领的军队范围大了,还能拿那些军规来统治全军?就是把那些军规拿来用,你也得事先说明啊。 “张爱卿,朕不插手你的指挥,但也不能不教而诛啊?不过,打了败仗,没有惩戒也说不过去。这样吧,赦免张虎死罪,撤去千户之职,降为百户,允其戴罪立功。”朱由榔说道。 “还不快谢谢皇上不斩之恩。”张家玉踹了张虎一脚,说道。 “谢谢皇上不斩之恩。”张虎死里逃生,自是感激涕零。 “好了,起来吧,站到一旁。”朱由榔命道。 张虎磕个头,站起来退到一旁。 张彪、张豹均脸现喜色,心里对皇上佩服至极。 “张爱卿,朕记得你是进士出身吧?怎么动不动就拿脚踹?有失斯文啊。”朱由榔笑道。 “臣惭愧。”张家玉被朱由榔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躬身谢罪。 “至于你说的,大战在即,军纪必须要严,这一条朕是赞同的。这样吧,现在时间仓促,来不及制定详细的军规,朕就先定三条,立即晓谕全军,务必执行。”朱由榔道。 时间紧迫,朱由榔只好乾纲独断了。 “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令行禁止,违令者斩。第二条,扰民者斩;第三条,一切缴获归公分配。” 这三条,是脱胎于“三大纪律”,只不过,朱由榔考虑到现实情况,稍稍做了改动。 主要改动还是在第三条,大家出来卖命,不过就是求财而已,哪有多高的思想觉悟?所以,他不能断人财路。但,又不能任士兵哄抢财物,如果那样的话,遇上资财,谁还不赶紧划拉?如果此时遇上敌人,那不是要命吗? 当然,军队的战斗力必须有思想和信念支撑,没有思想和信念,就没有灵魂,光靠以财物激励,是长不了的。 朱由榔对于军队建设是有规划的,那得以后慢慢来,但不是现在——火烧眉毛顾眼前嘛。 “遵旨!”张家玉躬身领旨。 “守城重要,安民也很重要。所以,陈仕豪的乡兵暂归陈邦彦指挥,负责安民、劝捐,务必保证守城士兵的后勤供应。”朱由榔继续说道。 “遵旨。”张家玉、陈邦彦、陈仕豪躬身领旨。 “好了,你们抓紧行动,朕不多说了,省得张爱卿说朕插手他的军务。”朱由榔笑着站起来:“集生,你抓总,协调各部,朕去城头看看风景。” “臣遵旨!” 陈子壮躬身领旨。 朱由榔带着白兴、戴忆兰出去了。 陈子壮心思却是泛开了:“城里的事,按说我来最合适,皇上却安排了陈令斌,而且还让仕豪辅佐。让我抓总,却又没有实权。皇上这是何意?是防我一家独大吗?张家父子兵权在手,这一仗打下来,他们的功劳可就大了,不知道皇上又如何应对呢?” 转而又想:“帝王心术,莫测难知,看皇上年纪轻轻,却不想智深似海。也好,君强臣弱总比臣强君弱好,皇帝圣明难欺,才利于集仅统治啊。” 心思电转,陈子壮忽地一凛:“在这位主子面前,还是少玩花活得好,好好尽忠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才凝神细听张家玉安排军务。 “张虎,皇上厚恩,没要你的性命,降你为百户,你要知道感恩。你且暂代千户之职,率领你的人守东门,张彪守北门,张豹两边侧应。焦将军、白将军所部机动待命。”张家玉安排道。 “遵命!”五人应道。 “知耻而后勇,你们三个要好好跟焦将军学学,为什么他的兵就不怕清兵?是他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你们光躲在士兵后面,怎么能让士兵心服?告诉你们,这次如果再败,为父不管什么原因,一定杀了你们,军法不行,我就行家法!听到没有?!”张家玉面目狰狞地对三个儿子道。 “是!”张彪、张豹高声应道。 张虎知道让父亲丢了颜面,一直在自责,此时见问,连忙答道:“父亲,儿子为长子,没给父亲争光,倒让父亲失了颜面,儿子有罪。您放心吧,儿子一定冲在最前面,宁死不退。如果守不住,不用父亲行军法、家法,儿子自裁以谢皇上厚恩,以全父亲颜面!” “嗯。行动吧!”张家玉听到儿子如此一说,才长出了一口气。 张家三兄弟纷纷离去。 从他们坚定的眼神和脚步中,陈子壮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决心和熊熊战意。 “张元子赤诚之心,必然会打动皇上,这一点,我陈集生不如也。”陈子壮看到这一幕,心里想道。 “行家法?刚才怎么不说行家法?虎毒不食子,况且张虎兵败,也不是没有可原谅之处,我等求情,应该不会那么决绝吧?皇上恰好来到,让他表演了一出大义灭亲的话本,难道这一切真是巧合?”白贵眼神连闪,心里对张家玉刚才的行为有些怀疑:“此人不是大忠,就是大奸,且看看吧。”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二章 会不会被冠以“反人类罪”? 对于张家玉的心思,朱由榔心知肚明。 自己从陈府出来,直奔城头,张家玉要是不知道自己的行踪,那才叫有鬼哩,要知道,他手里可是有一支斥候队呢。 既立威又表忠心,还不伤儿子性命,张家玉此举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朱由榔之所以愿意配合他演戏,自然是知道,在当前形势下,他此举利大于弊,公大于私。 接下来跟李成栋的大战,确实需要严明的纪律,连儿子都要斩,大义灭亲的形象立起来,军中哪个敢不服?这群乌合之众,虽然靠着地利和人数之优,打了一个小胜仗,有了点士气,但李成栋的一万五千大军就要来了,这点子士气能起多大作用,还真不好说。这时候纪律要是不严,军士心中没有畏惧之心,土崩瓦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说了,张家玉有爱子之心,这也是朱由榔乐意见到的,要是他真是心硬到拿儿子的性命来立威,才真叫人怕呢。 …… 朱由榔站到城墙上往东望去,心里想着张家玉的事,嘴角就露出笑意来。 戴忆兰见朱由榔一直在笑,好像他一点都不担心清兵攻城。 “还别说,他的笑确实有感染力,就连自己也一点都不觉得紧张。”戴忆兰心想。 望着皇上年轻俊美的侧脸,戴忆兰想起赵姨娘说的皇上只有一个皇后,还没有其他妃嫔的话,心嘭嘭乱跳:“赵姨娘说的是真的吗?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他肯不肯纳一个壮家女为妃呢?” 朱由榔没有时间理会戴忆兰的小心思,别看他始终面带笑容,其实心里非常紧张——面对李成栋一万五千大军,究竟能不能坚守五天,他是一点底都没有。 作为皇上,他必须做出信心百倍,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姿态,只有这样,才能给臣子们以信心。如果会弹琴,他都想学学诸葛亮,装装逼,抚上一曲,唱上两句京腔:“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李成栋不是司马懿,指定不能被吓走,不过,守军会士气大振,这是肯定的。 城头上乡兵都在忙碌着,朱由榔注意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而张虎脸色铁青,眼睛赤红,上身只着一件单衣,手提一把长刀,指挥着乡兵搬运箭矢,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刀盾手在前,弓手第二排,长枪手第三排。妈啦个巴子的,哪个再敢后退一步,老子的刀先砍了他!” 朱由榔心道:“看来,打了败仗,这家伙心里真憋了火。” 目光扫到一尊佛朗机大炮,朱由榔心里一动:“怎么把这玩艺忘了,这可是守城利器啊。” 城门正上方一尊,左右两侧各一尊,共是三尊,这要是用好了,是可以给清军造成重创的。 匆匆回到城门楼,见陈子壮正在写信,而张家玉不在,心知他去布置城防了,问道:“集生,是给林察写信吗?” “皇上。”陈子壮见朱由榔回来,连忙站起身来见礼。 “坐下吧,以后天天见面,不用这么多礼。” “是,皇上。臣确实是在给林察写信,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另外,也给林觉写了一封信,让他立即坚壁清野,疏散百姓,然后将船队开到广州之南,在珠江待命。” “嗯。告诉林察,对于陈际泰,必须快刀斩乱麻。另外,再拟道旨意给瞿式耜,陈际泰肯降最好,就让他跟瞿式耜一起带兵立即进驻广州。如果坚决不降,也不强求,解除他的兵权,让瞿式耜带兵进广州。”朱由榔随口下旨:“办完这些事,林察立即率水军按原计划东进,堵住李成栋的后路。” “臣遵旨。” “集生,城头的大炮得用起来。” “皇上,臣原来在兵部,大体知道一些情况。这些佛朗机炮,是拆自红毛鬼船上的,火药倒是备得挺足,不过,炮弹太少。另外,炮手的话,都是原来的禁军。” “火药足就行,炮弹不足不要紧,多准备些铁块、石头,甚至瓦片也行。禁军么……”朱由榔沉吟了一会,道:“让人去找苏观生的侄子,叫什么来着?” “苏雄。” “让人去找苏雄,念在苏观生壮烈殉国的份上,朕不追究他弃主逃生的责任了。如果他还想苏家满门能吃个安乐饭的话,叫他立即召集原有禁军,帮助守城。如果实在扶不起来,朕定殉了他,给绍武帝出口气!”朱由榔咬着细白的牙狠狠地说道。 “臣遵旨!”陈子壮没想到看着一直在笑的皇帝,行事一点也不含糊,连忙答应着,派人去找苏雄,然后坐下来写信、拟旨。 朱由榔坐在椅子上,把所知道的守城手段想了一遍,除了火炮、弓箭,好像还有一种利器——金汁。 煮沸的粪便尿液,美名“金汁”,古代守城多用,不仅可烫杀敌人,且粪便肮脏,伤口多腐,难以医治。 之所以能想起这种毒器来,还因为中医上还有一个民间偏方,也叫金汁。这种所谓金汁,是将收集来的粪便,加上最好是上好的井水或地下泉,土得是红土。经多道工序后,埋入地下,一般20~30年后,就会形成中药,可治天行热疾中毒。 金汁守城听说是古代守城常用的方法,不知道这事有多古,现在的人知道吗? “集生,你听说过金汁守城吗?”朱由榔问陈子壮。 “金汁守城?”陈子壮茫然地回了一句:“什么是金汁守城?” “金汁守城就是……。”朱由榔解释了一遍,最后说道:“这种方式很有杀伤力,被烫伤者基本没有活命的可能。集生,是不是太毒了?” 朱由榔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主要还是有后世的观念。使用生化武器,是会被戴上“反人类罪”大帽子的。 这尼玛金汁,比生化武器不遑多让吧? “皇上,战场杀敌只求有效,哪里还计较毒不毒?比起城破人亡来,这点事真不算事。”陈子壮答道。 “好吧,白兴,派人给张爱卿说一声,让他做好准备。”朱由榔道。 白兴答应一声出去了。 安排完这事,朱由榔觉得还是不大放心,怎样才能给李成栋再弄个大麻烦呢? “嗨,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朱由榔猛然想起一人,感觉眼前一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三章 掺沙子(一) 朱由榔想到的那个人是李承胤。 这个人要利用好了,肯定会给李成栋造成大麻烦。 朱由榔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吩咐白兴:“去,把李承胤押来。” 李承胤押来了,朱由榔细细打量,就见他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身材挺拔,面皮白净,宽肩窄腰,跟后世足球界范大将军的样子差不多,双手被缚身后,胸前的衣服扯开,露出一块块胸肌,一看力量就不小。 再一看,脑后的辫子已经被割了,头发散乱,跟后世妇女留的“懒汉头”差不多。 “妈啦个巴子的,见了皇上还不跪下!” 李承胤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很平静地看着朱由榔,好像是在审视。白兴见他立而不跪,一脚踹在腿窝上,李承胤“扑通”一声跪倒。 “要杀便杀,不许辱我!”李承胤怒道。 “朕乃天子,正宗皇室苗裔,给朕下跪,感到屈辱了?”朱由榔冷着脸问道。 “我乃大清臣子,岂能给你下跪?” “噢,朕忘了,你是大清臣子。朕还以为你是我大明绥德府孙家庄人氏呢。真是对不住,下边军士不懂事,把你辫子割了,李承胤,要不要给你弄条假辫子戴上?”朱由榔刻薄地讽刺道。 李承胤是绥德府孙家庄人氏,本姓孙,叫孙成印,闯王造反,家人全部死于战乱,成了孤儿,后被李成栋收为义子,赐李姓。由于其名中的“成”字犯了李成栋忌讳,故改为李承胤。 朱由榔的话其实就是在骂他数典忘祖,认贼做父。 李承胤一愕,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底子,被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扒得一清二楚。 “哼!李承胤,大清臣子,你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奴酋的家底是八旗,人家满八旗的才有资格称奴才,你们这些连汉军旗都算不上,恐怕是奴才的孙子辈,你在满人面前恐怕连腰都直不起来,还有脸称大清臣子?”朱由榔继续他的讥讽。 李承胤被讥笑得满脸羞惭,但仍是心有不服,梗着脖子道:“哼,不要危言耸听!我义父自降清以来,马踏江南,复克闽浙,如今即将攻克广州城,如此大功,封疆指日可待,怎么不能自称大清臣子?” “哈哈哈,李承胤,封疆大吏?你们爷们做梦呢吧?你也别不服,待朕细细说与你听。” “你刚才说李成栋马踏江南,不知是你无意,还是有意避过,还有两件大功没提呢,‘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都有你义父的份吧?前者他是参与者,后者则是直接制造者。‘扬州十日’屠杀汉人近百万,‘嘉定三屠’杀得百里赤野,沓无人烟。你们父子好威风,好煞气!”朱由榔说到这里,气愤地一拍椅背站了起来。 李承胤一直不愿意被人提起这两件事,“扬州十日”还好说,他们父子只是协从,可“嘉定三屠”却是义父一手造成的,虽事出有因,但杀戮太重,名声确实很臭了。 “李成栋因为手上沾满了汉人的鲜血,使得奴猷‘剃发令’得以顺利实施,如此大功,怎么只赏了一顶江南巡抚的帽子?平定东南,又征为副将,居于佟养甲之下,佟养甲只是一名梅勒章京,官职远远低于你义父,地位却凌驾于你父子之上,为什么?其中缘由还用我说吗?” “估计你义父还在做着总督两广的春秋大梦吧,别说广州他打不下来,就是打下来,他也当不了两广总督。也可以说,广州城陷之日,就是你义父授命之时。” “知道为什么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奴酋为了笼络汉人,必然会找替罪羊,若说替罪羊,难道还有比你父子最合适的吗?” “封疆大吏?三岁小孩子都不会做这样的清秋大梦!” 讥中有骂,骂中有斥,一番话下来,朱由榔真是说痛快了。 他坐回椅中,戴忆兰连忙端过一杯水来递上:“皇上,您喝口水,歇歇再骂!” 朱由榔看她星眸闪动,显然是很佩服自己,一听她这话,差点笑出声来:“这傻妞,真是直……肠子。” 李承胤虽是跪着,但一直挺腰梗脖,气势不输。被朱由榔一通骂下来,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他想为义父辩解几句,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其实他内心何尝不是一直在为义父往日的行为深感愧疚?他本是汉人,跟随闯王造反也好,投降南明也好,那都是窝里斗,成王败寇,就是王朝兴替,换个别姓当皇帝,那也还是汉人江山。可替鞑子卖命,而且还充当了马前卒、急先锋,双手沾满汉人鲜血,将来历史上能有好名声? 他也明白义父的想法,无非就是想立大大的功劳,谋求新朝立足,可是,这功劳越大,怕是越得不到好下场,尤其“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在清朝是功,在历史上可就难说了,而且,满人不足百万,要统治这万里江山,肯定会笼络汉人,到那时,满人会想起他的功劳?鬼才相信呢!为了达到笼络目的,怕是汉人把义父挫骨扬灰,满人都不会发一声。 这位年轻的皇帝说得很有道理。 但道理归道理,这位年轻的皇帝能抵挡住大清铁骑?从万历皇帝开始,到天启、崇祯,再到弘光、隆武、绍武,哪一个是大清的对手?这么年轻的皇帝能打败大清,中兴大明? 这样想着,李承胤投向朱由榔的目光就带了一丝怀疑。 “个人生死荣辱,在民族大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父子注定是要在历史留名的,不过那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臭名,这一点勿庸置疑。李承胤,朕素知你一直心向大明,对建奴毁我汉人衣冠,一直不耻于心。何去何从,你好好想想吧。”朱由榔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继续当政委角色。 “素知我心向大明?除了我义父,我从来没有对外表露过,他怎么知道?”李承胤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四章 掺沙子(二) “除了一条路走到底,还有别的路?”李承胤沙哑着嗓子,抬起头问道。 “有!弃暗投明,反戈相向,一刀一枪杀尽建奴,用建奴的血洗却身上的污点,将来大明中兴,功高盖世,汉人同胞一定会原谅你们父子往日的罪过。除此之外,别无他路。”朱由榔坚定地答道。 李承胤闻言精神一振,只要有路就好,只要皇上不嫌弃就好。不过,大明中兴?就凭你? “李承胤,朕知你不服,可能觉得中兴大明是痴人说梦。这样吧,你降不降的,朕不勉强。朕放你回去,你且看着,朕是如何打败你义父的。”朱由榔说道。 “放我回去?”李承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放你回去。朕不瞒你,朕确实有收降你父子之心,不过,总得让你们心服口服才好。”朱由榔说完,一挥手:“小白,把他放了。” “皇上,放了?不杀了他?”白兴一时没明白朱由榔的意思,这是李成栋的义子,不杀他可以,但应该还有别的利用价值吧?怎么说放就放呢? “嗯?”朱由榔见白兴不动,脸色一寒。 白兴被他眼里的寒光一摄,吓了一跳,再不敢迟疑,一刀割开了绳子。 “好吧,谢谢你的不杀之恩。我李承胤有恩报恩,有冤报冤,广州城破之日,我一定说服义父放你一条生路,如义父不听,承胤自刎以谢。”李承胤站起来,冲朱由榔拱了拱手说道。 “哈哈哈,李承胤,朕放你回去,可不是为了留什么后路,更不是怕了李成栋。你们从惠州一动,为什么朕就知道了?你们在广州城里的一举一动,朕为什么了如指掌?你们不好好想一想吗?朕既敢火中取栗,自然就不怕你们的一万五千大军。不信你就瞧着,你们是打不破广州城的。” 朱由榔哈哈大笑,然后一挥手,令白兴把李承胤送出城去。 李承胤鞠了一躬,带着满腹疑惑走了。 “皇上圣明。”目睹了这一切的陈子壮,对朱由榔的安排由衷佩服。 一个死李承胤,可比不上一个活李承胤,这一点,他看得很清楚。 …… 李承胤被放出广州城,往东走没多远,就遇上了李成栋的先头部队。 当他被带到李成栋的跟前,李成栋看见他的样子,心头大惊,屏退左右,细细问起广州战事以及李承胤被俘经过。 李承胤毫不隐瞒,将经过全部说了,包括朱由榔对他父子二人的评价,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李成栋听了,原地转开了圈子。 朱由榔对他的评价,以及对他将来结局的预见,李成栋是部分认可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些事他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在他看来,那种事只能发生在功高难赏之时,自己不过想谋求两广之地,也没有什么功高震主。而且,清兵入关,必须倚仗汉人,像平西王吴三桂、恭顺王孔友德、靖南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他们杀的汉人比自己多多了,可他们都得到了重用,要是日后清算,那几位才是大头。 部分认可的部分,自然就是身后名。“嘉定三屠”自己杀得性起,当时根本没有顾忌什么身后名,现在看来,当时确实杀戮太过,身后名指定不会好。 至于朱由榔说的什么“弃暗投明、反戈相向,用清兵的鲜血洗却身上的污点”云云,他是很不屑的。 中兴大明?就凭你?可能吗?大西军强大不强大?还不是同样给打散了? 眼光扫过李承胤的后脑,李成栋一凛:“不好,胤儿被俘的事,恐怕无法隐瞒,佟养甲必然很快就会知晓,我二人本就不睦,若他知晓,肯定会对我父子猜忌,弄不好还会借此搞点什么事情出来,到时一定会让我父子陷入两难境地。咝,这位永历皇帝心思好毒啊。” “快,去弄条辫子来。”李成栋越想越是不安,唤进亲兵队长吩咐道:“另外,请袁大人过来。” 亲兵队长答应一声去了。 不一会儿,弄来一条辫子,给李承胤结起来。 袁参军名叫袁彭年,是隆武降臣,曾任广东学政,现以御史身份在李成栋军中参谋军事。 “袁大人,你看这事怎么办?”李成栋素知袁彭年很有智谋,把他请来,就是问计于他。 “副帅,永历皇帝不简单啊,此计甚毒,妄图离间使将帅不合。不过,此计也只有在能抵挡住我大军进攻的前提下才有效。”袁彭年手捻胡须,不慌不忙地说道。 “是啊,只要我能打进广州,捉了朱由榔,他所有的算计也就不成立了。”李成栋眼前一亮。 “袁大人,朱由榔的行动非常怪异,为什么他在同一日就能知晓我军的行动?他刚刚大败于南海,又策划了一出火中取栗的好戏,太不可思议了吧?是不是我军有他的耳目?”李成栋想起朱由榔对李承胤说的话,又问了一句。 “是有些怪异。就算我军中有他耳目,他能在同一时间知晓?袁某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副帅,欲知答案不难,打进广州城就是了。”袁彭年说道。 “对,袁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据胤儿讲,朱由榔已经迅速组织了城防,加之广州城易守难攻,怕是急切难下。如果一时攻不下来,肯定会惹来非议。佟帅那里是不是预先去信禀明一下?”李成栋道。 “专门去信说反而显得心虚,不如一鼓作气,拿下广州再说。广州城虽易守难攻,但明军战力副帅应该心知肚明,只要打得猛,打得狠,不难摧毁其抵抗意志。所以,副帅不必考虑太多,只须尽快打下广州城,余事尽可迎刃而解。”袁彭年开解道。 “嗯,此言有理。”李成栋点了点头,连忙收起纷乱的心思,传令道:“来啊,传令下去,大军全速前进!” 随着他一声令下,清军快速前进,午时刚过,就抵达了广州东门。 大战一触即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五章 喊口号也能提士气 巍巍的广州东大门就在眼前,李成栋四处看了看,不禁感到牙疼。 城门外沙河自南而北横在面前,河宽三十丈余,河流湍急,除非用船,根本不能泅渡。就是用船把兵渡过去,堤岸与城墙相连,想竖个梯子都难。 所以,渡河这条路算是堵死了。 那么只有通过眼前这座桥,强攻东门。 大门洞是别想进去,不用说里面早就用巨石堵死了,那么只有一条路,就是立云梯爬城墙。 城墙高约三丈有余,城门上方还有一个两层楼,桥西到城门这段倒是空阔,可最多也就能展开三百人,多了站都站不开。 广州城的地形,他显然早就有数,否则也不会生出偷袭的念头。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白白折了八百兵丁,还搭进去一员悍将。 “这朱由榔是妖孽么?都是他坏我好事。”李成栋恨恨地想。 “这座桥叫什么名字?”李成栋问道。 “九眼桥。”袁彭年在一旁答道。 “孟文杰!”李成栋唤了一句。 “标下在!”副将孟文杰答应一声。 “约束部队,在九眼桥以东驻扎,埋锅造饭,申初攻城!”李成栋令道。 “遵命!” …… 一万五千清兵漫天遍野,在阳光照耀下,甲胄锃亮,刀兵耀目,一排排,一队队,整齐划一,丝毫不乱,除了有战马嘶鸣、将官的传令之声之外,无人喧哗。 “这就是传说中的鞑子么?这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鞑子么?这李成栋带兵有方啊。”城头上朱由榔观察着清兵大队兵马,心里也有些慌乱,同时也对李成栋带兵才能感到佩服。 他闪眼往旁边一瞧,士兵们虽然勉强站立,但眼里的恐惧还是掩饰不住,有一个士兵竟然在发抖。 是啊,刚才确实杀了不少清兵,但那是以绝对人数、绝对地利取胜的,面对人数远超自己的清兵带来的无形威压,刚刚杀人提起来的自信,瞬间崩塌。 “这可不好,必须把这些怂包的士气鼓起来,否则必败。”朱由榔见到这一幕,暗暗吃惊。 “哈哈哈,哈哈哈……。”朱由榔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周围的士兵都看向他,眼里是不解:“皇上怎么了?是吓疯了么?” “别看他们人多,耀武扬威的,在朕看来,不过是些土鸡瓦狗而已。”朱由榔笑着用手指着清兵大队说道。 “你怕吗?”朱由榔问旁边一名士兵。 “不……怕!”这名士兵刚才就在发抖,如今见皇上发问,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大声点,别怂包!” “不怕!”士兵加大了声量。 “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朱由榔还不满意,再次指点他。 “不怕!”士兵按照朱由榔的吩咐,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喊出来之后,发觉浑身热血沸腾,果然腿不再抖了,气也壮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朱由榔刚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句话不妥,自己是皇帝,可不是小混混,怎么能说这样低俗的话?随即话锋一转,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一起喊,用最大的声音喊!” “狭路相逢勇者胜!” “狭路相逢勇者胜!” “狭路相逢勇者胜!” …… 士兵跟着朱由榔大声喊了起来,感觉果然好多了。加上皇上刚才说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也在士兵们中间悄悄传开,大家的胆气壮了,士气起来了。 “士兵弟兄们,不要怕,眼前这些人不是真正的鞑子,跟我们一样是汉人,不过就是扎起了小辫而已,同样是一根……,那个,跟咱们是一样的,怕个鸟啊!”朱由榔大声说道。 士兵们都笑了,这位年轻皇帝刚才那话没说完,他们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再一听说这些人不是真鞑子,而是跟自己一样的汉人,惧意明显减少了许多。 “朕就在城楼上给你们擂鼓助威,清兵不退,朕绝不后退一步!”朱由榔大声说道。 “誓死保卫皇上!”张虎见状,士气已经起来了,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立即振臂高呼。 “誓死保卫皇上!” “誓死保卫皇上!” “誓死保卫皇上!” …… “喊几句口号,作用还挺大的哈。”朱由榔满意地看着城头上所以人都在振臂高呼,心里很得意。 “好了,下面咱们先让清兵尝法铁西瓜的滋味!苏雄来了吗?”朱由榔待大家呼喊三遍口号以后,打个手势,让大家停下来,然后看向身后远处,那里有一群身着正规军服的人。 “来了,来了,罪臣苏雄叩见皇上!” 苏雄就在这群人当中,见皇上发问,立即小跑着过来,跪倒在地。 陈子壮派人来传话,他可不敢不来,同时对新皇也有一丝感激。自己身为禁军头领,不但失了城门,还丢下了皇帝,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可以肯定,无论战后是什么结果,他都难免一死。 如新皇获胜,可能还会念及伯父壮烈殉国那点情份,给苏家一条活路,最起码问罪也只会问自己,不会动苏家满门;如清兵获胜,自己死得更利索,苏家满门能不能保住都是个疑问。 这时候新皇派人来找自己,应该是给自己一个立功的机会,表现得好,自己的罪过可能也会轻些。 他不敢怠慢,派人把禁军中的炮手能找来的都找来了,跟他们说明了情况,自然少不了威胁利诱。 上了城头,他不敢往陈子壮身边凑,因为他知道,陈子壮跟伯父关系并不好。更不敢往皇上身边凑,只好惴惴不安地在远处观望。 “苏雄,别的话先别说,你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召集不怕死的禁军前来帮助守城,第二个,让炮手给我先轰鞑子两炮!”朱由榔没有提他临阵脱逃的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要问罪也是战后的事。 “罪臣谢皇上给臣立功的机会,罪臣敢不舍命?!”苏雄一听新皇的话音,知道自己这条命暂时是安全了。为了自己了,也为了一家老小,他得拼了,再惜命,恐怕就得搭上全家的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六章 攻守大战(一) “轰!”“轰!”“轰!” 随着三声炮响,三颗铁球呼啸着朝九眼桥东飞去,正射中两人一马,两人一马登时被洞穿,铁球穿过肉洞,去势稍减,继续以极快的速度跳荡着往后冲去。 “哎呀,妈呀!”清兵为之一乱,纷纷闪避,但在铁球飞行的路线上,仍然留下三十多具尸体,趟出三条血路。 “嗷!嗷!嗷!” 城头上明军一见,兴奋地振臂高呼。 “皇上,请到城楼上去吧,这里危险。”张家玉躬身说道。 该做的都做了,士气也提起来了,朱由榔留在这里只能是碍手碍脚。他不会干预具体指挥,那样只能是越指挥越乱。 朱由榔回到城楼上,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城下清兵的一举一动,守城的官兵自然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白兴搬来一把椅子,请朱由榔坐下。朱由榔让白兴把一面战鼓搬到城楼上,他得兑现擂鼓助威的承诺。 在他身后是戴忆兰,其后是陈子壮、焦琏、白贵、白兴,张家玉在城头负责具体指挥。 戴忆兰指挥狼兵列在前面,每人手执一面大盾,防止清兵朝城楼上射箭,伤到朱由榔。 陈邦彦的组织能力非常不错,运送箭矢、柴火、菜油、包括粪便的民壮络绎不绝。 城头上十几口大锅烧了起来,一锅菜油,其余的全是“金汁”,臭气压过菜油的香气,涌了上来,令闻者欲呕。 戴忆兰早就准备下两块湿毛巾,拧干了递给朱由榔,让他捂住口鼻。 朱由榔一看,除了他俩别人都没有毛巾,也不肯捂,笑着说道:“这点臭气受不了了?一会儿还有血腥气呢,忍着点吧。” “哼,也就是你能想出来这个臭法子,真臭!”戴忆兰耸了耸琼鼻,翻了个白眼道。 “臭?可不臭,一会儿你就见识到它的威力了。”朱由榔说道。 “也是,光这臭味也能把清兵熏死一大片。”戴忆兰道。 “皇上,龙体要紧,您捂住口鼻,别管我们。”陈子壮出声劝道。 “不,士兵们都没有毛巾,朕绝不能搞特殊。”朱由榔坚决地说道。 “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士兵,有这样一位身体力行、身先士卒的皇帝,我军何愁不胜?大明中兴有望了。”陈子壮、焦琏均做此想。 …… 申时正,清兵攻城开始。 三百名清兵越过九眼桥,朝东城门这块方圆十几丈的方寸之地涌来。 朱由榔在城楼看到了,手心紧张地冒了汗。无论前世今生,打仗还是头一回,不紧张是假的。 “第一仗很关键,老子的小命会不会再穿一遍,就看这一仗的了。镇静,镇静!”朱由榔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举起鼓槌狠狠地敲下去! “咚!”“咚!”“咚!”…… 鼓声缓慢而有力,激越的声音传入耳鼓,紧张感渐渐消了,热血随着心脏的跳动沸腾了。 朱由榔如此,陈子壮如此,戴忆兰如此,城楼上的兵将更是如此! “狭路相逢勇者胜!开炮,放箭!”张家玉手执一柄宝剑,嘶声下令! “狭路相逢勇者胜!开炮!” “狭路相逢勇者胜!,放箭!” 苏雄、张虎高声应和者,下达了命令! 伴随着“轰”“轰”“轰”三声巨响,三颗铁球再次飞出,砸向九眼桥,同时城头上箭如雨下,射向快要冲到城门的清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五十多清兵还没展开攻击架式,就奔向黄泉。 剩下的清兵,迅速搭弓上箭,跟明军对射。 大炮没用了,在箭雨中根本不可能完成清膛、填弹、上药的流程。 清兵的箭术显然比明军强多了,尽管位置不利,在伤亡了三十多名士兵之后,还是压制住了城头上的明军。 “嗖”“嗖”“嗖”…… 几名明军稍微探出一点身子,就被清兵身中,惨叫一声倒地血泊之中。其余明军见状,赶紧躲到墙后,藏好身形。 “操你妈的!快起来,快起来!”张虎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见到自己士兵的熊包样,气得大叫,边叫边踢周围的士兵。 士兵根本不动,抱着头缩在地上。 张虎见状,抢过一张弓,站到垛口处,抬手就射,边射边喊:“射中一个!” 再次上箭,接着再射:“又射死一个!” 两名亲兵赶忙抢过刀盾兵的盾牌护持住他的要害。 他的举动,慢慢地感染了士兵,回头再看,皇上仍然站在城楼上击鼓,纷纷爬起来,重新站到垛口处,跟清兵对射。 朱由榔目睹了这一幕,心头的惊慌慢慢平复下来:“妈的,这帮家伙真他妈怂,差点失去战意,白瞎了老子的战前鼓动。” 清兵跟明军对射,随着明军的胆子越来越大,清兵的伤亡比明军大多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清兵就倒下百十人。 孟文杰在后边看到了,一挥手,另有一队清兵抬着十架云梯,直奔城门而来。 张家玉见了,连忙下令:“弓手不要停,压制敌人弓手。刀盾手负责护住弓手,长枪手准备倒菜油、金汁!” 十架云梯架上城墙,清兵蜂拥而上,顺着云梯往上爬。明军早就准备好了,顺着梯子浇下去一大勺子菜油,旁边有人过来,再往下倒一勺子金汁。 二者不同的是,菜油不图伤敌,只是为了浇梯子,然后用火把点着,火势沿着菜油的路线,一路向下,梯子一下子就起了火。 金汁则是漫天而撒,又臭又烫,中者无不惨叫! 孟文杰刚要指挥后续士兵跟上,就见十架梯子成了十条火龙,上了梯子的士兵无不大叫一声,纷纷落地。 又有二百多士兵伤亡,疼得他大叫:“快,弓箭手先撤回来!赶快准备云梯!” 出去三百人,只撤回几十个,其余的全死在城下——清兵的第一波进攻就这样结束了。 “鞑子撤了!鞑子撤了!”城头上的明军欢呼雀跃,每个人都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原来鞑子兵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厉害嘛!只要敢战,他们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嘛!” 朱由榔放下鼓槌,累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揉着发酸的手腕,心想:“妈蛋,穿越到乱世当皇帝,真特么不容易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七章 攻守大战(二) 清兵长途行军,没有带任何攻城器械,云梯还是现砍伐树木,再做的。好在广州城边树木很多,造云梯并不难。 再次造好十架云梯,再次进攻,再次得到惨败的下场。 “不能再这样打了,这样打的结果是明军越来越有自信,而我军伤亡巨大,而士气也会越来越低落。”李成栋对袁彭年说道。 “是,副帅所见甚是。”袁彭年点头表示同意。 “那,袁大人,有何妙计吗?”李成栋问道。 “副帅,妙计不敢说,有一个笨法子可以试一下。”袁彭年道。 “什么法子?” “副帅你看,城门到九眼桥之间空间太小,根本不利大军展开,顶多上去三百人,明军占据地势之利,对我军杀伤太大。但是,地方狭小有狭小的好处,咱们可以负土垫城。” “负土垫城?对啊,咱们不利于大军展开,他们也是如此,只要拼死垫出一条坡道来,明军就没有地利。妙!孟文杰!”李成栋眼前一亮,当即下令。 “标下在!” “停止攻击!另外,派兵大索四周,弄些百姓来,让他们负土。”李成栋吩咐道。 “遵命!”孟文杰接令,就要出去。 “慢!”李承胤喊了一声。 自从广州回来,李承胤一直沉默,耳边一直回想着朱由榔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惭愧,越想越觉得有理。再见到明军挡住了清兵的两次攻击,对朱由榔越来越佩服。 像豆腐渣一样的明军,竟然让他捏合成团了?这人很有本事啊,莫非大明中兴真应在此人身上? 待听到义父想要使出清兵惯用伎俩,让老百姓打前站,连忙出声制止。心说:“义父,您难道不留点后路了么?” “父帅,此计不可。” “嗯?为什么?” “父帅,百姓无辜,不可让他们白白丧命。再说了,您指望对面那位心慈手软?根本不可能!百姓白白送命不说,估计连桥都过不去,如果是那样,就把九眼桥给堵死了,给我军造成的更大的麻烦,还不如直接让我们的士兵上呢。”李承胤答道。 李成栋定定地望着李承胤,他根本不相信义子的说辞,知道他是受了对面那个皇帝的影响,不愿意再造杀孽才是真的。 李承胤则坦然地与他对视,心说:“义父,如果你明天真行此计,估计你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永历皇帝是不会饶了你的。” 李成栋想了想,知道义子的意思是留条后路,不是为他,而是为了自己。想到这里,还是叹了口气,道:“好吧,别再造杀孽了,就让士兵上吧。” “是!”袁彭年和孟文杰哪个不是人精?见到这一幕,自然能知道其背后的含义,两人答应一声,下去准备了。 “胤儿,你觉得永历皇帝能守住此城?”李成栋见只剩下父子两人,低声问道。 “父帅,不管他守得住守不住,留条路吧,万一他守住呢?今日两次攻城,您之前能料到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有这么高昂的士气?竟然能挡住我们的进攻?”李承胤道。 “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只要我垫起土城,他朱由榔可就没有丝毫胜算了。” “谁知道呢?永历皇帝行事出人意表,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创造奇迹呢?” “奇迹?为父不信,这么狭小的地方,我就是用尸体堵也要堵起个城来,看他如何破解!” “谁知道呢?在父帅眼里不可能的事,在他眼里或许就不是难事呢。” “胤儿,为父看你中毒太深了!” “父帅,中毒不中毒的先别管,反正儿子对您没有二心。” 李成栋闻言默然。 …… 打退了清军两次进攻,清兵伤亡五百多人,而明军只伤亡五十多人,而且这些伤亡还是一开始造成的,随着战事的推进,明军越打越有信心,越打越会打,伤亡逐渐小了下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当清兵退回去之后,士兵们对着城楼齐喊:“万岁!万岁!万岁!” 朱由榔自然也是非常高兴,他明白,最大的危机算是度过去了,于是很牛逼地往栏杆后一站,很潇洒地往下挥手,跟士兵们互动。 “皇上,皇宫已经收拾好了,回宫休息休息吧。”这时候,陈邦彦来了,跟朱由榔汇报。 “好吧,明日一早朕再来,一定兑现诺言。”朱由榔答应了,他也是真累了,应该去好好歇一歇。 “你们都累了,回府也休息休息,宫里让令斌值守,有什么重要情况及时通报给他。”朱由榔对陈子壮、张家玉说道。 “遵旨!”陈子壮、张家玉答道。 这两人虽然也累,但绝不会回府休息,好多事要做呢,哪能休息?只不过,皇上点了陈邦彦值守,显然是有秘密要谈,所以识趣地没有跟随。 “皇上,臣第一时间封了内库、户部银库、粮库,变起仓促,虽少有丢失,但大部分都保住了。这是账册。”来到皇宫,朱由榔还没有歇口气,陈邦彦就递过来三本账册。 明白人啊。 朱由榔暗赞了一句,自己没有表露一点,人家陈邦彦就知道什么最重要,真是明白人。 “朕不看了,你说说吧。” “内库银共二十万两,金三万两,其余玉石、宝物未来得及清点。” “嗯。” “户部库银账面是五百六十万两,没有清点,但臣看着似乎没少多少;粮库存米六百万三十万石,没有清点,但库存完好。” “嗯。所有这些账册都暂由你管。” “那,内库这边?” “内库,包括关防,都由你暂时负责。” “遵旨。”陈邦彦感受到了皇上的信任,心里一阵激动。 “皇上,臣今日还做了另外几件事。”陈邦彦接着说道。 “令斌,先别忙,先弄点吃的,咱们边吃边说,说实话,朕是真饿了。”朱由榔摆手制止,然后说道。 “臣真是粗心,竟忘了皇上还没用膳。”陈邦彦连忙说道。 用膳?咱吃饭也能叫用膳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八章 攻守大战(三) 陈邦彦办事确实利索,也很稳当。 多半天的时间,就把皇宫清理出来,让朱由榔住了进来,而且还从陈府借了个厨子,御膳房里原来的太监、宫女全不敢用,白兴带来的四名军士就临时当了监工。 上菜也是肇庆军士亲自提着食盒上来的,十个菜,有荤有素,满满的一大桌。 “来来来,令斌,阿兰,小白,坐,一块吃。”朱由榔坐下,招呼道。 “不,皇上,礼不可废。”陈邦彦劝谏了一句。 朱由榔一愣,猛然想起,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是做东请客的实习医生,他们是臣子,不是同学朋友。 所谓礼不可废,不就是要保持距离吗?跟王琛边吃边闹边吹牛逼,光着膀子撸串喝啤酒的日子永远不再来了。 尼玛,角色转换怎么这么难呢?难道规矩现在就立起来么? 寝不言,食不语,故作斯文优雅有点装逼的意思,而不说话还真憋得慌。 自己一个人吃,其他人都看着,众目睽睽之下,这,这怎么好意思? 朱由榔小口吃着米饭,每样菜抄上一两口,吃完了这顿非常难受的饭。 阿兰亲自伺候他漱口、擦手、擦嘴。 “这道鱼头豆腐汤赏给陈爱卿,这盘鸡赏给小白,阿兰,你爱吃什么菜就留一两个,其余的赏给你的族人吃。”朱由榔擦完手,随口吩咐道。 “谢皇上!”陈邦彦躬身谢道。 阿兰和白兴迷迷糊糊地只管答应,却是没有一个道谢。 “没有礼貌!”朱由榔白了二人一眼。 …… 吃过饭,朱由榔招呼陈邦彦到院子里消食,白兴带人隔着十几步随行保护。 “令斌,肇庆有信来吗?” “回皇上,丁、瞿、吕、李四位大学士都给臣写来信,给皇上请安,肇庆一切平静。” “嗯。刚才你说还有事要奏,是何事?” “皇上,伪帝骸骨暂停在光孝寺,其没有子嗣,臣已令唐王朱聿锷及子嗣入寺侍灵。” 朱由榔一听,知道这话的重点是最后那一句。朱聿锷么?防着点也对。 朱由榔赞赏地看了陈邦彦一眼,心道:“此人既忠又能,看来俺用人是用对了。” 想了想问道:“伪后及嫔妃呢?” “伪后在城破时自尽,二妃被清兵杀死。所有尸体臣已让人辨认确定了。” “嗯,可将伪后尸骸与伪帝合葬。人死为大,就让他们夫妻在九泉之下做个伴吧。你的处置非常及时,先这样吧,等击败清兵再做其它打算。” “遵旨。” “令斌,还有一事,陈际泰那里有信吗?” “臣委实不知,不过,臣料陈际泰未必敢不降。” “未必敢?”朱由榔闻言,望向陈邦彦,陈邦彦低着头,朱由榔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由得心下一动。 “好吧,令斌,朕乏了,明日再见。”朱由榔想也没想,说出一句。 “再见?哦,字面是再次相见之意,内里是让臣子退下,皇上真大才也。”陈邦彦被一个“再见”的新词弄楞了,稍一琢磨则又佩服不已。 …… 次日卯中,朱由榔醒来,阿兰伺候着盥洗、用膳,辰时正往东城门而去。 陈子壮、张家玉、陈邦彦、焦琏等早就在此候着了,见皇帝到来,慌忙见礼。 “元子,昨晚清兵有什么动静?”朱由榔先问张家玉。 “回皇上,昨晚清兵大营到是没什么大动静,就是附近几个村子鸡飞狗跳,不知道是不是清兵在搞鬼。” “你有什么判断?” “从昨日之攻守看,臣料清兵今日必会投入更多兵力,发动更强大的进攻,但未必会继续沿用昨日战法,估计会有新招数。至于是何招数,臣料不外乎驱民、负土、筑车三种。” 驱民不用说,自然是驱使老百姓在前,以抵挡箭矢;负土也好理解,就是用人背土,形成一个与城墙齐高的坡道,便于冲锋;筑车,就是打造攻城器械,比如投石车、临冲车等。 朱由榔对于前两样倒懂,但对于筑车之术却是不懂。后世在电视剧中倒是见过投石车,感觉威胁不是很大,况且城外地盘狭窄,就是弄上几辆投石车能有多大威胁?这么近的距离,操作投石车的士兵完全暴露在城上明军的箭矢之下,弄不好,还未曾把石头甩上城头,自己先送了性命。 “元子,依你看,哪种招数的可能性最大?”朱由榔问道。 “李成栋是有名的‘屠夫’,向不拿百姓的性命当回事,所以臣料驱民负土的可能性最大,毕竟此法最为简捷。至于筑车,依东门地势来看,只有临冲车威胁性最大,不过,临冲车筑造不易,要造成此车,需几日功夫,李成栋未必等得。” “何为临冲车?”陈邦彦问道。 “据史籍记载,此车又称临冲吕公车或吕公车,相传是由姜太公发明的,是一种巨型攻城战车。车高数丈,长数十丈,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几百名武士,配有机弩毒矢,枪戟刀矛等兵器和破坏城墙设施的器械。进攻时众人将车推到城脚,车顶可与城墙齐,兵士们通过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车下面用撞木等工具破坏城墙。”张家玉答道。 “若是驱民负土,或用临冲车,当用何计破之?”朱由榔问道。 “回皇上,临冲车可用城头火炮破之,驱民或驱兵负土,除非用箭射,不让敌兵靠近城头,臣并无良策。”张家玉愁眉苦脸地答道。 用箭?这可不是良策。清兵箭术远高于明军,从昨日战况看,可以压制住明军,就算不能形成压制,给负土兵民造成一些杀伤,也必会有部分士兵冲到城下。 若是不能把全部负土兵民杀死,早晚能让清兵图谋得逞。 “众位爱卿,都想一想,可有良策破敌?”朱由榔一时无计,只好把难题扔给大伙。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出好法子。 “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管清兵用不用这个法子,一定要想出应对之策,以免到时手忙脚乱。”朱由榔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九章 攻守大战(四) “皇上,臣有本奏。”待众人冥思苦想之际,陈子壮奏道。 “呈上来。” 这种奏对格局,朱由榔一时还不适应。现在是战时,没必要搞这么正式好不好?有事直接说不行吗?写什么题本?不过,既然陈子壮这样做了,他也得拿拿架子,总不能说:“别这样正式,随便一点”。 他要是开一个小口子,臣子们肯定会想法让这个小口子变大,久而久之,君臣之礼就算不废,也必然不会那么肃穆有加。 前些日子,因为行事保密的缘故,君臣之间没有那么多礼法,言谈举止确实随意了些。现如今,朱由榔的身份到了明面上,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陈子壮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使皇上皇位还不固,君臣之礼他也不肯有缺,当得一个“慎”字。 “臣陈子壮启:昨日接前朝督师陈际泰书,言其愿效忠圣君,但有一事恳请陛下允准,其欲以原督师身份提调朝中兵马。臣意可暂允之,战后再徐徐图之。 当如何之,伏惟圣裁。” 朱由榔看完,眼里一丝冷意一闪而过。随即恍然,怪不得陈子壮用题本的方式说这事,原来是不好说出口啊。 陈际泰寸功未立,竟以手中有一万五千兵马相要挟,想当天下兵马大元帅?拿朕当什么人了? 朱由榔很想断然拒绝,但一想到眼前的局势,觉得还是不能凭感情用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陈子壮的建议很稳妥,是老成谋国之言。只要此战获胜,再慢慢收拾他不迟。 法子还不有的是? “嗯,集生之言甚是。拟旨,陈际泰弃暗投明,保全抗清实力,有功于社稷,着加封忠勇伯,平奴督师。令其接旨后立即带兵东进南海,对清兵形成夹击之势。”朱由榔随口吩咐道。 原来是打算让他进广州协助守城的,既然他这么不识趣,就得防止他坐大。 “臣遵旨。”陈子壮应道。 “另拟旨,着林察立即按原计划行事,林觉所部入广州协防,丁魁楚、吕大器、李永茂守肇庆,瞿式耜即刻来广州。” “遵旨。”陈子壮再次应道。 闻听皇上如此加封陈际泰,张家玉、陈邦彦心里一动:“陈集生上的什么题本呀?陈际泰这是降了?不过,他寸功未立,就赏了爵位,还什么平奴督师?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没赏,怎么就先赏了一名降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朱由榔也不解释,把陈子壮的题本放进袖子里,然后说道:“事有千件,总有轻重缓急。当前急务,自是眼前这些清兵。诸位爱卿,若清兵使用负土垫城之计,当如何破之?” 其实,他已经有了想法,不过,还没考虑成熟。再说了,一个成熟的领导者,不能上来就表明自己的态度,应该先听听手下的意见,然后结合自己的想法,最后拍板。这样做一来要保持神秘感,二来也给人以兼听则明的明君形象,三来嘛,拿出意见来更显高明。 “皇上,清兵若垫土,那我们就用水,怎么样?”焦琏说道。 朱由榔想的也是此计,他是从“水土流失”一词启发的灵感。 “焦将军,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在城头上往下倒水?意图用水将土冲走?”张家玉问道。 “是,正是此意。” “若是土堆自然用水最好,不过,我料他们一定是用袋子装土,用水冲是冲不走的,顶多是把袋子里的土变成泥,如果把土袋冲走,除非把沙河水引过来。”张家玉提出质疑。 “对,清兵还可以把百姓家里的木柜弄来装土,这都不是难事。”陈邦彦也想到了此节。 焦琏的提议到这里就算是被否决了。朱由榔暗道:“亏得我一开始没说出来,要是让人驳得体无完肤,那多没面子?!” 那怎么办?如果清兵真用此计,一万多人络绎不绝地运土,怕是半日不到,就能垫起一条马道。 众人都陷入沉思。 “皇上,清兵动了。”正在这时,张虎过来报告。 大家闻言抬头看去,果然清兵在动。不幸的是,清兵果然在掘土,而且还真是用米袋子装土。 大家面面相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准备迎敌!张虎,多调弓手,多备箭矢。苏雄何在?”张家玉连忙吩咐。 “来了,来了!”苏雄一直在远处候命,一听张家玉唤,连忙跑过来。 苏雄脸也没洗,胡子也没刮,一脸疲惫的样子。 “苏雄,想办法护住炮手,今日一定不要让火炮停歇,照准桥头给我轰!”张家玉命令道。 “遵命!”苏雄领命转身去了。 “令斌,马上组织人手担水上城,能用的法子都用一用。”朱由榔补充道。 “遵旨!”陈邦彦一拱手,转身安排去了。 ……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一队清兵率先冲过九眼桥,张弓搭箭朝城头明军射击,紧接着一队清兵背着装满土的袋子迅速往城下冲来。 “没用百姓冲锋,看来朕对李承胤说的话有效了,既然如此,李成栋还算没有彻底坏透。”朱由榔对陈子壮道。 “是,还是皇上有先见之明,放回一个李承胤,免得百姓涂炭,值了。”陈子壮道。 “且拭目以待吧,李承胤的作用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朱由榔道。 君臣说着话,就见城头上明军开始与清兵对射,同时,苏雄的大炮也响了。 三声炮响,三颗炮弹收割了数十名清兵的生命,清兵早就有备,后续部队立即补上,继续保持弓手的数量。 在清兵弓手的保护下,抗着土袋子的清兵冒着箭雨冲了上来,尽管不时有人中箭倒下,但还是有大约一半的清兵冲到城下,把土袋子一扔,往回就跑,有的刚跑出几步,就被明军射死。 “轰”“轰”“轰”…… 又是三声炮响,火炮又响了。 嚯,这么快? 大炮再次打响,不但清兵愣了,朱由榔也是一愣。仔细一看,暗赞苏雄聪明。 原来他招呼士兵弄来三张桌子,打完炮以后,几名士兵用桌面将负责清膛、放弹药的炮手护住,挡住了清兵的弓箭。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章 攻守大战(五) 九眼桥到东城门这块方寸之地,如今已成人间地狱。 李成栋发了狠,上去的人死了,立即命人接着上,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城头上的明军,一方面要跟清兵弓手对射,一方面还要射杀负土清兵,而射杀负土的清兵才是最为紧要的。 一个时辰下来,清兵丢下近千具尸体,而明军也有三百人伤亡。 一比三的伤亡比例,这还是沾了地利和三门佛朗机火炮的便宜,无论如何算不得令人骄傲的战绩。 而用水冲土之法也停了,根本不起大作用,只是让东城门外变成了泥泞之地。 “不行,必须得另想法子。”朱由榔看着城外不断增高的土道,心急如焚。 清兵这么不要命地攻城,成效也是很明显,靠近城墙最高处,大约已经有一丈高了,按这个速度,他们再填进去两千条人命,大概就能垫出一条马道。 而到那时,张虎的一千人应该也打光了,这些兵经过昨日和今日的战争洗礼,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稚嫩,逐渐变得成熟老练,这样一支队伍保留下来,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朱由榔万万舍不得让这些人送命。 “怎么办呢?给清兵造成巨大伤害的火炮,炮管子都红了,眼见得自然冷却后才能重新使用,如此以来,我军的火力大打折扣,清兵垫城的进程将会大大加快,情势危急啊。”朱由榔望着那三门已经哑了的火炮,脑子急速地转着。 “火炮?火器?对,火器!”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心头大喜:“别的火器造不出来,造几颗土地雷还办不到吗?” “集生,城里有军器营或者兵仗局吗?”朱由榔急忙叫过陈子壮问道。 军器营隶属于工部专门负责兵器制造,而兵仗局则隶属于内宫,与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合称明九局。 “回皇上,伪朝成立日浅,并无兵仗局,军器营倒是有,也只能打造修复兵器而已。”陈子壮回道。 “火药呢?哪里存有火药?”朱由榔又问。 “军器营就有。” “好,马上派人去找军器营的匠人,越快越好。” “遵旨!” 陈子壮答应一声,连忙指挥人去找。 朱由榔又让人找来陈邦彦,让他派人去找些坛坛罐罐。 …… 陈子壮很快就找来两个人,陈邦彦也很快就找到一个瓷器店,把人家的存货都拉来了。 两个军器营匠人一个叫姚德三,一个叫张念宝。 姚德三四十多岁,头发灰白,脸上的皱纹很深,手上的皮肤很粗糙,一见可知生活不易。 张念宝则三十多岁,身材矮小壮实,一脸的迷糊相,很可笑的是,脸和手都黑乎乎的,跟火药熏得一样。 事实上,姚德三是兵器铸造匠人,而张念宝是军器营火药库匠人。 “小人叩见皇上!”姚德三见了朱由榔连忙跪下磕头,张念宝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姚德三磕了一个头,就趴在地上不动了。而张念宝却是一直在磕,嘴里一直不停小声喊着:“小人给皇上磕头。” 城头上杀声震天,紧张气氛一时浓于一时。朱由榔无心跟这俩货治气,连忙说道:“别磕头了,快起来,朕有事交给你们去做。” 一听皇上发话了,姚德三和张念宝连忙站起来。 “我要你们马上造一些地雷。你们看,”朱由榔拿过一只坛子,对二人说道:“就像这只坛子,里面装满火药,弄瓷实,封上口,接出引线……。” “皇上,你说的是炸炮吧?”不等朱由榔说完,张念宝抢着说道。 “炸炮?你见过这东西?”朱由榔没有怪他失礼。 “我听我爷爷说过,我爷爷当年在戚继光戚爷爷手下当过兵,听说戚爷爷当时就发明了一种钢轮点火的炸炮。”说起炸炮来,张念宝不迷糊了,两眼炯炯有神。 “哦?你详细说说。” “据我爷爷说,炸炮用生铁铸成,空腹,放药杵实,放进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寇必由之路,连连数十埋入坑中,药槽通接钢轮,当敌人踏动机索时,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引爆炸炮,听说铁块横飞,伤敌无数。”张念宝说道。 “真的假的?戚继光时代就有地雷了?那为什么没有大规模用于战争呢?”朱由榔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听张念宝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他不信。 “你们可以造出来吗?”朱由榔急忙问道。 “皇上,有人可以造出生铁壳子来,火药是现成的,不过,小人听着,引线好像很是紧要,如何点火倒是很难办到。”姚德三回道。 他跟张念宝关系不错,生怕他再胡言乱语,连忙把话先垫到头里。 “好!姚德三,你马上回去,召集人手铸造生铁壳子,大小嘛,跟这个坛子差不多就行。”朱由榔目光一扫,找到一个不大的坛子,拿给姚德三看,然后一指陈邦彦:“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找陈大人要,你先下去吧。” 姚德三答应一声,跟着陈邦彦的人,急急下城而去。 “张念宝,如今清兵攻城甚紧,咱们来不及用生铁的,先用这些坛子,里面装上铁钉、石子,照样可以杀人。只是,朕的要求是点着引线,从城上往下扔,刚才姚德三说的有理,引线很紧要,长了不行,还没爆炸就落了地,坛子一碎,就没有威力了。短了也不行,炸早了杀伤力太小,而且还容易自伤。你抓紧想个办法,解决这个事,最好是落地时就炸。”朱由榔吩咐道。 “是,皇上,小人知道了。”张念宝道。 这家伙蹙眉思索片刻,拿起一只坛子跑向城墙墙垛边上,往下看了看,把手里的坛子扔了下去,嘴里数着数:“一息、二息、三息……。” 张念宝一心计算时间,完全忘了城下的清兵,眼见一只箭奔他面门呼啸而来。 “快护住他!”朱由榔在他往墙垛边跑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他下一步的行动,急得冲白兴大喊,白兴抢过一个大盾,跑过去护住张念宝。 清兵的箭被大盾挡住,张念宝安全了,朱由榔这才抹了把汗,心道:“这特么不就是个神经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一章 攻守大战(六) 张念宝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对于他来说,弄明白坛子从城头落到地面,不超过三息就足够了。 军情紧急,清兵还在不要命地负土而入,马道也在一寸一寸地增长,张念宝来不及做更多的实验,让人拿来火药、引线。 火药和引线都是现成的,这是火炮兵必备之物。 张念宝把火药装进一个小坛子杵实,把盖子盖紧(坛子盖上早就锔了一个小孔),从一名士兵手里拿过一把刀,顺手一砍,截出一截巴掌长的引线,找了个细竹管,把引线穿过去,然后把竹管从坛盖小孔里插进去——一个简单的地雷就造成了。 白兴亲自点着引线,把坛子扔了下去。 朱由榔在城楼上看得仔细,就听“轰隆”一声,土地雷落地就炸,附近两名清兵被爆炸气浪掀翻在地,后边五六名士兵被急速飞来的坛子碎片击中,有的被击中面部,有的被击中手臂、大腿以及身体其它部位,“啊”“呀”“呀”之声传来,倒地呼痛不止。 “白贵!”朱由榔唤了一声。 “臣在!” “带一百人,跟张念宝去,听他指挥,马上赶造土地雷。” “是!臣一定看紧了,不让一个地雷流出。”白贵答道。 朱由榔闻言,瞥了他一眼,心道:“不算笨,不过有点卖弄小聪明。” …… 土地雷源源不断地被运上城楼,清兵的攻势被彻底遏制住了,他们辛辛苦苦垫出的马道,也被地雷炸散了,盛土的袋子飞得到处都是,这时,城头上的“水龙队”适时出现,一通大水冲刷,马道变成泥水,淌进沙河。 两千多条人命,换来的快要成形的马道,就这样消失了。 最大的失落是在快要成功的那一刻却突然失败了! 沮丧的情绪在清军之中漫延,原来战无必胜的信心,也像那条马道一样,被水慢慢冲散了,冲塌了。 李成栋的心情是既气且急,外带不服,自己纵横江南鲜有敌手,如今碰上朱由榔,怎么处处不顺?广州城就在眼前,自己一名沙场老将,难道真会被他挡住成功之路? 要知道,他可是称帝于肇庆,广州城可不是他的地盘,火中取栗也才两天,根基还不稳,不趁此机会拿下来,等他慢慢经营日久,自己更奈何不得他了。 “必须把广州拿下来!” 想到被放回的李承胤,想到福州的佟养甲,李成栋咬着牙,一拳捶在马鞍上,心里下定了决心。 负土垫城之计是不行了,只能再想其它办法。 把袁彭年、孟文杰、李承胤叫到一起,四人开始计议。 “广州城必须拿下来!诸位有何良策,都说说看。”李成栋先定了调子。 袁彭年、孟文杰和李承胤都沉默不语。 这几天,李承胤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战场上,朱由榔那番话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道理都会说,关键还要有能力。 有能力还能讲出很深的道理,才会让人信服。 朱由榔用这两天证明了他有能力。 散兵游勇似的一群乡兵,让他捏成了团,激发起了很强的战斗力;一盘散沙似的广州城,让他团结了起来,城头上络绎不绝的协助守城的百姓身影,绝对不是用刀枪胁迫来的;一座不大的城门,硬是让他给经营得固若金汤。 这就是能力。 难道天不绝大明?中兴大明真的应在此人身上? 李承胤怀着别样心思,瞅着义父那张坚毅的脸,他知道,义父没有办法,不攻下广州城,佟养甲那里真不好交待,别说什么两广总督了,能不能保住现有的地位都是个问题。 义父看似信心满满,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其实已经虚了。不过,他心里再虚,脸上也不能露出分毫罢了。 朱由榔放自己回来这招棋,是真的高啊。 自己连累了义父?还是?……将要拯救义父? …… “副帅,依标下看来,我军虽伤亡两千余,但明军伤亡也不小。咱们兵多,他们兵少,再攻两天,明军肯定受不住。所以,标下主张不要松懈,继续干他娘的!”孟文杰率先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可,孟将军,地利在敌,况且又有了炸雷这样的利器,广州城急切不可下,若拖延日久,我军粮草就是问题。”袁彭年反对道。 “粮草不用多虑。明日可派兵大索四周,粤地一向富裕,民间藏粮的肯定不少,怎么也能搜出几日军粮来吧?”孟文杰道。 “呵呵,孟将军,我军已经到了两日,周围百姓不会呆在村子里不逃的,况且,城门楼上那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就粮于百姓家?我料他早有准备了,别的不说,坚壁清野是肯定的。”袁彭年笑着说道,那笑里多是讥诮。 “那依袁大人之见呢?难不成咱们就这么撤兵?”孟文杰自然看出了袁彭年眼里的不屑,不过,文贵武贱,孟文杰可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满,心里有,面上也不能带出来。 “是啊,袁大人,你看该怎么办?”李成栋问道。 “副帅,我军长于野战,短于攻坚,若是能想办法把明军调出城来,在野外聚而歼之,当是最好。”袁彭年道。 “袁大人,这我也知道,可问题是,怎么能调他们出城?城头上那位可不是傻子!”孟文杰道。 李成栋、李承胤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城头上那位肯定不是傻子,但是,如果我们攻其所不得不救呢?比如……。”袁彭年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 “比如什么?”孟文杰问道。 “比如一万五千人的军队。”袁彭年道。 “一万五千人的军队?”李成栋嘴里喃喃了两句,随即大悟,竖了竖大拇指,赞道:“袁大人,真有张良陈平之大才也!干了!” 李承胤倒是猜到了一点,但孟文杰则完全是一头雾水:“袁大人,什么意思?哪里来的一万五千人的军队?明军会放着城池不守,出来跟我们野战?再说,明军也没有一万五千人啊?满打满算有五千人就到天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二章 眼线 “斥候来报,陈际泰降了永历,率大军一万五千自三水往南海进发。”李承胤小声跟孟文杰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孟文杰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袁彭年打得是什么主意。 “哼,凭明军的战力,别说一万五千,就是再多一倍,也不是我军的对手。玩迂回包抄的把戏,想把我军包围,然后围而歼之?城头上那位未免太天真了,也太把陈际泰当回事了。”李成栋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就是!”孟文杰非常赞同李成栋的看法:“副帅,下令吧,标下去打陈际泰。这两天打得太憋屈了,让我去出出气。” “老孟,不用,这两天你们打得很苦,就带领本部继续围城,围而不攻,让手下儿郎也好好歇歇。本帅亲自去会会陈际泰,称一称这位督师的斤两。”李成栋对孟文杰说道,随即眼望城楼,接着道:“本帅倒要看一看,这么大一块肉,城头上那位舍不舍得给本帅吃掉?” “一万五千人呢,那位老本本来就不厚,一定不会舍得放弃。如果他派人出城去救,或者陈际泰战败回城,咱们的机会就来了。”袁彭年自得地说道。 是的,他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非常:“孙、吴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 守城第二天,因为地雷的出现,清兵早早退了回去,直至天黑,再也没有发动任何攻势。 城头上军民都松了一口气。 城里的防务以及民政,有陈子壮、张家玉、陈邦彦操心,朱由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皇宫。 戴忆兰伺候朱由榔净面完毕,奉上一盏茶,朱由榔接过来喝了两口,边喝边在心里骂:“穿越成皇帝有什么好?嘛事也得老子操心,打仗、民政,将领和文臣的小心思,还有陈际泰的不知趣,这些都不说,关键还要兼顾发明创造当科学家!既没有万里江山可以继承,后宫也没有三千佳丽任由享用,皇帝这活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转念又想:“所谓永历皇帝,也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一面旗帜而已,自己名为朱氏子孙,老祖宗实在是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家底。过去也就是拥有肇庆和广西一省之地,就是广西,也不见得政令畅通能够全省。因而,自己的名为守成,实同创业。要创业,哪有那么容易的?” 这么一想,心里好受了些:“面包会有的,美女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别泄气,别抱怨,方致中,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给自己打了打气,朱由榔打起精神,开始琢磨开了。 目前来看,广州城算是暂时保住了,李成栋不可能拿更多的人命往里填,再能打仗,也不是这么个打法。 下一步,他会怎么做呢? 撤军?不可能,自己放李承胤回去,就已经断了他的后路,要么打下广州城,要么投降,绝对不敢就此撤回去,佟养甲是吃素的? 围城?也不可能。广州城不同于其它城池,四面环水,就算断了陆路,还有水路可以运送给养,在他没有强大的船队之前,是不可能完成对广州的围困的,事实上他也完不成。 那么另外一条路,只有诱自己出城了。 猛攻陈际泰,让自己出城救援?有这个可能。城里可用的兵只有不到五千,再说,陈际泰明显不那么服管教,自己傻了才会去救他。 得了,看吧,倘李成栋真使出这招,且看陈际泰能否对得起“忠勇”二字。你以为伯爷是那么好当的?不拿出点真本事还行?切! …… “皇上,饿了么?要不要传膳?” 戴忆兰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皇上却是一直没有传膳,喝了口茶就坐在那里发呆。心道:“这位爷是不是把吃饭的事给忘了?”想到这里,连忙提醒了一句。 “阿兰,你要不提醒,朕还真是忘了。传膳!”朱由榔回过神来,感觉肚子确实有些饿了,看了看阿兰,忙令传膳。 阿兰应了一声,出去传膳。不大一会儿,朱由榔惊奇地发现,抬食盒进来的不是跟自己从肇庆来的士兵了,而是两个小丫环,在她们身后,竟是赵玉乔! “奴婢叩见皇上!”赵玉乔进了门,跪倒叩头。 “免了。整天见面,不用多礼。”朱由榔挥了挥手,戴忆兰上前拉起赵玉乔。 “你这是?”朱由榔问道。 对于赵玉乔,朱由榔还真不好称呼,不能直呼其名,也不能喊她姨娘,只好不称呼。 “回皇上,我们太太说,宫里缺人手,令我带着两个使唤丫头进宫来伺候皇上。”赵玉乔大大方方地回道。 她是陈子壮妾室,按当世的规矩,确实是奴婢身份,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朱由榔由于知晓她原来历史上的故事,平时对她非常敬重,至于陈子壮后宅的大妇,朱由榔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让她进宫服侍,是嫌她碍眼了?还是存了别的心思? 不用说,这里面有陈子壮的意思。虽然当家主母有权利处置妾室,但赵玉乔明显很得陈子壮欢心,没有他的指使,那大妇绝不敢随意把她往宫里送。 这是看广州保卫战有了胜利的希望了?这是固宠手段,还是想在宫里安个眼线? “陈集生,我就当你这是好心了。不过,这好心我可不敢受,你可能觉得她只是个美妾而已,士子之间互赠美姬寻常之事,送给皇上更无不可。但赵玉乔可是很让人尊敬的女性,我可不敢亵渎。”朱由榔心里把事情想得通透,也就有了决定。 “朕这里不缺人手,谢谢你家老爷、太太好意,伺候朕用过膳,你就回府吧。”朱由榔道。 “皇上,除了阿兰,全是粗手大脚的男人,他们哪会伺候人啊。”赵玉乔嫣然一笑,装作没听出来,走上前帮着阿兰给朱由榔布菜。 赵玉乔非常聪明,一听皇上把老爷也带上了,心里顿感一紧,知道老爷那点心思瞒不过皇上。不过,想起太太眼里的荫翳,她还是想做一做努力。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三章 阿兰的秘密 穿越到这个时空才十几日,朱由榔一直忙于跟清兵打仗,有些事根本无暇考虑,比如后宫的事。 但现在看来,不考虑是不行了,不过细地考虑,最起码得划定几条红线。 自己是皇帝,是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天下女子可以任自己挑选,再也不用担心成为“单身狗”了。 脏唐、臭汉、明邋遢,再加上清鼻涕,什么乱伦、男宠、纳命妇,各种后宫丑闻不绝于史。不过,不管后人无论如何评说,但有一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皇帝在充盈后宫方面,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当然,这么想这么做的都是昏君。 朱由榔可不想当这么一个昏君,因为如果他真那样做了,面临的就是礼乐崩坏。别说他还是在创业阶段,就是将来收复了万里江山,他要在这方面不注意,或许等待他的,不是宫女们的三尺白绫,也会种下天下大乱的恶因。 所以,他必须让后宫更纯洁一些。一夫一妻是别想了,就算他想,这个时代也不允许。 可以当个风流皇帝,但绝不当骄奢淫逸的昏君——这是他给自己划的一条红线。 赵玉乔的身份,算不上朝庭命妇,纳她为妃,世人不会过多诟病于他。但毕竟是陈子壮的妾室,有这么个名份在,自己就不能胡乱接受别人的好意,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戴忆兰跟自己在宫里过了一夜,尽管自己什么都没做,尽管壮家女不同于汉家女,不一定会在乎,但朱由榔还是不想坏了她的名声,等战后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如果她不反对,就纳她为妃。——这是朱由榔早就打好的主意。 赵玉乔和戴忆兰不同,她的的身份,虽算不上朝庭命妇,纳她为妃,世人不会过多诟病于他。但毕竟是陈子壮的妾室,有这么个名份在,自己就不能胡乱接受别人的好意,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谁知道后世史书上会怎么说呢。 “不用,非常时期哪有那么多讲究?朕又不是昏君,哪能劳你伺候?一会儿你和丫环都回去吧,有阿兰伺候朕就行了。”朱由榔打定主意,断然拒绝了赵玉乔的好意。 赵玉乔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听皇上话中之意,要是留下来,那就是陷他于昏庸,她可不敢再说什么。 “奴婢遵旨!”赵玉乔敛祍一礼,带着两个小丫环退了出去。 望着赵玉乔的背影,朱由榔心道:“陈子壮最早从龙,对我帮助甚大,按说他不该弄这么一出。难道,张家玉父子的功劳大于他,或者亲厚不如陈邦彦及肇庆众臣,他感觉到压力了?不应该呀,我明显把他的位置放在了众人之上,他感觉不到对他的倚重吗?难道,他还有另外的人忌惮?” “皇上,怎么不把赵姨娘留下?宫里没个女人还行?”朱由榔用过膳,戴忆兰伺候他净了手,不解地问道。 “真是个傻妞。”朱由榔心道。侧过脸看她,见她在烛光之下,更显美艳,眼底清澈如水,显是根本不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阿兰,你说朕要是留下她,别人会怎么看?” “那能怎么看?你是皇上,有几个女人伺候,不对吗?” “那得看是什么女人。皇后、宫女都可以,她不行。” “为什么?” “因为皇后是朕的女人,宫女就是伺候人的,当然也可以。她不行,因为她是陈子壮的妾室。她要是在宫里过了夜,对她的名声会是玷污,以后还如何做人?阿兰,你明白吗?” “不大明白。皇上,你是皇上啊,把她变成你的女人不就行了?” “虽然朕可以那样做,但朕绝不会那样做,尤其对她,更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是你的好朋友啊,朕不会当强抢民女的昏君,当然更不能去强占你的好朋友,更何况她还是陈子壮的爱妾呢。” 朱由榔想说的是“因为她是一个可敬的女人”,话到嘴边觉得不妥,忙改了口。 闻言,戴忆兰感到很高兴,皇上不想欺负赵玉乔,原来是看了自己的情面啊。 “那,皇上,为什么把我留在宫里,你想让我当你的妃子吗?”戴忆兰猛然想起一个问题,直直地问道。 “傻妞,你一个未婚少女,如此直白地问话,真的好吗?”朱由榔被问得一愣,老脸一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个,那个,阿兰,朕正想问你呢,你愿意当朕的妃子吗?” “当然愿意啦。”阿兰一点都不害羞,眉眼闪动,兴奋地答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等广州安定下来,把皇太后和皇后接来,朕就下旨,册封你为妃。” 戴忆兰这么痛快地答应,让朱由榔心花怒放,没想到追个美女这么简单,而且还是阿兰这种绝世大美女。高兴之下,伸出手去拉阿兰。 阿兰任朱由榔握住双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看着他,说道:“皇上,你要想让我成为你的妃子,还得过我咪咪那一关。” “咪咪?” “就是妈妈,我们壮族叫妈妈为咪咪。” “当然,朕不是说了吗?不会强娶任何人,自然得征求你妈妈的同意。”朱由榔痛快地答道。 “可是,我咪咪那一关可不好过。其实……也不用,你霸道一些就是了,只要下一道圣旨,我咪咪肯定不敢反对的。”阿兰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地说道。 “朕知道,你们壮族求婚是要对歌是吧?等有时间了,让你们的族人见证,咱们好好对一对歌,让他们见识见识一些朕的歌喉。”朱由榔不以为意地说道。 不就是对歌吗?《刘三姐》里面的歌曲多优美,多好听!那可是旷世经典,自己都能唱下来,还能对不上这个时代的歌?再说了,遇上难题,只要熟悉那种优美的旋律,大可以现编词往上套嘛。 “不是那个关。是,是……”阿兰见朱由榔会错了意,迟疑地说道。 “是什么?快说呀。”朱由榔还没见过阿兰这么不痛快的时候,连忙催促道。 “我咪咪曾经立下誓言,不让我姐妹跟汉人成亲。”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四章 无知妇人 不能跟汉人成亲? 朱由榔一愣,随即想到,戴忆兰的名字明显是汉姓,莫非她有汉人血统?她妈妈还有一段跟汉人的感情史? “阿兰,为什么?你咪咪告诉过你原因吗?”朱由榔问道。 “不知道,我咪咪不愿意说,反正就是不许我和妹妹跟汉人成亲。”阿兰撅着嘴回道。 “你爸呢?” “爸爸?我们都跟咪咪一块生活,没见过爸爸,也不知道爸爸是谁。” “这就麻烦了。”朱由榔想:“弄不好阿兰的妈妈还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史。” “你妈叫什么名字?”朱由榔问道。 “覃兰花。” “你妹妹是不是叫戴忆花?” “是,是叫忆花。皇上,你怎么知道?”阿兰惊奇地问道。 朱由榔心道:“我当然知道,我还能勾勒出一段狗血的爱情故事呢。你爹姓戴,是汉人,不知怎么跟你妈有了肌肤之亲,在生下你姐妹俩之后,分别取了忆兰、忆花的名字,然后不辞而别了。你妈用情很深,思念伤心之余,认定汉人都是薄情之辈,所以才立下不许你俩跟汉人成亲的规矩。就这么简单。” 随即又想:“广西在自己治下,只须一纸诏书,覃兰花敢不奉诏?阿兰是爱自己的,也很想当皇妃,但她也知道,她妈这关难过,所以她打的主意大概就是让我下旨,直接破了她妈的誓言。” “两广是少数民族大省,而壮族更是两省大族,我要在此立足,必须想办法搞好民族团结。所以,阿兰为妃的事最好是让覃兰花同意。如今局势不稳,暂先搁置吧,反正不管怎么说,阿兰我是要定了。” 朱由榔想到这里,抚摩着阿兰的手说:“阿兰,别担心,等安稳下来,朕一定想办法让你咪咪同意,让她心甘情愿地同意咱俩的婚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皇宫。” “真的?那可太好了。皇上,我要按我们壮家的风俗出嫁!”戴忆兰兴奋地说道。 听朱由榔用了婚事这个词,她激动得心呯呯直跳。这说明皇上不但不会强权霸道,反而给了自己和咪咪足够的尊重,以后自己一族在广西可就太风光了。 把话挑明了,两人心里都是充满了喜悦。 朱由榔没有完全进入皇帝角色,意识还停留在前世,为能轻易追到一位美女而高兴,这特么在前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哪个美女是好追的? 戴忆兰心思单纯,跟朱由榔相处这几日,已经被他英俊的外表、风趣的谈吐以及达观的胸怀所吸引,总感觉她平时接触的人跟皇上比,真是乌鸡之于凤凰。况且,除了皇上个人的魅力之外,还有他的身份地位。自己不是嫁与寻常人家,而是皇上,不光自己将会成为尊贵的皇妃,族人的境遇也将会大大得到改善。 当夜,戴忆兰侍候朱由榔更是尽心,除了没有上床之外,一个妻子所能做的,她都做到了。 …… 赵玉乔回到府里,先问了问门房,听说老爷还没回府,径直去上房见太太。 陈夫人听说她被赶了出来,脸上阴晴不定:“不让你伺候?玉乔,是不是皇上还在记恨我?” “太太,依我看,皇上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他不会把当初那点事放在心上的。”赵玉乔回道。 “没放在心上?那为什么会把你赶出来?他正年少,你正貌美,我也年轻过,年轻人那点子事我会不清楚?况且,我早看出来了,他对你跟对别人是不同的,眼神就不一样。”陈夫人肆无忌惮地说着着三不着两的话,完全不在意赵玉乔的感受,更没在意是否会伤到她的面皮。 赵玉乔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嗫嚅着道:“太太,请您别说了。” “怎么?我说两句就受不了了?你不就仗着年轻吗?还想爬到我头上去?”陈夫人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扑通” 赵玉乔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太太,奴婢是哪个牌位上的人,敢有非份之想?只是,奴婢觉得不该私下议论皇上……。” “呵呵,这就护上了?人家没有看上你,护着有什么用?”陈夫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剜着赵玉乔的心。 赵玉乔忍着心中的屈辱,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太太,您错怪奴婢了,奴婢既入陈府,自以陈府为重。奴婢的意思是皇上刚入广州,根基不稳,老爷久在广州经营,正是大展身手之际。皇上看着年轻,却不是易欺之主,如果咱们言语不慎,被皇上知晓,岂不是给老爷惹祸?” “啪!” 陈夫人一听此言,随手抓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碗摔在地上,一口吐沫吐到赵玉乔脸上:“呸!你越来越登鼻子上脸了,敢教训老娘?” “嗯,咳……”陈夫人刚骂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陈子壮的咳嗽声,连忙站起来,迎了出去。 赵玉乔没有听到夫人发话,自然是跪在原地不敢稍动。 “老爷,回来了?”陈夫人迎到门口,已经换了一张笑脸。 “嗯。嗯?”陈子壮边往屋里走边挤出一个字,算是应答,待看到跪在地上的赵玉乔,又嗯了一声,不过,这次是看向妻子,而且带着质问的意思。 “还不起来?就知道扮可怜相。”陈夫人知道老爷宠赵玉乔,不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叱了一句,令她起来。 “怎么回事?”陈子壮问了一句。 “我怕皇上那里没人伺候,就打发她和两个丫头进宫,没想到皇上把人给撵回来了。”陈夫人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回。 陈子壮一听,连忙把屋里的丫环全打发出去,然后说道:“玉乔,你把进宫的事详细说一说,一个字都不许漏。” 赵玉乔连忙把进宫的事全部说了一遍,朱由榔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包括说话时的表情都叙说地很详细。 陈子壮听完,明显松了口气。 “玉乔,下去歇着吧。”陈子壮和言悦色地吩咐道。 “是。”赵玉乔答应一声,施了礼,退回自己房里去了。 “哼!就知道护着这个狐狸精!”陈夫人不满地喷香嘟囔一句。 “啪!” 她刚说完,陈子壮怒了,一掌掴到她脸上,骂道:“无知妇人,差点怀我大事!”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 “无知妇人,送玉乔入宫,这种昏招亏你想得出来?!你置我于何处?置皇上于何处?若不是看在庸儿的面上,立即休了你!” 陈夫人被打懞了,也被陈子壮的怒骂骂懞了。她不懂,不就是送给皇上个女人吗?哪有这么严重?而且,不是您默许的吗? “陈忠!”陈子壮怒气未消,根本不给妻子说话的机会,冲门外喊了一声。 “老奴在!”陈忠赶快跑了进来。 “把夫人送到佛堂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没有我的话,不许她出来。另外,自明日起,内宅的事由玉乔当家。”陈子壮吩咐道。 他的话在陈府就是最高旨意,没有人敢反对,就是自己的夫人都不行。 “是。”陈忠答应一声,回身对陈夫人躬身一礼:“夫人,请吧。” “老爷,不要啊,看在庸儿的面上,饶了我吧……”陈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有多重,连忙跪下哭求。 “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出来。”陈子壮厌恶地挥了挥手说道。 …… “陈忠,查一查,谁给夫人出的主意?”把主母送进佛堂,陈忠回到上房,陈子壮随即吩咐道。 “是。” “把豪儿找来,到书房等我。” “是。” 陈忠下去了,陈子壮想了想,起身来到赵玉乔房里。 “玉乔,我把夫人关佛堂了,明日起内宅你当家。” “老爷,这……,这不好吧?奴婢怎么敢当?”赵玉乔惶恐地说道。 “不是为你,是为了这个家。你跟阿兰交好,可以经常进宫陪陪她,千万莫生分了。”陈子壮吩咐道。 “是,老爷,奴婢明天就进宫,把老爷的处置说给阿兰知道。等事情安稳下来,还请把夫人放出来。”赵玉乔非常聪明,知道陈子壮的意思,连忙答道。 “嗯,就是这样。”陈子壮见赵玉乔如此上道,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了书房。 坐在书房,陈子壮心里有些后怕。 陈夫人让赵玉乔进宫,虽不知是何人怂恿的,但却是他默许的。之所以这么做,他有两方面的考虑。 第一,他看出皇上对赵玉乔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那种眼神,让人琢磨不明白,好像似曾相识,又好像极为欣赏。他以为,少年慕艾,贪恋美色是极为正常的事,不就是一个妾吗?送给皇上就是。以后赵玉乔如果得宠,自己也算有了一个保障。 第二,他心里忌惮一个人,那就是陈际泰。 陈际泰手握重兵,如果回广州,那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张家父子加上陈仕豪的兵,满打满算不足五千,根本不足以跟陈际泰抗衡。 而且,别人不知,他陈子壮可是知道,陈际泰可是雄心勃勃,绝对不甘心屈于他之下。 可笑的是,这个人志大才疏,也太急了些,还寸功未立,就跟皇上谈开了价码,从皇上看到自己题本那一刻露出的厌恶之色,就可以知道,陈际泰此举得有多蠢。 不过,他再蠢,也是有一万五千军队在手,如果他还朝,肯定会把众人踩在脚下,而皇上因为顾忌他的势力,必会顺应他的要求。 基于以上两个原因,他才默许了妻子的行为。 可是,皇上今日说的话,却让他又糊涂了,皇上看赵玉乔的眼神特别,难道不是贪恋她的美色? 连陷皇上于昏庸的话都出来了,这可不是好色那么简单了。 嗯,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来,皇上绝对是明君,绝对是雄才大略的明君。遍观史书,没有哪个荒淫无道的皇帝有好下场,只有不好色的皇帝,严于律已,维护纲常,才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皇上告诫的话出来了,自己也做出了表示,再加上玉乔从中周旋,这一关应该算是过了。 不过,陈际泰这个暗雷必须排除,若让他得逞,自己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起皇上把他上的题本,悄悄放进袖子里的举动,又怕又悔:“皇上太精明了,自己的小辫子悄无声色地就攥在了手里。自己真不该画蛇添足,把事情奏明就得了,非得说出自己的处置意见干吗?” …… “老爷,侄少爷来了。”陈忠的禀报声,打断了陈子壮的思绪。 “豪儿来了?快进来。”陈子壮吩咐道。 “伯父,您找我?”陈仕豪进来,施过礼问道。 “嗯。豪儿,你先坐。”陈子壮让陈仕豪坐下,然后问陈忠:“陈忠,查清了吗?” “老爷,昨日潘大人的夫人进府来了,据夫人的丫环讲,潘夫人跟夫人说起了内宅之事。”陈忠道。 “潘多寿?”听到这个名字,陈子壮眉头一皱,心道:“莫非他想搞事?还是受了陈际泰的指使?” 潘多寿是绍武朝吏部侍郎,跟陈际泰是儿女亲家。 陈子壮沉吟了一会儿,问陈仕豪:“豪儿,西门、南门是你把守吧?” “是侄儿的兵在把守。” “好。你现在协助陈大人负责城里治安,一定要严密监视陈际泰、潘多寿的府邸,看看他们有什么来往。另外,城门最为紧要,必须严防小人作乱。” “伯父,陈大人早就下令将陈际泰的府邸监视起来了,他家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既然伯父有命,侄儿再分派些人手,把潘府也监视起来。另外,城门把守也严,许进不许出。” “噢,陈大人既然早有安排,那就算了。陈府有什么异常吗?” “昨日,陈际泰的一名亲兵化装成百姓进城,直入陈府,再也没有出来过,至于谈了些什么,侄儿不知。” “行踪鬼祟,指定不是光明正大的事。”陈子壮说道。 “是,侄儿明白,一定不敢懈怠。”陈仕豪躬身答应道。 “回去吧,一切听从陈大人安排。” “是,侄儿告退。” …… 陈子壮望着陈仕豪的身影隐没在夜色里,心道:“广州城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机。平静的水面下,谁知道有多少鱼鳖虾将蠢蠢欲动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六章 有兵就是草头王 陈际泰,字东来,万历二十八年生人,是地地道道的广州本地人。他自幼好武,十九岁即考中武进士,入清远卫为副千户。 广东一直无大战事,但陈家是广州巨族,家资殷富,靠着人脉关系逐渐爬上广东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的高位。隆武、绍武二朝皆倚为腹心,封为督师,总理武事。 陈际泰有四个心腹将领,分别是李德泗、杨大力、阎树立、罗召成,他经常得意地对外宣称,这四人是他的“四大阎罗”。 当然,最让他看重的,则是师爷阮有文。 阮有文,字明理,是潘多寿的远房表侄,已年近不惑。他少有才名,十七岁院试时,就被提学点“院首”,有了秀才功名。中了秀才,尤其还得了第一名佳绩,阮有文自视才高,雄心勃勃,觉得桂榜、杏榜高中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惜的是,他连续参加六次乡试,每次都名落孙山。 近二十年的光阴,都跌倒在乡试之前,阮有文渐渐心灰意冷,大骂一通考官有眼无珠之后,毅然放弃科考之路,经族叔潘多寿推荐,给陈际泰当了师爷,负责处理军中公文。 阮有文虽然科考之路不顺,但的确有些才学,尤其智谋更是高人一筹,再加上有潘多寿的关系在内,渐渐得到了陈际泰的信任。 打败林佳鼎,就是他的计策。 …… “哈哈哈……,我陈东来也当了伯爷了,皇帝待我不薄啊。” 传旨的使者刚走,陈际泰就兴奋地对“四大阎罗”显摆道。 “督帅,恭喜恭喜啊。” “督帅,我们几个今后可要跟着您沾光了。” “是啊,督帅,是不是摆酒庆贺庆贺?” …… “四大阎罗”纷纷凑趣,哪个也不甘落后,只不过,杨大力、阎树立、罗召成是真心欢喜,李德泗作为四将之首,心里稍微不大自在,虽说着恭喜的吉利话,但眼里却有一抹失望的神色闪过。 阮有文阴着脸坐在一旁,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老软,督帅得封忠勇伯,这是大喜事,你耷拉着个驴脸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不举吗?值当的整天挂在脸上?”杨大力扭头看到阮有文的模样,顺口开起了他的玩笑。 “老软”、“不举”这样的字眼很有深意,一是讽刺他没有中举,二是讽刺他成亲二十余载一直没有子嗣的事。 这两件事是阮有文感到最耻辱的事,没有中举还罢了,文章憎命,倒在科举面前的也不是一人两人,完全可以给自己一个“命运不好”的理由,再不济也可以骂主考官“有眼无珠”来聊以**。 但一直没有子嗣却是他心头大忌,而且也是无从怨人的。 “杨夯,你个粗胚!不举也好,绝户也罢,总是阮某人命运多舛。有一句话叫‘夏虫不可语冰’,阮某人没有你那么浅薄,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命吧。”阮有文眼里闪过一丝恼意,但两人平常玩笑惯了,也不好翻脸,只能反唇相讥。 他是文人,不会跟杨大力一样说粗话,只是把他的“大力”二字合为“夯”,就算小小的一个反击了。 其实,阮有文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昨为旧主臣,今为新皇宠,尽管得了新皇的赏踢,旧主刚刚驾崩,难道就这么高兴,一点不念旧主恩?稍微矜持一下也好啊。” 可是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切,老软,甭弄些使不着的。我老杨命硬的狠,不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吧,你怎么那么不高兴呢?是不是还是你那套‘福兮祸所倚’?”杨大力学着阮有文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哈哈哈……,大力,别耍宝了。有文,大力说得对,你怎么不高兴?难道有什么不妥吗?有什么话说说吧。”陈际泰笑道。 “伯爷,有文当然为伯爷高兴,只是性子素来清冷,所以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四位将军,从今日起,是不是应该放弃原来的称呼,改称伯爷了?”阮有文站起来说道。 “对对对,老软说得对,不能再叫督帅了,是该叫伯爷。”杨大力连忙说道。 “对对对,阮师爷说得对,是我们疏忽了。”阎树立附合着说道。 “我倒觉得还是叫督帅显得亲近。”李德泗对阮有文很看不惯,你特么的拍马屁不要紧,别踩着我们啊,所以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德泗说的对,我们都是老兄弟,私下里不用这么正式。”陈际泰摆了摆手,状若无意地说道。 私下里可以不叫,但正式场合,你们得改。——这就是陈际泰的潜台词。 “是,伯爷说得对。”李德泗自然听出这个话外音,当即躬身施礼,顺势改了口。 “行了,你们四个先下去吧,我跟有文还有点事情要说。”陈际泰道。 他自然看出阮有文言不由衷,大概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众人面说的。 四人施礼退下。 “有文,有什么不妥吗?”陈际泰问道。 “伯爷,您视有文如子侄,托以腹心,有文不敢有所隐瞒。只是事关重大,请屏退左右。”阮有文郑重地答道。 “哦?这么严重?”陈际泰一闻此言,不由得一愣。什么重要的话,还要屏退左右? 不过,他素来信任阮有文,也知道他绝对不会轻言,当下心里重视起来。 他挥了挥手,对帐中伺候的亲兵道:“退出去,帐外十步之内不许靠近。” “遵命!” 亲兵施了礼退出帐外。 “说吧。” “是。伯爷,请恕有文直言,您大祸临头了!”阮有文抬起头,直视着陈际泰道。 陈际泰被他说得心里一紧,念头一转,猜到了他说的可能是自己恃兵索官一事,随即昂然而起,说道:“有文,你惯会危言耸听,哪有那么严重?当此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我有二万大军在手,有何祸事可言?新皇么?他手里有多少兵?满打满算五千顶天了,此时正当倚重于我,就算对我有些不满,但其能奈我何?”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回师广州 “伯爷,有文就怕您有这种想法。在有文看来,有兵在手是您的优势,但如果不加惊醒,怕是这些兵就成了催命符。岂不闻‘匹夫地罪,怀璧其罪’?” 阮有文对陈际泰这种观点很不认同,什么“有兵就是草头王”?这不过是武人非常狭隘的一种人识罢了,如果没有眼光,没有长远布局,有兵就是大祸,最后的结局真不一定能赶上当个随风倒的百姓好。 “有这么严重?”陈际泰听阮有文说得很能听,心里不些不高兴,瞪着一双牛眼问道。 “伯爷莫急,听有文慢慢道来。”阮有文见他面色不豫,连忙说道。 “说说你的道理吧。” “是。” 阮有文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出心中的担忧。 “伯爷,您难道没有看出圣旨的深意么?” “深意?什么深意?” “伯爷,记得您当初给林察的回话是以督师身份提调朝中兵马,是不是?” “是啊。” “可皇上的旨意,虽赏了爵位,却没升您的官职,大督师的身份,变成了平奴督师,提调朝中兵马的事连提都没提。” “是,你说的对,我也注意到了。可是,一个伯爵难道还不能抵消那些东西吗?这可是与国同休的爵位,而且还是满朝文武头一份。” “伯爷,这是给了你一个虚名,却剥夺了你的实权啊。林察原归你调遣,现在却说奉命另去他处,显然以后不会再归你所有了。那可是一万五千多水军,这一刀下去就砍去你一半的实力。而且,您寸功未立,就赏了伯爵,这是无功而赏。难道您的份量,还能比陈子壮和张家父子重?赏爵显然是为了安抚你,不给你提调满朝兵马的权力,则是为了给张家玉、陈子壮乡兵发展壮大的机会,以免你坐大难制。给你平奴督师的身份,却是把你推向与清兵作战的前线。另外,据林察讲,原来皇上是想调我军入广州协助守城的,现在却调我军去南海县,明显是防着我们呢。” 阮有文的话犹如一盆凉水,顺头浇了下来,把陈际泰浇了一个透心凉,原先被一个爵位带来的喜悦,一下子冲得干干净净。 “是啊,有什么可高兴的?一个爵位不过是让自己拼命的毒饵而已,跟清兵对阵,有没有命在还说不定呢,兴奋什么呀?!”陈际泰想到这里,眼里寒光一闪:“永历啊永历,你这么待我,难道就不怕我降清?到时候老子引兵攻进广州,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有文,皇帝这么防着我,跟着他还有什么意思,要不,嗯?”陈际泰没有把“降清”二字说出来,使了一个阮有文看得懂的眼神。 “伯爷,您说的也算一条路,但不是现在,您可别忘了,家眷还在广州呢,不光是您,这两万将士哪个没有家室在广州?”阮有文轻轻点了一句。 陈际泰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委顿于座:“有文,你说怎么办?” “伯爷,在有文看来,您有三条路可以走。” “哪三条路?” “第一条,就是刚才您说的,那条路轻易使不得,如今是有家眷为质不可行,日后即使没有家眷之累,也要承受降清的骂名,不到走投无路,有文不建议走那条路。” “骂名?也就是你们文人太过看重名声,说什么‘留取丹心照汗青’,成王败寇,历史还不是胜利者书写的?”陈际泰不以为然地说道。 “伯爷,历史虽然是胜利者书写的,但史都是由后世修的,况且还有百姓之口口相传,骂名是不可能掩盖住的。即使不为自己,为子孙计,也不可行此下策。”阮有文劝道。 “嗯,道理我明白。你再说说另外两条路。” “是。第二条路,则是遵旨,转道南海以抗清兵。若获胜,伯爷可凭此功立足朝堂,日后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可保一世富贵。”阮有文道。 “那第三条路呢?”陈际泰听了,眼波闪了闪,没有对此进行评论,而是问了第三条路。 显然,他觉得在南海跟清兵对阵,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 “第三条路,就是立即回师广州,效曹孟德故事,挟天子以令诸侯。”阮有文一字一顿地说道。 “咝!”陈际泰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来在帐中徘徊。 怪不得他要求屏退左右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确不可令其他人听到,即使“四大阎罗”都不行。 显而易见,转道南海与清兵相抗,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面对骑射功夫天下无双的清兵,自已难以有取胜的把握,估计连五成的胜算都没有。 而突然回师广州,虽有抗旨之嫌,如果进兵迅速,顺利进入广州城,控制住张家玉和陈子壮的五千兵马应该不是难事。到那时候,永历皇帝即使想追究自己抗旨行为,也必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还有个唐王朱聿锷在,实在不行,就效仿董卓故事,也扶立一个“明献帝”。 渐渐地,陈际泰思路清晰起来,决心随之已定。 “有文,我意已决,回师广州!” “伯爷,先别忙。回师广州看似简单易行,但也是十分凶险。”阮有文道。 “说说看。”陈际泰道。 “首先,行动必须迅速且秘密而行,如被广州察知动静,怕是难以事谐,故当以晚间进军为宜;其次,必须先派人进入广州,联系故旧,控制西门,以保证我军到达时西门能顺利拿下。这一条至关重要,将士们家眷都在广州,如果西门不能控制在我们手里,被永历皇帝所控制,不用刀兵相向,他只须以将士家眷相要胁,大军立时瓦解。”阮有文道。 “嗯,你虑得是。”陈际泰点头表示赞成:“永历皇帝有陈子壮、张家玉辅佐,那两人都是心思细密之人,不会不对西门有所防备。这样吧,先派一名亲兵乔装回府,争取跟你表叔联系上,如果能想办法控制西门,那我趁夜回师广州,则大事可成!”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八章 当一回董卓(为明月照我心打赏加更) “伯爷,您可想好了,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事败,身家性命可就……。”阮有文提醒了一句。 陈际泰一听此言,心下不由得一紧。 是啊,一旦事败,老母、妻儿、奴仆以及累积数世的财富,可就完了。 陈际泰站起来,眼前出现女儿皎莤俏皮可爱的样子,嘴角不禁弯起,露出溺爱的笑容。 他有三子一女,儿子分别叫伯文、仲武、季才,独生女叫皎莤。其中,伯文、仲武是嫡子,季才是二姨太所生,皎莤是嫡女,排行最末。 三个儿子很是争气,都是按照老子给他们设定的路在走,而且都取得一定的成就。 老大伯文学问很好,文章、书法皆有小成,只不过因为朝廷停了科考,所以一直没有功名在身。 老二仲武习武,家传的武艺样样纯熟,骑射功夫更是精湛,早早就进入军中跟在老子身边习学兵法。 而老三季才,因为是庶子,一向不被重视,却是聪明绝顶,既不习文也不练武,只在杂学上下功夫,尤其是“数”的造诣很高。 三个儿子让陈际泰满意,女儿皎莤更是让他视若掌上明珠。 皎莤精灵古怪,加上打小就受到祖母和老爹的溺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蛮性格,别说府里下人见了她头痛不已,就是三个哥哥,没有一个敢不让着她。 “还有五天,臭丫头就该过十四岁生日了,过了生日,也该给这丫头定个婚事了,我这宝贝女儿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臭小子。”陈际泰想道。 一想到女儿的婚事,陈际泰心里打了一个突:“莤儿刚生下来时,就有一个道人给她算过命,说她是极贵的命格。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莤儿就是初一的生日,极贵的命格,那就是娘娘命了,还有比娘娘再贵重的吗?” 想到这里,陈际泰眼前一亮,转身问道:“有文,依你看,当今皇上能成就一番事业吗?” “伯爷,这可不好说。”阮有文不知道陈际泰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沉吟着道:“我觉得看不透他。” “看不透?” “是啊,看不透。林佳鼎新败,正常来说,他不守肇庆,就得迅速退往广西境内,以避我军,可偏偏去了广州。更奇的是,他又在清兵奇袭成功之后,迅速歼灭了这股清兵,占了广州城。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料敌机先还是胡蒙乱撞撞上的?此举不仅占了一个奇字,还有一个运字。奇就奇在他对绍武朝以及清兵的所有行动都了如指掌,而他的行动却几乎与两方的行动同时进行,这可能吗?就算李成栋身边有他的人,他也不可能同时进行。这一点,有文实在是看不透。” “还有一点。他乔装进入广州城,就算混水摸鱼,也不可能带太多的兵,因为有我大军堵在他东进的路上。可他偏偏得到了陈子壮和张家玉的效忠,二人将训练多时的乡兵交付他用,这说明他还是有一定见识的,否则,以陈子壮和张家玉的精明,不可能如此倾心相助。既如此,那为什么还要重用丁魁楚呢?丁魁楚权倾朝野,卖官鬻爵到了明码标价的地步,他难道不知?”阮有文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是啊,是有点看不透。重用陈子壮、张家玉如果说他是明,而重用丁魁楚则是昏。置我大军压境于不顾,巧妙破局于广州,说明他有智。既有此大智,为何不提醒林佳鼎,却使他中我反间计,以至军覆没?”陈际泰很赞成阮有文的分析。 “那你说他中兴大明的希望有几成?”陈际泰接着问道。 “尽管看不透他,但我敢肯定,中兴大明的希望他最多占三成。”阮有文道。 “为什么这么低?” “伯爷,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北、东清兵肆虐,西边还有大西军、闯王余部,大明江山如纸,宫门若市,经不起群雄狂噬。永历帝就算这次打败李成栋的进攻,福建还有佟养甲、南直隶还有清兵主力,要把脚步站稳可不大容易啊。” “你的意思是,将来极有可能是清家占据天下?” “是,有文是这样的判断。伯爷,您想啊,清兵战力太强大了,大明边军、闯王、八大王,哪个不是战力超群?可他们哪个是清兵的对手?就凭这一点,有文断定,没有谁是满清铁骑的对手,江山将来肯定归于清家。” “那你说永历皇帝还有三成中兴希望?” “是啊,尽管满清铁骑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也有一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他们是异族。异族毕竟人数太少,要统治这么大的江山,没有汉人相助是不可能的。而汉人多是心向大明,永历帝是明裔正宗,如果能在两广占住脚,必会吸引汉人有识之士来投——这是他的出身决定的,我看可以占二成。” “那还有一成?” “还有一成,则就是他的奇处。行事匪夷所思,令人琢磨不透,是奇还是运,有文实在是说不清。如果真是天助,这一成还算多吗?” “三成,胜算太低了。”陈际泰听了阮有文的说法,深以为然,心里不由得暗自嘀咕:“莤儿的娘娘命莫非不是应在此人身上?若按有文的说法,清家成就大业的可能性极高。可是,顺治帝才九岁,莤儿比他大了四岁,虽说差得不是太多,但女大男小,怕不行。永历二十三岁,比莤儿大了十岁,男大女十岁不是不可以,但也差得太多了,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可舍不得让这么大的男人伐挞。” 陈际泰脑袋里转着念头,忽然想到朱聿锷:“唐王已经年过不惑,但其子朱琳汭刚刚及冠,却是与莤儿年岁相当,莫非莤儿的娘娘命应在此人身上?” 越想越有道理。 清兵势大,目前不宜与之抗衡,应以保存实力为上,只要有兵在手,将来无论谁坐了江山,都可保家族无忧——此为家族计。 奇兵夺取广州,杀永历,立唐王,日后令其将江山禅让于朱琳汭,然后将莤儿嫁于他,莤儿可不就是娘娘么?——此为爱女计。 得了,就这么定了,老子也当一回董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九章 首次“黎明会” 朱由榔不用去城头督战了,因为清兵没有攻城。 二十八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朱由榔就起床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能睡懒觉。 “小白,传旨,令陈子壮、张家玉、陈邦彦、焦琏卯时中刻在勤政殿议事。”还没盥洗,朱由榔就叫来白兴,让他去传旨。 他的想法是以后每天卯时中刻把几位大学士召集到勤政殿议事,形成一种常态的制度。 这个想法,是借鉴于后世乡镇的“黎明会”。在他看来,“黎明会”的做法虽然很笨,但确实很有效果。下属汇报昨日的工作成果、遇到的难题,研究部署今日的工作,会后再按分属分别去安排布置,这样就可以达到以臂使指的效果。 “黎明会”让乡镇干部苦不堪言,但总还有个周末可以休。永历朝刚刚建立,百废待兴,“黎明会”很有必要,至于休息,以后再说,现在这种紧张时刻,他这个皇帝都不敢偷懒,更不会让臣子们搂着娇妻美妾睡“回笼觉”了。 “皇上,陈邦彦陈大人早就来了,说是有急事要奏,臣看皇上没醒,所以没敢惊动圣驾。” “胡闹!陈爱卿这么早过来,肯定有急事,怎么能不叫醒朕呢?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照此办理。”朱由榔一听,虎着脸熊了白兴一顿。 “是,臣知错了。”白兴连忙跪下谢罪。 “行了,去请陈爱卿过来,然后就去另外三位爱卿府上传旨去吧。”朱由榔挥了挥手,令白兴起身。 “遵旨!”白兴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 “皇上,臣因有要事要奏,不想惊扰了皇上清梦,请皇上恕罪。”朱由榔刚擦了把脸,陈邦彦就来了。 “令斌,别闹那些虚礼了,有什么急事?快快奏来。” “皇上,臣昨晚接陈仕豪报告,说陈际泰派一名亲兵乔装进城,那名亲兵进城后,直接去了陈府。随后,陈际泰长媳潘氏就回了娘家,半个时辰后,潘氏又回了陈府。再后,潘府来了好几拨人造访,访客有原兵部官员,也有禁军将领。臣料必是陈际泰那里有了变故,请皇上早作准备。” “潘府?哪个潘府?” “原吏部侍郎潘多寿的府邸。陈际泰长媳即潘多寿嫡女。” “噢,原来是他呀。” 朱由榔点了点头,心里黙谋片刻,对陈邦彦道:“令斌,看来有人想当董卓了。” “是,臣也是如此想的。” “哼!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者行废立之事?真是蚂蚁吞象,不自量力。朕不是汉献帝,他也当不了董卓,强悍如清兵者,朕都不怕,还会怕了他?只是,如此以来,南海屏障已失,肇庆危矣。令斌,这样吧,让焦琏立即回肇庆,如路上遇到瞿爱卿,则让瞿爱卿立即返回肇庆主持大局,如果没有遇上,则让吕爱卿主持大局,务必守住肇庆。你看怎样?” “皇上,肇庆不是还有丁魁楚丁大人吗?”陈邦彦不解地问道。 “哼,若是将肇庆交付丁魁楚,怕是他会开门揖盗!”朱由榔冷哼一声。 “啊?臣愚钝,请皇上明示。”陈邦彦道。 “他做的不法事,朕早就知道了,来广州前,已密令马吉翔暗中访查,本想等局势安稳之后再收拾他,但不想陈际泰这里又出了岔子,哪能再留着这个隐患?拟旨,令焦琏回肇庆,会同马吉翔立即擒拿丁魁楚,肇庆大局由瞿、吕、李三位爱卿主持。”朱由榔道。 “皇上,事关重大,要不,臣走一趟肇庆?”陈邦彦听了皇上对丁魁楚的断语,心下大惊,原来皇上早有打算啊。 “不用,广州还离不开你。拟旨吧。” “是,臣遵旨。”陈邦彦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提笔就写,文不加点,立等而就。 这份才情,真让朱由榔佩服。 朱由榔看完,用了印,陈邦彦快步而出。 “林洪!”朱由榔唤了一声。 “臣在。”林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倏忽站到朱由榔身前侧面,躬身行礼。 “朱聿锷那里有动静吗?” “没有,都在安安静静地守灵。” “好,密切监视,尤其注意有没有外人主动接近他。” “遵旨。”林洪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林洪是朱由榔最后的底牌,有些威胁到生命安全或者皇位更替的大事,朱由榔才会让他们亲自去办。“影子暗卫”的功夫高,忠诚度百分百,朱由榔会让他们闲着吗? 射向朱聿粤的那支箭,就是“影卫”所为。 虽然即使朱由榔不出手,陈子壮也安排下了后手,但这样的大事,朱由榔是绝不会假手于人的,万一失手或走漏消息,那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 “黎明会”少了一个人,就是焦琏。他已经接到旨意,回肇庆去了。 让朱由榔感到欣慰的是,提出防备陈际泰偷城的,不是陈邦彦,而是陈子壮。 赵玉乔的事出来,陈子壮虽有争宠之嫌,但陈际泰这件事说明他对自己的忠心没有变,是可以托付大任的。 …… 既然陈际泰有了反叛的蛛丝马迹,对付他就不是事。 不过,在如何对付他上,众人产生了分歧。 “皇上,臣以为应该趁陈际泰反迹未显,可派人效仿弦高犒军的典故。”这是陈邦彦的主意。 “弦高犒军”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典故。说的是是郑国的商人弦高,在同袭郑秦军遭遇后,沉着机智,假命犒军,挫败了秦军偷袭郑国的企图,被传为千古佳话。 陈邦彦的意思比较明显,就是让陈际泰知道广州城已经知晓他的意图,若要保全身家性命,好,回头去打清兵吧,要是再敢竖反旗,就等着给你们全家收尸吧。 “皇上,臣不敢苟同。陈际泰反迹已显,只要将潘多寿等人抓起来,不难得到口供。对付反贼,不能心慈手软,必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这是陈子壮的意见。 “皇上,臣以为,我应明松暗紧,任其施为。我军新胜,士气正旺,凭坚城而守,陈际泰根本无所作为。再者,清兵大队人马定是从南海西下,断其后路。到时陈际泰绝对不攻自乱……。”这是张家玉的意见。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章 你的媳妇朕包了 三个臣子的心思,朱由榔都懂。 陈子壮无非是觉得已经得罪了陈际泰,绝不能看其坐大,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还不往死里整? 张家玉也是同理,保卫广州,他张家军出力最大,眼看就要将永历朝兵权握在手中,哪里能容得下陈际泰当什么平奴督师? 而陈邦彦却是真正为皇帝考虑,抛开陈际泰和他的“四大阎罗”不说,这两万多军队对于羸弱的永历朝来说可是宝啊,如果任其覆灭,太可惜了。 按朱由榔的性子,对陈际泰这类人,就应该按陈子壮和张家玉说的,就让你反,你打到广州城下又如何?前有坚城不可攻,后有清兵不可敌,还有将士们的家眷之累,能胜才怪。 等到他反迹已显,全家问斩,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既立了威,又出了心头恶气,更何况陈家百年大族,富可敌国,全都抄了,则国库充盈,对自己将来的复国大计可太有好处了。 事是这么个事,可不能不顾大局啊。 大局是什么?当然就是抗清。如今李成栋大军犹在,如果不能尽快将他赶出广东,自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谈得上休养生息,强国强军? 但是,如果按陈邦彦的法子,也太憋屈了,这不符合朱由榔的性格。 “集生,拟旨,令陈仕豪将陈府秘密监视起来,将潘多寿以及参与谋反之人全部斩首,家产抄没。”朱由榔咬牙切齿,眼露寒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遵旨!皇上,不先审问定谳?” “时间紧迫。” “那,反贼之男丁妻女?” “只问首恶,不搞株连。” “遵旨。” 陈子壮心下稍安,忙躬身领旨。 “陈际泰虽暂无反迹,却已有反心。若按集生和元子的意见,的确可以震慑宵小。可是,也只是起到震慑宵小而已,于抗清大局有害无益。还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吧。朕意给陈际泰拟两道旨,一道明旨,令他迅速进入南海,凭城坚守,如不能守,则进行巷战,绝不可与清兵野战。另拟一道密旨,只传给他本人,直斥其非,让他戴罪立功,把潘多寿的人头送给他当礼物,或能激起其与清兵死战到底的决心。卿等以为如何?” 对于陈际泰,朱由榔思谋已定,决定还是利用利用他,如果他能带兵打了胜仗,就饶了他的罪过也无不可。相信有这一章,他以后在朝中肯定也会老实很多,不敢再生反意,而且,对于陈子壮和张家玉也是一个牵制,对于自己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还是有好处的。 再者说了,陈际泰还真算不上什么威胁,就凭他做的这些事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是一个政治素人,嘛也不懂,还偏偏想做什么大事业,真是奇葩一枚。 …… “皇上圣明。”陈邦彦见皇上基本采纳了自己的意见,自然是第一个表示造成。 “皇上圣明,臣无异议。”陈子壮和张家玉也都表示赞成。 他俩都不是笨人,哪能不知道此时的大局是什么? “好吧,既如此,就请令斌安排一胆大心细又能言善辨之士前往三水传旨。”朱由榔道。 “遵旨!”陈邦彦躬身领旨。 “你们各司其职,现在就行动吧。朕去看看伤兵,再去军器营看看,如有急务,可去这两处寻朕。” ?…… 朱由榔带着白兴和戴忆兰往位于城东的兵营走去,伤兵们都在那里养伤。 对于这些伤兵,朱由榔非常重视。 伤兵养好伤,再回到军队那就是老兵。老兵可是军队的财富,他们经历过生死,再上战场就不怕了,而且作战经验丰富,可不是刚入伍的新兵蛋子可以比的。 往往一支军队的强悍战斗力,都是老兵带来的。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朱由榔一进军营,伤兵们就看到了,除了重伤员外,纷纷起身要给朱由榔行礼。 “朕来看看大家,都别动,都别动。”朱由榔连忙扶住一个躺在床上伤兵,后者腿部中箭,挣扎着起来要给朱由榔行礼。 “皇上,您来了?”张虎脸右眼角被箭擦了一道血楞子,正在让郎中上药,见皇上进来,连忙过来见礼。 “好嘛,张虎,这箭要是再偏一点,你可就成独眼龙了!”朱由榔指着张虎的眼角说道。 “可不,幸亏我闪得快,要是慢一点,这只眼就瞎了。”张虎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血糟不浅,怕是得留下伤疤。”朱由榔道。 “没事,有个疤才显得凶呢,敌人见了,吓也得吓死他们。”张虎无所谓地说道。 “好,这才是一个将军应有的气概!不过,你老婆怕是不喜欢哟。”朱由榔笑着说道。 “哈哈哈……。”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张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见皇上高兴,也跟着凑乐:“嘿嘿,皇上,我那老婆就喜欢我这皮糙肉厚,再添个疤瘌,没准更喜欢咱哩。” “哈哈哈……。”他的话再次引来大家的欢笑。 “皇上,俺这样的还能找上媳妇来不?”一名士兵大着胆子问道。 朱由榔一看,这位是烫伤,右颊被烫了跟鸡蛋一样大小的一块。 “你这是怎么烫的?”朱由榔问道。 “倒菜油的时候,因为躲避清兵的箭,不小心烫着了。”张虎在一旁代那伤兵答道。 “世上无丑男,只怕你身上没有亮点。你这脸是为保卫家乡伤的,这就是你的亮点,这就是你的荣耀,放心吧,肯定有姑娘喜欢上你的。”朱由榔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以后我还就显摆这块疤了。”那伤兵被朱由榔说得眼睛发亮,兴奋地说道。 “对!就是要显摆,杀敌负伤是光荣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的媳妇朕包了,要是找不上来,朕负责给你找一个。”朱由榔继续鼓励道。 说完这话,他才后知后觉,这话特么有毛病啊,什么叫“你的媳妇朕包了”? “谢皇上恩典!”那名伤兵激动地说道。 嗯? 还要谢?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一章 巧遇名医父祖 负责给伤兵治伤的郎中是一个中年男人,叫叶紫帆,家里开了一个药铺,叫仁济堂,既看病又卖药。广州保卫战一起,陈邦彦将其征来,成为随军郎中。 见到同行,朱由榔倍感亲切,跟他多聊了几句,自然也有考量之意。 “叶郎中,哪里人氏?行医多少年了?” “回皇上,草民是南直隶吴县人,祖上三代行医,草民出道已有三十一年。去年,清兵打下南京城,吴县也乱了,清兵到处杀人,还要老百姓剃头留辫子,草民不愿意背叛祖宗,只好逃避,一路向南,逃来广州开了个小药铺。” “噢,原来是医学世家子弟,想必医术很高明了。” “草民不敢当。” “把你的药方拿来让朕看一下。” “是,是,是。” 叶紫帆连忙拿出药方让朱由榔看。 朱由榔一看,共是两张方子,一张内服,一张外敷。 内服的方子上写:“寄生10三加皮15桃仁8乳香15没药15制川乌4甘草5独活10骨碎补10”。 外敷的方子上写:“红花6泽兰6桃仁8金毛狗10乳香12没药12制川乌12制草乌12”。 在朱由榔看来,这两张方子水平不算高,属于治外伤的基本方子,是个郎中大概都能开出来。 “叶郎中,你铺里有三七吗?”朱由榔想了想,觉得可以点拨他一二。 “回皇上,有。” “你知道三七的用途吗?” “草民略知一二,北人参,南三七,这是补血补气的良药。” “你知不知道,三七还有止血化淤的疗效?” “草民不知。” “将三七焙干,碾成粉,撒到伤口上,比你这张方子好用。” “真的?” “真的,试试吧。” “是,草民这就让小儿回去弄三七粉。” 叶紫帆大喜,连忙招手,叫过在别处忙活的儿子:“阳生,过来,快过来。” “阳生?叶阳生?是叶天士的老爹吗?不会这么巧吧?”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榔不由得一愣。 叶天士可是康熙年间最为有名的中医,是清代四大温病学家,他的《温热论》开创了中医温病学的先河。 叶天士祖叶紫帆,父叶阳生,江苏吴县人,这些都对上了,看来还真是遇到了他的父祖。 不过,他是1666年生人,还有二十年才能出生。 “你叫叶阳生?”朱由榔看到一个少年过来,连忙问道。 “是,小的给皇上磕头。”少年显然很紧张,脸色有些发白,来到跟前跪下就磕头,也不数数,磕起来没完。 “快起来,你这傻小子,磕起来没完了?!”朱由榔连忙让白兴把叶阳生拽起来,见他额头都磕青了,笑着说道。 “我爹说,礼多人不怪,见了皇上多磕头没错。”叶阳生站起身来答道。 叶阳生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虎头虎脑,很招人喜爱。朱由榔一见大喜,心道:“哈哈,看来自己跟叶天士这位一代名医还是有些缘分的。” “好个礼多人不怪。阳生,好好跟你爹学医,将来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名医,悬壶济世,造福苍生。” “谢谢皇上。皇上,您刚才说的药方,小的能在我家的仁济堂用吗?”叶阳生跟朱由榔说了两句话,紧张情绪稍微减轻了些,大着胆子问道。 “哈哈哈,你这小子,鬼机灵。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好吧,朕准了。”朱由榔笑着说道。 差点说吐噜了嘴。 “草民谢过皇上!”叶紫帆一听皇上准了,连忙跪下磕头。 要知道,这个方子如果疗效显著,就等于给仁济堂多了一个创收的门路。可是,别说这个方子是皇上给的,就是别的郎中,你如果不经人家同意,也不能随便使用,这跟偷别人东西差不多,会坏名声的。 “虽然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但古人的道德约束力,一点也不比法律差。”朱由榔暗道。 朱由榔检查了一些伤兵的伤势,除了有几个伤口有些化脓外,叶紫帆父子俩处理得还算不错,很规矩,说明他们是尽力了,加上叶天士的因素,对他爷俩好感倍增。 “叶郎中,你从吴县逃到广州,本意是躲避清兵,没想到这广州城也不是一方净土,是吧?”朱由榔道。 “是,皇上,草民算是看明白了,清兵不除,逃到哪里也不行。”叶紫帆回道。 “对呀,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把清兵打败,恢复我汉家江山,我们汉人才有好日子过啊。”朱由榔道。 “是,皇上,草民想明白了,如果皇上有用着草民的地方,草民万死不辞。” 叶紫帆听皇上如此说法,只道皇上想让他们父子从军。虽不十分愿意,但他敢反对吗?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所以,他主动说出上面那些话。 “你说得好啊,清兵非常强大,我们汉人必须团结起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本事的出本事,这样才有可能把清兵赶出中原。所以,叶郎中,朕希望你能多传一些本事给军里的郎中,可以吗?” “皇上有命,草民敢不尽力?”叶紫帆连忙答应。 其实,朱由榔的本事比他父子俩强得太多,但他是皇帝,有比这重要得多的事要做,哪有时间来办培训班?所以,他打算把一些战场护理救治的知识,传授给叶紫帆。 “朕平日爱看些医书,对医术有些见解。既然你愿意帮助朕的军队,那朕就把一些见解说给你听。”朱由榔道。 “你知道伤口为什么会化脓吗?”朱由榔又问道。 “伤口化脓是外感风燥湿火,邪火壅聚,湿热火毒内生,外来伤害,毒邪乘隙内侵,致使营卫不和,气血凝滞所致.?”叶紫帆回答道。 “何为毒邪?”朱由榔又问。 “这……,草民不知。”叶紫帆被问住了。 “毒邪即是病菌。” “病菌?” “对。菌是一种很小的物体,小到我们眼睛看不到,菌又分为有益菌和有害菌,而病菌就是有害的物体。这么说吧,病菌和有益菌就像两支作战的军队,平时病菌存在于空中,不能进入我们的身体。一旦皮肤破了,病菌就进入了我们的身体,大是的病菌就跟有益菌开始打架,一旦病菌占了上风,那么,伤口就开始化脓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二章 质疑皇上的代价 朱由榔的一番现代医学理论,把叶氏父子说得一愣一愣的,白兴、戴忆兰、张虎以及围在朱由榔身边的士兵更是跟听天书一样。 “皇上,你说的细菌是不是跟小虫子似的?它很小,也是活的?”叶阳生呆愣了一阵,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对对对,就跟小虫子的。阳生,你说的很对。”朱由榔赞道。 不得不说,还是孩子有想像力,他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甚至比朱由榔的说法还形象。 “小虫子有好有坏的,坏虫子老是想跟好虫子打架,让皮肤给隔开了,要是皮破了,坏虫子就能跟好虫子打架了。”叶阳生接着说道。 “阳生,你很了不起,就是这么回事。” “那皇上,坏虫子难道不会被人吃进肚子里吗?” “会呀,但肚子里也有好虫子,能打过坏虫子,所以没事。要是打不过了,就闹肚子、呕吐,还有时疫,时疫你懂吧?” “我懂。” “时疫就是大量坏虫子进入气管、肺,然后让人发病的。” “噢,皇上,我懂了。” 叶阳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皇上,有办法把这些坏虫子杀死吗?” “有啊。比如朕刚才说的三七,就是用来杀死坏虫子的。还有,酒也可以,开水也可以。” “酒?草民不懂,是咱们日常喝的米酒吗?”叶紫帆问道。 “不是,得是蒸馏酒。不知道广州有没有蒸馏酒?”朱由榔道。 “蒸馏酒?就是那种放在锅上蒸出来的酒吗?”旁边张虎搭话问道。 “是,就是那种,你的意思是,广州有这种酒?”朱由榔问道。 “有,叫梨花白,陈家有这么个作坊,蒸出来的酒非常烈!一般人可降不了那酒。” “陈家?哪个陈家?” “陈际泰陈大人家,他家有个酒作坊。” “好,张虎,派人去买些来,另外,再买些棉花和白布,白布最好是纱布。”朱由榔闻言大喜,没想到明朝就已经掌握了蒸馏技术。 “遵旨!”张虎答应一声,转身吩咐亲兵赶快去办。 “皇上,草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叶紫帆在旁问道。 “讲。” “皇上,您说的这一套治外伤的方法不知道管不管用,当然,皇上说的肯定管用,不过草民试过才能知道。若是管用,还请皇上保密,不可外传啊。”叶紫帆道。 嗯? 朱由榔转身盯着叶紫帆,把叶紫帆盯得直发毛:“坏了,刚才说的话,让皇上生气了,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啊?” 想到这里,叶紫帆小腿一软,就出溜到地上了。 “皇上饶命!” “嗯?老子现在也有这么大的威压吗?只看了他一眼,就吓坏了?”朱由榔心道。 “快起来,朕可不是暴君,说杀人就杀人。朕是对你的话非常欣赏,有见识,不唯上,有严谨的态度,还有很强的保密意识,这都是一个合格的郎中所必备的素质啊。” 朱由榔亲自拉叶紫帆起来,眼光柔和了一些,接着说道:“好,就听你的。今日之事,只限于在场这些人知晓,不要外传。刚才朕说的疗伤之法,你可以做个试验,如果管用,朕许你父子使用。” 这份恩典可就大了,相信给他家带来的不仅是医术的快速长进,还会带来丰厚的经济收入。 “谢皇上恩典!”叶紫帆连忙跪下磕头。 …… “皇上,还有几个重伤员,有两个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有一个瞎了一只眼,以后生计都是问题啊。”张虎小声说道。 朱由榔闻言点了点头,沉思有顷,对张虎说道:“你提的此事不是小事,关乎军户的地位问题,也关乎军队的战斗力问题。按照祖宗成法,军户地位太低,对于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有消极作用。朕看怎么也得定个章程出来,不能让士兵流血再流泪。你告诉士兵们,他们不惜命,朕绝不会惜财,朝廷会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的。” 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复什么,是因为有明一代,有森严的社会制度,按社会地位排序的话,从高到低依次是士、农、兵、工、商,军户的地位低于民户。 朱由榔肯定会对阻碍社会发展的这种不平等排序进行改革,但却又不能急功近利。“治大国如烹小鲜”,必须徐徐图之,条件成熟一项改一项,若全盘否定祖宗成法,别说反清复明了,他在广州能不能站稳脚跟都得另说。 如今,他的第一要务是提高军队战斗力,若还是按祖宗成法,军人的地位和待遇太低,是不能形成强大战斗力的,所以,这一条必须得改,而且必须从现在就得改。 改是改,怎么改才能既提高军队战斗力,又不至于引起其它阶层的反对,却是一篇大文章,他得跟几位大学士商量商量。 “皇上圣明!臣代军士们谢皇上恩典。”张虎躬身谢道。 虽然没有具体措施,但张虎还是从皇上的话里听出了重视之意,别的不说,大概多给点赏金是可以办到的。这此兵都是他们父子募来的,能够给士兵们多争取点赏金,他自然是乐意的。 …… 酒、纱布、棉花买来了,叶阳生也弄来了少量的三七粉。朱由榔让把纱布煮了,把棉花弄成一个个小球,然后泡在酒里,详细给叶家父子说了用法。 叶紫帆仔细听了,转身对张虎说道:“将军,请借刀子一用。” 张虎把身上一把匕首拿出来递给叶紫帆,叶紫帆接过来,在左臂上轻轻一划,拉了一道口子。 “你干什么?”戴忆兰一惊,问道。 “皇上说的,做个试验。” “那么多伤兵,在他们伤口上试试不就行了?” “不行,这法子不知道行不行,怎么能在别人身上试验呢?”叶紫帆边说边让儿子给他按皇上说的法子,用酒擦伤口,倒上三七粉,然后用消过毒的纱布包扎起来。 “怪不得叶天士能成为清代名医呢,就他爷爷这股子狠劲,这股子较真的劲头,能不成为名医?”朱由榔心道:“行,很疼吧?活该!这就是敢质疑皇上的代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三章 李德泗的不平气 姚德三跟张念宝同样是两个“科研狂人”。 在军器营,朱由榔没有多呆,将写有“硝75,硫10,炭15”的一张纸交给张念宝,然后又跟姚德三提了提地雷点火装置的建议以及手榴弹、礈发枪等设计理念,留下两个欣喜若狂的疯子,就起驾回宫了。 在这里朱由榔可提不出什么具体建议,因为他不是理科生出身,只能提个大概,具体的还需要他俩去做深入研究。 可就是这个大概,也令姚德三和张念宝两人如同在一间昏暗憋气的房子里忽然开了一扇窗一样,感觉豁然开郎,立即身心地投入进去,以至于皇上走了,他们都不知道。 两人谁也不是官僚,不通晓官场基本礼仪,朱由榔自然也不会怪他们失礼,只是笑了笑,又嘱咐负责保卫的士兵们几句就走了。 “皇上,你懂得真多啊。”回宫的路上,阿兰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眼里闪着贼亮贼亮的光。 “这才到哪?阿兰,等着吧,朕一定能收复大明江山,让你去京城的皇宫里当贵妃娘娘。”朱由榔被阿兰一赞,浑身感觉轻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吹了起来。 “真的?”阿兰惊喜地问道。 “自然是真的。” “啊,太好了!皇上,我还没出过远门呢,要是能进京城,去皇宫里住,真是太好了。”戴忆兰一听朱由榔给画的大饼,立即欢呼起来。 “这丫头的兴奋的理由,竟然是为了能出远门,能去皇宫住。难道当贵妃不值得兴奋吗?”朱由榔看了孩子一样兴奋的戴忆兰,从心里给了她一个白眼。 “也别太高兴了,清兵这么厉害,咱们有的仗要打,有的事要做,一时半会可打不到京城啊。”朱由榔道。 “别发愁,皇上,你这么厉害,懂这么多,一定能行的。而且,我也能帮上你。”戴忆兰倒是一点也不知道发愁。 “你能帮我什么?就凭你带来的四十个人?算了,你的心朕领了,朕只要你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朕看着舒服,就算帮了朕了。”朱由榔道。 “皇上,你太小看人了,我可不是你们汉家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朕知道,你还能一下子放倒个大肥猪。” “逗你玩呢,我可没那么大的力气。不过,我可有一身本事,十个八个壮汉可近不了我的身。” “哈哈哈,吹吧你就。原来还说能放倒个二百斤的大肥猪呢,结果说是逗朕玩。阿兰,女孩子吹牛真的好吗?” “我才不是吹牛呢,爱信不信。” 戴忆兰见朱由榔不信,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朱由榔扭头看着她的侧脸,挺直的鼻子和撅起的小嘴,构成一道完美的弧线,怎么看怎么舒服,不由得心神荡漾:“晚上要是让她侍寝,不知道她肯不肯?话说来到明朝已经十好几天了,还没开开荤呢,自己这皇帝是不是当得太失败了?” “古代女子都封建,可能不会让我近身。不过,壮家女跟汉家女毕竟不同,哄哄她,弄不好真能哄上床哩。” 朱由榔想到这里,遂笑道:“好了,别撅嘴了,朕信你行不行?戴女侠!” “哼,皇上,一看你那笑就知道你不信。不信就不信吧,等晚上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功夫。” “嗯嗯嗯,行,晚上我见识见识……”朱由榔一听大喜,连忙点头如蒜。 “瞧人家皇上,真是心大!那么多大事,人家一点都不带愁的,还有心情跟戴姑娘说笑哩,这才是做大事的人。”白兴隔了几步跟着,看着前面的朱由榔和戴忆兰一路说说笑笑,心里非常佩服。 …… 李德泗有些郁闷。 作为“四大阎罗”之首,李德泗带的部队在四人中人数最多,有五千之众,在消灭林佳鼎部的一战中立下了很大的战功,首功是林察,这个他争不来,但真正将林佳鼎斩首的是他李德泗。 他们效忠的绍武帝死于清兵之手,永历皇帝神不知鬼不觉夺取了广州城。消息传来,李德泗非常震惊,真没想到,刚刚战败的永历皇帝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竟然来了个火中取栗。 林察拿着陈子壮的信来找陈际泰时,陈际泰把他们“四大阎罗”都叫了去,商量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绍武帝是皇帝后裔,永历皇帝也是,而且血脉更近,对于他们以明臣自许的这些人来说,效忠谁都是一样,更何况,家眷都在广州城,无论是于名分大义,还是于各自身家性命,他们都没的选择。 降就降了吧,偏偏陈际泰弄了个讨价还价的事。皇帝倒是挺大方,一下子就封了他一个“忠勇伯”。 李德泗知道,陈际泰此人志大才疏,爬到今日的位置,不是有多大的本事,他的人脉和资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要论带兵,还不如自己呢,他哪来的“忠”,又哪来的“勇”呢? 他感到郁闷的是,皇上只封了陈际泰一人,对于他李德泗以下将佐只字未提。是不是皇上忘了?还是陈际泰根本就没提奖赏自己属下这个茬? 自己本事不比陈际泰差,自问某些地方比他还强一些,他现在都是伯爷了,可自己还是个游击将军的头衔,相差也太大了吧。 皇上也是,为什么只封他陈际泰一个?别的将佐连提都不提一句?你这样做,别人怎么替你卖命?是昏君吧? 换一个角度,皇上不了解,你陈际泰难道不知道替这些弟兄们争取争取?只顾着自己升官,乐得跟什么似的,须知要没有我们四个,你能率起这些兵来吗? 李德泗回到自己帐中,一会儿怨恨皇上昏庸,一会儿又气陈际泰不仁义。思来想去,觉得没多大意思,过去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跟热炭似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 “什么?回师广州?” 李德泗正在帐中生闷气,被陈际泰的亲兵请到帅帐,听了陈际泰的决定之后,心思立即活了起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四章 只顾身家无忠义 回师广州干什么,大家都清楚。 跟清兵打,虽然胜算不大,即使败了,也只是搭上自己一条命。回广州如果败了,那可是自己的性命外加上家的性命,而且,叛贼的帽子是扣上了,死后名声都要臭。 这其中的意味,大家没有不懂得的。所以,陈际泰把话说出来之后,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搭话。 就连马屁精罗召成都哑了火,低下头看脚尖,就是不说话。 李德泗脑子转得非常快,迅速明白,陈际泰是怕了清兵,想拉着自己这些人当垫背的。 好嘛,成了你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权倾朝野,跟曹操似的,败了我们跟你一样,家给你陪葬,还得落个反贼的名声。凭什么呀?皇上加封你为伯爵的时候,怎么不替我们说句话?现在想起我们来了? 好吧,假意顺从你,我得想办法通报皇上,别人愿意跟你走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从你的。 李德泗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做他想,只静静地看别人怎么办。 “伯爷……。”杨大力耐不住大帐里的沉默,抬起头看了看李德泗、阎树立、罗召成,见三人都低头不说话,冲帅椅上的陈际泰一拱手,说道。 “别叫我伯爷,还是叫我督帅吧。永历杀了绍武爷,占了广州城,本帅与他不共戴天!” 杨大力刚一出口,就被陈际泰给打断了。 “是,督帅。咱们回师广州,听您的意思,是要杀永历,然后重新夺回广州城,那奉谁为主呢?” “绍武爷已崩,兄终弟及,自然是奉唐王为主。”陈际泰答道。 “督帅,可绍武爷死于清兵之手,永历帝率兵夺回广州,而且力保广州不失,广州士民百姓都是知道的,这个理由不充分啊。”阎树立说道。 “百姓们知道什么?这肯定是永历用的欺骗手段,咱们只要占了广州城,把事情反转过来就是了。”陈际泰答道。 说得容易,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城里老百姓都知道了,你怎么反转? 这话大家心里都有数,可谁也不敢说出口。 “督帅,这事成了倒好说,要是败了,咱们的家可都在广州啊。”罗召成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放心吧,本帅已经派亲兵回城了,城里有内应,约定今夜子时打开城门,咱们大军一涌而入,还怕大事不成?”陈际泰道。 “督帅,城里有回信吗?”罗召成问道。 “没有。永历帝下令广州城许进不许出,本帅早有计划,令亲兵去寻潘侍郎,他在禁军安插了不少人,夺取城门的兵力还是有的。” “督帅,标下觉得有点不大靠谱。这么大的事,只派一名亲兵回城,能取信潘侍郎?再说,人是派回去了,可消息交通不畅,谁知道城里是什么情况?咱们贸然行动可太危险了,到时候城门打不开,咱们难道要强攻吗?”杨大力质疑道。 “强攻是不行的,要知道咱们的家眷可都在城里,士兵们也都是本地人,永历帝不用打,只须把咱们的亲人押上城头,怕是立即就会哗变。”阎树立道。 “对,不能强攻。”杨大力、罗召成一同点头赞成。 “这事是有点冒险,要不,咱们缓一缓,从长计议?”阎树立迟疑地说道。 “四大阎罗”除了李德泗一言不发之外,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东扯葫芦西扯瓢,看似讨论很热烈,其实没有一个人正面回应陈际泰的决定。 即使不正面回应,也没人带头反对。 陈际泰身后立着陈仲武、阮有文,陈仲武手握在刀柄上,肃然而立,帐外早就埋伏好了亲兵。瞎子都能看出来,今日之局不是善了之局,如果谁说出反对的话,恐怕立时成为肉酱。 “嗯?老阎,你想打退堂鼓?”陈际泰眼里凶光一现,冷声说道。 “标下自跟随督帅以来,督帅待标下恩高义重,标下对督帅一直也是忠心耿耿,从来没想过违命。不过,回师广州事关重大,关系到身家性命,以及身后名声,所以,标下恳请督帅三思。” 阎树立一听陈际泰的语气不善,心里莫名一凛,但一想到父母高堂、妻儿老少,自己绝对不能置他们于险地,于是硬着头皮委婉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哼!你的意思就是不肯跟随本帅了?”陈际泰眼露寒光,盯着阎树立。 阎树立腿直打哆嗦,嘴唇颤了几颤,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拿下!”陈际泰大喝一声。 “仓啷!”陈仲武闻言一伸手,腰刀出鞘,上前两步,刀身架在阎树立脖子上。 奇了怪了,阎树立刚才还在害怕,刀一架到脖子上,那颗咚咚直跳的心竟然平静下来,一点也不怕了。 他稳稳地站立着,有一股悲愤的情绪涌上心头,冷静地看了一眼陈仲武,然后直视着陈际泰,一言不发。 罗召成、杨大力一见此情,连忙上前:“督帅,这是要做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本帅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你们难道还有回首余地吗?”陈际泰狠声道。 “诸位将军,请听我一言!” 阮有文见不是事,真要是杀了阎树立,兔死狐悲,另外三人保不齐就得一齐反对,连带兵将领都搞不定,还反个屁呀反?所以连忙出来打圆场。 “永历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心腹,他信任的只是陈子壮和张家玉,如若不然,为什么不令我军回防广州?他令我军东出南海,是让咱们正面清兵主力,这是借刀杀人之计。加师广州固然有风险,但进是死,退也是死,不如退回广州博一场泼天富贵。督帅做此决定,也是为了众将军兄弟一场,绝对没有任何私心。况且,如此大的事,督帅能不做万准备?哪里舍得大家伙冒险?要说身家性命,督帅家以及百年产业不也在广州城里?” “老软,你少JB给我们灌迷魂汤!敢情你没有子嗣,想过我们吗?那可是都有一大家子呢!督帅出此险策,怕是你个老绝户出的主意吧?!” 陈际泰积威所在,众人一直有所顾忌,阮有文不过就一师爷,谁还怕他?所以,他一出面说话,杨大力可有了发火的对象,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五章 转变太快令人疑 “来人!全部给我拿下!” 陈际泰真恼了,你们特么不干,不干能行吗?老子都已经把人派出去了,这不是让老子坐腊?原来四人都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队亲兵手执刀枪一涌而入,帐口还有一队弓兵张弓搭箭对着帐里,“四大阎罗”就算有再高强的武艺,能逃出陈际泰父子手去,也逃不过外面的弓手。 “慢!这是干什么?放开,放开,仲武,放开阎将军,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武?”李德泗见亲兵进来,就用长枪逼住了杨大力和罗召成,连忙出来打圆场。 他明白,今日要是不答应,怕是出不了帅帐,陈际泰绝对不会放自己四人安然离开。 陈仲武根本不理他,亲兵也不理他。 “督帅,先放开他们三个,听我说句话,成不?”李德泗见状,只好问向陈际泰。 陈际泰不语。 四人只有李德泗没有表态,但那三个已经明摆着有了异心,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放他们离开?若是有人假装同意,回营后再想法叛逃,那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督帅,还是听一听李将军怎么说吧,若是李将军能说服三位将军,那可是两全齐美之事。”阮有文在旁劝道。 “放开他们,你们退出去!”陈际泰一想,也是,他们还能跑了?且听听李德泗说什么,最好四人都听招呼,自己可就省了心了。 “督帅,标下赞成您的意见,愿意追随督帅干一番大事业。”李德泗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这才是本帅的心腹爱将。”陈际泰大喜——终于听到一个赞成的声音了。 “督帅,刚才标下一直没有说话,是在考虑督帅的深意。三位兄弟心忧家人安危,情绪有些失控,也是情有可原,并不是想反叛督帅。我们四人一直追随督帅左右,多少大风大浪过来了,哪能因为这么一点事就翻脸?标下以为,有些道理没有说清楚,以至于造成了误会。只要把话说清,三位兄弟一定乐于跟随督帅建功立业的。”李德泗接着为阎、杨、罗说情。 “好,德泗,你跟他们说说,本帅可不愿意撕破脸,多少年的老弟兄了,正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陈际泰道。 “各位兄弟,你们太急躁了,怎么就没想想督帅此举的深意?皇帝让咱们去南海,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咱们挡住清兵,清兵多厉害,大家应该知道,咱们胜算有多大?依我看,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咱们顶多占五成。如果跟清兵打起来,咱们这些人还有没有命在,真是难说。当然,就算是死了,也是咱一条命,比起连累全家来还是赚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什么不留着这条命跟督帅博一场富贵呢?再说了,只有咱们担心家人安危吗?督帅的命不是命?比咱们还金贵不是?他的家族比咱们大多了,家产也比咱们大多了,他能不担心?既然督帅做出回广州的决定,必定是做了周密安排,只要咱们一条心,还怕泄密?不知道你们担心个什么劲?是不是?”李德泗苦口婆心地对阎树立、杨大力、罗召成说道。 阮有文听了,一皱眉,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呢? 阎、杨、罗三人听了,都是若有所思。 “还有,督帅,三位兄弟刚才担心的也是有道理的。您派亲兵回去了,但现在什么情况咱们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行。不是说许进不许出吗?那好,也不是没有办法交通消息。标下看咱们双管齐下,一方面咱们大军悄悄开拔,傍晚抵达广州城外,另一方面再派个人回去,如果事情顺利,就趁黑在城里放上一把火。如见火起,说明事情顺利,就在约定时间夺取西城门,如无火起,说明事败或者说明城里守卫甚严,无法打开城门,咱们再另想办法。这样才万无一失,您说是不是?” 李德泗说完,陈际泰没有说话,看了阮有文一眼,阮有文没有说话,他还在冥思苦想李德泗先前的那番话。 哪里不对劲呢?面上真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感觉好像是在挑拨?还是在暗示另外三人什么?他努力想抓住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怎么也抓不住。 陈际泰见阮有文没有答话,想了想李德泗的话,答道:“德泗之言有理。你们三个怎么说?” “舍一人性命,救全家性命”、“督帅的命也是命”、“泄密”这些词连起来,再细一咂摸,阎、杨、罗已经明白李德泗的意思了。 倒不是他们三个比阮有文和陈际泰聪明,而是所占的角度不一样,理解起来自然也不一样。陈际泰和阮有文居于主动地位,关注的重点在“但是”之后,而阎、杨、罗三人刚才命悬一线,已经心沉谷底,关注的重点则是“但是”之前“虽然”之后,所以才会更容易明白李德泗的真实意图。 三人此时见陈际泰发问,连忙很配合地回道:“李将军所言极主,标下愿意追随督帅!” “哈哈哈……,好,好,好,这就对了,也怪本帅没有把话说明白,以至于差点兄弟反目。好,只要咱们齐心,何愁大事不成?”陈际泰当即大笑,然后回头对阮有文说道:“有文,你觉得德泗之计如何?” “啊?啊,那个,有文觉得可行。入夜之后点个房子不难做到,黑夜之内远远就能看到,此计甚妙。”阮有文回答道。 “好,众位兄弟,就这么定了,各自回营整顿兵马,听令而行。”陈际泰命道。 “标下遵命!” “四大阎罗”躬身施礼,大声领命,转身欲回各自营帐。 “是不是转变得太容易点了?这几位也太痛快了吧?”阮有文对这几位领命如此痛快感到有些怀疑:“怎么好像急着回营是的?” 想到这里,猛然一惊,再一回想刚才几位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忙阻止:“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六章 豪情万丈尽雪消 “报!圣旨到,传旨钦差已到营门。” “四大阎罗”刚要出帐,被阮有文拦下。四人一愕,正要质问阮有文,就见一名军士跑进帐来禀报。 “圣旨到?” “怎么办?” 帐内众人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同时也各自转着心思。 陈际泰、阮有文想的是如何稳住钦差,千万别把准备谋反的消息泄漏出去。 李德泗想的则是:“机会太好了,怎么想办法跟钦差见上一面,或者找个机会把陈际泰欲反的消息告诉他。” “诸位,管好自己的嘴巴,先随本帅迎接钦差。”陈际泰道。 …… 钦差是一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着九品官服,在两名军士的陪同下,昂然而入,走到帅案前,转过身来,朗声道:“圣旨到!” “臣等接旨!” 陈际泰带领众将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清兵李成栋部强攻广州不下,已转而西向,朕判断清兵意图,欲攻击汝部,以引我出城野战,此前朕早有旨意,令尔部转进南海凭坚城拒敌,因何迟迟未动?莫非视朕为可欺之主而胆敢抗旨?今清兵已西进南海,尔部转进南海之机已失,着即收缩兵力于三水,凭城坚守,勿出城野战,伺敌粮尽东退,即蹑踪监视,以待后命。钦此”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际泰三呼万岁,叩头行礼,接过圣旨。 圣旨中尽管有斥责之语,但陈际泰既然决定反了,心里自然没有任何惧怕之意。爱骂就骂呗,反正过了今夜咱就再也不用怕你了。 “伯爷,还有一道蜜旨,是单独下给您的,请诸位将军先退下吧。”传旨的钦差将圣旨递过去,对陈际泰说道。 “好,诸将先退出帐去,勿远离。”陈际泰不疑有它,连忙下令。 “四大阎罗”和陈仲武、阮有文等依次退出帐去,各怀心腹事,远远站到帐外。 “陈伯爷,皇上命我给你带来一份礼物,先请您收下。”年轻钦差见众人都出去了,笑着对陈际泰说道。 “礼物?呵呵,老夫哪里当得起?”陈际泰先是一怔,后又得意地笑了。 刚才还在圣旨中对自己进行了质问,背后又给自己送礼物,这是什么意思?这位永历皇帝,是不是太软了? “本钦差敢保证,伯爷见了这份礼物,一定惊喜交加。来啊,把礼物带进来!” 钦差似笑非笑地说道。 两名士兵抬进一只锦盒。 “打开,请陈伯爷过目!” 锦盒打开,一股子血腥气扑鼻而来! 陈际泰一惊,定睛看去,锦盒里竟是一颗人头!再一细看,却是自己的亲家潘多寿! “大事不好,事败了!”陈际泰瞬间意识到自己与潘多寿勾结谋反的事已经败露了。 心思电转,对家人的担心骤上心头,陈际泰当即抽出腰间宝剑,抵住钦差胸口,厉声道:“说,此是何意?!” 年轻钦差面无惧色,眼里竟有一丝嘲弄的意味,与陈际泰对视片刻,然后抬了抬左手,手里拿着一道圣旨,微微一笑:“陈伯爷,这还有密旨未宣呢,是不是等本钦差宣完旨意,再来领你的利剑诛身?” “拿过来吧你!”陈际泰没跟他啰嗦,一把把圣旨抢在手里。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前者尔伪朝督师陈际泰受朕恩召,毅然反正,寸功未立,朕即赏以伯爵之位,为本朝诸官吏之冠,不可谓恩赏不高。然尔丧心病狂,背誓违约,忘恩负义,竟与潘某内外勾结,欲效董、曹之故事,尔不惧天下耻笑唾骂乎?朕命系于天,乾纲独断,岂是汉献帝可比?尔无德无才,昏聩至极,亦敢自比孟德?简直可笑之极。朕有好生之德,念尔反迹未显,亦不忍汝家数百口牵连受诛,特许尔戴罪立功,以清兵之血洗涤今日之罪行。若敢违旨,朕岂惜赐汝家三尺青锋?!钦此” 陈际泰看完圣旨,两腿一软,倒退两步,跌坐于帅椅之上,手中宝剑和圣旨也随之掉在地上。 年轻钦差看到陈际泰这副熊样,冷笑不已,心说:“就凭你这份定力和应变能力,也敢谋反?真特么服你了,几时打雷下雨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也不知道?” 他走上前,拣起地上的圣旨,戏谑地对脸色灰败的陈际泰道:“陈伯爷,您不奉旨么?” “啊?啊,臣陈际泰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际泰得钦差提醒,反应过来,连忙重新回到帅案前跪倒领旨。 “好了,陈伯爷,下官差使已毕,告辞!”钦差将圣旨递给陈际泰,一拱手就要告辞。 “且慢!上差,陈某有几句话想问问上差,不知可否见告?”陈际泰连忙挽住钦差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伯爷何必如此?有何话就请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如实相告。”钦差躬身答道。 “那,请问,陈某府中可安好?”陈际泰忐忑地问道。 “陈伯爷,皇上在旨意里已经说了,只要您戮力杀敌,不会株连贵府一丝一毫。就说这次潘多寿谋反,皇上也只是诛杀了潘多寿及几名原禁军将领,并没有累及其家人,就连他家的大女儿,从中勾连交通消息,皇上也命略过不问。陈伯爷,此中意味,您难道还不明白吗?”年轻钦差答道。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陈际泰一听此言,顿时把心放进肚子里。 他担心的其实就是大儿媳,如果连大儿媳都没有被株连,那说明自己府里是安全的。 “上差,不知陈某的爵位能否保住,皇上可曾有言?”对家人的担心刚刚放下,陈际泰开始担心自己是否会被秋后算账了。 “陈伯爷,恕下官直言,这话您不该问,别说下官不知皇上的意思,就算知道,下官能说吗?”年轻钦差回道。 “是是是,陈某失言了。”陈际泰连忙陪礼。 他现在像是惊弓之鸟,在一个九品官员面前也不敢摆伯爵的架子。 年轻钦差看陈际泰心神不定,除了关心自己家人之外,就是关心自己未来命运,不禁对他有些失望:“这样的人,怎么能领兵打仗?看来,我有必要多说几句,给他鼓鼓劲。”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七章 后怕 “陈伯爷,有几句冒昧的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年轻钦差问道。 “上差尽说无妨。” “陈伯爷,您看皇上是何等样人?” “啊?是何等样人?” “陈伯爷,恕下官直言,您根本就没看懂皇上,以至于事到如今还心思不定。下官以为,皇上德配天地,智深如海,聪探细微,识彻环宇,实乃千古未有之圣君,大明中兴大业必成。附之骥尾,乃吾辈之福,合当尽忠尽力。陈伯爷,皇上仁慈,既保全了伯爷颜面,又未细究伯爷过失,您何须心思不定?下官看来,皇上乃不可蒙蔽之君,臣子忠于职事,他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伯爷如今当思皇上赐您‘忠勇’爵号之深意!” 听到这里,陈际泰羞愧得冷汗淋漓,细思之前自己所作所为,确实愚蠢至极。您的一举一动人家都能知晓,不愿意细究而已,真要细究,那后果真是不敢想像啊。 看来,必须收起小心思,好好尽忠,再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受教,受教!上差,请稍等,陈某写道题本,请上差回覆皇上。”陈际泰拱手道。 “举手之劳,当得效力。”年轻钦差道。 陈际泰当下再不犹豫,写了一道题本,无非就是对此前行为“追悔莫及”,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上隆恩,云云。 年轻钦差将题本接过来放好,转身告辞。 陈际泰看着年轻人潇洒的背影,心想:“我是超品伯爵,他只是一个小小九品官,竟然被他教训了一顿,凭什么呀?你谁呀你?” “上差,请问你贵姓大名?”陈际泰问将要走到门口的年轻钦差。 “下官行人司行人王夫之。” …… 辛辛苦苦构画了半天,还差点跟“四大阎罗”翻脸,就差下令进军了,陈际泰感觉自己垒了半天的墙,结果让皇上一根小手指就给推倒了。 没办法,那墙本来根基就不稳,或者就根本没有根基。 怎么跟手下说呢,刚才还剑拔弩张地想要造反,跟钦差一番“密晤”,就改弦更张了,真是难以启口。 难以启口也得启口,按皇上旨意中说的,李成栋部已经占据南海,眼看就要西来三水,必须尽快统一部下思想,尽快部署守城,再晚可来不及了。 这仗要是再败,不用说,新账旧账一块算,皇上不要了自己项上这颗人头才怪呢,而且男丁斩首,妻女充入教坊司沦为娼妓,这些都是必然的。陈际泰知道,自己必须打好这一仗,就算把老命豁出去也值,最起码一家人性命是保住了,爱女皎莤也免了被充入教坊司之辱。 一想到爱女,陈际泰立即精神起来,就算不为皇上,为了爱女,也得拼命了! “擂鼓聚将!”陈际泰令道。 “咚咚咚……”聚将鼓急促的声音传来,“四大阎罗”、陈仲武、阮有文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督帅怎么也不把密旨的事给大家说一声?这就要安排进兵了么? 李德泗心急如焚,他刚才已经看到钦差走了,由于陈仲武、阮有文在侧,他一直没有得到跟钦差近距离说话的机会,眼看这就要起兵了,怎么才能通知皇上?如何才能把自己摘清呢? 眼看大小将官都匆匆往帅帐赶来,李德泗打定主意,就算立时进兵,也得找机会派亲兵回广州城一趟。 …… “众将官,清兵李成栋部一万余人,已经占据南海,朝三水进犯而来。皇上有旨,令我部死守三水,不可退后一步。本爵与清兵不共戴天,决意按皇上旨意,死守三水,与三水共存亡!” 说完这些,陈际泰接着开始安排守城事宜……。 “四大阎罗”、陈仲武、阮有文六人如堕雾里,迷迷糊糊地听着陈际泰分派事务。 怎么回事?听着像是真的守城,不回师广州了?连“本爵”都用上了,不说“本帅”了?好歹说个明白呀,要闷死人吗这是? 待分配任务完毕,大大小小将官都领了任务走了,六个人都没走,眼巴巴地看着陈际泰。 陈际泰也不言语,招手把陈仲武叫到后帐,爷俩谈了没多长时间,陈仲武把阮有文也叫进后帐。 “四大阎罗”正在抓耳挠腮,就见陈仲武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只盒子,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阮有文! 众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诸位叔叔,刚才皇上派人送来了这个,请看。”陈仲武把盒子打开,同样是一颗人头! 是前吏部侍郎潘多寿的人头! “父亲说,潘多寿勾结阮有文煽动谋反,欲陷我等于不忠不义,幸亏皇上圣目如炬,烛照万里,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将潘多寿及参与谋反的原禁军将领全数斩首,我父险上逆贼阮有文的当,这才将之擒杀。”陈仲武说道。 呵呵,原来如此! 怪不得督帅,不,伯爷躲进后帐呢,原来如此! 四人恍然大悟。 “噢,原来如此啊。伯爷当即立断铲除反贼,给朝廷除去一害,对皇上当真忠心得很哪。”阎树立冷笑着说道。 “阎叔叔,方才得罪,请恕小侄年幼无知。”陈仲武被阎树立说得老脸一红,躬身赔礼。 “哈哈哈,别这么说,过去的就过去了,阎某人不是小鸡肚肠之人,不会放在心上。”阎树立非常大度地说道。 “姓阮的这回是真绝户了。”罗召成用脚踢了一下阮有文的脑袋,说道。 “啧,怪可惜的。”杨大力一脸沉痛地看着阮有文的人头,说道。 “嗯?” 众人扭头看他。 “不是,我是说,以后气不顺了,我特么再涮谁去?”杨大力连忙解释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别开玩笑了,快回去准备吧,李成栋可不是阮有文,不好对付,不拼命,就得小心把命搭上。”李德泗道。 “舍一人之命也好于把全家性命都搭上,是么?”阎树立说道。 “哈哈哈……。”四人笑着出帐回营。 啊?原来李德泗那番话是这个意思啊!就算皇上不派人来戳破,看来也没有成功的机会啊。 陈仲武想明白这个,冷汗都下来了。 细思极恐……后怕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八章 赋税第一 朱由榔回到皇宫,来到勤政殿东配殿。 陈子壮、张家玉和陈邦彦暂时在这里集中办公,以备皇上咨询顾问。 事实上,朱由榔也打算把内阁设在此处,不图别的,方便啊。 “皇上驾到!” 守门的士兵一见皇上来了,连忙喊了一声。 “臣等叩见皇上。”陈子壮、张家玉和陈邦彦连忙跪倒迎接。 “平身。” 朱由榔随口吩咐一句,走到东墙边主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环视一周,朱由榔发现屋里安了四张桌案,除了自己身侧这一张,他们三人各据一张,除了他三人,还有几名士兵在打下手。 “卿等在做什么?”朱由榔随口问道。 “回皇上,还有三天,就是永历元年,臣在拟建元文告。皇上来了正好,臣正要禀报皇上呢。”陈子壮说着,把一张文告递过来。 “元子,你呢?”朱由榔把文告接过来,随手放在桌案上,先问张家玉。 “回皇上,臣在汇集各处报来的军情,想着如何尽快把清兵赶出广东。”张家玉禀道。 朱由榔扫了一眼,见他桌案上堆积了一叠公文,旁边还摊了一张地图。 “令斌,你呢?”朱由榔问道。 “回皇上,臣正在草拟战后广州城几项临时法令。”陈邦彦答道。 “好嘛,人家李大将军还在做着当广东王的美梦,你们一点不把人家放到心上,太不给面子了吧?”朱由榔笑道。 他本意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可除了几名士兵附和着笑了两声,那三位互相看了看,却是谁都没笑。 君上怎能跟臣子狎笑?不是有损君王之威? 朱由榔尴尬了,摸了摸鼻子,拿起手中的文告看起来。 陈子壮起草的文告其实就是个通知,通知军民人等,明年就是永历元年之意,很简单。 “集生,朕觉得有一层意思是不是在文告中加上?” “请皇上训示。” “绍武年号是伪号,朕的年号才是正朔。隆武帝罹难前,曾下诏令朕监国,这层意思应该在文告中晓谕军民人等。” 陈子壮闻言,眼睛一亮,是啊,绍武帝虽在位仅四十天,但难免有人会念其好,如果别有用心的人在皇上皇位来历上做文章,无知百姓不免会上当受骗。 此事虽小,但意义不小,确实应该早早堵住宵小之口。 “皇上圣明,是臣疏忽了。”陈子壮服气地说道。 “另外,朕想下一道诏书,阐明朕之治国理念,使天下臣民皆知,以便凝心聚力,也利于吸引天下有识之士来投。” 朱由榔说道。 他说话旁人无人插话,无人应答,是一副聆听状。 “大家讨论嘛,都发表发表意见嘛,怎么让我一人唱独角戏?难道这就是为君之道?这就是孤家寡人?”朱由榔见大家都不说话,心里不禁有些气闷。 无奈,只好自己一路说下去。 “朕之治国理念,不想盘接受祖宗成法,有些弊病必须根除。其一,富民。朝廷仍以劝耕为主,但也要鼓励工商。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士农兵工商,皆我大明子民,区别对待是可以的,但不可过。过去对工商的打压太厉害,以后要改,要给工商业者更高的地位,比如,军户子弟完可以参加科考,工商子弟可择一人参加科考等。” “税赋也要改,农耕者十税一不改了,可循成例,而工商三十税一太低了,也改为十税一。另外,除了朝廷有制定税法的权利,任何地方官府不许另找借口,另设税目,否则,一律严办。” 说到这里,朱由榔觉得还是有必要集思广议,看看这个时代的人怎么看待他的改革。 “诸位爱卿,大明立国二百多年来,国力每况愈下,以至于反贼横行、清兵倔起,为何?原因很多,诸如天灾不断、吏治、党争激烈、苛捐杂税等,朕以为最重要的还是税赋制度出了问题,一方面没有统一税法,税赋名目繁多,除了朝廷不断加赋外,地方官府还巧立名目,对百姓盘剥太甚。另一方面工商业者财富更多,却税率更低,以至于百姓难以生存,而财富又集中到了少数人手里,百姓活不下去,如何不反?所以,朕首要进行税赋改革。诸位爱卿,大明中兴任重道远,还需诸位戮力相助。朕不想搞成一言堂,还望诸卿抬遗补缺,说说各人的想法。如何?” 朱由榔说完第一条,三个臣子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皇上最终的意思还是要钱粮。 确实,当前的急务自然是军务,可军务最终还要落到钱粮二字上。 刚才皇上说了那么多,核心的不过就是提高工商税赋,同时,为了鼓励工商业者,不至于引起他们的反弹,在社会地位上给予一定的提高。 “皇上,臣觉得提高军户的地位很有必要,毕竟接下来战事是最主要的,此举可大大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不过,将工商业者的地位提高到跟原来军户一样的地位,是不是过了?有违圣人之意啊。”陈子壮提出了不同意见。 商人为什么社会地位低?大体有三个原因: 一是经济制度方面:中国主要以农耕文化为主,在经济制度上的表现就是以小农经济为主,这种经济的特征就是自给自足,统治者只需要定期按时的找百姓收取租税(农业税和土地税)以及人头税,无论是历史上的井田制,青苗法,一条鞭法等等土地所有权改良,本质上都是围绕这一根本特征来进行调整的。 而其他重要的战略物资,比如盐铁等,都是由统治者专卖。所以,古代商业市场经济的发展没什么条件,其次,在统治者眼中,商人这些经济活动并不能产生价值。所以,商人自然没有存在感。 二是政治制度方面:古代中国封建王朝在小农经济的基础上必然对应的政治制度就是封建和家天下,只要将农民和土地这两方面的问题处理好,那么统治就很稳定。而商人的经济活动造成了人员流动和钱财货币流动,同时,圣人认为,商人都是重利轻义,这些对于非常重视以德治国的统治者来说都是影响统治稳定的,所以当然,就要重农抑商了。 三是文化方面的因素:中国传统文化认为民以食为天,而占主体地位的汉族群体的性格趋向于内敛保守,这两方面的因素导致了老百姓自给自足,小富即安的心态,对于商业活动不那么热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九章 关于优商问题的争论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是孔夫子提出的君子与小人的评判标准。按照这个标准,商人重利,自然是小人。 对于长期浸淫于儒学的陈子壮来说,朝廷要多培养君子,打压小人。皇上提出给商人提高地位,他是接受不了的。 “圣人之意,只不过是提出了君子与小人的评判标准,也没有完将小人排除在外。当然,‘多君子少小人’是朝廷追求的终极目标,而绝不是‘是君子,一个小人都不要’。事实上,别说这个目标达不到,就是达到了,天下也绝不会和谐。试想一下,如果天下是君子,就禁锢了人的天性,失去了活力。‘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嘛,只有阴阳和谐才能万物葱茏。再回到农商这个题上来,刚才朕说了,无商不活,设若无有商人,大江南北哪有财物交流?岂不是死水一河潭?故,既要看到商人重利的消极一面,也要看到其活跃经济的积极一面。医道讲究辩证,朕以为为政也要讲究辩证地看问题,如此才能看得面。” 朱由榔这番话用上了“阴阳”之论,也用上了辩证法,驳得陈子壮心服口服:“圣学渊博,臣自愧不如也,受教了。” “皇上,臣以为,商人子弟可以择一人参加科考入仕一事,还是太过急切,是否可以改成‘当代不能入仕,三代以后可择一人参加科考入仕’?”张家玉道。 “嗯,元子之言甚是,既提高了工商的积极性,也不至于引起士子军民的巨大反弹,是老成谋国之言。”朱由榔赞道。 他知道,但凡改革,必然会遭到既得利益者反对,如何既要改,又要平稳过渡,不出大乱子,这是门学问。 张家玉的提法很符合循序渐进的道理。 尽管觉得张家玉的说法有道理,朱由榔还是有些不大甘心,想了想,又道:“是否再加一条,如纳税超十万两者,可许其一子参加科考?” 后世有学者研究过,明万历中期,以银兑米的比例为标准,大概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660元左右。不过,那是盛世,银贵粮贱,一两银可买两石米,如今正逢乱世,广州市面上米价算低的,一石米也要卖到二两银子。如此算起来,一两银子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160元。 十万两银子相当于1600万人民币,很可以了,只是一个参加科考的资格,又不是直接给功名。 朱由榔觉得很划算,可陈子壮、张家玉和陈邦彦却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士子的身份那是尊贵无比的,哪里能以银钱的多少衡量? “皇上,科考乃国之抡才大典,怎可论价?臣不敢奉旨。”陈子壮反对道。 朱由榔心里那个气啊,1600万换一个科考资格,多划算啊,你陈子壮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可是,总得想个法子说服他,牛不喝水强按头并不好。 “集生,你养一千乡兵,至今多长时间?花费多少了?”朱由榔想了想,觉得要是跟他掰扯大道理,自己不是个,不如从实际出发,用事实说服他。 “回皇上,臣的乡兵自招募至今,已经三个多月,花费大约五万两白银。”陈子壮答道:“不过,皇上,开始花费大一些,因为兵器、粮草、马匹等军需这些都是新置办的。以后应该就少了,每月大约二千两就够了。” “好,十万两银子大约可以支付一千军队五年的军需,你觉得不划算吗?再说了,朝廷要收复失地,你看最低需要多少军队?” “臣以为精兵二十万足矣。” “二十万少了点,大概不足以打败清兵。好,就按二十万算,光养军每年就需二百四十万两,如果算上置办军需这个大头,每年没有五百万两大概是裹不住的,更别说,还有赏金、伤亡官兵抚恤。而国库银只有六百五十万两,内库也只有二十万两,肇庆那里国库、内库加起来也不足一百万两。这些光募兵、养军都不宽裕,更何况还没算民政上的开销呢。所以,要强国强军必须开源。而给商人一个子弟入仕的资格,鼓励了他们纳税的积极性,这是很划算的一笔买卖啊。”朱由榔道。 陈子壮还是不服:“皇上,臣以为开源的法子很多,未必非要以科考资格做交易。实在不行,还有乐输嘛。” “乐输?乐输名为乐输,实则是强捐,朕不愿强人所难。集生,物质决定意识,把清兵消灭了,国家强大了,坐而论道才有资格嘛。”朱由榔说道。 “物质决定意识?恕臣愚钝,此语出自何典?请皇上示下。”陈子壮问道。 他博览群书,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个说法呢。 “哦,这个,物质决定意识嘛,是朕之独创,源自于朕对管子所言‘仓禀实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的思考。” 朱由榔经陈子壮一问,才知道自己说吐噜嘴了。 既说吐噜了,就解释一句吧,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可就成了唯物主义的创始人,窃据后世先哲的成果,有点不大要脸罢了。 “皇上,臣对管子此人有看法,对这句话也不敢苟同。”陈子壮道。 “这家伙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不这么拧行不行?”朱由榔深感无奈。 “皇上,臣赞成这个变通之法,当前急务是军务,没有钱就办不成军务,朝商人伸手要钱,总得让人家掏腰包掏得心甘情愿,既让他掏了腰包,又要让他感恩戴德,此法甚妙。不过,臣觉得是不是把这个门坎提得再高一些?三十万两怎么样?”张家玉见陈子壮让皇上下不来台,连忙递了个梯子。 “三十万?太高了,二十万吧。” “不高,就三十万吧。皇上,您可别小瞧了商人们对科考资格的垂涎之心,他们不缺钱,缺的就是名分地位。”陈子壮怕皇上反悔,连忙说道。 “好吧,就三十万。”朱由榔无奈地答应了。 “皇上,商税是入国库还是入内库?” 这边刚撂下挑,陈邦彦突兀地问道。 嗯?啥意思?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章 强军思路 陈邦彦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朱由榔是明白原因的。 内库银的来源大概分为皇庄所出、外国或者地方进贡、国库拨款、抄家、煤矿、矿税商税等六项。 万历皇帝最爱攒钱玩,曾经四处派出太监充当矿监税使,搜刮的钱财都充入内库,这也是被人诟病的一大弊政。 天启年间大太监魏忠贤,也是大肆征收矿税商税,一方面充实了内库,一方面也肥了自己的腰包。 关于这一点,时人对魏忠贤非常痛恨,不过,后人有观点认为,如果不是魏忠贤征收矿税和商税,有效地弥补了崇祯的军费开支,明朝可能早就乱了。似乎这也成了魏忠贤唯一一个值得肯定的地方。 如今陈邦彦问出这话,自然是基于以上原因,他怕朱由榔是借此搜刮钱财以为已用。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就不是德政,而是恶政了。 “朕不是守财奴,也不做守财奴。朕富有四海,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国富民强才是朕之所求。所有商税部归国库,朕一文不取,令斌,你看如何?”朱由榔问道。 “皇上胸怀天下,臣拜服!”陈邦彦躬身答道。 “好了,刚才说的是第一条。第二条是强军。”朱由榔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 “不消说,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与清兵打仗是第一位的。所以,强军是必须的,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不可能打败强大的清兵。朕意走精兵路子,废除军户制,实行募兵制。原所有军户,皆转为民户,享受一切民户待遇。另外,阵亡官兵朝廷除给予其家属一定抚恤外,还要给其家一份钱粮,让其父母有所养,其妻子有所依。伤残者,朝廷也要予以优待。总之,原则是让当兵的打起仗来没有后顾之忧,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提高战斗力。”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赋予军队神圣使命,让军人知道为谁而战,为什么目的而战。只有正义的战争,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拥护。故,朕决意将军队命名为‘大明人民解放军’。” “人民解放军?”陈子壮、张家玉和陈邦彦一听这个名称,感到非常震惊。 历史上军队哪里有过这种名称过?大明军制,地方上守备部队叫卫所,性质是“卫”;“边军”是卫戍边境的军队,性质也是“卫”。而“人民解放军”的名称,则完没有被动防卫之意,主动进攻之意更浓。而且,“人民”一词也颇有深意。 “对。军队不是为朕而战,甚至不是为大明江山而战,而是为了大明人民而战。当前,更是为了解救千千万万在清廷暴政统治下的人民而战。”朱由榔坚定地说道。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大明人民解放军之名,正合亚圣之道。皇上真乃千古明君,臣愿为大明人民解放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子壮听了朱由榔的解释,激动万分,率先表示了赞同。 “臣愿为大明人民解放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家玉、陈邦彦也激动地表态道。 朱由榔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将后世“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名称稍微一改,竟然得到陈子壮、张家玉、陈邦彦的一致赞同,而且,看那样子,还很激动呢。 “呵呵,看来,这个名字定得好,你们都能激动万分,士兵们打起仗来,能不拼命?”朱由榔笑道。 是啊,打得是正义的仗,而且还有饷银可拿,阵亡伤残都有保障,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没有战斗力呢? “是,臣等拜服。”陈子壮道。 “除此之外,大力发展水军。水军是清兵之所短,乃我军之所长,有了水军做保障,我军就比清兵机动性强。如今我军战略上处于非常不利地位,只能被动防守。将来进入战略防御阶段,战略反攻阶段,水军都将是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 “自古历朝历代的统一,都是由北而南,从没有过从南而北的。朕要创一回先例,要从海洋向内陆进攻,进而收复江山。” 从海洋进攻内陆?这确实是一个新的思路。 陈子壮等人陷入沉思。 乍一听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细一想,又觉得非常正确。清兵重心在陆地,对水军根本不重视。可以说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一支水军。 而我大力发展水军,是以已之长,击敌之短。如果凭借水军优势,占据沿海城市,再以此为立足点,往内陆进攻,确实可取,胜算极大。 妙! 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赞道。 “在兵器装备上,朕意大力发展火器。清兵骑射功夫独步天下,解放军不在这方面跟它争锋,也争不过他们,必须另辟蹊径,而发展火器就是必经之路。诸位看到了,经朕改良的地雷,在广州防守之战中发挥了非常重大的威力,令清兵再也不敢强攻。不过,地雷在防守中作用巨大,进攻则有短板。日后,朕还要发展进攻型火器,待这种火器制成,则清兵再也不可怕了,清廷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以上,即是朕强军大体思路,元子,你根据刚才朕讲的,拟一份强军的章程出来。当务之急是拟一份对伤亡残士兵的优抚章程。” “臣遵旨。” 朱由榔一番长篇大论,新词新思路,令三个臣子感觉耳目一新,同时又觉得皇上心思细密,跳跃性强,自己所知所见怎么就跟不上呢? “还有第三条,就是治吏。” “治国就是治吏,吏治是国之大忌。本朝虽是继承,实同新创,更是要重视吏治。有些祖制要循,有些祖制要改,这是篇大文章,必须从现在开始就要考虑如何落笔。” “别的不说,有两条是必须做的。第一,严禁结党。历朝历代亡于党争者不在少数,我朝党争始于神宗,而后愈演愈烈,不断的内耗终使国力日衰,以至于天下大乱,女真人趁机坐大,明祚差点难以为续。故,朕对党争痛恨之极,日后若是出现什么‘广州党’或者什么‘肇庆党’,不管立过多大功劳,朕定严惩不贷!” 一听此诛心之言,陈子壮、张家玉、陈邦彦连忙跪倒……。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大贤邮差 一句话就令三个大臣匍匐在地,朱由榔心里很得意,这说明自己的威信已经得到了确立。 “你们三位皆朕肱股之臣,夙夜操劳,忠心耿耿,朕是看在眼里的,并没有疑你们什么。朕只是就事论事,不过白嘱咐两句罢了。平身吧。”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三人起身,都已经汗透衣衫。。 三人确实有别苗头的现象,虽表面看是为了争宠,但无尝没有想自成一系的想法。皇上的语气虽淡,谁知道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要是在皇上心中种下一根刺,以后可就是大祸。 所以,三人都暗自警觉,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少在这位面前玩花枪吧,可不好哄弄。 “还有一条,那就是严禁太监干政。我大明沦落到如今地步,与太监干政有莫大关系。王振、刘瑾、魏忠贤之祸,不能不引以为戒啊。”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陈子壮三人乍闻这些话是惊,继而是喜,最后化为浓浓的敬意。 严禁太监干政?是真的吗?如果把这个毒瘤剔除,那不用说,政治清明是很可期待的,这可是一大善政啊! 太监本是帝王家奴,是伺候皇帝和后妃的下人,从其性质上说,是没有参政资格的。 因为与皇帝朝夕相处,很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在皇权暗弱时,皇帝要用他们来压制大臣;皇帝要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也要用他们。明朝建立之后,尤其是胡惟庸案之后,太祖废相,太监的权力逐渐大了起来,到了万历朝后期,由于皇帝懒政,司礼监有了“内廷”之称,可以跟外廷相抗衡,甚至可以凌驾外廷之上。 太监干政本就是怪胎,在一定生存条件下,这种怪胎是可以疯狂邪长的,长大的怪胎就可以严重影响朝局。 当然,这人怪胎的生存条件,是为君者给予的。 “皇上,您说得是真的?”陈邦彦比较胆大,试探着问了一句。 “朕乾纲独断,又有贤臣辅佐,岂能容太监插手政务?朕言出必随,且著为永例,后世子孙永不可违背。”朱由榔坚定地说道。 “皇上圣明!”三人一听皇上态度坚决,全都深深地拜服:这么开明的皇帝真是亘古少见! 朱由榔这么早地把自己的治国理念说出来,也是有他的想法的。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战事频仍——眼下的李成栋不说,福建还有佟养甲虎视耽耽,北面孙有德将要进攻湖南,西面大西军败后,也将进入云南。 这些战事,都将在永历元年发生,他必须把自己的政治主张早早地明确出来,以便臣子们从现在开始就得按步就班地做好每一件事,逐渐形成规矩。 规矩这东西,一旦形成,就难以改变。如果等臣子们形成不好的规矩,到时候积重难返,他改起来也费力气。况且,等到战事起来,就得以战事为主,政务就得放到次要位置。 君臣四人畅谈政务,谁也没有把三水的战事放在心上。因为在他们看来,陈际泰见到潘多寿的人头,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了。 事情明摆着,想偷偷进广州已经不可能,何必再连累家人? 陈际泰这里只要没有了问题,肇庆有瞿式耜、焦琏坐镇应该也没有问题,至此,李成栋已经进了包围圈,成了瓮中之鳖,战事的进展已经完全在按朱由榔的意图在进行,剩下的就是等林察那里的布置了,只要林察布置好了,李成栋的末日差不多也就到了。 最多再等两日。 …… “皇上,传旨钦差行人司行人王夫之从三水回来了。”申正,朱由榔正在勤政殿里批阅张家玉写的强军条陈,陈邦彦进来禀道。 “哦,说说情况吧。”朱由榔放下朱笔,左手去揉右手手腕。 毛笔虽轻,可写起字来一点都不轻松。朱由榔虽然承继了原主的书法功底,但由于自己前世根本就没有练过,所以写起来还是有点费劲。 戴忆兰见状,搬了个锦凳过来,坐到他的身侧,拿起他的手腕轻轻揉了起来。 被戴忆兰捏了两下,感觉确实比自己捏自己舒服,关键是她手指腻滑,触碰之下,感觉比捏揉本身还要舒服。 朱由榔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意示感谢。 戴忆兰感觉到了他的心意,嘴角弯起,给他会心的一笑。 “据王夫之禀报,他到三水时,陈际泰正聚将商议军情,具体商议什么不知,不过,他见陈际泰与众将面色极为难看,想是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宣第一道旨意时,他明显感到众将神情尴尬,而李德泗将军还朝他连使眼色。宣第二道旨意时,陈际泰先是拔剑威胁,见到皇上旨意及潘某首级之后,惶恐至极,对与潘某勾结一事未做一言片语辩解,一再表示遵旨办事,坚决把李成栋拒于三水城外。”陈邦彦答道。 这番话奏得非常啰嗦,不过,朱由榔倒是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只述事实,不做评价。 “奉旨就好。嗯?你说的这个人传旨钦差是谁?” 朱由榔听到陈际泰已经奉旨,心下一松,这才想起“王夫之”三个字。 不会是他吧? “行人司行人王夫之。” “哪里人氏?” “湖南衡州。” 朱由榔闻言大喜,王夫之可是大贤啊,怎么就给自己当了邮差? “宣王夫之进殿。”朱由榔急迫地想见到这位大贤,连忙吩咐道。 “皇上,不可。王夫之面部有疤,恐惊了圣驾。”陈邦彦连忙阻止。 “朕在衡州时就听过王夫之的贤名,早就渴盼一见,哪能因为他面部有疤就不见了?快宣。”朱由榔道。 “是,臣遵旨。”陈邦彦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爷可不同于别的帝王,最不爱按规矩办事,只好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按明朝的官制,别说面部有疤,就是相貌不周正,歪瓜裂枣露大牙的那种,别说面君了,就是入仕都不可能。 典型的以貌取人。 让王夫之做行人司行人,怕也是当前缺少人才的无奈之举。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二章 贤人残诗服贤人 王夫之单手捂面被宣进殿来,匍匐在地,行三跪九叩大礼:“臣行人司行人王夫之见驾,吾皇万岁!” 行完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听着声音倒是清朗,中气十足。”朱由榔心道。 “平身。” “臣惶恐,不敢有污圣睹。” “赦你无罪,平身。” “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夫之又行了礼,才站起身来,单手捂住左边脸颊,退到陈邦彦身侧,微微低下头去。 “而农,把手拿开,抬起头来。”朱由榔吩咐道。 王夫之,字而农。 “遵旨。” 王夫之把手拿开,抬起头,让朱由榔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啊,好人物! 朱由榔看了王夫之一眼,心里不由地赞道。 王夫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年纪在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瘦长脸,五官秀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脱俗的气质。这种气质,没有读书万卷是不可得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嘛。而且,这种儒雅的人物,是朱由榔穿越以来所仅见,心里不由得爱极。 只不过,左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让他破了相,看得出,也多少影响了他的自信。 对于王夫之这个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之一,朱由榔还是了解的。 王夫之,字而农,湖南衡州人氏,与顾炎武、黄宗羲并称明清之际三大思想家,是中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集大成者,在哲学史上与黑格尔并称唯物主义的东西双子星。 他脸上的疤痕是他自己所刺。崇祯十六年,张献忠攻克衡州,招纳地方贤能。因久闻王夫之贤名,想召他为已效力,但王夫之不肯。于是张献忠就把王夫之的父亲王朝聘拘起,意图逼迫王夫之就范,王夫之就自伤面颊,表达了自己不愿出山的强烈意愿。张献忠无奈,只好放回王朝聘。 历史上,王夫之确实投了永历朝,也当了行人司行人,不过,那是永历元年四月份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早了四个月。 难道是自己的小翅膀,改变了历史的发展进程?还是知道我急需贤士辅佐,上天破例给派来的? 嘿嘿,既然来了,那就得给朕出把子力吧,这么一位大贤,竟当了朕的邮差,真特么扯! “令斌,拟旨,王夫之甘冒矢石,孤身而入险地,使三水大军悬崖勒马,功不可没。且德才素著,朕早有所闻。着加封侍讲学士衔,随侍朕之左右。” 啊?连升八级?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不但陈邦彦感到不可思议,就连王夫之本人也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太大了吧?! “臣不敢奉旨!皇上,王夫之虽有功,但其面貌不正,怎可立于朝堂?更何况陪侍圣驾左右?”陈邦彦躬身抗议。 “皇上,臣亦不敢奉旨。三水大军能够悬崖勒马,全赖皇上恩泽,臣不敢居功。无功而升赏官职,且升赏太快,恐给小人开幸进之门,请皇上三思。”王夫之也连忙说道。 “九州生气恃风雷,那个,不拘一格降人材。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而朝廷人才奇缺,朕心里急呀。朕不会以貌取人,重内在而轻外表,这是朕的用人原则。朝堂之上纵然全是面相威严、腹内草包的国字脸,于天下何益?而且而农不是天生丑陋,他脸上的疤痕是他不愿以身事贼之铁证,朕破格提拔他,正是为心向大明之士树立之典范。令斌,能理解朕之苦心否?”朱由榔说道。 “差点闹个乌龙。”朱由榔暗暗擦了把汗。 他原想装装牛叉,吟一首人家龚自珍的诗,话到嘴边才想起,龚自珍那首诗,原意是劝朝廷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但第二和第三句明显是文不对题,所以,话到嘴边,就只吟了第一句和第四句。 龚自珍的原诗是《己亥杂诗·其二百二十》: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其中“万马齐暗究可哀”,是说朝野臣民噤口不言终究是一种悲哀,而“我劝天公重抖擞”,是说我奉劝皇上能重新振作精神。 现在哪有朝野臣民噤口不言?自己就是皇上,难道还要自己劝自己? “九州生气恃风雷,不拘一格降人材……”陈、王二人咀嚼着这两句诗,虽感觉诗意不连贯,而且语感不美,但中华大地风雷激荡、英雄辈出的情景,像一幅幅画作显现在眼前。 不但如此,这两句诗是皇上对于当前以及未来形势的判断,也有一种博大的胸怀和强烈的自信传达了出来。 不拘一格,不正是跟皇上不按规矩出牌的性子一脉相承吗?当前的形势确实是人才奇缺,局势动荡,又不能按部就班地开科取士,确实不能拘泥于成规,必须不拘一格降人材,才能适应当前形势发展的需要。 以貌取人,格局也确实小了些。如果连王夫之这样面部有疤的人都能得到重用,天下人闻知,岂不是踊跃来投? 皇上就不是格局小的人。 “皇上有孟尝君用人之风,臣拜服,臣遵旨!”陈邦彦咂摸良久,终于服气了。 “道理蕴藏于事物之中,而非事物蕴藏于道理之中,臣亦拜服。”王夫之从哲学的角度,解读了朱由榔的深意。 王夫之这番话其实就是说,皇上没有用祖宗成法取士,是您根据当前形势而做出的用人原则的改变,这就是朴素的唯物主义。 “物质决定意识嘛,这一点认识,你我君臣倒是不谋而合啊。”朱由榔回了一句。 “幸好咱反应够快。”朱由榔看到二人的反应,又为自己的应对迅速感到得意。同时,又为得到一个唯物主义的秘书感到非常高兴。 “物质决定意识?”王夫之闻言一愣,不由得又开始咂摸起来。 …… 尽管朱由榔没有把三水大战放在心上,但还是让张家玉派出斥候密切关注着三水的情况。 尽管知道陈际泰不得不出死力而战,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三水之战,竟是非常惨烈,惨烈得超出了他的想像。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三章 进退两难 三水的城墙不如广州城墙高厚,高只有一丈五,宽约有六尺;而且,也许是南方一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事的缘故,三水城竟然没有护城河。 这样一座城池,随处可以作为突破点。 二十八日当晚,李成栋率部包围了三水。 李成栋留下五千人在广州以东,一来作为一种威慑,二来也防止出现意外,保证自己后路安全。 进入南海以后,李成栋发现,百姓们早就逃光了,粮食财物也都席卷一空,根本没有找到自己所需的粮草。 袁彭年告诉他,军粮只够三天了,而且箭支也不充足。也就是说,如果三天之内打不开三水城,那么他们必须退兵。 李承胤也提醒他,林察的水军不见踪迹,可别被他抄了后路。 对于这一点,李成栋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军队只要在陆上,就不怕任何人。林察断自己的后路?他得有这么大的胃口!弄不好,林察已经带着他的船队跑了呢。 就算他去断自己的后路,只要猛攻三水,或能吸引广州兵出城增援,到时候只要歼灭这股子援兵,广州城就唾手可得了。假设朱由榔就是不派援兵,那也无妨,打下三水,东可威胁广州,西可窥视肇庆,到时可以择机而战,攻广州也好,取肇庆也罢,自己就有了战略主动权。 而且,三水驻有一万五千大军,粮草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所以,打下三水好处多多,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三天?时间足够了,我看有一天时间,就差不多。”李成栋望着夜色中的三水城,自信满满地对身后诸将道:“三水可没有广州那么高的城墙,也没有沙河阻拦,而且明军是什么尿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打得稍微狠一点,就都降了,何况陈际泰本身就是一个降将,哪有拼死之心?所以,打这样一座小城,不跟玩似的,一天还打不下来?告诉弟兄们,今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日给我狠狠地打,只要打下三水,许他们……大索三日。” 他本想说的是“许他们屠城”这句话,话到嘴边,又想起朱由榔的警告,改成了“大索三日。” “副帅所言极是!”袁彭年和参将孙忠明等人都笑了起来,随声附和道。 只有李承胤没有笑,他可不这么认为。广州城还要旦夕可下呢,结果呢,还不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永历皇帝就是能做到别人认为不能做到之事,这一回,看他能不能有什么妙招吧。 不知怎么,李承胤内心深处竟对朱由榔很有期盼。 …… 次日辰正,李成栋一声令下,攻城开始。 李成栋的帅帐设在南门外,清军的主攻方向就是南门。 随着他一声令下,战鼓“咚咚咚”地敲了起来,清军嗷嗷叫着朝南门两侧的城墙扑去,同时,东、西、北三个方向的攻城行动同时展开。 跟攻打广州城一样,清军一队人马攻到城下,先是射箭,精湛的射术使他们箭无虚发,明军虽有城墙掩护,但却被压制得不敢抬头,偶有零星的箭射下来,却是于事无补。 见弓手压制住了城头的明军,另外一队人马抬着云梯涌了过去,把云梯往城墙上一架,往上爬去。 李成栋见状,哈哈大笑:“哈哈哈……,这样的怂包兵也敢挡我去路?” 笑声未落,城头上忽然现出一队手握火铳的明军,“呯呯呯”声音传来,爬上云梯的清兵纷纷中枪落地。 火铳兵打完枪,急速退后,另有明军上来,往云梯上浇油、点火,云梯立即着起火来。 “射箭!射箭!”孙忠明大声喊道。 清兵的箭矢如蝗飞向城头,浇油烧云梯的明军纷纷中箭,倒了下去。 不过,令李成栋想不到的是,这些明军倒下去之前,一定要烧了云梯,有一个士兵虽然胸口中箭,仍然顽强地把手里的火把扔向云梯。 所有的云梯都烧着了,在菜油的作用下,火势凶猛,清兵再也攻不上去了。 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结束了,清军付出的代价倒是不大,每架云梯前不过就是几十个清兵伤亡,而明军也有十几个士兵被射中。 李成栋已经看明白,明军的策略就是:你箭术精湛吗不是,那你就射,我不跟你比这个,我就烧你的云梯,只要烧了云梯,你就算有天大本事,也不能一马跃进三水城。 这个策略很笨,但很实用。 还有,明军什么时候这么不怕死了?就算受了伤也要把云梯烧掉? “再攻!弓箭手集中射箭,覆盖云梯上部一丈范围,不让明军烧梯。”李成栋看明白了明军的策略,也想出了应对之策。 孙忠明得令,再次发出攻城的命令。 李成栋的应对之策很奏效,清兵的箭不再浪射,云梯搭上城头时,集中往梯头射去,不管有没有明军出现,反正就是射箭。 明军非常顽强,也非常聪明,你不是集中云梯那一点吗,那我的火铳手和弓手分散开,躲在城墙垛口处射杀往上爬的清兵,同时盾牌手护住浇油、扔火把的士兵,在箭雨下仍然完成了烧梯任务。 但是清兵射术非常精湛,稍有缝隙,就有箭支钻进来,伤亡也大了起来。 “上!只要云梯不坏,就给我上!”李成栋发了狠,大声叫道。 云梯虽然着火,但一时半刻是不会烧坏的。 清兵纪律性很强,闻命护住头脸冒火往云梯上爬。 这样一来,明军再也不能安然地躲在墙垛后面了,纷纷露出身形,向爬上梯子的清兵放铳、射箭,直到云梯被烧毁。这样一来,伤亡也就进一步扩大。 …… 不停歇地攻了一天,有几次险些攻上城头,都被明军给打退了。 看天色已晚,李成栋下令停止攻击。 回到帅帐,他非常沮丧,留下上千具尸体,却是没有丝毫进展,明日要是再这样打下去,士气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怎么办?进,还是退?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四章 形势危急 “父帅,不能再打了,撤兵吧。今日伤亡两千多士兵,现在咱们能战的兵不过六千,明日即使攻上城去,能战的兵估计也不会超过五千,而明军总兵力有一万五千人,就算伤亡几千,还有一万多人。看他们今日的抵抗意志,可一点都不弱,到时候咱们不一定能讨得了好。而且,父帅,林察的一万五千水军去了哪里,咱们一无所知,若真是被抄了后路,恐有不测之祸啊。”李承胤劝道。 “是啊,副帅,卑职也感觉不妙,关键是粮草和箭支都不多了,损毁的兵器无法及时修复,撤吧。”袁彭年也赞同李承胤的提议。 李成栋看向孙忠明,孙忠明道:“副帅,士兵们的士气也受到了影响。” 李成栋闻言,长叹一声:“唉,真是不甘心啊。明军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战力了?真不明白,永历给他们到底许了什么,竟让陈际泰如此拼命?” “好吧,如今情势确实不利于再打下去,今日休整一晚,明日撤军。”李成栋接着说道。 …… 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 入夜之后,李成栋久久还未成眠。 他在为日后的事发愁。 自己带领两万大军入粤以来,开始阶段还算顺利,可自攻打广州,却是一点都不顺了。四天攻了两座城,损失三千人,而且粮草箭矢消耗殆尽,却是没有丝毫战绩可言。 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这显然是败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也就败了,可关键是朱由榔将义子大张旗鼓地放回,还割去了他的辫子,佟养甲会不会怀疑?博洛呢?朝廷会如何处置呢? 朝廷是满人的朝廷,不是汉人的朝廷,对汉臣向来疑忌甚深,防范甚严。可以想见,自己如此败回,怕是得不了什么好去。 投降永历?不是不可以,可他能成气候吗?胤儿倒是对他心存敬佩,看他行事,也算有些章法。这几天两军对垒,自己没讨到任何便宜,足见他的能力不同凡响。 不过,就凭这些,就断定他能成就一番事业,还是言之过早啊。 要不,回去之后,给佟养甲多送点礼,让他多给美言几句? 可是,自己这一趟出来,也没多大油水啊。 思来想去,愁肠百结。 忽然,听到帐外风声猎猎,李成栋稍一愣神,猛地坐起身来,披衣出帐,几滴雨珠打到他的脸上,李成栋狂喜:“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来人,请袁大人、孙将军来帐中议事。”…… 与此同时,三水城里,陈际泰也在紧急召集众将议事。 小雨不大,但烧梯之计却是不能用了,显然,三水城危在旦夕。 众人脸上都十分凝重。 “众位将军,明日一战,不但关系到三水的安危,也关系到皇上制定的整个战略计划的成败,更关系到每个人的父母妻儿、身家性命!每个人都要拿出拼命的劲头来,坚决不能让清兵登城,就是死也不准后退半步!” “伯爷放心,咱们都省得其中利害,不会当孬种!”杨大力扬声道。 “伯爷,末将看清兵也就这么回事,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除了多条小辫子,跟咱们有啥区别?咱们人数占优,二个打一个都有余,还能怕了他们?”罗召成倒是信心满满。 “罗将军,你守卫南门,这是清兵的主攻方向,担子不轻啊。这样吧,让仲武带本部人马协助你,归你指挥。本爵带领中军居中策应。”陈际泰道。 “不,伯爷,末将应付得来,还是让仲武护卫您吧。”罗召成拒绝了陈际泰的好意。 “行了,别说了,本爵的安全在于此仗的胜败,你们打胜了,本爵就安全,打败了……,本爵就以死谢罪。”陈际泰说道。 陈际泰明白,皇上没有追究自己反叛之罪,没有追究不听军令之罪,还替自己在属下掩饰,如果保不住三水,影响了整个战局发展,自己只有把人头送回广州,估计才能保住家人。 潘多寿那颗人头是白送来的? “伯爷,依末将看,清兵已是强弩之末。皇上旨意里说的明白,令我军顶住清兵两天,末将估计,皇上之所以限定两天,是因为早有布置,广州是抽不出军队来,那林察的水军呢?如末将所料不差,皇上肯定是在作一篇大文章。所以,只要咱们坚持明日一天,估计战局就会发生大的变化。”李德泗分析道。 陈际泰点了点头。 他很欣赏现在这种氛围,大家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有什么说什么——跟自己当初谋反之际的离心离德截然不同啊。 “对,末将也赞成李将军所言。还有一点,清兵远来,粮草肯定不足,兵器箭矢得不到及时补充,只要捱过今日,估计他们也就完蛋了,除了退兵,还有什么办法?”阎树立道。 见手下都十分乐观,一点没有惧战之意,陈际泰甚感欣慰:“好,明日咱们就跟李成栋好好较量较量,看谁能撑到最后!虽然天时不在,但我有地势之利、人和之优,打得时间越长,对我也越有利,如此说来,咱们胜算不小。不过,清兵战力非常厉害,一点也不要小视他们。本爵怕就怕士兵顶不住,一触即溃可就麻烦了。所以,各位回营后,立即召集手下兵将,把形势讲清楚,把士气鼓起来。越是怕死死得越快,一命换家人数命,怕个毬啊?!” “遵命!” “四大阎罗”齐声答道。 …… 三十日辰正,天上下着小雨,关系双方主帅命运的大战开始了。 明军没了火铳,没了火把,烧梯之计算是废了。 不能取巧,就只能硬拼。 硬碰硬,明军可不是清兵的对后,清兵都是久经战场,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加上极强的战场纪律,很快在对抗中占据了上风。 虽然明军早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生死攸关之际,还是慌成一团,乱成一团。 南面城墙很快就有两处被清兵突破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五章 城头血战 攻城开始,清兵与明军先是进行弓箭对射。 清兵要压制明军,为登城减轻威胁;明军自然也明白,要是压制不住清兵弓手,清兵就会很快登上城头,那样就会直面危险。所以再也不敢缩在墙垛后面,必须勇敢地站出来,与清兵对射。 论箭术,明军真不是清兵的个,尽管有墙垛掩护,还是落在了下风。 “扑”“扑”“扑”之声不断传来,不时有明军中箭倒地,而清兵中箭的却是少数。 明军弓手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登城!”李成栋见状当即下令。 袁彭年令旗一挥,四门同时发动攻击,一队队清兵冒着零星箭雨,抬着云梯往城下冲去。 很快,云梯搭上城墙,清兵蜂涌而上。 远远看去,登城的清兵就像蚂蚁爬满了三水的城墙。 罗召成手下有名小军官,总旗刘焕,带领手下五十名士兵,守护南门东侧的一段城墙。 这五十名士兵是由二十名刀盾兵,十名弓手,二十名长枪兵构成的。 一轮箭射下来,伤了五名刀盾兵,五名弓手,其他的弓手被清兵压制住了,竟然不敢探头去看。 “操你姥姥,李大顺,快放箭,放箭!”刘焕躲在垛墙后边,看到清兵已经顺着云梯往上爬了,急得大骂小旗李大顺。 李大顺是弓手的头。 “放箭!”李大顺被刘焕一骂,大声呼喊着五名躲在墙垛后面的手下。 五名弓手壮着胆子站起来,朝着云梯上的清兵就射,三名清兵被射中,惨叫着摔了下去。 “扑”,刚射出一轮箭,其中一名弓手脑门中箭,大叫一声仰面倒下。另四名弓手见状,吓得赶快趴到垛墙后面,藏好身形。 是人都有从众心里,中国人更是如此。见弓手如此吓得都躲,其他人也都躲好,谁也不敢露头。 “黄元,操你姥姥的,你忘了你老娘了?李大顺,忘了你妹子了?鞑子要是登上城头,全他妈活不了!快点起来,鞑子就要上来了!”眼见清兵快要登上城头,刘焕气得点着名字大骂。 黄元是刀盾兵的头。 听到刘焕的骂声,黄元眼前出现了白发苍苍的老娘,李大顺则是想起了俊俏的妹子,是啊,要是城破了,她们还能活吗?皇上不会饶了她们的。 “弟兄们,越怕死死得越快,想想自己的老娘和亲人,跟鞑子拼了!”想到亲人,黄元和李大顺胆气一壮,再也不顾生死,站起身来,大声招呼自己的手下。李大顺不等刀盾兵护住,举起弓箭朝云梯上的清兵就射,黄元则拣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块,往下砸去。 士兵们被自己的长官带动,纷纷离开垛墙的掩护,射箭的射箭,扔石块的扔石块。尽管仍有人不时倒下,但却是再也没有人退后。 已经爬上云梯的十余名清兵,或被箭射中,或被石块砸中,瞬间被打了下去,死伤过半。 指挥这队清兵登城的是孙忠明手下一名佐领,叫张大可。他本是农民军,跟着高杰、李成栋先是投降明军,后又降了清。眼见自己的士兵就要攻上城头了,原来一直被压制得不敢抬头的明军,竟忽然有了胆气,一阵箭石雨下来,士兵纷纷摔下梯子,非死即伤。 张大可有把子力气,又身经百战,打仗打老了的,知道如果不把明军的势头打下去,后续攻城更加困难,伤亡将会更大。 他左手拿起一面盾,右手握住自己的兵器——长柄大斧,冲到云梯下,对士兵们喊道:“跟我上!” 喊完,率先登上云梯,手下士兵紧紧跟随。 张大可速度并不快,他边爬边瞅着城上明军的动静。箭射来,看准了用盾遮住要害;石块砸下来,用盾挡一下再顺势一推。 由于他气力大,又使出巧劲,借力一推,石块并没有给他造成麻烦。 刘焕在城头看见一名大胡子清兵军官如此悍勇,箭和小石块根本奈何不了他,急得大叫:“李大顺,快,把那块大的抬过来!快!” 李大顺扔下弓箭,和一名士兵去抬一块大石头,刚抬起来,就见那名清兵军官就已经攀上了城头。 两名长枪兵见了,一左一右,朝张大可两肋扎来。 张大可左手盾抵住枪尖,大斧一磕,右边明军的长枪就被磕开了,然后再一抡,“咔嚓”一声,这名明军胳膊被斩断了。 这名明军“啊呀”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疼晕了过去。 左边的明军一愣神,张大可的斧就到了,斧刃划过,这名明军的头颅就被斩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腔子里的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喷了张大可一头一脸,张大可一闭眼,就觉腿上一痛,睁眼一看,却是一名明军手里拿着一支箭,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大腿。 “啊呀!”张大可疼得大叫一声,手里的斧抡起,砍中了那名明军的脖子。 李大顺身子倒在地上,脖子上鲜血狂涌,他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迅速消失。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妹妹李小娥带着微笑向她走来,李大顺伸出手,要去抚摸妹妹俊俏的脸宠,他在心里喊道:“小娥,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刘焕见清兵随后冲了上来,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去,自己这一队士兵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 “我操你姥姥!” “我操你老母!” 来不及伤心,顾不上害怕,刘焕和黄元瞪着血红的双眼,嘶吼着,持刀挺枪向张大可冲了过去。 黄元刺死了挡在张大可身前的一名清兵,却被另一名清兵一刀砍死! 刘焕的刀刺中了张大可那条伤腿,同时也被张大可一斧头砍中左臂,也许是张大可厮杀久了,力气弱了,这一斧竟然没有把刘焕的胳膊砍下来。 虽然胳膊没断,但刘焕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操他姥姥的,这大胡子力气真大!” 刘焕骂了一声,痛得晕了过去。 不过,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到陈仲武陈把总带领援军冲了上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六章 卖国贼哪有好下场 刘焕倒下之际,确实是陈仲武率援兵赶到了。 张大可虽然勇武,但左腿上受了一箭一刀,已难以支持。被陈仲武一阵猛冲猛打,刚冲上城头的清兵拼死抵抗,想给后续部队争取时间。 陈仲武先令弓手朝云梯上还在爬的清兵射箭,以阻断清兵援军,然后指挥手下长枪兵、刀盾兵朝城头上的清兵猛冲了过去。 人数处于劣势的清兵挡不住,纷纷后撤,有的顺着梯子往下爬,有的则直接从城头上往下跳,张大可被亲信手下架着护着,倒是幸运地从梯子上退了下去。 …… 被清兵突破的两处,分别被陈仲武和罗召成带兵打了下去,堵住了缺口,总算没让清兵往纵深发展。 像这样被突破,然后再夺回来的拉锯式战斗,在三水四周的城墙上到处上演着。清兵虽然数次差点夺下城门,但都被打了回来。 打了一上午,清兵除了死伤二千士兵以外,任何好处都没有沾到,明军还是牢牢地控制着城头。 李成栋感觉不能再打下去了,明军的战斗意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过去一触即溃的局面没有出现,反而出现很多像明军抱着清兵从城头跳下去同归于尽的镜头,这得多么强烈的甘愿赴死之心,才能做出这么刚烈悲壮的举动来? 那位永历皇帝到底给明军施了什么法术,竟让明军一夜之间竟然有了这么强的战斗力?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要是朱由榔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这样回答他:“无它,只是一颗人头而已。” …… 除了明军的意志不可撼动之外,箭已经不多了,粮草也只有一天的,而且完须完尾的士兵也只有四千了,士气也受到了严重影响,而明军即使跟自己同样的伤亡,跟自己打消耗自己也打不起。无论从哪方面讲,再打下去,他一定得不到好。 “伯爷,从广州方向来了一队明军,大约一千多人。”就在陈际泰准备下令撤兵时,斥候来报。 “撤!胤儿,你带兵断后,负责监视明军。孙忠明,收拢伤兵,马上撤退。袁大人,马上派人给孟文杰送信,令他迅速派兵接应本帅!” “遵命!”众人领命,各自分头行动去了。 …… 撤退也是很有学问的,如果一窝蜂地没有秩序地乱退,很容易被追兵所趁。 李元胤深通兵法,带着一千军队断后,边退边严密监视明军,以随时可以扎下阵来打一仗的架式,徐徐退去。 从广州出来增援的,是张家玉的次子张彪,见清兵退去,也不急着追赶,只是远远跟着。 陈际泰见三水危机已去,想起皇上的圣旨来,连忙整顿兵马,留下罗召成部守城,其余三将率领能战的五千人马悉数赶上来,跟张彪汇合。 …… 李成栋撤走时,下意识地望了望肇庆方向。他有些遗憾,损兵折将固然心疼,可丁魁楚的万贯家财也没有弄到手,真是可惜了。 就在昨晚,那个丁圩又来了,带来了丁魁楚的一封信,说是等李大帅打下三水,兵临肇庆之际,愿践前言,献出肇庆。 李成栋给他回了封信,对他表示慰嘉,说事成之后,愿与他共治两广。 “哼,共治两广?想得美!可惜,要是打下三水,兵临肇庆,这老小子的万贯家财和娇妻美妾还不全是老子的?”李成栋心想。 事实上,丁魁楚历史上确实带着三百条船的家财投靠了李成栋,却不想投靠当晚就被李成栋给剁了,而他的一妻四妾三媳二女均脱光剥净,成了李成栋帐中玩物。 …… 瞿式耜接到皇上旨意,急急起身去广州,却不想半路又被焦琏迎了回来。 听了焦琏转述的旨意,瞿式耜感到有些疑惑:“皇上怎么如此笃定丁魁楚会降清?没有证据,擅自逮捕当朝首辅,真的好吗?” 尽管感到疑惑,瞿式耜却不准备反对,因为丁魁楚平时所作所为,他是极看不惯的,卖官鬻爵不说,对皇上也是没有多少恭敬之意,大事都是他自己一言而决,容不得别人反对,这不是忠臣所为,活脱脱是一个权臣行径啊。 “估计暗中降清,也是皇上给他安的一个罪名吧,皇上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铲除这个权臣,为自己施政扫平障碍。”瞿式耜如此想到。 可不想,等他们见到马吉翔,传达了皇上的旨意之后,马吉翔还真是掌握了丁魁楚降清的蛛丝马迹。 “瞿大人,皇上临去广州前,曾让我秘密监视丁魁楚。就在皇上动身之前,丁魁楚的心腹家人丁圩就出城去了,我派人跟上了,发现他去了惠州,据探子报告,丁圩确实去了李成栋大营,谈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马吉翔道。 “噢?那现在呢?丁圩何在?”瞿式耜没想到皇上早有布置,要是难掌握丁魁楚降清证据,那可就太好了。于是,连忙问道。 “丁圩去了三水,探子一直在跟着呢。”马吉翔道。 “好,等他回来,先悄悄抓起来,审一审,要是能掌握证据当然最好。另外,马大人,立即让你的人暗中包围丁府,随时准备行动。”瞿式耜令道。 “是,瞿大人。”马吉翔点头应道。 既然皇上旨意让瞿式耜主持肇庆大局,马吉翔自然唯命是从。 “焦将军,你立即回军营,整顿兵马,做好迎敌准备。”瞿式耜对焦琏说道。 “是。”焦琏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瞿式耜没去别处,就在马吉翔的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秘密坐镇,就连吕大器和李永茂都没有告知。要知道,丁魁楚可不是一般人,是当朝首辅,他的能量可不一般,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清楚才行。 …… 丁圩回到肇庆,刚进城门,就被锦衣卫悄悄逮捕了,李成栋给丁魁楚写的信,自然也就落入了锦衣卫手中。 有了这封信在手,马吉翔毫不客气地对他上了大刑,丁圩熬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终于放弃了抵抗的想法,把丁魁楚勾结李成栋的前前后后,全部招了供……。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七章 贤后 焦琏有圣旨在手,肇庆明军又是他的嫡系,迅速掌握了军队。 军队在手,大局就稳了。瞿式耜松了一口气,这才将吕大器、李永茂请到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将皇上的旨意传给二位大学士,并将广州的情势通报给他们。 吕大器、李永茂又惊又喜,惊的是皇上力排众议看似冒险的举动竟然成功了,不可一视的绍武朝竟然这么快就土崩瓦解,而且还充分利用了绍武兵将,挡住了清兵的攻击。 喜的是此战过后,必然大长汉人气势,明室中兴大有可期啊。 “皇上雄才大略,真乃明室之幸,天下苍生之幸啊。”吕大器感叹道。 “是啊,皇上天纵奇才,遇此明主,也是我等臣子之幸,孝源敢不尽心竭力?”李永茂也连忙颂圣表态。 瞿式耜微微一笑,又将丁魁楚暗通清兵的事通报了。 吕大器与李永茂对视一眼,掩饰住内心的惊骇,二人忙道:“瞿大人,既然皇上委你全权处理此贼,就请下令,我等一定全力配合。” 一听二人的态度,瞿式耜算是彻底放心了,请李永茂与马吉翔立即将丁魁楚全家捉拿入狱,抄没其全部家财入内库,铲除依附其党羽。 另请吕大器协助焦琏迅速布置肇庆城防,安定城中市面,以备清兵攻破三水后兵临肇庆城下。 吕大器、李永茂、焦琏和马吉翔分头行动去了,瞿式耜这才来到皇宫,请见皇太后。 大太监王坤一听有皇上信来,非常高兴,连忙请瞿式耜稍待,自己急急往慈宁宫跑去。 自皇上不告而别,马太后和皇后对王坤一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见了他不是喝斥就是责骂,好几次拿了他一点小错,让他跪了好长时间。 他知道太后和皇后关心皇上安危,心急上火,又对他知情不报心怀不满,这才牵怒于他。 这下好了,自己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 “太后,皇后娘娘,皇上有信来了!”王坤知道皇后正在太后这里请安,来到慈宁宫外,不等慈宁宫管事太监赵林通传,就大声喊道。 “哦?快进来说!”殿里传来马太后惊喜的声音。 “太后,皇后娘娘,瞿大人正在宫外候旨,他说有皇上的讯息,请见太后。”王坤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宫里,躬身禀道。 “那还磨蹭什么?快请进来!”马太后一听,连忙叫请。 “遵旨!”王坤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跑。 马太后看了王畅一眼,见她日渐憔悴的脸绷得紧紧的,知道她还是担心皇上的安危,连忙劝道:“皇后,别担心,皇儿有信来,就说明他没事。” “是,母后,儿不担心。”王畅连忙挤出一丝笑容,恭声答道。 话虽如此说,其实在听不到皇上安全的消息之前,王畅是放不下心的。不过,她也知道,太后的担心并不比她少,这些天来,太后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上是太后的心头肉,更是自己的天啊。 …… 瞿式耜被宣进来,跪伏在地,把皇上广州一行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马太后和王畅这才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马太后嘴里念叨着,双手合什,接连拜了几拜。 “连个太监也没带,皇儿的衣食是谁照应的?吃得好么?睡得好么?是不是瘦了?”马太后问道。 她知道,这些也都是皇后最为关心的。 “这个,臣委实不知。”瞿式耜答道。 广州的情况是听焦琏转述的,有些细节他不是很了解。不过,皇上身边有一个壮家女郎在照料,这个事瞿式耜还是知晓的。为了稳妥起见,这个事他没敢说。 “把焦琏叫来问问。”马太后吩咐道。 “母后,瞧您,哪能这么急?焦琏正在布置城防,那是大事,要为这点事叫他来,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王畅得知丈夫无恙,心放下大半,一听太后要叫焦琏来详细询问,连忙阻止。 “皇后说的对,哀家老糊涂了。起田啊,你去忙大事吧,记着等焦琏不忙了,让他来,给哀家说说皇上的事。”马太后一听皇后说得对,连忙改口。 “是,臣遵旨。不过,太后、皇后,据臣所知,皇上身边有陈子壮、陈邦彦和张家玉辅佐,陈邦彦是皇上带去的,最是细心不过,陈子壮和张家玉都是广州本地人,有他们在,皇上的衣食住行一定有人照料妥当,太后、皇后请放宽心。”瞿式耜安慰了一句。 “起田快去忙吧,能知道皇上安全,太后就放心了。还请起田多用心,保证肇庆安全,以免百姓遭难。”王畅在一旁说道。 瞿式耜闻听此言,非常敬佩,心里赞道:“真是贤后啊!” “是,臣遵旨。请太后皇后放心,清兵虽恶名早彰,但有广州和三水城在,清兵不敢西来,再有将士用命,肇庆无忧。”瞿式耜道。 “这些军国大事,本后不懂,就请起田多费心了。”王畅道。 …… 瞿式耜辞别出宫,走在路上,越咀嚼皇后的话,心下越是佩服:“有此明君贤后,中兴大业不愁了。” 想到这里,瞿式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迈开大步,朝自己的官邸走去。 …… 张彪救援三水,是奉了朱由榔旨意的。 至于他为什么来得这么快,还得从张家玉说起。 张家玉早年在北方从军,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一到下雨天,这腿就有预兆。 二十九日晚间,张家玉过了子时才刚刚睡下,就感到老寒腿酸涩疼痛,意识到明日可能会下雨,一想到下雨自然想到了雨对战事的影响。再想到三水的战事,张家玉意识到不好,哪里还里还躺得住?连忙起身,跑到皇宫求见皇上。 朱由榔早就睡熟了,他是在见证了戴忆兰的功夫之后不知不觉间睡着的。 原来,戴忆兰所谓的功夫,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龌龊,而是人家会气功。 戴忆兰让他趴在床上,给他按摩,并将一丝丝真气注入他的穴道,热乎乎的感觉迅速解除了身体的疲劳。 虽然有些失望,但这种气功按摩的确让他感到很舒服,很享受,很有前世今生不一般的体验。 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八章 胃口真够大的 半夜被白兴叫醒,朱由榔没有半点不高兴。张家玉这时候来见驾,肯定是有紧急军情。 急急来到前殿,听张家玉说了原委,朱由榔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亲见三水之战,也没有陈际泰的奏章题本递出,斥候报来的情报,也只是外围所见,但大家都明白,即将到来的这场雨,指定会对防守一方不利。不说别的,就是熬菜油,或者熬金汁,就离不了火,只要没了火,最起码攻城的云梯是安然无恙了。 在这种情况下,清兵攻上城头大概不会费多大的事。 对于陈际泰,朱由榔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虽迫于形势不得不放他一条生路,但心里那根刺扎得太深,是不会很快原谅他的。况且,谁也不敢保证,他将来会不会再来一次兵变。所以,如有可能消耗他的力量,朱由榔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至于他手下的那些兵将,因为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现在还真不好说有几个人是忠于自己的,又有几个人是紧紧追随陈际泰的。 当然,如果这支军队对自己很忠诚,又经过了战火洗礼,将来肯定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 对陈际泰的处置,以及能他手下兵将的调查,这些事必须等战后再进行,现在,怎么也得做个姿态才是。 默谋良久,朱由榔终于有了主张:“元子,林察到了何处?” “回皇上,今日下午林都督传来军报,大军已经抵达南河岗大桥,切断了惠州与广州之间的联系。”张家玉答道。 “好,明日一早派人去传旨,让他密切注意惠州方向,防止惠州守军打通这条通道,另按原计划,在官路山和龙头山设伏,好好招待一下李成栋。”朱由榔吩咐道。 “是。皇上,那三水方面?”张家玉问道。 “相信忠勇伯吧,朕既赐他忠勇之爵,他必以忠勇侍朕。他手里有一万五千人,清兵才八千,又凭城据守,没有理由守不住。不过,为防万一,还是派张彪率领本部人马出城,做出增援之态势就可。如清兵退去,则立即监视其行动。”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是,臣遵旨。”张家玉明白了朱由榔的想法,连忙躬身答应。 朱由榔摆了摆手,令他回府休息,自己也回了后宫,接着睡他的大觉。 …… 陈际泰带兵追上张彪,张彪约束好军队,来到陈际泰马前拜见。 “东莞张彪拜见伯爷!此次奉皇命来援,没有出什么力,甚感惶恐,请伯爷勿罪。”张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个半军礼。 陈际泰并不识得张彪,即使张家玉,他也是听说过,并没有一面之缘。 也是,他是绍武朝大都督,张家玉只是东莞当地的一个归乡军官,两人地位相差太多,哪有机会见面?更别说张家玉的次子了。 不过,陈际泰现在可不敢摆什么伯爷的臭架子,战后他这伯爵能不能保得住还在两可之间呢。再说,张家父子虽名不见经传,但这回广州保卫战,可是立了保驾的大功,日后飞黄腾达,那是看得见的。 “张将军快快请起,此次来援,清兵闻张将军威名,立即撤兵远遁,足见张将军威名素著,陈某及手下官兵皆领此情。”陈际泰连忙上前拉起张彪,可着劲地吹捧了两句。 “伯爷过奖,张彪不敢居功。”张彪连连摆手——他倒没被吹晕乎。 “陈某早就听说,你父子在广州立下大功,不愧是我永历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日后还望张将军多多照拂啊。” 陈际泰既不自称“本爵”,也不自称“本帅”,而是自称“陈某”,姿态放得很低,而且话语之中很有巴结之意。 他来这么一出,张彪倒是一愣,没想到传闻中骄横跋扈的陈都督,竟然如此谦逊。 陈际泰暗中准备谋反的事,张家玉没敢告诉儿子们,皇上明显不愿撕破脸皮,他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泄露出去呢? “伯爷这话,后进小子可承当不起。伯爷但有用我之处,请尽管吩咐,小子无不从命。”张彪连忙恭声答道,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陈际泰一见张彪的神态,明白皇上并没有把自己的事扩大,看来还给自己留了点面子。念及此,心下稍宽。 “张将军不要客气。不知道皇上有旨意没有?”陈际泰问道。 “哦,差点忘了,皇上命我将我军此次作战计划和战略意图告知伯爷,请伯爷遵照执行。”张彪说完,蹲下身子,拿了一根林棍,边说边在在地上写写画画。 “伯爷,清兵目前已经粮草不继,后勤给养供不上,加上攻打广州和三水失败,士气低落,皇上判断清兵已经不敢恋战,必然迅速撤军。而南河岗大桥,是清兵回惠州必经之路。皇上早在五天前,就料定清兵必败,已将林都督的水军调往南河岗,封住李成栋的退路,切断与惠州清兵的联系通道。伯爷请看,通往南河岗大桥这条必经之路上,北面是官路山,南面是龙头山,形成一只口袋,是极好的伏击之地。皇上已命林都督在官路山和龙头山设伏,只等李成栋大军进口袋了。” “皇上真是圣明啊,运筹帷幄,料敌机先,虽孙、吴在世,亦不过如此啊。”陈际泰听完,连忙称颂一句。这回倒不是全为了做姿态,其中却有几分真意。 “皇上的意图是,让伯爷带领军队做出衔尾急追之态,并不时对之进行骚扰,以加速其撤退步伐。不过,皇上严令,不是万不得已,不得与清兵接战,只行骚扰之计就行。让清兵吃不好,睡不下,成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只待林都督伏击战打响,伯爷再挥师急进,堵住西来的口子就行。”张彪道。 至此,陈际泰算是完全明白了皇上的战略意图,前前后后一琢磨,这回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人家皇上早就在做这篇大文章了,大概林察离去之前,就已经制定了这么大的一个计划。 胃口真够大的!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九章 “威压”之功 第六十九章“威压”之功 李成栋的撤军度是很慢的,一来是将士刚刚打完仗,没有任何休整,体力跟不上;二来还带了大约二千多伤兵,想快都快不了。 而陈际泰把伤兵都留在了三水,自然行动就轻便得多。 两军一个有累赘,一个轻装上阵,却是极大地方便了陈际泰忠实地执行朱由榔的皇命,他的军队就像一帖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帖住了李成栋,让他揭都揭不下来。 李成栋的大军行,他就远远坠在后面;停,他也停;想要埋锅造饭,他就打上门来;你要跟他接战,他就跑;到了夜里,扎好营寨刚要休息,他就令军士大声鼓躁,战鼓震天地响。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李成栋摸不清陈际泰的套路,不知道哪一招是虚,哪一招是实,所以一直惊疑不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天刚亮,他竟然听到了明军军营里放开了鞭炮,隐约还能听到明军大声呼喊:“过年了!过年了!” 李成栋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今日已经是新年了,大年初一。 顺治四年大年初一,同时也是永历元年大年初一。 再看看自己的兵,听到明军的呼喊,个个脸上露出了思乡之意。 伤兵满营,将士归心似箭,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这仗还怎么打? 李成栋一路后撤,心情也由惋惜而烦躁,由烦躁而恐惧。他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泥潭,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在泥里把脚拔出来,而且前路平静的水面下是否有陷阱,却是不可料知。 不过,他知道,朱由榔已经由被动变为主动,全面掌握了局面。在这种大好局面下,那位精明的皇帝,会轻易地放自己回惠州吗? 不用想,答案也是否定的。 那么,朱由榔会怎么做呢? 他令陈际泰不停地对自己实行骚扰战,目的肯定是想迟滞我军回程速度,弄不好,他会在自己大军精疲力尽之际,对自己发起进攻,到时,自己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四面楚歌”之计都用上了?下面会不会就是十面埋伏? 想到这里,陈际泰真是害怕了。 快撤,只有以快制慢,才有可能迅速摆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 从三水到广州东门外,有接近一百里路,这个距离,按平时行军速度,大概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而陈际泰心忧被全歼,命令部队强行军,竟然于初一午正时分赶到了,跟孟文杰的部队汇合到一处。 两军汇合后,足有九千兵马,李成栋才算有了底气。有这些兵马在手,明军就是有什么阴谋,自己也不怕了。 “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天下人皆知,估计朱由榔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自己这些军队的主意了。——可惜他忘了,他这一万多军队是汉人,不是女真人,哪有什么无人敌? 李成栋命孟文杰为前锋,李元胤为后卫,另外派人给惠州杜永和发去军令,令他守好惠州,随时准备接应大军。 …… 清兵退去,广州城围已解,全城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朱由榔早有准备,一面令陈子壮、陈邦彦发布建元公告,安抚百姓,一面令张家玉集合兵马,打开东门,亲自率兵追击李成栋。 朱由榔之所以要御驾亲征,是因为林察、张家玉和陈际泰三人互不统属,而这次歼灭战必须根据战场形势随时做出决策,别人出马,怕是镇不住,只有他御驾亲征,才能协调各方,不失战机。 随他出征的,文有张家玉、王夫之,武有白兴、张虎、张豹,戴忆兰和她的四十多个壮兵贴身保护。 广州城以陈子壮为首,陈邦彦副之,陈仕豪以及林觉部兵马作为守卫力量,供其驱使。 刚出东门,陈际泰、张彪率领的追击大军也赶到了,陈际泰率领“四大阎罗”和次子仲武赶来朝见。 朱由榔已经除去便服,换上了明黄色的龙袍,头带翼善冠,腰板挺直,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坐在玉辇上。 所谓玉辇,一点也不名副其实,因为一块玉也没有,不过就是一匹马拉的马车。为了区别于其它马车,也方便他在车上批阅奏章,在车上安了一个轿厢,轿厢外面覆以黄绸而已。 这是陈邦彦的主意,他认为皇上就得有皇上的威仪,现在条件不允许奢华,但该有的必须得有。 朱由榔采纳了他的建议。 玉辇虽然简陋,但四周有白兴等率领侍卫严密拱卫,文武大臣躬身侍立,很有以自己为中心的气象,感觉很年叉。 “臣陈际泰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陈际泰等人把兵器解下,递给侍卫,望辇而拜。 朱由榔冷冷地看着陈际泰,没有说话——他又要使“威压”之功了。 这种无言的威压,很有效果。陈际泰与“四大阎罗”跪伏在地——不,由于罗召成在三水驻防,“四大阎罗”暂时成了“四大阎”。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看到的只是眼前那块地,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一开始不觉得什么,但很快被这种无声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加上本就心虚忐忑以及对皇上态度的捉摸不定,几人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冷汗很快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陈际泰,你可知罪?”朱由榔施“威压大法”施了大约半分钟,见陈际泰等人额头见汗,这才缓缓开口。 他不打算再忍了,必须出出心头的恶气。 尽管只有半分钟,可陈际泰却感觉好像过了三年五载,尽管皇上一开口就是问罪,他却长长出了口气:“来了,终于还是来了,来就来吧,早来比晚来好。” “臣知罪。”陈际泰颤声回道。 “你寸功未立,朕即加封忠勇伯,为满朝文武之冠,对你不可谓不厚。却不想你丧心病狂,竟然想谋反。你忠在何处,勇在哪里?究其根本,还是惧怕清兵势大,以为朕仅凭数千乡兵,难以与清兵抗衡,是也不是?”朱由榔怒斥道。 “臣罪当死,臣也是上了潘多寿和阮有文的当,听了他们的蛊惑,请皇上明察……。”陈际泰听此诛心之语,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以头碰地,呯呯有声,还不死心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反正潘多寿和阮有文死了,就让他们多担点罪吧。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章 “独眼龙”和“笑面虎”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你以为朕是好欺的么?”朱由榔一听他还在推卸责任,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责。 陈际泰再不敢言语,只是不停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就红肿一片了。 朱由榔骂了一阵,感觉气出得差不多了,又见陈际泰以及“四大阎”都是神态疲惫,衣冠不整,显然是从三水保卫战到一路骚扰李成栋大军,这些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而且,陈仲武左臂裹着白巾,显然是受伤了——心下又有些不忍了。 想了想,道:“别磕了,惺惺作态,没的让人恶心。” “罢了,朕听说今日是你爱女生辰,你和仲武就回府给你女儿过过生辰吧,朕这里缺人,就让你长子来朕身边伺候吧。”朱由榔道。 “臣谢主隆恩。” 没有削爵,没有下狱,没有累及家人,陈际泰至此算是放下了心。兵权肯定是要交出去的,皇上怎么会留一个想要谋反的人带兵呢?这一点他是早就看得很清的。 让伯文出来做事,看来皇上还是防着自己一手呢。不过,陈家只要不倒,有伯文在,未必不能再次辉煌。 “回府好生闭门思过,如有条陈可由伯文代奏。朕警告你一句,朕饶你一回,决不会饶你第二回,再有不轨,潘多寿就是你的榜样!”朱由榔厉声喝道。 “臣不敢,臣一定闭门思过,好好为皇上祈福。”陈际泰连忙表态。 “退下吧。” 朱由榔一挥手,陈际泰和陈仲武慌忙退了出去。 …… 谋反是灭门大罪,朱由榔不是不想杀陈际泰,不过,他顾虑的是陈际泰手下这些军队。 目前来看,他这些军队可是本朝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如果陈际泰在军中威望很高,杀了他,必然会引起他手下的反对,若是哗变可就麻烦了。 再说,现在正是与李成栋决战的关键时刻,留一陈际泰,而安众将士之心,无论如何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所以,做出如此决定,是建立在当前的大局之下,而并非图一时痛快杀之以儆效尤,也不是心慈手软当老好人。 “这是物质决定意识。”王夫之在一旁默默解读皇上的行为。 …… 果然,“四大阎”见皇上如此行事,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首恶既未除,这些协从自然就更不会严办了,虽然他们并没有协从,甚至还起了反抗,可当时情景皇上未必知晓,皇上要是借机办了他们,把军权揽到手,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三人暂归张侍郎统一指挥,望你们戳力同心,浴血奋战,俟消灭李成栋部,再论功行赏。”朱由榔对“四大阎”道。 “是,臣等遵旨!”“四大阎”齐声答道。 “元子,把三大军令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朱由榔对张家玉道。 “是,臣遵旨。”张家玉连忙答道。 玉辇放下轿帘,遮住了皇上英俊的面容。 王夫之看着“四大阎”,心道:“处理陈际泰如果说是根据情势,做出的决断,是物质决定意识,那么对‘四大阎’的勉励和鞭策,莫非就是皇上所说的,意识对物质的反作用?” …… 林察所部都是海盗出身,在海上讨生活,自然少不了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战斗力自不是陈际泰带的兵所能比的。 林察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颀长,面皮白净,一双眼睛不大,却是炯炯有神,行动间不慌不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从容之气。 他这种样貌气质,更符合大家子弟的身份,跟长年在海上风吹日晒的水军头领形象一点也不符。 而他的两名得力手下,副将赵跃龙和叶允武则跟他的形象截然相反,要不是穿着明军制服,说他俩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估计没人不信。 赵跃龙身形瘦长,行动利索干练,只因早年在海上讨生活时,被人射瞎了一只眼,平时则以黑布罩着那只瞎眼。因为他打仗凶悍,逐渐在海上闯出了名号,在被林察收服之前,提赵跃龙很少有人知道,但一提“独眼龙”,在海上跑船的却是无人不晓。 叶允武脸膛黑红,这是常年被海风吹日光晒的结果,身材长得矮胖结实,跟个肉球似的,看着笨拙可笑,行动起来却是非常迅捷。又因他平时给人的印象是未语先笑,一副和善模样,但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也得了个外号,叫“笑面虎”。 …… “跃龙、允武,部队都布置到位了吗?”林察问站在两旁的赵跃龙和叶允武两人。 林察的帅帐设在南河岗大桥西南方向的龙头山上,此刻,帐内没有旁人,只有他跟赵跃龙和叶允武三人。 “都督,放心吧,李成栋老小子只要进了咱们的埋伏圈,管叫他有来无回。”赵跃龙道。 “嗯,那就好。允武,你守着大桥,一定要小心惠州的杜永和,他要出城来救,坚决堵住他。”林察道。 “放心吧都督。咱手下那些孩子们,都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李成栋派往惠州的人,都被咱们给截下来了,杜永和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不过,都督,这一仗可没多少油水啊。”叶允武照例笑着说道。 “就是,都督,皇上弄什么劳什子一切缴获归公分配,这不是断弟兄们的财路吗?”赵跃龙附和道。 “说什么混话?!跟你俩说多少回了,管住那张臭嘴,就是不听,这话也是随便说的?”林察一拍桌案,喝斥道。 “嘿嘿,都督,别生气,咱这不是私下里跟你说说吗?”叶允武嘿嘿笑着,浑不以为意。 “以后这话私下里也不要说。皇上那是多圣明的一个人,李成栋一万多军队,都被他装到口袋里了,会没有御下之道?”林察低声告诫道。 “是是是,都督说的是。不过,都督,弟兄们当初跟着咱,可都是为财啊。”叶允武笑着说道。 “这话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俩还没过够海上的日子?你俩的钱够多的了,足以让小毛、小虎他们娘们过上好日子的了,要那么多钱干吗?再说,咱拼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博个封妻荫子的功名?难道,还想让小毛和小虎他们当海盗?”林察没好气地说道。 闻听此言,“独眼龙”和“笑面虎”都噤声了。 英俊儒雅、文质彬彬的林察,竟然能降得住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不能不说,这算得上一奇。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一章 孟文杰发疯了 林察口中的小毛和小虎,是赵跃龙和叶允武的儿子。 这俩人都是泉州人,因为生活所迫,入海为盗。年纪大了些,逐渐厌倦漂泊生涯。奈何身为海盗,早在官府有了案底,想要上岸过安稳生活却不可得。 早年间这俩人都受过林察活命之恩,听闻林察当了隆武朝水军左都督,就带领手下投奔而来。 林察收拢了他们,给他们洗白了身份,还张罗着给他们娶妻生子。这俩人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对林察感恩在心,自是言听计从。 如今听了林察训斥,二人知道都督是为他们好,都悻悻然不敢言语。 …… 孟文杰率领大军急匆匆向南河岗大桥赶来。 让他感到不妙的是,派出了几队斥候,竟没有一人回来禀报前方的情况,难道这些斥候都被杀了?莫非明军截住了去路? “敢截我去路,谁这么大的胃口?不怕崩了牙?好吧,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这么大胆。”孟文杰心道。 想到这里,他索性也不派斥候了,催促大军快速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控制住南河岗大桥。 好在昨日雨就停了,日头晒了一晌,道路不再泥泞,军队赶起路来速度很快。 孟文杰命亲兵把这里的情况和自己的行动报给副帅,自己打马跟上队伍。 “报!将军,不好了,南河岗大桥被明军占了,堵住了我军去路。” 正行进间,前军一骑马飞驰而来,见到孟文杰,急忙下马,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真有胆大的哈,走,看看去。”孟文杰不以为然地说道。 到了距南河岗大桥约有半里路,孟文杰已经非常清晰地看到,前面黑压压的明军堵住了桥头,张弓搭箭正严阵以待,而在明军前面则早已经布满了拒马。 看服饰,应该是水军。 “切,就这阵势,还想挡我去路?”孟文杰不屑地道。 “大熊!”孟文杰冲着前军带队的将领喊道。 “标下在!”一名佐领应声而来。 他叫姜兆熊,因长得威武高大,孟文杰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熊”。 “大熊,你就这点胆量?” “将军,不是大熊胆子小,是咱的箭不多了,刚才弟兄们看到,明军里有好几门火炮,可能是从船上抬下来的。将军,弟兄们吃这玩艺的亏吃得可太多了,有点怵啊。”姜兆熊道。 “箭不多了?那就集中起来使用。过了桥咱们就到惠州了,给养就跟上了,你还留着箭下崽啊?火炮也就是打一回弹,还跑直线,没什么可怕的,让弟兄们散开队型,伤亡不会太大。大熊,别胆怯,冲不过桥去,咱们都得死。”孟文杰给姜兆熊鼓劲道。 “是,标下遵命!”姜兆熊没办法,只好鼓起余勇,回去整队冲锋。 姜兆熊的前军以骑兵为主,有一百多骑马,他把箭集中起来,交给射术好的士兵,没有箭的士兵,则负责用枪把拒马挑开。 “冲啊!”姜兆熊整好队伍,马刀一挥,下达了冲锋命令。 半里的距离很合适,正好可以让马的冲锋速度达到最高点。 马只要冲起来,挡在前面的敌人根本没法阻拦,只要阻拦,被马一带,不死也得重伤。 前面有拒马也不怕,骑术高明的骑兵会借助马的冲力,用枪只一挑,就会给挑到一边。 这些姜兆熊都不怕,怕的是火炮。 所以,他听从了孟文杰的建议,让马队队型尽可能地分散,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伤亡。 姜兆熊多了个心眼,没冲在最前面,而是跟在队伍最后。 马队冲起来了,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冲到桥头了。 忽然,姜兆熊看到前面尘土飞起,紧接着听到人喊马嘶,姜兆熊明白,这是人马掉进陷马坑里了。 由于速度太快,后面的马刹不住,前赴后继地掉进陷马坑里。一时间血肉横飞,哭爹叫娘之声大作。 “吁……”姜兆熊连忙勒住坐骑,闪眼一瞧,一个宽约十丈的大坑横在眼前,而自己的马队有五十多骑掉进坑里,把坑快填满了。 “操尼玛!这是谁呀,挖这么大坑?伪装得这么好,这不是坑人吗?”姜兆熊心里大骂,刚要打马回去,就听“轰轰轰”火炮的声音传来,连忙往对面一瞧,就见一个火球正冲着自己飞来。 “不好!今日要玩完!”姜兆熊脑海里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被火球击中,他的人和马顿时成了一团肉浆……。 那火球穿过姜兆熊的尸体,去势只是稍减,继续往后飞去,巨大的惯性又击中了三骑马,收割了三条人命,才落在地上。 不过,铁蛋蛋却成了血蛋蛋。 孟文杰感觉只是一瞬间,一百骑人马就全成了肉浆。看着前面血肉模糊的一片,孟文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他妈哪是几门火炮?怎么也有几十门吧?难道明军把船上的炮都卸下来了? 明军还没射箭呢,还没接敌呢,只一个陷马坑,一轮火炮发射,就死了一百勇士,这仗怎么打?真要拿人命填? 眼看桥头的明军冲到陷马坑前,把坑里的马和骑士的尸体往外拖,眼看日头西斜,孟文杰心中一凛:“不好,要是不在太阳落山之前抢过桥去,大军露宿在荒郊野外,更容易被明军所趁。如果那样,副帅不会饶了我。” 想到这里,孟文杰下令:“所有骑兵退后押阵,步兵给我不间断进攻,就算死光了,日落前也务必给我拿下大桥!” 孟文杰下了死命令,步军将领不敢怠慢,指挥军队往桥头冲去……。 龙头山上,林察和赵跃龙把桥头的战况看得很清楚,见孟文杰发了疯,赵跃龙不由得有些担心:“都督,鞑子疯了,允武怕顶不住,要不咱杀出去?” “不行,得等李成栋全军进入口袋再发起冲锋。要是冲出去早了,口袋没扎紧,李成栋会掉头回去,那样皇上的压力就大了。放心吧,允武你还不了解?那家伙打仗鬼精鬼精的,肯定能顶住,不会吃多大亏的。,”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二章 困兽犹斗 叶允武没有什么鬼精鬼精的打法,因为用不着。 清兵连续征战已经五天,人困马乏,最要命的是粮草消耗殆尽,远程杀敌的箭早就射光了,只是凭着一股子勇劲,不要命地往上冲。 而另一方,叶允武以逸待劳,粮箭充足,而他的兵都是刀口舔血的凶悍之辈,最擅长打顺风仗。 清兵手执长枪、刀盾往上冲,正好给了叶允武练兵的好机会。 “弟兄们,好好练练你们的箭法,看他妈谁射得准。” “李大牙,你个狗日的,往哪里射?!瞅准了再射!” “别射马!一匹马能卖上百两银子呢。”…… 火炮打过炮弹之后,明军阵中不时传来叶允武的高声喊叫。 一轮炮弹飞过,就犁出十余道血沟,就会有上百名清兵丧命,挨上边的,不死也得断腿断脚,大声哀号。 没有被炮弹击中的,看着这种惨状,无不心惊肉跳,两腿打哆嗦。 这尼玛太惨了!死也落不了个囫囵尸首,再世轮回,谁知道会轮回成什么样? “快,冲上去!趁火炮不响,快冲上去!”清兵来不及细思轮回的事,带队的军官就举着刀,大声吆喝着,命令继续往上冲。 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 可冲到陷马坑前,就又成了明军的箭靶子。 箭如雨,满天飞,清兵躲无可躲,藏无可藏,一排排倒下! 两军交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巨大的陷马坑,成了清兵根本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也成了清兵望而生畏的人间地狱。 曾几何时,清兵遇上明军,都是屠杀者,而如今,两军却完全换了角色。 又曾几何时,一场场胜利,让清兵对明军有了巨大的心理优势,他们对明军战斗力的不屑,如今却有了不小的畏惧! …… 孟文杰骑在马上,把战场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他明白,南岗河大桥,他是无力冲过去了。 就这一会儿,前方死伤数百人,而明军却是毫发无伤。再蛮干下去,五千人马全填进去,怕也冲不过去。 “停止进攻!”孟文杰连忙下令。 锣声响起,清兵如潮水般退了下来。 敌人仓皇而退,本来这是追击的好机会,可是叶允武看了看龙头山顶,却是没有下令追击。都督严令,要等敌主力进了埋伏圈再进攻。 “多好的机会……,唉,可惜了了。来人,打扫战场,看看有没有油水?把清兵尸首剥光,衣服也不要留下!马鞍子、马镫全他妈给我弄过来。” 爱财如命的叶允武没有林察的将令,不敢追击,只好拿清兵留下的尸首解气。 搜罗一阵,还不错,还真搜到了几百两银子。叶允武让把银子分了,忽然想起皇上的三条军令,连忙喊道:“把衣服、马鞍、马镫、兵器都交出来,统一保管。” …… 孟文杰等李成栋的中军上来,连忙过去禀报。 李成栋听了孟文杰的禀报,心下大惊,此时才想起看两边的山峰,一看之下,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夕阳下,龙头山和官路山山高林密,没有半点动静,他却是看出了杀气满天。 “太大意了!”李成栋懊悔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头。 前有大河阻截,后有追兵紧逼,两侧高山难越,不用说,自己进了明军的埋伏圈了。难道说,自己要穷途末路了? 不行,自己这么多军队在手,怎么也得试试! 李成栋仔细掂量眼前的局势,往后打没有意义,攻击追敌,明军的包围圈就会随之而动,只有往前打,不顾一切冲过桥去,跟杜永和汇合,才是唯一活路。 “集中所有箭支交给前军使用,孟文杰,就是把你的五千兵打光了,也要给我杀开一条血路来!”李成栋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这……,是!标下遵命!”孟文杰本想说,自己的军队已经被明军打怕了,士气低落,不如换旁人。不过,他话刚一出口,才想起李成栋言出必随,不容人违拗,所以生生地把这些话咽了进去。 …… 全军危在旦夕,容不得再保留实力。孟文杰发了狠,命令自己的部队全军往上攻,也不讲究什么阵形了,一涌而上,就是让你一刀一个的杀,也得费半天功夫,这么密集的队形冲锋,不信冲不开一个口子。 这样一来,叶允武登时感到了压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可是平生仅见,不过,从这种打法上可以看出,清兵只剩最后一招了,这是典型的困兽犹斗。 “他娘的个腚垂子了,今天就杀个痛快!”叶允武大声喊道:“弟兄们,鞑子只剩最后这招了,只要顶住,很快就能全灭了这些小辫子!放炮!” 叶允武还是那几招,先放炮,再射箭。不过,这一回,却是不那么灵了,除了火炮收割了数十条人命之外,清兵的箭跟他们对射起来。 “哎哟……” “妈呀……” 不时有士兵中箭倒地,明军这边伤亡开始大了起来。 有了弓箭压制,清兵迅速冲了上来,越过被人填满的陷马坑,很快两军就混战在了一起。孟文杰看到这一幕,心头一喜,只要接战就好办,凭清兵强大的战斗力,冲溃明军防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他想不到,海盗出身的明军,战斗意志一点不比清兵差,这些兵一见血,都兴奋地嗷嗷大叫,浑不顾生死,奋勇搏杀!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两旁山上鼓角齐鸣,旗帜招展,大量明军现出身形。 “轰轰轰”…… 山上明军没有冲下来,而是放开了火炮,数十枚铁弹弹从天而降,落到清兵密集阵中,欢快地蹦跳着,冲击着,无论人和马,只要被扫到,立即血肉横飞。 一轮炮击过后,巨石、滚木接二连三、源源不断地从山坡上滚滚而下,其威力甚至比炮弹都大。 血肉之躯,哪里能抵挡这些冰冷坚硬的物体?密集于道路上的清兵无处躲藏,一时间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树上挂满了残肢断臂,死尸更是到处都是。 真是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清兵哭爹叫娘,哭喊着,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三章 君臣争执 第七十三章君臣争执 太惨了! 目睹着眼前这一幕惨状,李成栋彻底绝望了,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副帅,快下令投降吧!再晚了,明军会把整个道路用石头塞满!”袁彭年吓得脸色发白,两腿哆嗦地差点站不住,多亏了亲兵及时搀住,才避免了摔跤的难堪。 “父帅,降吧,咱们是汉人,降清本是无奈,去掉这根小辫子,换我汉人衣冠,岂不痛快?再说了,父帅,咱们这里有帅旗,明明是攻击的重点,可明军没有往这里扔石头,显然是有意为之,给咱们留下投降的机会,如此大仁大义的皇上,您还犹豫什么?”李元胤也在一旁劝道。 “是极,是极,要让明军失去耐性,怕是难逃一死!如此危局,副帅别再犹豫了!”袁彭年一听李元胤的话,这才意识到,帅旗这一块地方,确实没有落下石头。 听了两人的话,李成栋非常纠结,他降了倒是无所谓,但是,松江数百口家人,可还在清人手里啊。 不过,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吧,松江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唉,降就降了吧!”李成栋无奈地说道。 “降了,别扔了,别扔了!”李元胤一听义父下了决断,连忙挥舞双手,冲山上大声喊叫。 其余清兵见状,也大声鼓噪,齐声大喊:“降了,降了,别扔了,别扔了……。” 袁彭年命军士扯下一块白衣,挂在长枪上,朝山上挥舞……。 解除了武装的清兵,受到了明军的优待,吃上了香喷喷的大米饭。 李成栋、袁彭年、孟文杰、孙忠明、李元胤等高级将领围座在一处,饭菜都凉了,却是没有一人动筷。 气氛有些压抑,大家心情都非常郁闷,当然,李元胤除外。 曾经不可一世的清兵就这样败了?这仗打得怎么这么窝囊?入粤以来,二万大军除兵不血刃收降了潮州、惠州之外,只是攻打了广州、三水两座城池,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却不想处处碰壁,除了损兵折将,没得到一点好处。 南河岗大桥之战更是窝囊,基本没有见着明军的面,就被一顿从天而降的石雨给打烂了。 明军这种打法太阴损,有本事明刀明枪地干,不是躲在城里,就是藏在山上,这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不光李成栋,孟文杰、孙忠明心里都不服。 不过,败了就是败了,不服也得服。 看着周围拿刀执枪的明军,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 形势比人强啊。 “义父,吃点吧,别再想了,皇上既然肯放咱们一条生路,肯定也会好好待咱们的。”李元胤小声劝道。 “皇上既然准降,为什么不见咱们?往这里一扔,也没个帐子,是不是想冻死咱们?”孟文杰不服气地大声说道。 广州虽然湿热,但如今刚入正月,白日气温可达到接近二十度,可到了夜里,气温也就是十度左右,小风一吹,还是有些凉意。 “好啦,文杰,别说了,让人家听见笑话。”李成栋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干巴巴地说道。 袁彭年、李元胤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酸涩之意。 “大人,吃点吧,不吃饱肚子,夜里会更冷。”袁彭年劝了一句,端起碗,拿起筷子,就要开吃。 “皇上有旨,着李成栋、袁彭年、孟文杰、孙忠明、李元胤觐见!” 就在这时,一队明军过来,传达了皇上的旨意。 几个人谁也没有跪地接旨,听完旨意,也没有行礼,只是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站了起来,跟着明军往一个大帐子走去。 …… 刚才朱由榔倒不是有意不接见李成栋他们,而是对李成栋的处置,朱由榔跟张家玉产生了分歧,一直在跟皇上争论。 按张家玉的想法,其他人可以饶过性命,甚至允其继续带兵都没有问题,但李成栋不行。因为他手上沾了太多汉人的血,“嘉定三屠”和“扬州十日”那可是汉人心中永远的痛,作为“嘉定三屠”的制造者和“扬州十日”的参与者,不除李成栋不足以平汉人心中之恨! 所以,他力主剐了李成栋,以泄民愤。 而朱由榔则跟他的意见完全相反,想要重用李成栋。他认为,李成栋虽罪大恶极,但现在情势是,永历朝刚立,还很弱小,正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抗强清。 另外,饶了李成栋还有更加积极的政治影响——如此大恶之人都饶了,一定会感召类似于他的清军汉将,也一定会有人效法李成栋,或阵前反戈,或举地易帜,都能很大程度上削弱清军,壮大明军。 反之,如果杀了李成栋,则会让这部分人坚了跟随满人、抵抗到底的决心。 两人都理由充分,不过比较起来,还是朱由榔的意见更加高明,看得更远。 不过,张家玉很执拗,死活不同意重用李成栋,看他那架势,若是重用李成栋,他大有撂挑子不干的想法。 “你张家玉为什么会这么恨李成栋?他又没杀你家人,至于剐了人家吗?真是个犟牛!”朱由榔很无奈,在心里暗暗吐糟。 他不想用强势手段,张家玉在他画好的政治版图里,早就有了位置,他的意见不重视不好。跟自己的意见不统一不要紧,慢慢做工作就是了。 但现在张家玉把他顶到墙上了,不好下台了。 帐里还有林察、王夫之、陈伯文、戴忆兰,戴忆兰不说了,军国大事从来都不参与,也不懂,她只是伺候朱由榔的饮食起居而已。 陈伯文被朱由榔征召而来,负责整理文墨。他父亲、岳父、妻子所犯的罪过,他非常清楚,皇上让他整理文墨,并不是看他多有才,他理解应该是当人质,以免父亲在广州再做恶。所以,他在皇上身边,只当自己是聋子,是哑巴,不敢多听,也不敢多言。 林察倒是可以建言,他也赞成皇上的意见,不过,他似乎隐约猜到了张家玉真实的想法,如果力挺皇上而得罪了这位正当红之人,也不划算。所以,他也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朱由榔把帐中众人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盯在王夫之脸上。 “而农,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四章 朱氏军事思想课(一) “皇上,臣以为一个活李成栋,比一个死李成栋有价值有意义的多。”王夫之躬身答道。 “哦?说说看。”朱由榔见王夫之赞成自己的意见,心中一喜。 “是。皇上,杀死李成栋非常容易,但其意义何在?按张大人所说,终究是为嘉定和扬州死难百姓报了仇,让百姓泄了愤而已。按说,让百姓出口恶气也不错,更能让天下之人对我永历朝心向往之,让残害百姓者心有忌而不敢胡为。但,臣的理解不是这样。”王夫之站直身子,侃侃而谈。 “皇上将军队改名为大明人民解放军,为的就是要解放被清人奴役的人民,从这个意义上讲,咱们的事业就是为了全国的百姓解放。只要把百姓从清军的铁蹄之下解放出来,才是百姓最大的幸福。死一个李成栋,只是让百姓出一口气而已,对咱们的解放事业益处不大。”王夫之继续说道。 “而如果活一个李成栋呢,除了皇上刚才说的,有积极的政治意义之外,还有更积极的现实意义。李成栋所部五万人入闽,入粤者不过才二万人,还有三万兵马在福建。如果把李成栋放到东面,惠州、潮州甚至整个闽地都将失而复得,这些地方的百姓必额手相庆。而且,这五万人马战斗力可不低,足以抵挡或者牵制更多清兵,给我朝休养生息争取宝贵的时间。活一个李成栋,能让我军少死多少人?能解放多少百姓?此中意味,当不用细说吧。” “还有一条,皇上曾经对李元胤许诺过,如李成栋降,则让他父子戴罪立功,用清兵的血洗刷身上的污垢,用更大的功去抵消他犯下的大罪。如不用之,恐陷皇上于无信。臣想,‘嘉定三屠’和‘扬州十日’这两桩大恶在身,皇上再优抚于他,李成栋必不敢稍有异心,也不必担心他将来会傲视群臣,凌驾他人之上。”王夫之说道。 “不错,这位王大人是个明白人。”林察听完王夫之的话,不由地暗自点头。 朱由榔听到最后,也听出点别的意味来了。 重用李成栋的好处是显而易见,张家玉的眼光不会比王夫之这个书呆子差吧?他极力反对的真正原因,莫非是怕李成栋将来功大难制?盖过于他? 臣子有私心不要紧,谁都有私心,但是,如果要是私心太大,将私心凌驾于朝廷大局之上,这就不行了。 可是,张家玉可是史上有名的大忠臣,难道,他也有私心?忠臣也会有私心吗? “元子,而农之言如何?”朱由榔目光有些探究之意,语气也有些不好。 “皇上,臣对而农之言甚是佩服。活一个李成栋能多活成千上万的百姓士兵,能对解放事业大有裨益,此是大局,是臣见得短了,臣惭愧,臣再无异议。” 张家玉不知道看没看到皇上目光里的深意,或者王夫之最后那些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打消了他的顾忌,反正这回态度是转变了。 朱由榔看不清张家玉的内心,但想法改变了就好。至于他是不是有私心,朱由榔不大在乎,只要平衡得好各方势力,哪一家也不会独大。更何况,现在还是草创班子,谈这个还有点太远。 “好,君臣同心,才是蓬勃向上的势头。”朱由榔高兴地说道。 “小白,去宣李成栋、袁彭年、孟文杰、孙忠明和李元胤。” “遵旨。” …… 李成栋等人被带了进来,山呼万岁之后,跪伏在地。 “朕听说你们都没有用饭?是什么缘故?是感觉输得窝囊有些不服,还是担心朕会杀了你们?” 朱由榔没有叫起。虽然准备重用李成栋,但必要的搓磨还是要有的。 有的人就是怪,你越是对他和言悦色,他越是对你不恭敬;而你越是对他严厉,他却乖顺得像只猫。 朱由榔两世为人,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罪将不敢。”李成栋跪在前面,一听皇上开口就说吃饭的事,而且语中还有诘问之意,连忙打起精神凝神细听,生怕一个答对出错。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想?”朱由榔接着问道。 “这皇上不好对付啊,怎么还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李成栋心想。 “回皇上,罪将输得心服口服,并无其它心思。”李成栋答道。 “嗯,你只答了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没答。看来,对自己的前途命运还是有些担忧的。”朱由榔道。 “罪将诚心归降,还望皇上开恩。”李成栋又磕了一个头说道。 “这话可是有些嘴不对心了。”朱由榔说道。 李成栋刚要再行辩解,朱由榔没等他说话,自顾自地说下去:“分明日城下之盟,怎么能是诚心呢?廷祯,你不必辩解,朕心里清楚得很。” 廷祯,是李成栋的字。 “其实,无论是输得不服气也好,还是担忧自己的前途命运也好,都是人之常情。朕不会为此入人以罪。” “回皇上,罪将输得不服!”孟文杰打刚才就想说这句话,憋了好久,憋得心里难受,听朱由榔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抗声说了出来。 “住嘴!”李成栋回头喝斥道。 “哈哈哈,廷祯,何必呢?有话说出来才好。朕不是堵塞言路之君,别说是这话,就是朕有不是,臣子也可以指摘出来。不过,朕喜欢的是表里如一,不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 听了孟文杰的话,朱由榔不怒反喜,正好要跟你们这些带兵之人上上朱氏军事思想课呢,孟文杰这家伙给递了梯子,机会难得啊。 “你叫孟文杰是吧?” “是,罪将叫孟文杰。” “你不服倒也有情可原,大概你想的是,两军堂而皇之对垒,真刀真枪地打一架,那样输了,才会心服口服,是不是?” “是,罪将正是这样想的。” “那你是站在强者的地位才这样想的,如果你是站在弱者的地位,你还要这样想、这样做的话,那你就是找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五章 朱氏军事思想课(二) “取得胜利,是战争的唯一目的。为了取得胜利,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当然,朕说的不择手段,当然是战争的手段。当你的力量强大到可以击败任何力量时,你当然愿意面对面地打一仗。而当你处于弱小时,你的力量不足以跟敌人抗衡时,要想取得胜利,那就得想其它办法,而绝不是正面对敌。如果那样做,除了死得轰轰烈烈之外,一点益处都没有,取得战争胜利更是痴心妄想。” 朱由榔说道。 “朕立国于肇庆不过四个月,将不过数员,兵不过数千,且少经战阵,别说跟强大凶悍的清兵相抗衡,就是跟绍武伪朝相比,也是一点优势都不占。三水一战,都督林佳鼎全军覆没,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在这种情况下,朕仅带五百军士悄入广州,在张爱卿、陈集生的协助下,歼灭你八百劲兵,然后用三千未经战阵的乡兵,抵挡你一万五千精兵于广州城下,你有何不服?难道朕拿这些兵跟你打野战,你才会服?” 朱由榔质问孟文杰道。 孟文杰答不出话来。 “还有,朕于你部抵达广州城下之时,就已经密令林爱卿从三水率部动身,经珠江悄悄抵达南河岗大桥设伏。如果不是早有筹画,朕怎能堵住你们?林爱卿的大军会从天而降吗?这是用计长远,是用脑子打仗,你又有什么不服?” “是,朕立国不久,力量尚弱,不足以跟你们明刀明枪地打,在这种情况下,不好好利用坚城、阔水、高山这些有利地形,那不是傻吗?” “只知道蛮干的,只是将才,不是帅才。孟文杰,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到这里,戴忆兰递过来杯子,朱由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刚好。 这番话说完,不但李成栋等降将,就连张家玉、林察、王夫之、陈伯文都深感佩服。 是啊,皇上这才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是以智取胜。 “罪将拜服!”李成栋等降将,包括孟文杰在内,至此才心服口服。 “朕说这些,并非是要自吹自擂,给你们显摆什么,是为了给你们说一说朕基本的用兵思想。以后你们带兵在外,务必遵守这些用兵原则。”朱由榔说道。 李成栋闻言一喜,听皇上的口风,这是继续用自己了? “总的说来,是这么几条,你们用心记。” “第一,不跟清兵野战。必须要用巧计,充分利用地形、气候等有利于我之条件,想方设法消灭敌人。清兵非常强大,不是一时半时可以完全消灭了的,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当前甚至很长一段时期,我们的主要战场还是在长江以南地区,这一地区的特点就是山多水多,清兵来自北方苦寒地区,擅于野战,我们一定要扬长避短,充分发挥我们的长处,让敌人的长处无法施展,这是用兵之要。” “第二,以杀伤敌人保存自己为要。真正的清兵只有不到十万人,而我汉人却有三千多万,两相对比,他们渺小的太多了,打消耗他打不过我们。所以,我们的原则是多杀伤敌人,尤其在遇到争夺地盘与杀伤敌人之间权衡时,以杀伤敌人为要。另外,要保存好自己的实力,尤其在牺牲生命还是占有地盘之间权衡时,以保存实力为要。” “第三,一定要爱护百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朕已经将我大明军队命名为大明解放军,意思就是要解放被清人奴役的我大明子民。江山是朕的,同时也是人民的。自清兵入关以来,我大明子民受到了很多苦难,妻离子散,家园被毁,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一本血泪帐。这些且不说,单说做人的尊严受到的侵犯,受到的屈辱更是让人痛恨不平。在清人眼里,自然是女真人第一,蒙古人第二,我们汉人以及其他民族的人都是最低等的,是处于被奴役的地位。别的不说,就说你们这些人吧。” “廷祯,朕从未跟你交谈过,但朕知道你降清以后,一定一直有不平之气。为何这么说呢?你立下的功劳可以说非常大,东南半壁江山说你打下来的一点也不为过,可清廷对你怎样?佟养甲有什么功劳?又有什么地位?只是一名甲喇章京而已,凭什么位居于你之上?还不是因为他是半个女真而你是汉人的缘故吗?” 一席话说得李成栋哑口无言,想起自己的事,越想越气。 “还有你,孟文杰,不知道你跟真正的女真人打过交道没有。朕问你,你的官阶是副将,是从二品的高官,但你见了比你地位低的女真人,你敢大声说话吗?别说军官了,你对一般女真士兵,你敢大声喝斥吗?答案很简单,你不敢。别说你不敢,就是一方大员估计也不敢。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汉人低人一等吗?” 孟文杰答不出话来,因为朱由榔说的可能有些过,但真要是跟女真人在一起,汉人绝对是受气包。 “皇上,您说的这些,罪臣感同身受,跟满人打交道,他们总是颐指气使,对我等汉民从骨子里瞧不起。不仅如此,受满人的气受也就受了,有时候还要受他们奴才的气。汉人连他们的奴才都不如,其中屈辱,真是难以言说啊。”袁彭年接话道。 “感同身受,这话对。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由已推彼,感同身受。既然同是汉人,同是被压迫和奴役的对象,有什么理由不善待百姓呢?又有什么理由,不把他们解放出来?” “这,就是朕为什么要将军队改名为解放军的缘故。朕是大明皇帝,是大明子民的皇帝,不能眼看着朕的子民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 “所以,朕要恢复大明江山,复我汉人衣冠,更要让我大明子民活得更加有尊严。这个事业是神圣的,是可以得到人民的拥护的,只要秉承这一原则,得到人民的爱戴和拥护,区区几万女真人,必将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他们焉能不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六章 帝王心思 朱由榔一番话讲完,帐中臣子都群情激愤,热血沸腾。 尤其文人出身的张家玉、王夫之、陈伯文,他们明白“人民”这个词的重要意义,明白朱由榔说的“江山是朕的,也是人民的”这句话的意义。 作为统治者,把人民放到一个较高的位置,而不是用奴役的眼光去看待他们,这意味着将会大大增强人民对于大明的归属感,提高“反清”的积极性,从而大大加快大明中兴的步伐。 武将们则沉浸在朱由榔描述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那样一幅图画中,要是把全中国人都发动起来,鞑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臣愿为皇上的中兴大明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家玉率先跪倒在地,激动地大声表态。 “臣愿为皇上的中兴大明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一表态,林察、王夫之、陈伯文等也全数跪下,大声说道。 “罪将也愿为皇上的中兴大明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成栋、孟文杰、袁彭年、孙忠明、李元胤也都心情激荡,连忙大声表态。 “皇上,听您一番教导,罪将恨不得马上就上战场,去杀鞑子!”孟文杰也是乖巧,表完态之后,又跟了一句。 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朱由榔非常高兴:“平身吧,只要君臣同心,何愁大业不成?” 张家玉、林察、王夫之及陈伯文都起身,李成栋等降将没敢动。 “廷祯,你们也起来吧。”朱由榔又道。 李成栋等这才谢恩起身。 “你们没用饭,朕也还没用膳。这样吧,元子、而农、廷祯留下陪朕用膳,其他人都退下吧。明微,你好好招待介眉他们几个,可以少用点酒。” 明微是林察的字,介眉是袁彭年的字。 …… 李成栋是大饭量,陪皇上用膳他又放不开,总不能放开腮帮子大吃大嚼吧,而且,皇上跟张家玉讲究“食不语”,那种沉默无言的气氛很让人紧张。 这不是吃饭,这是受罪。 所以,等皇上吃饱放下筷子,他也赶紧停止进食,感觉半饱也不到。 待阿兰伺候着漱口、净手完毕,杯盘撤下去,朱由榔一看,李成栋面前的饭菜下去的很少,心知他有些紧张,没吃饱。 “廷祯,朕知道,你心里一直定不下来,是不是还在担心松江的家人?”朱由榔问道。 李成栋一愣,皇上简直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怎么全知道? “回皇上话,是,罪将不敢欺君。”李成栋忙站志来躬身答道。 “别罪将不罪将的了,你即降了朕,就是朕的臣子。” “是,臣遵旨。” “你不用担心,朕已经派人去松江接你的家人去了,想来此时已经在路上了。”朱由榔道。 “啊?这,这……,皇上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臣定不惜此身,以死相报!”李成栋闻言,先是大惊,后是大为感动,连忙跪倒谢恩。 “念及父母妻儿,这是人之常情。朕让臣子卖命,总也得替臣子们想想吧。平身吧。” “皇上,您吩咐吧,让臣干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成栋一扫压在心头的阴霾,站起身来时,双眼冒光,脸现激动之色。 “别激动,坐下,听朕细说。”朱由榔摆了摆手,令李成栋坐下。 “朕只能留你一夜,明日一早,你带少量兵回惠州,假作成功突围,利用你的身份招降福建余部,然后平定福建。其后很可能会引来清兵报复。切忌不要硬拼,以刚才朕讲的几条原则行事。就是失去地盘也不可怕,只要保存好自己的力量就好。朕给你的底线是,只要潮州不失,给我朝争取二到三年的时间,就算你大功一件。” “臣保证完成任务,如潮州有失,臣提头来见。”李成栋没想到朱由榔给自己的任务这么轻松,在他看来,只要在二到三年之内守住潮州,这太容易不过了。 朱由榔放李成栋在东面,是有所考虑的。 按说,要防止李成栋做大的话,把他放到北面最为合适,但历史上,李成栋降明后,被派往江西一带,但奇怪的是,原来百战百胜的他,对上清兵是打一仗败一仗,最后死于战场之上。是不是北面不是他的善地? 有了这样的疑虑,朱由榔最后决定把他放到东面,或许能改变他的命运吧。 “我们打的战争,是人民的战争,一定要善待百姓。民政这一块你不擅长,只专心打仗吧。而农!” “臣在!” “朕委你为福建巡抚之职,替朕好好治理治理福建。另外,要跟廷祯配合好,廷祯专司军事,大军的粮草供应由你负责。” “这,皇上,臣不愿去福建,愿留在皇上身边旦夕请教学问。”王夫之没想皇上会把他派出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自问是个文人,做学问是自己的长处,也是自己的爱好,跟皇上接触这些日子以来,感觉受益匪浅,正想着把皇上的言行记录下来,以后出上一本书,也好留芳百世。 “哈哈哈,升官不愿意的,大概你王而农是第一个。而农,朕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好好做学问吗?可是,而农,现在刀兵四起,我永历朝根基不稳,说跟纸糊的一样也不为过。咱们先得把江山打下来,有个和平的环境才好做学问啊。再说了,将你所学,用于指导实践不是更好?你与清廷有血海深仇,此去福建,与廷祯好好配合,正好可以狠狠揍清兵一顿,岂不是快意恩仇?朕许你,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朕与你悠游林下,品茗论道,好好做一做学问,如何?” “好吧,臣领旨。” 王夫之听皇上这么一说,又细细一想,皇上让自己去福建,担当治理一方重任,固然是重用,大概还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在皇上身边这几日,充分理解了皇上治政思路,能够跟他保持一致。另外一层意思,大概是想让自己监视李成栋吧。 帝王心思,谁猜得准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七章 战后谈心各人不同 李成栋笑容满面地回到营帐。这营帐是林察派人给搭好的。 帐中几名心腹手下都在。 见他进来,众人纷纷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成栋只笑不语。 不过,众人从他的脸色上都看出他内心的兴奋 不一会儿,圣旨就到了,传旨者是陈伯文:“加封李成栋为征北大元帅,总理大明解放军右路军军务;加封袁彭年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大明解放军右路军参赞,随军参赞军务;孟文杰、孙忠明均为大明解放军右路军总兵官,其职权皆由大元帅酌定,其余将佐升赏皆依此例。钦此”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成栋等高呼万岁,领旨谢恩。 “承胤呢,怎么没有承胤的事?”待陈伯文走了,众将纷纷议论。 “承胤被皇上留下了,封为禁军首领了,总领禁军。” “啊,承胤倒是得了皇上的青眼。哎,我说,禁军首领?皇上这么信任承胤?……” “别议论了,咱们赶快商量一下军务……。” …… 李成栋走后,朱由榔又嘱咐了王夫之几句,勉励他勤政爱民,闲暇之余可以做做学问。 “而农,朕原来的意思,是想让你做国子监祭酒的,好让你利用自己的学问,给朕作养一批人才出来。可是现在看来,在未来几年,还是以战事为主,清廷不会坐视我不管的。文教之事怕是要等完全稳定下来了。不过,目前朕缺人才呀,文才武才都缺。如果李成栋那里事情进展得顺利,恢复福建全境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你在福建一方面要大力宣扬朕之前颁布的政策,吸引天下有识之士来投;另外,也要留心查访人才,不管是你留着自己用,还是荐来朕处,都可以。” “臣遵旨。关于人才问题,皇上不提,臣也打算给皇上提的。既然皇上点了题,臣就建言几句。臣以为,未来几年还是以稳扎稳打为主,不应急于扩充地盘。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皇上的新政能否顺利推动下去,如果阻力不大,取得了一定效果,同时又吸引了大批人才来投,那时臣以为才是扩大地盘的最佳时机。否则,怕是欲速则不达呀。” 王夫之跟朱由榔相处才几日,但觉皇上非常睿智,也非常豁达,虽然两人一为主,一为臣,但总感觉有些意气相投,所以说起话来也就少了些许拘束。 “嗯,你说得对。不能慌,慌不得啊。”朱由榔深以为然,猛然想到一人,连忙说道:“而农,你在福建给我查访一人,此人叫施琅,大约二十多岁,福建泉州人,应该在郑芝龙手下当兵,别的不知道,他的叔父叫,叫,施福?大概是叫施福。” “皇上,此人很重要吗?”王夫之问道。 “此人是水战好手,是少有的知兵之人。若是访到此人,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招揽过来。” “是,臣遵旨。”王夫之见皇上如此郑重地一再嘱咐,心知施琅此人必是一个重要人物,否则皇上不可能如此看重,连忙牢牢记在心里。 …… 跟王夫之谈完,朱由榔又命将白兴去宣林察来。 “皇上,歇一歇吧,夜都深了,要见人何必急于一时呢?明天再召见林大人不行吗?”戴忆兰见朱由榔一刻也没有休息,有些心疼地说道。 “朕也想歇一歇,可事情太多,不能歇啊。今日事今日毕,不能留待明日。”朱由榔喝了口水,闭上眼,把头往椅子上一靠,脑子里开始谋画水军的事。 戴忆兰叹了口气:“唉,总是不听劝。”然后走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按摩太阳穴。 帐内还有张家玉和陈伯文,见戴忆兰不避嫌疑,连忙扭转头去不看。 张家玉和陈伯文知道,皇上指定是要将戴忆兰收入宫中的了,若是一般宫女,如此伺候皇上到是无碍,若是封为嫔妃,在臣子面前如此行为可就有些不大妥当了。 “戴氏是壮人,怎能封为嫔妃?皇上不怕后代血脉不纯?不行,这可是关系皇家血脉的大事,日后找机会,一定要劝劝皇上。”张家玉心道。 朱由榔稍歇了歇,就听到帐外传来重重的走路声,连忙拍拍阿兰的手,示意她退后,然后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明微,此次大败清兵,你的水军立功不少啊。”朱由榔等林察见过礼后,徐徐开口了。 “都赖皇上居中调度,微臣只是稍尽绵力,哪敢厚颜居功?”林察说道。 “哈哈哈,明微,你很会说话。不过,咱们君臣就别互相吹捧了。”朱由榔大笑起来。 “皇上,臣可是真心实意的,若不是皇上料敌机先,臣可没本事能想到于战事开始之前就在南河岗大桥设伏。”林察见朱由榔高兴,连忙接着拍。 “哈哈哈,明微,不要说了,朕只是大胆设想,想着李成栋此来广州必会无功而返。可是,战事的进展也是险之又险,若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则前功尽弃啊。所以,朕的臣子们得力,保证了各个环节都没有出错,这才有今日之全功啊。” “呵呵呵,皇上,虽是这样说,但臣觉得没做什么事。除了在山上扔了一顿石头,别的什么都没有做。这仗打得,太轻松了。”林察笑着说道。 “嗯,朕听说你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个叫赵跃龙,一个叫叶允武?尤其桥头阻击之战打得好,是哪位将领啊?” “回皇上,桥头阻击的是叶允武,外号‘笑面虎’,山上扔石头的,是赵跃龙,外号‘独眼龙’。” “哈哈哈,明微,你这两员大将的外号真是有趣,一听就是猛将。” “皇上夸奖了,这两人算什么猛将?不过就是只懂厮杀的粗坯而已。” “为大将者只懂得厮杀可不行,还得有政治头脑,否则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林察一听皇上的口气转而郑重,而且话中有警告之意,心里感觉一愣:“这俩货哪里惹到皇上了?” “听说,你部缴获的只是兵器、马匹,还有一些清兵的衣物,朕问你,没有银两吗?”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八章 尊严 “皇上,臣的这些手下都是穷出身,像赵跃龙和叶允武都曾是海盗,对钱财之事看得比较重,不过打仗倒也是好手。总之是臣没有约束好手下,违犯了军纪,臣愿领罚。”林察躬身请罪。 朱由榔听他话中有为手下开脱之意,心中就有气。 不过,刚打了胜仗,就重处手下,有些不大合时宜。 他也知道,旧军队这些旧习气,改也难改,但难改也要改,否则这些习气要是传承下去,自己想要建立一个强大水军的想法,也就落空了。 “明微,这事先不谈,你坐下,朕给你说一说水军发展的事。” 朱由榔把违犯军纪的事轻轻荡开一边,想先做一做林察的思想工作。他这个水军主官如果不能正确理解,那军纪的事就不好办。 “明微,朕一直想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不光在数量上要大幅增加兵员,还要在武器装备上、船只质量上都要大幅提高。建立强大水军的目的,第一当然是为了打赢跟清廷的战争,第二是为了进行海外贸易、海上稽私等。” …… “总而言之,水军将是我军建设的重中之重,将来,我们的水军不仅要在长江、黄河等所有内河称霸,还要征服广袤的海洋!” 朱由榔描绘了一番宏伟蓝图,最后慷慨地说道。 林察听得两眼放光,热血沸腾。 作为水军首领,林察自然也有自己的强大水军梦,称霸内河,征服海洋,这样一个目标,同样是他日思夜想的梦。 “可是,明微,这个梦想的实现不是那么容易。你当然知道,千料大船在我水军中就属少有,运送兵力以及抗风浪能力都还是太差,这样一只船队怎么能行?所以,以后我们要造更大的船,二千料,三千料,甚至五千料大船!” 五千料大船?林察咽了口吐沫。 那可是巨船啊,当年郑和下西洋乘坐的巨舰,就是五千料的大船。 那可是很费银子的啊! 林察抬头看向朱由榔,却见皇上也正看着他。 他明白了。 “皇上,臣知错了。臣回去立即整顿军纪。”林察道。 “好,这就对了嘛。一只没有灵魂的军队是不可能打胜仗的,我军的灵魂就是解放人民。同样的道理,一只见钱眼开的军队,更不可能打胜仗。对于不能严格遵守军纪的人,先训导,如能改正,则善莫大焉,如屡教不改,必须严惩!”朱由榔道。 “臣受教了。”林察真挚地说道。 “嗯,你立了功,朕本来要封你个爵位的,但你的军队未守军纪,本应当罚,姑念是初犯,那就不赏不罚了。” “臣之功不足以赏爵,臣之过当受严惩。臣谢过皇上不罚之恩。”林察酸涩地说道。 …… 林察从朱由榔的帐里出来,既兴奋又有些懊恼。兴奋的是自己的强军梦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懊恼的是,因为赵跃龙和叶允武的贪财,自己的伯爵丢了! “这两个夯货!得好好教训教训,竟然拿一些衣物、兵器糊弄皇上,皇上是好糊弄的吗?这是初犯,丢了爵位,若是再犯,怕是皇上的刀子就来了。” 林察一想到皇上的精明,心里又打了一个寒颤! ……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广州的老百姓大大松了一口气! 自打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以来,长久都在担着心,终于放下了。再也不用担心被描绘成魔鬼一般的清兵屠城了,再也不用担心妻女受辱,再也不用担心家财被抢,再也不用担心剃发留辫了。 一时之间,广州城内大街小巷涌满了人群,人们奔走相告,尽情欢庆胜利。 至于皇帝已经由绍武帝变成了永历帝,老百姓却是一点也不关心,只要自己的生命财产得到了保障,谁当皇帝不是一样?更何况,永历帝是最得广东人心的隆武帝亲自选定的监国,本来皇位就该是他的呢。 又过了一个月,李成栋收复福建的消息传到广州,老百姓更是高兴,这下好了,广州东西两侧的威胁总算是解除了,以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 二月二,辰正。 广州城一家名叫“龙龛糍”的小饭馆里,吃早点的人挤满了小店,老板魏铎兴奋地满脸放光,不停地跟相熟的客人打招呼。 “哟,黄老爷,您来了?快请进。”一个身穿长袍的士绅模样的老者走进店来,魏铎连忙上前打招呼。 “小魏,生意不错啊。”黄老爷微笑着说道。 “托皇上洪福,这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了。”魏铎把黄老爷引到一张桌子前,请他坐下,边擦桌子边问:“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老规矩?” “对,老规矩,甜的。”黄老爷答道。 龙龛糍分为咸甜两种,一般北方人爱吃咸的,南方人则爱吃甜的。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魏铎答应一声,回身去了,一会儿端了一盘龙龛糍过来。 “魏铎,看你高兴的脸上像开了花,这阵子没少挣钱吧?”黄老爷边吃边随口问了一句。 魏铎知道答道:“黄老爷,挣钱还在其次,关键是皇上的新政好啊,我这辈子没指望了,我孙子可就有希望成为读书人了,您说,我能不高兴吗?” “可是,你们比以前可多缴了不少税呢。”黄老爷一听魏铎的话,有些不大高兴,眉头微微一皱说道。 “呵呵,黄老爷,这您可说错了。以前是三十税一,如今是十税一,看似比以前缴得多,其实并没有多缴。” “为什么?” “因为如今就一种税,别的像什么人头税啊、地皮税啊,官府的各种摊派啊都没有了,总算起来,不但不多,反而还少了一些。再说了,黄老爷,咱这样的买卖人,有钱不算什么,照样被人瞧不起,可如今不同了,皇上对商人一视同仁,没有瞧不起,只要缴了税,官府的老爷们再也不来找茬,而且腰杆也挺直了不少。还有,三代以后,商人子弟也可进学读书,甚至做官,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好事啊。别说没有多缴,就是多缴一些,只要给个尊严,咱也乐意呀。”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九章 歪说圣言(一) 魏铎似乎忘了自己的商人身份,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显然心中十分得意。 有人得意,就有人不满意。 黄老爷就不十分满意:“什么时候商人也敢在老夫面前自称‘我’了?大大喇喇的,一点尊卑都没有。此风绝不可长,如此下去,哪里还能凸显我读书人的身份地位?” 想到这里,黄老爷把手中的筷子一放,正色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小魏,说话做事要注意些自个的身份啊。” 魏铎一怔,随即醒悟,遂一躬身,悻悻然道:“黄老爷,您看小的一时高兴,竟忘了自己原来是贱骨头。还请黄老爷原谅则个。” 黄老爷见一句话就把魏铎打回了原形,心中得意,大度地一挥手:“无妨,日后注意些就是。去忙吧。” 魏铎微红着脸退了下去。 两人的对话,店里的人都听到了。 黄老爷东边一张桌上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头戴儒士方巾,身着白袍,面相清俊,显得非常沉静;另一个则英气勃勃,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跟会说话一样,此人虽着男装,但一看胸前骄傲的隆起,就知道此人必是女扮男装。 这两人正是乔装的朱由榔和戴忆兰,白兴领着三名侍卫在另一桌上吃饭,暗中保卫。 两人正在小口地吃着龙龛糍,听到黄老爷的对话,朱由榔倒是没什么表情,戴忆兰不干了,心说:“这老头怎么竟敢暗中跟皇上对着干?” 刚想开口喝斥,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西边另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抬眼一看,却见两名少女,一个着红衣,一个着绿衣。 红衣少女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酒涡,右腕上一只翡翠玉镯,鲜阳纯正,形状光素,显然不是凡物。 而绿衣少女梳着双环髻,眉目秀丽,圆脸微胖,肉嘟嘟的,双颊有些婴儿肥,透着一种娇憨可爱之态。 戴忆兰一看,就知这二人是主仆身份。 “嗨,老头,我家小姐不高兴了,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没有魏老板做生意,你哪里去吃这么好的龙龛糍?”绿衣少女站起来,大声对黄老爷说道。 黄老爷不起身也不答言,看都不看绿衣少女,只冲红衣少女拱了拱手,就继续吃他的龙龛糍。 “嗨,老头,你怎么不说话?是理屈么?”绿衣女不依有饶地问道。 “理屈?圣人之言,岂是你一个小丫环能理会得?”黄老爷冷冷地眼光射向绿衣少女,不屑的意味非常浓厚。 “圣人之言?汪洙也算圣人么?看老先生装束,也是个读书之人,怎么‘学而不思’?”红衣少女见了,嘴角一撇,用清冷的声音质问道。 汪洙是北宋年间诗人,九岁能诗,号称神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就出自他写的《神童诗》。 他是神童,却不是圣人。 红衣少女用的“学而不思”却正儿八经地是孔子所言:“学而不思则罔”。 黄老爷被红衣少女的话驳得老脸一红,众目睽睽之下,有些挂不住,他自觉浸淫圣学多年,难道能让一位女子给诘问住?想到这里,一股子读书人的傲气发作,遂刻薄地说道:“这位小姐,老朽治学不纯,见笑见笑。不过,圣人有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皇上如果不缺钱,绝不会给商人如此地位。这位小姐,圣人之言总不会错吧?” “圣人此言是说君子与小人在道德方面的分界,却不是说商人就是小人,老先生是不是歪曲圣人之言了?再说了,皇上出台新政,目的虽是鼓励商人多缴税,他既没有违背圣人之言,也没有损害读书人的利益嘛,不知老先生为何为一小事为难店主呢?岂不是气量太狭?”红衣少女紧跟着反驳道。 红衣少女小嘴嘚不嘚嘚不嘚,语速很快,把黄老爷反驳得体无完肤,而且还把皇上搬了出来。 黄老爷被噎得脸色更加不好看,见这个少女把皇上搬出来压自己,他可不敢在这种场合非议。 但气往上撞,这口恶气要是出不来,他都怀疑自己回家后会不会被气死到床上。 “皇上新政老朽自不敢妄议,不过,小姐如此推崇圣学,老朽倒要请教一二。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知听说过没有?不知作何解释?” “你!”红衣少女没想到这个老者如此可恶,驳不倒自己,竟然搬出圣人之言,来比喻自己跟小人同列。 但她也只是粗读论语,对圣人的微言大义知之不深,不知如何回击,一时之间直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樱桃小嘴哆嗦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你小小年纪不守闺阁妇道,竟然跑到大庭广众之中与人争论,想来你父兄不知,今日老朽就代你家长辈教训你几句。”黄老爷感觉很爽,总算是出了气了,既然你怒了,那就再气你一气。出于这种心理,于是洋洋不睬地说道。 一听这话,不但红衣少女不干了,朱由榔在一旁也不由生气:“你说你一个老头子,跟一个小女孩较什么劲?真是为老不尊!” 他今日开完“黎明会”,带着阿兰去军器营看看姚德三和张念宝的研究有无新的成果,顺便再指点几句。路过这家小店时,听白兴说这家小店的龙龛糍非常好吃,他犯了馋,同时也对什么龙龛糍产生了兴趣。什么是龙龛糍?前世可没听说过啊?作为资深吃货,碰到不知名的小吃,当然得尝尝。于是带着阿兰就进了小店。 进店一看,心里乐了,什么龙龛糍啊,不就是后世有名的广州名吃肠粉吗?原来这个名字在明朝叫龙龛糍啊。 后来魏铎和黄老爷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出台的新政,肯定会让商人们兴奋,同时也会让士绅们心里犯酸,这都是有所预料的,不必大惊小怪。 但听这老家伙语涉新政,屡有不满,甚至歪曲圣言以抵毁新政。 这可不行,如果今日让他胜了,还不定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说不定,还有很多鱼鳖虾将等着搅闹龙宫。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章 歪说圣言(二) 不给这位为老不尊的老家伙的颜色看看,不但于新政不利,而且,红衣少女被气得小脸通红,如笋手指抖得厉害,如同被风吹雨打的娇艳的小花,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这位小姐,有人歪曲圣人之言,驳了就是,又何必动气?”朱由榔不理黄老家伙,只对着红衣少女拱了拱手劝道。 红衣少女早就见了朱由榔一行,心里对这个英俊潇洒的青年男子也有些许好感。她只所以气得手打哆嗦,内心深处也有实在不愿在这个男子面前丢了面子的意思。 此时见年青男子来劝慰自己,更是感觉委屈难当,当下眼圈一红,就要泫然泪下。 “哦?歪曲圣人之言?请问这位先生贵姓大名?”黄老爷一见有人替红衣女出头,而且还语含讥讽,暗说自己歪曲圣人之言,好斗之心一生,连忙拱手问道。 “黄致中。”朱由榔回头看了看他,既没还礼,也没客气,大剌剌地坐在那里,冷冷地回道。 黄老爷一见此人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心中更气。 “哦,原来与黄某五百年前竟是一家。” “不,别说五百年,一千年前也不是一家。”朱由榔毫不客气地回道。 “我这皇是皇帝的皇,岂能跟你的姓是一家?”朱由榔心道。 他如此回答,戴忆兰心里就笑,看来这老头要倒霉。而红衣少女闻言则是心里一暖,有人护着,感觉就是好啊。 “黄先生既不屑与黄某同宗而论,想来必有过人之处。敢问黄先生,刚才你说有人歪曲圣人之言,是说黄某人吗?”黄老爷闻言自然心里更气,心说,这人谁呀,竟然如此无礼?谁要跟你叙宗来着?不就是个客气话吗?见了女人就护着,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还是不是读书人了? “这里还有别人左一句圣人之言,右一句圣人之言吗?可不就是说你嘛。”朱由榔真是气人,说出话来一点面子也不讲。 “那请教,黄某人哪里歪曲圣人之言了?”黄老爷被朱由榔气得,差点就去掀桌子。不过,还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强忍着怒气,强装着斯文。 “你每句话都错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之言就不说了,小姐已经驳了你,驳得非常精当。以此可以看出,小姐对于圣学涉猎甚广,悟道更深,远胜于你。”朱由榔说到这里,看了那红衣少女一眼,红衣少女一听他直言赞自己而贬黄老爷,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眼睛渐渐放出光来,凝神细听年轻男子如何跟黄老头斗法。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出自北宋汪洙,你将汪洙当成圣人,小姐也已纠正你的谬误,也不多说了。原诗上面还有两句‘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后面还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此诗明显是为劝学而作,却不是为了说明读书人比其他人都高贵。如若不然,为什么说将相本无种呢?这句岂不是说人人都是平等的,都有机会出将入相?” “再说了,‘天子重英豪’难道不对吗?北宋何等富庶,若非重文轻武过甚,哪里能让元人占了江山?再如今日之广州,若非武将士卒用命,保得广州不失,哪里来得太平气象?你能在这里安然吃饭?你能在家中安然读书?” “断章取义,不求甚解,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显摆,岂是读书人当所为?” 朱由榔跟先生训教学生一样,语气带着浓浓的指导意味,加上有一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的气势,让黄老爷感觉很不舒服,让戴忆兰和红衣少女却是感觉非常解气。 朱由榔跟黄老爷辩论,让小店里用饭的客人都停了下来,连魏铎都停下手里的买卖,过来倾听。 朱由榔见人多了,有心往朝政上扯了扯。 他这番话说出来,店里的人都心服口服,当然,当了垫脚石的黄老爷除外。 “好啊,好啊,讲得太好了!”绿衣少女婴儿肥高兴地拍起掌来。 她一鼓掌,红衣少女、戴忆兰、白兴及侍卫还有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跟着鼓起了掌。 一方面是讲得真好,另一方面,大家也都看不惯黄老爷刚才的嘴脸,有人治他,大家当然乐得看他出糗。 “你,你,……,你胡言乱语,你有辱斯文!”黄老爷又羞又恼,胡子一掀一掀的,显然气得不行,手指着朱由榔怒道。 见他手指皇上,白兴就要过来,见朱由榔看了自己一眼,又忙止住了脚步。 “咯咯咯……,黄老头,我知道一句成语,你这是狗急跳墙!”婴儿肥气死人不偿命地拍手说道。 “别捣乱!怎么这么说人家?”朱由榔冲婴儿肥一瞪眼嗔道,后者吐了吐雀舌,冲着朱由榔嘿嘿而笑。 红衣少女也乐了,浑不以别人喝责自己的侍女而生气。 “知道你不服,那我再问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作何解?”朱由榔回过脸来问黄老爷。 “这有何难解?女子与小人难以相处,近则不逊,远则有怨。”黄老爷梗着脖子说道。 “按你的意思,圣人是说女子都是小人,对吗?”朱由榔紧跟了一句。 “正是。” “哦?真的吗?”朱由榔眼里戏谑的意味更浓,紧接着问了一句。 “自然如此。”黄老爷理直气壮地答道。 朱由榔听了他的回答只笑不语,红衣少女见了他的表情心中一动,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跟婴儿肥耳语了几句。 “照你这么说,那你娘呢,你妻子呢,你女儿呢,都是小人吗?”婴儿肥得了小姐指点,登时醒悟,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白兴与几名侍卫都表情严肃地未参与进来之外,店里的人都哈哈大笑,魏铎强忍着没有大笑出来,戴忆兰和红衣少女却是笑得腰都弯了,直呼“岔气了,岔气了!” “小丫头,说话怎么这么虎?不怕气着老先生吗?”朱由榔眼里含笑,又嗔了一句婴儿肥。 “气死人又不偿命!”婴儿肥又虎虎地说了一句。 黄老头脸色灰败,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嗓子一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一章 歪说圣言(三) “啊,不好了,黄老爷吐血了!”魏铎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招呼店里的伙计去请郎中。 “不要紧,别慌,他这是急怒攻心,吐出口血就没事了,若是不吐血反倒麻烦。”朱由榔本是医生出身,对这种事当然很有经验,连忙止住惊惶失措的魏铎。 黄老爷吐出口血,觉得胸腹之间的确舒服了些,但他却仍是紧闭双眼。 不是不能睁开,是不想睁开。 “读书不养性,与不读何异?”朱由榔看着黄老头说道。说完又招了招手,两名侍卫走过来。 “把他送回家去,嘱他家人一句,莫要寻魏店主的麻烦。” 两名侍卫架装死的黄老头走了。 “你倒好心!这样的老不羞死了才好。”红衣少女不满地说了一句。 朱由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对仍是害怕不已的魏铎说道:“店主,你这龙龛糍其皮薄而透亮如肠,不如改名叫肠粉吧。” “肠粉?真是太好了,谢谢黄爷赐名!”魏铎很承朱由榔的情,不但给他这个小商人正了名,还把黄老爷的麻烦给揽了去,又听他给自家的龙龛糍改名,自是无有不允。 虽然他不知道朱由榔的真实身份,但见有护卫傍身,想来非富即贵,他不但不敢得罪,反而想要巴结巴结。 “黄爷,小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见允?” “请讲。” “能否给小店重新书写个店名?” 朱由榔心中一动,后世闻名的肠粉竟是出自自己的改动,传之后世,也算一桩美谈。 但墨宝就不留了。 魏铎毕竟是商人,日后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怕会打着自己的幌子招摇撞骗。 这种事,后世见得多了。 “算了,店主,黄某另有要紧事,还是另请高明吧。”朱由榔说完,迈步出店。 戴忆兰紧紧相随,饭钱自有白兴去结。 “哎,等等。”红衣少女和婴儿肥小丫头跟出店来,出声唤道。 “小姐,何事?”朱由榔停下脚步问道。 “按说呢,你给本小姐解了围,本小姐应该谢谢你才对。不过,你不说出那些道理,本小姐也能反驳回去。所以嘛,本小姐就当给了你一个显摆的机会……。”红衣少女把手背在背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所以,你就不用谢我喽?是不是?”朱由榔感到很好笑,是谁刚才想哭鼻子来着,这会儿装开了大头蒜了? “那是自然。”红衣少女理直壮地说道。 “好了,小姐,黄某没打算让你谢。告辞!”朱由榔没功夫跟小破孩磨嘴皮子,说完话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红衣少女见朱由榔不摆自己,有些气恼,紧走了几步,又唤了一句。 “干什么?小姐,黄某还有事要做,没空陪你磨牙。”朱由榔这回没停,兀自往前走,边走边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红衣女紧紧跟了上来。 “小姐,刚才黄某说了,有事要做,恕不奉陪。” “哎,你家住哪里?” “普天之下皆是我家。” “吹什么大气?!” “你不信拉倒,黄某却是没指望让你信。” 朱由榔脚下不停,红衣少女紧紧跟着。 “那你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又给我一个显摆的机会?” “就当是吧。” 朱由榔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说道:“与者赐也,女子者女儿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有把女儿嫁给小人,才难以养活。所以,女儿家要找个好女婿,才好养。” “你!” 一听是如此解释,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红衣少女气得直跺脚。 “哈哈哈,小姐,让你免费长了见识,不用谢!” 朱由榔哈哈笑着,转身走了。 “胡说八道,胡说九道!简直就是胡说十道!”望着“黄致中”远去的背影,红衣少女恨得直咬牙。 “小姐,有胡说十道吗?”绿衣小丫环笑嘻嘻地凑上来。 她可是头一次见自家小姐吃瘪。 红衣少女正在气头上,伸手掐住小丫环的肥脸蛋,使劲一拧,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小姐,干吗?你在黄相公面前吃了瘪,干吗拿我撒气?” …… “小姐,那位黄相公好帅气啊,你怎么不把姓名告诉他?” 有时候,发明创造往往得益于一瞬间的灵光一闪,而灵感往往又像一张薄薄的窗户纸,只要轻轻捅破,就能豁然开朗。 姚德三和张念宝就是这样。 他们不缺乏经验,也不缺乏韧劲,缺乏的是灵感。 而皇上的指点,一下子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他们的发明创造有了神速进展。 张念宝根据皇上给的比例,很快就弄出了颗粒状的黑火药,经过反复实验,他已经确信,这个火药是效果最好、威力最大的火药。 而姚德三得皇上指点,一下子就开了窍,设计出了触发式点火装置。 这种触发式点火装置说起来简单,其实就是一种机关,只要外力触碰到这个机关,机关快速有力地击打砧锤上的礈石,从而发出火星,点燃引线,引爆炸药。 这个装置的发明,省却了以前先用礈石点燃火把的过程,直接用礈石点燃引线。 这种装置一出来,地雷、手榴弹这种最简易的火器就非常容易造出来了,而且使用起来更加方便。 …… 朱由榔来到军器营,姚德三和张念宝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发明展示给他看。 朱由榔自然非常高兴,有了地雷和手榴弹,对于处于战略守势的明军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可以预见,在即将到来的右路和中路的防守大战中,清兵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朱由榔又指点了姚德三一番,比如,地雷外边表皮弄成网格状,易于一爆而破,又比如,给地雷和手榴弹设计上一个保险开关,等等。 “启奏皇上,太后与皇后的车驾已快到城西接官亭了,吴尚书请旨定夺。”朱由榔正在与姚、张二人研究探讨火器,一名侍卫骑马进了军器营,向他禀报。 “朕这就去接官亭迎接母后。”朱由榔闻报,高兴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二章 母慈子孝 对于马太后这个便宜老娘,朱由榔是没有多少亲近之情的。不过,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份,就得孝顺人家的老妈,哪有占了人家的皇位,又占了人家媳妇,而不孝顺人家老妈的道理? 再说了,明朝以孝治天下,自己作为天子,怎么也得率先垂范吧。 于是,城西接官亭上演了一幕母慈子孝的感人戏码。 只不过,母慈是真,子孝却是假。 “母后,想死儿臣了!”朱由榔见到太后,跪倒在地,激动地说道。 心里却说道:“不知原主是不是如此会煽情?” 他这一跪,太后身边的皇后王畅、宫女太监以及礼部尚书吴炳、吏部尚书瞿式耜、兵部尚书陈子壮、户部尚书陈邦彦、刑部尚书吕大器、工部尚书李永茂及其他文武百官全部跪在地上。 除了吴炳奉旨去肇庆迎接太后銮驾外,其他文武大臣皆是匆匆从广州城里赶来的。 “皇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让娘好好看看。”太后急声道。 朱由榔闻言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眼里含着泪珠道:“我儿瘦了,也黑了。” “母后,儿臣虽然瘦了,却是更结实了,精神也更好了,您就别担心了。”朱由榔见太后流下眼泪,自己也想挤两滴眼泪配合,奈何怎么也挤不出来,只好笑着安慰她老人家。 “国事再多,也要注意身子。皇后!” “儿臣在。” “以后要照顾好皇帝的身子,切不可让他太过操劳。” “是,儿臣遵旨。” 王畅领了太后懿旨,转过身对着朱由榔盈盈拜倒:“臣妾见过皇上。” “你我夫妻一体,何必多礼。”朱由榔连忙拉起她,顺势在她手上一捏。 王畅脸上微微一红,含着娇羞之意看了皇上一眼,随即醒悟,这不是二人独处之时,连忙直起身子,端起架子,拿出一副端庄之态。 朱由榔对于王畅,倒有几分感情,一来跟她有过几夕之欢,知道这是个贤良的老婆,而且身材丰腴,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二来憋了一个多月,也着实有点想了。 “奴婢见过皇上。”王坤越众而出,跪到朱由榔面前。 朱由榔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对太后道:“母后,城外风大,不可久留,还是回城吧。” “好,就依皇儿。皇儿,你上娘的銮驾,给娘好好说说这一个多月的事情。”太后爽快地答应了。 “让母后挂心,是儿子不孝。”朱由榔和王畅一左一右搀着太后上车。 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城了,而王坤却是一动不敢动地跪在原地,他的心跟他的头发一样,在风中凌乱。 …… 朱由榔的行宫还是设在原广州知府衙门,稍微进行了一下改造。最前边是勤政殿,第二进是后妃居处,正房是坤宁宫,第三进则是太后居处,叫慈宁宫,慈宁宫后边就是御花园。这是主殿。 主要改造还是在东西两侧。 户部尚书兼内务府大臣陈邦彦把东西两侧的民房征了下来,作为内务府各监、司、局所在。 按照朱由榔的设想,现在正是创业的时候,一切从简,没必要设那么多机构。况且,他要大大削减太监的权力,有些部门该裁撤的就裁撤,比如司礼监。 可陈邦彦不那么认为,他觉得所有十二监四局八司都应俱全,可以削减太监的权力,也可以削减太监人数,但这些部门的服务职能却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司礼监,传个旨啊跑个腿啊,还是离不了。 朱由榔听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心想:“也是,吃饭穿衣怎么也离不了这些部门,总不能让皇后下厨、洗衣服吧,永历朝虽然新建,但也不至于穷到这个份上。”所以就依了他。 内务府总管这个位置非常重要,掌管着内宫太监宫女以及侍卫关防等,朱由榔把陈邦彦放到这个位置上,主要是看到了他的忠心勤勉,以及能力超群。 陈邦彦见皇上把最为重要的户部和内务府交给自己,自是非常感激,为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他也是拼了,户部内务府连轴转,一天休息不了三个时辰,熬得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不过,累是累了点,但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把皇上的行宫建造、布置完毕,他心里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 “母后,您这慈宁宫还是简陋了一些,都是儿臣无能之过。且将就着住吧,给儿臣几年时间,儿臣一定奉母后到北京紫金城皇宫居住。”朱由榔对太后说道。 “我儿不要这么说,这里虽然没有京城皇宫气派,也没有金碧辉煌,但花团锦簇、富贵祥和,已经非常不错了。娘很是满意。”马太后打量着自己的屋子,虽素净了些,但她不是不识货之人,发现屋里的各种用具摆件都不是凡物,知道儿子用心了,心里很是满意。 “儿子,你用心了,娘不图这些,只要你好,娘吃再多的苦也不怕,还在乎这些物什?”太后坐下来,看着儿子英俊的相貌,爱怜地说道。 “母后,儿子省得,一定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让母后挂心。”朱由榔安慰她道。 “刚才我在车上看了,城里百姓都喜气洋洋,也没有难民,可见我儿有本事,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不但把清兵赶跑了,还把广州城治理得这么好。” “母后,儿子这点本事还不是您教导得好?”朱由榔嘴甜地说道。 “就你会说。”太后嗔道。 “儿子,国家大事娘也不懂,也不想懂,但娘有个心愿,你得抓紧给娘圆了。” “什么心愿?” “赶紧给我生个小孙孙。” 一听是这事,朱由榔看了一眼王畅,见她脸色一黯,随即展颜,心知她是想起了两个夭折的儿子。 太后也是想孙子想疯了,这才没有顾忌到王畅的感受,当着她的面就说了出来。 “母后,儿子一定努力。”朱由榔答道。 “儿子,王坤也是老人了,他犯了什么错娘不知道,你今日当着众人给他没脸,念他还算忠心的份上,差不多就行了。” 太后也感觉自己不该当着皇后的面说生孙子的事,连忙扯开话题。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三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母后,永历朝初创,如今虽然东面暂时稳住了,但清兵吃了亏必然会疯狂反扑,而北面孔有德正在进攻湖南江西,西面八大王的败兵进入云南,这两面都存在巨大的威胁。这是外患,而内患也不少,比如如今朝廷缺钱,有些新政推行起来很困难。儿子立志要恢复祖宗基业,肩上的担子很重啊,外边的事就够儿子头疼的了,宫里可不能出乱子。母后,儿子是你的心头肉,您就多费费心,替儿子把宫里的事管好吧。” 朱由榔一听太后说起王坤的事,知道她是善心发作了,要跟自己讲情。正好,借此机会说说自己的意思,免得以后有人利用太后作文章。 这番话说出来,马太后立即明白,儿子明着说是让自己把后宫管好,暗里是告诫自己,后宫嫔妃不得干政,这是祖制;太监不得干政,这又是新政。这两条,看来儿子是想让自己率先遵守。 给太监说情,而且还是个老人,也算干政吗? 马太后想到这些,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涩。 “儿子,娘不是要干政,祖制娘还是省得的。” “母后,您这是善心发作了,哪是干政?再说了,您最疼儿子,你也没有第二个儿子疼,咱娘俩可不就是一条心吗?娘您多虑了。”朱由榔连忙否认自己深层的意思。 “王坤犯了事?” 太后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好受了些,觉得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母后,太监乱政的事,在本朝屡见不鲜,王振、刘瑾、魏忠贤哪个不是大奸大恶?说祖宗基业败在他们手里可能有点冤枉他们,但总是跟他们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儿臣才下旨不许太监干政。王坤么,早先跟丁魁楚相互勾结,打着儿子的旗号,没少干了卖官鬻爵的事,贪了不少钱财。就如今日,大臣们还没拜见,哪里有他出头的份?他打的主意就是让别人看,他是儿臣的心腹太监,是不能惹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日后谋私。” “母后,儿臣若不是看他是老人,当时就打杀了他。既然母后不忍心重处他,儿子就网开一面,让他去给先帝守陵去吧。”朱由榔这才细细地解说一遍。 “儿子,娘年纪大了,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你刚才说的这些,娘听得也是心惊肉跳,这王坤看着倒是忠心,没想到心眼这么多。”太后捂着心口说道。 “儿子,该怎么处治就怎么处治,不用看娘的面子。这王坤吃里爬外,还真是可恶!”太后又道。 她稍一思考,才明白王坤所为是在损害儿子的江山社稷,一想到儿子,她立马下定了决心,所以,重又改变了态度。 “母后,您真是儿的亲娘,这才是疼儿子。”朱由榔看到太后深明大义,心里非常高兴,不枉自己一番苦心啊。连忙拍马屁说好话。 “就你嘴甜!好了,娘就等着享福,操不得心了,后宫事务就让皇后管吧。你和皇后退下吧,娘要歇一歇,你们也说说体已话。”太后笑着说道。 …… 憋了一个多月,朱由榔差点憋出内伤来,见了老婆到来,哪里还忍得住? 当晚,朱由榔想跟王畅大战最起码得三个回合,可是一个回合后,王畅就不干了。 “皇上,龙体要紧,莫伤了身子。”王畅阻止住欲再行上马的朱由榔说道。 “畅儿,夫妻敦伦本是美事,何必阻朕兴致?”朱由榔问道。 “皇上,您要当圣君,畅儿也要当贤后。” “切,这跟圣君贤后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皇上精力有限,有那么多国事要操劳,要是在床第之事上伤了根本,畅儿的罪过可就大了。”王畅仰面朝上,双手撑着朱由榔的身子,正色说道。 朱由榔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善罢甘休?“朕要是不能尽兴,才影响朕的精神呢。” “皇上,不行,别为了畅儿伤了身子骨。”王畅坚决地阻止道。 朱由榔见她两腮潮红,而且桃花源泉水泛滥,分明还没解渴,知她为了保持贤后的形象,竭力在克制自己。 “畅儿,没事,阿兰会气功,完事后让她给我按摩按摩,立即就恢复精力了。” “皇上,你要是真憋得难受,就让春兰伺候你吧,畅儿想要个孩儿呢。”王畅还是不允,边说边放开朱由榔,拿过一只枕头放到屁股底下。 噢,原来被太后的话刺激到了,这是着急了啊。可是这跟次数有关系吗?莫非她认为第一次液体密度大,成活率高? 朱由榔感到好笑。 “癸水走了多长时间了?”朱由榔是问在不在安全期,要是在安全期,密度再大也是白瞎。 “半月多了。”王畅答道。 “那好吧,朕不搅你了。”朱由榔无奈地翻身下马,躺下来,嘴里嘟哝了一句:“真倒霉,朕可是憋了一个多月了!” “皇上,对不起啊。让春梅伺候你吧。”王畅歉疚地说道。 春兰是坤宁宫的大宫女之一,另外三个大宫女分别是夏荷、秋菊、冬梅。此时,春兰就站外边伺候着。 在肇庆的时候,两人房事已毕,都是春兰负责洗、擦,处理善后。 对于这事,朱由榔一开始是反对的,这种事都是夫妻二人自己来,哪能让人家宫女来?这不但是对人家宫女的不尊重,而且,多不好意思啊?可当他说出要自己来的话时,每次春兰都吓得要命,跪地大声讨饶。 朱由榔这才真正明白,古代的男尊女卑到了何种程度。 万恶的旧社会啊。 “行了,你歇着吧,朕去勤政殿,还有几份折子要批。”朱由榔强忍着不情不愿,就要起身。 “春兰,伺候皇上更衣。”王畅吩咐了一句。 春兰应声而入,擦、洗完毕,帮着穿好衣服。 朱由榔总想当个不一样的皇帝,始终对春兰不敢看一眼,但龙根被她小手一握,本来就欲火中烧,此时更忍不住了。 去他娘的这观念那观念吧,管他呢,老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既然穿越了,就享受享受穿越带来的福利吧。 “春兰,你跟朕到勤政殿伺候。”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四章 册封风波(一) 朱由榔发配王坤去守陵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朝野,文武百官皆称此乃德政,更有有识之士,从这件事上看到了皇上改革弊政决心之大,于是各种颂圣的奏章题本送进宫来,其中的溢美之词将各人的敬佩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朱由榔对这些奏章通通不理,令陈伯文存档了事。 王夫之走后,陈伯文接替他任侍读学士,专门负责皇帝的文学侍从之责。 陈伯文作为天子近臣,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但他却是基本不多说话,皇上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秘书”工作,从无越权之举。 朱由榔当然知晓他是因为父亲陈际泰和妻子卷进谋反一案,才这么小心翼翼。不过,用了一段时间,发现陈伯文不但做事精细,从无失误,而且还文才斐然,每当令他拟旨时,往往自己的话刚说完,他那里就差不多已经将旨意拟好了,不但快,而且用词精当,言简意赅,很符合朱由榔的口味。 这样一个秘书,朱由榔怎么能不喜欢?于是将他正式留在了身边。 对于皇上的厚待,陈伯文一开始是提防了几分的,慢慢地发现,皇上并没有因为父亲与妻子的事对自己“另眼相看”,不但没有苛责和为难,反而委以腹心,所有军国大事都不避着自己。这份心胸和肚量,加上学识广博,见识超人,慢慢地把他给折服了。 …… “今日回府后,一定要劝劝父亲,满朝文武都没有封爵,他一个带罪之人,竟是朝中唯一的伯爷。皇上大人大量,咱可不能不知趣啊,若再不知趣,怕是会给家族惹祸啊。”陈伯文边收拾奏章边心想。 “伯文,拟旨。”陈伯文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皇上的吩咐,连忙放下手中的奏本,提起笔,等着皇上发话。 “着礼部派员去广西浔州府西山查访戴忆兰家世,另将朕欲纳戴氏为妃的意思转告其母,征求她的意见。”朱由榔道。 陈伯文听了,略一凝思,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朱由榔接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用了印,令李洪将圣旨送去通政司。 李洪是王坤走后,朱由榔新提拔的一个总管太监。 李洪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一种不愤之色。 “皇爷,圣旨被礼科给事中田应元封驳了。”李洪躬身奏道。 “什么?封驳了?”朱由榔大惊,接过圣旨一看,还真是原封不动地给退回来了。 “为什么封驳?”朱由榔问。 “田大人另有奏章在此。” “呈上来。” 朱由榔接过田应元奏章一看,发现他封驳的理由就是因为戴忆兰是壮家女,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唯恐日后皇家血脉不纯”。 朱由榔大怒,尼玛什么玩艺啊,老子早就说过,无论是哪一个少数民族,凡我大明治下,皆我大明子民,你还给老子鼓吹大汉族主义吗?另外,什么叫“唯恐皇家血脉不纯”?难道朕跟她的后代就不是朕的血脉? 最让朱由榔感到愤怒的,他从这件事上,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我都不用太监了,你们还想咋的?莫非想让我的旨令出不了勤政殿? “李洪,传朕口谕,田应元公然抗旨,藐视朕躬,心怀叵测,令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立即锁拿田应元,入诏狱审问,查其是否有同党。”朱由榔语气冰冷地说道。 陈伯文和李洪都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杀气。二人不知道田应元奏章里写了什么,让一向温文尔雅、从容沉静的皇上如此生气。 “遵旨。”李洪大声应道,退出勤政殿。 …… 过了两天,田应元被逮入狱,一时之间朝野哗然,奏章像雪片一样飞进宫里。 “皇上,奏章共分三类,一类以都御史杨乔然为首,以言官可以风闻奏事为由为田某开脱罪行,请求圣上立即放还田某人;第二类以李尚书为首,以‘非为族类其心必异’为由,大赞田某所为,以为圣上欲纳戴氏之举不妥;第三类则赞成皇上的举动,以焦琏焦将军为首的武将居多。”陈伯文将奏章分门别类的撂了三撂,给朱由榔汇报。 朱由榔看到中间一撂最高,第一撂次之,第三撂最少,心中冷笑不已。 “除了李尚书,其他尚书都没有上奏章吗?”朱由榔问道。 “没有。” “邸报发往各地了吗?” “已经发了。” “嗯,好,等等吧。这些奏章暂且留中。” “皇上,臣父有奏章让臣代奏。” “哦?呈上来。” 朱由榔一听,心想,陈际泰也想凑凑热闹吗?耐不住寂寞了? 一看奏章,竟然是请革爵位! 朱由榔看了陈伯文一眼,道:“元章,你与朕朝夕相处,当知朕不是小肚量,你不必心存忐忑。只要你父痛改前非,朕不会抓住以前的错不放的。” “皇上,臣父之意是无功不敢受禄,皇上保住了他的体面,没有落下乱臣的骂名,心中已是十分感念皇恩。再者,满朝只一个忠勇伯,臣父也是怕树大招风,故恳请皇上收回赐爵。”陈伯文跪倒地上,小心翼翼地答道。 “好吧,你说的有理,那就准奏。”朱由榔道。 “臣谢主隆恩。”一听此言,陈伯文的心算是放下了。 家族无忧矣! “你二弟叫仲武吧?还有个三弟叫什么?读书吗?” “臣二弟仲武,三弟叫季才,读书不上心,倒是对书画和做生意很上心。” “回去好生安慰你父,余生吃个安乐茶饭吧。你三弟既愿意做生意,就让他把生意做大,如今朝廷鼓励工商,正是振兴家族生意的好时机。至于你二弟嘛,你回去问问,若想从军就去禁军担任李元胤的副职,若不想从军,可以去锦衣卫担任副使。”朱由榔道。 陈伯文闻言大喜,皇上的意思是,老的别指望升官了,就度个幸福的晚年吧,小的可以给你们机会。 “皇上,这……,叫臣怎么说呢?皇上大恩,臣粉身难报!” 陈伯文激动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由于太过用力,额头都青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五章 册封风波(二) 陈伯文好容易捱到下值,兴冲冲地回到府里。却见院子里气氛有些凝重,下人们都脚步轻轻且面带肃容,见到他时,都靠墙施礼,没有一个大声说话的。 “至于吗?不就是丢了一个伯爵吗?用一个爵位换来一家平安,多好的事啊!再说,不是早就跟父亲把利害关系说透了吗?”陈伯文见到院子里的情形,想当然地认为,这是父亲的心结没有解开,拿下人出气呢。 来到上房,却见父亲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母亲、二弟仲武在一旁陪坐,也是一脸的愁容。 “父亲,传旨钦差来过了?”见过礼后,陈伯文问道。 “嗯。来过了。”陈际泰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父亲,您不必忧愁,今日皇上看了您的奏章之后……。”陈伯文连忙将皇上的话说了一遍。 “太好了,老大,老二,你们得皇上信任,有了出息,娘这心里真是喜欢。自打亲家那事发了,娘这心里一直提着心呢。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娘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老爷,你说是不是啊?”陈伯文的老娘听完,高兴地抚着心口说道。 “那是,那是。为父这个伯爵要不要的倒在其次,你们兄弟能有个好前程,陈家满门得以弥祸,也是陈家之幸啊。” 长子带来的消息让陈际泰眼神一亮,说完这些话之后,随即又黯淡下来。 陈伯文微觉奇怪,心道:“父亲还不满足?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结局吗?” 再一想:“也是,父亲向来功名利禄之心较重,若是让他立即释怀也不大可能,慢慢来吧。” “老二,你是愿意从军还是进锦衣卫?”陈伯文连忙转移话题。 陈仲武早就满脸喜色,闭门思过一个多月,早就把他憋坏了。 “父亲,娘,大哥,我想从军。” “儿啊,还是去当锦衣卫吧,安稳,离着家又近便。”陈伯文的老娘没等陈际泰表态,抢先发言。 当娘的总是记挂着儿子的安全。 “娘,我才不去当锦衣卫呢,名声不好,还不如去战场上杀个痛快。再说,如今是战争时期,正是武人建功创业的大好时机,我要把今日父亲丢失的爵位,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给挣回来!”陈仲武坚定地说道。 “慈母多败儿!”陈际泰回头喝斥了老妻一句,然后转过头欣慰地对二儿子说道:“嗯,不错,有志气。上了战场,你平生所学才有用武之地。为父支持你!” 陈伯文也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弟弟的决定。 “还说我惯孩子,你还不一样?那小姑奶奶被你惯得都成什么样子了?快把家给翻了个了!” 陈夫人被丈夫喝斥了一句,不服气地嘟哝了一句。 “啊?母亲,妹妹又闹乱子了?谁惹着她了?”陈伯文一听,这才明白,父亲心情不爽,看来不光是为了爵位的事,还有妹妹的事。 妹妹陈皎莤可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可不是嘛,那丫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天天去什么肠粉店喝肠粉,回来就拿下人撒气。这不,今儿回来就在房里生气,打了好几个丫环了,也不吃不喝,老爷和我去劝,也没得了好脸色。”陈夫人郁闷地说道。 “唉,父亲,莤儿这脾气真该改改了,都是你惯的,简直无法无天了都。”陈伯文叹了口气道。 “你懂什么?忘了当年那道士说的了?莤儿那是凤命,咱陈家将来那可是天下第一等人家。再说了,你妹妹只是顽皮而已,又没有什么大错。” 牵涉到女儿,陈际泰一点都不讲理,只是一味护着。 “没问问是为什么啊?”陈伯文也是头疼。 “问了,不说,只知道发恶。”陈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显然,她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是万般无奈。 “父亲,母亲,总得知道她倒底为什么不高兴,才能对症下药。你们且放宽心,妹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我去问问。”陈伯文道。 “行,她打小就跟你对脾气,你去问或许能问出什么来。”陈际泰连忙说道。 “对脾气?谁跟她对脾气?!她娇横刁蛮,你又惯着,我没办法,只是让着她好不好?”陈伯文暗自腹诽。 …… “咳!” 陈伯文来到妹妹陈皎莤的院子里,走到门口,大声咳嗽了一声。 “大少爷!” 听到咳嗽声,陈皎莤的大丫环豆蔻,带着三个丫环连梢、熟水、分茶出来迎接。 “小姐呢?” “在屋里呢。” 陈伯文闻言进了屋,却见妹妹陈皎莤坐在窗前,手托香腮发呆。 “咳!” 陈伯文又重重咳嗽一声。 “咳嗽什么?不弄动静就不知道是你来了?”陈皎莤头也不回,不满地说道。 陈伯文丝毫不以为意,打小惯坏了的,抢白几句这跟家常便饭差不多。 看到桌上放着一小碗银耳汤,一盘米粉,另有几样清淡的小菜,都是她平日爱吃的,却是一动也没有动。 “妹妹,多少吃点饭吧,要是没胃口,爱吃什么,就让厨房给你做。”陈伯文自顾自坐下,开口劝道。 “用你管!” 陈皎莤顶了一句。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陈伯文摸了摸鼻子,立即哑了。 “哥,你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究竟作何解?” 陈伯文正不知如何开口,就听陈皎莤开口问道。 “不成熟的女孩和品质差的男人都很难相处,亲近了会蹬鼻子上脸,疏远了就要怨你。”陈伯文答道。 他熟读诗书,这种经典语录的释义,自然是张口就来。 他这种理解才更接近孔子的本意,绝对不是那位黄老爷极端的解释,也不是朱由榔那种戏谑般的歪理邪说。 “就知道他是胡说八道!”陈皎莤听了,眼前一亮,随即咬着牙愤愤地说道。 “谁?谁胡说八道?”陈伯文不明所以,连忙问道。 “凭什么告诉你?”陈皎莤翻了一下白眼,怼了兄长一句。 “是黄相公,小姐还说黄相公不光是胡说八道,还是胡说九道,胡说十道呢!” 小丫环熟水在一旁说道。 她穿着一身绿衣,脸蛋有些婴儿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六章 册封风波(三) “熟水,你的嘴想让我撕烂是怎么着?”陈皎莤冷冷的眼光扫过来,快嘴熟水赶紧摸摸脸蛋,小嘴一撅,嘟哝道:“本来就是嘛。” “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哥说说,哥帮你参谋参谋。”陈伯文问道。 “不,不告诉你。”陈皎莤就是不说。 陈伯文知道妹妹的脾气,她要是不想说,打死都不说,必须得让她自己主动说才行。 “妹妹,有些话窝在心里可不好,说出来就痛快了。哥熟读经书,肯定能给你当好参谋。再说,哥是你的一母同胞,还能害你吗?” 陈皎莤一想也是,这几天憋在心里可真不好受,总想找个人说说,哥是一母同胞,又有学问,一定能明白那位黄公子说的话,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来,说道:“哥,那天我和熟水去吃龙龛糍……。哥,那姓黄的把黄老头给气得都吐血了,真是痛快!”陈皎莤想到当时的情景,右手握拳击左掌,“啪”地一声,很解气地说道。 “最后我追着问他,正解如何。那人解释说,女子女儿也,与者赐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说女儿嫁给小人,难以养活,所以,女儿家要找个好女婿!哥,你说他是不是胡说八道?” 陈伯文听到这里,立即明白了,啊,原来妹妹这是思春了啊。也对,这么大的孩子正是不知道轻重的时候,看到一个男子面貌俊美,谈吐幽默,喜欢上人家也是正常。 对于妹妹喜欢上一个陌生男子,陈伯文倒真没当回事。两人只是简单地见了一面,谁也不认识谁,而且那姓黄的分明也是不愿招惹妹妹,连妹妹的芳名都没问,以后见面的机会基本为零,能有什么事? 小女孩嘛,过一阵就好了。 又一想,也不对。妹妹一向眼高于顶,寻常男子她连眼皮都不带撩人家的,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是谁这么有魅力,让妹妹竟然茶饭不思? “呵呵,这人纯粹是胡……,慢着,妹妹,这人姓黄?叫什么?”陈伯文猛然想到:“那姓黄的批评汪洙的话,怎么跟皇上的观点一致?” 心里一惊,连忙问道。 “他叫黄致中。” “啊!”陈伯文闻听此言,大惊失色,张着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皇致中是谁,可不就是皇上吗?皇上带在身边一枚小印,印上的字就是“致中平和”,六部尚书和几位近臣都是知道的。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妹妹难道真有凤命?要不怎么这俩人会碰到一起,而且还发生了交集?看妹妹的样子,茶饭不思,情思绵绵,分明是芳心暗许了啊。 又想到皇家的规矩,一向对外戚非常慎重,选妃子都是在寻常读书人家或者低级官员家选,像他已经做到侍读学士了,指定不合适。 而且二弟雄心勃勃,要在军队大展身手,我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皇上绝不会选妹妹为妃的,就是皇上愿意纳妹妹为妃,满朝文武也会以祖制为名极力反对的。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将我与二弟免官,当个闲散的国舅爷。 一想到这种可能,陈伯文立即否决了让妹妹当嫔妃的想法。 自己现在已得皇上信任,假以时日,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雄才大略,立志要消灭鞑子,收复汉家江山。看如今朝中气象蓬勃向上,皇上的志向一定能够实现,这一点毋庸置疑。 自己要是以相臣的身份助皇上成就大业,那可是士子文人的最高理想,必将名垂青史。 如果只是一个国舅身份,必然泯然于浩瀚历史长河之中,与名垂青史相比,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吗? “哥,怎么了?你认识那姓黄的吗?”陈皎莤见大哥像被雷击了一样,一动不动,感觉他一定是认识这位黄致中,连忙问道。 “呃,呃,不认识,不,认识。”陈伯文先是否认,又怕妹妹日后知道了怪罪自己,又连忙承认。 “你认识?太好了,大哥,你快说,他是谁?家在哪里?”陈皎莤欣喜若狂,连忙抓着陈伯文的衣袖催问。 陈伯文不答,反而转过脸对着豆蔻、连梢、熟水、分茶,厉色道:“今日所言,事关小姐闺誉,你们不可透露出一个字!若是让我听到风言风语,我把你们全部卖给人伢子!听到没有?” “是,奴婢决不敢乱说。”四个丫环见大少爷声色俱厉,都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说道。 “妹妹,这事事关重大,哥必须先跟父亲说。你等在这里,一会儿父亲可能会让人来叫你。”陈伯文道。 “事关重大?有这么严重吗?不行,我跟你一块去见父亲。” 陈皎莤见大哥脸色郑重,知道那个姓黄的身份必不一般,强烈的好奇心让她顾不得多想,扯着大哥的袖子一块来到上房。 上房里陈仲武还在,正陪着陈际泰老两口说话,想来也是担心妹妹,正等着大哥回信。 陈伯文让丫环都退下去,悄悄跟陈际泰耳语了几句。 “你说谁?那是谁?”陈际泰听了儿子汇报,大喜,又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陈伯文心道:“不怕让那小姑奶奶听见?” 陈伯文又要跟父亲耳语,却被陈际泰喝斥道:“嘀咕什么?大声说就是了,屋里又没有外人。” “父亲,真是太偏心了,难道你看不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和二弟的前程没有了!”陈伯文无奈地看着父亲,心里想道。 “问你呢,说话呀。”陈际泰不耐烦地说道。 “好,我说。二月初二那天,妹妹在一个小饭馆遇到了一个姓黄的公子,事情是这样的……。这位黄公子叫黄致中,如儿子所料不差,应该就是当今皇上!”陈伯文只好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了出来。 “啊?”…… 陈伯文把这个消息曝出来,立即震惊了所有人。 “哈哈哈,妙,妙,妙啊!”…… “父亲,我和大哥的前程……” “对,妙什么妙?!莤儿,从今日起,不许出府一步!” “切!……” 一家人吵成一团。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七章 册封风波(四) 陈子壮回到家,吃过饭,来到书房,让人请来赵玉乔。 不一会儿,赵玉乔就来了,见过礼后,立在一旁。 “这几日见过阿兰吗?” “见过,今日还来府里找我玩呢。自打皇后回了宫,皇上身边有人伺候了,她就疯了,每日在城里乱转。今日来府里,她还跟我说要去当医护兵呢。” “胡闹!告诉她,切不可行此事。这几日,皇上因为她的事跟大臣们正在治气,让她消停几日,别让有心人拿她作文章。” “啊?老爷,因为她的事?” “是啊,皇上想纳她为妃,下旨让礼部去广西查访,结果礼科给事中田应元将圣旨封驳了,理由是阿兰是壮人,担心日后皇家血脉。皇上一怒,令锦衣卫将田某人下了狱。这下好了,朝中大臣纷纷上奏章,除了少数武人坚决支持皇上的决定外,其他文臣皆请皇上放还田应元。” “啊?老爷,事闹这么大?皇上呢,他是什么意思?” “皇上把所有奏章留中不发,封妃的诏旨也停了。我看皇上也十分为难啊。” “老爷,阿兰跟皇上情深意重,已经不可能再嫁给旁人了,再说,皇上此时正需要帮助,您要想个法子啊。” “老爷岂能不知此事的严重性?左、中、右都将与清兵大战,敌强我弱,稍有不慎,就会失败。这三面的战争,离不开皇上的指挥调度,若是于此时陷入如此繁杂事务之中不能自拔,必然影响战局发展。可是,据我观察,皇上没有退让的意思,而大臣们都在私下串连,想要搏一个诤谏的美名。老爷我如果此时上本支持皇上,岂不是与全体文臣为敌?此事不妥啊。” “老爷您的意思是……釜底抽薪?” “嗯,还是你聪慧,懂得老爷的心思。你听我说,皇上一直有心要建立一支山地营,专门进行山地作战。而壮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正是山地营的最佳兵源。” “老爷,我懂了。可是,组建山地营可不是一人办得来的,粮饷、兵器、训练……” “无妨,皇上要是知道她去干办这事,一定会想办法替她解决这些的,更何况,我在兵部,多少能行些方便。” “好吧,我找阿兰谈谈。” “记住,若是当面向皇上辞行,皇上那性子,决不会放她走的,那样反而更麻烦。” “是,我省得。” …… 因为缺乏人才,大批绍武朝的文官都得以留用,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礼部尚书吴炳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员。而前礼部侍郎黄日章则因为与陈子壮不合,断然拒绝入朝为官。 说起来,黄家跟陈家都是广州大姓,两家一直在明争暗斗,都想成为广州最大的家族。绍武帝时,黄日章暗中联合朝中大臣,将陈子壮挤出朝堂,如今陈子壮成了永历皇帝的心腹大臣,他黄日章即使入朝为官,绝不可能超越陈子壮,必然一直落在他的屁股后头。 所以,他不肯接受永历朝的官职,给外人的印象是绍武朝的“不贰之臣”。 但,自诩足智多谋的他,也绝不肯坐视陈家壮大,他要走一条捷径。 此时,在他的书房里有两个人,一坐一站。 坐着的,是都察院监察御史苏鸣丰,站着的则是他的儿子黄越。 “哈哈哈,田应元这一炮放得好,永历为难喽。”黄日章手抚胡须,笑着说道。 “是啊,他将田应元捉拿入狱,更是大大的败笔。现在满朝文官除了几位大学士外,都上了奏章,而且一边倒的反对,大有万历十五年的气象啊。”苏鸣丰乐呵呵地应和着。 “是啊,永历优待异族、工商,触碰了士子利益,这下子他可骑虎难下了。按说,永历不是糊涂之人,怎么能贸然行此?”黄越问道。 “没办法,永历也是没办法。你想啊,永历势力只在两广、福建,而这三地异族众多,不给他们点甜头,仅凭汉人,能跟清兵抗衡?而优待工商更好理解了,打仗打得是粮饷辎重,没有强大财力支撑,就是再多的精兵,也打不赢的。大明花花江山大半落入清人之手,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财力不继?永历见得倒是深。”黄日章给儿子分析道。 “增文公,你有王佐之才,永历不用你,可是他的大损失啊。”苏鸣丰非常佩服黄日章的见识。 黄日章,字增文。 “不是他不用我,是我不伺候他!我是绍武帝的臣子,岂能一身事二主?”黄日章懔然说道。 “是极,是极,增文公忠心,日月可鉴,先帝在天之灵,必深感欣慰。增文公,你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苏鸣丰赞了一句,然后问道。 “先按兵不动。永历一直没有动作,我想,他是在等几位大学士和李成栋、张家玉两位领兵将领的意见呢。” “那依增文公看,几位大学士和李、张会如何动作?” “李成栋会支持,张家玉会反对,这是可以料定的。几位大学士嘛,从心里应该不会支持永历,但如今风雨欲来,战事临近,他们不会让这场风波持续太久,但反对之声太大,他们也无能为力。我觉得他们可能为了大局,会私底下做工作,让皇上面子过得去,有个台阶下。所以,田应元会被申斥,封妃之事不了了之这就是我的判断。”黄日章下了断语。 “还是增文公见得深。”苏鸣丰深以为然。 “如此以来,戴氏不得册封,永历皇上明赢暗输,这对他的威望可是不小的打击啊。”黄越道。 “对,不仅如此,永历跟大臣们之间因为这件事必产生龌龊,种下这根刺,日后我们就有机可乘了。”黄日章道。 “增文公,今日皇上下旨革去了陈际泰的伯爵,你知道吗?”苏鸣丰问道。 “什么?革了陈际泰的爵位?”黄日章闻言一惊。 见苏鸣丰点头确认,他微一思索,击掌而笑:“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八章 册封风波(五) 瞿式耜自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向来冷清的门前顿时热闹起来,有送银子的,有送宅子的,有送庄子的,也有送女人的。 这些人,有的直接要官,有的则只是为了结个善缘。 瞿式耜对这些人来者不拒,都要交谈几句,能用的,他会量才而用,不能用的,是绝不会用的。 至于礼物,无论价值多少,无论多么稀罕的物件,他是一律不收,谁的情面也不看。 而他自己,却是过着清贫的生活,家里除了老妻及一双儿女,只有侍妾一,丫环奴仆不过十人而已。 …… 今日下值之后,瞿式耜回到府里,刚下轿,客厅里就涌出十几个访客。瞿式耜一看,访客各部都有,为首之人是刑部秋审处主事董永遂,因他是自己在肇庆时的老部下,所以比之旁人熟稔一些。 “瞿大人,我等候你多时了。”董永遂见了正主,连忙率领众人见礼。 “远心,我这里向来不留酒饭,你是知道的,不知道你们用过饭没有?若是让诸位大人饿着肚子等候,可就是我的不是了。”瞿式耜道。 董永遂,字远心。 “瞿大人,您的规矩大家都懂,我们都用过饭了,不劳大人挂心。” “那好,远心,你是老熟人了,就烦请代我陪诸位大人先用茶,容我去洗洗换换,等用过饭之后,再来跟各位谈,好吧?” 听瞿式耜如此称呼,态度又如此热络,董永遂顿时觉得面上有光,身子感觉都轻了几分。 “那是自然,瞿大人操劳一日,哪有让大人饿着肚子的道理?不过,瞿大人,恕下官直言,您家这茶可不怎么样,跟外边茶楼的大把抓没什么区别。这不,下官给您带来了二两大红袍,这可是那颗老树上采的,下官好不容易弄了些,就请大人赏脸尝尝?”董永遂顺杆子爬了上来。 “大红袍如此贵重,老夫可消受不起!”瞿式耜面色一冷,一甩袍袖进了内宅。 “呵呵,这个,这个,老大人清廉若斯,真是让人佩服。跟老熟人还这么见外,得,诸位大人,回客厅吃茶,吃茶……”董永遂颇有唾面自干的本事,打个哈哈,自己跟自己圆了个场。 …… 瞿式耜回到上房,妻子徐氏,儿子瞿正博,女儿瞿莹,妾室梅娘都在等他吃饭。 “嚯,有鱼?还是鳜鱼?今日怎么舍得了?” 瞿式耜看到饭桌上有鱼,略感惊奇地问徐氏。 “就你那点俸禄还想吃鱼?有青菜米饭吃就不错了。这是皇上赐的,给你烧一条,还有几条,我养到缸里了。”徐氏抢白了他两句。 她跟瞿式耜是两姨作亲,打小一块长大的,夫妻感情之深自不是旁人可比。 他一听是皇上赐的,连忙冲着皇宫方向微一鞠躬,表示谢恩。完了,梅娘服侍他脱下官袍,换上常服,端来水伺候他净了面,瞿式耜感觉疲惫稍去,到正位上坐下。 “青菜米饭就不错,比有些吃不上饭的穷人强多了。开饭。”瞿式耜别看在外面很严肃,起居八座的,在家里却是很随和。 瞿正博小,十三岁,是梅娘所生;瞿莹十六岁,是徐氏所出。 姐弟二人早就馋了,一听老爹发话,立即伸筷子往那盘鱼夹去。 “慢!你们谁都不许吃,这是皇上赐给我的,你们怎么能吃?”瞿式耜拿起筷子在他二人的筷子上各打了一下。 瞿莹和瞿正博缩回筷子,一脸委屈地看着母亲。 “你真是个死脑筋!皇上赐给你的不错,又没说不让家里人吃。儿子女儿吃块鱼有多大点罪过?”徐氏恼了,瞪着眼跟瞿式耜吵。 “皇上赐给我鱼吃,是看我操劳国事的份上,你们有什么功劳?怎么可以吃呢?”瞿式耜坚决不让。 “儿子读书正用脑子,让他吃块吧,莹儿就别吃了。”徐氏退了一步。 “不行,要吃鱼明日自个买去!” “你真是个死拧!” 徐氏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手指头都快指到瞿式耜脑门上了。 瞿式耜白了妻子一眼,自顾自地吃起来。 “爹,你太死板了吧?我吃块鱼,皇上能知道吗?”瞿莹见爹吃得香甜,馋得口水直想流下来,不满地说道。 “忠君不是让人看的,关键是在心。”瞿式耜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 君有赐,不敢辞。 瞿式耜别的菜没动,就着米饭,把一条鱼吃得一点都不剩,末了,他一推盘子,对馋得眼里放绿光的女儿说道:“这汤汁倒也不错,下饭正好。” “谁稀罕!不吃了。” 瞿莹气眼里泪珠打转,一推盘子,站起来就要回自己房里去。 “慢着,莹儿,别生气,你爹是对的。你先吃饭,娘今日进宫,娘娘赐了一些点心吃食,一会儿送你和博儿房里一些去,另外,太后还赐了一些金瓜子,明日咱去买鱼,买肉,想吃什么买什么,就不让糟老头子吃!” “是吗?太好了,娘,有酥皮莲蓉糕吗?我最爱吃了。”瞿莹一听,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有,还有马蹄糕、皮蛋酥呢,都是你和博儿爱吃的。”徐氏高兴地说道。 “爹,这个我能吃吗?”瞿正博嘴里咬着筷子头,怯怯地问道。 “能。皇上和娘娘赐的,都是光明正大的,当然可以吃。” “那,明日我想让母亲给我买些纸笔,也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那我明天也买些胭脂回来。” 看着闷闷的儿子,开朗的女儿,瞿式耜心里莫名一酸,心道:“还是皇上体察人心,假太后和皇后娘娘之手解我窘境,否则,儿子的纸笔和女儿的胭脂我都供不起,真是惭愧啊。” …… 瞿式耜吃过饭,来到前院客厅,对等候多时的董永遂们说道:“今日不说你们的差事,就说说田应元封驳圣旨之事,你们听到了什么,或者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可以讲出来。远心,你先说?” 董永遂一听瞿式耜点了自己的将,心中兴奋,早把刚才送茶之事带来的不快,丢到了脑后。 “大人,皇上纳戴氏为妃,我以为没啥可说的,早有成例嘛。但,田应元身为给事中,封驳圣旨也是职责所在,即便有不妥,也不当下狱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九章 册封风波(六) “纳异族女子为妃,哪有成例?董大人莫非是指太祖纳蒙、朝鲜族妃之故事?”董永遂刚说完,有一位官员就出言反驳道。 瞿式耜认得此人,叫李在功,是礼部仪制清吏司的一名员外郞。 “是,不光太祖,成祖也有纳朝鲜族妃子之例。”董永遂答道。 “董大人差异。为保证皇室血统之纯正,史上向有‘胡妇不入宫’之说,太祖、成祖确有胡妃入宫,但那是异族上贡,而非纳求,此与今上之举不同之一;再者,蒙、高丽在当时是藩属之国,纳胡妃有和亲之意,于朝政有益无碍。而戴氏乃我国之民,倘纳其为妃,日后有了子女,不但皇室血统将不纯,也有联络外族而起祸端之可能。董大人,难道忘了华夷之辨么?” 李在功振振有词地说道。 瞿式耜皱了皱眉,李在功的说法,应该就是李永茂等人的看法,也是当今最为主流的说法。 这个说法如不驳倒,田应元就没有罪过,皇上拿他下狱,就没有正当的理由依据了,说他诽谤朕躬,居心叵测,就有乱入人罪之嫌了。 李在功说的什么“纳”和“贡”倒是在其次,在瞿式耜看来,不值一驳,但他说的他国和已国之别,倒是确难驳倒,而且,华夷之辨也早有定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已经成为共识。 不好驳啊。 瞿式耜想了想,道:“除了远心,你们大家都是这种看法吗?” “是。下官等都是这种看法。”众人答道。 “瞿大人,您是怎么看的?朝堂之上都议论纷纷了,可从不见您发表高见,莫非有何难言之隐?”李在功问道。 “我哪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我跟大家的想法不大一样,当然也算不上什么高见,说出来,请大家指正吧。”瞿式耜道。 “下官等洗耳恭听。”董永遂道。 “我的看法是,此事应以皇上旨意为准。”瞿式耜说道。 见李在功要说话,连忙一摆手,道:“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其一,皇上雄才大略,高瞻远瞩,见识远超常人,他之所以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其二,我朝新立,内,百废待兴;外,强敌环伺,此时此际,必须尽快结束这场争执,万历朝立长立爱之争,让万历爷四十多年不上朝,前车之鉴啊。其三,皇上早就有旨,凡治下之民,无分汉夷,皆大明子民,此时再说华夷之辨,不是太晚了吗?依我看,皇上之所以发怒,大概主因也是在此,田某人太不识大局了。” “至于大家担心的皇家血统不纯或者联络外族而起祸端之事,我看大可不必紧张,别说我大明早就有防范外戚乱政的祖制,就是没有,也不是没有法子嘛。”瞿式耜道。 一席话不多,却是让众人都点头不已。 是啊,这是什么时候?百废待举之际,怎么能把精力放在这事上呢?是应该赶快结束。 让皇上收回圣旨会怎样?众文臣赢了会怎样?要是惹恼了皇上,不跟你们玩了,谁能担起中兴大明这副担子?瞿式耜话中之意非常明白,当今局势,离了哪个臣子都行,离了皇上不行啊。 还有,不是担心戴氏的子女会勾结外家乱政吗?这太好防范了,大概陈邦彦这个内务府大臣指使一个敬事房的太监就能办到。 即使这事不能办,满朝文武防一个有异族血统的皇子还是能防住的,办法有的是,只是不能宣之于口就是了。 “大人忠心为国,我等拜服。”董永遂和李在功默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瞿式耜的苦心。 永历朝不能乱。 大明残存的一脉不能断绝。 所以,必须树立皇上的权威。那么,田应元就得受点委屈了。 …… 朱由榔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不会为臣子对自己的旨意有不同意见就发怒,甚至杀人。况且,他是来自后世的灵魂,有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除非不得已,他是不会杀人的。 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封建统治的一个共性特点。无论朝代如何更替,这个特点是改变不了的。 在他看来,每次朝代的更替,表面上看是因为战争,其实最根本的,还是因为土地——这是农耕社会的特点决定的。 皇室子弟分封时,会分到一块免税土地,读书人只要中了秀才,有了功名,自家的土地就要免税,左邻右舍、亲戚朋友的土地也会挂靠,随着皇室子弟不断地开枝散叶,有功名的读书人也越来越多,土地兼并就会越来越烈,最终会给国家财政带来巨大的损失,同时,失地农民越来越多,遇到灾荒之年,吃不上饭的农民没有出路,就会造反,以期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朝代不断更替的最主要的原因。 对于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特点,朱由榔不想改变,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别说是现在,就是在他来的那个世界上,这一条也没有得到根本改变。 不能改变,不意味着不能改良。他想寻找一条避免朝代更替规律的路子,比如,取消宗室封地,取消士大夫土地免税的优惠政策,禁止土地买卖,等等。 这个事非常难,朱由榔清楚,因为这些政策都涉及到了既得利益集团——也就是皇室和士大夫——的根本利益,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这样的改良,不比跟清兵争天下的难度小。 但是,再难也要做,如果等到赶走清兵,全国统一之后,那时的难度将更大。 现在就开始做,有两样好处,一是就是自己还没有儿女,没有宗室之累,只要自己现在就立下规矩,以后宗室只赏钱帛,不分封土地,自己的儿孙还敢反对不成?敢反对,老子打你屁屁! 当然,儿子还不知在何处,打也无人可打。 另一样好处就是,现在还在战乱之中,科举已经停了,等到条件成熟重开科考之时,自己的政策就已经形成了,你爱来考就考,不来考就拉倒,反正只有高官厚禄,想要土地免税?没门。 当然也有一样不好之处,就是来自现在的朝中大臣的阻力……。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章 册封风波(七) 田应元事件闹这么大,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华夷之辨,有人也正在挑动着这个事往这个方向发展,但朱由榔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其本质是文臣们对君权的挑战,或者说,是文臣们想要限制君权的一次集体行动。 成了,君主的威望就受到了极大削弱,君权就会受到极大的限制。败了也不要紧,皇上落个不纳忠言的恶名,而发起的臣子则落下个“诤谏”的美名,按以往大明朝廷的做法,顶天就是打一顿屁股。 行啊,打吧,打一顿更让我美名流传。挨了“廷杖”的,可都成了历史名臣了。 值!简直太值了。 中国人重名,文人更甚。 朱由榔对这件事看得明白,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有两个目的。 一是看看大臣们的表演,尤其是几位大学士的表演,看看能不能找到志同道合的臣子,哪怕只有一个也好。改革是必须的,哪怕所有的文臣都不跟他走,他带着一帮武将也要改下去。 改是阵痛,不改是长痛。 二是他想成立内阁,把事务性的工作全权交给内阁去处理,而他作为皇帝,只管方向,只管大事,不能陷于琐碎事务之中不能自拔,这么大一个国家,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再说,哪有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 既要成立内阁,必须选一个好首辅,就跟后世的总理一样。 把事务性的东西交给他,而自己则专心筹划打仗和改革的事。 然而,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一个令他满意的首辅人选。 除了李永茂跳了出来,旗帜鲜明地反对册封阿兰,其他大学士都没有表态,朱由榔不由地有些失望。 …… 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送来两份情报。 一份是各位大学士回府后的反应。 李永茂在府里接见访客,大谈华夷之辨;吕大器是大门紧闭,概不见客,在书房里写写画画,而吴炳只与几位友人品茗论文,绝口不提朝政之事;陈子壮一直窝在书房,除了赵姨娘见过他,再没有人进去过;瞿式耜倒是见了访客,各部官员都有,瞿式耜及各位官员的发言要点,也都有记录。最为奇怪的是陈邦彦,回府后一直在书房绕圈,嘴里还不停地骂,骂的是“小人!”、“不顾大局”等语。 朱由榔看了,不由萗尔。 第二份情报则是关于清兵的。 清廷任恭顺王孔有德为平南大将军,率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续顺公沈志祥、固山额真金砺、梅勒章京卓泰,共五万余人,兵锋直指长沙。 同时,清廷任命固山贝子博洛为征南大将军,固山额真图赖为副,屯兵江西广信、浙江衢州,进军福建态势已明。 放下这两份情报,朱由榔心里非常烦躁,道:“朕有多少大事要办?哪有闲功夫整日价理会这些琐事!” 但话是这样说,该理会的必须理会,后院如果不宁,怎么能集中精力跟清兵打仗?必须先把朝堂的事理顺了再说。 “李洪,把地图拿来。”朱由榔叹口气,还是再等等吧,再看看,急不得,一急就容易留下后患。 李洪把地图拿来,放到龙书案上摊开。 朱由榔在地图上把广信和衢州找出来,顺手指南移,研究清兵进兵路线以及战略意图。 这次与博洛的交手,没有历史记忆可循,因为朱由榔的到来,已经完全改变了历史走向。所以,只能凭智谋和韬略来判断战役发展形势。 朱由榔估计,清兵这次进军战略意图不是占领福建,应是打通进攻广东的通道,以便于下一步调兵进攻自己这个刚刚成立,又刚刚打了胜仗的永历王朝。 如今,李自成已经战死湖北九宫山,张献忠也死了,其余部已不足为患。而最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当然就是自己这个明室嫡脉了,如果任自己壮大,再有二三年的功夫,那就恐怕更加难制。 他们必须趁自己立足未稳,予以消灭或者赶出广东。 其实,不用消灭,只要自己连打败仗,让天下心中向明之士看不到希望,慢慢地,那股子火也就熄了。 所以,朱由榔判断,博洛这次进攻福建应是先下仙霞关,然后一路南下,占领汀州这个广东、福建、江西三省交界的要地。占领汀州后,又分兵袭取漳州、泉州,然后再西来,占领潮州,从而威胁广东东大门。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不把顺治打疼,他是不会让自己消消停停地休养生息的。 现在问题是,李成栋的部队只有四万多人,虽然战斗力很强,但与真正的满八旗兵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如果没有地雷和手榴弹这种火器相助,他根本就不可能抗得住。 除非把地雷和手榴弹大量地造出来,再加上林察的水军,才有可能将博洛这些清兵全部消灭。 那么,把决战地点选在哪里呢? 斟酌良久,朱由榔的手指在漳州这个点上重重一顿,下了决心。 用地盘换时间,用地盘换清兵的骄纵,然后在漳州聚而歼之! 在清兵进攻汀州这段时间,必须尽快让地雷和手榴弹进入批量生产,同时,林察必须尽快整合收降的福建水军,在漳州加入战场。 对于福建的事,朱由榔心中有了定计,目光又转向湖南和江西。 湖南是广西的北大门,江西则是广东的北大门,这两处倘若有失,清兵将直接威胁到两广。 湖南现在是由朱由崧任命的湖广总督何腾蛟镇守,历史上归顺了永历帝,可现在他那里还没有信来。 而江西全境,已被清兵占领。不过,朱由榔短时间内并不担心清兵会从江西进入。因为,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与江西总兵金声桓、副总兵王得仁不和,早晚内讧,而自己已经将张家玉派去韶关,加强防备。这一路反而是最叫人放心的。 “先让何腾蛟折腾一阵吧,我现在是没有办法顾你。反正只要守住桂林,广西则无忧。孔有德再能打,一个湖南也够他打半年的,有这半年时间足够我腾出手来收拾他。” “广西取守势,福建取攻势。就这么定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一章 册封风波(八) 次日,“黎明会”照常。 朱由榔没有提及田应元案,只是照常听各人汇报手中的差事。 “皇上,臣以为作育人才乃当务之急。但目前情形令臣忧急,各县府官学基本已经荒废,私学也只零星存在。故臣请再振官学,鼓励士绅大办私学,只要局势安稳三年五载,朝廷就可以开科取士了。”吴炳率先发言。 “吴爱卿所言甚是,朝廷缺人才呀。如今只是据有三省之地,除了降官还真没有人才来源。日后地盘扩大以后,更需要大量官吏,如今不下力气作育人才,怕是以后会捉襟见肘。”朱由榔非常赞同吴炳的建议。 “吴爱卿,可有何建议条陈?”朱由榔问道。 提出问题不难,难的是如何解决问题。一个臣子如果不能提出符合实际的解决之道,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 “回皇上,臣想了两条。一是上过学了,不管是上过官学还是私学,有一定基础的,可入官学读书。入学前先进行县试,取得童生资格的,由县里给一份钱粮,没有取得童生资格的,仍可读书,只是没有钱粮而已。二是未曾进学的适龄童子,进私学读书者免束修,朝廷可以给私学一定的钱粮补偿。”吴炳道。 “这好像有点义务教育的意思哈。吴炳倒是有才。”朱由榔听了吴炳的建议心里道。 “嗯,吴爱卿这两条倒是符合我朝目前状况。朕盼望所有适龄童子都进学,朝廷可以拿钱供他们,资质好的,可以进一步求学谋官,资质差的,即使不能入仕,认几个字也比当睁眼瞎强。不过,目前条件还不成熟。吴爱卿,你根据你的两条建议拟一个详细条陈,也可以把朕刚才说的加进去。”朱由榔道。 “遵旨。”吴炳退下。 朱由榔的话虽少,只寥寥数语,但几位大学士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是统治万民的宝典,皇上怎么反其道而行之,要开启民智么? “皇上,臣以为吴大人所奏之两条,就已有鼓励向学之意,皇上所言虽是孜孜求治之心,但臣不敢苟同。”吕大器一拱手奏道。 “吕爱卿,你是想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么?” “是,臣之意确是如此。” “你们几位呢,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 朱由榔一问,另外几位大学士也都点头应是。笑话,这是圣人之言,难道还会有错?谁又敢质疑? “诸位爱卿,读书不可死读书。你们都错误地理会了圣人之言。正确的句读应是这样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朱由榔道。 众人愕然,怎么还有这种句读之法?不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吗?这种句读之法和理解都传了二千年了,还能有错? “圣人一向讲究仁民爱物,整部《论语》绝没有什么民愚或者愚民思想,相反,恰恰是提倡德化政治、顺民应天、开启民智。这句话与前面的连起来,应该是这样的句读:兴于诗,立于理,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的整句话就是说,诗、礼、乐这三样东西是教育民众的基础,一定要抓好,如果人民掌握了诗礼乐,好,让他们自由发挥,如果人民还玩不来这些东西,我们就要去教化他们,让他们知道和明白这些东西的存在。”朱由榔进一步解释道。 其实,孔子这番话在后世曾经引起巨大的争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句读虽然还是主流思想,但朱由榔却坚定地认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才能完全体现孔子的爱民思想,而绝不是愚民思想。 当然,他说出这番话来,一时还不能让几位饱读圣贤书的大学士服气。 所以,他继续说道:“诸位可以查一查圣人之言,可曾有愚民之意?朕以为,自汉重儒以来,历朝历代都是曲解了孔子之意,进而采取了愚民政策,其结果呢,则是民愚,使盲从者众,作奸犯科屡禁不绝,甚至从贼造反,造成朝代更替,循环往返而不绝。孔子提倡德化,而德化的根本则是开启民智,使民明事理,知是非,懂礼仪,则天下何愁不治?” “诸位爱卿再想想,为何武人谋反的多,而文人谋反的少?在大义面前,为什么文人慷慨赴死的多,而武人却少?其本质还不是德化深浅之故?” 朱由榔一番话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孔子主张爱民,而不是虐民。亚圣孟子甚至说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哪一条都没有认为民愚,或者让统治者愚民的意思。 再一想文武之别,及大逆不道之人,哪一个是饱读诗书的?历朝历代农民造反,都是一人高呼,应者云从,如果百姓知事明理,这种事能发生吗?即便是在饥饿、灾荒、人祸等死亡的威胁下,这种事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但知事理之民肯定不会盲从。 越想越是有理,越想越是感觉茅塞顿开! “皇上学究天人,臣佩服!”吕大器最先明白过来,连忙躬身说道。 “皇上明辨细微,臣等不及。”吴炳也忙说道。 “不但臣等愚笨不及,臣观史上所有儒学大家都有所不及啊。”陈子壮生怕被人把好话说尽了,连忙说道。 “是啊,皇上高论,开创儒家学说之先河,臣看朱夫子九泉之下,也必自愧不如。”这是陈邦彦的话。 “哈哈哈……,你们把朕抬得太高了,朕可担当不起啊。”朱由榔得意地大笑起来。 是人都愿意听好话,朱由榔自也不例外。 “皇上此论,必开创‘以民为本’治国理念,若以此为根本实施下去,实乃国家之福,万民之幸。”瞿式耜道。 以民为本?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朱由榔不由点头称赞,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一下子说到了根本上。 眼光不同,看到东西就能分出高下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二章 册封风波(九) 李永茂除了汇报自己的差使,自始至终没有发表见解。 各人又说了一些自己的差使,一直至辰末,朱由榔将瞿式耜留下,令其他人各自散去。 朱由榔有心让瞿式耜当首任首辅。 瞿式耜德行俱佳,目光超绝,是首辅的上佳人选。但,自己将要采取的几项主要政策,比如土地问题,比如取消士大夫阶层特权问题,必须试探试探他的态度,若是他不能跟自己一条心,就不能选他当首辅。 站队很重要啊。 不站在自己队里的,再高的才华也不能用。 “起田,你刚才说的以民为本这四个字,深合朕心。朕欲以此四字作为为政之要,你怎么看?”朱由榔问道。 “皇上,恕臣直言,臣是圣人门徒,向来奉行‘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信条,为万民造福,是臣梦寐以求的。” “为万民造福,开万世基业,也是朕之梦想啊。起田,你熟读史书,在你看来,朝代更替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或者说,乱源何在?” “这,皇上遽然动问,臣不能即答。容臣思之。” “好。” 瞿式耜还真没有深入地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单从大明衰败的表像看,党争激烈、吏治腐败、财政乏匮、武备不修,甚至天灾不断,都可以说是原因所在。不过,他自己总感觉这些东西好像还是浮于表面,更深层次的东西,却是没有抓住。 至于女真人的崛起,女真人的战斗力强悍而明军战斗力不堪,这些东西他连想都不用想。 女真人起兵时才多少人?满打满算,丁口不过四万,再算上老幼妇孺,顶天四十万人。而汉人在当时达到了二万万,是女真人的五百倍之多。无论从人口,还是地盘上算,大明都应该不是小小的女真人能撼动的。只所以偏偏让女真人占了大部江山,肯定是大明内部出了问题。 那这个问题是什么呢?瞿式耜一时之间还真答不上来。 “臣愚昧,请皇上解惑。”瞿式耜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朱由榔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不认为是瞿式耜愚昧,而是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瞿式耜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 前世的时候,朱由榔看过一本书,叫《中国北方的那些战争》,这本书系统分析了历史上发生在北方那些战争的根源,分析来分析去,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为了争夺土地。 这一观点,让朱由榔有茅塞顿开之感。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封建社会更替的根源在于吏治。 治国就是治吏嘛。 吏治腐败导致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就会起来造反,一造反就导致了改朝换代。 其实,根子真不是在这里,根子还真是在于土地,尤其中国的封建历史,就是一部农耕社会历史。民以食为天,农耕社会里农民失去土地,还不跟失了天一样? 前世华夏开国太祖实行的土地改革政策,不正是看透了这一本质问题吧? 所以,瞿式耜看不透不奇怪,看透了才奇怪。 “起田,在朕看来,历朝历代不断更替,你方唱罢我登场,其根本原因在于两个字。” “两个字?” “对,土地。” “土地?” “对,就是土地。你从‘民以食为天’这五个字想开去,再看看各朝各代的历史,就会得到这个答案。你想想吧。” 朱由榔说完,再不管他,起身回了宫,他得给太后去请早安。 …… 朱由榔的话,无异于一声炸雷,在瞿式耜脑海中炸响,从对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不同句读,到对于朝代更替的深刻分析,瞿式耜首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圣学渊远,非常人所能及。 继而他又预感到,皇上的治国理念和治政思路将有巨大的改变,将会建立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朝代的朝代,如果抱残守缺,墨守成规,势必跟不上皇上的脚步。 皇上为什么单独把自己留下?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话? 必须好好想一想,必须想通透,想通透了,才能决定是紧跟,还是分道扬镳。 瞿式耜发了一阵呆,跟掉了魂一样出了勤政殿。他没有去值房,而是回了府里,来到书房——这个真正属于他的私密之地,他要好好想想。 只要他进了书房,自徐氏以下,谁也不敢贸然打扰,这是他的规矩。 “娘,我爹怎么了?不去上值,怎么回府了?”瞿莹正在上房跟母亲说话,见爹回府径自进了书房,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看他蹀躞着个脸,跟欠他八百钱似的,肯定是受了皇上斥责。都小心点,别理他,省得让他发驴脾气。”徐氏道。 “得了,我还是回房里去吧。”瞿莹小声说道。 徐氏点点头,瞿莹蹑手蹑脚地回自己房里去了。 “梅娘,去看着博儿,别让他乱跑乱叫。”徐氏又嘱咐梅娘一句。 “是,太太。”梅娘早就想去叮嘱儿子一句,得了太太吩咐,也慌忙走了。 徐氏在房里做了一会儿针线,看看天近午时,命人去街上买了一条鲈鱼,命厨上清蒸,又命将皇上赐的鳜鱼烧上一条。 午时过了,鱼该蒸的蒸了,该烧的烧了,一家人围在饭桌旁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大声说话,自也不敢动筷。 …… “哟,今日烧了两条鱼?” 就在一家人提心掉胆之际,书房门打开了,瞿式耜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菜,眼睛一亮,问徐氏道。 梅娘赶紧上前,伺候他宽衣净手。 徐氏没搭理他,而是跟瞿莹对视一眼,小声道:“天晴了。” “说什么呢?” “说天晴了。你一回府就蹀躞着脸,跟老阴天似的,一家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触了你的霉头。”徐氏道。 “刚才心情是有些沉重,现在没事了。吃饭吧。”瞿式耜边说边坐下。 他一发话,大家开吃。 瞿莹和瞿正博筷子只冲那条鲈鱼使劲,鳜鱼是动也不敢动。 “吃吧,吃吧,大家都尝尝鳜鱼。” “怎么了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之前是有点太死板了,皇上赐我的鱼,你们吃点也不算对皇上不敬。”瞿式耜道。 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是皇上说的对,不能墨守成规啊。”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三章 册封风波(十) 朱由榔给太后请过安,用过早点,回到勤政殿,让李洪把陈子壮请来。 陈子壮腋下夹着几份奏章走了进来:“皇上,这是刚刚收到的折子。” 朱由榔接过来一看,是李成栋、张家玉、杨国栋三个在外带兵主将的折子,另外,广西巡抚王化澄、福建巡抚王夫之的折子也同时捎过来了。 除了军情外,这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册封之事。 朱由榔先看军情,杨国栋和王化澄均没有提到孔有德进攻湖南之事,李成栋和王夫之也没有提到博洛分兵进攻福建之事。 想来也对,对于情报机构,朱由榔早在肇庆时就已经布置了,马吉翔办事也算得力,眼线很快就撒了下去,比李成栋他们早一些得到情报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册封阿兰一事,李成栋、王夫之是持赞成态度的,尤其是王夫之,大赞“皇上此举是融合当前民族矛盾最英明之举”,并说“皇上及天下万民之主,胸怀如海,智珠在握,当行则行,当断则断,不必理会朝中无知之辈啸犬吠日之举。” 朱由榔一看此语,不由得乐了。 他知道王夫之的思想最为先进,自己的想法得到他的支持一点都不意外。 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可不是白叫的。 而张家玉、王化澄和杨国栋极力表示反对,倒是有点出乎朱由榔的意料。尤其张家玉,这是自穿越以来,自己视以腹心的臣子,对于自己的想法他应该比别人了解更深才对,怎么他也会旗帜鲜明地反对?难道他看不出这是文臣对君权的挑战?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想对君权加以限制? 朱由榔看着他奏章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如今皇上未诞龙子,后宫单薄,可广选汉人秀女以充实,早延国祚是为正理。” 莫非他是觉得我是好色的皇帝,不分良莠,挖到篮里就是菜? 眼光有问题,眼睛只盯在具体事务上,而没有想其后的深意。张家玉忠则忠矣,却非是治国良臣啊。 朱由榔思谋片刻,虽不清楚张家玉真实的用意是什么,但眼光太窄这一条定语,怕是跑不掉了。 除了张家玉之外,陈邦彦这两日只在府里骂人,却也没有明确表态。 看来,是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 朱由榔把奏章放到一边,对陈子壮道:“朕接锦衣卫密报,清廷耐不住性子了,分两路朝我压过来了。” 朱由榔把得到情报说了一遍,拿过地图,跟陈子壮研究起来,并将自己的作战意图说了出来。 陈子壮听了,道:“皇上,东面取攻势,西面取守势,这个总体战略臣是赞同的。不过,臣有两条补充。第一条,李成栋不可后退太快,如给人造成一触即溃之印象,对于民心军心不利,应在仙霞关至汀州一线,择机歼灭清军一部最为有利。如此,即可激励军心士气,也进一步刺激敌人,使之生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急切心理,为最后决战创造有利条件。” “对,集生所言有理。”朱由榔对陈子壮这个补充表示赞成。 “第二条,何腾蛟虽未臣服我朝,但臣以为应是讯息不畅造成的,早晚间他必有称臣的奏章到来。即便他不称臣,我也不应坐视不理,哪怕做出个样子给世人瞧,也要做。” “嗯,有理。集生,很有见地。这样吧,令焦琏、白贵带肇庆三千兵进驻桂林,协助王化澄严守桂林。令杨国栋带兵一万进驻宝庆,一来给何腾蛟壮壮声势,二来令他便宜行事,若是能觅得战机给敌以重创则更好。如没有有利战机出现,则不准贸然出战,以避免造成兵力损失。” “福建那边,就综合你我君臣的意见,给李成栋和王夫之去封信,另外,林察那里你也给他先打个招呼,让他抓紧时间整理部队,勿要误了决战之期。” “臣遵旨。” “军器营那里,也要抓紧动作,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务必多多生产地雷和手榴弹。” “臣遵旨。” “好,去忙吧。” …… 古人的饮食习惯是吃两顿饭,一顿是早饭,七八点钟吃,九点入值,正式开始工作。另一顿是午饭,则在申末时分下值后,回家去吃。 两顿饭中间不休息,若是饿了,只能吃点点心暂时充饥。 朱由榔穿越之后,无奈地适应了这个习惯。总不能别人都在工作,你却去吃饭吧? 这个习惯很不好,不过暂时还不好改变。 忙活了一上午,朱由榔感觉有些累了,命李洪拿来些点心,吃了几块,起身去御花园散散步,舒散舒散筯骨。 二月的广州,颇有些热了。 朱由榔走了一阵,感觉身上出了汗,筋骨也活动开了,就到凉亭上坐下。 “皇上,戴姑娘求见。” 有个小太监从园门处小跑着过来跪地禀报。 “快请过来。” 小太监转身去了,不一会儿,朱由榔就看到戴忆兰匆匆朝他走过来,朱由榔站起来迎接。 一看到戴忆兰的神情,朱由榔不由一怔。 阿兰跟往日有些不大一样,不一样的是她的笑。往日见了朱由榔,她都是没心没肺的笑,笑得很畅快。 而今日,感觉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阿兰,怎么了?有什么心事?怎么看着你不大高兴?”朱由榔拉着她的手,关心地问道。 “皇上,听说你要封我为妃,大臣们不同意?”戴忆兰直来直去地问道。 “还没有下旨,朕只是想让礼部派人去你家乡查访查访,走走程序,顺便看一下你母亲的反应,结果有些人不同意。你是为这事不高兴?嗨,这有什么呀,朕要纳你为妃,哪个能挡得住?” “皇上,你很为难吗?” “不为难。就是再难,朕也要去做。你是朕的女人,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谁也阻拦不了,就是天下都与朕为敌,朕也不怕。不过呢,这事既然出来了,朕就想让一些脓包露露头,早晚会挤了它,你何必为此发愁呢。” “嗯,皇上,阿兰是你的女人,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朱由榔把戴忆兰搂进怀里,看着她的绛唇,霸气地亲了上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四章 册封风波(十一) 皇帝将田应元下狱,除了武将,文臣大部分都上奏章,反对“胡妃入宫”,请求释放田应元。而皇上将所有这些奏章都留中不发,态度不明,却也没有再强行册封戴忆兰,只是照常处理政务。 种种迹向表明,皇上其实已经服软,只是缺一个下台的梯子而已。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只要田应元上一道折子,承认个错误,皇上顺水推舟,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据说田应元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非常硬气,拒不认错。据说,不但不认错,反而大骂马吉翔,说他甘当皇帝鹰犬,残害忠良,等等。 近日更有小道消息说,田应元被马吉翔折磨得血肉模糊,已不成人样,早晚会死在狱中。 这个消息一出,朱由榔下台的梯子没有了,君臣之间和解的机会,也没有了。 黄府。书房。 黄日章听完家人的汇报,得意地笑了,对黄越道:“火候差不多了,再让苏鸣丰暗中鼓动一下,自诩清高的文官们还不立即着火?我倒要看看,永历到底会如何收场!” “父亲,李永茂那里用不用再加把火?” “不用了,过犹不及。李永茂野心很大,他不甘居于六部之末,必然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扩大在文人士子中间的影响力。他大概想的是,此事过后,他就成了大批文臣的领袖,永历还会轻视他的存在吗?”黄日章道。 接着又轻蔑地冷笑道:“利欲熏心,却又毫无心机,真是个好枪头子。越儿,你给苏鸣丰递个话,脸让别人去露,务必躲在背后,切不可露出马脚。” “是,父亲。” “好啦,咱就等着看好戏吧。” …… 次日,朱由榔照例主持“黎明会”。 忽然,勤政殿外人声鼎沸。 “李洪,去看看,怎么回事?何人在殿外喧哗?”朱由榔命道。 “是。”李洪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急匆匆回来禀报:“皇上,不好啦,外面跪了二十三名官员,说叩请皇上释放田应元。” “都是何人?” “奴婢认不全,以御史傅作霖为首,各部都有,皆是郎中以下官员。” 一听此言,瞿式耜、陈子壮、陈邦彦、吕大器脸露惊色,吴炳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云淡风轻的神色,而李永茂则是为之一振,两眼放出光来。 “风刀霜剑严相逼啊,朕本欲息事宁人,奈何有人不甘啊。好吧,朕今日就料理此事。”朱由榔一听,心头的火霎时就起来了。 “传旨,令马吉翔带田应元上殿,杨乔然以及各部侍郎以上官员都上殿来。”朱由榔对陈伯文道。 “遵旨。” 陈伯文躬身行礼,匆匆下去传旨去了。 “皇上,龙体要紧,请息怒!”殿里众人见皇上气得脸色发青,急忙跪倒。吴炳、吕大器出声劝道。 “皇上,何必动怒?臣以为早日解决此事,反而是好事,否则,此事老是悬而不决反而不好。”瞿式耜说道。 “嗯,朕不是为外面这些人生气,他们官小职微,不理解朕之苦心也就罢了,朕气的是有些朕视为腹心的大臣,竟然暗中串联,意欲挟满朝文武给朕施压,今日又上演了逼宫的戏码。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而这风雨竟是朕的腹心大臣所兴,朕能不生气吗?”朱由榔咬着牙,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 “皇上,臣……。”李永茂一听,就知道皇上说的是自己,急忙出言辩解。 “住口!跪到殿角去!一会儿等群臣上殿,有你说话的机会。”朱由榔厉声道。 “其他人都平身吧。” 瞿式耜、吴炳等人都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朱由榔一看,瞿式耜一脸严肃,吴炳面色平静,吕大器却是一副着急的样子,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又看看李永茂,陈子壮也是一脸着急的样子,不过却是眼望着自己,分明是在为自己着急。 最奇怪的是陈邦彦,一脸的愤怒和悲伤,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别人的心思,朱由榔都猜个差不离,就这个陈邦彦,他没看明白,这是几个意思? 各怀心腹事,谁都不言语。 殿里的气氛很压抑。 好在不一会儿,马吉翔押着田应元上殿来了,杨乔然与侍郎以上官员也上殿来了。 “李洪,传旨,让外面那些个叩阙请命的名臣们进殿来跪着,莫晒坏了这些大忠臣。”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不一会儿,以傅作霖为首的官员进殿来,一齐跪下。 朱由榔一看这些人,都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尤其那个傅作霖,顾盼之间透出一股子傲气和清高自许的模样,好像他在做的是多么正义、多么光荣的事一样。 见到这种阵势,把白兴吓了一跳,他连忙传令,命侍卫们都赶来勤政殿,而他自己,带领四名手下,紧紧守住殿口,以防不测。 “白大人,别紧张,这些人搞不来事。再说,我也带了一些人,怕怎的?”马吉翔看他紧张的样子,连忙悄悄跟白兴说道。 “小心点好。”白兴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紧张地看着殿里情形。 “李永茂,田应元,跪到前面来。”朱由榔命道。 李永茂和田应元依言往前跪。 殿里众人见到田应元,都是一愣。只见他行动自如,衣容整洁,气色红润,与他相熟的甚至看出他比入狱前还稍胖了些,哪有传说中的受尽酷刑、血肉模糊的样子?他这是去坐监还是去享福了? “今日不是有人传说,田应元在诏狱里被马吉翔折磨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命悬一线。说的好恐怖啊,好像朕是多么残暴的君主一样。”朱由榔冷笑着开了口。 “傅作霖,你大概也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才带人叩阙的,是吗?” “回皇上,是。”傅作霖答道。 “那你看看,田应元可否如传说中的模样?” “回皇上,田大人完好无损,臣误听人言,请皇上治罪。臣罪臣领,虽死无憾,不过,皇上之过,可否容臣冒死上奏?”傅作霖夷然不惧,慷慨陈词。 “呵呵,好一副诤臣风骨,傅作霖,看来你是有心做一个留名千古的忠臣了,不过,你是忠臣,朕是昏君么?”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五章 册封风波(十二) “既有忠臣,必有昏君,如无昏君,哪来的忠臣?傅作霖,陷朕于昏庸,这是名臣当所为吗?”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臣不敢。皇上挽狂澜于既倒,解民之倒悬,打破清兵不可战胜之神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实乃少有的明君。”傅作霖一愣,没想到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依你的理论,朕是明君,明君虽明,但也会有过失,是吗?” “是。”傅作霖倒是直爽。 “看来,你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若是不让你说,心里还不知怎么骂朕昏庸呢。好吧,你就说说吧,朕之过失何在?” “皇上,臣性子憨直,直言快语,光明正大,不敢腹诽君父。” 傅作霖一句接一句地顶了上去,让朱由榔感觉很窝囊:“玛德,老子这是当了个什么皇帝啊,一个小小的御史就敢顶得老子下不来台。” “好一个光明正大,那你就说说吧,朕的过失何在?” 朱由榔冷笑一声道。 “欲纳胡妇,即为弊政;言官下狱,便是过失。”傅作霖硬梆梆地回了一句。 朱由榔气往上撞,心道:“妈卖批的,老子就是要娶个少数民族的老婆,怎么就成弊政了?田应元一个沽名钓誉之徒,老子逮他下狱怎么了?老子还就娶了,还就逮了,你们怎么着吧。” 他很想蛮干,但一想不行,永历小国刚刚建立,就跟个幼儿一样,还经不起风吹雨打,外敌正在入侵,内部可不能再乱了。 李永茂和傅作霖们,大概也正是瞧准了这一点,才敢逼宫呢。 总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想到这里,朱由榔强按下心头火气,眼光一扫李永茂:“李永茂,刚才你一直想说话,想说什么?是不是跟傅作霖一样的意思?” 李永茂跪了半晌,膝盖像针扎一样疼痛不已,早就想活动活动,可又怕君前失仪,只得强行忍着。听皇上问话,他连忙借着这个机会活动了一下膝盖,叩了个头,昂起首来答道:“回皇上话,臣确是此意。皇上,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众臣皆是忠君之心,还忘皇上不要降罪于他们。若是降罪,只罪臣一人可也。” 李永茂说完,朱由榔更气了,你特么到这时候了,还在想着卖好? 刚想说话,却见陈邦彦闪身而出:“皇上,臣有话想请问李尚书几句,请皇上允准。” “准。” “谢皇上。” 陈邦彦谢过皇恩,转身对着李永茂道:“李大人,陈某有三件事不明,还请李大人解惑。其一,夷狄之辨是以种族血缘为标准,还是以德化礼仪为标准?其二,皇上早就有言,凡我大明之下,皆我大明子民,已经表明将异族视为兄弟之意,若大人以为皇上此论不妥,彼时为何不直言?而于今日哓哓不休,却是何故?其三,大人从龙于肇庆,本是天子近臣,皇上即使有过失,你大可密膝造陈,为何裹挟众位臣僚以成逼宫之势?还是你认为皇上听不得逆耳忠言?此三问,陈某百思不解,还请李大人当着皇上和众位大臣的面,给陈某解惑。” 陈邦彦这番话问出来,朱由榔大喜,真是感觉每个汗毛孔都是舒畅的。 太特么对了!问得太好了! 而且,问出了我心中所想。 最重要的,是我不用孤军奋战了。 陈邦彦的这三个问题,李永茂还真是不好答,尤其第三个问题,简直就是直指其心怀叵测。 但,被陈邦彦这么一问,他还不能不答,若是不答,自己不但在众臣面前失了脸面,而且自己先前的一番操作也就白费了心思。 “好,既然陈大人动问,李某就答上一答。”李永茂知道这三个问题有陷阱,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华夷之辨,自然是以种族和血缘来区分的。” “那请问,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当做何解?再请问,春秋时期,楚国曾自称蛮夷,其后文明日进,中原诸侯与之会盟,则不复以蛮夷视之,当作何解呢?” 陈邦彦此问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李永茂支支吾吾再也答不上话来。 关于华夷之辨,朱由榔前世没少看了这方面的资料。最初,分辨华夷的标准确实是血缘,后来逐渐演变为德化礼仪。如果按血缘而论,当时的楚国(长江之南地区)就该被称为蛮夷,何况两广?是因为楚国文明日进,中原诸国再不以蛮夷视之。 另外,“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意思是说,蛮夷没有教化、不讲礼仪的地方有国君,也不如诸夏没有国君的地方文明。旗帜鲜明地提出华夷之辨在于文明礼仪。 至于第二问,陈邦彦表面是问李永茂,其实实质还是将田应元封驳圣旨的事给点了出来,这个事不驳倒,御史言官是不会服的。 田应元身为礼科给事中,封驳圣旨的确是他职责所在,但你封驳圣旨得有根有据,或者有充足的理由才是。你既然认为戴忆兰是“胡妇”“蛮夷”,那就是对皇上以前说的话表示了怀疑和不服,既有怀疑和不服,为什么当时不说呢?为什么在皇上要册封的时候,你悍然发难,目的何在?难道不是要给皇上难堪吗? 朱由榔之所以说他“藐视朕躬,居心叵测”,道理也就在此。 而陈邦彦的第三问,更是直指李永茂的内心。你与皇上朝夕相处,有很多机会说话,却是不说,非要鼓动各位臣僚共同发难,目的肯定不纯。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李永茂被陈邦彦问住了,考糊了,伏在地上答不出话来,汗珠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他害怕了,后悔了。 他一哑火,田应元和傅作霖,以及那些开始还理直气壮的“名臣”们,自然也都哑火了。 痛快!真是痛快! 朱由榔看着陈邦彦,越看越是喜欢,还没用朕亲自出手,老陈一个人就把你们给收拾了。 得了,该收场了。 他正要下旨,却见马吉翔匆匆进殿:“启奏皇上,戴姑娘今早带领本族四十青壮出城回乡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六章 风波定 “皇上,戴姑娘还留下一封信给你。”马吉翔道。 “快呈上来。” 马吉翔连忙将手中一封信递给李洪,李洪转身呈给朱由榔。 “皇上,我不想让你为难,我走了。你不要派人来追我,我回去招人,建一支山地营,等建成了,就来帮你打清兵,到时候我建了功,他们还能阻挡我嫁给你吗?还有,我还要说服我咪咪,你不是说过,不想让她不乐意吗?反正,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女人,记住不要太累。真不想离开你啊……。” 信写得很真白,却是情真意切,其中的无奈和对朱由榔的眷恋跃然纸上。 朱由榔看到最后一句,眼前出现了阿兰深情和不舍的眼神。 都特么是你们!是你们逼走了朕的爱妃! 朱由榔本来心情大好,想就此赦免了田应元,也不追究李永茂了,但戴忆兰的出走,让他的火又一下子升腾起来。 “真是没意思透了!”朱由榔把信往龙书案上一拍,愤然而起。 “戴氏不远千里率族人来广州抗击清兵,颇知大义,又日夜相伴,保护朕躬,可以说朕能击败清兵,护持广州不落入清兵之手,戴氏不无微劳。这么一位知礼仪、明大义的好女子,就这样被你们逼走了,你们竟然还在这里跟朕讲什么华夷之辨,真是可笑可恨之至!”朱由榔气得指着李永茂骂道。 “如今,清廷分东西两面向我广东压了过来,而我朝新立,百废待举,多少军国大事等着朕去处理,哪有闲功夫跟你们这些心怀叵测、无视大局之徒闲抬杠玩?!” “陈伯文!” “臣在!” “拟旨。” “是。” “第一,裁撤各科给事中,全部并入都察院。第二,革去李永茂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之职,无旨意不准擅离广州;都御史杨乔然任工部尚书,其都御史之职由其荐能员充任;瞿式耜颇识大体,廉洁勤谨,着升为文渊阁大学士,为内阁首辅,协助朕躬处理政务,吏部尚书之职由其暂代。第三,田应元狼子野心,居心叵测,着即自尽,抄没其家产。” 朱由榔一连下了三道圣旨,一下子把李永茂和田应元吓坏了。 他们的本意是想博个名臣之名,不是想被革职,更不是想找死。 按照大明惯例,像这样的事,最严重也就是挨一顿“廷杖”,哪里想到皇上竟然不按规矩出牌啊。 “皇上,皇上,饶命啊,饶命……” 李永茂还有些廉耻之心,虽已经大悔,但仍是硬挺着,没说出什么软话来。 可田应元却是斯文扫地,再也不顾什么风度了,头磕得呯呯直响,大声讨饶。 “不是想当名臣吗?不是想踩着朕博个好名声吗?这时候想起讨饶来了,让那些一直维护你的人情何以堪呢?田应元,别做这种丑态了。白兴,把他拉下去,立即施刑!”朱由榔咬着一口白牙,冷冰冰地说道。 白兴早就不耐了,听到皇上下令,当即进来,一手提起田应元的脖领子,一手在他下巴上一错,田应元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嗬嗬”之声中,被白兴提了出去。 众臣被朱由榔的三道旨意惊呆了,没想到皇上动作这么快,根本不做商量,革了李永茂,赐死田应元。 而且,还将给事中给裁撤了,这也太快了吧?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又听到皇上说道:“朕不是听不得不同意见的君主,相反,只要你光明正大,心底无私,指摘朕的过失,朕会欣然接受。前者张家玉、陈邦彦都因为政见不合顶撞过朕,朕何曾发作过他们?因为他们确是无私,确是为公。” 发作了李永茂和田应元,朱由榔心里那口恶气算是出了些,心情也渐渐平和下来。 他踱着步子,边踱边说:“朕是要做一番事业的,是立志要恢复祖宗基业的。清廷非常强大,要实现这个目标并不容易,需要群臣与朕齐心协力。就像一艘船,大家都在这条船上,只有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块使,才能保证这条船乘风破浪,到达目的地。朕之治国,以民为要,日后为政必以‘以民为本’为基本出发点,这当然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可能也会不符合你们这些人为政观点。” “朕把话放在这里,第一,若是与朕同此心者,就留下来协助朕躬做一番事业,若是与朕政见不合,现在就可以挂冠而去,朕决不会为难;第二,若是留下来,就当竭诚为朕谋划,觉得朕哪里不对,可以明确指出来,也可以与朕争吵,但绝不允许私下串联。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只要被朕察知,田应元就是他的下场。” 说到这里,朱由榔坐回龙椅:“就说这些吧,现在,你们选择吧,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听皇上说完这番话,殿里众人都惊呆了。 皇上这招真阴啊,这是逼着大家当众表态,表了态就等于有了把柄,谁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说事? 走?说的倒好听,是走是留悉听尊便,谁知道要是真的挂冠而去,会不会有杀身之祸呢?马吉翔可是脸色阴沉,目光灼灼地看着呢。 吴炳是憋着劲要当首辅的,要知道礼部清贵,大明朝向有非礼部尚书不能入阁的不成文规矩,虽然六位尚书都已入阁,但要选首辅的话,也应以礼部尚书为先吧。 所以,他每每抢着说话,未尝没有显摆自己,突出自己的意思。 但如今皇上通过册封这件事的风波,选定了瞿式耜,他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早早摆明立场啊,首辅之位还能有瞿式耜的事吗? 如今倒好,他不敢先说话了,只能眼看着瞿式耜。 “臣愿追随圣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瞿式耜当仁不让地第一个跪倒,率先表态。 吴炳赶紧跪到瞿式耜的后边半步表态:“臣愿追随圣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俩一表态,陈子壮、陈邦彦、吕大器也忙跪倒表态:“臣愿追随圣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愿追随圣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他臣子也一齐跪倒,异口同声地喊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七章 刺驾 一场来势汹汹的逼宫大戏,刚打了开场锣鼓,就被朱由榔以霹雳手段,迅速给拉上了帷幕。 他的举动向人们显示了自己的决心:朕一定要乾纲独断,一定要大权独握,别人谁也别想染指,太监不行,文官也不行。 忠臣自是觉得非常正确,他们的追求本来就是忠君爱民,皇上已经表明了“以民为本”的治国思想,追随这样的君主,为老百姓做点实事,本来就是忠臣当所为嘛。况且,在如今多事之秋,也确实需要一个强势的主子,这样更容易快速决断,更容易团结各方力量。 而那些居心叵测的文臣,则被皇上的手段吓着了——这位皇上一不高兴就会要人命的,可不会那么惯着文人,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计,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事吧。 …… 朝中形势迅速平稳下来,而朱由榔却在为戴忆兰的事发愁。 这算什么事呀?我这里都快要弄好了,准备册封你呢,你倒好,跑了!这不是釜底抽薪吗? 阿兰这孩子没心没肺的,肯定不会以为我为难,她向来对我是有信心的,能让她说出去组建山地营,以建功堵住那些反对者的口的话,估计是受了别人的蛊惑。 不用多想,肯定是赵玉乔,背后指定是陈子壮出的主意。 也不能说陈子壮做的错,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能在理论上驳倒那些文臣,能想到釜底抽薪这么个办法,也算不错。 毕竟自己没有把真正的想法给人家陈子壮说明,陈子壮用这个办法来给自己分忧,虽然有些圆滑,不像瞿式耜和陈邦彦那么耿直,但也算是忠心的一种表现。 关键是现在怎么办?阿兰那里怎么办? 组建山地营?她懂什么叫山地营?只会翻山越脊就行了吗? 山地部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首先,一支好的山地部队必须做到以下五点: 一是集中力量,夺点控道;二是隐蔽机动,突然攻击;三是穿插迂回,纵深攻击;四是独立作战,分片割歼;五是打剿结合,胶着近战。 其次,山地作战对兵的素质要求较高。山地作战的主角是兵,这一点毋庸置疑,由于山地的特殊地理环境,在作战的过程中对人的依赖是非常大的。山地部队的士兵往往经过严格的训练,可以很好地掌握登山、攀岩、救护等生存技巧,并且,能够在复杂的山地环境下完成作战任务。 第三,山地作战对专业军官指挥能力要求高。山地作战同平原丘陵作战的很大不同在于地理因素已经变成了一个难以克服的因素。在山地作战中山地部队的基层军官必须有优良的素质,熟悉山地战特点,同时身体素质过硬,具有较高的战术素养,可以胜任在以若干单兵组成的小组为单位进行的独立作战。 所以,作为这样一支部队的指挥官,必须在认识山的特性、把握山的影响的基础上,熟练掌握山地进攻战斗的战法。惟有如此,才能达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境界。 阿兰没有多少文化,汉字识的也不多,她能胜任这样的角色?肯定不行。 不过,既然她有这个心,加上她特殊的身份,拉起一支几百人的青壮当不是难事。这些壮族青壮,登山、攀岩应该不在话下,只须在战场生存和基层指挥上狠下下功夫,说不定还真能组建一支特殊的部队呢。 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给她在钱粮、人才方面的支持。 钱粮好说,自己内库银很充裕,丁魁楚的八十万两黄金、二百四十万两白银,足以组建一支人数庞大的部队,根本用不着动用官库。 最关键的是人才。 自己根据前世的记忆,可以写一部山地作战教材送给她,让她按照这个教材进行训练就可以。还必须给她送去一些识字的基层指挥官,这些人可以给她最大的帮助。 可是,这样的人才真不好找,第一得识字,第二必须有较好的身体素质,最好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这两个条件一设定,朱由榔就愁住了,这样的人哪里找去呀? “李洪,太监里有没有山里长大的?或者脚力好一点的?”朱由榔问李洪。 李洪想了想,摇了摇头答道:“皇上,宫里太监本来就少,大部分还是皇上从衡阳带来的,还真没有山里长大的。” 朱由榔想先给戴忆兰派个太监去,给她再捎去一些银子,人才的事慢慢再想办法,却不想在太监这一条上就卡住了。 这怎么办?总不能去山里拉个人把人家阉了吧? 不派太监派侍卫去?朱由榔可不大放心。别特么没事找事了。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随便找个太监去吧,没爬过山就练,哪那么多顾虑?咱是皇帝,用得着那么在乎别人的感受吗?真是。 “李洪,传旨,让吴新去服侍阿兰,让他去内务府支一万两银子带着,供阿兰使用。告诉吴新,戴姑娘那里若是还需要银子,就给朕来信要,如遇急事,可先去浔州府暂借。” 吴新是勤政殿一个小太监,看着挺伶俐,而且还识几个字。 “奴婢遵旨!” 李洪躬身答道。 陈伯文倒是看出了皇上的焦灼,却不知皇上到底为了何事。 直到皇上亲自执笔撰写《山地作战概要》,他才知道,皇上的焦灼来自缺乏可信任的人才啊。 朱由榔一整天都在撰写《山地作战概要》,除了给太后请了两次安之外,在勤政殿都没有动。 一直到亥正,方才写完,朱由榔停下笔,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发现天太晚了,也就打消了去王畅那里睡觉的打算。 回到勤政殿偏殿,春兰伺候他洗脸洗脚完毕,朱由榔趴到榻上,让春兰给他按摩腰身,按着按着,就进入了梦乡。 “仓啷啷!” 忽然,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把朱由榔惊醒! 朱由榔忽地坐起来,侧耳一听,却是听到正殿那里传来刀剑相互撞击之声,奇怪的是,却没有听到人声。 “怎么回事?来了刺客了?侍卫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八章 刺客何人? 朱由榔没有惊慌,他知道,有林洪在,有影卫在,一般武林高手闯不进来。 春兰也醒了,听到正殿那边的刀剑之声,她吓得一下子扑到朱由榔怀里。 “别怕,他们进不来。”朱由榔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嗯,有皇上在,奴婢就不怕。”春兰伏在朱由榔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白兴的声音传来“快,围住刺客马五,领几个人上房顶” 朱由榔听到白兴的声音,知道大队侍卫到了,这回心彻底放回肚里,放开春兰,道“伺候朕更衣。” 春兰连忙起身,伺候朱由榔更衣。 “皇上,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治罪”殿外传来陈邦彦请罪的声音。 “朕没事。”朱由榔高声答应了一句。 “皇上,刺客只有一名,已经遁去,请皇上打开殿门。”陈邦彦道。 呵,这老陈,非要看到朕才安心么 朱由榔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让春兰打开侧殿的门,迈步出殿。 “皇上,可吓死臣了。”陈邦彦看到朱由榔从殿里出来,毫发无伤,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朱由榔看到,陈邦彦后面,还跪着白兴和一大帮侍卫,正殿门口躺着四名太监、三名宫女、四名侍卫,身下各有一滩血,显然已经毙命 怪不得没有声音传出来,刺客竟是没让他们发出一点声音,可见武功是多么高强 “厚恤他们家人。”朱由榔说了一句,迈步进殿。 进了正殿之后,发现龙书案上很乱,自己刚写的山地作战概要失了一页,其它的倒是没有翻动的痕迹。 仔细一看,失的那一页是第一页,是对于山地作战重要意义的论述,并没有实质内容。 还好,要是后面的主要内容落入清兵之手,那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不过,这刺客的目标不应该自己吗为什么会对山地作战概要感兴趣呢 朱由榔百思不得其解。 白兴处理完太监、宫女和侍卫的尸体,跪到朱由榔面前,左手连挥,“啪啪啪”打了自己三巴掌,左脸登时就肿了。 “皇上,臣就是个猪,求皇上责罚。” “白兴,刺客本领极高,无声无息连杀十几人,非你等寻常侍卫能对付得了的。不过,朕把安全交给你,你的防范太大意了,你只放了四个侍卫” 朱由榔虽然知道刺客本领高强,但还是对白兴的疏忽大意感到生气。 “皇上,四个侍卫是明的,暗里臣也安排了三处,可是,都被刺客给杀了。”白兴道。 “总之都是一群废物刺客杀了这么多人,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降一级,任侍卫副总管,允你戴罪立功,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做好关防。”朱由榔感到生气,白兴粗心大意,虽然有把子力气,武功也不错,却不愿意动脑筋。 要不是看他忠心耿耿,这么重要的职位,还真不能交给他。 “皇上,臣管着内务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臣罪不轻,还望皇上责罚。”陈邦彦也跪在地上请罪。 “算了,令斌,这事出了也就出了,给你们也算提了醒。你们好好琢磨琢磨吧。这事低调处理,除了几位大学士,严密封锁消息。另外,要加紧查访刺客的身份,防备他再次行刺。好了,这事闹这么大动静,太后和皇后那里想必也听到了,朕去安抚一下。” 朱由榔说完,由春兰陪着,去了后宫。 李洪因为去给吴新安排差使,今晚不当值,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林洪,知道刺客是什么来路吗” 等到无人时,朱由榔唤出林洪问道。 “皇上,奴才没出面,一直护着圣驾,是林福和林齐赶跑的刺客。据林福讲,刺客内功深湛,剑法高超,看他武功路数,跟采花大盗风清俊差不多,即使不是风清俊,也必跟他有渊源。”林洪回道。 “风清俊” “对,风清俊。他来自昆仑山,习得一身好武艺,不知是何门派。天启四年,他孤身独剑而入中原,在南直隶一带专门干采花的恶行。这人有个恶嗜好,专门在别人家新婚之夜,祸害新娘子,还要把新郎弄哑,让人家在旁边观看。他倒不要人性命,可这事一出,新娘子名节也就保不住了,只能选择自杀。为此,一年间有十几个新娘子丧命,也有不堪忍受羞辱的新郎官自杀的。官府也曾派出大批捕快悬赏捉拿,但因为他武功太高,官府也拿他没有办法。后来,中原武林联起手来,十几名高手终于在扬州将其围住,不过,虽是重伤了他,但还是让他逃走了。有的说他逃回昆仑的,有的说他去了东北,也有的说他来了南方,反正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敢在中原露过面。”林洪答道。 朱由榔一听,我靠,怎么惹上了这么个人物不会是真逃到东北,投靠了鞑子 当时鞑子势力正盛,这样一个恶贼投靠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你能打过他吗”朱由榔还是最关心自己的安危。 “皇上,奴才没跟他打过,不过,从林福和林齐两人就能跟他打个平手来看,他还不是奴才的对手。”林洪道。 “哦,那就好。” 一听自己的安全有保障,朱由榔放心了。 让林洪退下,朱由榔暗自琢磨,有行刺动机的,嫌疑最大的当然是清廷,其次应该就是朱聿键的亲人,其他人应该没有这么恨自己。 朱聿键的亲人,现在广州的也就是他弟弟朱聿锷了,不过,据马吉翔报告,这家伙整天不出门,也没有跟任何人来往,非常老实,按理说,应该不是他。 那么,就只有清廷一种可能了。 可历史上,清廷并没有刺杀记录,除了以后的雍正皇帝据说养了一群“血滴子”,专门干刺杀的勾当,别的皇帝并没有听说有这个机构啊。 而且,“血滴子”也只是传说,只出现在梁羽生的小说里过,正史并不见记载,八成也是歪曲雍正的多。 那么,这个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真是风清俊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九章 兵者,以正处于不败之地 事关自己的安危,朱由榔可不敢轻忽大意,要是功未成身先死,那可就吃嘛嘛也不香了。 影卫共有四大高手,都姓林,名字分别是洪、福、齐、天。朱由榔很有理由情疑,给他们取名字的人,是不是看鹿鼎记看多了,“洪福齐天”很容易让人想起洪教主。 按说,朱由榔应该将四大高手派出去一个,追踪刺客的下落,把握可能会大一些。但他不这么想,刺客既然最终的目的是自己,想必他还会来,所以四大高手绝不能离开自己身边。 次日,朱由榔将马吉翔找来,令他外松内紧,密查广州城内的可疑人物,加强外围关防。 马吉翔听说昨晚宫里闹了刺客,死了很多太监、宫女、侍卫,当时就吓了一跳皇上要是出点事,自己的脑袋肯定就会搬家啊。 连忙磕头请罪,朱由榔自是没有怪他。 马吉翔感激皇上的宽宏大量,叩谢过皇恩之后,急忙下去安排去了。 内政问题交给内阁负责,这几位大学士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除了大事必须让朱由榔拿主意之外,一些小事,或者已有成规的事,根本用不着朱由榔操心。 所以,朱由榔得以腾出空来,把全部精力放到用兵之事上去。 李元胤自从降明,心情非常舒畅。 那条令他一直感到很不舒服的小辫子终于割掉了,衣冠恢复了熟悉的汉服,官场礼仪、说话用词,跟上司、同僚打交道的方式,都是那么畅快。 最重要的,自己保的是明朝的皇帝,是汉人之王,这种精神追求方面的正当性带来的愉悦,绝非为了活命,或者为了荣华富贵而保一个异族之王可比的。更何况,自己保的是一个聪明睿智的君主,是一个有着远见卓识、博大胸怀的君主,能不让他感到高兴 大明军改为大明人民解放军,对降卒降将施以宽仁,委以重任,用兵之道讲究“用奇”,大力发展水军,对伤残士兵的抚恤,等等这些方略,让李元胤大开眼界,对朱由榔的佩服之情,真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他自问,若是皇上让他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 所以,皇上任他为禁军指挥使,将护卫都城和皇城的重任交给他,他的心里除了感恩就是佩服,死心塌地操练和改造禁军。 禁军的组成是由李成栋的一万降卒和陈仕豪的一千乡兵组成,主体是降卒。 这些降卒,大部分来自高杰、李成栋带领的原农民起义军,战斗力很强,但因为身份履历的关系,身上自然染上了很重的兵痞习气。 军官克扣军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个规矩一直没变;变卖军用物资以中饱私囊,贪污早已成风;最严重的,是兵民关系。当兵的欺负老百姓,抢夺百姓财物,伤害百姓性命,这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兵视民为肥羊,民视兵为猛兽。 所有这些旧军队的陋习,显然跟皇上的治军思路大相径庭。 痛定思痛,李元胤按照皇上的旨意,一方面抓军事训练,另一方面重点抓“思想教育工作”,也就是皇上所说的旧军队的改造工作。 军事训练好说,出操、练刀、练箭、练骑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不管是李元胤,还是副使陈仕豪、苏雄、陈仲武,都驾轻就熟,一点都不费劲。 难的是思想教育工作。 对于人民解放军这个概念,大多数官兵都不理解,很难产生认同感。 什么是人民解放军是什么意思跟原来的卫所兵、边兵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个名字嘛,有必要改动吗 一开始,李元胤和三个副使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 苏雄战后因功没被追究战前的责任,反而被任命为禁军指挥副使,虽然降了格,但苏雄是很知足的。要知道,丢失皇帝而自保,那可是夷族大罪,虽然那个皇帝现在已经被明确“得位不正”。 但同为皇族的朱由榔若是追究,什么理由找不到 所以,苏雄一直在担心皇上对他秋后算账,直到被正式任命为禁军副指挥使,他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来。 因此,苏雄对皇上是感激不尽的。 陈仕豪不用说了,根正苗红,家族的兴与衰全系于皇上一人,对皇上最是忠心耿耿。 按说,刚入职不久的陈仲武,最应该对皇上心存畏惧,最不应该对皇上的旨意表示质疑,但他却是三个副使当中,对“思想教育工作”反对最强烈的。 按陈仲武的意见,根本用不着跟当兵的说大道理,只须把一些不该做的事列入军规,严格执行就是了。当兵的就是为了吃饭,为了发财,要不是为了这些,谁出来当兵好男不当兵嘛。练好本领,才是打胜仗的根本。 对于陈仲武这种“重军事轻思想教育”的观点,李元胤对他进行了严厉的叱责“陈仲武,你敢质疑皇上的旨意胆子太肥了吧皇上那是什么人眼界高出我们寻常人太多,咱们当军人的懂什么只知道厮杀,思想教育的深意岂是咱们能弄明白了按照皇上的旨意做就是了,保准错不了。” “李大人,标下可不敢质疑皇上的旨意,只是弄不明白。打个比方,论讲道理咱们当兵的谁也讲不过秀才,可是他再会说,一刀下去,他还讲个屁的道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为什么说不清还不是打不过嘛。” 陈仲武还是不服。 “皇上的旨意错不了。咱们照做就是,等做完了,做好了,效果自然就出来了,兴许秀才的一番道理,就能让当兵的放下屠刀也说不定。”李元胤说道。 敢情他也没弄不明白。 “就是,就是,大人说得对,咱们照做就是。”陈仕豪道。 “各位大人,咱们都熟知兵法,吴起曾说过,兵者,以正处不败之地。我估摸者,皇上此举,大概是在这个正字上下功夫。咱们别揣摸皇上的深意了,先做起来再说吧。”苏雄到底是世家子弟,肚子里墨水比别人多些,虽然也不是十分明白,但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章 新领悟,更服气 说干就干,几人进行了简单的分工。李元胤抓总,陈仕豪负责情报、军纪监察、作战和训练方案的制定;陈仲武不耐烦细务,就让他负责军事训练;苏雄文化高,人脉广,负责后勤辎重及思想教育。 如何进行军队建设,朱由榔早就让陈伯文写了一份《军队建设大纲》,由兵部发到军中。 思想教育是个新事,谁也没干过,苏雄也干脆,就按照《大纲》的要求来,这总错不了。 首先要给官兵灌输“人民”的概念。 按照《大纲》的说法,人民就是全体大明人,包括农民、士兵、商人、士绅,都是人民的一员。具体的说,就是你爹、你娘、你的兄弟、你的姐妹,你的乡亲,只要不做犯法的事,全是人民。 其次,就是提出了“爱民”的观念。 大道理也不用多讲,你爹、你娘,包括你自己,都是人民了,还能不爱民?不爱民岂不是连你爹你娘也不爱了? 对于这两条,苏雄是不以为然的,这能行?这些兵痞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让他们对老百姓好,可能吗?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把人民的概念以及爱民的观念在千户以上军官的会上宣讲出来时,军官们都触动了,尤其是提到了爹娘和兄弟姐妹时,有的军官都流下了眼泪。 这让苏雄很惊奇,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兵痞也会流泪? “王二大胆,你哭什么?”苏雄见千户王胜哭得稀哩哗啦,不解地问道。 王胜行二,因为胆大,军中都称他为“王二大胆”。他是陕西米脂人,是最早跟随李自成起义的那波人中的幸存者之一。 王胜自从军以来,经历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次战斗,杀了不知有多少人,心早就麻木了,今日竟然当众大哭,确实不怨苏雄感到奇怪。 “苏大人,标下十六岁随闯贼造反,就离开了家乡,现在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没回过家乡,没见过爹娘,标下做梦都想他们啊,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吗。刚才大人提到了爹娘,标下想起自己的身世,所以痛哭。”王胜抹了一把眼泪,回禀道。 闻听此言,苏雄心中一动,再一看其他人,都被王胜的话所感染,没哭的抹开了眼泪,刚才抹眼泪的,更是泪水扑簌簌流个不停。 在座的大部分都跟王胜一样的经历,都是十几年没有回过家乡,爹娘更是他们心中轻易不敢触摸的痛。 干旱持续了十几年,接着就是战乱,又是持续了十几年,按苏雄的估计,他们的爹娘亲人存活于世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这些人心里大概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没有亲眼见到亲人,他们是不愿意去戳破这个美好的梦想的。 当然,这种傻事,苏雄更不会去做,他倒是一下子看到了思想教育的突破点,这时候不抓住机会,那才是真傻哩。 “各位将军,你们的身世,我感同身受。我们爱自己的父母爹娘,爱自己的兄弟姐妹,由已推人,人同此心。我们就应该把别人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去尊敬,把别人的兄弟姐妹当成自己的兄弟姐妹去爱护,这就是皇上所倡导的爱民思想,只要做到这一点,咱们的军队才能得到人民的爱戴和拥护,咱们的军队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各位将军,你们大部分的家乡都在北方,如今都在鞑子兵的控制之下,可以想像的是,你们的父母亲人,现在正在承受着鞑子的欺压,有的或者还吃不饱,穿不暖,有的或者因为抗拒鞑子的剃发令,已经被杀了也说不定。总之,你们家乡的人民正在受苦,正在受难。皇上之所以把军队的名字改成解放军,正是希望咱们的军队打败鞑子兵,让那些受苦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们的父母亲人摆脱鞑子的欺压,把身子能够站直了,能够体面地活着。” “各位将军,大家也都看到了,皇上最是宽仁,对百姓更是呵护到了骨子里,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是皇上的追求,也是咱们作为大明军人的追求。等到咱们把鞑子打败,天下太平了,再也没有兵荒马乱,再也没有饥荒挨饿,你们都可以回乡去看看,去找找自己的父母亲人,让他们也过上好日子,咱们也尽尽孝心,让他们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大家说好不好?” 苏雄的口才很好,一番话说得很有鼓动性。他编织的那个凄惨的场面和美好的画面,一下子激起了这些军官的勇气和信心。 “好!” 王胜眼睛闪着希望的光,显得贼亮贼亮的,带头大声喊道。 “好!” 无论是北方的,还是南方的军官,都跟着王胜大声应和道。 看着军官们群情激愤,苏雄一下子明白了:“这种内在动力,如果转化而战斗力,绝对比完全执行上司的命令来得更强大,因为他们知道是为了父母亲人而战。倘若全体官兵都能有这样的战意、这样不怕死的精神,这支军队将是多么可怕啊。” …… 明白了思想教育的重要意义,苏雄的聪明才智也完全发挥了出来。 他适时提出了“打到家乡去,去见爹和娘”的口号,在基层官兵中间开展“忆故土、想爹娘”的思想教育活动,待把全体官兵的家乡观念和思念父母恩情的情绪达到,他又适时地提出了“家就是国,国就是家”、“爹娘是人民,人民是亲人”的口号,把家国情怀和为民观念很好地进行了转化。 与此同时,他还根据《大纲》要求,迅速开展了一系列的爱民活动。 给驻地附近的老百姓打打水,扫扫院子,修修房,盖盖屋,干一些下力不掏钱的活。 这些活动一开展,当兵的心跟百姓近了,关系融洽了。当兵的视百姓为亲人,百姓们眼中的兵,成了自己的子弟,而不再是凶神恶煞形象。 这样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百姓们见了当兵的不再害怕,而是一个个发自内心的笑脸,有人送吃食,有人送瓜果,还有的商人富户给禁军送来猪羊等劳军物资,颇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气象。 苏雄很兴奋,很快乐,对皇上更加服气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红袖添香本雅事 黄府。 苏鸣丰再次造访。 “增文公,好悠闲啊。” 苏鸣丰被管家引到书房,见黄日章一身棉绸长袍,手执一把湘妃折扇,正站在门口迎接,连忙一拱手打了个招呼。 “声远,你高居庙堂,整天忙于王事,哪像我这在野之人无事可干,只好品茗读书,以遣愁怀啊,唉。”黄日章把苏鸣丰让进书房,笑着答道,最后还叹了一口气。 苏鸣丰字声远。 黄日章的书房很大,正对门是一张矮几,几上一张一把宜兴茶壶,一本书,几旁放着两把竹椅。书案靠窗,很宽大,放着笔、砚,一个俏丽的丫环正在整理几张书稿。书案之东,是一张矮榻。 苏鸣丰一闻空气中的散发着的墨香,就知道主人刚才正在写着什么。 “红袖添香,增文公好雅兴啊。哪像我们这等俗人,整日忙于案牍公文,想得一日之闲也不能啊。”苏鸣丰望了一眼小丫环,非常羡慕地说道。 “哈哈哈,声远,还真叫你说着了,这个丫环就叫红袖,可不就是红袖添香么”黄日章笑道。 红袖年龄不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她身材极好,非常匀称,一走一动间动作缓慢却非常优雅,显然打小受过训练。 经常出入花街柳巷的苏鸣丰一眼就看出,有这种气质的丫环还真不多见,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必是清倌人出身。 红袖整理好书稿,走到外间,提过一把铜壶,拿过一只景德镇的细瓷茶盏,放到苏鸣丰面前,冲水泡茶。 苏鸣丰的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红袖看,红袖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目光,心里感到非常不满,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谢谢红袖姑娘踢茶”苏鸣丰看到红袖斟茶的手修长白腻,不由得色心大动,趁着接茶的瞬间,手指轻轻在她手上拂了一下。 红袖脸腾得红了,不敢答话,连忙一躬身,退后一步。 “声远,这丫环的颜色还入得法眼么”黄日章问道。 “国色天香,增文公好艳福啊。”苏鸣丰啧啧赞道,眼里的贪婪毫不遮掩。 “扬州买来的,瘦马之名当真不虚啊。这丫环还有一桩妙处,吹的一口好箫啊。”黄日章眉毛一挑,色迷迷地说道。 苏鸣丰看了一眼红袖,见她脸色通红,樱桃小口红润可爱,会意地回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哈哈哈,如此好诗竟然让你如此曲解,杜樊川若是地下有知,一定能气活过来” 黄日章指点着苏鸣丰笑道。 “嘿嘿,增文公,那可不一定,杜樊川说不定就是此意呢。你看,杜子美的诗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不能不令人想入非非啊。”苏鸣丰笑道。 黄日章一愣,随后明白了苏鸣丰之意,笑道“声远大才,真是大才,吾不及也” 笑毕,黄日章一指红袖,对苏鸣丰道“声远,既然你有爱美之心,就将此女送与你吧。” 苏鸣丰闻言大喜过望,嘴里却说着客气话“哪里哪里,君子不夺人之爱,鸣丰无功可不敢受禄。” “哎,你我两家世代交好,况且你我志同道合,不过一女子,何必如此客气”黄日章佯作不悦,正色道。 黄日章的话不假。 黄家与苏家确实世代交好,他与苏鸣丰之父苏观余还有同窗之谊。苏观余就是苏观生的同宗兄弟,不过早已辞世。 “长者赐,不敢辞,小子只好生受了。”苏鸣丰心里激动,又听黄日章说起两家交情,连忙放低姿态,以晚辈口吻回道。 “好了,红袖,先下去收拾衣物,传我的话,让管家雇顶小轿送你去苏府。”黄日章脸无表情地跟红袖说道。 “是,老爷。”红袖施了一礼,平静地回道。 她语气非常淡然,心里波澜不惊。 正午时她还被黄日章按在榻上示欢,黄日章嘴里“肉啊”、“心肝”地还叫个不停,好像很宠爱自己的样子,转过身就把自己送了人。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命运。 自从十三岁起,短短二年时间,她不知道被卖了多少回,被富人赠来送去,早已经习惯,心也早已经麻木。自己不是人,只是一只玩物而已,不管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无论怎么变幻,自己的主人都贴有同样一个标签富人。 “增文公,刚才小侄听你话中有愁意,不知所愁何事啊是不是还在为田应元之事烦忧”红袖下去了,苏鸣丰收收心猿意马,开始步入正题。 “声远啊,上次册封之事,折了一个田应元,我自然是非常痛惜,但还不是最让我发愁的。最发愁的是,如此下去,你我所图之事怕是永无希望了。” “是啊,谁也想不到皇上不按祖宗成法办事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田应元本是言官,他说杀就杀了,李永茂本是拥立功臣,说免就免了。依小侄看,朝堂衮衮诸公皆是小人,竟然被皇上的雷霆手段全吓住了,就连自诩不畏强权的傅作霖,竟然也不敢发声。真是不知道读书这么多年养的浩然正气都养到哪里去了。”苏鸣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毕竟只是少数,读书人虽然心有正气,但面对如此野蛮不讲理的威胁,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舍得荣华富贵。我本来想,这样的皇帝一定不会得人心,久则必然生变,我等只需待机而动就可。可是如今看来,此计不行。再给永历半年时间,怕是他的皇位就不可撼动了。” “增文公何出此言” “声远啊,如今广州城内民心稳定,百业兴盛,不但百姓,就连商人、士兵以及执贱役的,人人都颂扬永历之德。近日禁军搞的什么爱民活动,更是让人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朝廷。若是不站在敌对一方,我都对永历感到佩服。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呈现出蓬勃向上的气象,假以时日,天下有识之士必然纷纷来投,到时候天下归心,你我还有机会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谋算深处须用兵 “是,增文公虑得极是。”苏鸣丰沉思着点点头,道:“如今人心思安,怕是大事难成。再说,皇上令军器营制的什么地雷、手榴弹等利器,在广州城守卫战中就已经显示了威力,听说改良过的地雷和手榴弹不日将进行试验,如果试验成功,将大量配属军队,如此以来,强大如清兵怕是也莫奈其何啊。” “声远此言差矣。火器虽厉害,但使用者总是人,所以,只要抓住了人,火器不足虑也。再者,如永历坐稳了大位,你我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黄日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鸣丰道。 “为何?” “为何?声远,你真想当永历的忠臣了?呵呵,你糊涂啊。”黄日章见苏鸣丰没有言声,知道他心里产生了动摇,于是冷笑几声,道:“整个广州城谁不知道陈黄苏三大姓?哪一家不是奴仆过百、良田过万?永历明显是要在土地上做文章,将来若是他一道旨意,令你交出土地分给失地泥腿子,你遵不遵旨?” “不会吧,若是那样,可把士绅给得罪干净了,没有士绅相助,他能坐稳江山?再说了,陈家是大头,陈子壮总得竭力阻拦吧?” “不可能?声远,你小看永历了,他是真狠,他已经在准备动手了。”黄日章说着起身,从书案上拿起一摞书稿,递给苏鸣丰,道:“这是内阁传出来的,看看吧。” 苏鸣丰拿过一看,见是一份手抄稿,字很秀雅,不是黄日章的字迹。再看内容,见题目是“土地改革新法之条陈”,连忙细细看下去。 土地改革之法,主要内容有四条,一条是所有土地都要按亩数交纳赋税,无论士子、世家还是皇室,皆依此例;一条是以后朝廷取士,所有秀才、举人、进士朝廷原定给予的钱粮加倍,可免徭役,但土地不再免税;一条是鼓励恳荒,凡恳荒所得土地,由朝廷厘清亩数后,三年内免税。 这三条已经让苏鸣丰感到非常震惊,最后一条却是彻底击傻了他:土地产权明确到各户之后,不允许买卖,如该户断嗣,土地则由官府收回。 “这,这……。”苏鸣丰看完,真是傻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相当于把地主现在的特权收回,也断了以后的念想。钱再多有什么用?土地,不允许你买! “这,这,这不是从士绅嘴里夺食吗?能行得通?”苏鸣丰呆呆地望着黄日章,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永历是真狠,也是真聪明。如今的阻力是大,但比之将来恢复了整个江山,难度却是小了不少。他这是要毁掉过去的旧贵族,要打造一些新贵族啊。”黄日章眯着眼,望着眼前的地面,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个条陈是谁拟的?”苏鸣丰问道。 “不是瞿式耜还能有谁?他被永历任命为首辅,干劲可不小啊。不过,他跟天下士绅对着干,能落个囫囵尸首就不错了!”黄日章阴着脸说道。 “陈子壮是什么反应?” “陈子壮?他可没提反对意见,这个可以理解,他好不容易抱上永历的大腿,能轻易撒手?再说了,听说他家最近买了不少铺子,看来是要把精力往商业上发展了。不光是他,内阁里所有的大学士,都没有提异议。有的人是真心拥护,有的人虽薄有微词,却是不敢说出来。” “增文公,安居家中不出,朝中事尽知,可见我道不孤?” “是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内阁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为今之计,我等当如何为之?” “声远,为今之计,绝不能坐等,以永历的手段,假以时日,将不可撼动。” “鞑子呢?他们能坐视永历坐大而不管?” “鞑子嘛,倒是可以期待。据兵部传出的消息,清廷已经兵分两路,从东西两面杀了过来。东面有李成栋,我估计,如果地雷、手榴弹配属军队,大抵能抵挡一阵子,攻不足,守应有余。西边,湖南有何腾蛟,据说他收容闯贼残部已有五十余万,看着倒是不少,不过,据我判断,这群乌合之众难以抵挡鞑子大军。如果湖南有失,则立即直面广西,广西王化澄和杨国栋,才具不足,勇力欠佳,怕是更加难以抵挡。如此说起来,西边倒是可以给永历造成一些麻烦。” 说到这里,黄日章看了一眼苏鸣丰,见他若有所思,又进一步挑拨道:“声远,我等若是失去土地上那些产出,再想娇妻美妾、锦衣鼎食怕是不行喽。” 苏鸣丰闻言,想到自己家里人口众多,想到刚刚离去的红袖,他实在不愿意失去现在这种生活。 “增文公,不用说这些言语,小侄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定以增文公马首是瞻。你说吧,让小侄如何做?” “好!心有定计,不畏首畏尾,才是大丈夫所为。你放心,将来我们保唐王登基,内阁之中一个大学士之位,少不了你一个。” “如此,小侄先行谢过。” “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两家早就荣辱与共了。声远,我的想法是,趁现在永历立足未稳,咱们抓紧分头行动,一是把反对的声音做大。你伯父的朝中余荫尚在,门生故吏甚多,你要利用苏家子弟的身份,多联系联系对朝政心怀不满之人,最好把这条消息散播出去,挑拨士绅叩阙请命;二是秘密联络朝中掌兵之人,兵不用多,只须千人于腑腋之地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到时候大事底定,李成栋、张家玉纵有数万精兵在外,怕也是鞭长莫及。” “掌兵之人?你是说苏雄?” “苏雄算一个,他最近风头正盛,怕是不好拉过来。不过,我估计他不一定是真心拥戴,心有忌惮的多。他是你本宗兄弟,你想想办法,该舍点钱财的舍点钱财。你可以告诉他,事成之后,兵部尚书就是他的了。另外还有一人,也掌禁军,他却是最佳人选。” “增文公,你是说……陈仲武?” “对,是他!” “不可,万万不可……。” 苏鸣丰一听黄日章想到策反陈仲武,急忙摆手制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美梦难圆 “声远可是担心陈家二兄弟?” “是啊。增文公可别忘了,陈际泰虽然被削了爵,但陈老大是侍讲学士,与皇上朝夕相处,陈老二又被封为禁军指挥副使,掌管禁军操演事宜,都是近臣,不能不小心啊。” “哈哈哈,声远,一个掌管几万人军队大权的伯爵,与一个小小的侍讲学士加一个指挥副使,孰重孰轻?陈老大当初被征,还不是怕陈际泰在广州城里搞事?若是真器重陈家,为什么让李元胤一个降将当正使,而不让陈老二当正使?这两个位子,啧啧,只是有味无肉的骨头罢了,永历扔出两块来,还不是怕陈际泰?” “怕陈际泰?那又为何削他的爵呢?笼络就是了,一个伯爵值值什么?” “永历不想封赏爵位,为的就是这个土地改革之法!” “哦。” “陈际泰是广州人,世代经营,已是树大根深,军中势力尤其庞大,他若是振臂一呼,必然应者如云。永历怕的是这个。永历要想在广州呼风唤雨,不被这些世家掣肘,就必须把他们都打下去。” “是,还是增文公见得深。” “声远,陈际泰那里,我亲自去试探,毕竟也是老朋友了,你只须想办法撩拨撩拨苏雄,如能把他拉进咱们的阵营,则大事必成” “好,小侄定不辱使命。” “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想必你也想早早回府吧?” “增文公见笑了,小侄告辞!” 苏鸣丰急急地辞别黄日章,回府去了。 至于苏雄什么的,暂放一放,先试试红袖那桩妙处再说。 陈际泰这几日很烦。 烦的原因是爱女皎莤。 陈皎莤自从跟皇上在小饭馆见了一面,就发誓要嫁给皇上,除他之外,谁也不嫁。 除了陈际泰,一家人都反对。反对的原因当然是为了陈伯文与陈仲武的前程,这兄弟俩毕竟是陈家男丁,承担着陈家的香火传承,你一个女孩子,嫁了人就是别人的人了,怎么能为了你,妨碍两个哥哥的前程? 反对无效。 陈皎莤根本不听,我管你什么前程不前程呢,你哥俩爱咋的咋的,反正我是非皇上不嫁了。 别人家,婚事自己都作不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自己做主张,世风也不容,非得笑话陈府家教不可。 可这些规矩,在陈皎莤这里不好使。 陈夫人不止一次地劝她,说女儿家必须端庄稳重,不能自己找婆家,那样别人会笑话。还说父母给你找个家世好、模样俊的,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这多好? 可人家陈皎莤怎么说? 她是这么说的:“盲婚哑嫁?我死也不干。我的婚事就我做主,谁也别想强迫我。我看上皇上,并不是因为他是皇上,就算他不是皇上,是个流浪汉,是个穷光蛋,我照样嫁他。你们谁要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这是什么孩子啊这是?这话要是传出去,别说当什么娘娘了,能嫁出去才怪! 一番话把陈夫人直气得吹胡子瞪眼虽然没有胡子,不过,她还真没辙,谁叫老爷宠她宠得没边了呢。 陈皎莤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着熟水去肠粉店,她不是去吃肠粉,是去守株待兔。 总也没等着,但她一点也不发愁,仍是每天如此。 最后连陈夫人都不得不佩服女儿的执着了。 不过,自从儿子一番开解后,陈夫人倒不着急了。陈伯文有一天跟她说:“娘,你别发愁了,妹妹打小一根筯,劝是劝不回来的,打又不舍得,就让她作吧。皇上是那么好见的?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硬闯皇宫吧?去肠粉店等?皇上那么多事要做,哪有空闲去吃肠粉,上次去也不过是碰巧了罢了。她要进宫,还有一个途径,就是等皇上选秀女,可选秀女都是在小门小户里选,咱们家不行。所以,她作也是白作,作个一年半载,见不到皇上的面,慢慢她的心就淡了。” 陈夫人一听,是啊,你想当娘娘,哪是你想当就能当上的?别说见不了皇上面,就是见了皇上的面又怎的?人家皇上就能立马封你当娘娘?不是太儿戏了吗?再说了,皇上要是看上了你,当初怎么连你的名字都不问一问?可见当初人家就没动心。 哈,女儿啊,原来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这个念头一起,陈夫人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女儿是癞蛤蟆,那我岂不也是?” 陈夫人不愁了,陈伯文和陈仲武也不愁了,陈皎莤你爱吃肠粉就吃去,天天吃,把你吃吐了、吃恶心了才好。 陈际泰却是愁了。 他和陈皎莤是一路的,心心眼眼里想让女儿完成心愿,可大儿子说得对啊,娘娘那是想当就能当的吗? 选秀女这条路行不通,更别说现在皇上一心放在军国在事上,还没有选秀女的打算。 总得让他们两人再见次面才好啊,最好是两情相悦。再一想,估计走感情这条路也走不通,皇上上次见了闺女,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再见多少次,怕也是白搭。 对于皇上为什么见了闺女不动心,陈际泰也能理解,自己的闺女打小没个闺阁女的样子,不是跟着自己舞刀就是弄剑,不爱女红爱刀枪,让自己惯得疯疯癫癫,皇上那么高有眼光,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这两条路都走不通,还有路可走吗? 要达到这个目的,何其难啊。 为此,陈际泰愁得茶不思饭不想,整日蹀躞着个脸。 这日辰末,陈际泰见女儿带着熟水从外面回来了,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今天又没逮着兔子。 “唉,这可怎么办呢?谁能帮我想个法子?”陈际泰叹了口气,心道。 那娘仨是指望不上了,一门心思地想坏我闺女婚事,可除了他们,这等事还能跟谁商量呢? “老爷,黄老爷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想过府拜访。”管家进来禀道。 “哪个黄老爷?”陈际泰嘴里嘟哝了一句,接过名帖一看,只见上写:“世教弟黄日章”。 “黄日章?他来干什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猴子吃麻花 黄日章的名帖上写的是“世教弟”,一个世字道尽了两家的关系。 黄家和陈家确实算得上是世交,而且想当初,两人一个是吏部侍郎,一个是领兵的大都督,公事私谊多有往来,互相照应交情深厚。 陈际泰看着名帖,暗自琢磨:“黄日章没有在朝中任职,听说是因为与陈子壮不睦。他这个人向来好胜之心很强,不是那种安于寂寞之辈,这种无官一身轻,门可罗雀的日子,也真是难为他了。看来他是在家呆烦了,出来找老朋友走动走动了。也罢,正好我也烦,正好跟老朋友说说话,排解排解。” 想到这里,对管家说道:“回信,就说午初我在府里设小宴恭候增文贤弟大驾光临。” 管家答应一声去了。 …… 午时初刻,黄日章依约来访。 老友相见,自是十分高兴。陈际泰让厨下整治了四个小菜,把酒宴设在花园里的小亭之上,将黄日章请到小亭上,分宾主落座。 “增文,你看我这花园如何?” 黄日章四下一打量,见亭南是一座太湖石堆叠的假山,临亭是一池清水,养着数百尾金鱼,亭后则是一座望景楼,院里两株参天古树,甬道都是鹅卵石铺就,甬道两侧,则种满了竹子和各种花贲。 虽然也不错,但怎么看怎么俗气,少了点文化底蕴。 “楼台高峻,庭院清幽。山叠岷峨怪石,花栽阆苑奇葩。水阁遥通竹坞,风轩斜透松寮,当真是人间胜境啊。”黄日章指点着各处景色,违心地赞道。 “哈哈哈,就知道你们文人喜欢这种调调。这不,我让下人把酒宴安排了这里。你别说,我就是看着好看,却是说不出哪里好来。让你这几句词整的,啧啧,好像还真是那么事。”陈际泰被黄日章几句文皱皱的词赞得脸上笑开了花。 “不是小弟有文采,主要还是东来兄雅量高致。” “屁的雅量高致,你还不了解我?肚里的墨水有限,只懂得舞刀弄枪,带带兵打打仗什么的还行,要说这做词写文章,之乎者也的,还是你们文人来的。来来来,增文,多谢你来看我,今日一定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哈哈哈,东来兄,你可饶了小弟吧,你的酒量我可知道,可不敢跟你拼酒。” 两人觥筹交错,开始喝了起来。 “唉!”喝了几杯,陈际泰突然想起女儿的事,不合时宜地叹了口气。 “东来兄,因何叹气啊?”黄日章见陈际泰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他本就是来探探陈际泰的底细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一问。 “增文,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这心里愁啊。” “愁?东来兄,你倒是让小弟糊涂了,按说你不应该啊。是不是闲不下来?” “我戎马一生,这突然闲下来,还真是浑身不得劲。每日除了练练武之外,鸟事没有,闲得骨头都生锈了。不过,这一个多月以来,这种日子也习惯了,倒不是多愁。” “那小弟就不懂了,你的愁所为何来?” “增文,你我是老朋友,我也不瞒你,还不是因为儿女的事。” “东来兄,你说笑了,儿女能有什么事让你发愁?” “唉,因为……” 说到这里,陈际泰把嘴往皇宫方向一努,然后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 黄日章一听,明白了,因为皇上啊。 心中琢磨:“因为儿女,因为皇上?什么意思?” “东来兄,孩子的事你着什么急?难道不听话?” “是啊,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不好管啊。” 听到这里,黄日章心中一动:“莫非他对皇上心存不满,管不住儿子往上凑?除了这个事涉皇上,不好管之外,别的还有什么事不好管?不行,再探探他。” “东来兄,小弟辞官一个多月,每日在家读书写字,现在算是看透了世情。过去小弟当吏部侍郎时,门庭若市人攒动,如今呢,门可罗雀车马稀,什么高朋满座,阿谀奉承,只要你没了权势,全没了。” “是啊,增文,你这话算说到我心里去了,世人眼皮子薄,没了权势你啥也不是。人走茶凉嘛。” “东来兄,有些事要看得开一些,该凑近的还是要凑,不该凑近的还真是不能凑,尤其是那位,是那么好凑的?” 听到这里,陈际泰心说:“这黄日章什么意思?难道他听说了莤儿跟皇上的事?还别说,莤儿整日价去吃什么肠粉,抛头露面的,满广州城大概都知道了,黄日章这种酸丁文人指定是看不惯,难道他是劝我管管?” 想到这里,陈际泰又叹了口气:“确实不好凑,不过,她非要凑,我也没有办法。毕竟咱这当爹的,下不了狠心哪。” “你呀,也别着急,孩子毕竟是孩子,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有几个人能不动心?” “对,这话说得对。孩子有追求,我不反对,人人都说天鹅肉好吃,可你也得吃得着啊。” 一听这话,黄日章心里发笑:“天鹅肉?想吃天鹅肉的都是癞蛤蟆,可不是人!真是没学问。不过,武夫就是武夫,没学问没心机,这样倒好对付,要是碰到个心机深沉的,他能跟我啥话都说?” 又想:“陈际泰丢了爵位,心里痛恨永历,而两个儿子偏偏不理解,硬是往上凑,两个不起眼的官有什么好凑的?他因此而不痛快倒也可以理解。行了,我再直白一点,看他如何说?” “东来兄,一个伯爵的爵位丢了,心里不大好受吧?”黄日章看了看四周,除了在旁边斟酒布菜的两名丫环,没有旁人在,于是抄了口菜,一边嚼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屁话!放你身上你好受?”陈际泰喝了点酒,酒入愁肠愁更愁,说话更是肆意起来。 “丢了就丢了,再争取就是,有什么好难受的?” “你说得好听。我如今倒想争取,可是,难啊。”陈际泰想的是,自己女儿要是进了宫,皇上一高兴,怎么也得封自己个爵位吧?就跟前朝昌国公张鹤龄似的,不封公,怎么也得封个侯吧? 黄日章一听这话,心里一亮:“噢,原来你也想造永历的反啊?!” 得,猴子吃麻花——满拧!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游龙戏凤(一) “东来兄,眼前有个机会,如果抓住,封伯封侯都不在话下,就是封王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你能否抓住了。”黄日章见陈际泰很上道,索性摆明了说 “哦?”陈际泰一听,这才明白,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早就岔道了。 他又不傻,嫔妃的父兄封爵并无成法,只有皇后的父兄可以享受封爵这个待遇。茜儿即使当上娘娘,最高封号也只能是贵妃,不可能当皇后,所以,自己什么封伯、封侯的,只能寄希望于女儿当上皇后。 可是,这可能吗? 这可能性都不大,还封王?想封王,那只有一个可能,立下不世军功。 “哦,原来黄日章是想造反啊,这是见我被削了爵,被夺了兵权,料我必是心存怨尤,所以才来试探我。” “造反?如今朝里局势渐稳,能成功吗?莫非他和我当初想的一样,想扶持唐王登基?他又看中我什么?无兵无权一个闲散之人罢了。”陈际泰一时没有说话,坐在那里发呆。 “东来兄,莫非不敢?荣华宝贵可是唾手可得啊。”黄日章见陈际泰不答话,连忙接着怂恿。 “荣华富贵?”一听这个词,陈际泰眼前一亮,心道:“是啊,这可不是一个好机会么?” “你们退下,没我的话,任何人不准靠近园门!”陈际泰精神为之一振,连忙把伺候的丫环下人撵出花园。 “哈哈哈,好,妙,干了!” 两人密谈良久,陈际泰哈哈大笑,端起酒杯跟黄日章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这一碰,两人就算是结盟成功了。 马吉翔的情报网络虽然厉害,但一部分打发到外地去刺探军情,另一部分负责秘密监视朝中大员,像苏鸣丰这样的御史,他是监视不过来的,更何况黄日章、陈际泰这样的无职闲官? 黄日章也算聪明,他秘谋推翻永历,拥立唐王朱聿锷,却是没有跟朱聿锷有一丝一毫的接触。因为他知道,朱聿锷那里的眼钱必然很多,监视必然很严,如果去接触他,指定露馅。其实接触不接触的并不要紧,等推翻永历之时,硬给朱聿锷来个黄袍加身,他会拒绝吗?他敢拒绝吗? 所以,对于黄日章的阴谋活动,朱由榔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他现在正密切关注东西两地的大战。 东面,大明人民解放军右路军征北大将军李成栋已经收到圣旨,充分利用闽西走廊山多水多的地利条件,于仙霞关、浦城、宁化、汀州一线层层布防、设伏,如果清兵真要按朱由榔设想的进军路线进军,必然讨不了好去。 目前,李成栋于仙霞关正跟博洛带领的镶白旗激战,据传来的战报,清兵攻了几日,丢下近千具尸体,已经攻下第一道关口。 仙霞关共有四道关口,博洛要是这样打下去,他的一万五千人,就算打下全部关口,怕是也得伤亡三分之一。 不过,甲喇额真阿济格率领的五千蒙古镶白旗骑兵,已经从江西广信出发,意图迂回至仙霞关之后,与博洛南北夹击,全歼李成栋所部。 “接下来就看李成栋的才华了,跳出清兵的战略包围圈并不难,关键是时机,既不可过早,也不何过迟。早了,就有可能暴露我军的战略意图,迟了就被人家包了饺子了。”朱由榔暗道。 放下东路,朱由榔再研究西路的情势。 湖南何腾蛟已经派人送来了顺表,朱由榔下旨封他为湖南总督,全权指挥湖南战事,并将自己对于敌情的分析和判断告知。 跟历史上一样,何腾蛟收服了以大将郝永忠为首的李自成的残部五十多万,目前固守长沙。 虽然何腾蛟手里有五十万人,但军纪涣散,根本不可能是孔有德的对手。如按历史上的走向,他在湖南坚持了八个多月。 朱由榔真想到湖南去,亲自与孔有德的这场战争。无奈如今朝中还不稳,他指望的地雷和手榴弹没有量产,根本不能离开。 “只能指望何腾蛟多抵抗一段时间了,如果坚持八个月以上,我就能腾出手来了,到那时,我可以亲自跟孔有德过过招了。” 朱由榔坐的时间太长,想事想得有点头昏脑涨,揉了揉太阳穴,猛地想起戴忆兰来。“这妮子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吴新这个傻也不知道送个信回来。” 想到戴忆兰,朱由榔很自然地想起了肠粉店。 “白兴,朕要街上逛逛,安排关防。”朱由榔将白兴唤进来,吩咐道。 “皇上,去哪?”白兴问道。你说去哪里,才好沿途安排关防啊。 “嗯,去吃碗肠粉,然后在街上随便看看,主要是看看店铺的经营情况。” “是,臣遵旨。” 陈伯文在旁边听了,心里一激灵:“可别让皇上碰到那小姑奶奶!” 一看天色已近午时,陈伯文稍稍放了心,那小姑奶奶一般辰末就回府了,应该碰不上吧。 令陈伯文想不到的是,两个人这回还真是遇上了。原因还是在于他的好妹妹陈皎茜。 一连十几天,陈皎茜都到“魏记肠粉店”守株待兔,每次都是辰初就来,辰末才走。 可一直没有等到。 换别人,可能就打了退堂鼓,陈皎茜倒有个拧劲,心想:“我就不信,肠粉的名是你取的,你吃一回就不吃了?” 所以,仍是每日带着熟水到“魏记肠粉店”来报到。 因她来得勤,魏铎早就注意到了,慢慢地一打听,才知道她是陈府的大小姐。 大户人家的小姐天天光顾肠粉店,真是太不寻常了。别说风气不容,就是广州风气开放一些,也没有这样的。 你不去逛衣料店、脂粉店、手饰店,整天来我这小店干吗?每次来倒是都要上一盘肠粉,可你倒是吃呀,每次抄几筷子就不吃了,这明显意不在肠粉,另有所属啊。 心里尽管满腹疑窦,但大户人家的事,他哪敢问? 好在,她和那个丫环的到来,倒是给店里增加了不少人气,有些浮浪子弟到店里来吃肠粉,大概就是为了看她。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游龙戏凤(二) 陈皎茜长得太漂亮了,眉眼生动,身姿妩媚,加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冷傲气质,每个男人都想一亲芳泽。 对于这些油头粉面的浮浪子弟,魏铎是极看不惯的,心说:“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也敢在陈大小姐面前搔首弄姿?多吃盘粉就得了,可别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惹她,要是弄出事来,小店可承受不起。” 魏铎想多了,那些浮浪子弟不都是傻蛋,不打听清楚,敢贸然上前来凑?就看那陈皎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知道不是普通小户人家出来的。 所以,还真如魏铎所愿,这些浮浪子弟打听清楚陈皎茜的身份之后,也只敢远观,哪个也不敢上前湊合。 可是,世上就有不开眼的。 这日,陈皎茜和熟水照例来了,要了两盘肠粉,在靠里一张桌上坐下。 熟水不管那一套,肠粉上来,甩开腮帮子就开吃,而陈皎茜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手托香腮,眼睛呆呆地望着店门口的方向。 就在此时,门口进来三个吊儿郎当的痞赖货。这三人进了门四处打量一眼,然后晃着膀子,径直往陈皎茜和熟水这一桌走来。 陈皎茜眼神空洞,根本没有注意这三人的到来,而熟水大眼珠子转了几转,大概觉察到了这三人不怀好意,不但不慌,眼里还闪过几分兴奋之色。 三人之中当头的人是一个又高又黑的胖子,一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 黑胖子拉开陈皎茜面前的一张椅子,重重地一墩,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两名同伴抱着膀子站在其身后。 大概是被椅子墩地的声音惊到了,陈皎茜的眼神从门口收回来,白了熟水一眼,似乎在怪她怎么让三个痞赖货坐到了面前。 熟水笑嘻嘻地,浑不以为意,一副天真的模样。 “两位小娘子,请了!”黑胖子一拱手,说道。 “啥事?”见陈皎茜根本理都不理,冷着脸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肠粉,熟水一副懵懂的样子问道。 “两位小娘子生得好看,却经常来这里吃肠粉,熊爷我都替你们惋惜,这肠粉有什么好吃的?莫不如跟熊爷我去南边盛海楼去吃一顿,如何?”黑胖子不去看陈皎茜,只是色迷迷地看着熟水道。 “熊爷?你是什么熊?”熟水天真地问道。 “哈哈哈……”店里吃粉的人一闻此言,不由地大笑起来,这小妮子太可乐了。 被众人一笑,自称熊爷的黑胖子脸上挂不住了,黑脸一下子红了,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啪!哗啦……”黑胖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的杯盘被这一拍震得乱响。 “别不识抬举,乖乖跟熊爷走,否则别怪熊爷我不客气!” 魏铎早就在这三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妙,此时见熟水一句话就激得姓熊的火冒三丈,心说:“姓熊的,你谁不好惹,怎么去惹陈家小姐?活得不耐烦了吗?你特么死不死的不要紧,可别在我这小店里闹事。”连忙过来想打圆场。 “干什么?你们这三个泼皮无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要强抢民女不成么?我牛建忠可见不得你们这等下流胚,今日豁出性命也要管上一管!” 陈皎茜、熟水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魏铎的脚刚迈出去,就见邻座两个年轻人站起来,其中一个白面公子,一脸正气,手中纸扇一指熊某三人,义正辞严地叱道。 熟水一看,见牛建忠年纪在十七八岁上下,身着月白长衫,身材颀长,面相英俊,端得是一表人材。那纸扇上的扇坠是一块极漂亮的羊脂美玉,显示出此人非富即贵。 “哎呀,原来是牛公子!小的招子不亮,没见到您在这里,要是知道您在这里吃肠粉,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惊扰了您哪!”刚才还牛皮哄哄的“熊爷”,回头一见牛建忠,立马熊了,点头哈腰,谀词如潮。 “哦?你认得本公子?”牛建忠问道。 “牛公子是桂阳牛知府牛大人的嫡长公子,为人仗义,好交朋友,广州城的公子小姐,哪个不想结识公子?小的早就听说过。”“熊爷”不停地吹捧着。 “哈哈哈,算你识相。走吧,别在这里扰了小姐用餐的兴致。”牛建忠哈哈一笑,一挥手,令熊某人退下。 魏铎看到这里,心里一松,心说道:“好险,若不是这位牛公子,今日真怕不好收场哩。” “哎哟,妈呀!” 魏铎刚松一口气,却见场中异变陡起! “熊爷”刚要转身走,陈皎茜手一甩,一只筷子疾速飞出,插进“熊爷”左眼之中,“熊爷”大叫一声,用手去捂,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你!这位小姐,你,怎么下此毒手?!”牛建忠一见大惊,连忙质问陈皎茜。 陈皎茜废了“熊爷”一只眼,就跟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用剩下的另一根筷子,不紧不慢地戳着肠粉。看那架式,一个不对心意,这根筷子也要甩出去。 “别装好人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我家小姐看不出来?”熟水一改刚才的天真模样,站起来骂牛建忠。 “怎么回事?怎么骂上了救命恩人?这对主仆是不是太不讲理了?”店里看热闹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戏码,止不住心里猜疑。 “这位小姐,你这是何意啊,牛某可是一片好心啊。”牛建忠无奈地摊了摊手,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从初五到现在,你一共来这里九次,前八次都穿的是青色绸缎,有一次是跟这个姓熊的在一起,刚才这只熊进店时瞥了你一眼,你还点了点头,我说的可冤枉你了?” 熟水小嘴嘚啵嘚啵这么一说,大家再一想刚才牛、熊二人的表现和谈话,这才明白:“噢,合着这两位是想上演一幕英雄救美啊。” “我们小姐仁慈,才废了他一只眼,若是我,两只眼都给他废了!你那牛眼瞪什么瞪?再瞪连你也废了,滚!” 得,演砸了! 这小丫环眼力和记性怎么这么好? 牛建忠和“熊爷”无言以对,灰溜溜地逃走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游龙戏凤(三) 牛建忠的表演很拙劣,别说熟水识破了,就算她识不破,陈皎茜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牛建忠的老爹牛得功是桂阳知府,前几日牛家还派人上门提亲,陈夫人觉得牛家虽然略低了些,但依现在自家的情势,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而且还听说这牛建忠长得一表人材,当即心动了,巴巴地给陈皎茜说了一嘴,当然被陈皎茜给顶回去了,但牛建忠的名字却是记住了。 前者提亲被拒,今日就这么凑巧?本小姐是那么笨的人么? 店里发生了流血事件,魏铎早先想让陈皎茜主仆招揽顾客的想法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这哪是娇艳的鲜花?分明就是带刺的蒺藜,扎手! “小姐,您看,小店本小利薄,小的肩膀也窄,可担不起事……。”魏铎走到陈皎茜跟前,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陈皎茜一下子就明白了魏铎的想法,想了想,自己整日价这么盯着也不是事,还不如把这个事交给老板呢。自己省心,老板也省得提心掉胆。 “老板,我天天来你这吃肠粉,是为了等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就是给你取店名的黄先生。那日他给我解了围,我呢,想要谢谢他,可又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所以只好在你店里等。”陈皎茜说道。 “这太好办了,小姐,那位黄先生我认得,我还要感谢他给取的店名呢。小姐,您不用天天在小店里等,只要他来,小的就亲自去给您通传一声,您看如何?”魏铎很聪明,立即接话道。 “行,老板,不愧是做买卖的,脑子好使。你不用跑太远的路,只要他来,不拘什么时候,你就去对面的点心铺通传一声就行。” “好来,小姐您就擎好吧。” “好,熟水,给老板五两银子。” “小姐,这哪成啊,这够你吃一年肠粉的了,小的可不敢收。” “多的算是赏你的。” …… 所以,当朱由榔再一次来到肠粉店,肠粉刚上来,一身红衫白裙的陈皎茜和一身葱心绿衣的熟水就匆匆地赶到了。 “黄……,黄先生,好巧啊,又见到你了。”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皇上了,陈皎茜激动地脸有些发红。 “哟,是你?还真是巧,你也来吃肠粉?”朱由榔刚要吃粉,就见上次那个美少女急匆匆过来,连忙打招呼。 “是啊,黄先生,自从你给这家店改名之后,我常常来吃。”陈皎茜边兴奋地回答朱由榔的问话,边毫不客气地坐到他的对面。 李洪站在朱由榔身后服侍,熟水则站到陈皎茜身后。 陈皎茜看了看李洪,发现这个中年人脸白而无须,虽着长随打扮,但躬身弯腰的样子,总让人感觉有一种奴性在身上。 是个太监无疑了,要不怎么会没有胡子?黄先生,指定是皇先生了。 印证了长兄的判断后,陈皎茜心头一阵狂喜。 “熟水,去给黄先生倒杯水。”陈皎茜吩咐熟水道。 “熟水?凉白开?真解渴!”朱由榔一听,一句熟得不能再熟的词立即脱口而出。 陈皎茜一愣,什么呀这是。 “什么凉白开?她名叫熟水。” “哦……。”朱由榔作恍然大悟状,然后一撇嘴:“谁取的名字?没文化,不好听。” “我取的,怎么不好听了?我的四个丫环分别叫豆蔻、连梢、熟水、分茶。” “哦,易安居士的词。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枕上诗书闲放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籍,木犀花。” “是啊,这是意境多美的词啊,是不是很有文化?”陈皎茜得意地问道。 “嗯,是不错。要是再有四个丫环就好了。” “怎么?” “可以叫枕上、诗书、门前和木犀花喽,哈哈哈……。”朱由榔一想这个促狭的主意,不由得笑起来。 “你真坏!”陈皎茜听出了朱由榔话中的促狭之意,白了他一眼道。 “行了,小姑娘,你很爱看书?”朱由榔本来进了店就想起了戴忆兰,心绪不佳,被眼前这个泼辣的小姑娘几句话给挑起了兴致。这种女孩子,身上有后世那种现代气息,跟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要是旁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女子太不庄重,但作为一个后世的灵魂,朱由榔却倍感亲切,于是就起了逗她玩的心。 “嗯,我爱看书。”陈皎茜答道。 朱由榔停下筷子,认真地看了陈皎茜一眼,然后说道: “叔也爱看你!” 嗯……,嗯? “好啊,你占我便宜!”待反应过来,陈皎茜柳眉倒竖,瞪圆了眼,盯着朱由榔。 “谁占你便宜了?我是说书,书本的书,你想什么呢?你这姑娘年龄不大,思想可不大健康哟。”朱由榔强词夺理,摇头晃脑,一脸正经地教训道。 把个陈皎茜气得,什么人啊这是?沾人便宜不说,还不讲道理! 朱由榔见噎住了这个小姑娘,一下子又想起“唯女子与人难养也”的歪说,“噗嗤”一声笑出来。 “人家生气呢,你还笑?!” “好啦,好啦,不笑了。小姑娘,我已经吃好了,再见哈。凉白开,拜拜。”朱由榔说着站起身,冲陈皎茜摆摆手就往外走,又冲一脸婴儿肥的熟水摆了摆手,一不小心,又冒出一句英语来。 “我不叫凉白开!拜拜是什么意思?” “哎,你别走!” 陈皎茜那个急啊,等你这么多天,终于等上你了,被你取笑几句你就走?那哪行啊。 心里一急,转身追了出去。 “小姐,刚才是开玩笑,你别当真啊。我还有事,改日再见。”朱由榔出了店门,见小姑娘追了出来,连忙停下脚步,正色道。 “不是,我……,这个,那个,黄先生,其实,我是来谢谢你的。”陈皎茜刚习惯了那个坏坏的家伙,一见朱由榔一本正经,倒不好意思了,一时之间,伶牙俐齿的她竟然语无伦次。 “谢我?” “是啊,上次你帮我解了围,我当然要谢谢你啦。” “谢我?不会是以身相许吧?我可不是随便的人。”朱由榔心里想到:“可是,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游龙戏凤(四) 看到陈皎茜神色间的扭捏,两世为人的朱由榔哪还不明白? 这小姑娘怕是喜欢上了自己。 可以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放到后世也就是才念初中,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看到骑白马就以为是心目中的王子,其实也有可能是唐僧。 自己可不能跟她拉拉扯扯,大了她近十岁,要是真哄骗了人家,那不是老牛啃嫩草,毁坏青苗吗不是? 必须坚决、彻底,干脆利索地斩断她的妄想才行。 “黄先生,你看,那家点心铺子就是我们家的,去尝尝可以吗?”陈皎茜眼巴巴地看着朱由榔问道。 “我不爱吃甜的,但是我妻子爱吃。”朱由榔意有所指地答道。 “那太好了,给皇……黄太太带上几盒。”陈皎茜高兴地说道。 “听说我有妻子了,还这么高兴?是不是我会错意了?”朱由榔见陈皎茜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不由得心里犯嘀咕。 “那个,恐怕还要多拿几盒。不但我妻子爱吃,我的四个小妾也爱吃。”朱由榔说道。 一听这话,陈皎茜高兴坏了,眼眯得跟条缝似的,心说:“骗谁呢?还四个小妾,一个你有吗?早打听清楚了。” “没事,你就是再多的妾,我这铺子也能供得起。走走走,进去说。” 朱由榔一见这架式,不进不行了。转身看了白兴一眼,白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查过了,没有问题。 其实,刚才朱由榔一进门,魏铎就跑到对面点心铺子报信时,白兴就已经暗示侍卫去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当然,他现在也知道这家铺子是谁家的,这个小姐的身份,他也已经弄清楚了,不过,他还没逮着机会跟皇上汇报呢。 现在,他可一点都不敢大意。 ……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陈皎茜下决心今日一定要表明自己的心迹,女孩家的矜持什么的,也顾不得了。 进了点心铺,朱由榔四下一打量,才发现现时的点心,与后世的广式点心在定义上就有不同。 后世的广式点心,其实以小吃居多,什么叉烧包、虾饺、蟹黄包啊,等等,而现时的点心,就是糕点。 铺子里的点心,以传统工艺制作的酥皮点心为主,看着跟后世的酥皮月饼差不多,只不过这些点心制成了各种样式,有莲花形的,鱼形的,还有其它叫不上名字来的形状。 朱由榔看了,想起后世各种馅料的月饼,不由得食指大动。 “黄先生,我这铺子里点心,皮酥馅大,品种繁多,甜、咸、香各种风味的都有,要不要尝一尝?”陈皎茜问道。 朱由榔倒是很想尝,可他不敢。外面的吃食一般都不能吃,这个点心铺子的东西跟肠粉可不一样,吃肠粉他是随机去的,别人不可能事先做好手脚。 可这点心,他得小心一点。毕竟眼前这个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是在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谁知道天上掉下的馅饼是蜜食,还是毒药? 陈皎茜见他面含微笑,不说吃也不说不吃,只是摇头,心知他对自己有所戒备,心道:“也是,皇帝身份何等尊贵,怎能随意吃外面的东西?小心一点好。” 想到这里,陈皎茜连忙说道:“黄先生,里边有间雅室,请进去喝杯茶,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请教呢,如何?” “好,恭敬不如从命。”朱由榔见小姑娘识趣地把点心的话题放下,满意地点点头,跟着小姑娘进了雅室。 进了雅室,朱由榔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这间屋子布置得真称得上一个雅字。 粉白墙上正面挂着四条画轴,分别是梅、兰、竹、菊,旁边还有一幅字,写的是“馨香”二字,正中间是一张茶几,摆着一套紫红宜兴茶具,旁边还放了一卷书。靠窗处摆着一具古琴,旁边是一个立几,上面点着一炉香,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最里边还有一张几,摆着一副象棋盘。 端的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令人一见忘俗。 “真是个雅致的所在,小姐雅人也。”朱由榔赞道。 “黄先生见笑了。请坐。”陈皎茜把朱由榔成功地约进雅室,心里有些小得意,又听她夸奖自己是个雅人,更是高兴,连忙请他到主位落坐。 主人进了屋,李洪也要跟进去,熟水轻轻一拉他:“你进去干嘛?” “这……”李洪心下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进去。 “这什么这?伺候主人得用心,我们小姐不是老虎,吃不了黄先生。”熟水白了一眼,教训了两句,顺手把门带了过来。 李洪一想,也是,在门口也能听见动静,一个小姑娘,还能把皇上给吃了?皇上要跟这个小姐单独相处,我跟进去确实不大好。 想到这里,也就听了熟水的话,跟熟水一边一个,站到门口两侧。 屋内,陈皎茜含着笑在熟练地沏茶、分茶,而朱由榔则静静地看着那双柔荑小手利索的动作。 朱由榔和陈皎茜都没有说话,却是有一种暧昧在二人心里升起。 陈皎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而朱由榔至此已经完全明白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心思了,独处、暧昧,都是她刻意制造的。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 可朱由榔却是不想跟她有什么发展,一来女孩太小,二来真是不清楚她的底细。自己的身份注定了,做任何事都不能太随意。 “先生,请用茶。”陈皎茜端起一盏茶,递给朱由榔,朱由榔看她眼里的情愫都能滴出来,心里也是一动,连忙接过来,顺手放下,并没有喝。 “谢谢小姐,我不渴。” 陈皎茜微微一笑,顺手把茶盏端起,自己抿了一口,然后递到朱由榔嘴边:“这下放心了吧?” 朱由榔心中一惊:“我靠,这是什么戏码?潘金莲戏武松?只差说一句‘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了!” 看着陈皎茜腮边那一抹酡红,眼里滴出来的情意,朱由榔心下焦躁:“奶奶个熊!老子不是武松,老子是皇上!送到嘴边的肉能不吃?吃了能咋的?!”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游龙戏凤(五) 朱由榔色心一动,伸手接茶,趁机在那小手一拂,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 陈皎茜芳心大乐:“看来他也喜欢我,嘻嘻。我就不信了,本小姐如此美貌,你贵为皇上咋的?还不是动心了?” 心里想着,娇羞得低下了头。 朱由榔看她娇羞的样子,心说:“这个时代的女子不是很矜持吗?这小妞怎么这么开放?看她的样子气质,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不像是青楼女子,莫非她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想到这里,朱由榔心里一惊:“这小妞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莫非她是有所图?” “小姐,请问芳名?”朱由榔收了收心猿意马,开始盘盘她的底。 “我叫陈皎茜。”陈皎茜心中一喜,终于肯问我的名字了。 “哦,茜袖捧琼姿,皎日丹霞起。好名字。怪不得你爱穿红白相配的衣裙呢,原来是跟名字相符啊。” “……哪有?我只是爱这两样颜色而已。” “芳龄几何?” “年方十四。” “十四?还是小青苗啊。” “什么青苗?” “不是,我是说,你年龄还小啊。” “小?都及笄了还小?” “在我眼里,就是还小。” 女子十四及笄,男子十六成丁,朱由榔对于古人这种划分成人与非成人的标准很不满意,太低了嘛。 一听皇上说自己小,陈皎茜心中一急,伸手抓住朱由榔的衣袖,含情脉脉地说道:“不小了,及笄就可以嫁人了!” 朱由榔抓住她的手,轻轻放到几上,说道:“陈小姐,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你的心意我懂,可是,我有妻有妾,实在不能接受小姐情义了。” 陈皎茜大急,从自己座位上起来,伸手抓住朱由榔的手,急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妻妾,你就是有再多的女人,我也不管,反正我这一辈子……,非你不嫁!”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不用憋在心里了!陈皎茜感觉脸上发烧,但心里却是痛快的。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朱由榔问道。 “嗯。我知道你是皇上。不,我不是因为你是皇上才想嫁给你的。当初在肠粉店第一次见你,那时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可回家后怎么也放不下你,无论做什么眼前都出现你的影子。为了见你一面,我就天天来肠粉店等你,天可怜见,终于让我等到你了。爷,你能娶我吗?你要不娶我,我就只有死一条路了。”陈皎茜抓住朱由榔的手,充满希冀又非常紧张地问道。 “皎茜,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朱由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爹是陈际泰,我大哥是陈伯文,二哥是陈仲武。”陈皎茜答道。 “什么?”朱由榔一惊,原来这就是陈际泰的独生女啊,他之所以吃惊,第一反应就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爷,你别误会。当初我并不知道是你,我大哥见我茶不思饭不想,就去问熟水,熟水跟他说我在肠粉店遇到一个人,那人叫黄致中,我哥大惊失色,说有可能黄致中就是皇上。他跟我娘和我二哥极力反对我对你的情意,说我不可能进宫当妃嫔,说选秀女皇上也会选我家这样的。其实我知道,我哥和我娘担心我两个哥哥的前途。只有我爹疼我,没有表示反对意见。爷,你别顾忌他们,把我两个哥哥免官或降职都可以,只要你娶我就行。” 朱由榔听完,心道:“这是什么孩子啊?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连两个哥哥的前途都不顾了。” 又一想:“这孩子不知道轻重,只知道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这么大胆直白地向一个男子表白,如果求婚失败,她还有脸活吗?好在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是她的家人,对于她的清白无有妨碍。” 想到这里,朱由榔对陈皎茜说道:“皎茜,你还小,朕真的不能答应你,如果答应了你,就是害了你。” 一听这话,陈皎茜一下子就急了:“爷,难道你也是因为成法不愿意纳我为妃?实在不行,我不当嫔妃,让我进宫当个宫女也行,只要天天看到你,伺候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行吗?爷,求你了。” “你这傻孩子,朕是为了你好,倒不是为了成法,成法可以破嘛。现在你不懂朕的好意,将来你一定会懂得。好了,朕还有事,告辞!”朱由榔说完,不等陈皎茜有所反应,立即转身走出雅室。 “爷……,你好狠心!”陈皎茜眼看朱由榔急急走了,像躲瘟神一样,心像针扎得一样疼了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 熟水急急抢进室内,见小姐昏晕在地,急得哭了起来,边唤边给陈皎茜抚前胸捶后背,折腾了好一会儿,陈皎茜才悠悠醒转过来。 “熟水,别哭!咱们回府。”陈皎茜扶着熟水挣扎着站起来。 “小姐,你先别动,我去叫顶轿子。” “不用,我能走。” 陈皎茜倔强地往外就走。 铺子的掌柜和伙计,刚才都被熟水赶出去了,这会儿熟水也不管铺子了,扶着小姐往府里走。 “小姐,你别急,亲事就是缘分,皇……爷不答应,还是缘分没到,缘分到了,他自然就会答应了。”熟水边走,边解劝道。 陈皎茜不理会熟水,只顾往前走,边走边在脑海里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答应我?我长得不美?还是嫌我不够贤淑?我够美啊,绝色算不上,可一个美字总应该够得上吧,要不,怎么那么多男人都愿意瞅我呢。贤淑是够不上,可我是为了你才这么不要脸不要皮地上赶着,若是旁人我会瞅一眼?再说,你只要答应娶我,我一定会变贤淑的,一定会做一个贤淑的妃子的。” “嫌我小?这纯粹是借口啊,我已经及笄,你不过比我大九岁,别说大九岁,就是大十九,二十九,这点岁数还算大吗?再说,男人哪有不愿意找小的?难道你愿意找个大的?” 陈皎茜认准了朱由榔说她年纪小是借口,其实他哪里知道,朱由榔还真是嫌她小。 这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观念不同造成的。 怪就怪朱由榔身在明朝,可灵魂来自四百七十年之后,对一个初中生级别的女生下手,他还真是于心不忍。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我要去当姑子 陈皎茜浑浑噩噩地回到府里,谁也不理,竟自回了自己房里,躺在绣榻上,脑子里全是朱由榔的音容笑貌。她把朱由榔说过的话,一字一字掰开来,细细咀嚼。 “不娶我倒是好意?还说什么将来我会懂,什么意思?不娶我怎么是好意了?若是真为了我好,为什么不答应娶我呢?听他的语气,看他的眼神,倒不似作伪,难道真是为了我好?” “在肠粉店,他说的话,和说话时的神情,总带着一种坏,以为他是个不正经的人,可和我独处一室时,怎么那个坏劲反而没有了?他贵为皇上,就是轻薄了我,也没人敢说什么,更何况我还是情愿的呢。如此想来,他只是嘴上坏,心里却是不坏。难道,他真是为我好?” 陈皎茜想了一阵,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 但有一件事她是明白的,自己大概再也不会见到皇上了,如此没脸没皮地自荐枕席,只能有一次,哪能有第二次?自己是良家女,可不是青楼瓦舍的卖笑女。 那么,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条是死,还有一条,就是去当姑子。 第三条路,没有,绝对没有。 陈皎茜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父母,心又软了:“自己一死倒也干净,可是年迈的父母如何能承受住这个打击?尤其疼爱自己疼到骨子里的爹爹,他肯定受不了,自己要是死了,爹爹的老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疑问,如果连累了爹爹,那岂不是大不孝?” 思前想后,陈皎茜最后下定了决心:去当尼姑!白云山有个竹佛庵,听说地处偏僻,但环境优雅不俗,是一个修行宝地。青灯古佛,寂寞一生,上对得起皇上,中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自己,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朱由榔并没有把陈皎茜的事放在心上,根据后世的经验,像她这样的少女,往往相信一见钟情。 朱由榔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什么“确认过眼神,我遇上了对的人”,那都是屁话。对方什么都不了解,就凭一个眼神就确认遇上了对的人?眼神里的东西你能看得清?看着含情脉脉,弄不好那就是一个温柔骗局。许多少年时期谈过多年恋爱的恋人,最后分手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一个眼神? 不过,虽然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朱由榔也不否认,一见之下怦然心动、芳心暗许倒是有的,相信陈皎茜就属于这种情况。她把一个美丽的肥皂泡当成了真实的五颜六色的世界,随着时间流逝,泡泡破了,她也就从梦里醒来了。 朱由榔非常佩服陈皎茜敢于追求幸福的勇气,女追男,别说在这个时代,就是放在后世,敢于在不熟悉对方的情况下当面表明,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回到勤政殿,朱由榔看了陈伯文一眼,陈伯文自从皇上走后,一直惴惴不安,一看皇上那眼神,预感到可能坏菜了。甭管两人见没见面,先请罪总错不了。想到这里,陈伯文放下的笔,跪下请罪:“皇上,臣有罪。” “伯文,平身,是因为令妹的事?”朱由榔坐下,让陈伯文平身。 陈伯文一听,终于确认两人见了面,心里残存的一丝侥幸消失殆尽。 “是,皇上,臣非匿情不报,舍妹被家里人宠溺得实在不像话,行事荒诞不经,臣父管家无方,臣管教不了,实是……家丑不敢外扬。”陈伯文没有起身,想起妹妹的“不要脸”,自己也感觉脸上无光,把头伏在上,用双袖遮住,接着说道:“皇上,臣已无颜居于天子之侧,请皇上发落”。 “哈哈哈,令妹确实大胆泼辣,非是闺阁弱女,倒有侠女之风啊。伯文,朕没有答应她。原因并非是朕看不惯她的泼辣,相反,朕是十分欣赏的。主要是因为她年龄太小,才十四岁,还有就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往往会被一时的感性认识所迷惑,等过了这股子热乎劲,恢复了理性,往往会后悔。朕不想害她,所以,朕没有答应她。”朱由榔笑着说道。 陈伯文一听皇上这话,心里一动:“皇上不但不怪,反而很欣赏?也是,皇上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异人行异事,有这种想法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理性好理解,什么叫感性认识?” “皇上不罪之恩,臣铭记于心。”陈伯文连忙谢恩。 “还是古代好啊,妙龄少女哭着喊着要嫁给咱,咱不娶,人家家里人还谢恩。哪像前世,妈蛋,那女的一个个骄傲得鼻孔向天,害得老子穿越前还是光棍一条。”朱由榔得意地想。 “平身吧。伯文,朕不怪她,更不会让你离开朕,好好做事吧。不过,回去传朕旨意,不许你父你母为此苛责于她,也不可拘了她,还是让她保持天性的好。”朱由榔道。 “臣遵旨。”陈伯文领旨谢恩,心道:“皇上,您这可不用担忧,那小姑奶奶,谁敢拘了她?” 他可不知道,这一回,家里人还真拘了妹妹。 …… 陈皎茜性格非常执拗,一旦决定的事,决不更改。 既然决定去当姑子,那就立即付诸实施,她翻身起来,找出剪子就要铰头发。 熟水一直在紧张地盯着她,见她拿出剪子,吓得连忙死死抱住她的手臂,大哭大叫:“小姐,不能死啊,小姐,不能死……。” 她这一叫嚷,豆蔻、连梢、分茶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七手八脚把剪子夺过来,死死抱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我打死你们!”陈皎茜被抱住,急得怒目圆睁,边骂边手打脚踢。 几人都挨了陈皎茜的打,但没有一个敢松手。陈皎茜自幼好武,手脚很有力,她一顿打,四个丫环谁也受不住,一个个脸肿腰疼。 豆蔻一边抱住小姐,一边派小丫环去上房报告,不一会儿,陈夫人慌慌张张地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干嘛要死?”陈夫人见到这副场景,急得脸都白了。 “我要去当姑子!谁也别拦着我,谁拦着我我给谁急!”陈皎茜一点不给她娘面子,冲她娘吼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铁之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美人计 “生铁问题必须解决,否则我军短时间内不能与清兵抗衡。从民间募集可改为有偿收集,百姓家不用的铁锅、镰刀、斧头、农具都按价给付。切记不可强求,不可影响百姓正常生活,勿伤朕爱民之心。”朱由榔道。 “至于取兴国,朕以为可,不过,不用强攻。兴国紧靠赣州,是清兵重兵防御之处。一来,我军还没有攻坚能力,二来,若是招来清兵大规模进攻,我后方不稳,防御起来难度很大。故,朕意用间,挑动江西清兵反正。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据张家玉传来的情报,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布政使迟变龙、都司柳同春沆瀣一气,跟江西总兵金声桓、副总兵王得仁不和,倒是可以利用。只是,用间布置得需要时间,这远水解不了近渴,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啊。”陈子壮答道。 “金声桓、王得仁跟李成栋一样,都是出自闯逆,先降明再降清,这种人反来复去地叛降,无有忠义可言,为的不过是功名利禄,若皇上许他高官厚禄,让二人再叛清反正,应该不是难事。臣以为,只须遣一能言善变之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以财帛女子,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吴炳投了赞成票。 他说起金声桓、王得仁、李成栋时,语气中甚是不屑。 “可先所言有理,尤其是诱之以财帛子女,正合朕意。只不过,可先,我大明江山风雨飘摇,李闯的大顺加上清廷,政权不断更迭,在这种民族危亡时刻,各人的命运也都面临选择。能够守住本心,誓死不叛的总是少数。目前,我朝正在用人之际,无论以前他做过什么,只要能重新反正,就不要苛责过往了。”朱由榔道。 “是,臣明白皇上的苦心。连李成栋这样的人都能宽恕,其他叛将自然也都能宽恕。拉过来一个,清廷那边就少一个,彼消此长,打败清廷恢复大明疆土难度就小一些。”吴炳道。 “对,可先所言,正合朕意。对江西用间之事,就这么定了,朕安排马吉翔去办。” …… 马吉翔的情报机构发展很快。 这家伙也确有才能,不但把锦衣卫的探子派出去,还把探子发展到下九流,管他什么王八、戏子、吹鼓手,只要有用,他都发展成了耳目。 最为高明的是,他还把手伸向了青楼瓦舍。 广州娼妓业非常发达,勾栏瓦舍到处都是,最大的最上档次的,像什么环采楼、金粉楼、满春院等等,就有十几家之多。不过,无论哪一家,背后都离不了官府的支持,没有官府背景的,基本上就是那些低级的窑子。 最高级的,当然就是教坊司。 教坊司吏属礼部,最早是官办的宫廷音乐机构。始建于唐代,称为教坊,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一度改名“云韶府”。宋元两代亦设教坊;明代改教坊为教坊司,隶属于礼部,主管乐舞和戏曲。 教坊司的人地位很低,称为“乐籍”。乐籍女子的来源除部分招募外,大多是不花本钱一本万利的买卖。 犯人的妻女发配教坊司,大概依此可作摇钱树。 贪污犯的妻女被送教坊司的,或用它作些赔偿。 政治犯的妻女被送教坊司的,大多是为让政敌难堪受罪。 还有送教坊司去的,是战争时俘虏了战败者的妻女,或战乱中强夺强掳的民间妇女,这也是不花本钱的。 大概是因为这些女子的来源太过便宜,慢慢的,教坊司就变了味道,成了官办的妓院。 …… 朱由榔自然知道这是社会的毒瘤,但现在他还腾不出空来整顿。 先前出台的政策就已经得罪了士绅,如果再把妓院给禁了,怕是会得罪所有的男人。 问题很多,一个一个来吧,不能急。 不过,这回对金声桓和王得仁的策反,马吉翔的这些布置,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他只所以不让大学士们参与此事,就是因为他的计策很上不得台面,怕那些清贵的大学士不屑为之。 他的计策说白了,就是美人计。 “马爱卿,朕有一桩事要你去办,必须尽快办妥。” “是,请皇上吩咐。” “选个美女,能言善辨的,能控制住的,最好才艺相貌都出众的,派人送给江西副总兵王得仁。然后,你这如此这般行事……。”朱由榔耳提面命一番。 “皇上,这事倒不难办。丁魁楚的一妻四妾三媳二女都被臣送到了教坊司,除了他老婆年老色衰没人要之外,另外那些人都被妓院买走了。其中他大女儿丁枚年方十八,色艺俱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能来得。若是把她派去,必然能成功。只有一桩难处,请皇上允准。”马吉翔想了想,提出了一个人选。 “你特么也太损了吧?丁魁楚的老婆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吧,把她送到教坊司?你怎么想的呢?”朱由榔骂道。 “嘿嘿,皇上,丁魁楚的老婆还不到五十,虽然老了点,但风韵犹存,有的是老光棍汉子肯花点小钱玩这老货,还有的专好这一口呢。”马吉翔一脸的歼笑。 “丁魁楚叛国,妻女受此侮辱都是他的罪过。不过,她女儿估计心中恨朕恨得牙都痒痒了,估计不会为朕做事。还有一点,按你所说,丁枚虽入娼门,但毕竟出身名门,骨子里自有一番清高和骄傲,这样的女子,别说不肯给朕卖命,就是肯,王得仁那样的人也不一定能喜欢。” “皇上明鉴,丁枚确如皇上所说,清高得很。不过,沦为娼妓之后,也容不得她清高了,相反,床上还非常放荡呢,比一般妓女有过之而无不及。”马吉翔眼里闪着猥琐的光,说道。 “特么的!这小子肯定是过了手了,要不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弄不好,李成栋没做成的事,反倒让他做成了。真是便宜他了!”朱由榔心里气愤地想到。 “皇上,丁枚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娘和她妹妹丁林脱籍,如果皇上可以许她这条,臣有把握把这事做成。”马吉翔道。 “妥了,这小子指定是过手了,连人家的心事都清清楚楚,还说什么?”朱由榔再次气愤地想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黄宗羲被人劫了 “好吧,朕许了。你去办吧。”朱由榔吩咐道。 用三个女人的民户,换整个江西,傻子才不干呢。 “是,臣这就去办。”马吉翔躬身施礼,就要退出去。 “慢,既然施恩就施得大一些,也好坚丁枚之心,把丁枚的三个嫂子四个姨娘都一同脱籍吧。只不过,她们作为叛逆家属,毕竟与别人不同,以防引起物议。”朱由榔叫住马吉翔,又嘱咐了两句。 “是,臣想这么办,第一,给她们买处宅子,就在广州居住,不能还乡;第二,改为民户以后,都可以改嫁了,但必须嫁给普通百姓,不得嫁给官宦士绅,为妻为妾皆不可;第三,入民户时,不能姓丁了,必须改成他姓。” 马吉翔回道。 “这小子真特么阴啊,连姓氏都给人家改了。也好,这样以后谁也不会想到这些女人是丁家人了。”朱由榔想到。 “好了,退下吧。朕需要尽快得到整个江西。” “是。臣尽快去办。” …… 朱由榔一直牵挂着阿兰。 吴新每隔几天就派人回来通报消息,说是已经追上了戴姑娘,戴姑娘对皇上派个太监去伺候她非常感激,另外,《山地作战概要》也已经念给戴姑娘听,但戴姑娘好像似懂非懂。 昨天吴新又派人报告,说戴姑娘已经平安回到浔州府,戴姑娘跟她姆妈吵了一架,据说她姆妈赞成她组建军队抗击清兵,但对于她要嫁给皇上却是十分反对。 朱由榔接到这些消息,心里十分发愁。 一愁没有合适的人材去帮助阿兰,让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去组建训练山地营,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二愁阿兰她妈,你对汉人究竟有什么仇恨?难道连朕贵为皇上,你也不许你闺女嫁? 不过,王夫之的一纸奏折,让朱由榔又高兴起来。 王夫之在奏折中,专门提到了遍访贤才一事:“臣到任之后,遵皇上至嘱,着意访求贤才,已有所得。今有余姚人黄宗羲、陕西人李颙、泰西人哈提斯、焦泥者,皆大才也,臣已遣人妥送广州,叩请皇上酌情用之。” 朱由榔览奏大喜:“知多者而农也!” 这些人中,朱由榔只对黄宗羲较有印象,明末清初的思想大家,后世之人只要有点文化的,没有不知道的。 至于李颙,朱由榔却是不知,不过,以王夫之的眼力,应该学问不差,只不过,不知道他治何学,在哪些方面有特长罢了。 哈提斯和焦泥作为泰西人,应该在数学、天文学方面有所造诣。哈提斯还罢了,这焦泥是什么鬼? 朱由榔一琢磨,明白了,不由哑然失笑。 焦泥,应该是音译,john的意思,作为人名的话,应该译为“约翰”。 这王夫之竟然叫人家焦泥! 不管怎么说吧,这些人应该都是有用的人才,尤其黄宗羲,虽然他的思想比较先进,强调民权,限制君权,跟自己强化中央集权的思想不完全一致,但相信他现在的思想主张还没有完全形成,而且王夫之指定跟他谈过,也了解了他的思想主张,要是跟自己完全背离,王夫之也不会荐到自己这里来。 这样一位大儒到来,其号召力是毋庸置疑的,对吸引天下贤士来投,将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黄宗羲应该年岁不小了,若是他愿意,就让他去帮阿兰,以他的文化功底,帮阿兰组建山地营并训练成军,应该不是难事。”朱由榔心道。 …… 然而,朱由榔心中念念不忘的大儒黄宗羲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他被人劫走的消息。 “被劫走了?又是风清俊所为?这个淫贼,他要干什么?”朱由榔看着潮州知府刘正元上的奏折,气得一拍书案。心道:“这家伙是个采花贼,怎么劫了一个中年大男人,莫非还有龙阳之好?是个老基友?” 刘正中在奏折中说,王夫之派了一个总旗的兵,沿途护送黄宗羲、李颙、哈提斯和焦泥四人,在潮州歇宿时,被一人用剑刺伤护兵,将黄宗羲劫走。 “……臣即带捕快去现场勘查,捕快班头曾在南直隶刑部当差,其在黄宗羲卧处闻到一种香味,与当年采花贼风清俊作案时留在现场的香味一致,故臣推测,劫贼若非风清俊,也必与其有关。臣已令沿途关卡严加查访,并增派护兵,妥送李颙等三人之广州。” 不用说,那肯定是风清俊了。 刘正中的反应够快,事后布置也算周详。只不过,凭风清俊的身手,你增派多少护兵也不管用。关卡查访?对他来说,更是形同虚设。 朱由榔只所以气愤,是因为黄宗羲不同于他人,无论他如今是不是很大,后世可是大名鼎鼎,若是他出了事,后世史书上能不能再看到黄宗羲的名字不好说,但天下士子肯定会对永历的治安产生怀疑,从而影响招贤纳才的进程。 “不行,不能让他老是捣乱。”朱由榔下定决心,要铲除风清俊这个淫贼。 “林洪,将林天派出去,风清俊既然身带香味,就好追踪,让他摸清风清俊的住处和行踪,必要时你亲自出手,带影卫一举擒下,彻底铲除这个祸害。”朱由榔唤出林洪吩咐道。 “是,臣遵旨。”林洪不愿意离开朱由榔身边,但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风清俊不除,将永无宁日。 …… 黄宗羲悠悠醒转,四处一打量,发现身处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之内,自己躺在一张榻上,屋里没人,窗外夜幕低垂,堂前桌上燃着一支儿臂粗的红蜡烛。 黄宗羲感觉腰里有些酸疼,想动一动,手脚却是一动不能动,想要喊人,却发现光张嘴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大急。 “黄先生,醒了?” 就在这时,就听门一响,进来一个高瘦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面相英俊,走路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声音,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 若从面相和行走的姿势看,这人端得的一副好皮囊,只不过似笑非笑间,眸子里却是带着一股子邪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武斗 “你是谁?为什么劫持我?” 中年人过来在黄宗羲身上揉搓了几下,黄宗羲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身上游走,非常舒服,酸痛的感觉消失了。知道穴道已解,连忙坐起身来,张口质问道。 “对不住啦黄先生。我是谁你甭管,你也管不了,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你看看这个。”中年人递过来一张纸。 黄宗羲见中年人对自己倒很有礼貌,心里放下大半。接过纸来一看,只见上面写满了字,应该是一篇文章,题目是:山地作战概要。 “山地战,是指在高山或类似复杂地形下进行的作战。山地战是最危险的作战形式之一,战斗人员既要和敌军交战,同时也要对抗极端的天候和危险的地形。高山在任何时候都是危险的,山体滑坡、严寒、强风、闪电等等情况都会对战斗人员造成额外的威胁,在某些连驮畜都难以通过的陡峭斜坡上的行军、运输、医疗后送等等都势必消耗大量的资源……” 文章只有一页,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何人所写?怎么就这一张残页?”黄宗羲看了,感觉非常有兴趣。 他博览群书,对兵书战策自是不陌生。像这篇文章显然是讲兵法的,跟大白话一样,肯定不是前人所写。 山地作战,这是一个全新的提法,在黄宗羲的记忆里还没有人专门论述过,只字片语的提都没有提过。 对于这种新东西,黄宗羲向来是比较感兴趣的。 “你别管谁写的,反正不是我写的。杀个人,玩个小娘子咱在行,舞文弄墨,得你这样的酸秀才才行。黄先生,你说说,这文章写得怎么样?” 黄宗羲没有回答,仰着脸开始思索:“山地作战,肯定是针对长江以南多山地而提出来的。如今清兵势大,平原野战可以发挥其骑射长处,明军不是对手。如果训练出一支山地军队,专门利用山地有利地形跟清兵打运动战,则极大地抑制住了清兵的长处。妙哉,妙哉!只是不知道,写此文的人是敌是友,眼前这人又是何来路?”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中年人见黄宗羲不理不睬,只顾自己想事,喝斥了一句。 “不叫黄先生了?不说清你的身份,黄某人不会跟你说话。” “嗬,跟我来这个?不怕我弄死你?”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文人风骨。” “跟我拧是吧?行,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硬气?!”中年人冷笑两声,劈手把那张纸抢过来,放进怀里。 黄宗羲大悔,这人要是清人的奸细,《山地作战概要》落入其手,必然给明军带来巨大损失。 刚才看完就应该毁了它! 不用细说,这个中年人,就是风清俊。 风清俊夺过书稿,伸手点了黄宗羲两处穴道,令黄宗羲动弹不得,不过,哑穴却是没点,想来是要听听黄宗羲的讨饶或者痛苦的呻吟之声。 风清俊脱下黄宗羲的袜子,用中指抵住其脚底的涌泉穴,黄宗羲感觉一股真气涌入,四肢百骸顿时麻痒难忍! 黄宗羲真是硬气,牙关紧咬,强忍着身体上巨大痛苦,硬是一声不吭,任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 风清俊很想听听黄宗羲的痛苦哀号,就跟办事时一样,如果女人不大声叫唤,他就感觉不到快感,只有在那种似痛似乐的叫喊声中,他才得到满足。 但他失望了,黄宗羲虽然很痛苦,额头见汗,牙齿格格作响,却紧闭着双眼是一声不吭。 “特么的,跟我拧是吧?好,咱哥俩耗上了,看谁先服软!咳咳……” 风清俊骂一句,一张口,一股子酸臭味冲进鼻子,不由得咳了起来。 黄宗羲好几天没洗脚了,那臭味自然是从他脚上传过来的。 风清俊上了刚劲,一手捂住口鼻,强忍着那双臭脚发出的恶臭,一手不停地催动内力,折磨黄宗羲。 半个时辰过去了,黄宗羲还是没有动静。风清俊一看,不觉感到奇怪:“咦,这个酸秀才怎么没汗了?牙也不打战了?看着还很享受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黄宗羲硬抗了一阵,感觉快受不了了,连忙转移心神,默背《山地作战概要》。 他有过目不忘之才,短短百来字的大白话,全部记下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山地战,是指在高山或类似复杂地形下进行的作战。山地战是最危险的作战形式之一,战斗人员既要和敌军交战,同时也要对抗极端的天候和危险的地形……” 边默诵,边思索,脑海中出现了高山大川的险峻和一队军人纵跃跳荡的情景。 “接下来应该怎么训练呢?作者往下应该如何写呢?”黄宗羲边自问,边思索,渐渐地,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身上的麻痒之感再也感觉不到了。 “死了?” 风清俊用了半个时辰的内力,也感觉有些疲累,心想是不是把个秀才给折腾死了?连忙用手一探黄宗羲的鼻息,却发觉气息沉稳。 “怎么停了?接着来!黄某人感觉很舒服。”黄宗羲睁开眼看了一眼风清俊道。 “你舒服?我特么不舒服!你的脚怎么这么臭呢!”风清俊气急,站起身来在屋里打转。 “想个什么法子好呢?总不能让这个酸秀才胜了我。” 眼珠子一转,带上门出去了。 再回来时,风清俊手上多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盘香喷喷的卤牛肉,还有一壶酒。 “好香啊!” 风清俊吃口牛肉,喝一口酒,边喝边赞,还咂摸嘴。 还别说,风清俊这招真灵,黄宗羲还真是酒君子,一闻酒香,便知这是产自江北的梨花白,当下勾动了馋虫,喉结滚动之下,刚要开口说话,却硬生生忍住了。 他知道,一开口,自己就输了。 风清俊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黄宗羲的喉结滚动咽吐沫的声音。 “黄先生,想不想喝酒?这可是正宗的梨花白,酒香浓郁,回味悠长,真好喝呀。只要你开口,就给你喝,怎么样?” 风清俊拿起酒壶走到来,将酒壶凑到黄宗羲鼻子之下,还晃了几晃,令酒香充分散发出来。 真特么阴险!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行拂乱其所为 黄宗羲有了刚才的经验,必须转移注意力,才能克制住心底那一股股冲动的。 于是,黄宗羲闭上眼,小声背诵《孟子告子下》篇: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见他这番做作,风清俊“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黄先生,你至于吗?就开口说个软话,多大个事?” 黄宗羲不理,继续背诵: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行了,别念了!” 风清俊听他背的这一段,虽不大懂,但隐有劝戒之意,心下烦躁,把酒壶一扔,坐到椅子上生闷气。 “嘿,这酸秀才,真够气人的哈。我就不信了,治不了你?嗯,劳你筋骨不行,饿你体肤不行,那就‘行拂乱你行为’,看你还装不装?!嘿嘿嘿……。”风清俊想到一个主意,自以为必能让这个倔秀才服软,得意地笑起来。 风清俊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不过,这回不是他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一个绿衣丽人,只不过这女人衣冠不整,云鬓散乱,就像刚从榻上拉起来一般。 黄宗羲只看了一眼,嘴里念叨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连忙紧紧闭上双目。 “风爷,人家刚刚睡下,你把人家带你房里做什么?哎呀,怎么还有别人?”绿衣丽人看到床上躺着的黄宗羲,赶紧把手捂住领口处,惊叫一声。 风清俊把黄宗羲抱起来,让他靠墙倚好,悄声道:“让你看场活春宫哈,我看你是不是伪君子。” 然后走到丽人身旁,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探进衣里去,笑道:“那是个书呆子,不用理会他。” “不,不,风爷,让老爷知道了,非杀了奴不可!”绿衣丽人扭着腰不让风清俊上手。 “你不说,我不说,你老爷怎么会知道?那个书呆子不是广州人,明日我就带他走了,不用怕。” “可是……” “别可是了,我跟你老爷说话时,你老是拿眼撩我,如今想变卦?” “不是,有旁人在,奴不敢……。” “嘿嘿,小美人,有旁人在才刺激呢,来吧,尝尝爷的回马连环枪……。” “啊……,风爷,轻点……,啊……,哦……。” 黄宗羲紧紧闭上双眼,可就在耳边,躲都躲不开。 他想再转移注意力,却是怎么也转移不开,脑子里全是香艳画面。 “这姓风的真毒辣啊,竟然使出这招?是男人都受不了啊。” 正在心猿意马,忽然觉得手边有一物碰撞过来,感觉方方正正,似是块玉。黄宗羲忍不住,悄悄把眼睁开一条缝,就见两具光溜溜的身子在大战不停,连忙低下头,去看手边那物什。 却见是一块玉牌,上面有四个字,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楚,只看清开头和结尾两个字,是“御”和“卫”。 “御卫,御卫,不会是御前侍卫吧?”黄宗羲一惊,仔细再看,因为有了预判,这回看清楚了,正是“御前侍卫”四个字! “啊?原来这姓风的是鞑子!通常大内侍卫的腰牌都是银质的,玉质腰牌都是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配戴,难道,这姓风的来头不小?” “不好,山地作战概要绝对不能落放他的手中!”黄宗羲一旦明白了风清俊的身份,瞬间做出了决定,至于生死,他已经置之度外了。 “停!” 黄宗羲心里有了主意,连忙喊了一声。 “嘿嘿,怎么,黄先生,受不住了?”风清俊动作不停,嘿嘿笑着。 “停!若不停,黄某人就咬舌自尽!”黄宗羲厉声道。 黄宗羲判断,姓风的只所以折磨自己,是想让自己服软,然后必有利用自己之处,从他一直称呼自己为先生就可以得出结论。所以,他赌姓风的不会要自己性命。 “别停,别停,风爷,求你了,别停!” “行了,小美人,这个秀才爷有用,不能让他死了。” “不嘛,风爷,不嘛……。” “乖乖回去,一会儿爷去找你。” “哼!就会扫人家兴致……。” 黄宗羲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然后听到门一响,这才长舒一口气,睁开眼来。 风清俊也已经穿好了衣衫,当然腰牌也不见了。 “好吧,姓风的,你赢了。解开我的穴道,弄点酒菜来,黄某人吃饱喝足,再跟你说说那张纸上的事。”黄宗羲装作很无奈地样子,说道。 “哎,好来,早这么痛快,咱哥俩哪里能耗这么长时辰?害得我把绝招都使出来了。”风清俊一口答应下来,给黄宗羲解开穴道,然后去整治酒菜。 风清俊感觉很高兴,自己终于赢了,是男人就过不了女色这关,看来这姓黄的也不是没有短处。 黄宗羲吃了一盘子牛肉,喝光了一壶酒,风清俊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行了,别看了,把那张纸拿来,我给你说道说道。”黄宗羲道。 “哎,给你,你就说说这玩艺能行吗?合兵法之道吗?”风清俊连忙把那张纸递过来。 “嗯,凡与敌战,三军必要得其地利,则可以寡敌众,以弱胜强。此文颇合兵法之要啊。唉,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一盘牛肉不够,能不能再来盘牛肉?” “黄先生,你看着精瘦,没想到这么能吃。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去。” 风清俊正听得高兴,黄宗羲还要牛肉,调侃了一句,起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一想:“不对,没点他穴道呢,别是他要支开我,想要逃跑吧?” 想到此处,急忙回身一瞧,却见黄宗羲正将那张纸凑到蜡烛上,已经燃了大半。 “你敢骗我!”风清俊大急,从腰间抽出宝剑,“嗖”地一声从屋外窜到屋内,长剑照黄宗羲刺了过去。 “哎呀!” 一声惨叫,屋内鲜血迸流……。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狗也有不咬人的时候 长剑刺中黄宗羲的手腕,鲜血立时迸流,黄宗羲吃痛,“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那张纸却已经化作灰烬,飘落到地上。 “鞑子狗,呸!” 黄宗羲眼冒火光,骂了一句,一口痰吐向风清俊面门,随后毫不犹豫地将胸口往剑尖上撞去! 风清俊轻功多好,哪能被一口痰击中?身子只轻轻一侧,就躲了过去。又见黄宗羲朝剑尖撞来,急忙撤剑,左手伸出,点中黄宗羲穴道,黄宗羲立时委顿到椅子上。 “鞑子狗!快杀了我!” 黄宗羲不骂狗鞑子,偏骂鞑子狗,分明看出风清俊本是汉人,却委身事奴,这是骂他数典忘祖。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很重的骂词了,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不会愿意听到这种骂声。 “想死?没那么容易!” 风清俊浑然不觉,用剑割下一条帐子,给黄宗羲包扎伤口。 “你骂我是狗,我就是狗。难道你不是狗?你也是皇上的狗,让你咬谁就得咬谁!这天下,除了当皇上的,都是狗。咱哥俩谁也别说谁。”风清俊反驳道。 “即便是狗,我黄某人也是汉人皇帝的狗,没有忘了祖宗是谁。你是汉人,却当鞑子的狗,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老黄,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见过狗有羞耻之心吗?要是狗有羞耻之心,它吃了你的屎,你骂它几句,能把它骂死?” “你!” 风清俊根本不在乎被骂作狗,几句粗俗的话说出,一下子就把黄宗羲给堵住了。 “行了,老黄,你也别骂了,各人有各人活法,只不过,你活得清高,我活得粗俗。你看着我粗俗,心里看不起,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对于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清高,我们这些粗俗人也看不上呢?” 风清俊这话说得还真有点道理,黄宗羲一时还真没想到好的说词。 “我呢,人人骂我,可我照样活得潇洒,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而那些骂我的人,这时候不知道死了几个死了。” “老黄,你别瞪我,你,我不懂;我,你也不懂!” 风清俊满嘴歪理,让黄宗羲无语了。他算明白了,跟这种人讲什么忠孝礼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老黄,按说你说破了我的身份,我就该送你见阎王。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饶了你,怎么样?”风清俊问道。 黄宗羲不答。 “其实,你烧的那张纸屁用没有,我只所以刺伤你,是因为你骗我。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骗。想当年……”说到这里,风清俊一看黄宗羲闭着眼一副等死的样子,觉得说这些根本没用。 “算了,跟你废这些话干什么。我让你做件事,你先听听,行呢,你就点点头,不行呢,你就继续装死。”风清俊道。 “你知道那张纸上的字是谁写的吗?是你们的皇帝,永历皇帝朱由榔。” 一听这话,黄宗羲一下子睁开眼来。 “你别不信,真是他写的。整个书稿大概有十几张,我呢,只抢到一张,就被他的侍卫给发现了。他这部书稿是写给一个壮族姑娘,叫戴忆兰的。戴忆兰的事大概你也听说了,两个人郎情妾意,很有感情。永历想封戴忆兰为妃,可是,一来朝中大臣反对,二来,戴忆兰的姆妈也不同意,所以二人的婚事就暂时黄了。要我说,你们的皇帝真不是东西,管别人咋的?直接下旨册封不就得了?可他瞻前顾后,想得太多,这下子把戴忆兰可就坑苦了。戴忆兰无奈,只好返乡,想回到浔州募兵,组建什么山地营,要帮助朱由榔抗清。朱由榔也算有才,这才写了《山地作战概要》,想送给戴忆兰,让她照此练兵。” 听到这里,黄宗羲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想把这份《山地作战概要》抢去,好送给鞑子皇帝邀功?” “哈哈哈……,老黄,你们读书人啊,太矫情。大明朝曾经有多少军队?说百万不算夸张吧?清兵有多少?八旗兵总共不到六万人,再加上蒙八旗和汉八旗,也不到二十万人,可结果呢,百万军队打不过区区几万人。如今,大清的军队已经打到湖南、江西和福建,你们的永历朝,顶多也就撑个年把半年,拿什么抵抗清兵?就凭那什么山地营?那还不跟小孩过家家一样吗?” 黄宗羲本不想搭理他,但这话事关朝廷体面,他不能不说两句:“你别替你们的主子吹牛了。大明一败再败是不假,但根子不在军队上面,在汉人不团结上,在有些汉人没有骨气认贼做父上。李成栋多厉害?带两万鞑子侵犯广州,结果呢,皇上仅凭不到五千乡兵就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南河岗一战,若不是他投降得快,几乎就全军覆灭了。现在皇上内革弊政,外强军队,汉人团结一心,鞑子的好日子不会长了。不信你等着瞧,用不几年,必然把鞑子赶回老家去。姓风的,你要知道,我汉人有多少人?两千万呢,鞑子才多少人,男女老少都算上,有三十万吗?这点人丢到汉人中,跟撒芝麻盐一样。只要汉人团结起来,把鞑子赶回老家才跟玩似的呢。” “得得得,你嘴硬,我说不过你。我就问你一句,让你去帮戴忆兰训练山地营,你干不干?”风清俊说不过黄宗羲,只好把话题转到正题上。 “帮戴姑娘训练山地营,然后去打鞑子?” “反正也打不过,就当让小孩子玩呗。” “你有这么好心?你是鞑子狗,怎么帮着我们汉人做事?” “别鞑子狗鞑子狗的叫!这是两码事懂不?要说你们明朝还有好人的话,那就是戴忆兰她一家三口了,我想帮帮她。”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她的长辈。不忍心看着她干不成事,当不成妃子。虽然我对朱由榔没什么好感,但戴忆兰伤心,我却是不能不管。” “哟嗬,这倒是奇了。狗也有不咬人的时候?” “别狗狗狗的,就问你行不行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许你祸害良家 “不行!”黄宗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风清俊一愕:“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帮着我们大清做事,是帮着你们永历皇帝做事,而且帮的还是你们皇帝将来的妃子,没有理由拒绝啊?” “说了你也不懂,因为你不是人,你是狗!”黄宗羲骂道。 “我杀了你!” 风清俊被黄宗羲左一句“狗”,右一句“狗”的,骂得心头火起,再加上他没有答允帮戴忆兰做事,留着已是无用,所以起了杀心。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剑尖直抵黄宗羲咽喉。 黄宗羲微微一笑,闭上双眼,坦然受死。 风清俊长剑抖了几抖,终于还是没有下去手。 对于黄宗羲,他是有点生气,有点疑惑,也有点佩服。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就是为了吃喝玩乐吗?干吗这么死拧?死了可全都完了,你可想清楚了?”风清俊道。 “婆婆妈妈的,一点不爽利。快点动手!磨蹭什么?”黄宗羲一脸的不耐烦。 “行,老黄,我真是服了你了。死在我剑下的人多了去了,面对死亡而不怕的,你是第一个。我喜欢看别人在我的剑下求饶,让他叫爹就叫爹,让他喊爷爷就喊爷爷,作贱够了,然后一剑杀了,别提多痛快了。你这种人,真是,没意思。”风清俊终于还是没有杀黄宗羲,收回长剑,摇了摇头说道。 黄宗羲明白了,风清俊的快乐源泉是别人的痛苦,别人越是痛苦,他越是高兴。 这是个心理扭曲之人,不是正常人。 “算了,管你答应不答应呢,我把你给那女娃送去,不好好帮她练兵,再杀你不迟。”风清俊说完,点了黄宗羲的哑穴,把他往肩上一扛,趁着夜色飞奔而去。 黄宗羲不能说话,但是他的脑子、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闲着,他努力地睁大眼,想看一看他住的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征。 但乍从亮着蜡烛的屋里出来,眼睛还不能清晰视物,只影影绰绰地看出,刚才拘他的屋子只有一间,处于一个很大的花园的东南角。 别的来不及细看,风清俊几个纵跃就出了花园。 从风清俊跟绿衣丽人对话中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个地方,应该是鞑子的一个落脚点,主人应该是广州人,经营时间也不短了,身份虽然不清楚,但非官即富,不是一般人家。 花园,东南角一间独屋,绿衣丽人,就这么几条线索,要在偌大的广州找出鞑子的奸细来,无疑于大海捞针。 唯一能记清容貌的,就是那位绿装丽人。听风清俊的口气,她应该是这家主人的妾室,或者是丫环。 这条线索基本等于无,总不能挨家挨户查看人家女眷吧?除非将来有一天,能碰上她。哪有那么巧的事?黄宗羲听着耳边风声呼呼,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 风清俊行事非常小心,买了一辆马拉轿车,将黄宗羲放到车厢内,为防黄宗羲示警,依然是点了他的哑穴,只在宿下之后,才给他解开穴道。 黄宗羲并没有打算示警,原因很简单,凭风清俊的身手,他示警叫喊,只能是多死人而已,根本困不住他。所以,一路除了吃饭睡觉,他根本不与风清俊交谈,风清俊每每逗他说话,他也不理,只是闭目养神。 所以,出广州一路向西,两人也算相安无事。 风清俊是无女不欢的人,一日也离不开女人。每到夜里,他打发黄宗羲吃过饭,就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带着他不是逛妓院就是逛窑子,只不过,他也知道分寸,再不敢当着黄宗羲的面胡来,怕的就是他咬舌自尽。 黄宗羲见他如此行事,虽然十分看不起,但也无可奈何。无论是妓女还是窑姐,人家图的是钱,风清俊图的是乐子,两厢情愿,合法交易,他看不惯又有什么办法。 这日临近傍晚,两人来到梧州城,算是出了广东,进入了广西地面。 风清俊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 这家客栈在城南,位置比较偏僻,只有四间房,开客栈的是小两口,没有雇伙计,客房也只有三间,另外一间两口子住。 老板很老实,负责接待,而他老婆却长得很水灵,只在厨下给客人做做饭菜,烧烧水。 风清俊的眼睛专往女人身上暸,老板女人俏丽的身影在厨房门口只一闪,就让他看了个正着。 风清俊眼珠子一转,从腰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柜台上,对老板说道:“这三间客房我全包了,一间给我的朋友住,另外两间我自己住。另外,好酒好饭伺候,我不怕花钱。” “客官,你一个人能住两间?少花点钱吧,住一间就行了,匀出一间来,要是再有客人来,也好让给人家住。”老板小伙说道。 “少特么废话!老子爱怎么住就怎么住,别人的银子是银子,老子的银子不是银子?”风清俊“啪”地一拍柜台,眼珠子一瞪,骂道。 “是是是,怪小的多嘴。我也是好心……。”老板吓了一跳,连忙说软话。 吃饭的时候,老板娘进来送了一趟饭,等吃完了,老板娘又来收拾杯盘。 “老黄,今日吃过饭你就好好睡觉,咱不出去了。”风清俊看着老板娘走路的身影,眼里放光,转过脸来对黄宗羲说道。 “狗改了吃屎了?”黄宗羲没有注意到风清俊的神色,以为他今日不去寻欢了呢。 “老黄,你说你算什么人呐?半天不说话,说出个话来噎死个人。什么屎不屎的,刚吃过饭好不好?”风清俊生气地说道。 黄宗羲不理。 “嘿嘿,老黄,看到那小娘们没有?长得多水灵啊,今晚上,就她了。”风清俊奸笑道。 “狗贼!你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我不管,不许你祸害良家!”黄宗羲一听,眼睛瞪圆了,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嚯?生气了?看不惯了?对,就是这个样子,我就爱看别人生气的样子,你越生气我越高兴。老黄,再骂两句我听听。”风清俊被骂,不怒反乐,总算是让一直不急不恼的黄宗羲发了火了,他感到很高兴。 “狗贼!人家有丈夫,别做伤天害理的事!” “伤天害理的事我做多了,还在乎多一桩?”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脱险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姓风的,你设身处地为别人想一想,你这样做,你是快乐了,但想没想过那个无辜妇人有多么痛苦?她还能活吗?那个老实木讷的老板呢,他目睹妻子遭人凌辱,他又有多么痛苦?你为了自己的快乐,就害死两条人命,你于心何安?你难道没有妻女?你没有亲人?如果你的亲人遭此凌辱,你会不会痛苦?!” 黄宗羲目眦俱裂,气愤地质问道。 “妻女?”风清俊一呆,喃喃说了一句。 黄宗羲见风清俊眼神开始柔软,继而似有雾气在眼里升腾,心里一喜,看他的样子已经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感到有希望,自己一番说辞若是能打消这个魔鬼的疯狂之举,也算是一桩功德。 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风清俊的眼神却慢慢地变得越来越阴厉。 “哼!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所有的理都在富人和当官的那里,穷人根本没有活路!要想不被人欺负,只有变强才行,别的都是鬼话!” 风清俊阴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姓黄的,我敬你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但说实话,你们当官的没有几个好人。满嘴讲得都是大道理,做出事来,还不如我这样的坏人呢。”风清俊看了一眼黄宗羲接着说道。 “风大侠,听你的话音,似乎你也有难言之隐,也曾受到过别人的欺负。你知道你内心的痛苦,怎么就不能理解别人的痛苦呢?你说的那些贪官酷吏是有不少,可如今皇上一心要清明吏治,治国方略是以民为本,原来不纳税的士绅豪强,现在不跟百姓一样也纳税了吗?你为什么总看那些阴暗的东西,看不到更光明正大的东西呢?” 真是怪,风清俊对黄宗羲的称呼,从一开始的“黄先生”,到“老黄”,再到“姓黄的”,一路走下坡;而黄宗羲对风清俊的称呼,却是从“鞑子狗”,到“狗贼”,到“姓风的”,一路向上,现在居然升格为“风大侠”了。 “是,姓黄的,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富人对永历是又恨又怕,老百姓却是都唱赞歌。可是,我不相信他能打败大清,所以,他的这些仁政,终究是一场空。姓黄的,你呀,别这么死心眼,到头来都是白忙活。” 说到这里,风清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神态。 “嘿嘿,老黄,那老板一看就是个老实的,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就是被人欺负的命。与其让别人欺负,还不如便宜了我呢,谁叫他没我厉害呢。活该!” 风清俊根本不容黄宗羲再说话,一伸手,点了他穴道,让他说不得,也动不得。然后拍拍手,就要走出房门。 黄宗羲眼见他就要行凶,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奈何既不能张口骂,又不能动手打。 “嗤……”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谁?!” 风清俊反应神速,退了一步,手一翻将宝剑拿在手里,低声喝问。 “姓风的,死在临头,还想作恶吗?”外头那个声音很飘,但却是非常清晰地传进黄宗羲的耳朵里。 “装神弄鬼!” 风清俊辨明声音方向,持剑追了出去。 这一去,风清俊再也没有回来。 黄宗羲等了约有一个时辰,屋门才再次被打开,进来的却是一名官员。 “鄙人乃梧州知府张风岐,奉皇上旨意,前来迎接黄先生。”那名官员抱拳施了一礼。 黄宗羲没法说话,也没法动弹,只能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张风岐大概也知道黄宗羲的情况:“黄先生,得罪了。”一挥手,进来几名捕快,七手八脚将黄宗羲抬了出来,放进一顶轿子里,给抬到了梧州知府衙门。 张风岐不是笨人,当然知道黄宗羲回去广州是要大用的,所以对他很是巴结,请来了城里的几位名医,给黄宗羲推宫过血,忙活了二个多时辰,黄宗羲的穴道总算是解开了。 “张大人,黄某多谢了。请问,张大人如何知晓黄某身陷贼手?”黄宗羲有好多话要问,一旦能开口说话,就立即问道。 “黄先生,是宫里一名侍卫来通报的情况,并传皇上口谕,命鄙人明日妥送黄先生回广州。”张风岐答道。 “侍卫?皇上?这说明,惊走风清俊的是一名侍卫?皇上早就派侍卫在暗中查访我的下落了?”黄宗羲闻言想道。 这些疑问,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跟张风岐说。 “那好,劳烦张大人明日派人送黄某回广州,今日援手之恩,容来日相报。”黄宗羲道。 “不不不,黄先生言重了,鄙人也是奉旨行事,请黄先生勿放在心上。”张风岐听黄宗羲这样一说,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连忙谦逊地说道。 …… 黄宗羲再次回到广州,已经是第五天之后了,一进广州城,就被宫里派人接到了勤政殿。 “草民黄宗羲叩见皇上。”黄宗羲进了殿跪倒磕头。 “平身,看座。” “草民惶恐,不敢在圣君面前就座。” “无妨。朕不爱讲究虚礼。” 黄宗羲这才在太监搬过来的一只锦墩上坐了半拉屁股。 “太冲,受苦了。” 朱由榔清朗的声音传来,内里含着许多真诚的慰藉。黄宗羲闻言,想到自己这一番受的折磨,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皇上,此番草民身陷贼手,未曾折损我大明士子的脸面和尊严,请皇上明察。”黄宗羲连忙表白了一句。 “嗯,你与风清俊的对话,朕已全知。你面对折磨和威胁,始终宁死不屈,很有大明士子的风骨气概,朕心甚慰。”朱由榔面带嘉许,赞了一句。 “皇上,您全知?” “是。哦,不,也不能说是全知,你出事之后,朕就派贴身侍卫暗中访查,你们到肇庆之后,侍卫才查到风清俊的踪迹。因为风清俊武功太高,侍卫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回来报信,朕将另外二名侍卫也派了出去,准备在浔州动手擒拿的。只是,暗中跟踪的侍卫见风清俊要害那对客栈老板夫妇,来不及等到布置完毕,无奈才惊走他。” “皇上,抓住风清俊了?” 黄宗羲问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都御史 “唉,准备仓促,没能留下他,不过他也遭到了重创,已经往北逃了。”朱由榔非常无奈地说道。 “皇上,此人是清廷侍卫,身份应该还不低……。”黄宗羲忙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汇报了一遍,包括广州城里那座神秘的宅子。 “皇上,此人说是戴姑娘的长辈,具体是何关系,却是没有透露出来。”最后黄宗羲说道。 “阿兰的长辈?可没听阿兰说过。风清俊显然是奉清廷的旨意,前来行刺于朕,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阿兰拉上关系?你说的那个神秘的宅子,据你判断是在广州城里?”朱由榔皱着眉问道。 “是,草民也只能做一个大概的判断。风清俊劫持草民从那所宅子出来时,是个夜晚,看不清楚周围景物,但能看出是个花园。风清俊跟那女人说话时,还说你老爷如何如何,从这些迹象上看,那所宅子的主人应是广州城里的一个富户,或者官员。” “嗯,太冲,下去后把这事跟马吉翔说一说,让他注意查访。朕的为政方略是以民为本,动了富人的奶酪,总有一些人不甘心罢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太冲,朕有一事不明,还请你给我解惑啊。” “皇上但有所问,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清俊让你去帮阿兰,你为什么不答应?” “皇上,草民虽是手无缚鸡之务的一介书生,但也绝不会屈服于敌人,再者,军国大事未经皇上允可,草民不敢与闻。” “哈哈哈……,好,朕料你也是如何想法。利刃加于身而不改初心,真忠贞之士也,若天下之人皆如太冲,何愁清祸不除?” “皇上谬赞,草民惭愧。” “太冲,你当得起,不用过谦。太冲,如今清兵势大,而我永历朝新立,内忧外患,举步艰难。正当此时,朕如何做才能清除清祸?以你大才,当有助于朕。” 黄宗羲一听这话,知道皇上这是考较自己的才能。像这种问题,他跟王夫之和李颙曾经多次探讨,早已胸有成竹,所以毫不犹豫地答道。 “草民与而农曾探讨过,听闻皇上说过,大明天下不单是我朱家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知是否?” “是,朕确实说过此话。” “皇上,国运在于民心,以草民浅见,若真能将这一理念贯穿始终,则必然国富民强,不但可以将强敌打败,更可以摆脱朝代更替的窠臼,建立万世之功业。” 朱由榔问黄宗羲那些话,根本不是为了考较他的才能。才能和忠心根本不用考较,历史上都有。关键是看他的政见,是否跟自己一致。 黄宗羲反对君主制度,主张“君主立宪制”,这跟朱由榔的政治主张是相悖的。 君主立宪在朱由榔看来,并不适合中国,最起码如今不行。 原因很简单,中国的文化造就了中国人总希望有人管着。 民主什么的,总需要一个比较长的历史进程。 “太冲,照你看来,如何可以达到这一目标呢?”朱由榔问道。 “保民生,启民智,听民意,强民权。”黄宗羲答道。 他说的这“四民”,朱由榔是同意的,保民生,启民智,听民意,他正在做或者准备在做。但强民权,肯定是他鼓吹的君主立宪制了。 中国历史上,孙大总统曾经实行过民权主义,推行投票选举,提出了“自由、博爱、平等”的强民权口号,但因为他忽略了中国的阶级阶构,在当时的情况下,资产阶级并不占多数,所以导致了失败。 那时候不行,这时候更不行。 中央集权的固然有缺陷,但毕竟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决策上更加灵活。 如果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君主立宪制”才能水到渠成。 “太冲,你说的强民权,是不是让百姓投票选举官府?” “皇上,草民确是这样想的。”黄宗羲忐忑地回道。 跟皇帝谈论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冒险。但机会难得,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兜售他的理论,此时自然赶紧卖一卖。 至于皇帝是不是怪罪,他可一点没把握。 皇帝看着非常圣明,但在这种大事上,应该不会那么大度。毕竟,强民权就意味着分帝权。 “太冲,不可。你的眼光还是有局限性,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哲理你要搞清楚。如今,天下还是农耕文明,经济基础还太薄弱,民智未启,贸然改变国体必然引起大乱。”朱由榔道。 黄宗羲对皇帝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虽然批评自己,但看着倒像是跟自己探讨问题的样子,并没有生气。 “物质决定意识”这句话他已经听王夫之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他可是头一次听说,自然不明白其中内涵。 “皇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哲理草民是头一次听说,不明其理,日后一定多向而农请教,也请皇上不吝赐教。”黄宗羲回道。 “太冲,你的想法朕已知晓。保民生、启民智和听民意这三条,朕是赞成的,而且已经在着手做。至于强民权,必须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在朕之有生之年可以做到,也许不能做到。朕想,广泛地听取民意,其实也是一种强民权的举措。如今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将清祸清除,恢复大明祖业,其它的事情,只能等以后再做。” “是,皇上,草民只是提这么一种想法,如今确实是不合时宜。不把清兵赶出去,所有的想法都是水中之月。” “那好,太冲,你来帮朕,先将脚跟站稳,如何?” “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好,保民生是由户部在做,启民智是由礼部在做,那你就做一做听民意的事情吧。伯文!” “臣在!” “拟旨,封黄宗羲为东阁大学士,都察院左都御史,即日起入阁参赞政务。” “臣谢主隆恩!”黄宗羲没想到皇上这么器重自己,甫一入朝就被封为都御史,急忙跪到磕头谢恩。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三人都赚了 “皇上,臣其实是愿意去浔州帮助戴姑娘的。”黄宗羲谢过恩,然后说道。 “那可是大材小用了。朕已将李颙派去了,当然,派他去也是大材小用。不过,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只好委屈他了。” “那两个泰西人呢?” “哈提斯是个商人,主要从事海上贸易,没甚大学问。不过精通英语、西班牙语,朕许他可以与我国进行合法贸易,不过,必须将西方关于哲学、数学、物理等方面的书籍搜罗来,翻译成中文。这些书可是宝贝啊,对于我大明将来的科学技术发展,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焦泥是个器械制造方面的人才,朕已经让他去了军器营,负责军械制造。” …… 朱由榔对于王夫之送来的这些人才非常高兴,黄宗羲和李颙不必说了,都是忠贞的饱学之士,正好解了当前用人之急。哈提斯和焦泥的到来,更令朱由榔喜出望外。 西方的基础学科比中国发展的早,科学技术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而中国的士大夫,则将这些东西视为“奇技淫巧”进行抵制,在他们看来,中国地大物博,根本用不着那些东西来损害农耕经济的基础。 可他们哪里能想到,正是这些被他们视为“奇技淫巧”的玩艺,将来差点亡了国,将来还会成为决定国运的东西呢? 朱由榔必须从现在开始,让国人认识到科学技术的重要性,虽然这个工作非常难,但他必须慢慢扭转他们的意识。 而让哈提斯从事基础学科的翻译工作,就是很重要的一步。 焦泥是葡萄牙人,是器械制造好手,因为生活所迫,才跟着哈提斯的船队到东方来淘金。 燧发枪已经问世一百多年了,朱由榔非常关心焦泥会不会造。结果一问,才知道,焦泥在葡萄牙的工作就是制造燧发枪。 这下令朱由榔大喜过望。 枪械制造他不懂,但懂基本原理。 燧发枪是在转轮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取掉了发条钢轮,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燧发枪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不过,朱由榔并不打算研发燧发枪,因为燧发枪虽然厉害,但连续发射的间隔太长,对付快速机动的骑兵还是杀伤力太小。 你想啊,你打完一枪,有可能给敌人造成杀伤,但你还在忙活填充火药时,人家骑兵就到你跟前了,一刀下去,你就玩完了,还发射个屁啊。 对付清兵必须用火器。 燧发枪不行,必须研发出来能发射子弹的钢枪。 地雷和手榴弹的出现,让防御战和伏击战变得容易了一些,但如果用于进攻,确是有所不足。如果大明解放军全部装备上钢枪,别说清兵,就是打遍全球,都不成问题了。 钢枪的制造不是那么容易,原理很简单,但其中还需要很多数理化的理论和技术。比如弹簧、螺丝、炼钢、炼铜、车床等等,这些都要一步步来。 有了哈提斯和焦泥这两个洋鬼子就够了,自己只要把钢枪的原理告诉他们,相信他们早晚有一天会造出钢枪的。 朱由榔下旨成立科研所,隶属军器营。 科研所设所长一人,从六品,由与两人有过交集的李颙兼任,当然李颙暂时不到任就职。副所长若干,哈提斯和焦泥两人都被封为科研所副所长,享受正七品待遇。 成了大明的官员,让哈提斯和焦泥二人欣喜若狂,而且,皇帝不但给他们赐了宅子,还答应让他二人的妻子来广州居住,可以给她们大明子民的待遇。 哈提斯是做茶叶和陶瓷生意的。中国的这两样东西运回国内,就是巨额利润。可是由于大明闭关锁国的原因,他们的贸易不是很顺利,货物还难弄到手,即便弄到手,也是通过多少道贩子的手之后,利润大幅度缩水不说,还遭受各种刁难和盘剥。 现在好了,有了大明官员这层保护,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意会好做很多,家族的钱财就会滚滚而来。 所以他很高兴。所以他立即写信给他在福州的弟弟,告诉他自己当官的事情,生意的事自己是顾不上了,只好让他的弟弟去做,好在他弟弟也是熟手。并让他弟弟回国后将家眷接来,将书店里的书都买回来,看到有特长的工人,也可以招来。 而焦泥更是高兴,本就穷困潦倒,在国内都混不下去了,没想到来到大明碰碰运气,竟然撞了狗屎运,当上了官,吃上了俸禄,以后不用再在海上漂泊了,生活稳定又有体面,能不高兴? 朱由榔用两顶七品的官帽就收买到了两个科技人才,更是觉得大赚特赚,心里直笑两个洋鬼子太特么傻:“七品官很大么?芝麻大小好不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赚我赚大家赚,焦泥赚的是个人命运,哈提斯赚的是家族命运,朱由榔赚的是国运。 反正,三个人都高兴,都觉得自己赚了。 还有一件事,让朱由榔感到非常高兴。 后世有一部小说中说外国人不会下跪,说什么外国人的膝关节不会打弯。如今他算知道了,那纯粹是胡说,如果有那种说法,也是狡滑的外国人因为不愿意行中国跪拜礼找的说辞。 这不,朱由榔下旨封哈提斯和焦泥为科研所副所长之后,两人跪下就磕头,可能是过于激动,也可能不懂礼数,反正头磕起来没个完。 “尊敬的皇帝陛下,你的臣子愿意竭诚为您效劳!”两个人的汉语说得也不错,就是有点直嗓,听起来难受。 事实证明,外国人不但膝关节会打弯,而且头磕得还溜,比中国人一点都不差。 舌头不会打弯倒可能是真的。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个女人不寻常 黄宗羲走后,朱由榔看了看天色,该去给母后请安了,忙起身往寿宁宫去。 来到寿宁宫外,朱由榔远远听到宫里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仔细一听,是太后的声音,夹杂着还有其他女人的笑声。 “不知是哪家大臣的妻子来了?王畅可不会逗笑。”朱由榔心道。 “皇上驾到!”赵林见皇上到来,连忙高声喊道。 朱由榔就听宫内一阵环佩叮咚,进宫一看,太后坐在正座,皇后王畅在其下手相陪,东西两侧跪满了人,除了宫女,果然有两名盛装女人跪在西边地上,头伏得很低,看不清模样,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朱由榔单膝跪地,给马太后请安。 “快起来,我儿累了一天了,给娘还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太后见到儿子进来,喜得眉花眼笑,忙招手让朱由榔起身。 朱由榔走过去,坐到王畅的座位上,王畅则含笑退后一步,李洪见状忙令小太监搬来一个锦墩,放到皇上身侧,王畅坐下。 “你们也都平身吧。”太后见儿子坐下,也令跪着的人都平身。 “谢太后!” 宫女和那两位妇人也都跟着起身,那两位妇人低头而立。 “母后,怎么这么高兴啊?”朱由榔抓住母亲的手,笑着问道。 “这不,李元帅的夫人和老兴平伯夫人进宫来跟娘说话解闷,刚才老兴平伯夫人给娘讲了一个笑话,很好笑,娘给你讲讲,你也笑一笑,忙了一天了,也松泛泛。” “娘听着好,定是好的。” “说有一个好虚荣的人,出门时遇到达官显贵路过,就避在一边。同行的人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那是我的亲戚。’这样多次,每次他都这样,同行的人都觉得讨厌。后来,忽然路上遇到一个乞丐,同行的人就仿效他的做法,也躲避到旁边,说:‘那个乞丐是我的亲戚。’爱虚荣的人就问:‘你怎么有这样的穷亲戚?’同行的人说:‘因为凡是好的,都被你认去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朱由榔放声大笑。 他一笑,太后、皇后、那两名妇人大家伙都跟着笑,太后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边笑还边说:“哎哟,可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疼”。 “切!娘,有这么可笑吗?”朱由榔心道。 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不过是为了凑趣,为了逗老娘开心而已。 笑过之后,朱由榔把脸转向那两名妇人:“哪位是老兴平伯夫人?” “臣妾邢氏见过皇上。” 两位妇人中,年长的那位,带着诰命头饰,低着头不言语。年轻的一位身上的穿戴虽然也很华贵,但没有着朝衣。 奇怪的是,素衣的年轻妇人却是站在着诰命服饰的年长妇人上首。 按朱由榔的想法,年长的那位应该是邢氏,而年轻一点的,差不多是李成栋的夫人齐氏。 却不想他一问,年轻的那位往前走了一步,跪倒磕头见礼。 啊?这位就是给杀人如麻的李自成戴了绿帽的邢氏?!这么年轻?看着也就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邢氏夫人吗? “既是老兴平伯夫人,为何着常服?”朱由榔问道。 “臣夫爵位是弘光帝封的,臣妾不敢炫耀。”邢氏答道。 噢,原来如此。 兴平伯是高杰的封号,是南明皇帝朱由崧封的,高杰死后,由其子高元爵袭了封号,所以邢氏自称老兴平伯夫人。不过,后来他们降清了,这爵位其实就算没有了。 如今把这个爵号说出来,也就是表示一下曾经是大明臣子的意思吧,而且,就算没降清那一节,弘光封的爵号永历皇帝认不认还是未知,邢氏她哪敢着命妇服装进宫? 那这么说来,这位年轻的妇人真是邢氏了? 按历史记载,邢氏于崇祯七年跟高杰私通,背叛李自成降了朝廷,距今已经有十二年了,如果按不到三十这个年龄倒推,她当时也就十五六岁,不到十八岁? 倒是有这个可能。 李自成当时还不是闯王,但已是农民军仅次于高迎祥的二号人物。她敢跟高杰私通,率军投降朝廷,排除其它原因,年轻小应该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年龄小,胆子大,跟高杰情奸耳热,什么事做不出来?若是年纪大一些,顾虑多了,她未必敢跟高杰私通,也未必敢背叛丈夫。 后世有人曾经对她有过许多描述,说她长得漂亮,颇有机谋,还说她之所以背叛李自成,是因为李自成因为军务繁忙,没空搭理她,而她又难耐寂寞,而高杰就是个淫贼,所以两人才勾搭成奸。 反正没有好话。 朱由榔当然也很好奇,真想问一问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成栋原是高杰的部将,弘光政权倒台之后,他带着邢氏和她的儿子高元爵降清。朱由榔派人去松江接李成栋的家人,没想到这位也跟着来了,想来应该她是一直跟李成栋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如此说起来,李成栋也是这位邢氏夫人的粉丝。 朱由榔看着跪伏在地的邢氏,思绪连绵,一时没有说话。 殿里众人不知为何皇上盯着邢氏不说话,也都没人敢言语,心里转着各种心思,当然龌龊的心思多一些。 然而,朱由榔一开口说话,心里转龌龊心思的立时就停了。 “嗯,兴平伯的爵号不要用了。为人须知进退,李元帅乃朕之心腹大将,你应尊重李夫人才是,怎可僭越?”朱由榔想到邢氏的历史,冷冷的开口训斥道。 “是,贱妾知错了。”邢氏磕了个头,连忙答道。 “臣妾”改“贱妾”,但声音听着一点也不慌乱,好像这个结果是她预料之中的。 “臣妾有话要奏,请皇上允准。”李成栋的夫人齐氏低着头上前福了一福,说道。 “讲。” “臣妾夫君向来敬重老兴平伯……,不,高将军,也敬重夫人,故而臣妾不敢居于夫人之前。全是臣妾的错,不怪夫人。”齐氏小声回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来,这个邢氏真是不寻常。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禁军有人要反 “齐氏真是个死心眼,我特么都说了不行,你还这么替邢氏洗白,难道我的话不作数?”朱由榔心道。 “不忘故主,其心可嘉。不过,礼不可废,以后人前不可为此。”朱由榔敲打了一句。 这话都出来了,不忘故主?指的是哪个故主?是高杰还是清廷? 齐氏吓得一哆嗦:“哎哟娘哎,可别给老爷惹祸呀,这位皇帝可真不好惹,一句话都不容别人反对。” “臣妾不敢,不,不,臣妾遵旨!”齐氏赶紧放下矜持,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道。 “切!这就吓尿了?真是上不得台面。”邢氏跟齐氏关系不错,但也看不惯她这种胆小怕事的性格。 “都平身吧,朕也没有别的意思。李元帅在外浴血奋战,朕只是不希望他的家人没有脸面而已。”朱由榔一抬手,命二人起身。 “皇上,贱妾有军国大事欲密膝造陈,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氏起身站到一边,而邢氏却没有立即起身,仍是跪在地上,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军国大事?还密膝造陈?你一介妇人有什么军国大事可奏?”朱由榔先是一惊,继而想到:“这个女人想干什么?进宫跟太后说说话,依她的身份都不配,还拉了个李成栋的夫人来。而且还一直等到朕来请安,她定是早有预谋。她想干什么?” “既有军国大事,那就说说吧。”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邢氏听皇上的语气冰冷,一点热度都没有,心里咯噔一下子:“我是不是太小瞧皇上了?他似乎并不感兴趣,或者他对我这种奏事的方式反感?不管了,能不能给爵儿谋个好出身,在此一举了。” “皇上,贱妾确有军国大事要密奏,皇上如不信,等贱妾说出来,如有不实之言,请皇上治罪。”邢氏坚定地说道。 朱由榔见她语气坚决,好像不似作伪,心里想到她的身份,或许真有密事。在这里奏确实不大合适,太后和皇后都是不闻政事的,齐氏还有太监宫女人多嘴杂,邢氏小心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对春兰说道:“如此,春兰,你暂将邢氏带到偏殿。” …… “禁军有人要造反?” 朱由榔被邢氏带来的消息感到心惊。 禁军可是负责广州城四门及宫里的关防,或是有人产生异心,祸事可不小。 “是,禁军有个百户叫越保,现在千户王胜手下做事,这两人都曾经是先夫手下,越保还当过先夫亲兵。贱妾来广州后,越保来过府里几次。他有好几次说起,如今禁军训练很苦,枯燥乏味,清规戒律太多,一点不自由,没有过去舒服。有一次还试探贱妾,说夫人能文能武,在先夫这些手下之中威望甚高,如能联系旧部,振臂一呼,必能拉起一支队伍来,然后与李元帅内外呼应,必然……那什么建功立业,不比在人屋檐下受罪强?”邢氏低着头,仔细地将越保的话叙述一遍。 “你是如何答的?” “贱妾对越保非常了解,打仗勇猛,爱赌如命,但脑筋不大灵光,军中很多人做局坑过他。像他这样的人,受不了咱们军队的规矩是可以想像的,但要说他有脑筋策划造反的事,贱妾决不相信,指定是当了别人的枪头子。所以,贱妾就说‘如今我只有一桩心事,就是把爵儿养大,打打杀杀的事再也做不来了,这样的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参与了。’” 听了邢氏的话,朱由榔心里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真是有心机!怪不得高杰曾说,我娶邢氏,不是因为她长得美貌,而是因为她有谋略,有眼光。” “她完全可以把这事告诉李元胤,让李元胤处理,可人家不,费尽心机进宫,就为了抱自己的大腿,这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包括叙述跟越保的对话,没有一口回绝,给越保留了余地,如果自己同意,她完全可以凭借留下的这番余地,将幕后之人查出来,而且还把自己的最大心愿,不露声色地表露出来。” 真是不简单哪。 朱由榔沉吟着,他没有将越保的事放在心上,而是眼前这个女人引起了他极大兴趣。 “抬起头来。”朱由榔道。 邢氏闻言立即抬起头,与朱由榔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唇红齿白,双腮含春,皮肤白晰犹如少女,端的是长的好,保养的也好。 “多大年纪?” “二十八。” “真名叫什么?” “邢小枣,乳名叫红枣。” 两人这番对答,令春兰大惑不解:“皇上看上这个女人了?如果不是,怎么会问人家女人的年龄和芳名?这邢氏也是,谁让你说乳名了?” 春兰是表示怀疑,而邢氏则基本认定,皇上是看上自己了,自己长得好看,又是寡妇,皇上看上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她们哪里知道,朱由榔纯粹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那当初,你……。”朱由榔控制不住自己猎奇的冲动,把自己最好奇的疑问,问了出来。话说到一半,却是真没法问下去了。总不能说,当初你跟李自成是怎么回事? “皇上,您是想问当初跟闯逆的事吧?” “唔,是,朕心有疑问,如不好回答,就当朕没有问。”朱由榔被邢氏一问,老脸不觉一红。 毕竟事涉人家,问出来真不妥当。 “当初贱妾才十六岁,刚刚知晓……那个事,他经常不回……,再加上先夫长得英俊,所以,就……。”邢氏语焉不详地回道。 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就是李自成不好色,自己新婚,正是如饥似渴的年龄,加上高杰长得好看,所以就跟了他。 也就是说,纯粹是身体的需要。 纵然曾是“女贼”,整天在老爷们队伍里混出来的,比小家碧玉们更开放一些,但说到这种事,脸红得也像大红布似的。 得,终于明白了。 邢小枣亲口所认,终于算是证实了后世某些人的猜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特立独行的邢小枣 “你儿子几岁了?”朱由榔接着问道。 “十一岁。” “进学了吗?” “已经进学,也拜了练武的师父。这孩子不大爱读书,对练武倒是很有兴趣。” “好好地培养吧,无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都无妨,只要是有用之材,朕将来会看顾他的。” “谢谢皇上!贱妾粉身碎骨难以为报。”邢小枣费尽心思,还不是为了儿子?终于得了皇上一句承诺,当下激动地拜了下去:“皇上,贱妾出身行伍,骑马打仗,收支粮草,都能来得。而且,贱妾不愿跟寻常妇人一样,搽脂抹粉,缝衣做饭,困于宅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是皇上有用得着女子抛头露面的,贱妾不惜奉献此身。” 嘛?别说这么隐晦的话好不好?什么叫“奉献此身”?有歧义好不好? 朱由榔听到她的话,不由得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这份心就够了,日后若有适合你的差事,朕会派你的。” “皇上,贱妾并非口不对心,实在是不想当一个闺阁妇人,整天跟那些贵妇人周旋,烦都烦死了。听闻皇上想建一支女子医疗队,贱妾想跟皇上讨这份差事。” 朱由榔确实有建女子医疗队的意思。 护理这事细腻琐细,女子比男子有天然优势,而且,伤兵如得女子护理,对于他们身体的恢复和心理平愈,都是非常有好处的。 只不过,这个时代对女子抛头露面有着很深的抵触情绪,惹是贸然行此举,怕会惹起非议。 当然,如今对女子的禁锢还不是非常严苛,历史上,最严苛的是到了清朝以后。 在朱由榔看来,封建社会对女子的禁锢,是对女子的摧残和极大不公平。男女大防,男女大防,防的只是女人好不?男人什么时候防住过? 朱由榔很想打破这种对女子的禁锢,女子不但可以抛头露面,还可以出来做工养家,建女子医疗队,就是一个很好的尝试。 他这个想法,也只是跟叶紫帆提过一嘴,没想到邢小枣竟然也知道了。看来,这个女人不但会钻营,还很有做情报工作的天分。 “好吧,你去禁军吧,有李元胤照看也便宜些。如何招收队员,如何管理,按何种待遇,如何习学技能,你跟元胤商量着来,将条陈报给朕。不过,你可要有心理准备,这事可不易行,怕是短时间内得忍受一些流言蜚语。”朱由榔答应了。 “谢皇上信任,贱妾定当尽力为之。只要皇上允准,贱妾不怕流言蜚语。”邢小枣脸现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答道。 …… 朝中暗流涌动,并不太平,而李成栋在福建的军事行动,却打得有声有色。 李成栋收复整个福建,没费吹灰之力,全是他的旧部,能不奉他的号令?佟养甲作为主帅,自己的兵也不过一千人,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加上消息闭塞,被李成栋一举拿下。 佟养甲这一千兵,却是正宗的女真人,反抗意志非常强。佟养甲被生擒,这些清兵还想反抗,被孟文杰围了,全部杀死,只留了佟养甲的一百亲兵。佟养甲乞降,李成栋跟王夫之和袁彭年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佟养甲一条性命,意图是表明明军优待俘虏的态度,给将来清兵清将的投降设一个标杆。 李成栋上本给佟养甲乞命,朱由榔准了,不但准了,还命他为征北明军副元帅。 一个无兵无将的副元帅,佟养甲纵然有异心,也不可能有大的作为。 福建全境迅速平定,只是有一桩遗憾,福建水师头领郑芝龙由于正在海上跟海盗作战,得以逃脱,带走了大小战船一千余只。朱由榔令王夫之留意的施福、施琅叔侄,也随郑芝龙逃走。 李成栋跟王夫之两人配合很好,尤其是王夫之,将各种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但保障了大军粮草供应,还迅速动员百姓参军,给李成栋补充了一万兵员,使之大军总数达到了五万。 李成栋一心一意地谋划打仗的事,后勤供应根本不用操心,心中对王夫之很是佩服。 …… 仙霞关一战,李成栋凭借地利之优,以极小的伤亡,让正面攻击的博洛损伤了二千多士兵,在阿济格围上来之前,又迅速跳出包围圈,率领队伍来到武夷山南麓。 “诸位,皇上给的旨意是让我们沿闽西走廊迭次阻击,给广州争取半年以上的时间。依本帅的意思,我军不可凭后方这几座城坚守,邵武、泰宁、宁化、汀州这几座城都城墙低矮,易攻难守,如果据城而守,被清兵围困,破城是早晚的事,我军也失去了机动性。所以,按照皇上旨意,我军必须利用山多水多,清兵骑兵不便展开、进展缓慢的地利优势,迟滞其前进速度。” “现在阿济格迅速跟了上来,跟博洛的主力部队已经有一百多里的距离。他有五千人,两千骑兵,三千步兵,还有一万多辅兵,本帅的意思是放过他的战兵,打他的辅兵!诸位以为如何?” 帅帐中,李成栋与副元帅佟养甲、随军参赞袁彭年、副将杜永和、孟文杰等人站在地图前,商议军情。 “嘿嘿,阿济格立功心切,突得过深,他也太小瞧我们啦。”孟文杰笑道。 “辅兵虽然人多,但战斗力极差,打他们不成问题。不用全歼,只须烧掉粮草,阿济格就只有等待后援。下官觉得此策可行。”袁彭年捻着胡须点点头。 “阿济格也算名将,岂有不防备粮道被劫的?大帅,下官觉得有些冒险。”佟养甲本不想说话,但为了表示存在感,还是表达了谨慎的态度。 “佟副帅,打仗有不冒险的?哪有十拿九稳的仗让你打?再说了,只要烧掉阿济格这个鬼孙子的粮草,就达到了迟滞他前进速度的目的,这个险值得冒。”副将杜永和抢白了佟养甲一句。 “佟副帅,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只要我们谋划得当,以有心算无心,本帅看也无甚风险。你们看……。” 李成栋指着地图,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崇阳溪之战(一) “诸位请看,武夷山山高林密,九曲溪蜿蜒其中,险滩、断崖甚多,这是多么好的伏击战场啊,如果不好好利用,那咱们这些人就配不上将军称号。本帅的想法是,大军继续后撤,一直撤到崇阳溪之南,将溪上所有桥梁全部毁掉,然后凭溪水与清兵对峙。另派遣一名将军带少部分人马匿于武夷山上,待阿济格前军过去,寻机会烧掉他的粮草辎重,阿济格必然回军来救,我大军就可渡溪尾随攻击,只须引诱他进入天游峰之下,这里谷深壑险,可用巨石,也可用火攻,阿济格必死无葬身之地!” “大帅此计甚妙!干了!”李成栋甫一说完,孟文杰就立即击掌称妙。 “所谓骄兵必败。阿济格一来立功心切,二来向来藐视我军,必不做防备,此计使得。”袁彭年道。 佟养甲与杜永和也都连连点头。 “大帅,标下愿意带兵当一回山大王。”孟文杰请战。 “大帅,标下打小在华山长大,爬山涉水非常熟悉,而且山中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可以当药材,标下知之甚详,所以,标下比老孟有优势,就让标下去吧。”杜永和说道。 “不用争,就杜将军去吧。不光你是山里长大的,而且你心思细腻,爱动脑子,比文杰强。”李成栋显然早就想好了,所以立即同意了杜永和的请战要求。 孟文杰不服气地撇了下嘴:“大帅,你太偏心了,我哪点不比老杜强?玩阴的行,打硬仗他行吗?” 杜永和嘿嘿直笑,并不理会他。 “文杰,你还真说对了,这回咱们就是给他玩阴的。你呢,作战勇猛,正好可以正面阻击阿济格,有你的用武之地。”李成栋微笑着说道。 他当然要笑,手下争战,总比推诿怯战强。这说明手下对此战有信心,说明手下齐心协力。 “好吧,这个功劳就让给老杜吧,让他小子拣便宜了。”孟文杰无奈地说道。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以为在敌后作战容易?得不到给养,得不到援助,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而且还必须善于把握战机,就你那脑子行吗你?”杜永和反唇相讥。 “切!谁脑子不行?咱老孟的脑子扣出来比你的沉半斤,你信不信?” “你头是不小,跟个猪头似的,谁知道里边盛的是脑子还是糨糊?” “你!找不痛快是不是?” 孟文杰跟杜永和斗起嘴来,一般是孟文杰败北,反正只要说不过,孟文杰就想用武力解决。 “说你脑子不好使你就急了?还找打,你那三脚猫的玩艺是跟你师娘学的,也敢跟我叫板?” “婶婶能忍,叔叔不能忍!大帅,你们别管,我跟老杜去帐外先打一架再说!” “哈哈哈……,永和,文杰,别耍宝了你俩。说正事要紧。”李成栋被这俩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袁彭年也捻须微笑,佟养甲那张死人脸也露出了些许微笑。 “永和,你此次留在敌后,兵不可过多,最多一千人,你可在全军挑选健卒,最好跟你一样,能适应山里生活的。别的不说了,注意三条。一条是要做好长期准备,如果不能顺利完成计划,你就陷于博洛和阿济格南北夹击之中,生存就是第一个大问题。所以,粮食尽量多带些,能带多少带多少。第二条,战术上要灵活机动,看准了就打他一下,打完就跑,不可恋战。第三条,按皇上说的,战争以杀伤敌人保存自己为最高原则,即使打不动,也一定要保存实力,不可冒险,不可轻涉险地。”李成栋嘱咐道。 “是,标下遵命。大帅,请你放心,我打小在山里长大,就是没有粮食也饿不死我们,山里的野兽、野果很多,往后天越来越热,野果也会越来越多。武夷山这么大,就算让阿济格和博洛困在山里了,他没有十万人马,休想抓住我。”杜永和答道。 “还有一条,再困难也不能骚扰山里的百姓,可以买粮,可以借粮,但决不可以抢粮。你也知道,皇上对军纪看得非常重,可要好好约束好部下啊。”袁彭年也一旁补充道。 “老杜,好好活着回来,到时候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别的不如你,酒量你可不行。听到没有?”孟文杰听李成栋和袁彭年说得杜永和此行甚是凶险,心中不落忍,连忙放下争竞之心,眼圈一红,动情地说道。 “怎么了这是?让你说的好像我一去就不回似的。行了,放心吧,我一定回来跟你喝一回大的,不过,咱喝的肯定是庆功酒!”杜永和看着孟文杰笑道。 杜永和去了,李成栋听斥候来报,说阿济格的前锋部队已经追来了,离大军已经不足二十里,随即下令大军往南撤,并命令将用不着军帐、衣物、兵器丢弃一地,做出仓皇逃跑的样子。 …… “清兵不过万,过万不能敌。”阿济格的军队虽然没有过万,只有五千人,但他对自己的这支队伍非常有信心。自随博洛贝子进关以来,可以说百战百胜,明军太不中用了,一打就跑,有的闻风丧胆,根本连面都不照就跑了。 李成栋的部队虽然比明军正规军战斗力要强不少,但也不堪一击,这不,自己从江西包抄过来,还没接仗呢,他就仓皇往南逃了。 “朱由榔啊朱由榔,凭这样的军队,你也想抗拒天军,做梦呢吧?”阿济格坐在马上,手中拿着一条马鞭,看着明军丢弃一地的帐子、衣物和兵器,心中不无得意地想到。 “来啊,命令尼堪,不要停止追击,不要让李成栋这个兔崽子有喘息机会,大军过了崇阳溪再埋锅造饭。” 阿济格看天色还早,也就是刚到申正,让亲兵下令骑兵头领尼堪继续追击。 “统领大人,尼堪将军来报,前锋已追到崇阳溪北侧,李成栋的部队在崇阳溪南侧扎营,溪上所有桥梁全部破坏,急切之间不能过去,请大人定夺。” 不多时,传令兵回来复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崇阳溪之战(二) “真是饭桶!一条小溪就能挡住去路?”阿济格怒道。 “统领大人,据尼堪将军讲,崇阳溪水深可及马腹,宽约十余丈,没有桥梁倒也能过,不过,就是担心明军半渡而击。”传令兵回道。 “走,看看去。”阿济格说完,马鞭一挥,带领亲兵纵马往南驰去。 来到前军,主将尼堪接着,见过礼后,引着阿济格来到崇阳溪前。 阿济格来到溪前一看,发现这条溪流并不是想像中那么窄小,宽约十余丈,溪水清澈,站在岸边可以清晰地看到溪底的鱼儿、水草,还有河床上的鹅卵石。而溪岸南高北低,明军居于南岸高处,竖起盾牌,弯弓搭箭,正紧张地严阵以待。 “嘁,李成栋也就这点本事,除了会用地利之外,还会什么了?你看明狗那害怕的样子,射一轮箭,估计就得跑了。”阿济格不屑地对尼堪说道。 “统领大人,我大清勇士都不会水,如果强渡,怕是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依标下愚见,大人领兵在此与他对峙,标下带骑兵东上,连夜突袭建阳,饶道南平攻其侧后,必大获全胜。”尼堪道。 “建阳、南平李成栋会不派兵把守?坚城之下,更是难攻。你的马总不能飞上城墙吧?再说,如果不能及时过溪,我估计李成栋会连夜跑掉,如果让他进了邵武城,更是难办。别犹豫了,先攻一下试试,明军早就被咱们吓破了胆子,把声势弄大一些,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就得全军溃逃。”阿济格说道。 “遵命!”尼堪一甩马袖打了千,站起身来,开始布置渡溪进攻。 尼堪令两个牛录额真多德和喀布带领手下六百名骑兵渡溪,其余骑兵全部下马,列阵于溪边,企图用精准的箭术压制明军火力。 “射!” 尼堪一声令下,一千弓手来了个齐射,箭矢如雨,就像漫天飞过的蝗虫,朝对岸飞去! 八旗兵的箭术真不是吹的,射得又远又精准,几名大胆的明军士兵刚想从盾牌后面探出头来往岸瞧,就被清兵的箭射中,隔着十余丈,箭头射进头骨里去,可见劲力是多么大! “啊!”这几名明军惨叫着,倒了下去。 “快趴下,快趴下!”孟文杰躲在一个高坡上指挥作战,见到这种情景,连忙大声喊道。 明军赶紧把身子躲到盾牌后面,不敢将身体露出来一点。 一轮箭射去,明军全部吓得躲了起来,阿济格见状哈哈大笑:“哈哈哈,这群明狗,胆小如鼠!都不敢抬头了,还打什么打啊。尼堪,继续压制他们,让多德和喀布进攻吧。” “是!”尼堪得令,一挥手,多德和喀布率领手下骑兵,小心翼翼往溪中踏去。 八旗兵在平原上纵马驰骋,可是英雄得很,可是一见到水,就吓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掉进水里。越是害怕来什么,越是来什么。溪底可不是实地,软泥、石头,战马进到水里,马蹄陷进水里,或是踩上光滑的石头,不免打滑。有的马,身子晃上几晃,把马上的清兵就吓得面如金纸,有的马一蹄子踩滑,一下子摔倒在水里,清兵掉进水里,登时吓得大呼小叫,双手乱舞。 于是,刚一入水,清兵马队就大乱。 “废物!那水刚刚过膝,有那么害怕吗?”阿济格见状气得大叫。 多德和喀布也大声呼喊着,好不容易大家都稳定下来,往深水中涉去。 人的臂力有限,箭术再高明,连射几箭臂力也难免不支,就算勉强射出去,劲头和准头都会大受影响。 清兵为了压制明军,采取了不间断射箭法,等到骑兵马到中流的时候,射出的箭力度和准度上都受了很大影响。 孟文杰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一直紧紧盯着溪水中的清兵,见清兵已到中流,而射来的箭也不那么密急了,连忙下令:“放铳!射箭!” 明军早有准备,一听主将发令,火铳手立即起身,朝清军骑兵打了一通火铳,然后迅速退下去,弓手立即填过来,张弓搭箭朝溪中射去。 “啊!……” “哎哟,我的额娘啊。” “阿玛,救命啊。” “扑通!” 清军骑兵在溪中,进进不得,退又退不得,一下子成了成了明军的活靶子,一阵子哭爹叫娘,受伤的战马乱跳乱窜,骑手不停地被战马甩下马背,溪面上登时乱作一团。 一阵火铳再来一阵箭雨,六百骑兵除了躲在后面的多德和喀布,其余全部被射死! “胜了!胜了!”南岸明军见不可一世的满清鞑子顷刻间就死了好几百,兴奋地大叫起来。 孟文杰自然也是高兴,连呼“痛快!痛快!” 但他知道,若不是凭借溪流之利,再加上阿济格连胜之下失了谨慎,这仗不可能打这么痛快。 “统领大人,勇士们死得太惨了,你要给我们报仇啊!”多德和喀布本就是基层军官,这才多大会儿,就成了光杆司令了,见族中勇士死这么窝囊,登时又痛又急,脸上青筯乱蹦,转身跪倒在阿济格身前,大声求恳。 阿济格早就目瞪口呆,没想到明军如此奸滑,一条小溪就令数百精锐丧命。虽然胜败乃军中常事,但这是由于自己轻敌造成的,明军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望风而逃,反而利用了自己的轻敌思想,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多德、喀布,你们起来,是我小瞧了李成栋,没想到这个狗贼如此难缠。你们别担心,从我军中给你们补齐两个牛录的兵。”阿济格倒是光明磊落,直承已非不说,还把自己的兵划给多德和喀布。 多德和喀布当即表示感激。没有兵,他们啥也不是,有了兵,又可以驰骋疆场了。 “尼堪,今日就不要进攻了,李成栋早有防备,不能这么打。咱们好好商议商议,一定要生擒这个叛贼,等抓住他,我要亲自动手,活剐了他,给死去的勇士们报仇!”阿济格咬牙切齿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火烧辎重营 阿济格命令尼堪就地安营扎寨,救治伤兵,埋锅造饭,好好休整一晚,明日再想办法跟明军决战。 营帐刚刚搭好,阿济格就令拿出地图,细细琢磨破敌之策。 “大人,辎重营怎么这么慢?还没有上来。”正在凝神细思的阿济格,被尼堪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步卒也没有上来,再等一等吧,南方的路太难走了,比往日慢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阿济格看了看天色,才到酉正:“再过半个时辰,如果还没到,你就派人去催一催。” “喳!” 尼堪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 阿济格不知道,他的辎重营遇到了麻烦。 阿济格的辎重营是车队,车上拉的是粮草、军械、衣物以及锅灶等炊具,满满当当装了有三百多辆车,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就跟一条长蛇一样在武夷山中一条山谷里蠕动穿行。 “怎么回事?路上怎么这么多石头?”负责保护押送辎重的清军头目是汉军旗游击统领吴大伍,见队伍前进速度变慢,策马来到队伍前面,见道路前方中央散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忙问护车军士。 “回大人,刚才正行进间,山上忽然落下的,还差点伤着车夫。”一名士兵答道。 “应该是石头松动了,自己落下来的吧?”吴大伍抬头望了望两侧的山峰,见山势陡峭,树木葱笼,心想:“应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明军都跑了,谁会藏到山上往下扔石头呢?” “快点把路清出来,误了统领大人的事,小心头上的脑袋!”吴大伍喝道。 “喳!” 士兵和车夫杂役们慌忙去清理石头。 清了大约一刻钟,石头终于清理干净,吴大伍赶紧命令车队启程。 又走了一阵,车队又停了,吴大伍又赶紧来到前面查问,原来这回又是散石阻路,而且这回的石头更多,更大。 “不好!定是明军故意为之!”吴大伍再是迟钝,也发现不对,一次是自然滑落,两次还是自然滑落吗? “快,上山去搜查搜查!”吴大伍把刀拿在手里,警惕地看了看山上,命令手下士兵道。 手下十余名士兵闻命往山上爬去,不一会儿下来报告:“回大人,山上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想多了?这又是自己落下来的?”吴大伍心想:“无论如何,得抓紧行进速度,这条山谷太危险,若是明军埋伏到两侧山上,这里就是死地,赶快跟大军汇合才是安全之策。” “快,清理道路!抓紧赶路!” …… 好在车队再次上路之后,倒是再也没有遇到落石阻路,吴大伍渐渐放下心来。不过,由于两次落石,耽误了不少时辰,天色渐晚,眼看就要到酉正,吴大伍心急如焚,若是酉末再赶不上大军,怕是要挨统领大人的板子了。 “快去禀告统领大人,就说巨石阻路,所以耽搁了时辰,我正率车队抓紧赶路。”吴大伍叫过亲兵,让他赶快骑马去报告这里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先报告没有亏吃。有这两次意外,若是误了时辰,统领大人应该体谅一二,不会太过怪罪。 车队沿山路迅速前行,前面是谷口,只要出了谷口就是一片开阔地,就不怕有埋伏了。 望着越来越近的谷口,吴大伍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吴大伍忽然看到谷口处有大量巨石从山上滚滚而下,轰隆隆的声音在山谷里不断传来回响,不一会儿就已经将谷口塞死。 “哎呀,大事不好,明军截粮!”吴大伍也是老行伍,至此已经完全明白,中了明军的埋伏了。 “快,后撤,后撤!”吴大伍一看,两边山如刀削,根本无法攀援,只好下令辎重车转头回撤。 士兵和役夫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连忙在狭窄的山道上转向,人喊马叫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就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两侧山上射下一支支火箭,专往粮草车上射。粮草见火就着,霎时火光熊熊,浓烟滚滚,长约数里的山谷成了一条火龙。 “快,往北撤,别管粮车了,往北撤!”吴大伍惊恐万分,大声嘶吼着,一挥马鞭就往北逃。 清兵毕竟训练有素,一听长官命令,迅速集结往北面逃。 可是人听命令,马匹却不听命令,被火一烧,马匹惊恐地嘶鸣着,拉着车四处乱跑乱撞,清兵想要通过根本不可能。 “杀马,杀马!”吴大伍急忙下令,清兵立即刀砍箭射,将马杀死。 吴大伍不知道,最要人命的不是火,而是浓烟,人可以避开火,却避不开滚滚浓烟。等到把马杀死,清兵也被烟熏得头昏脑胀,行不几步,纷纷一头栽倒在地。 吴大伍一手捂住口鼻,一手紧拉疆绳,竭力控制住惊恐万状的坐骑,一不小心,吸进一口浓烟,登时昏厥,坐下马失去控制,往前一冲,将吴大伍甩下马来,正巧甩进火堆里,一阵滋滋火烧肉响,吴大伍化为灰烬,尸骨无存……。 “嗷嗷嗷……”看着山下的惨状,山上的明军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嘿,太他妈痛快了!这仗打得真痛快,一点没费力气。”千户陈先高兴得大嘴叉子咧开来,露出一口大黄牙。 “还是皇上圣明啊。过去都说‘守土有责’,宁可死绝了,也不允许丢失一分土地,可皇上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此言真是洞烛万里,精妙绝伦,一下子就看透了战争本质。”杜永和望着山谷,感慨地说道。 “是啊,皇上圣明。若非如此,咱们的战法不可能如此灵活。”陈先附和道。 “大嘴,刚才我还在想,咱们是不是就在武夷山扎下根来?” “大人,你是说,咱们不去跟大帅汇合了?” “是,你想啊,咱们烧了阿济格的粮草,阿济格肯定会找咱们拼命。好啊,那咱们就跟他玩玩捉迷藏,武夷山南北长数百里,他要想找到我们难如登天。如果他弃我们于不顾,那我们就在他们的后方扎下了一根钉子,咱们想劫他的粮道就劫他的粮道,想袭击他的散兵就袭击他的散兵,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你说会不会把阿济格和博洛气疯?”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阿济格没上当 “大人,好是好,可咱们吃什么呀?别没战死,反而饿死了。”陈先道。 “放心吧,大山里有的是宝贝,饿不死我们。好了,先别想这事了,赶快集合队伍,咱还得把阿济格这鬼孙子引到天游峰呢。” …… 阿济格是清军名将,打老了仗的人了,吴大伍的亲兵来报告说路遇落石阻路,恐怕要延耽到达的时辰,他立即意识到:“糟了,明军这是要打我粮草的主意。” “尼堪,快,带人快速去接应辎重营!”阿济格急慌慌地下令。 尼堪领命,带领骑兵迅速北返,阿济格急得在帐里来回打转,心里不住念叨:“希望还来得及,希望还来得及!” “报!大人,北面山谷起火!” 正在焦躁之际,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闯进帐来,大声报告。 阿济格一听,心头大急,快步出帐,往北一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映红了天际,跟西边落日的余晖相互映照,跟一幅画似的,只不过,这幅画给阿济格带来的不是愉悦感,而是心惊肉跳! “传令,大军集结,快去救援!”阿济格连忙下令。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清军迅速集结,只待阿济格一声令下,就会立即出发。 “慢!大军不动,各自回营。传令给尼堪,令他速回。”阿济格望了望崇阳溪南岸,更改了自己的命令。 此时,他已经彻底收起了对李成栋的小视之心:“我去救援,先别说来得及来不及,怕是来不及得多,大火之下,粮草烧毁也只是顷刻之间的事。如果追进山谷,李成栋衔尾而追,山里的明军再给我来一把火,我这五千大军怕是也难逃活命。不行,不能动,一动就上了李成栋的当了。” 想到这里,阿济格回到帐中,令师爷写了一封军情手札,让亲兵绕道去禀报给主帅贝子博洛。 “统领大人,怎么让我回来了?”尼堪大踏步走进帐来,也不行礼,把顶子摘下来,往旁边桌案上一掼,气急败坏地问道。 说起来,这尼堪身份地位并不低,他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三子,正宗的皇室子弟。 褚英早年间跟从父亲征战多年,战功赫赫,曾一度被努尔哈赤立为汗位继承人,后来被努尔哈赤赐死。 褚英之所以被赐死,主要原因是得罪了四大贝勒和努尔哈赤依重的五大臣,努尔哈赤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不得已才将褚英赐死。 褚英死后,他的儿子们倍受冷落。像尼堪,爵位是镇国将军,远在护军统领阿济格之上,但因为出身不好,却不得独自掌兵,只能听命于别人。 这位阿济格却不是摄政王多尔衮与豫亲王多铎的同母兄长阿济格,那位已经是英亲王,而他只是多铎正白旗的护军统领。 …… “不回来?不回来难道让李成栋把我们全吃了?”阿济格很看不起这位黄带子,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可惜不爱用脑子,而且还有跟他父亲一样的毛病,心里藏不住话,大嘴一咧,什么都敢往外说。 “粮草都烧光了,军士们吃什么?战马吃什么?弓箭如何补充?大将军还在百里之外,最快也要两天赶到这里,这两天喝西北风啊?!”尼堪不管不顾地质问道。 “尼堪,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阿济格也怕尼堪耍横,无论他多草包,怎么说他都是黄带子,自己可开罪不起。 “尼堪,你仔细想一想,李成栋的战法是不是跟过去明军不一样了?”阿济格问道。 “你说我听,别让我动脑子。”尼堪气呼呼地道。 “那好,李成栋如今的战法已经大大不同于以往明军的战法了。你看,仙霞关一战,他是凭天险;我们从江西绕到他侧后,却又让他跳出包围圈,看似逃跑,却又在崇阳溪利用地利,跟我对峙,让我白白损失了两个牛录的勇士。这还不算,他还利用了我们贪功急进,离开大军过远这一战机,在武夷山伏击了我们的辎重营。这几仗下来,咱们损失了一万多人,却是连李成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说明什么?说明李成栋根本就不跟咱硬碰硬,利用南方山多水多的地利,得劲就打咱一下,不得劲就跑,让咱们抓不着。你说是不是?” “你这一说,是这么个理,李成栋打仗打精了,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可是,咱们去救援辎重营,跟他改变战法有什么干系?”尼堪听阿济格这么一分析,觉得是这么回事,慢慢也冷静了下来。 “尼堪,辎重营不能去救。因为,第一,救也白救。刚才咱们都在那条路上过来的,两边是山,明军只要把两边谷口一堵,从山上往谷里发射火箭,人、马、粮草根本就无路可逃,等咱们救援的兵到了,怕是也只剩下灰了。” “第二,我怀疑这是李成栋的连环计。如果我们一动,李成栋肯定会渡溪追过来,等咱们追进谷口,他只要把谷口堵住,咱们这五千兵马,不就是第二个辎重营吗?”阿济格分析道。 “李成栋有这么厉害吗?明军向来是听到我们大清勇士的名字就吓得发抖啊。”尼堪不相信李成栋能出此奇谋。 “尼堪,你觉得呢?”阿济格反问一句。 “嗯,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尼堪仔细一琢磨,觉得有理:“这事还不能试,如果他真是这么打算的,咱们可就全完了。统领大人,你做得对,是应该稳一点。刚才我冲你发火,是我不对,给你陪不是了。”尼堪站起来,给阿济格作了个揖,表示赔礼。 “国公爷,别这么说,都是为了打胜仗。你刚才担忧的也有道理,咱们现在的处境确实很艰难,武夷山里有明军,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但肯定是小股部队,这个钉子不拔掉,就跟掉不了的牙一样,让人太能受了。这两天咱们得多动动脑子,想办法将这个钉子拔掉,最好连李成栋也调动起来,连他一块揍!”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战(一) “统领大人,你说的轻松,哪那么容易?怎么拔掉背后的钉子?怎么调动李成栋?”尼堪问道。 “不动就可调动。” “不动?” “对。我不动,敌必动。别忘了,大将军距我们也只有百里路程,步卒需要两日,而骑兵一日就可到达。李成栋拖不起,他一定会想办法在大将军抵达之前寻机与我作战,或者逃走。他要逃走好说,要是他想趁我军无粮打我的主意,那咱就将计就计,粘住他,只要拖到明日下晌,大将军的骑兵一到,李成栋不跑也得跑。”阿济格道。 “统领大人所见极是。我这就下去安排人,紧紧盯着李成栋的动静。今日死了600人,无主战马正好可以宰了充当军粮。”尼堪道。 “小心戒备,今日一夜是关键,只要捱过去,明日李成栋就只有退兵了。”阿济格叮嘱了一句。 ?…… “大帅,鞑子骑兵去救援了。” “大帅,鞑子大队人马有动静,正在集结……” 斥候不断报来的消息,让李成栋非常兴奋:“行了,这回够阿济格喝一壶的了。文杰,马上准备渡溪追击。” “遵令!”孟文杰答应一声下去安排。 明军早就准备好了渡船、木板、简易浮桥,会水的士兵又多,这一人多深、十余丈的水面难得住鞑子,可难不住从小在水边长大的永历明军。 “大帅,鞑子停止拔营……” “大帅,鞑子骑兵回营。” 李成栋没兴奋多久,斥候又报来新的情况。 “走,看看去。” 李成栋一听情况有变,心中一惊,连忙出了帅帐,往溪边走去,佟养甲、袁彭年随后紧随。 “粮道被劫,阿济格竟然忍住了?这可不大好办了。”李成栋观察了一会儿清营的动静,面色郑重地说道。 “大帅,博洛距此地只有百里,旦夕可至,若是阿济格不动,明日博洛大队骑兵就会来到,我们倒是可以从容退去,可杜将军被阻隔于敌后,处境可就危险了。”袁彭年道。 “走,回帐。”李成栋又观察了一会儿,回首对众人说道。 回到帐中,李成栋倒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眉头紧蹙。良久,他回过身来,对佟养甲、袁彭年和孟文杰道:“我们不退。皇上曾经说过,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个字是当前对敌的主要作战方略。如今我们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个战机,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过,等博洛跟阿济格汇合后,再找这样的机会就不好找了。所以,我意就抓住今日夜间这一夜的机会,想办法打他一家伙。” “下官赞同大帅之意。我军有三万人,而鞑子只有五千。鞑子善战是不假,不过,自仙霞关一战,兵士对鞑子的畏惧之心已经稍减,士气很高。再说了,今日是三月初九,上半夜有月亮,我们可以上半夜虚张声势,大声鼓噪,以造成清军精神疲惫和防备松懈,下半夜发起进攻。黑暗之中不能视物,清兵的射术再精,亦是无用。”袁彭年作为随军参赞,心思较旁人都细腻一些,顺着李成栋的意思补充道。 “此话正合我意,佟副帅,你看呢?”李成栋征求佟养甲的意见。 “全凭大帅吩咐。”佟养甲道。 其实,他是不看好明军主动进攻的,清兵虽不擅夜战,但那恐怖的战力即使打个折扣,明军也不是对手。人多怎么了?人多有时候反而是累赘,一旦被清兵冲散,自相践踏,冲动本阵,反而更不好。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话不起作用,而且李成栋和袁彭年也不信任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清兵胜了,自己趁乱或许可以逃走呢。 “那好。本帅命令,孟将军带五千人悄悄从黄溪口渡过溪去,埋伏在清兵大营东侧,注意偃旗息鼓,勿动明火,等我中军炮响,立即发起进攻。袁大人,请你立即挑选泅水好手,准备木板、船只,也等我中军炮响,正面对清兵发起攻击。佟副帅,请你带两千人对清兵实施骚扰,佯攻、放铳、射箭、击鼓、大声鼓噪,反正不能让清兵有一刻安生。” “遵令!”三人齐声答道。 …… 粮草被劫,清兵的吃饭顿时成了问题。 没有粮米,可以宰马。清兵都出身于北方苦寒之地,牛羊肉经常吃,但马肉却不常吃。一来战马都是宝贝,谁敢宰马吃?再说,马肉味酸,肉丝也粗,并不好吃。但是这种情况下,填饱肚子第一,不好吃也顾不得了。 可是,有肉无盐,马肉本来就酸,如果没有盐,就算吃惯了肉的清兵,也是难以下咽。况且也没有锅灶,他们战兵总不能背着锅打仗吧? 无奈,尼堪一边安排人宰马,一边派人去就近村里找锅、找盐。 周边村里已经没有人了,整个闽西走廊的百姓们早就让王夫之派人动员迁走了,粮食和盐自然能藏的藏,能带的带,绝对不会留下给清兵。但锅还是有的,家家户户都有。 清兵找来好几十口锅,有大有小,反正能煮肉了。 另外,战马的草料也得解决。好在周边不缺青草和绿色植物,遍地都是,尼堪令骑兵各自牵着战马就地找草吃。 “呸!嗷……,特么的,这肉真酸!怎么吃?”一名清兵呸地一声将吞进嘴里的马肉一口吐到地上,干呕了两声,嘴里骂骂咧咧的。 “少特么胡吣!不愿吃一边呆着去!有特么马肉吃就不错了,还特么挑挑拣拣?”一名军官在一旁骂道。 那名清兵被当官的一骂,不敢言语了,只好皱着眉看着那碗马肉发呆。 “特么的,这仗打得真别扭!明狗不愧是明狗,就会干这偷袭的勾当,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地打,看老子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那名军官骂了手下的兵,自己也觉得马肉确实难以下咽,心里着急,也骂了出来。 一种急躁的情绪,在清兵队伍中四处漫延……。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战(二)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轮残月挂在东边天际。 “咚咚咚……” “杀啊……。” 吃饱了的清兵,刚想歇息,被对岸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惊起,随即又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火铳的响声。 清兵来不及歇息,迅速拿起兵刃往溪边集结。 来到岸边一看,明军边击鼓,边将几十只船放进水里,船上站满了士兵,看样子是要渡溪作战。 借着朦胧的月光,清兵迅速张弓搭箭往船上射去。说来也怪,眼见一只只利箭都射中了明军,却听不到一声惨叫,也不见明军落水,甚至连倒都不倒下。而船一刻也不停,慢慢朝已方驶来。 “明军有盗甲,射咽喉!”带队的军官大声叫道。 清兵一听恍然大悟,急忙瞄准明军的脖子。 射中脖子也不倒! “重甲兵?”清兵疑惑了,难道是传说中的重甲兵?全身都被铁甲盖住了? “停止射箭!笨蛋,那是草人!”阿济格喝道。 他在高处已经观察了一阵,细一琢磨,才发觉上了当。 果然,清兵停止射箭以后,明军的船只慢慢收了回去,显见这船也是用绳索控制的。 “谢谢阿将军赠箭!”对岸明军齐声大喊,随即传来一阵哄笑声。。 阿济格气得差点晕倒:“尼玛,这是演的什么戏码?草船借箭吗?” 明军没伤一人,就消耗了自己上万支箭,真是亏了本了。 “消耗战,这是明狗的消耗战,没有命令不准放箭。”阿济格想到辎重被劫,心里一痛,随即下令。 果然,其后明军又接连上演“草船借箭”戏码,阿济格命令不准放箭,明军闹腾一阵,就乖乖将船收回。 “老子就不上你当,看你有什么办法。”阿济格心想。 明军虽然再没有得到实惠,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么一出,又是击鼓,又是吹号角,又是放铳,搅得清兵想休息也休息不成。 清兵先是急躁,后是麻木,任明军再怎么闹腾,却是再也提不起精神。 子时一到,月亮已经隐去,四周陷入黑暗之中,疲累感渐渐袭上来,再也支撑不住,很快进入梦乡。 “轰!” “杀啊!” 就听一声炮响,明军又开始鼓噪。 “操尼玛!明狗还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被惊醒的清兵已经习惯了明军的招式,心里骂上几句,眼睛却是连睁都懒得睁开。 他们以为,明军顶多再闹腾一刻钟,没人搭理,就会撤回去了。 当兵的是这样想,阿济格和尼堪也是这么想,阿济格和衣躺在帐中,连动都没有动。 “大人,不好了,明军这回是真的打过来了!” 阿济格正在迷迷糊糊之间,亲兵急急闯进帐来,惶急地禀报。 阿济格翻身而起,顾不上穿鞋,跑到帐外一看,就见南、东两面杀声震天,有些帐篷还着了火。 “上当了!哎哟!”阿济格急得一跺脚,没想到一脚跺到一颗尖利石子上,脚心被扎了一下,立即疼得叫了一声。 真是特么的倒霉,喝凉水塞牙,放屁都打脚后跟! 亲兵拿来靴子,阿济格急忙穿上,跑到高处向南、东两面望去。 借着着火的帐篷,可以隐约看到,明军不是齐头并进,而是一队队人马实行穿插,将清兵包围成一个个小块,然后用火铳和弓箭远距离围歼。 清兵的弓箭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根本发挥不出射术精准的特点,而且夜色昏暗,就是零星射出几箭,也不知道能不能射中明军。 明军这种战法,将清兵的特长全部限制住了。如此下去,用不多时,清兵只有被全歼的下场。 东面的形势稍微好一些,火光中可以看到尼堪的旗号,说明他已经带人冲了上去。最危险的是南面,明军主力全在这一面,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眼看清兵一块块被蚕食掉,情势十分危急。 阿济格看得明白,心想:“只有冲进明军阵中,跟他们混战在一起,才有可能取得胜机。” “来人,令多隆来见!” “喳!” 多隆是巴牙喇首领。 “叩见大人!”多隆很快就到了,因为穿着铁甲,只行了一个拱手礼。 “多隆,带你的人给我打垮正南方的明狗,一直把他们给我赶进崇阳溪,淹死他们!” “喳!”多隆答应一声,大踏步转身去了。 十名巴牙喇就能打垮数千明军?阿济格说梦话呢? 阿济格还真不是说梦话。 巴牙喇是清兵的精锐,一般都是充当旗主护卫,人数极少,正白旗一个旗不过就二百名。阿济格作为护军统领,这次出征,多铎开恩让他带了十名巴牙喇出来。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多铎对阿济格是多么的看重。 …… 清兵战斗意志非常强大,这种意志的强大,一是来自于本身战力,一是来自于每战必胜积累的信心。 被明军围住的清兵,就凭借着悍勇之气和这股子意志,拼死抵抗着,虽然人数、装备明军均占优,但他们一点都不胆怯,一步都不退缩,挥舞着刀枪一次次往前冲。 可是,明军根本不跟你近战,只是远远地放铳,放箭,用最小的成本,最有效的方式,收割着清兵的性命。 眼看一个个清兵被杀死,明军个个充满了胜利的喜悦。曾风何时,咱都是被鞑子追着跑,没想到今日换了角色,咱成了刀俎,不可一视的鞑子倒成了咱案板上的鱼肉了。 就在这时,就见北面像风一样冲过来十骑战马,马上之人白盗白甲,手执快刀,火光一明一暗间可以看清他们彪悍狰狞的神色。 “不好!巴牙喇来了!” 这些明军都是投降过来的清兵,对巴牙喇的勇悍之名和装束自是知晓,见巴牙喇一出动就是十名,心里都是为之一寒,不由自主地往后就撤。 多隆撞上的明军,首领是一名把总,叫文质,南直隶人,是武进士出身,马上步下功夫都是十分了得。 一见到巴牙喇兵的影子,自己的队伍就有惧战之心,文质心下大急:“不怕巴牙喇厉害,就怕自己人胆怯,如果返身而逃,冲动本阵,不但前功尽弃,全军恐怕就有被全歼的危险,必须顶住!”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夜战(三) “弟兄们,别怕,顶住!放铳!放箭!”文质大声喊叫,企图稳住军心。 然而,巴牙喇的来得太快了,火铳手还没来得及填药,弓箭手刚把箭头对准他们,当先一名巴牙喇就飞驰而至,弓箭手慌忙松开弓弦,数十支箭朝他射去。 眼见巴牙喇已躲无可躲,就见他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刷”地一声,箭从脚下飞过。 这名巴牙喇在空中一个翻滚,直直向明军阵中落下,落地时一个前滚翻,手中快刀在身周划了一个圈,四五名明军就身首异处。 顾不得察看同袍生死,也顾不得擦去溅在脸上身上的血迹,明军执刀拿枪迅速将他围在中央。就见这名巴牙喇迅速起身,面对周围明军刺来的刀枪根本不躲不闪,再次腾空而起,手中快刀再一次划了一圈,又有四五名明军士兵丧命! 像这样的场景在十个地方同时上演,不一会儿,就有五六十名明军士兵丧命,而巴牙喇却是毫发无伤。 明军攻势立停,无人敢上前,在巴牙喇的不断进攻下,队形一步步后撤,而同时,原被围的清兵趁势缓过劲来,手舞兵刃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情势非常危急! 文质心知一刻也不能再等,若是被清兵冲动本阵,士兵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瞬间就会土崩瓦解,而背后就是死地,那条崇阳溪将是明军的葬身之所。 将是兵胆,要想改变眼前颓势,必须自己亲自前敌,只有鼓起士兵敢战勇气,才有可胜之机。 “随我冲!” 想到这里,文质再不犹豫,冲亲兵队大喊一声,策马舞刀往战场中心冲去。 文质一身武艺,全在这柄大刀上,军中人称“文大刀”。就见刀影翻飞,马前一左一右两名清兵的头颅飞上天空,腔子里的血一下子喷出,喷了文质满满一身。 他的亲兵见主将冲了上去,也不要命地跟了上去,跟清兵打在一处。 那名巴牙喇正在得意,忽见文质冲了上来,瞬间就杀了两名清兵,清兵攻势顿时为之一挫。一见他的服饰,就知是名把总,巴牙喇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找死!”巴牙喇眼光一狞,再次腾空而起,手中刀照文质脖子上砍去。 文质不慌不忙,看清他刀的来路,手中大刀往上一举,想将他的刀磕飞。 不成想巴牙喇空中变招,改砍为削,刀势一转,文质左手五指齐断!巴牙喇空中无处借力,脚尖在文质马臀上一点,再次腾空,给文质致命一击。 好个文质,大叫一声,把大刀一扔,顺势抱住巴牙喇的双腿,齐齐往地上摔去。 巴牙喇被抱住双腿,文质的头又拱在自己胸前,无法去砍他的脖子,只好将刀柄回带,重重砸在文质头上,一下、两下、三下……,等两人落到地面上,文质的头已经被砸碎! “文将军战死,我等决不独活!” 目睹惨状,文质的五十名亲兵痛彻心肺,亲兵队长文玉狂呼一声,举刀朝巴牙喇砍去。 巴牙喇想躲开,但文质虽死,但手却扔是抱着他的双腿不放,只好挺刀朝文玉胸前刺去。文玉见刀刺来,合身扑了上去,刀透胸而过,文玉大叫一声,登时气绝,临死之际,双手紧紧抱住巴牙喇。 巴牙喇被文质和文玉主仆抱住,再也动弹不得,任他再大本事也无能为,其他亲兵一涌而上,霎时将他砍烂! 然后,四名亲兵将文质和文玉的尸体抢回,背着往后退去。 其余四十五名亲兵眼含热泪,毫不犹豫地冲进清兵队中,悲怆地喊道:“杀啊!为将军报仇!” 本来已经产生怯意的明军,目睹了文质、文玉的壮烈之死,心中充满了对将军主仆的敬意,同时也为自己的胆怯所羞愧,再被亲兵队不要命的冲杀所激,心中的狠劲一下子被激发出来:“管你什么巴牙喇,管你什么鞑子凶名远播,老子豁出命给你拼了!” 所有的人都这样想着,大声喊叫着,朝清兵阵中冲去! 不要命的军队是非常可怕的,战斗力成倍地增加。多隆等巴牙喇确实厉害,但除非你一刀毙命,只要不死,这些人肯定都是一个招数,就是拼命去抱你,一个不行就两个,反正就是抱住你,让其他同袍创造杀死你的机会。 这种打法非常有效,明军付出八人的代价,却又杀了两名巴牙喇。 “别让明狗缠住!”多隆大声提醒同伴。他知道巴牙喇可是八旗兵的宝贝,培养一个巴牙喇是要花费很多银两和精力的,瞬间就死了三个,让他心疼得直抽抽。 他这一喊,让巴牙喇顿时有了束手束脚的感觉,打起来就有了顾忌,为了躲避明军的自杀式打法,不得不闪躲腾挪,只要没有一击致命的把握,决不轻易出手了。 这样一来,战场形势顿时扭转,倒变成明军不断地往前推进,而清兵则节节后退。 李成栋自带中军一万人,在溪南观战,他没看清文质悲壮之死,但见清兵阵势开始后退,知道时不我待,当即下令:“击鼓!全军冲锋!” 一声令下,中军鼓声震天,溪南明军迅速踏上浮桥,朝清兵压了过去。 如果刚才清兵还能勉强跟明军打个平手的话,李成栋这一万生力军加入战场,力量对比彻底失衡,清兵再也支撑不住。 “撤,快撤!” 阿济格知道再不撤,将会全军覆没,当即下令撤退。多隆等巴牙喇接到撤退命令,立即返回主帅身边,履行保护主将之责。 阿济格、尼堪在多隆的保护下,率领骑兵迅速往北逃跑,再也顾不上那些可怜的三千步卒。 “传令,令刘镇国率本部骑兵追击!” 李成栋见清骑兵仗着马快,冲出重围望北逃窜,立即命令参将刘镇国率骑兵实施追击。 刘镇国率领三千骑兵循着清兵撤退路线追了下去。 清兵步卒的命运可想而知,全部被歼,无一活命。 李成栋眼望北方,心想:“杜永和,你可别让本帅失望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战(四) 阿济格、尼堪带着骑兵往北逃。 阿济格清楚,要经过武夷山,势必还有一场血战,因为那里还有一小股明军呢。 明知有危险,但也不能不撤,只能寄希望于埋伏在武夷山的小股明军没有很快做出布置,或者不敢对自己下手。 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极小,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万一侥幸逃回去呢,不就拣了一条性命? 此时距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四周黑漆漆的,道路难辨,为了看清道路,阿济格令打起火把,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然而,想快也快不起来,不时有石头、枯树拦路,开路的清兵只好一次又一次下马清理路障,然后再次前进。 就这么一阻再阻,后边追击的明军越来越近了,阿济格都能听到沉闷马蹄声了。 若是往日,自己带着这一千五百骑兵,再多的明军他也有信心击溃他们,可是,如今人困马乏,又刚刚战败,士兵们的信心受到了沉重打击,此时不宜再战,先逃了性命再说。 所以,他心里越发着急,不停地催促:“快,再快一点!” 当队伍进入那条谷道,阿济格就感觉心惊肉跳,心里不停地祈祷:“天可怜见,明军可别发现啊。” “报!统领大人,前面道路被一堵石墙堵住,后面有明军把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阿济格心里念叨时,前军派人回报。 “快,下马躲避!”阿济格连忙下令。 阿济格、尼堪和多隆的附近山壁正好有一凹处,三人刚刚躲进去,就听到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石头、滚木滚滚而下,躲藏不及的清兵和战马,纷纷被击中,有的被砸得脑浆迸裂,有的则直接成了肉饼子,人叫马嘶之声充斥了整个山谷,在黑夜之中显得那样凄厉和恐怖。 阿济格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你多强的战力,血肉之躯被石头和滚木这些没有生命的死物砸中,也是难以抵挡。 明军简直将地利运用到了极致了。可以预见,过不多时,谷里 “大人,不能坐以待毙,前方谷口虽有明狗把守,但想来防守必然薄弱,只要消灭他们,就能闯出一条生路。”多隆道。 多隆和六名巴牙喇挡在外面,见除了石头和滚木外,一支支火箭又从天而降,将谷道上的滚木、枯枝引燃,谷道顿时明如白昼。如果再不想办法冲出去,等火势燃着一地的人、马死尸,自己这些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对,言之有理。多隆,马上去办,要快。”阿济格得多隆提醒,顿时醒悟,连忙吩咐道。 多隆连忙令两名手下立即去办。 两名巴牙喇立即贴着山壁迅速往前边奔去。 把守谷口的有一哨人马,一百二十五人。 杜永和早在明军对清兵发起骚扰战时,就已经准确地判断出李成栋的意图了,所以他命令在最险要之处堆起石墙,只要挡住清兵战马,明军埋伏在石墙后面,不用露头,在预先留好的射击孔里往外往外射箭就行,万无一失,用不着太多的人马。 所以,他在石墙后面埋伏了一哨人马,主力则在山上两侧,多备石头和木头就行了。 要说杜永和的布置不能算错,但他却是没有料到清兵还有最精锐的巴牙喇存在。 两名巴牙喇小心避开山上的石雨,沿着山壁快速来到石墙前面,这里除了有清兵在试图翻越石墙外,石雨、木雨、箭雨却是下得少了。 两名巴牙喇一跃而起,双双翻过石墙,挺刀向明军杀去,清兵得巴牙喇配合,迅速组织反击,一顿饭的功夫,守墙明军被全部解决,两名巴牙喇立即招呼清兵将石墙拆掉,将道路清理出来。 等杜永和反应过来,阿济格、尼堪以及五百多骑兵,早已飞驰而去。 …… 天已经亮了,杜永和来到石墙后面,看到一地的明军尸体,恨恨地一拍脑门:“我特么怎么这么笨呢,这里怎么不多放点人?” “将军,这不怪你。鞑子的巴牙喇太厉害了,放再多的人也不够他们杀的。以标下看,这里就不该放人,弄些木头放这里,泼上油,用火箭点着,形成一道火墙,鞑子就算有日天的本事,他也过不去。”陈先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 “标下也是刚想到嘛……。” “行了,好好收敛弟兄们尸体,打扫战场,我去见大帅。” …… 一场大胜,让李成栋非常兴奋。 正白旗满员是七千五百人,一次战斗就消灭了五千,相当于把正白旗给打残了。这样的胜利,可以说是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 遍观大明所有名将,哪个取得过这么辉煌的战绩?也就我李成栋可以做到。 “嘿嘿,这回估计一个伯爵是捞到手了。”李成栋美滋滋地想道。 “大帅,此战共缴获战马三百匹,兵器无数,金五千两,银十万八千两。”袁彭年过来汇报战果。 “鞑子抢掠手段不很高明嘛,才这么点?”李成栋乐呵呵地说道。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难道你想让鞑子劫掠百姓劫掠得再狠一点? 袁彭年眉头一皱,谏道:“大帅,请慎言。” 李成栋一愕,随即大笑:“哈哈哈,介眉,你呀,太小心了。怎么,这话就是皇上听了,还会治本帅的罪?” 袁彭年望着李成栋那抖动得眉毛,心想:“大帅怎么了?难道一场胜利就让他得意忘形?这样下去,可够危险的。” 得了,看在同僚的份上,提醒几句吧,听不听在他,自己尽心就好。 “大帅,古语说得好,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口。皇上圣明无比,还是谨慎一些好啊。” “介眉,你们文人太过小心了些。一战而残正白旗,这么大的一场胜利,不但大大鼓舞了民心士气,皇上的龙椅也坐得更加稳当了,难道还不能笑几声?”李成栋摇了摇头,说道。 袁彭年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知道此人骄矜之心已生,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自己已经尽了下属之责,朋友之义,听不听那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了。 “介眉,传令大军退入邵武城休整,请王知府来邵武商议下一步军情。”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来背黑锅? 阿济格、尼堪狼狈不堪地往北逃窜,将到浦城时,远远见到博洛的“征南大将军”旗号,这才心下稍安。回头看看死里逃生的尼堪和五百骑士兵,个个丢盔卸甲,脸色灰败,真是狼狈地不能再狼狈了。 想一想自己出征时,豫亲王对自己是何等看重,如今一万多辅兵,五千战兵基本全军覆没,只活下来身后这五百人,不由得又羞又愧。 待来到博洛大帐,阿济格跪倒在地,伏地大哭:“贝子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贝子爷重重惩罚奴才!呜呜呜……。” 尼堪爵位不如博洛高,但身份在这里摆着,又比博洛长了三岁,只是拱了拱手道:“见过大将军!” “三哥,快请坐,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套?”博洛见到尼堪,连忙下位拉着尼堪的手,很亲热地说道。 博洛也是努尔哈赤的孙子,不过,他是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第三子。 阿巴泰是庶妃所生,母亲一生不受重视,连带着阿巴泰也不受重视。虽然他战功赫赫,但一直没有封爵,直到黄台吉即皇帝位,才被封为贝勒。 阿巴泰不受重视是因为出身不好,而尼堪老爹褚英出身太好,太正宗,反而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也是基于以上原因,博洛现在是贝子,征南大将军,而尼堪也只是辅国将军爵位,还不得独自掌军,只能听命于别人。 尽管如此,博洛也不敢在礼数上轻了尼堪,人家老爹是大妃所生,自己老爹却是庶妃所生,所以人家尼堪血脉正宗,是正二八百的长房孙。他要敢轻贱尼堪,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也不会轻饶了自己,最低也得给一顿喝斥。 将尼堪让到座上,博洛重新回到帅位坐下,眼望着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阿济格,脸色一沉,寒声道:“男人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做什么?没的堕了我大清勇士的威风!是你老子娘死了还是咋的?” “爷,奴才无能,上了李成栋大当,除了奴才拼死带回来的五百士兵外,全都……。”阿济格哽咽着道。 “全死了?”博洛一听,惊得从帅位上站起来。 “是,奴才无能……。” “我杀了你个狗奴才!”博洛一听,火冒三丈,顺手从腰间抽出宝剑,朝阿济格刺去。 “贝子爷,请息怒。”尼堪连忙从旁边站起,按住博洛拿剑的手,劝道:“贝子爷,事出有因,非战之故,李成栋太狡滑了。再说,阿济格是豫亲王的爱将,你要杀了他,王爷面上须不好看。” 博洛一听,感觉有理,忙压了压心头火,将宝剑插回鞘中:“说,到底怎么回事?五千精锐,只一夜的功夫,就被你给葬送了?” “爷,是这么回事……。” 阿济格前前后后将情况禀报一番。 博洛听完,气得脸色焦黄,胸脯一起一伏的,真想拿剑宰了他,但想到尼堪的忠告,忙熄了杀心。不过,毕竟气愤难忍,这口气出不来,非得憋死不可。 博洛拿起案上的马鞭,劈头盖脸照阿济格打去:“娘的,狗奴才!正白旗是豫亲王的心血,你就这么给毁了?你有几个脑袋?” “啪!”地一声脆响,阿济格脖子上起了一道血楞子。 阿济格一动不动,直直跪着。 “粮道被劫,前有三万明军,后有小股明军窥视侧后,又有崇阳溪拦路,你也是打老了仗的,这么凶险的境地你看不出来?为什么不迅速东移离开那里?” “啪!”又是一鞭子。 阿济格另一边的脖子也起了一道血楞子。 “爷,不是奴才无能,的确是李成栋太过奸滑,他的战法跟过去咱们碰到的明军将领大不一样,他不跟咱们硬碰硬,总是想尽办法占据天时地利之优,最大限度地限制咱们的优势。奴才自知罪大,被爷杀了也决无一丝怨言,其实在战场上奴才就已经生了死意。之所以不敢死,奴才一是怕将士无主,我军更乱,那样的话一个人也带不出来;二是奴才想将李成栋的战法详细禀报给爷,提请爷注意,以免再上李成栋的恶当。如今两个心愿已经达成,请爷赐奴才一死!” 阿济格挨了两鞭子,见博洛稍稍出了点气,这才敢给自己辩白。 “呸!哄谁呢?爷眼里可不揉沙子!分明是贪生怕死,还说的这良好听。你死了有我三哥带队,也能带出几百人来,李成栋战法不战法的,爷没看在眼里,你以为爷会跟你一样这么笨?”博洛毫不客气地撕掉阿济格的虚假面具。 “来人!”博洛喊了一句。 两名亲兵闻声进帐。 “先将这个狗奴才看起来,给他治伤,好酒好饭招待着,明日押送回南直隶,请豫亲王亲自处置。” “喳!” 亲兵答应一声,过来一左一右在阿济格腋下一搀,将阿济格搀了出去。 “三哥,明日请你一并回南直隶,当面向豫亲王说明。我这就给豫亲王写信,一定为你开脱一二。”阿济格打发走阿济格,笑着对尼堪说道。 “大将军,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兄弟美言几句啊。”尼堪很领情地说道。 “三哥何必客气?你不是领兵主将,责任不在你,就算我不给你开脱,豫亲王也不会将火发到你头上的。”博洛道。 “唉,谁知道呢。”尼堪叹了口气。 两人都明白,这么大的一场惨败,必须有人出来背锅。尼堪之所以叹气,因为他知道,豫亲王不可能,博洛也不可能,有可能的,只能是阿济格和自己。虽然自己听命于阿济格,但阿济格是豫亲王爱将,而自己又是个不得宠的,到底这锅最后让谁背上,还真说不准呢。 尼堪担忧自己的命运,而博洛则想得更远,他却在为豫亲王多铎担上了心事。 原因很简单,大清朝如今虽然是他同母哥哥多尔衮在掌权,但反对势力也不小,大家都在等着他两兄弟犯错。 五千人被歼,正白旗被打残,这是多铎指挥无方,用人不当,一个识人不明的帽子肯定会扣到他头上。 而且,最重要的,正白旗可是他兄弟俩手中的王牌之一,如今这张王牌被撕去多半,朝中反对势力肯定会趁势反击。 自己作为亲多铎一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铎失势,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看来,跟永历朝打仗,还真得小心再小心,万不可再有闪失了……。” 博洛想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难以选择 博洛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大清朝确实暗流涌动,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的日子并不好过。 说起大清朝如今的政治版图,还得从顺治帝福临即皇帝位说起。 清崇德八年八月初九日夜,皇太极猝死。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死了,自然要有新君即位。可惜,皇太极死得仓促,没有选定储君,也没有留下传位遗诏。 于是,一场关于皇位的争夺大戏就拉开了帷幕。 当时有希望夺得大位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豪格,一个是睿亲王多尔衮。 肃亲王豪格是正蓝旗旗主,而由皇太极亲领的正黄和镶黄两旗,以护军统领索尼和鳌拜为首,坚决支持豪格即位。 睿亲王多尔衮拥有正白和镶白两旗,且有同母兄弟英郡王阿济格与豫郡王多铎支持。 除了军队力量大体平衡之外,豪格的优势在于他是皇太极的儿子,根正苗红;而多尔衮的优势则在于他一直帮助皇太极理政,在朝中的威望很高,拥护者甚多。 在选继承人方面,满人当初并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什么“立嫡”、“立长”、“立贤”的,也没有什么“兄终弟及”,但努尔哈赤曾有遗诏,规定皇位的继承要由贵族大臣来讨论决定。 于是,在给皇太极治丧之后,当时最有话语权的七个人,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颖郡王阿礼达,偕同八旗大臣进行讨论。 豪格与多尔衮都觉得自己应该继承皇位,理由也都十分充分,而掌管正红旗和镶红旗的代善,则偏向于豪格,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则偏向于多尔衮。 两下争执不下之时,索尼和鳌拜按剑而入,对在座的王公大臣们说:“我们吃先帝的,穿先帝的,不立先帝之子当皇帝,我们宁可以死从先帝于地下!”。他们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威胁多尔衮,你只要当皇帝,我们就动武。 在这种情况下,济尔哈朗出了一个主意,让即是皇子,又不是豪格的福临即位。 这一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同。豪格不好反对,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当皇帝,没有让多尔衮将皇位夺了去。多尔衮也不好反对,起因是多尔衮跟庄妃布尔布泰自幼相好,她的儿子即位,自己怎好反对? 再说了,福临才六岁,由自己摄政,还不跟自己当皇帝一样? 大权在握,又跟布尔布泰好交待,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于是,幸运的福临真的是“幸福降临”了,竟然奇迹般的当上了皇帝。 福临于崇祯十七年于沈阳即位,改年号为顺治。 多尔衮则被封为叔父摄政王,与郑亲王济尔哈朗共同理政。 崇祯十七年,是一个大动荡的年代。这一年,李自成打进北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得国276年的大明王朝其实已经算是亡国了。 同年,顺汉帝即位,多尔衮率军打进北京,赶走李自成,并迁都于此。从此,清朝算是从关外,正式入主关内。 而多尔衮因其功劳显赫,也从当初的“叔父摄政王”,逐步升格,先是“皇叔父摄政王”,后是干脆将叔字去掉,改为“皇父摄政王”。 他的同母弟多铎,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从豫郡王,升格为豫亲王。 …… 阿济格战败的消息传到多铎设在南直隶的王府之中,多铎大惊失色,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五千满人精锐一日之间被歼,别说孱弱的永历朝,就是大明朝当初最为能打的关宁军也做不到。要知道,那不是汉军旗,而是正宗的满军旗啊,是自己的正白旗啊。 经反复确认这是事实之后,多铎先是心疼不已,后又忧心忡忡。 大清入关之后,分东西两路往南推进。 西路是豪格率领的两黄旗和正蓝旗,一路追赶李自成的大顺军,从山西、陕西、河南,一直打到湖北,不但将李自成本人杀死,还将张献忠的大西军打残,大西军只有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部残兵败将进入贵州云南。可以说每战必胜,豪格的威望与日俱增。 东路则是由多铎率领正白、镶白两旗,一路向南,消灭了南明弘光政权,占领了南直隶这个具有很强象征意义的城市。继而挥师南进,占浙江、福建,灭了隆武帝朱聿键,在朱由榔称帝之前,一切也算顺利。若论功绩,并不比豪格差。 但是,自从朱由榔称帝以来,战事开始变得不顺起来。先是李成栋兵败广州,继而投降,再是李成栋率军反扑,将清军刚刚打下的福建一省,又全部失去。 多铎在李成栋投降这件事上,进行了深深的反思,最后总结了一条:汉人靠不住。 对于永历皇帝朱由榔,多铎是不放在眼里的,他眼里看重的,也就是李成栋一个人而已。李成栋毕竟征战多年,后下军队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他坚信,只要将李成栋消灭,永历王朝的灭亡也不过就在弹指一挥间而已。 所以,为了挽回颜面,也为了跟豪格较劲,多铎这次将镶白旗全部和正白旗大部全部派了出去。 在多铎看来,自己将两旗精锐全部派出去,真是给了李成栋足够面子。李成栋再能打,正白镶白两旗精锐一到,也是滚汤泼老鼠,若是博洛用兵得当,最多三个月,大概就能攻下福建、广东。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李成栋竟然给他吃这么大的苦头。刚一入闽,就干掉了自己的五千精锐,这还是不堪一击的明军吗? 明军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难道大明气数未尽? 皇兄那里可怎么交待啊? 豪格一方若是知晓自己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会不会拿自己作伐子?别的不说,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这一条是跑不了的了。 多铎知道博洛将阿济格和尼堪送回来的用意,他是让自己在这两人中间选一个当替死鬼,来背战败的黑锅。 一个是自己的亲信,一个是皇室血脉,还真是难选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胜隐忧 “捷报!东路军大捷!征北大元帅李一战斩杀清兵五千!” 一小队明军从广州东门而入,边手举红旗捷报纵马奔驰,边大声报捷。 “啊?我军大胜了?斩杀鞑子兵五千?是我耳朵不好使,听错了?”百姓们闻报,纷纷议论。 “没听错,我听得真真的,是斩杀清兵五千!” “李元帅真厉害!鞑子兵听说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主,打遍天下无敌手,让他一战就杀了五千,真是太厉害了。” “那可不,你不知道吧?我给李元帅看过相,李元帅那是天神下凡,专门来保永历爷的。” “胡瞎子,你真特么会胡说,你还看过相?你看得着吗你?” “嘿嘿,虽然我看不着,但我会听。听说李元帅的头能一下子从前边转到后边,我说,咱们凡人谁能转过来?” “还真是哈,我最多能转到一半,再转就把脖子给扭断了。我说胡瞎子,这有说头吗?” “切!真是没有见识,当然有说头了,这叫猛虎回头,懂不?不是凡人!” “猛虎回头?你说的也是,李元帅可不就是猛虎吗?我说胡瞎子,你那么能,有眼的都看不到的事,你这瞎子倒能看清楚,那问你,你说这回永历爷会给李元帅什么官?” “真是没见识!也是哈,你一个老婆让人偷了都不知道的大傻子有什么见识?” “去!你老婆才偷人呢!” “嘿嘿,瞎子没老婆,不怕别人惦记。” “别胡说了,快说说看,李元帅这回能升什么官?” “告诉你,大傻子!李元帅的官已经够大了,不会再升了,只会赏爵位。这么大的功劳,指定给个侯爷当当。” “切,说得那么肯定,你能算出来永历爷是怎么想的?” “你还别不信,我胡瞎子是什么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别的心思猜不着,永历爷的心思还是不难猜的。” “吹吧你就,还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怎么没算出来自己的眼瞎呢?点炮崩的吧?” “哈哈哈……。” …… 捷报被迅速递到朱由榔的龙书案上,“臣李成栋叩阙奏闻:三月初九日,清正白旗护军统领阿济格率二千骑兵、三千步卒疾追我军至崇阳溪,臣运筹帷幄,先派副将杜永和埋伏于武夷山,将敌辎重营尽数烧毁,敌辅兵一万五千皆葬身火海,无一逃脱。后于崇阳溪射杀渡溪清骑六百余。至晚,清兵猬集一团,臣设计上半夜实行骚扰,下半夜突袭劫营,两面夹击,清兵不能敌,三千步卒全部被歼。敌酋阿济格率二千骑仓皇北逃,又被杜永和设伏歼灭一千五百余,只阿济格等敌酋与五百清骑逃回浦城。” 这是讲具体战斗部署与战果,下面则是缴获物资与已方战损。 “此战共毙敌四千五百,获战马三百匹,兵器无数,金五千两,银十万八千两。我军亡四千一百八十人,伤一千三百二十五人。” 再往下则是有功将佐名单。 朱由榔看罢,心想:“如从战兵伤亡数字上看,双方大体持平。不过,清兵强大,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就不错了。”当即喜笑颜开:“廷祯真乃虎将也!” “李洪,传报捷军士,让他讲讲具体战况,另外,请几位大学士上殿,都累了一上午了,就当听听故事,松泛松泛筋骨。” 几位大学士都在东面的内阁办公,听到皇帝传召,当即来到勤政殿。 “诸位爱卿,廷祯在武夷山下取得大胜,一阵斩杀正白旗精锐五千余,这是军报,都传着看一下。”朱由榔笑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瞿式耜等人看罢,连忙给朱由榔道喜。 只不过,瞿式耜看完之后,跟黄宗羲对了一下眼光。 “哈哈哈……,同喜,同喜。此次大捷,不只是军事上的胜利,政治上也是一次胜利。那些视清兵如虎,看衰我永历者,必痛心疾首,失望至极;而天下士农兵工商必群情振奋,更会归心我永历朝。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啊。”朱由榔笑着说道。 “皇上,此次大捷,李廷祯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固然重要,但最为重要的,还是皇上战略得当。”瞿式耜道。 “还有机动灵活的战术原则,若非皇上耳提面命,李廷祯不会打这么漂亮。”陈子壮怕好话都让瞿式耜说尽了,连忙插了一句。 “皇上,臣倒觉得,皇上在军队中开展爱民教育,解决了为谁打的问题,给我大明军队注入了一种无形的魂,就叫军魂吧,这才是一支军队战无不胜的法宝。”吴炳也不甘落后,接着说道。 “哈哈哈……,你们呀,朕叫你们来,是想分享一下胜利的喜悦,不是让你们来给朕唱赞歌的。”朱由榔被众臣挠到了痒痒肉,高兴地嘴岔子都咧到脑后去了。 笑完,心中一动:“嗯?他们说的确实对,怎么不见李成栋在折子上有只字片语?只好他自己运筹帷幄?是不是有点不知进退了?” 再一看众臣的样子,又想:“这些家伙是什么意思?嫉妒了?这就想着给李成栋上眼药?” 再一想:“得了,别跟李成栋计较了,大胜之下,自是不免有些骄纵,只要不过火就行,毕竟此战的胜利,让我屁股底下的椅子又稳了些了。” “好了,你们别说了。李廷祯军报中对战况说得不够详细,朕叫报捷军士来了,让他详细说说,就当听书讲古。”朱由榔闪眼见李洪已经将报捷军士带到殿外,连忙说道。 “皇上这是看臣等坐得时间长了,让臣等松泛松泛。”吴炳笑着说道。 自始至终,吕大器、陈邦彦、黄宗羲除了附和几句颂圣的话,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报捷军士口才还不错,口说手比,将战况说得非常明白。 他边说,李洪将地图张在墙上,边找出武夷山、崇阳溪、黄溪口等地点,用木棍指给皇上和诸位大人看,以便有个直观认识。 一开始朱由榔还听得津津有味,面带笑意,但听到最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匿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w Ww.XxBi Quge.c0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巧借力暗诫骄纵臣 借着这个话头,朱由榔又说起了文质的事迹。 说到文质被鞑子削断了手,仍是死战不退,抱住敌人腿不放,亲兵文玉迎着敌人的刀合身扑上,宁可被刀捅死,也要抱住鞑子时,马太后和齐氏都小声哭了出来,邢小枣大概这种事见得多了,没有哭,但也是眼含热泪,唏嘘不已。 “文质共五十名亲兵,其中四名拼死抢回文质和文玉的尸体,另四十五名亲兵全部战死!”朱由榔说到最后,自己也感动地差点掉下泪来。 “真是勇将忠仆!儿啊,不知道文质家里什么情况?还有什么人?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们妻儿父母,可不能让忠臣寒心啊。”马太后擦了擦眼泪,嘱咐了朱由榔一句。 “母后,现在还不知道文质家的情况。不知为何,廷祯报捷的折子里没有提到文质,是儿子让报捷军士叙说战况时,军士提到的。儿子一会儿就让人查一查文质家的情况,母后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英雄落个没下场。”朱由榔安慰了马太后一句。 齐氏没听出什么来,但邢小枣混迹战场多年,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她看了齐氏一眼,见她仍是沉浸在对英雄的追思当中,浑没有一点反应,连忙道:“皇上,奴奴觉得廷祯不会忘记文将军的功劳,应该军务繁忙,忘了吧?” 朱由榔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但愿吧。” 说完这句,朱由榔笑了:“母后,你看,儿子想让你高兴来着,怎么说着说着让你掉开了眼泪?是儿子的不是,咱说点别的吧。邢军医,最近如何啊?” 邢小枣听皇上如此称呼,心中高兴,忙道:“回皇上话,什么军医不军医的,奴奴刚刚上手,人手还不够,很多女子不愿意抛头露面,奴奴说破了嘴,又将奴奴的丫环补上一些,才凑够了十个人。这不,跟叶神医正学着呢。” 朱由榔听她老是自称奴奴,总觉得不是个味,想了想道:“你别老是奴奴奴奴的了,朕想在禁军设一个部门,专门从事军人治病疗伤的,就叫禁军医院吧,封你为院长,品级嘛,跟千户平级,正五品。” “奴……,不,臣妾谢皇上恩典!”邢小枣大喜,没想到皇上这么重视自己,竟然一下子就当了院长。当下跪倒在地,叩头谢恩。 虽然这个院长是正五品,比之原来的伯爵夫人那是天壤之别,但往事不可追,必须重新努力才能站住脚跟。自己刚刚入朝,有这么一个起步官阶,这就非常不错了。 …… 邢小枣跟齐氏回府的路上,邢小枣将齐氏叫到自己车上,将丫环打发开,然后非常严肃地对齐氏说道:“回去立即给你家老爷写信,让他立即把文质的事报上来,然后好好安抚他的父母妻儿,对了,还有活着那四个亲兵,如果不听话,你李家可就种祸了!” “啊?夫人,老爷立了这么大的功,何至于种祸?”齐氏闻言大惊。 “行伍的事你不懂,你家老爷懂。文质之死,等于挽救了大军,也挽救了你老爷的命,成就了你老爷的功名,这样一个人,说是你家恩人都不为过,正应该好好安抚,你家老爷也好意思隐瞒不报?”邢小枣冷冷地说。 “是,我回府立即将今日之事写信报给老爷。”齐氏向来对邢小枣佩服,对她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你家老爷太不知进退,他立了大功,封妻荫子不在话下,朝中有多少人红眼呢,他更应该小心谨慎,没想到刚刚立了一功就狂得没边了。如此下去,不是给你李家种祸是什么?也就是皇上仁慈,今儿个借着给太后讲古将这事透给你我,好让廷祯自己赶紧弥补过错,若是朝中传开这事,说什么的没有?”邢小枣毫不客气地说道。 两家关系一直不错,齐氏向来以她马首是瞻,所以说起话来一点也不避讳。 “是是是,今儿要不是夫人在场,凭我这榆木脑瓜,还真没有猜透皇上的心思,那可不是误了大事?”齐氏很是领情。 “还有,回府后立即让胤儿查一查,文质家有什么人?若有女眷,你告我一声,咱们去安抚安抚,帮着料理料理丧事,作为上司的夫人,这样办事才是正办。” “是是是,夫人,还有别的吩咐吗?若是没有,我就赶快去办。” “没有了,去吧。” …… 邢小枣还想嘱咐嘱咐齐氏,告诫一下李成栋,事君当有事君的样子,别弄些没用的手段,宫里那位可精着呢,哪是你能玩弄得了的?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己已经不是兴平伯夫人,李成栋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下属,他这回立了大功,赏爵是看得着的了。以后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再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话,却是不合时宜了,更何况,李成栋会不会听她的,还在两可之间呢。 从今儿这事看来,李成栋眼窝子太浅,自己可不能就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得另想辙。 再一想到皇上封了自己什么院长,心里一乐:“邢院长么?嘿嘿,大小也是个官了,今儿我要是不跟齐氏说这番话,明儿怕是这院长的帽子就飞了。皇上啊皇上,你可真够精的。” …… 文质家里的情况很快就弄清了。 他是山东人,父母早亡。崇祯十五年武进士,明未亡时,曾任惠州卫千户,后降李成栋,李成栋降明时,同时归降。他有妻妾三人,子二人。嫡子名文武,乃妻苏氏所生,十六岁,自幼随父学武,已成丁;庶子名文礼,十八岁,习文,二人皆随母居于广州家中。 …… 王夫之果如朱由榔判断的那样,第二天一早,通政司就送来了他的密折。 王夫之在密折中,不但详细地说了文质之事,还说李成栋现在已经生了骄纵之心,请皇上明察,早做防备。另外,副将杜永和坚请留在武夷山作为暗子,伺机搅扰博洛后方,李成栋已经同意。 “呵,看来,杜永和尝到了打游击战的甜头了,不错,不错。”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人坐不住了 齐氏的反应非常迅速,回府后立即将儿子李元柏和义子李元胤唤来,吩咐元柏给老爷写信,派心腹家人骑快马送往邵武去。又让元胤打探文质家的情况,看有无可帮手之处。 …… 自报捷之后,广州城百姓都纳开了闷,皇上怎么没有了动静?歼敌五千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宣扬?有功将士怎么不见奖赏? 有的人专们去找胡瞎子:“你不是说皇上会赏给李元帅个爵位吗?还侯爵,哪呢?” 胡瞎子眨巴眨巴眼皮,不甘示弱地说道:“皇上那是龙,知道不?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句话听说过没?我瞎子能猜对皇上的心思?!你们可真是傻到家了,那话也信?” “切,原来是吹牛啊。”大家一哄而散。 不只百姓们,就连朝中大臣心里也在犯嘀咕:“这是咋了?难道皇上跟李元帅之间生了龌龊?君臣闹不和?”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道消息悄悄在广州城里开始传播:“李成栋李元帅功高震主,皇上是怕李元帅坐大难制,所以有功不赏。听说,李元帅非常恼怒,已经准备起兵回广州了……。” 这个消息越传越快,越传信得人越多,一时之间,广州城内人心惶惶。 对于这个居心叵测的谣言,朱由榔自不敢等闲视之,让马吉翔悄悄追查谣言来源,发现竟是来自监察御史苏鸣丰的家人之口。 自从邢小枣将越保的事密报之后,朱由榔当即让马吉翔进行了秘密调查,发现确实有人谋反。 领头的是故吏部侍郎黄日章和监察御史苏鸣丰,他们已经将黑手伸向了禁军。苏鸣丰曾经向自己的族兄弟苏雄发出试探的信号,但遭到苏雄严辞斥责。就这事,苏雄还专门上了折子进行说明。 朱由榔对苏雄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虽然折子里还有回护苏鸣丰之语,那也是同族兄弟之情,是可以理解的。但苏雄站队是站对了。 朱由榔之所以没有收网,有两条原因。 一是不理解陈际泰竟然也卷了进去,跟黄日章打得十分火热。他这是要干什么?按说虽然免了他的爵位,但也掩盖了他谋反的大罪,同时对他两个儿子也算优渥,他还想怎么样?难道他不顾儿子的前程了?不顾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了? 听说他非常溺爱陈皎茜,陈皎茜前段时间刚刚闹着要当皇妃,也大胆地跟自己示爱了,这就要反我吗?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答应他宝贝闺女的亲事,他怀恨在心才要铤而走险? 原先他还对陈皎茜产生过怀疑:“她处心积虑地接近自己,是不是跟谋反有关?”,但从马吉翔报来的情况来看,陈皎茜示爱在前,黄日章与陈际泰接触在后,从时间点上来看,应该没有陈皎茜的事。 更为奇怪的是,陈际泰纯粹是个人行为,并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两个儿子,也没有任何试图说服儿子参与谋反的举动。 因为牵涉到陈伯文和陈仲德,也不想让陈皎茜这个曾经对自己示爱的女孩子落个不好的下场,朱由榔想再看一看,陈际泰到底想干什么?是否有可宽宥之处。 第二个原因,是黄宗羲说的风清俊的事。 黄宗羲曾说过,风清俊在广州落脚之处应该是清廷的一个内应。这个内应是黄日章、苏鸣丰或者陈际泰吗?如果是,那问题简单多了,一锅端了就是。如果不是,那就得另外寻找线索。 所以,他还想再看一看,再等一等,看黄日章还有没有别马脚露出来。若他真是清廷内应,他不可能不跟他们联系。 至于危险,朱由榔根本就是一笑了之。一群无权无势无兵无将的乌合之众,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更何况他们的行动都在自己的掌管之下呢。 对于苏鸣丰散播的这个谣言,朱由榔同样一笑置之。闲着没事就传呗,反正过两天就会不攻自破。 …… 对于这个谣言,朱由榔可以一笑置之,可李家就坐不住了。齐氏这两天没事就拽着邢小枣往宫里跑,不是说来陪太后说说话,就是给皇后带些安胎的药材、补品,其实真实目的就是想探一探皇帝的口风。 可朱由榔八风不动,什么都不说,送来的礼物照收不误,每次遇见了,也是笑意盈盈,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齐氏实在打听不出什么来,只好让义子李元胤出面,来向皇帝解释。 “好好练你的兵,少掺和这事。”朱由榔对李元胤是非常看重的,不光是因为他在李成栋反正这件事上起到的积极作用,更是因为这人持身很正,一直以来,对禁军的训练抓得很紧,效果也非常好。 “朕心里有数,你不用掺和。你要明白,禁军不是老爷兵,觉得只负责朕的关防保卫,战争不会打到广州来。告诉你,将来说不定朕要带禁军出征呢。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一听这话,李元胤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真的?皇上,臣早就朌着有这么一天了。” “现在是多事之秋,不是和平时期,仗是有的打的。你练兵的重点,是要让士兵和带兵的将官明白,打仗是为了谁,解决了这个问题,上战场就不会惜命。文质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是,臣已经知晓。臣对文将军的壮烈牺牲很是敬佩,臣一定以他为榜样,为皇上效死,决不会有半点犹豫。” “朕晓得你的忠心的。文质的事说明什么?说明清兵并不可怕,他们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打仗不怕死。而我们大明军,过去以来,一直是怕死,怕死的原因是弄不清处为谁而战。现在先不急,等几日吧,你义父的奏章来到,朕会大力表彰文质,大力宣扬他的事迹。你呢,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把文质这种不怕牺牲的精神灌输给士兵,禁军打造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军。” “是,皇上,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把禁军打造成一去铁军。” 朱由榔一席话,把李元胤鼓动得沸腾,恨不得立马就上战场,跟清兵打个痛快。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厚赏释疑 又过了四五日,一直到三月底,李成栋的第二份奏章总算是来了。 这份奏章没说别的事,专门说文质的事迹以及对其身后事的安排。 “臣李成栋诚惶诚恐启奏陛下:前次军报,臣因战后事繁,有千户臣文质壮烈赴死一事未曾奏明,实臣之过,伏请陛下降罪。” “千户臣文质壮烈赴死事如下……,自文玉以下,其余四十五名亲兵皆力战而死。今臣已将臣文质及其四十六名亲兵尸体尽数找到,因天热无法久放,臣已命人就地安葬,刻碑以记其事。” “闻知臣文质事后,臣深感敬佩与欣慰,其临危不惧,不惜已身与敌同归于尽,激励将士奋勇杀敌,实此战取胜之关键所以。臣夙夜细思,将士慷慨赴死,全赖陛下教化作育之功;一日之内连克连捷,皆是陛下耳提面命之果。臣本愚钝,不敢贪天之功。” “以上种种,叩请圣裁。” 朱由榔看罢,心道:“行吧,你说是忙忘了,就当是忘了吧,只要掩盖过去,别留下把柄就行。不过,知道不敢贪天之功,也算有所进步。” …… 李成栋的折子到了,朱由榔的行动就快了。 连发三道圣旨。 第一道,封李成栋为奉天靖难推诚建成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其下有功将佐皆有升赏;并赐内库银二十万两奖赏三军。 着重一提的,是封活下来的文质的四名亲兵文金、文银、文铜、文铁为大内三等侍卫。 朱由榔之所以要将四人要到身边当侍卫,一来是感四人忠义,这样的人当侍卫,忠心护主是绝对错不了的;二来让四人在广州当差,也好就近照顾文质家眷;三嘛,朱由榔很担心,他们在完成将文质尸体抢回的使命之后,会自杀以谢。五十名亲兵都死了,他们会独活? 有了这道旨意,他们就不会做那样的傻事了。 第二道,追封文质为奉天翊卫振威伯,其妻苏氏封诰命,其嫡子文武习武为锦衣卫百户,庶子文礼习文,进内务府当差。 恩准文家设奠,由礼部派员以伯爵之礼治丧。 第三道,将文质事迹抄报各军、各府,大力宣扬,以激励军民士气。 这三道旨意一下,满朝文武登时就炸了锅了。 李成栋被封为二等伯,这在情理之中,大家不说什么。可文质竟然以一个千户身份也被封为伯,虽然是四等,也不是世袭罔替,但这恩宠也太过了吧?凭什么呀?难道就凭他死得壮烈? 这让张家玉、林察、杨国栋这些领兵大将作如何想?难道文质的功劳比他们还大?这以后若是再有此类事情,当如何奖赏,也如文质一样吗? 大臣们反对也无用,过去还可以有给事中将圣旨封驳的事,可现在给事中让皇上给集体解散了,从体例上,根本无法将圣旨驳回了。 别的大臣不说,就连六位大学士也不理解。这不,在四月初一的“黎明会”上,由首辅瞿式耜问了出来。 “皇上,臣等对于封赏文质之事颇不理解。文质忠烈,的确应该给予封赏,但臣等以为过厚的封赏,反而不好。若是以后再有此等英烈,当如何处之?也依此例?还忘陛下给臣等解惑。” “好吧,朕就给你们说道说道。” “朕之所以如此厚赏文质,有三个考虑。其一,文质死得壮烈,还不算什么,史上死得壮烈的人有的是。关键令人敬佩的是他主动赴死,不是被动而死,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其二,我永历朝新立,日后与清兵恶战恐怕越来越多,仗也会越打越大,军人需要这种勇气,我朝也需要作养这种浩然正气,只要这股子气起来,清兵再是强悍也不足为惧。所以,必须树立这样一个旗帜性的人物;其三,你们也应该能够清楚,当是时,情势非常凶险,如果文质稍有退缩,就会酿成大祸,以清兵的战力,李成栋三万人马全军覆没都是有极大可能的。也就是说,文质的死,激励了亲兵,激励了全军,顶住了清兵的强悍进攻,从而挽救了大军,实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所在。这样的英雄,你们说,给他一个伯爵的封号,多吗?”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将来会有人效仿,朕还会依不依此例,朕看完全没有必要。只要有人不惜自己的生命,从而影响整个战局向有利方向发展,朕别说封他个伯爵,封个侯爵又何妨?试想一下,若是有十个八个,甚至成百这样的英烈,诸位爱卿,清兵还有什么可惧的?” 朱由榔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皇上,臣等还是格局太小,以一伯爵之位,换数万雄师,怎么看怎么都是非常合算的。”黄宗羲首先反应过来。 “是啊,将士不惜命,皇上不惜重赏,如此才可作养一支敢死军队。皇上,臣已拜服。”瞿式耜也明白过来了。 “臣等以老眼光、老思路思理做事,拘泥陈规,没有跟上皇上的思路啊。”说这话的是吴炳。 “是啊,圣虑深远,我等不及远矣。”说这话的是陈子壮。 朱由榔一看,这是又要比着劲地说奉承话,心说:“你们只要服了就好,说这些肉麻的话干嘛?让我浑身起小米。尽管你们说的都对。” 想到这里,连忙挥手制止:“行了,别比着劲地说好听话了,朕浑身不舒服。” “哈哈哈……,哈——。”陈邦彦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一看别人,都是面露微笑,没有一个如此大笑的,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止住。 “想笑就笑,别憋出内伤来,朕还会治你个君前失仪的罪么?”朱由榔心情大好,见陈邦彦的样子太难受,连忙说道。 “皇上,臣可不是因为皇上说的那话才发笑,而是臣见君臣同心,有不同意见也能开诚布公,正是我朝蓬勃兴旺之气象,故而发笑。”陈邦彦笑着回道。 “哈哈哈,此理甚对。令斌,朕还以为你不会当面谀君呢,这话说得,真是说到朕心里去了,比起田他们你这马屁拍得可高明多了。” “哈哈哈……” 众位大学士被朱由榔这话说的,都笑起来,也不管是不是有失斯文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红颜薄命实可怜 “皇上,清廷遭此惨败,必不会甘心,接下来肯定会行报复之举,臣对李成栋能否顺利完成任务感到很是担心。”陈子壮说道。 “是啊,经此一役,博洛一定会小心应对,可以预料,他肯定会大军猬集一团,齐头并进,不会再给李成栋偷袭的机会了。”瞿式耜也表示赞同。 “是啊,朕也是十分担忧,李成栋能不能抵挡住呢?”朱由榔说道。 “生铁问题解决不了,地雷和手榴弹不能大量生产,的确是个问题。不知道马丁梅那里进展如何?”朱由榔心道。 …… 马丁梅,就是丁枚。 正如朱由榔所料,马吉翔确实占了丁枚,不但占了丁枚,还占了丁林。 马吉翔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负责整个情报工作,他把广州城所有妓院都发展成了情报网络,哪个老鸨不巴结他? 自他看上丁枚和丁林,两人就再也不接客了,每日在妓院画画写字,除了身份没有改变,其它的跟富家小姐没有多大区别。 马吉翔在皇上那里领了任务,换上便服,带上几名亲随,兴冲冲地来到满春院,从小角门进去,直入丁枚住的绛云楼。 绛云楼内,丁枚正在作画,画的是一株桃花。这株桃花花瓣呈红粉两色,红的鲜艳如血,粉的灿烂如霞,在枯枝、青草、绿树的映衬下,更显娇艳。只不过,丁枚特意画上了风雨,使这朵娇艳的桃花在风雨的吹打之下,显得有些凌乱和无助。 这朵桃花正是她自己的真实心境写照。 丁枚跟所有的大小姐一样,都有自己的爱情梦,都有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和向往。她打小跟她表哥订亲,每年三节两寿,她都能见到自己未来的丈夫。他是那样的俊秀,那样的有才气,那样的彬彬有礼,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斯文类型。 她多少次都想像着自己穿上嫁衣,吹吹打打进了洞房,跟表哥共浴爱河,然后举案齐眉,恩爱无比的情景。 婚事的好日子订下了,是在今年的三月初六。可是,正当她为自己的婚事精心准备,满心甜蜜之时,大祸从天而降! 父亲谋反,家里的男丁全部被斩首,包括三位兄长,五个侄子,无一幸免。最小的也是她最钟爱的侄子才二岁多一点,也被处死。 而丁枚自己,虽然没有被杀,但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从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沦落到风尘——成了一个让她自己都鄙视的婊子。 自已确实当了新娘,天天都当新娘,丈夫却是每日都在换。什么斯文书生,梦中佳婿,被一个个满嘴口臭,举止粗鄙的人所代替。 生活境遇翻天覆地的变化,带来的是对她从里到外的摧毁。 她想死,可在教坊司,婆子日夜看管很严,想死都死不了。 这些婆子们都非常有经验,自是知晓如何对付她。像丁枚这种平日里娇滴滴的大小姐,落到这步田地,她们是一点都不同情的,不但不同情,反而用一些难以想像的手段,来摧毁她们的心理,撕掉她们在婆子们看来是虚伪的面具。 婆子们手段是这样的,先是用一个肮脏得不能再肮脏的男人强夺了丁枚的初贞,这时候的丁枚,所有的尊严、梦想全部被撕掉了,让她想到的只是死。 可是婆子们的第二招又来了,一次又一次让一些变态的男人强上。直到她们听到丁枚不再反抗,而是发出愉悦的呻吟之声,她们明白,此时的丁枚已经成功地从一个贞洁淑女大小姐,变成了她们想要的当妇银娃。 确实,不得不说,婆子们的手段很高明。丁枚已经变成了她们想要的。她感觉原先的丁枚已经死了,活着的这个丁枚已经无所谓了,管她千人骑还是万人压,原始的和身体的强烈需求,让她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也成了婆子们赚钱的工具。 丁枚确实是一棵很不借的摇钱树。 她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除了长得美艳之外,琴棋书画样样来得,举止之间没有打小在行院里长大的那种风尘气,反而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丁枚一入行,就立即成了满春院的头牌,多少富家子弟拿着银子排着队,只求与她春风一度。 丁枚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浑浑噩噩度过残生也就罢了。 直到遇到马吉翔,她的生活算是彻底改变了。 马吉翔要独占她,别人谁敢捋虎须,不要命了么? 于是丁枚有了自己的小楼,她取名叫“绛云楼”,每日除了写诗作画,就是吹拉弹唱,日子总算安稳下来。除了马吉翔是一个武夫,有些粗鄙变态之外,其它的,丁枚还算满意。 最让丁枚心生希望的,是马吉翔许诺,等日子久一些,她父亲的案子风声一过,就给她赎身,让她嫁入马家。 当人家小妾,总比在行院里强。丁枚有了希望,心思也越发活络起来,对待马吉翔那是百依百顺,想怎样就怎样。 “日久生情”这话一点都不假,日子久了,丁枚看马吉翔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反而比那些满嘴酸言酸语的文弱书生有味多了。 于是,丁枚虽然还没过门,她已经把马吉翔当成了自己的男人,自己也以枚儿自居,满副身心全系在这个给她带来希望的男人身上,极尽所能进行讨好。 …… “老爷,您来了?” 见到马吉翔到来,丁枚赶紧放下手中的画笔,款款走过来,来到近前,给马吉翔行了个福礼。 “枚儿,想老爷了吗?”马吉翔托起丁枚的下巴,含笑问道。 “想了,老爷,枚儿无时无刻不在想老爷。”丁枚嫣然一笑,顺势起身,偎到马吉翔怀里,用小手去摸他的胡子。 “想什么呢?” “想老爷你在干吗?想老爷公事是不是很累?想昨日夜里浸的红枣老爷是不是已经吃了?还想要是枚儿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服侍多好,侍候你饮食起居,一准把你服侍得熨熨贴贴。还有啊,你忙公务的时候,枚儿给你展纸磨墨;闲暇时,枚儿为你吹箫抚琴;你热了,给你打扇;凉了,给你暖身。你心烦了,给你讲笑话解闷;你高兴了,陪你敞怀大笑。” “总之,老爷,枚儿的心思全在老爷身上,真想早一日嫁进你府。” 丁枚深情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梦醒时分泪已残 “婊子也会有情?真是会演,你怎么不去演戏?”马吉翔看着丁枚娇艳的脸庞,蕴满情意的眼眸,感到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虚的,来点实的。”马吉翔一把抱起丁枚,大踏步往床榻走去,走到榻边,粗暴地把她往床上一扔。 “老爷,对不起,枚儿今儿不方便。”丁枚满含歉意地看着马吉翔道。 “今儿不方便?那明儿你就不属于我了。”马吉翔才不听那一套呢,粗暴地去剥丁枚的衣衫。 “唉,老爷总是这么急色。罢了,从了他罢,可别因为这点事违逆了他。”丁枚无奈地想道。 想到这里,丁枚边乖顺地给马吉翔宽衣,边嗔了一句:“老爷说哪里话来?别说明儿,一生一世,枚儿永远是你的人。” 马吉翔不答,只是使尽马力,努力地耕田干活。 完了,马吉翔心满意足,穿戴整齐,坐到椅子上。 “枚儿,老爷我说的是真的,明儿你就不属于我了。” “什么?”丁枚一见马吉翔脸色郑重,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当即就懵了,脸色由红得能滴出血来,一下子变得雪白如纸。 “这是真的要离我而去了?是他家母老虎容不下我?还是要将我送给旁人?还是……”丁枚瞬间想到了种种可能。 “老爷,您,您,您不能啊,枚儿对你可是千依百顺,若是枚儿哪里做得不好,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千万别不要我了啊……。”泪水在眼底打转,丁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手去拽马吉翔的裤脚,大声求恳,希图能挽回马吉翔的心。 她心里还是感觉有希望的,毕竟自已整个心都在他身上,他的心就算是块铁,捂也该捂热乎了吧。况且她也不相信马吉翔是铁石心肠。 “老爷,您是在跟枚儿开玩笑是不是?你是在试探枚儿的心,是不是?” “起来!”马吉翔脸现厌恶之色,语气冰冷地令道。 丁枚慌忙爬起来,但腿肚子打哆嗦,浑身抖个不停。 “我说的是真的。但是,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而是好事。”马吉翔道。 “好事?老爷,对于我来说,最好的事就是赶快嫁到你府里。”丁枚眼睛一亮,道。 “枚儿,你不是经常跟我说,想把你娘和你妹子从火坑里捞出来吗?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我在皇上面前求下情来,完成了你的这个心愿,不仅如此,你的三个嫂子四个姨娘,皇上也开恩,准予改为民籍。” 一听此言,丁枚大喜,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放射出贼亮的光。这个消息,可是自从家败之后,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不敢置信地问道:“是吗?老爷,真的吗?” 马吉翔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谢谢老爷了!老爷,您待枚儿真是太好了,枚儿给你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呜……。”丁枚一听消息确实,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轻轻拍拍着胸脯,呜咽着说道。 马吉翔平静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丁枚平复了一下心情,想起对马吉翔刚才说的话,忙道: “老爷,您是说枚儿就可以跟娘、妹妹、嫂子团聚了,所以,就不属于你了,是吗?放心吧老爷,枚儿生是马家人,死是马家鬼,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你。” “嗯,你是应该改姓,不能姓丁,既然你有心,就改姓马吧。从今日起,你叫马枚,你娘、你妹子、你嫂子、你姨娘全改成姓马,都算是我马家的人,如何?”马吉翔道。 “改姓?老爷,难道我爹的事还有关碍,是吗?” “是。以后,你们都不能姓丁,以免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正该如此。我们一家能跳出火坑,是得了老爷恩惠,可不能给老爷惹了祸事。” “枚儿,这些事老爷都替你办好了,但你,必须给老爷去干办一件大事。” “老爷,瞧您说的,枚儿只是一个残花败柳,除了这具身子对老爷还有用,能干办来什么大事?” “还真让你说着了,就是用你这身子。” “啊?老爷,你说什么?”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 马吉翔说完了,丁枚的心也慢慢地沉入了万丈深渊。 这是让自己去当貂蟑啊,去唱一出风仪亭吕布戏貂蝉的戏码? 丁枚望着马吉翔的脸,感觉一阵阵恶心。亏了自己全副身心都在他身上,没想到他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自己真是蠢啊,凡事都往最美好的方向去想,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个发泄工具,任自己如何努力,都不曾改变分毫。 自己做什么梦啊,竟然一直在做着嫁入他马府当妾的梦?竟然梦想跟他成双成对,厮守到老。还是太天真了,在他们这些官老爷眼里,自己哪有做梦的权利?跟人家谈感情,那不是傻到家了? 一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缠绵情话,丁枚就想吐,真想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 马吉翔见丁枚脸色不好看,一直没有说话,冷哼一声:“哼,你父犯的什么罪你清楚,叛国投敌,全家为娼为奴也是罪有应得。可怜你母年迈,你妹年少,却不得不人前卖笑。这回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了这个机会,让你母你妹得以脱离苦海,你还不乐意?你可要放明白点,我可以让她们脱离火坑,就一定能让她们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丁枚悚然一惊:“是啊,自己若是不从,母亲和妹妹还有三个嫂子,可就失去了做人的机会了,马吉翔要是玩死她们,跟碾死个蚂蚁差不多。也罢,我丁枚也就这样了,牺牲我一个,给母亲、妹妹和嫂子争取个做人的幸福吧。” 想到这里,丁枚连忙擦了擦眼泪,惨然一笑,道:“马老爷,我如何能不愿意呢?只不过,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我一定想办法完成你交给的事,如果不答应,那我就请死在你的面前。” “什么条件?你说来听听。”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味杂陈女间心 “这一,我一家可改为马姓,但不在你府居住,须另寻宅院,哪怕小,只要能容身即可。也不用给她们钱财,让她们做些针线、吃食变钱即可。”丁枚伸出一个手指头。 “哼,做些针线、吃食?她们受得了苦?到时候她老娘弄不好自己就开个院子。”马吉翔心道。 “这事易办,答应了。” “第二,我妹妹、嫂子和姨娘如果嫁人,须由我母拿主意,老爷不得阻拦干涉。”丁枚又伸出第二个手指头。 “这事可以,但有一个限制,不得嫁与士绅豪门,为妻为妾皆不可。若是寻常百姓家,任由你母做主。”马吉翔道。 “这是自然,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奢求嫁好,只求找个老实人家就可以。” “那好,第二个条件我也答应了。” “第三,我可以改姓马,但名字叫马丁枚。” “不行!你想干什么?还想着留着丁家痕迹,要为你丁家报仇吗?” “马老爷,你想得太多了。报仇?凭我们娘几个?我从未起过那种心思。只所以保留‘丁’字,还是想留个念想,我父再是罪大,毕竟也是我的父亲,也疼过我,爱过我。马老爷,就这么个念想,你还是给个方便吧,若是事成,我丁枚很有可能会成为王将军家人,将来回广州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与马老爷还有再见之时,你说是不是?何不结个善缘呢?” 丁枚这一说,马吉翔稍一犹豫,也就答应了。 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皇上面前的红人,倒真不怕一名降将。只不过,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再说,丁枚的要求也不算什么,以这么小的一个条件,结个善缘,也值了。 “好吧,我全部答应。” …… 马吉翔遵守了承诺,很快就找了一处一进的宅院,将马丁枚的老娘、妹妹马丁林、三个嫂子和四个姨娘全部赎了出来,改了民籍。不但置办了必需的生活用具,留了些银两,还送了两个丫环,伺候她老娘和她妹妹。 马吉翔将马丁枚接去,让她们一家团聚一日。 劫后余生,一家人见面自是抱头痛哭,尤其马丁枚的母亲阎氏,哭得是死去活来,最后还是马丁枚和马丁林姐妹两个劝住了老娘。 阎氏将人都打发出去,只留她娘三个说悄悄话。 “枚儿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阎氏问道。 “娘,是女儿攀上了锦衣卫马大人,马大人求了皇上恩典,才让我们一家得以团聚。”马丁枚没有说出自己所要执行的秘密任务,但不把马吉翔说出来,这事圆不过去。 “皇上?”阎氏一听,眼里露出极深的怨毒,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看那样子,如果那位害她一家落到如此下场的皇上站在跟前,她能扑上去咬死他!显然,她心里已经恨极。 马丁枚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轻轻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她切莫吐露心事。 心说:“娘哎,你可别乱讲话。这是什么地方?是马吉翔那个大魔头的地盘,你以为那两个丫环真是来伺候你的下人吗?宅子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娘,今日之后,女儿出趟远门,会有很长时间不能回来看你,你和妹妹要多加保重。”马丁枚连忙转换话题。 “枚儿,你去哪里?咱们刚刚团聚,能不能不走?”阎氏拉着大女儿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 “娘,我必须得走。不过,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娘,我就嘱咐你一件事。” “孩子,你说。” “娘,咱家落到这步田地,谁也别怨,没用,往后看吧。我已经给马大人求了情,日后妹妹、嫂子还有姨娘都可以嫁人,但一定要找小户人家,只要人老实就行,可别再想着攀高枝。另外,那种营生,千万不要再做了,做做针线,我大嫂厨艺不错,也可以做些吃食去卖。如今广州也有了工厂,也可以去工厂做工。总之,一定要凭自己的双手吃饭,忘掉过去依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吧。” “娘,姐说得对。咱们过一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强。”马丁林同意姐姐的看法。 “事已至此,也只有如此。只是,太便宜那四个了!娘还想着让那四个出去接客呢。” “不可,千万不可。娘,你想一想,往日是被逼的没办法,如今再做那样的事,不让人笑话吗?毕竟,她们也曾是我爹的妾室啊。” “是啊,娘,要让她们出去接客,那不是让我爹在九泉之下还要戴绿帽子吗?”马丁林道。 “就你会说话!”阎氏一听这话,伸出手指头狠狠地戳在二女儿的脑门。 她是想到了自己。 可不就是给亡夫戴了好多绿帽么?虽然那是被逼的,但想起来还是让人脸上发烧不止。 “若有机会,一定要替你爹报仇啊。”阎氏想到以前的风光,再想到教坊司受的奇耻大辱,心中的恨意熊熊燃烧,在马丁枚的耳边悄悄地说道。 …… 马丁枚坐在去江西的马车上,还在回想母亲的话,回想母亲的神色。 她知道,母亲心里恨极了当今皇上,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可是,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该恨还是该感恩。 要说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恨,那是肯定的,自己从大小姐,到风尘女,再到如今的女间,身份一变再变;从父母的掌上明珠,骄傲的相府公主,到任人欺凌,任人赠送,尊严一贬再贬。这一切一切,都是永历皇帝所赐,她能不恨吗? 可是,父亲的背叛总是事实,皇上作为被背叛者,将父亲及兄长、侄儿尽数赐死,将母亲、自己和林儿还有嫂子、姨娘尽数发往教坊司,也是最基本的做法。历来皇帝对于背叛者,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哪个不是斩草除根? 但是,皇帝把我们一家从云端打到尘埃,但没有再踏上一只脚,而是又给了一个获取新生的机会,虽然有利用的意思在里面,但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 “我是该恨,还是该感恩?” 马丁枚拿出那幅《雨打桃花图》,望着那朵在风雨中颤抖的桃花,一时思绪纷乱,心中五味杂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乱世人命贱如狗 马丁枚被送到南昌一家名叫“马家酒楼”的后宅。 老板马贵增四十多岁,体型非常墩实,秃头胖脸,一双小眼睛透露着精明的目光。 “闺女啊,我叫马贵增,扬州人,从今儿起,你就是我闺女,我就是你亲爹,这是你娘,徐氏。”马贵增指着旁边一个粗手大脚的高个子妇人,给马丁枚介绍道。 马丁枚看到这两口子,男的矮壮,女的高大,年龄上好像男的也比妇人小一些,不由得觉得好笑。 又听说自己的身份是这俩人的女儿,心里一阵子起腻:“身上油乎乎的,脏乎乎的,你也配当我爹?我爹可是首辅……。” “嗯?!你没听到吗?”马贵增见马丁枚不言语,眼睛一眯,神色转厉。 马丁枚被他的眼光吓得一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这爹本就是假的,还挑挑拣拣干什么?再说,自己有挑拣的权力吗? 就当演戏吧。 “爹……,娘。” 马丁枚小声喊了出来。 “这就对了。以后要小心行事,千万不可露出马脚来。让你娘给你说说家里的事,你要用心记。”马贵增说完,抬腿出了正房,往院子里去了。 “闺女,长得真俊啊。来,闺女,娘领你到你房里去看看。”徐氏拉起马丁枚的手,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拉起她往东边厢房走去。 这就是自己的闺房?还不错,床铺被褥、摆放物件虽然普通了些,但都是新的,收拾得也非常干净,而且除了女人家用的,屋里还有一张书桌,桌上文房四宝、绘画颜料都很齐全,靠北墙竟然还有一张古琴。 “听说你会画画弹琴,这是你爹特意让人给置办的,闺女,你看看,喜欢吗?”徐氏道。 马丁枚满心欢喜地用手指拨动一下琴弦,听声音非常清越,感觉还不错。 “娘,女儿非常喜欢。谢谢爹和娘这么费心。” “你喜欢就行。你一路劳顿,累了吧?娘给你打盆水,先洗洗脸,然后你歇一歇,吃饭的时候娘叫你,吃过饭,咱娘俩再说话。”徐氏笑道。 “谢谢娘。” …… 马丁枚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就起身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却发现马贵增正在反复洗着一块透亮的东西,白白的,薄薄的。 “爹,这是什么?” “猪尿泡。已经洗干净了,再用酒泡一晚上就差不多能用了。”马贵增头也不抬,只是低着头洗那东西。 “这有什么用啊?做菜用吗?”马丁枚问道。 “……别问了,不是做菜用。”马贵增迟疑了一下,答道。 “哦。”见马贵增不肯说,马丁枚也没再问。 到了晚上,徐氏到马丁枚房里,给马丁枚讲述她和马贵增的故事。 “闺女,你爹让我给你说说咱家的事,唉,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要不是你爹非要让我跟你说,我都不敢提,平时连想都不敢想。说起来那些事,娘这心里跟针扎得一样。”徐氏坐到床上,手里拿了一块帕子,拍了拍马丁枚的腿,一脸沉痛地说道。 “娘?你和我爹……。” “唉,早先我和你爹并不是夫妻。” “什么?” “听我慢慢给你说。我们确实都是扬州人,我打小嫁给另一个姓马的,跟你现在的爹既是同宗兄弟,又是邻居,两家走动得很亲近。另外,我生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比女儿大两岁,你爹他也生了两个儿子。我那儿子非常勤快,非常孝顺,我那闺女长得可俊了,跟你差不多,打小就招人疼。我那当家的杀猪,你爹开了个小饭馆,我家的猪肉都送到他的饭馆里,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马丁枚听到这里,见徐氏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 “可是,好日子在大前年就结束了。清兵打到长江边上,史学士在扬州拼死抵抗清兵,清兵派人劝他投降,他死活不降。这下子把清兵惹急了,用红衣大炮打开城墙,开始到到处杀人!” 说到这里,徐氏的眼里滴下泪来:“太惨了!城里的男丁全部被杀,尸体堆得跟小山似的,那血淌得跟小河似的。可怜我的丈夫和儿子也被杀死,竟连尸骨都无法辨认。我女儿才十三岁,被一队当兵的……活活给糟塌死了,那都是在我眼前啊……呜呜呜……,都是我眼看着的,可是我也救不了她啊……小莲啊,娘真是想你啊……。” 说到这里,徐氏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唉,这也是个苦命的人啊。”马丁枚被她说的也眼泪婆娑,伸手去拉住她的那双粗糙的手。 “就连我,呜呜呜……,也让四五个畜生给……。”徐氏用帕子捂着脸,痛哭失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马丁枚感同身受,也陪着落开了泪。 哭了一阵,徐氏将痛苦稍微排解了一些,慢慢止住哭声,道:“听老人们说过,乱世人命贱如狗,真是一点都不假。枚儿啊,你是没见过杀人的,比杀猪容易多了,喀嚓一刀,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一条人命就没有了,狗日的鞑子,一连杀了十天,八十万条人命啊,你说他们怎么那么狠呢?!比虎狼都狠啊。” “娘,那我爹……。” “唉,你爹一家全被杀了,他老婆、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你爹别看个子矮,很机灵,他早早就在家里挖了个地道,放了些吃食。正巧那天用上了,他躲进地道里,逃过了一命。他老婆和儿子都在店里,没来得及回家,就都死了。” “那天晚上,畜生们终于走了,我就想着上吊死了算了。我把丈夫、儿子、女儿的尸首埋到院子里,然后在房梁上系了个绳套,就想上吊。刚站到椅子上,你爹忽然推门进来,死死地抱住我。她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然后把我弄到他的地道里,他劝我留下命来,给丈夫、儿子、女儿报仇。我听了他的话,息了死的心,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 “后来呢?” “后来,地道里的吃食都吃光了,虽然有银子——那是你爹早先放到地道里的,但不能总藏着吧?可是满街都是鞑子,怎么出去呢?每天夜里你爹都出去看,但始终没有找到好法子。”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干系重大猪尿泡 “一直等到十天以后,我跟你爹身上都臭了,实在不能再在地道里呆了。可巧,鞑子不再杀人了,街上有和尚拉着车在收敛尸体,你爹想了个主意,悄悄塞给和尚一锭银子,把我俩的口鼻都用毛巾捂上,躲在运死人的车上,忍着能熏死人的臭味,总算是逃出扬州。我们逃啊逃,一路逃到南昌,才算安稳下来。” “以后的事就不用说了,我俩相依为命,凑和到了一起,用藏在地道里的银子租了这座酒楼。” 马丁枚听完徐氏讲的这些过往,道:“鞑子怎么这么坏?简直不拿汉人当人啊。” “是啊,不但大开杀戒,他们还强迫汉人剃发易服,不听他们的,就只有死。要是让鞑子占了江山,你看着吧,咱们汉人就没有活路了。”徐氏道。 “唉,鞑子对汉人这么坏,为什么爹会去投靠他们?怎么一点气节也不讲?不愿给永历皇帝出力,可以隐退回乡,总比向畜生一样的鞑子投降好吧。”马丁枚第一次对父亲当初的卖国行径有了另一种思考。 马丁枚毕竟识字,懂得一些道理,徐氏和马贵增的凄惨遭遇只是八十万扬州百姓遭遇的一个缩影,可以想像,每一个扬州人,家家都有一本血泪帐啊。 “娘,别伤心了。战争是无情的,只要有战争,百姓们就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马丁枚想不出别的词来劝慰徐氏,只好用这种空泛的大道理来开解她。 “是啊,闺女,你说的对。爹和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儿子女儿都没了,活着就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报仇!只要是打鞑子,爹和娘拼上性命也要去做。可是,我们在南昌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没有骨气的汉人,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都司柳同春,连抵抗都没有抵抗就投降了。金声桓、王杂毛本是闯王部下,被谭泰打得走头无路,也降了。没人带头,我和你爹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凭什么报仇啊?” “后来,终于从广州传来好消息。还是咱们皇上有本事,凭几千人就打败了两万鞑子,总算是给咱们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奔头。再后来,马大人的人找到了我们……。” “马吉翔也真是有本事,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么一对夫妻?仇恨让他们变成了最理想的窝底,希望又让他们变得无比忠诚。” 马丁枚看着徐氏,心里这样想着。 “闺女,还有一桩事,得告诉你。你各方面都适合,长得好,又有才华,只是,你不是黄花闺女,会露出马脚的。因为,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对外放风,说你还没嫁人呢。若是将来让人发现你不是黄花闺女,怕是会让整个计划失败。” “那怎么办?把我送回广州去。”马丁枚一听此言,立马高兴起来。 “不,你不能回去。找各方面适合的人太不容易了。你不是黄花闺女不要紧,娘有办法把你变成黄花闺女。只是,你得受点罪。”徐氏摇摇头,说道。 变成闺女当然是好,自己就能把过去的一切不光彩全部抹去。 可是,没听说还有这种办法。 马丁枚忽然想起马贵增洗的猪尿泡,“再用酒泡一天,就能用……。” 马丁枚浑身一抖,惊恐地望着徐氏:“娘,不是吧,用猪尿泡?” “对,只要在上面扎上眼就一切跟真的差不多。闺女,你别怕,这是从广州传过来的方子,没有任何危险。” 马丁枚身子颤抖起来,这得多痛苦啊。可是,她望着徐氏眼里坚定的神色,却是不敢说出反对的意见。 马丁枚明白,别看徐氏一口一个闺女叫着,很亲热的样子,只要她不配合,为防止泄密,徐氏这个宰猪世家的娘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给剥了。 …… 事情并没有马丁枚想像的那么可怕,第二日晚上,马丁枚喝了徐氏递过来的一碗烫药,不久就沉沉睡去。 等她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连忙感觉了一下,一点疼痛都没有。 “麻劲还没过去,过去会疼半天。七天之后,闺女,你就完全没有问题了,过去的那些不好的,统统跟你没有关系了。”徐氏在旁劝慰道。 不用她说,马丁枚心里也是非常高兴,她当然非常愿意跟过去的种种不堪做个切割,甚至于她都想过,若是她把这事做成了,将来可以给马丁林也补一下,也好让她嫁个好人家。 是不是黄花闺女,对于女人的幸福非常重要啊。 果然,在床上躺了七日后,马丁枚已经完全好了,上茅房也没有一丝妨碍。 她非常兴奋,徐氏也非常高兴。 马丁枚兴奋的是,自己的人生有了希望,妹妹的人生也有了希望。 徐氏的兴奋则是,马大人的计策成功一半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只猪尿泡啊。 …… 这日,江西副总兵王得仁,和心腹游击将军许迎奎来“马家酒楼”喝酒。 马贵增见到二人进来,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到了跟前,一拍袖口,打了个千:“小的见过二位爷!” 清人的礼节,他行起来非常顺溜,任谁一看,也得说他是个大大的顺民。 “起来吧,马掌柜,今日有什么好吃的?”许迎奎长得黢黑,非常健壮。拿眼扫了一眼马贵增,问道。 “二爷来得太巧了,小的今儿弄到了新鲜的鲳鱼,给您清蒸两条?”马贵增谄笑着回道。 许迎奎看了一眼王得仁,后都板着脸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你老小子要亲自下厨,别让你那些毛躁徒弟做。然后再配上二盘卤肉,几个青菜,弄两壶酒。”许迎奎吩咐道。 “好来,二位爷能来小店,那是小的祖上积德了,小的自然是亲自巴结。二位爷,楼上请。”马贵增躬着身子,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老小子恁得会说。”王得仁嘟哝一句,背着手,上楼去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屋檐之下难低头 马贵增把王得仁和许迎奎引进一间东面的雅间,沏好水出来,将二人带来的亲兵迎到对面的雅间,然后去厨下做菜去了。 约摸两刻钟光景,马贵增就把菜一道道端上来了。 “二位爷,小的亲自在门外伺候,您二位慢用。”马贵增谄笑着退了出去。 “大人,标下敬你一杯,请。”许迎奎端起酒杯冲王得仁一举。 “唉!奎啊,还是咱们老弟兄知心知肺。晓得我心情不爽,特意让我出来喝酒散心,比那些王八蛋强太多了!”王得仁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感慨地说道。 王得仁确实心情不爽。 他跟金声桓都曾经是李自成的手下,李自成在九宫山被杀,余部又被清兵四处围追堵截,二人无奈之下投降了大将军谭泰,分别被任命为江西总兵官和副总兵官。 两人被这个任命非常不满,觉得最低也得给你爵位才行。可是,清廷显然对他们很不重视,他们几次上奏章请求升官加爵,清廷都置之不理。 不但如此,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但克扣军饷,还肆意凌辱。 金声桓和王得仁虽不满,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二人的粮饷辎重都掌握在章、董手里。现在是给你气受,如果再得罪他们,卡死你脖子,跟玩似的。 今日一早,王得仁去找董学成催要粮饷。可巧,在董学成签押房里,江西都司柳同春也在。 “王将军,有何可贵干啊?” 见过礼之后,董学成笑着问题。 望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王得仁心里气得要命:“还问什么来意?你当真不知道?” “董大人,我部饷银该发了吧?再不发弟兄们可就招架不住了。” “哦。王将军,先别急,先听本官讲个笑话,如何?”董学成两个眼珠子不断转动,一副随时都在想心眼坑人的样子。 “董大人请讲,王某洗耳恭听。” 王得仁心急如焚,但自己急没用,人家不急,就是好整以暇地消遣你,有把的烧饼在人家手里攥着,你有什么办法? “说有一个人,行二,出外行商三年,回来以后,回到村口,正好遇到他哥老大,老大手里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孩子,见了他不住口地埋怨:‘兄弟,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知道不知道,咱爹又娶了一个老婆。’ 老二说:‘这有什么呀?娶就娶呗。’ 老大说:‘关键是那女人是给你说的亲,你老没回来,咱爹见那女的长得好看,就自己留下了。’ 老二一听就急了:‘啊,原来是我媳妇啊,咱爹怎么这样?’ ‘老二,你别急,还有比这更让人着急的事呢。’老大说完,一指抱着的孩子,道:‘孩子都造出来了,你看这就是,这是老三。’” “哈哈哈……” “哈哈哈……” 董学成讲完,和柳同春对视一眼,两人爆发出肆意的大笑。 王得仁瞬间脸色通红,一股子怒意涌了上来,拳头紧紧攥起,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为什么王得仁气成了这样?因为王得仁行三。 董学成这个不是笑话的笑话,分明就是在嘲弄王得仁:“你特么就是小婆生的!” 见王得仁脸色通红,董学成收起大笑,阴着脸冷笑两声:“怎么,王将军,本官讲的笑话不好笑吗?” “好笑,好笑,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王得仁心中一惊,这人可得罪不起啊,得罪了他,自己的兵可就得饿肚子了。 于是,硬生生把怒气按了下去,附和着强打着哈哈。 “嗯,这才对嘛。王将军既然如此识趣,就请把你部饷银领回去吧。”董学成很满意王得仁的态度,你生气不要紧,但你必须明白,再生气也得给我忍着! 说完,董学成扔给王得仁一个公文袋。 受点气不要紧,把饷银给了也算一回。 王得仁按下心头不快,告辞回营,回到营里一清点,心头火又窜了上来。 六万一千两饷银,竟然只给了五万一千两,一下子就克扣了两成! 这特么姓董的怎么这么黑?!老子不干了! 王得仁气冲冲地去找金声桓,把饷银的事一说,对金声桓道:“大帅,反他娘的吧,整天受这腌臜气,我可是受够了。” 金声桓把人都赶出去,劝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得仁啊,忍了吧,反?往哪里反?四处强敌环伺,弄不好咱们的身家性命就全完了,人家只所以敢卡咱脖子,就看出咱们根本没有出路,只能受着。再说了,董学成这算好的,只克扣了你一万两。你不知道,章抚院话里话外,要勒索我三十万两呢。” “啊?这是什么意思?” “他和董学成都认为咱俩为匪多家,家财必然不菲,所以有些眼红……。”金声桓无奈地说道。 王得仁听了金声桓的劝,也感觉自己一时冲动,董学成和章于天还真是得罪不得。南昌城里还有柳同春的兵,柳同春可是跟他俩穿一条裤子,人家有底气,根本就不怕自己。 “唉……,大帅,话虽如此,毕竟这气难咽啊。” “难咽也得咽,这是在官场,不是当初跟着闯王的时候了,千万要忍着,别逞一时血勇。”金声桓劝道。 “好吧,就忍他这回吧。”王得仁说完,辞别金声桓怏怏而回。 …… “大哥,这小鞋可不好穿啊。一日两日行,谁知道要穿多长时间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得仁和许迎奎都有些酒了,许迎奎改了称呼,挑拨了一句。 “唉,谁说不是呢?可是,不受着又能怎样?” “大哥,小弟可听说了,广州永历皇帝雄才大略,奋发有为,早先以数千乡兵打败并收服李成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 “小弟最近可听说,李成栋在武夷山崇阳溪取得大胜,一阵斩杀清兵两万!” “啊?真的?” “应该不假。听说,征南大将军贝子博洛已经将战败的阿济格和尼堪解往南直隶问罪。” “哦?如此说来,大明气数未尽?” “谁说不是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闻妙音疑仙人 “大哥,听说这位永历皇帝很厉害。丁魁楚是他的首辅大学士,一直把持朝纲,朝中大事都是他说了算。永历是要兵没兵要钱没钱,就跟庙里的菩萨一样,只是占了那个位子,完全当了丁魁楚的傀儡。可是,不知怎么他就反过来了,不但一举拿下丁魁楚,还大破李成栋大军。这份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啊。”许迎奎说道。 “奎啊,听你这话头,可不大对啊。大哥懂你的意思,可是,永历小朝庭,总共才多大地盘?大明万里江山,四兆百姓,都让万历、天启、崇祯三代皇帝给玩丢了。永历只有两广一闽之地,朝廷正派大军征讨,你觉得他能挺过去?”王得仁道。 “大哥,满人当初的地盘更小,人口更少,还不是成了气候?我觉得,只要没有贪官污吏,当兵的不惜命,当官的不贪财,打败满人是很有可能的。大哥,满人骨子里就瞧不起咱,说实在的,咱连做人家奴才的资格都没有。抬不起头来做人啊。” “奎啊,这话就今天,就咱哥俩说说,以后再也不要提了。你的意思我懂,我心里有数,先看看,永历能躲过博洛大军征讨这一关再说吧。” “大哥,这气你还没受够啊?” “唉,受点气就受点气吧,总比没了性命强。再说了,咱们倒好说,死了就死了,家眷呢,儿女呢,他们靠谁去?大丈夫在世,如果不能保住家人性命,还活个什么劲啊。” 王得仁说到这里,用筷子夹起一块鱼,看了一眼许迎奎,道:“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气不是那么好受的。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这回就不跟姓董的计较了,若是姓董的再特么给我小鞋穿,你就看大哥的。” “唉,大哥,我是看你受气心里难受。咱兄弟啥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气?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多特么痛快!”许迎奎瞪起眼,很气愤地把酒杯往桌上一墩,说道。 “唉!” 被许迎奎三番五次地撩拨,王得仁心头的火一拱一拱的,但前思后想,终是觉得不保险,只得长叹一声,低头喝闷酒,不再言语。 许迎奎见差不多了,忙借口入厕,出来冲马贵增使了个眼色。 马贵增忙会意地点点头,冲楼下悄悄打了个手势。 却原来,许迎奎早就被马吉翔手下一个代号叫“鲲鹏”的情报头目给策反了。 许迎奎经常来“马家酒楼”吃饭喝酒,结识了马贵增夫妇。当时,马贵增夫妇急于在南昌立足,为了应付官府差役和街上的地痞流氓,必须找一个靠山,于是对许迎奎非常巴结,许迎奎收了“马家酒楼”的三成干股,就当起了马贵增的后台老板。一来二去,许迎奎知道了马贵增的身世,于是就把马贵增也发展成了下线。 马贵增只知道他们这个组织在南昌城里最大的头目叫“鲲鹏”,但从来没见过此人,每次都是许迎奎来传达指令。 这次接待马丁枚,包括那些补救的法子,都是许迎奎亲自过来给他交待的。 …… 王得仁边喝边想着心事,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 王得仁一愣,放下酒杯凝神细听。 听这乐曲,开始节奏稍慢,继而加快,音色清脆,旋律优美。 王得仁平时不爱听曲,除了爱听个唢呐啊、板胡啊,或者锣鼓经啊,那些民间的乐器乐曲,对文人雅士喜欢的古琴古曲,他是一点都不喜欢,也听不懂,总觉得那种东西太缠歪,听着不爽快。 但今日这首曲子听着格外顺耳,虽听不懂曲中表达的意思,但也感觉心神为之一振。 这是什么人在弹奏? 王得仁回头往窗外看去。 就见酒楼后面有一个小院,小院东厢房的门大开着,一名白衣少女正在抚琴。 “奎啊,这是谁在弹琴?”王得仁问刚进门的许迎奎。 “不知道,我问问。”许迎奎随即将马贵增喊了进来。 “马掌柜,刚才弹琴的是谁?”许迎奎问道。 “回将军话,是小女。”马贵增点头哈腰地回道。 “哈,都说深山出俊鸟,飞涧有沉鱼,没想到你这腌臜货也能养出这么个有才的女儿来?”许迎奎道。 “嘿嘿,小的老俩口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日后还得指望她给养老呢,当然是视为珍宝。这孩子打小不爱针线,就爱画个画啊,弹个琴什么的,小的只好依她。今日不想扰了二位爷的酒兴,该死,该死。”马贵增不停地请罪。 回头看了一眼王得仁,见王得仁脸色好看,又点了点头,忙道:“把你女儿叫上来。” “哎,哎,是,不过,小的闺女小门小户出身……。”马贵增神色之间颇为犹豫,好像不愿意让女儿抛头露面,又不敢违背许迎奎意愿。 “别啰嗦,快点,爷一高兴,多赏你点银子就有了。”许迎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哎,哎……”马贵增下去了。 “大哥,这老小子精明着呢,怕是想拿她女儿攀高枝呢。这些个商人啊……。”许迎奎笑着点了一句。 不多时,马贵增带着一名白衣少女上了楼来,王得仁一见,一下子就惊呆了! 世上还有这么俊俏的女子?看看那大长腿,那体态,那皮肤,那气质,再看看那脸,啧啧,简直就是无处不美!这是仙女下凡么? 王得仁是个农村娃出身,为匪二十年,见过的多是乡下粗鄙妇人,当然后来打下过不少大城,也见过不少美貌女子,但像这么美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自己老婆那种又大又肥,说话粗声大气的,跟眼前这人一比,简直就是头肥猪啊。 “村女马丁枚见过二位爷!” 王得仁正在发呆,见那女子冲自己盈盈而拜,说出话来婉转好听,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 奶奶个熊的,管你是不是村女呢,老子要定你了!看来咱老王还是艳福不浅啊,真没想到,咱老王有朝一日,也能将这么美的人,收为已有。 哈哈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鲜花插上大牛粪 马丁枚进了屋,冲上一福,然后抬眼瞥了一眼主座上之人。 一见之下,心里打了个寒战:“我的个娘呀,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丑的人?” 高额头,凸脑门,光看这脑门,跟画上的寿星差不多,世间真是少见,不仅如此,金鱼眼泡鼓鼓着,招风耳立立着,塌鼻,大嘴,黄板牙,五官没有一官是好看的。最奇特的是他那头发,稀疏,杂乱,干枯,还带点弯,虽留了辫子,但那辫子短小,也就是勉强能打成辫子而已。 “怪不得外号叫王杂毛,怎么这么丑?这难道就是自己的男人?真是命苦啊,哪怕屈身事贼,也找个顺溜点的啊,这样的人朝夕相处,还不得恶心死?” 马丁枚心头不悦,也不管什么女间不女间了,施过礼,转身就下楼去了。 也亏得她这么一走,倒真像个害羞的,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了,若是能言善辨,会察言观色,王得仁就得怀疑了。 “小女没见过世面,王爷别见怪。”马贵增连忙陪罪。 “哈哈哈,马掌柜,无妨,本将军不怪。哈哈哈,老马,你有福了,本将军看上你女儿了,就娶她当第四房小妾。”王得仁哈哈大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王爷,那敢情好,那敢情好。不过,王爷,小的还指望小女养老呢,想着招个……养老女婿的。”马贵增见王得仁上道,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表现出来,还是一副不大愿意的样子。 “你这老小子太不知趣,我大哥看上你家闺女,那是你全家福分,你特么还不乐意?”许迎奎一瞪眼骂道。 “许爷你说笑了,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违背王爷的意思啊。只是,小的老两口打小跟小女相依为命,心里不舍得啊。”马贵增说着,眼里还真落下泪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真是卧底好手,这演技,一般人可比不了啊。”许迎奎心里赞了一句。 “你这老小子,很奸滑,不就是想要个好价钱吗?好吧,以后你们老两口就不用做这酒楼营生了,本将军另觅所宅子安置你们,这下行了吗?”王得仁笑道。 他以为,马贵增就是想提个好一点的条件,才有那作派。 “那就谢王爷了,以后就指望王爷照看了。”马贵增连忙表示谢意。 他可不敢叫王得仁“贵婿”或者“姑爷”什么的,一个小妾的爹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过,王爷,小的还有个请求。” “真是啰嗦,说!” “小女虽是入贵府为妾,但小的想跟平常人家嫁女一样,王爷,您看行吗?”马贵增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你老小子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一个小妾而已,哪有那么多事?”许迎奎一拍桌子骂道。 “不敢想三媒六证,但下个小定行吧?总得有个什么吧?我女儿可是黄花闺女……。”马贵增小声嘀咕道。 “行吧。你不就是想要点钱财傍身吗?还什么小定不小定的?三日之后,来抬人。今日么,本将军要先尝尝鲜。” 王得仁说完,下楼去了,直入后院东厢房而去。他的亲兵紧紧守着小院门口,不让人出入。 事实证明,猪尿泡的作用还是非常大的,王得仁满怀期待而入,带着满足意味而去。? …… 两日后,“马家酒楼”又迎来两位重量级的客人,巡按董学成和他的好友,南昌名士邝志鹏。 董学成是应邝志鹏所邀,来这里吃鱼的。 酒至半酣,就听到楼下后院传来一阵琴声。 二人停箸聆听良久,邝志鹏笑道:“高山流水觅知音,这是《高山流水》。学成兄,这首曲子,正是应景,你我可不就是知音吗?” “是啊,南山,为兄听着这琴艺比你可不差啊。”董学成道。 “弹奏者技巧娴熟,但缺乏张力,当是女子所奏吧。”邝志鹏和董学成都精通此道,可不是王得仁和许迎奎两个粗人所能比的。 “是,曲中颇有柔媚之气,当是女子所奏。不想这小店里还有如此女子,当请来一见。”董学成道。 “掌柜的,刚才弹琴之人是何人?”邝志鹏叫进马贵增来问道。 “回大人,是小女弹的。” “哦?真想不到啊,你女儿竟是如此有才。” 马贵增当然还是那套说辞。 “我跟董大人有幸聆听令嫒弹奏之妙音,当请上来一见。”邝志鹏道。 “是,小的敢不从命。”马贵增答应一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马丁枚身着一身红衣上了楼来,娉娉婷婷往那里一站,董学成和邝志鹏同样是呆在当场。 “小女子见过两位大人。”马丁枚嫣然一笑,盈盈下拜。 “呃……,呃……。”董学成是文官,最是讲究斯文,见到马丁枚同样是眼睛发呆,嘴角出流哈啦子,浑没有一点文官气度。 “那个,请问小姐芳名?” “小女子叫马丁枚。” “刚才那一曲《高山流水》是你所奏?” “正是,只是有辱大人清听,还望恕罪。” “小姐客气了,得闻雅奏,正是我等之福啊。” “大人过奖。小女子出身低贱,不敢当大人如此称呼。” 两人对答几句,马丁枚带着些许羞意,频频以目传情,对董学成打量了好几眼。 董学成见她识趣,也用言语挑逗:“小姐如此美貌,如此才情,却寄身于市井之间,真是可惜。若入我府,每日里锦衣玉食,弹唱相和,岂不比在这酒楼过活要强得多?” 一听此言,马丁枚脸上一红,先是眼睛一亮,继而脸色一暗,叹了口气,道:“蒙大人错爱,小女子深感荣幸。只是,唉,不提也罢,总之是小女子无福侍奉君子左右。” 董学成听她说话,颇有条理,又见了她的神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看来,这个小美人平时也爱文事,对婚事眼光颇高。只是出身太低,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对自己的婚事不满,但也不敢违背父母之命。这是见到我来了,才以琴声引起我的注意,勾搭上我,她那夫家还敢跟我一省巡按抢人吗?” “不错,不错!有心计。只是不知道她夫家是什么样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腥风血雨因侬起 董学成非常自信,他觉得已经看透了马丁枚的本意,却不想,这正中马丁枚的下怀。 “马小姐,且说来听听,你那夫家是谁?”董学成道。 “大人,不说罢,那人势力很大,说出来您也不能解救小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总是小女子命不好罢了……”边说还边掏出帕子擦擦眼解。 马丁枚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见了,顿生可怜。 董学成也不例外,立刻生出要保护她、要为她撑腰之心。他伸出手,一把攥住马丁枚的手,柔声道:“马小姐,不用怕,本官乃本省巡按,任他多大势力,本官要你要定了。” 见二人渐渐有些不堪,邝志鹏再呆在这里就不合适了,于是站起来冲董学成一拱手:“学成兄,小弟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再贺纳星之喜。” “好,贤弟且去,改日请你喝喜酒。”董学成自是乐得他离开,免得碍眼。 “说吧,你夫家倒底何人,让你如此忌惮?”送走邝志鹏,董学成大起胆来,搂过马丁枚,亲了一口,问道。 “是个大丑鬼,就是副总兵王得仁,明日就来轿子抬人呢。”马丁枚说完,用探寻的目光盯着董学成,似是看他会不会一听王得仁的名字就害怕。 “哈哈哈……,原来是王杂毛啊,妥了,马小姐,你不用怕,今日就随我回家,王杂毛不敢找你家麻烦。”董学成一听是王得仁,顿时放下心来,肆意地大笑起来。 外面马贵增听到这句话,双手互击,低声道:“成了!” “啊,大人,你这官比他大?他可是副总兵,手底下好几万人呢。你不是故意逗小女子开心吧?”马丁枚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 “哈哈哈……,枚儿,放心吧,别人怕他,本官可不怕。别说你是一个没过门的小妾,我就是想睡他老婆,他也得乖乖地给我送上门来!”董学成很霸气地说道。 “哎呀,那可太好了,枚儿拜见老爷!”马丁枚一副心愿得偿的样子,改了称呼,敛祍下拜。 “来来来,陪老爷吃几杯酒,就跟老爷回府。” 董学成大悦,拉起马丁枚香了起来。 “老爷……,奴家是好人家女儿,可不是水性扬花之人,只是,那人太丑了,奴家远远看了一眼,就想吐。要是跟了他,奴家怕夜夜都做恶梦。可奴家爹娘又怕得要死,不敢稍有违背。今日见大人风流倜傥,气宇轩昂,正是奴家心中最理想的丈夫,又打听大人官高权重,所以,奴家才行此不要脸的举动,还望老爷莫要因此轻视了奴家……。” “哈哈哈……,枚儿,无妨,你一进来,老爷就知道你必有所图。也是,你这样一个人间绝色,若是配了王杂毛,真真是暴殄天物,老爷知道,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那奴家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跟老爷回府?奴家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正是如此,去吧,今日回府,老爷好好疼疼你……。” “老爷,奴是你的人了,你就是奴的天,还不是任你……所为……。”马丁枚娇羞地红了脸,扭捏了几下身子,捂着脸跑下楼去。 “哈哈哈……”董学成哈哈大笑,望着马丁枚的背影,心里痒痒地难受:“太好了,人间绝色,人间绝色啊!更为难得的是,这是良家,非那些勾栏娼妓可比。咱老董有福啊。” 不到一刻钟,马丁枚手里挽了一个包袱,重又回到房间,后面跟着她爹马贵增。 “老爷,使不得啊!王将军势力太大,小的可不敢得罪啊。”马贵增进了门,跪到地上磕头不止,浑身跟筛糠一样,抖成一团。 “别怕,王得仁虽势大,但一听我名,必然不敢放一个屁。他要敢找你麻烦,本官就让他把老婆送来!”董学成信心十足地说道。 然后起身就走,马丁枚在后紧紧跟随。 出了酒楼,董学成上了官轿,早有家人另雇了一顶小轿,让马丁枚上去,抬起来就回府了。 马贵增一见董学成走了,慌忙回去,对徐氏道:“大事已定,我这就去王府报信。大乱将起,你赶紧让伙计关门,躲好。” “快去吧,别担心了,我会藏好的……。”徐氏推了丈夫一把。 …… 马贵增一路小跑,来到王府报信,待见到王得仁,发现许迎奎也在,除了他俩并没有旁人。 “爷,大事不好了,你可要给小的做主啊……,呜呜呜……。”马贵增气喘吁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 “怎么了?快说!”王得仁见到他的狼狈样,立即预感到马丁枚可能出事了,急声催促道。 “爷啊,今日巡按董大人去酒楼吃酒,正好瞧见小女,董大人,不,董贼问了几句,就令人将小女抢走了!” “什么?董学成?你没提我?” “能不提吗?不提还好,一提你,那贼子竟然说……,说……。话太难听,小的说不出口。” “快说!” “是,那贼子竟然说‘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别说是他一个没过门的小妾,就是要睡他老婆,他也得乖乖给我送到府上去!’……” “啊呀呀……”王得仁听完,气得一脚将马贵增踢翻,“呛啷”一声抽出宝剑,大声骂道:“董贼欺我太甚!” “大哥,下令吧,小弟这就带兵去将人给抢回来!大哥,要是这事你也能忍,那就别怪小弟看不起你!”许迎奎也抽出兵刃,瞪着眼,愤然说道。 “我王杂毛为匪二十年,也知道男女之别,人间大伦,董学成枉为文人,跟猪狗有何区别!是能忍孰不能忍?我王杂毛也是条汉子,怎么能跪伏于猪狗之辈以求苟活?奎啊,就依你之言,反了他娘的!你带兵去杀章于天、柳同春,不要让他们走了一人,董贼那里我亲自去!” 王得仁气得眼中冒火,须发皆张,脸上青筋跳动,一张丑脸极度扭曲,显得更加丑陋和恐怖!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被玩死的都是傻蛋 猝然发难,南昌城里没有任何防备,以致王得仁迅速得手。 王得仁带兵赶到董学成府,待看到马丁枚时,马丁枚身上的衣服被撕烂,脸上、腿上一道青一道紫,显然是因反抗董贼才落得这副模样。 “老爷,您可来了,再晚来一刻,妾身怕是要被贼子糟蹋了!”马丁枚一见王得仁,马上哭泣起来。 “没有就好。”王得仁听她如此一说,再见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王得仁令将马丁枚送回府去,然后咬着牙下令:“董府所有人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可怜董学成,因为一个美妾,不但自己身首异处,全家男女老幼全部一命归阴! 王得仁杀了董学成全家,令人封锁城门,跨马提马赶往金府。途中许迎奎来报,巡抚章于天、布政使迟变龙全家被斩杀,都司柳同春全家被杀,只是柳同春本人越城而走,没有抓住。 王得仁点了点头,带着许迎奎往金府而去。 “大帅,事已至此,你看怎么办吧?”王得仁将前因后果跟金声桓说了,目视金声桓,让他做决定。 “得仁啊,你人都杀了,才来问我怎么办,你这是逼我上梁山啊。事已至些,还能怎么办?反呗!反正这些人鸟气我也早就受够了,在他们眼里,老子就是流寇!”金声桓道。 “我就知道,大帅跟咱们是一条心。”王得仁听了金声桓的表态,总算是放下心来。 要知道,杀几个董学成、章于天这样的容易,金声桓可是军队的头目,如果他不支持,王得仁还真没有办法。 “得仁,杀人容易,善后难啊。咱们都是带兵的,民政可不是强项,接下来怎么办?投南边?”金声桓问道。 “大帅,听说永历皇帝聪明英武,志向远大。登基以来,任用贤臣,改革弊政,政通人和,百姓安乐。再说,他是大明正宗,投他咱这叫反正。”王得仁道。 “你说的这些我也都听说过,永历皇帝的确不凡,咱们要是得遇明主,将来建功立业,历史上一定会留下美名的。好吧,就投永历皇帝吧。我这就写降书顺表,派人取道韶关,送往广州。得仁,立即命令全军割掉辫子,打出大明旗号。另外,约束部下,不可骚扰百姓,要知道,永历皇帝可是十分爱民的,既然打他的旗号,就得遵守他的纪律。”金声桓道。 “是,标下立即去办。”王得仁兴奋地转身去了。 …… 金声桓的降书顺表还没到,王得仁怒杀董学成反正易帜的事,朱由榔就已经知道了。 马吉翔将江西的事详细地汇报一遍,最后说:“马丁枚这回算是彻底把身份洗白了,当上了王得仁的如夫人,包括马贵增老两口,也都进了王得仁府。” 朱由榔一时之间没弄明白,马吉翔单单提马丁枚干什么。马丁枚作为一颗棋子,至此已经完成任务,再也用不着她了,以后只要隐藏好身份,别让王得仁知道就行了,还提她干吗? “嗯?”朱由榔用眼光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回皇上,据臣观察,丁魁楚那老婆心里还是有恨的,难保马丁枚心里没有恨意。所以,臣让马贵增、徐氏进入王得仁府,好对马丁枚就近监视,以防不测。”马吉翔回道。 朱由榔一听,心里犯开了嘀咕。历史上金声桓和王得仁数易其主,降明后,一直到战死,倒是再也没有叛过。就算马丁枚有为父报仇之心,她能说动王得仁这个老杂毛? 还是防着点好,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金声桓和王得仁都是流寇出身,他们数度易主,不过就是见风使舵而已,忠诚度不一定能靠得住。 若是不做防备,若是真让马丁枚这个女人翻起风浪来,那就晚了。 傻蛋是会被玩死的。 “你的安排是可以的,不过,马贵增和徐氏都是明的,别人不知道,马丁枚知之甚详,所以,这俩人不能完全指望,必须再安插别人进去。”朱由榔道。 “是,皇上,‘鲲鹏’也是如此说的,他已经有了安排。”马吉翔道。 “‘鲲鹏’表面身份是什么?”朱由榔问道。 “他是南昌名士,因愤恨鞑子强令汉人剃发易服,暗中联络地方武装,有意跟鞑子明刀明枪地干。臣知道这一情况后,把他发展成了咱们的人。”马吉翔道。 “真有你的,能把一个名士发展成你的人,也就是你能干得出来。这样吧,等新任巡抚到任,给他在巡抚衙门里找个差事,让他有个官府身份,便于暗中行事。”朱由榔道。 “是,臣遵旨。” …… 马吉翔走后,朱由榔把瞿式耜叫来,商量一下江西巡抚人选,看派谁去合适。 “皇上,臣举荐一人,就是隆武朝大学士何吾驺。因有足疾,现致仕在家。”瞿式耜道。 “何吾驺?”朱由榔一听这个名字,不由得眉头一皱。 按历史记载,何吾驺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曾做过崇祯朝的礼部尚书,隆武朝大学士,永历三年易服降清,是个没有气节的人物。 这一点倒还罢了,袁彭年在史上也是个降清之臣,遗臭万年的“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就是他说过的。可现在当了我的臣子,不是也做得很好吗? 不能单从历史的角度评判一个人的好坏,在大趋势面前,有多少人像孙承宗、史可法那样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再说,江山都葬送了,凭什么要求臣子们尽忠到底? 只要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好,清明政治,任用贤臣,万民拥戴,把南明小朝廷经营好,谁会愿意在历史上落个骂名,去当叛臣呢? 除了这一点,朱由榔担忧的是,何吾驺如今已经六十多了,且有足疾,他能胜任吗?况且,他对我的新政是如何理解的?能执行到位吗? “起田,你去拜访一下何吾驺,看一看,这人究竟如何?为政主张,身体状况,都要看一看。江西巡抚,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可草率。若是所用非人,于我大计不利啊。”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议政江西颇为难 人才问题,一直是困扰朱由榔的一个大问题,朝中好多职位都处于空缺状态,若是再遇上收复一省之地时,需要大量官员,他就更头痛了。 朱由榔很想自己作育人才,太学也已经建立,但教授的科目,仍是四书五经,没有现代科学,这不符合朱由榔的意愿。况且,太学也没有大儒主持,良好的学习氛围没有形成。 至于开科考,更是不用想,现在各处都在打仗,哪有时间做这件事? 指望清占区的有识之士纷纷来投,但现在看效果也不是太好,除了黄宗羲、李颙还有哈提斯、焦泥这两个老外是王夫之访求推荐而来之外,还没有人主动来投。 难道自己的施政理念得到不士大夫的认可?还是对我这南明政权没有信心? 按说自己已经在努力革除弊政,努力地在将影响社会矛盾的各种因素降到最低,还得不到士大夫的承认吗?难道就是因为革除了士大夫所拥有的特权,就得不到他们的承认? 再说信心,自我登基以来,已经连续打了两个胜仗,清兵还没有在我这里得到任何好处,按说应该大大提振军民抗清士气,还不看好我? 朱由榔想了一阵,始终得不到窍要。但有一点他是想清楚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此言有理啊。 如果此时解放全国,别的不说,光一个人才问题你就解决不了,别说还有政体弊端和经济基础不够牢固这两方面的大问题。 操切不得啊。 朱由榔深深叹了口气。 …… 金声桓的降书到了,朱由榔立即宣众大学士上殿议事。 除了瞿式耜已经事先知情,其他人还都不知道江西的事,一听金声桓和王得仁杀官反正,都纷纷向朱由榔道贺。 “诸位爱卿,高兴的话就先别说了,朕现在是一脑们子官司。金声桓和王得仁反正,的确让人振奋。可是,江西全境还没有拿下来,这是一;清江西都司柳同春脱逃,清兵势必报复,接下来肯定会大举进兵,江西如何守住又是一个问题;还有就是江西三司的人选,更是让朕头痛啊。大家都议议吧。” 朱由榔说完,揉了揉太阳穴。 头痛啊,好事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启奏陛下,您头痛的可都是好事,总比为坏事头痛强吧。”瞿式耜奏道。 “起田言之有理。百姓们为一日三餐发愁,这顿吃了,下顿怎么解决呢?达官贵人不为生计发愁,愁的是如何多赚点钱,如何多弄点权,如何更高地提高生活质量;而像朕与诸位爱卿,愁的是如何赶走鞑子,如何使天下大治。看来,愁也是有档次的。”朱由榔道。 众人皆笑。 “皇上孜孜求治之心,天日可表,臣敢说,用不多长时间,皇上的夙愿必然达成。”吴炳说道。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朱由榔连忙抬手打住。 他要不制止,怕又是一场颂圣比赛。 “皇上,臣主管兵部,就从军事上说一说。”陈子壮出班奏道。 “讲。”朱由榔示意他讲下去。 “皇上,过去江西虽在清兵之手,由于东、西两面开战,清兵无力在江西开战场,而我朝采取东守西攻的战略,也无暇顾及江西。如今金声桓的事出来,清兵势必会报复。如此以来,我朝三面受敌,压力甚大。为此,臣以为,应立即命张家玉与金声桓、王得仁部配合,迅速拿下赣州,打通南北通道。之后,如果清兵来势迅速,则固守南昌;如果来势过缓,可择机拿下九江。”陈子壮指着地图说出自己的计划。 “嗯。”朱由榔沉吟不语。 他在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 历史记载,金声桓反正之后,谭泰带领二十万大军进攻江西。当时,金声桓正在进攻赣州,急切之间不可下,只好退回南昌。 清兵以九江为后勤基地,围困南昌达八个月之久,后向何腾蛟求援,因何腾蛟自顾不暇,没有出兵救援,最后弹尽粮绝才被清兵攻破城池,最后双双被杀。 如此说起来,九江和赣州一北一南的确是守卫南昌的重要屏障,如掌握在我军手里,对于守卫南昌,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不用说,江西必须取守势,等东路事了,再腾出手来,择江西或湖南一地进行反攻。 “集生所见正合朕意。江西当前必须取守势,欲守江西,必守九江、南昌和赣州。朕看清兵必然先取九江,作为辎重基地,再取赣州,最后围困南昌。这两地打不下来,清兵不敢进攻南昌,因为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朱由榔道。 见皇上赞成自己的分析,陈子壮心中很是高兴,接着话头道:“如此,皇上,臣建议令张家玉迅速北上,令金声桓兵出南昌,与张家玉配合,先拿下赣州再说。” “先赣州,后九江,这个顺序是对的。不过,清兵不会给他们那么长的时间。张家玉已经闲了这么久了,让他自己打赣州,金声桓立即出兵去打九江。”朱由榔道。 说到这里,朱由榔又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江西将有两部人马,一是张家玉,一是金声桓,还缺少一个稳坐中军账的统帅呀。” 他的意思很明显,张家玉是自己的心腹,是中路军大元帅,但资望不足,若是让金声桓归他指挥,金声桓不一定能服气。但让张家玉归金声桓指挥,张家玉会服吗? 若是有一个令二人都服气的巡抚,统一指挥协调两部人马,才能迅速应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 要说自己御驾亲征最好,可是,自己有自己的打算,暂时还不能离开广州,派谁去呢? 瞿式耜推荐的何吾驺行吗?若是派他去,光资望这一条,怕是金、张二人都不会服气。 “皇上,何必烦恼?臣以为,既然张家玉是中路军大元帅,就让金声桓、王得仁听张家玉指挥,这样才名正言顺。张家玉虽然还没有打过大仗,但他忠心不贰,才情又高,一定可以让金声桓折服。”吕大器建言道。 “好是好,那金声桓和王得仁如何赏赐?”陈邦彦问道。 这句话,也问出了朱由榔的疑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今为古用“内增高” 赏赐金声桓和王得仁,那是题中应有之义。 如不赏,岂不是凉了归降之人的心?以后若再有人归降,就得寻思寻思了。若是赏,最低也是伯爵,让一个超品的伯爵归正二品的张家玉指挥?不大合适。 从朱由榔内心来讲,他是不愿意像南明原有历史上那样,伯爵横流,能带点兵的,几乎都是伯爵,就连李元胤,一个禁军首领,也被封为南阳伯。 伯爵之位必须授予有重大战功的,才能起到真正的激励作用,若是封得多了,反而起不到什么好作用。 但是不封金声桓和王得仁还真不行。人家反正之前就是正二品,除了太师、太傅、太保,这官已经是到顶了,岂能不赏? 陈邦彦问的就是这个意思。 “令斌,金声桓、王得仁按功必须要赏,但张家玉是中路军元帅,二人归张家玉辖制有利于实行总体战略。伯爵只是一种奖赏,不是官职,不能以品级高低确定领导权的归属。”吕大器解释道。 也有道理,就像陈子壮无爵位在身,难道作为兵部尚书就不能领导李成栋了吗? 朱由榔点头表示认可,众位大学士也是频频点头。 “道理虽正,但也不可让元子为难。这样吧,金声桓、王得仁反正归顺,著有大义,分别封为奉天翊运昌国伯,奉天翊卫新喻伯,张家玉,虽无战功,但忠心耿耿,治军有方,着封为奉天翊运增城伯。同时,任命金声桓为中路军副帅,王得仁为江西总兵,许迎奎为江西都指挥使,其他将领宋奎光、刘一鹏、郭天才等各升一级。”朱由榔道。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 金声桓是三等伯,王得仁是四等伯,这还罢了,张家玉寸功未立,也被封为三等伯,是不是有点过了?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中路军元帅,职位在金声桓之上,完全可以领导他的,有什么可为难的? 还不就是怕张家玉面上不好看? 皇上这也太有偏有向了。 “启奏陛下,臣有异议。”瞿式耜作为首辅,自是第一个发言,他率先出班反对。 “起田,是不是觉得朕升赏张家玉过快?”朱由榔问道。 “是,陛下,张家玉寸功未建就升赏爵位,恐其易生骄矜,不利其日后进步。”瞿式耜奏道。 “无妨,元子为人朕深知之,他必会更加努力,而不会生骄矜之心。再得,朕以一伯爵换取江西众将团结一致,值。”朱由榔说完,见瞿式耜还要再奏,连忙制止:“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再议议巡抚人选吧。” “起田,你与何吾驺见过了吗?” “回皇上,见过了。在臣看来,何某有才有德,当可胜任巡抚一职,只是素有足疾,走路不大便利,恐有碍观瞻。” “哦?宣何吾驺上殿,朕要亲自看一看。” …… 何吾驺很快就被宣上殿来,一跛一跛地,走路确实不方便。见过礼之后,朱由榔细细一打量,却见此人胖乎乎的,眼里好像随时都含着笑意,一副很讨喜的样子。 “何爱卿,你的足疾是怎么回事?”朱由榔道。 何吾驺因一直为大明官员,现虽除官在家,但朱由榔仍是称他为“爱卿”。 “回皇上,臣自幼左足短右足一寸,故臣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并不是跛。”何吾驺笑眯眯地答道。 朱由榔一听,再加上他那弥勒佛一样的面相,心里就乐:“切,不是跛,是晃,你真会替自己洗白啊。” 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何爱卿,听说你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 “回皇上,臣确实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臣年少之时,左边鞋里垫得高一点,然后走路时注意垫着脚尖,倒是骗过了考官眼睛。” 何吾驺一听就明白皇上的意思,不就是质疑这进士怎么来的吗?别说是个残疾,长的不周正,考官也不可能让你中举人、中进士,就算你才高八斗也不行。 所以,连忙回道。 “哈哈哈……,你倒光明磊落。后来怎么不装了?”朱由榔大笑。 “回皇上,每日人前垫着脚尖走路十分不便,是以,臣居官以后,借口足疾,就不再垫着脚尖走路了。”何吾驺回道。 本来朱由榔作为现代医生,是想看看他究竟有何足疾,若是能给他医好了,也算是一桩功德,却没想到,他这足疾是假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忽然想到后世有一种“内增高”的鞋,不正是为何吾驺量身定做的吗? “何爱卿,为何不让你夫人给人做一双内增高的鞋呢?” “内增高?恕臣愚昧,不知此为何物?” “啊,内增高啊,就是你左腿不是短一寸吗?可以把左鞋的鞋底比右鞋增厚一寸,在外面看两只鞋一模一样。这样你走起路来,不就不晃了吗?” “妙,妙啊!皇上,臣受这短腿之苦已经六十余载,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妙招呢?皇上圣学如海,臣佩服之至!” 何吾驺一听此言,双目激动地放蓝光,连忙躬身谢恩。 朱由榔见他举止缺点沉稳劲,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一省巡抚?瞿式耜怎么还说他有德有才?” 想到这里,感到有些意兴阑珊,随口问道:“朕听说你曾是天启朝户部主事,那朕问你,江西多少田亩,多少人口?” “回皇上话,江西占地1670万公顷,其中可耕用田亩14660万亩,红壤1966万亩,占五成以上;黄壤25000亩,约占一成。天启二年,江西全省人口8567921人,如今战祸连连,民户十不存一,现存多少人口,臣实不知晓。”何吾驺答道。 一听这话,朱由榔大惊! 人才啊,果真是人才! 多少年的事了,这些数字张嘴就来,而且还有零有整,没有过目不忘之才是不可能做到的。 等等,这老家伙不是蒙的吧? 朱由榔转眼有瞧陈邦彦,见陈邦彦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显然也是被这个跛子给惊到了。 “令斌,何爱卿所报数字准吗?”朱由榔问道。 “回皇上,准,一点都不差。”陈邦彦答道。 “别是知道我要考他,临时做的功课吧?不行,还要再试试他。”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奇葩父亲发奇想 朱由榔很想说段拗口又难记的饶口令给他听听,看他能否复述出来。 “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着五斤踏马,打北边来了个哑巴,手里提着个喇叭……。”多好的考较记忆力的法子啊。 不行啊,要是那样,这就不是朝堂了,倒成了笑傲江湖了。 行了,不考较他了,反正就算临时准备,这人的记忆力也算不错。 这都是细枝末节,有当然更好,没有也无妨,只要治政理念跟自己一致就行。 “何爱卿,在你看来,为政之要是什么?”朱由榔问道。 结果,何吾驺一答,让朱由榔差点笑出来。 “一个字,安民!” “那是两个字好不好?”朱由榔心道。 “那为官之要呢?” “也是一个字,清廉!” ……嗯?不识数么? 朱由榔看了一下瞿式耜他们,见他们也面面相觑。 “得了,不跟你计较了。”朱由榔心道。 “若是让你去江西当巡抚,你当如何去做?” “或是太平时期,臣当以发展民生为要,以启民智为次,以听民意为再次。若是此时,当以筹措粮饷,供应大军所需为要,以协调各方共同抗清为次。” 朱由榔点点头,何吾驺虽有些滑稽,但看事情能抓住主要矛盾,也算不错。 当前天下,主要矛盾并不是社会矛盾,而是汉与清的民族矛盾,何吾驺倒是看得很清。 “嗯,朕送你一个字,很好,两个字,非常好。” 瞿式耜、吴炳等人一听,都差点笑出声来:“皇上现学现卖的本事真是不小!”但他们哪里敢笑,只是强憋着。 “朕就任你为江西巡抚,三日后上任。龙友,江西即将面临大战,军事上面,你不要参与,放手让张家玉、金声桓去做,只做好安抚百姓、筹措粮饷即可。还有一点,虽是战时,但也要以安民为要,千万不可扰民。” “臣遵旨。请皇上放心,江西武有王杂毛,文有何瘸子,定不会让清兵给打残废了!” 嗯? “哈哈哈……。”殿上众人终于憋不住了,被这个活宝给逗得哈哈大笑……。 …… 江西拿下来了,生铁有了,地雷和手榴弹马上就可以量产了。 这是朱由榔最为高兴的事。 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了,福建的战事打得很激烈,博洛纠集正白和镶白两旗残部,加上投降的汉军,共十万余人,大举进攻,李成栋则是步步为营,边战边退。杜永和隐藏在武夷山的部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是烧你粮草,就是打你小股部队,清兵想快也快不了。 烦不胜烦之际,博洛只好派出重点进山围剿,但大军一到,杜永和又不知去向,茫茫大山,纵横数百里,到哪里去找?无奈之下,博洛只好作罢。 打定主意,大军猬集一团,不再分兵,让李成栋和杜永和无处下口。可是这样一来,行军速度就慢了许多。 李成栋的大军目前正退往汀州,按这个进度看,没有三个月以上,清兵打不到朱由榔划定的战略决战之地——漳州。 时间完全来得及。 朱由榔到时必须御驾亲征,在这之前,他得先把内患给解除掉。 那就是一心想谋反的黄日章。 …… 有一件事,让朱由榔哭笑不得。 三天前,陈伯文一上值,朱由榔就发现他一脸的不安之色。还没等问他,陈伯文就跪伏在地,从怀中摸出一份奏章,递给朱由榔。 朱由榔展开一看,却是陈际泰让陈伯文转奏的。 “臣陈际泰诚惶诚恐启奏陛下:前者,有前朝吏部侍郎黄日章者欲反,其见臣失圣意,屡次拿言语撩拨于臣。臣忠心耿耿,岂肯与之同谋?但欲观其同谋者尔,故佯作答应。同谋者御史苏鸣丰屡次鼓动禁军指挥副使苏雄,未见功效,苏雄不肯谋反。黄某欲让臣说动臣之次子同反,臣总是以时机不到为由进行推脱,致使其日渐怀疑。近日,再不邀臣议事。臣恐误皇上大事,故紧急奏闻。同谋者除苏鸣丰外,禁军有越保、刘可珍等人,富商黄逢元亦参与其中。另,内阁之中亦有人与之暗通消息。” 朱由榔看罢,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行,还不算晚,若是晚了,你这谋反之罪,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伯文,你是才知道的?” “是,臣昨晚才知道,因见宫门上钥,臣只好今日一早紧急来报。” “嗯,所幸还不算晚。朕准备近日就收网的,只是不知你父陷的多深,所以一直没有动姓黄的。” 一听此言,陈伯文吓得冷汗直流,心道:“爹啊,你自诩聪明,可在皇上面前真不够使的,人家早就知道了。” “皇上,臣父一直感谢圣恩,并不敢反,还请皇上明察。”陈伯文赶紧替父亲辩白。 “朕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你父既然不敢反,为何当初不报,如今才报?” “臣昨日也问过,臣父是想……。那个,臣真是说不出口。”陈伯文脸通红,嗫嚅着不肯往下说。 朱由榔大奇,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涉什么机密? “嗯?”朱由榔脸一沉,从鼻孔里喷出一声。 就这一声,无形的威压让陈伯文差点喘不过气来。 “臣父……是为了舍妹。” “为了你妹?” “是。按臣父的设想,黄某人应该是想行刺皇上,若真是如此,臣父想令舍妹暗中救驾,那样,皇上念舍妹救驾之功,就……。”陈伯文期期艾艾地说道。 听到这里,朱由榔彻底明白了。细细一想,心里那个气啊,陈际泰你也太胡闹了吧?就为了让女儿能进宫当妃子,竟敢将朕之安全置之不顾? 你这纯粹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好嘛,现在一看,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你的掌控之内了,你闺女救驾之功是立不成了,这才赶紧报告。 “伯文,你父亲对你妹妹可真是疼爱呀。” “岂是疼爱?简直就是溺爱!舍妹想要天上的月亮,我父亲也敢去借个登天的梯子。臣和二弟仲武,虽是男丁,但在我父眼里,却及不上舍妹一根小指头。”陈伯文道。 “哈哈哈……,真是个……好父亲!”朱由榔哈哈大笑。 “奇葩”二字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贪财君遇到上打劫臣 朱由榔召来瞿式耜,把黄日章谋反的事一说,瞿式耜先是一惊,沉思有倾道:“黄日章是旧朝官员,赋闲在家,不满现状,加上新政取消了士子的特权,不满倒是也在情理之中。黄逢元是富商,对皇上提高商税税率不满,像越保之流,是旧军队的习气难改,难以适应对军队的改革。这几个人,正好代表了几种势力,也正好是新政受害者。皇上,以臣之见,此案应大张旗鼓地办,正好可以起到震慑作用,推动新政。” “对,朕也是这个意思。” “那就让俨若公牵头,会同马吉翔、李元胤来办,如何?” “把太冲加进去,他曾经被清人奸细所掳,也好看一看这些人当中家里是否他当日被囚之处。若是,则一了百了,若不是,说明清人在广州还有落脚点,那还要费一番周折。” “是,臣立即去办。” …… 黄日章眼见得永历皇帝的新政越来越得到各方势力的接受,尤其百姓更是欢欣鼓舞,对新政赞不绝口。接着军事上也不断传来好消息,先是何腾蛟于湖南反正,再是李成栋崇阳溪大捷,近日又有江西金声桓、王得仁反正归明,永历政权越来越稳固,这一切都让黄日章心急如焚。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黄日章深知有兵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兵,凭他们几个人,根本就不可能造反成功。虽然有越保、刘可珍靠了上来,但两人手底下的兵太少,成不了气候。 可是,苏雄不上钩,陈际泰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几次催促他跟次子摊牌,他总是说时机不到,只要时机一到,不用摊牌,儿子还能不听老子的?直接拉过来用就是。 理是这么个理,但黄日章总是感觉心里没底。 陈际泰的这种态度,慢慢地让黄日章起了疑,心想:“陈际泰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脚踩两只船?或者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未见事成,不想把他儿子拉进来趟混水?” 有了怀疑,二人渐渐离心。 城里的人不能用,那就用城外的兵。 黄日章慢慢息了用陈家兵或苏家兵的打算,他让黄越暗中秘密联系海盗徐贵相,看能否为已所用。 徐贵相这些日子很不好过。 作为海盗,劫掠商船是他们谋生的主要手段。可是自永历入主广州以后,提高了商税,但对商人的保护也加强了。林察的船队不去打仗,除了在海上缉私之外,竟然还给商船护航,让他们这些海盗失去了重要的生活来源。 大商家都跟海盗有联络,甚至有些海盗就是大商家养着的。海上四姓海盗,石壁、马立生、徐贵相、郑廷球,都各有自己的常年客户。黄家跟南洋做着茶叶和香料生意,一直是在徐贵相庇护之下,两家一直来往不断。 黄日章让儿子带了一万两银票去见徐贵相,他相信,徐贵相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的。 这件事,别说陈际泰,黄逢元和苏鸣丰都不知晓。 …… 吕大器、黄宗羲、马吉翔和李元胤办事非常利索,只一日功夫,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捉拿归案,黄日章、黄逢元、苏鸣丰、越保、刘可珍,包括内阁一名文吏叫杜向阳的,都是一鼓而擒,只是走了黄日章的儿子黄越。 虽然有些遗憾,但朱由榔是非常高兴的,不为别的,光是抄家,就抄了十三处宅子,三十余间铺子,金十一万两,银二百四十万两,其余珠宝玉器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可都是要入内库的。 “发了,真是发了!又发了一笔。”这些天广州一直在下雨,一连下了五天了,也不见睛。朱由榔心里很烦这种天气,阴阴的让人心理都不正常了,虽有宫女在打扇,但身上仍是粘乎乎的。但一见到吕大器呈上来的抄家单子,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感觉身体每个毛孔也都是舒畅的。 “我特么怎么这么爱财?难道真有老朱家的守财奴基因?老朱家这些皇帝,从太祖算起,就没有一个不贪财的。万历年间,国库日渐空虚,边饷发不出来,赈济也没有银子,他宁可一次又一次地加税,也不肯从内库里拨出一分银子,以致于民怨沸腾,国事日坏,最终断送了江山。据说,李自成打下北京城,光是从内库就搜出三千多万两银子。说起来真是可惜,江山是谁的?还不是你老朱家的,为什么痛惜钱财呢?江山都丢了,留了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还不是便宜了李闯?万历皇帝可是我嫡亲爷爷,莫非我像他?或者跟前世穷学生、穷家庭的经历有关?” 朱由榔高兴之余,不禁对自己的这个贪财的性格进行了一番分析。 “老婆汉子,不如把里攥着。” 自己内库有钱,能干好多事呢。将来搞教育,搞科研,发展经济,哪里不用银子?如今国库有银子,若是有朝一日国库银子不够用,必须支内库银给国库。 反正我得将银子用到正地方,绝对不能让它们躺在库里长毛。 “李洪,打伞,朕去宝库看看。” 朱由榔感觉光看这些数字,没有真实的感受,还是亲手摸一摸金元宝、银元宝和那些珍宝过瘾。遂令李洪打伞,想去内库看看。 “启禀万岁,户部陈尚书求见。”刚想走,守门小太监时来禀报。 内阁有两位陈尚书,为了便于区别,太监回禀时,总是加上官职。 “宣!” 朱由榔地一听陈邦彦来了,感觉不好,连忙把抄家单子藏了起来。 “令斌,下这么大雨,你来干什么?”待陈邦彦见过礼,朱由榔问道。 “启奏陛下,臣发愁啊。东西两边都在打仗,尤其东边,李成栋那里跟吃银子似的,已经拨了二十万两,这不王夫之又来要五万两;杨国栋现在也已起兵,也派人来要银子,一张口就是五万两;还有,这雨下了五天了,得防备赈灾,到处张着手要银子,可国库里只有十万两了,让臣哪里去弄银子?”陈邦彦苦着脸开始叫苦。 “得,你就是见不得朕好过是吧?”朱由榔哪里还不明白,这家伙是来蹭银子的。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窝里斗”还是“勾结外敌”? “遇上你这样的臣子,不知是朕之幸还是朕之不幸”朱由榔撇了一下嘴道。 “嘿嘿,遇上陛下这样的明君,是臣子之幸。”陈邦彦不好意思地笑了。 “得,你这从不当面献媚之人都说出这话,朕不给你点是说不过去了。给你这个数,可以吗”朱由榔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万皇上,再多给点,那样的话,臣见了兵部的人,腰杆也硬一些。”陈邦彦讨价还价道。 “五十万,成么” “成,成,太成了陛下真是圣明之君,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皇帝可以跟陛下比肩。”陈邦彦没想到皇上会有这么大方,当下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得得得,你这好听的话说出来,朕心里难受。令斌,这是抄家的单子,你拿去吧,给户部留五十万,其余的都入内库。告诉你,内务府你也管着,可不能把朕内库的银子都搬到国库里去。”朱由榔把抄家单子让李洪递给陈邦彦。 “是是是,臣遵旨。”陈邦彦接过单子,高兴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看来银子真是好东西啊,连你这样的人都见钱眼开了。”朱由榔晒道。 “陛下,您还真说对了。臣真是见钱眼开之人,说实在话,臣都恨不得抱着银子睡觉。”陈邦彦知道皇上是说笑话,也乐得跟着凑趣。 “哈哈哈,令斌,你还别说,朕每次到内库去看,也恨不得睡在宝库里。摸着那些元宝,心里是真踏实啊。”朱由榔一副很财迷的样子说道。 一看皇上那样子,陈邦彦吓了一跳“皇上要是爱财可不好,得劝劝。” “陛下,臣可以爱财,您可不能爱财啊。您已经富有天下了,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藏富于民,才是天下大治之象啊。” “行了,朕是那样的人么跟你说话真是无趣。退下吧,把朕的内库可看好了,朕还有大用。”朱由榔一听陈邦彦的话,顿时无语“哪跟哪啊我要是那样的人,还能一下子给你五十万按每两200元算,放到后世那就是一千万。一千万啊,我虽然心疼得要命,但还是给你了,还来说我爱财,真是。” “是,臣失言,臣告退。” 陈邦彦一琢磨,觉得皇上那是在跟自己说笑呢,自己却是当了真。反正五十万两银子是要到手里了,连忙识趣地躬身退了下去。 抄家的时候,黄宗羲都跟着去了,在黄逢元的家里,他看到了那个后花园里的房子,跟自己当初落到风清俊手里时的房子一模一样。 为保险起见,他还把黄宗羲的妻妾们都见了,还真找到了那个跟风清俊胡天胡地的绿衣女,虽然现在她已经没有穿绿衣服,但模样黄宗羲是忘不掉的。 因为是谋反案,几名主要人犯被关押在锦衣卫的诏狱,而非刑部大牢。 在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下,黄逢元已经体无完肤。其实,一进诏狱,他就全招了,只不过马吉翔还想深挖细找,才对他上了酷刑。可无论怎么折磨,黄逢元招供的情况始终没有新意,马吉翔这才相信了他的供词。 据黄逢元交待,他与山西一个叫范永斗的商人因为有贸易上的往来,慢慢成了朋友。这位范永斗,万历年间就已经成了满人的内应,不但给满人贩运急需的军事和生活物资,还将各处关隘明军的守卫情报报告给满人,不但赚了很多钱,还因此得了满人的信任。清兵入关后,范永斗得到清廷的嘉奖,被封为“皇商”,主持内务府的各种采买,并垄断了山西、陕西的盐业专卖。 黄逢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对范永斗的眼光是非常钦佩。他认为,凡是把生意做大的,必须是官商,如果不跟官府联系起来,生意永远做不大。 大凡一般商人,都是在做生意的同时,竭力讨好巴结当地官府,以图给予生意上的方便和保护。这样的做法,哪有人家范永斗高明人家一开始就看准了满人能得天下,早早就抱上了大腿,如今竟成了皇商,堂而皇之地打着清廷的旗号做生意,天下哪个商人敢跟他争锋 听说,范永斗每年进项达数百万两,没有清廷的保护与认可,他能做这么大 黄逢元从范永斗的发家史得到启发,又见清兵打败弘光帝后,兵势极盛,兵锋直指福建、广东,这才起了活络心思,主动写信给范永斗联系,愿为清兵内应。 不过,信是写去了,但范永斗一直没有回音,好像已经看透了他投机的心思,对于他说的愿为内应一事,也根本不在乎。 直到李成栋战败,广东局势被永历帝一手给翻转过来,黄逢元才收到范永斗的回信,而带信者,就是风清俊。 范永斗在信中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注重搜集永历朝军政、民政方面的情报,将来大清朝打下广东之时,一定会为他叙功云云。并要求他配合带信人,行刺永历皇帝。 黄逢元览信大喜,在他看来,自己搭上了大清这条线,将来拿个广州甚至广东首富还不是稳稳的 于是,他对风清俊那是百般巴结,有求必应。 拿到黄逢元的供词,黄日章造反小团伙的性质稍微有了些改变。 同样是造反,“窝里斗”和“勾结外人”是不同的。 “窝里斗”是内部矛盾,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还有可怜悯之处。而“勾结外人”,那性质就大不一样了,放到一个家族,那是叛祖卖祖,放到一个国家,那就是叛国。 对于黄逢元勾结清廷一事,黄日章却是坚称毫不知情,他说只是看不惯陈子壮之流窃居庙堂,也对新政非常抵触,但勾结清廷卖国求荣的事,他是决不会干的。因为那样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不符合自己作为文人的气节。 不但黄日章说不知情,就连苏鸣丰和越保也都说毫不知情。 莫非真是巧合黄逢元真是个人行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马吉翔有些膨胀了 刑部大堂,吕大器、黄宗羲分坐主宾位,马吉翔和李元胤分别在两边就坐。 面对黄逢元和黄日章、苏鸣丰等人的供词,吕大器、黄宗羲犯难了。 他俩跟马吉翔和李元胤不一样,想得更多一些。 其实,黄日章等承不承认叛国都无关紧要,反正造反也是死罪,历朝历代对造反者没有心慈手软的,这是勿庸置疑的。 关键是这桩案子如何定性才能对朝局影响小一些,或者影响好一些。 不用说,定成叛国谋逆好一些。皇上肯定不愿意让新政带来的矛盾扩大化,也不愿意落个因为政见不合就杀人的名声虽然黄日章等人谋逆的起因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应该谋逆。 “就按叛国谋逆罪名上奏给皇上,如何”吕大器问黄宗羲。 “为臣子者,当然要为君上分忧。只是,这供词得改一改。要办,就办成铁案。”黄宗羲答道。 “二位大人,下官认为不妥。”马吉翔见二人也不征求他的意见,心下不悦,一拱手,提出不同意见。 马吉翔在侦查这起谋逆案件中出力甚多,自从邢小枣告密之后,皇上就把这件案子交了给他。他从跟踪越保开始,慢慢将黄日章、苏鸣丰、陈际泰、黄逢元等人一一挖了出来,可以说是为此案操劳最多的人。 也正是为此,他觉得自己的发言权应该更重一些才对。 朝廷的情报网络在自己手里,已经成了皇上手中最犀利的武器,况且近日刚刚在金声桓、王得仁反正一事中立下大功,他感觉自己虽然只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但在朝中大佬中,也应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所以,见吕大器和黄宗羲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立即表示反对他必须强化自己的存在感。 “哦马大人,有何高见请讲。”吕大器瞥了一眼马吉翔,淡淡地说道。 那一眼,透露出浓浓的不屑,心说“鹰犬般的人物,你懂个屁” 他跟马吉翔都是肇庆的老人,但二人关系并不好。关键在于吕大器非常清高,看不起马吉翔这样的武人。在他看来,治国理政,还得是他们这些文人,马吉翔这样的人,只能当当打手,大事是做不了的。 “吕大人,下官以为,咱们当臣子的,以忠心为上。这件案子应当如实上奏皇上,如何处置当由皇上作主,咱们当臣子的怎么能绕过皇上,擅自拿主意这与欺君何异”马吉翔一开口,就把皇上搬了出来,而且还口口声声不离忠心二字,他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堂堂正正,大义凛然,你吕大器和黄宗羲再是大学士,也不敢欺君吧 “马大人,若论忠心,吕某自问不必你少,何必上纲上线,乱安罪名既忠心为上,又能为君父解忧,才是既忠且能的臣子,此案之中奥妙岂是你能知晓的”吕大器一听此言,立即正色训斥道。 “吕大人,下官是不如你学问深,也不如你懂得多,但下官明白,陛下乃有道明君,最是圣明不过,岂能让臣子欺蒙我等只管将实情报上去,由圣上裁断,我等只依旨办事即可。莫非吕大人以为比陛下还高明” 马吉翔哪里能容忍吕大器的训斥,当即反驳回去。 帽子越扣越大,再加上马吉翔那种洋洋得意的神色,把吕大器气得脸色焦黄,山羊胡一撅一撅的,呼呼喘粗气,却无言以辨。 或者说是不屑一辨。 “吕大人,马指挥使,我们同殿为臣,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呢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黄宗羲见二人杠上了,连忙站起身来解劝。 “吕大人,马指挥使说得非常对,咱们作臣子的的确应该跟皇上实话实说,那才是纯忠嘛。”黄宗羲对吕大器说道。 “黄太冲你怎么能和稀泥这事也是好当和事佬的”吕大器没想到黄宗羲向着马吉翔说话,本来对黄宗羲很有好感,这下让他有些失望。 “吕大人,胡子都一大把了,怎么脾气这么大”黄宗羲侧过身子,不让马吉翔看到自己的神色,冲吕大器眨巴了两下眼睛。 吕大器不明白黄宗羲搞什么鬼,就不说话,看黄宗羲怎么处理此事。 “马指挥使,这样吧,这件案子你从密查到抓人到审讯人犯,每个过程都有参与,你最有发言权。要不你就将此案原原本本奏给皇上,然后我等听旨行事,如何”黄宗羲转过脸笑着对马吉翔说道。 “要说这件案子嘛,下官确实有些苦劳,不过,下官去奏报给皇上,也决不会埋没了三位大人的功劳。既然黄大人这么说了,那下官这就进宫面君,告辞” 马吉翔争到了案子的汇报权,感觉很是兴奋。得意洋洋地说了一些场面话,转身就要走。 李元胤知道自己本来就是打酱油的,只是因为案子牵涉到了禁军,所以皇上才会点了他的名,让他参与办案。只要把人都抓住,别引起禁军的不安,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如何审,如何报,他才不关心呢。 所以,他一直坐在旁边喝茶,并不插话。 不说话,不代表他看不清那三位的真实意图,见马吉翔着了黄宗羲的道,而马吉翔傻乎乎地还不知情,心里一笑,连忙站起身来,拦住马吉翔,作了一个团团揖,道“三位大人,下官还有军务要忙,就先走一步。至于案子如何审,如何上奏,全凭三位大人定夺,元胤绝无异意。” 说完,辞了出来。 在路上,李元胤心想“你们以为都很聪明,可想没想过,皇上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哩,一个个的小把戏,能瞒得过他真是笑话。回去我就写奏章,把今日之事奏给皇上。” 吕大器见马、李二人都走了,对黄宗羲道“太冲,何必得罪马吉翔呢” “谈不上得罪。他这段时间确实立了些功劳,心态有些膨胀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有了膨胀的权力欲可不是好事。要是通过这件事能让他明白自己的份量,对朝廷总是件好事吧。”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恶整黄宗羲 朱由榔见马吉翔一个人来奏案情,而主审官和副审官都没来,不由感到一丝奇怪。 待马吉翔奏完,又看了看卷宗和供词,心下有些着恼。 吕大器和黄宗羲判断的不错,朱由榔确实不想让这个案子沾上新政的痕迹。道理很简单,新政虽然触动了士子和富人的利益,但看如今的局势,他们心里不是那么乐意,但一来是涉及到私利,一向高大上的文人们不能宣之于口;二来自己的决心很大,在朝中威势日盛,没有带头之人,谁也不愿意出头触自己的霉头。有这两条,他们不认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但如果将黄逢元定为叛国,而黄日章等人却定为因不满新政而起心造反,恐怕会惹起非议,将来有没有人拿这个事说事,还不一定呢。 正好有了黄逢元通敌之事,为何不问成叛国谋逆反正他们都是死,为什么不让他们临死前为朝廷做点贡献呢马吉翔、李元胤是武人不明白其中道理,吕大器、黄宗羲你们二位也不明白 “审案的一共四位,怎么你自己来了那三位呢”朱由榔把卷宗放下,淡淡地问了一句。 一听皇上开口不说案子的事,先问那三位,马吉翔心里一惊“坏了,是不是自己表现太过了” “启奏陛下,李指挥使说是军务繁忙,回军营处理军务去了,吕大人和黄大人都说这个案子自始至终臣都有参与,所以推举臣来上奏。”马吉翔心下惴惴,来不及想别的说辞,只好按原来想好的说。 “一个忙,两个说你有功劳,所以你就越俎代庖了”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马吉翔一听话头不对,急忙跪倒“这个,嗯,那个。”话都说不全了。 “别这个那个的了,这个案子如此定谳,是你们商量好的” “,不是,不,是。”马吉翔再笨,此时也明白,自己这回是当了出头椽子了。 “究竟是还是不是你一脑门子糨糊,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来回奏回去重审”朱由榔气得骂了一句,把卷宗扔给马吉翔。 马吉翔拣起地上的卷宗,着急忙慌地退出殿去。 出了殿,马吉翔一抹脑门子上的汗,心想“怎么回事破了这么大的一件案子,没落到好,反而挨了一通骂哪里不对呢” 一转眼,见白兴站在殿外含笑看着他,心想自己反正也没有什么朋友,跟白兴倒谈得来,不如请教请教他。想到这里,连忙凑上前去,悄声说道“老白,下值后去我府上喝两盅我那里可是有上好的梨花白。” “行。不过,咱可说好了,喝酒行,别的咱老白可弄不明白。”白兴爽快地答应了。 “知道知道,就算有事,我也不会问你。皇上说我一脑子糨糊,我看咱哥俩差不多,你也是一脑门子糨糊。”马吉翔笑道。 “别废话了,快滚吧,让皇上看见,我也得跟着挨排头。”白兴作势要踢,马吉翔赶快走了。 马吉翔走后不久,李元胤的密折就到了。 朱由榔看罢,这才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心说“马吉翔有点膨胀,吕、黄二人看不起他,这才把他支过来,借我的手打一打马吉翔的嚣张气焰。”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味“黄宗羲啊黄宗羲,你连本皇上也敢算计啊。好吧,马吉翔挨了训,你也甭想好过。” 想到这里,朱由榔开始想坏点子。看了看天色,已是酉正,这时候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心中一动,对李洪道“去御膳房挑只个大的烧鸡,最好带着汤汤水水,给黄宗羲送去。就说黄爱卿操劳国是,甚是辛苦,特赏赐烧鸡一只。记住,传旨太监一定要看着他吃完,才能回宫覆旨。” “是,奴婢遵旨”李洪答应一声,下去安排去了。 朱由榔所料不差,黄宗羲确实是刚吃过饭,肚子里已经满满的了,实在是不想再吃东西。可“君有赐,不敢辞”,别说是香喷喷的烧鸡,就是毒药,那也得喝下去。 黄宗羲那么聪明的人,当然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心道“皇上,您这可是报复不过夜啊,可这法子太损了吧。” 无奈,谢过恩后,黄宗羲净了手,把那个盛烧鸡的汤盆端到自己跟前,当着传旨太监的面,一点一点地用手撕着慢慢吃。 反正也没限定时间,吃完就行,慢慢吃呗。 烧鸡这种肉食非常难以克化,吃多了胃会急速膨胀。而胃虽然有极强的弹性,但等胀到最大限度时,就会有痛感。打个比方说,平时你的胃的空间最多能盛下一碗饭,当超过一碗时,胃会进一步扩张,强行盛下这多出的一碗饭。但这时,由于扩张就会有痛感了。 也亏了黄宗羲有点小聪明,不慌不忙慢慢吃,若是吃得快了,非把他撑坏了不可。 一只烧鸡让他整整吃了半个时辰,饶是如此,到最后他都感觉鸡肉到了嗓子眼了,强忍着没有呕出来。 太监回宫覆旨了,黄宗羲可难受了。胃胀得难受,还隐隐有些疼痛,是坐也不得,躺也躺不得,院子里还下着雨,只好让丫环打着伞,在院子里来回慢慢溜达。 一直溜达了两个多时辰,黄宗羲才感觉胃稍微舒服了一些,虽然还有些胀,但已经不疼了。 溜达了两个多时辰,腿和腰都受不了,早就又酸又疼,等感觉稍微好点了,连忙让丫环伺候着洗了脚,躺到床上,让妻子和丫环轮流不停地揉肚子。 “老爷,皇上待你可真是没说的哈,吃个烧鸡也能想起你来。”他妻子不懂其中奥妙,还为得到皇上的赏赐沾沾自喜呢。 黄宗羲那个气啊,心道“你特么瞎么傻老娘们就是蠢没看到老爷我难受了大半夜了这哪是恩典啊,这是整我呢好不好”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是白了妻子一眼,嘴里边还得附和着“是啊,皇恩浩荡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话说的太难听了 马吉翔挨了皇上一顿训斥,知道事情是办砸了,但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错。 “老白,你说我老马也算忠心耿耿吧案子是个什么情况我就全封不动地奏给皇上,皇上怎么还骂我呢” 马吉翔跟白兴两人在他府里,弄了四个下酒菜,边喝边问出自己的疑惑。 像这种事关朝政的大事,你倒是找个明白人给你解解惑啊,可他偏偏找了白兴。 白兴就是个侍卫头子,干的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勾当,让他杀个人行,像这种弯弯绕绕的事,他哪里懂啊。 不过,这家伙也有个小聪明,这个事还真让他蒙上来了。 听了马吉翔的叙说,白兴把一条腿放到旁边一张凳子上,用牙签剔着牙,皱着眉头想了半晌,道“我估摸着,皇上有些话不能明说,吕大人和黄大人的意思可能就是想把皇上不能明说的事给办了。” “不能明说不能吧,直接下旨就行了,跟臣子还有什么客气的”马吉翔摇了摇头,不同意白兴的分析。 “老马,不能明说的事怎么直接下旨打个比方啊,先说好了,老马,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可别急。我这脑子笨,实在想不出别的比方,只有这个比方还合适一些。”白兴嘴边噙着笑,对马吉翔说道。 “说吧,不跟你急。”马吉翔倒也没往别处想。 “比方说,你爹,你别急,咱不能拿皇上打比方是吧,那太不恭敬,只能拿你爹他老人家打个比方,没别的意思。” “没事,你说就行,君父君父,君和父本来就是一个辈的。”马吉翔倒也爽快。 “好吧。比方说,你爹看中了一个好人家的闺女,而且这事还只有你能办下来,但这事好说不好听,他能给你说出来吗指定不能啊,是吧在这种情形下,你这当儿子的是等你爹把话给你挑明了,还是就当不知道,主动把那闺女给你爹送去”白兴严肃地说道。 “着啊”马吉翔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明白了,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当儿子的当然得往老爹心眼里做事,那才是孝啊。” 白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对对对,这才是好儿子呢。” 马吉翔一看白兴那样,这才明白过来,把眼珠子一瞪“老白,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话太难听了吧哎,你怎么不拿你爹打比方呢我爹是爹,你爹不是爹” “早跟你说了,你还急我爹早死了,再说,我爹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爹就是那样的人怎么说话呢”马吉翔真有点急了。 “好好好,算我错了行吧”白兴连忙举手讨饶,说好话认错。 闹了一阵,白兴又严肃地跟马吉翔道“老马,我觉得这事你做的还有一个地方不对。你想啊,吕大人是主审,黄大人是副审,这件案子如何办,应该以他俩为主,你跟李元胤就是负责跑腿、拿人。你巴巴地跑来,把那三位撇下,这事做的有些过了。” “这话对,老白,是我做的太过了,怪不得皇上骂我一脑门子糨糊呢。”马吉翔经过白兴这么一解说,算是彻底明白错在哪里了。 他想起吕大器和黄宗羲的态度,心里不恨吕大器,倒是把黄宗羲给恨上了“姓黄的,你明说不行吗犯得着这么耍我给我玩阴的分明是看不起我马吉翔啊,行,咱走着瞧” 白兴看马吉翔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劝道“老马,咱们主子可是圣明得很,眼里不揉沙子。我呢,就是皇上手里一把刀子,让我攮谁我就攮谁;你呢,就好比皇上的一条狗,让你咬谁你就咬谁就得了,别的,千万别想太多,想太多了可不好。像朝堂上这些动心眼的事,不是咱这样的能玩得了的。” “对对对,这话说得对,不是好兄弟可说不出这种掏心窝子的话来。”马吉翔点点头,非常赞成白兴的说法。 “唉,不对啊,你怎么不是狗打比方没这么打的吧” “我也是狗,咱都是狗行了吧。” 马吉翔虽听了白兴的劝,但对黄宗羲的恨是一点都没减。直到次日,手下来报,说皇上赐了黄宗羲一只鸡,折腾得黄宗羲半夜都没睡好,他才哈哈大笑,恨意稍微减了些。 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黄日章等人终于还是按叛国谋逆的罪名给定了罪。 不过,量刑的时候,朱由榔还是区别对待的。黄逢元被定为凌迟,其他人都是斩立决。 对于别的犯人,老百姓可能还会抱有一定的同情心,但对于叛国者,却是一点也不会有同情心,反而更加痛恨,尤其勾结的还是鞑子,更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所以,官府的告示一出,广州城的老百姓群情激愤,对黄日章和黄逢元等人更是痛骂不止。 到了行刑这天,看热闹的百姓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将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防出事,监斩官吕大器请旨,调了一千禁军前来,这才将现场秩序维持好。 对于凌迟这种酷刑,广州的老百姓只是听说过,谁也没见过。 听说这种刑罚,极无人道,主要是对谋反、逆伦等影响统治的犯人才会施用。行刑时,刽子手要按皇上钦定的刀数慢慢零割碎剐,一天割不完,第二天再割,在最后一刀割完之前,绝对不能让犯人死掉。 可想而知,犯人在死之前遭受多大的痛苦。 但,不这样不足以起到震慑作用。 对于这种刑罚,朱由榔开始觉得有些太残酷,有心全部改为斩立决。但又一想,一刀杀了倒是痛快,也人道,但这种叛国谋逆的大罪都不严惩,后边再有仿效的人怎么办自己这小朝廷可经不起三番五次地折腾。 最后,还是下了狠心,将刀数定为1006刀。 这个刀数还是体现了他仁慈的一面。 要知道,历史上剐刑最多的刀数是3600刀,剐了三天才剐完。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个发明 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地把黄日章等谋反团伙一举摧毁,解决了心腹之患,朱由榔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朱由榔最近很烦。 烦躁的原因还是广州的天气。 广州的天气真是怪了,自打进了五月,就没晴过,不是大下,就是小下。空气湿热,让人身上粘乎乎的,喘气感觉都费劲。长期在这种环境下,让人的心情也阴郁起来。 别人还好说,朱由榔最担心的还是王畅。 孕期的人必须保持心情舒畅,这对胎儿发育有好处。这一点,后世已经有科学证明,作为后世中医大学学生,朱由榔比谁都懂这一点。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儿子,朱由榔比谁都上心。经常在处理政务之余,陪王畅说说话,在花园里散散步,还给她讲些笑话。 王畅哪里都好,就是有一条朱由榔是很无奈的太注重贤后形象了。 无论心里怎么想,王畅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即使太监宫女哪里做的不好了,她也不肯大声叱责朱由榔给她讲笑话,她也从没有放声大笑过。 她这是下决心要做一个母仪天下的贤后。 这天一直阴雨不断,朱由榔从王畅眼睛里看出了烦躁,只是不肯表露出来而已。想一想也是,整天囿于这方寸之地,本就已经很憋屈了,再加上下雨,索性连花园都不能去了,生怕脚下有个闪失,动了胎气。 “想个什么法子让她发散发散呢?这鬼天气,好人都能闷坏了,何况是她?”朱由榔想道。 “这要在后世,太容易了。玩玩手机,逛狂商场超市,去歌厅吼一嗓子,实在不行,还可以吆喝三五好友,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什么的。这个时代,精神生活还是太贫乏了。” “麻将?”想到这里朱由榔眼前一亮:“要不弄副麻将让畅儿玩玩?这东西制作简单,玩法简单易学,还容易上瘾,玩起来就会忘记一切烦恼。而且,不需要场地、设备,只需一张四方桌子,一副麻将就可,正适合深居后宫的妃嫔们解闷取乐。” 说干就干,朱由榔拿起笔在纸上写画起来。 条、饼、万一百零八张,东西南北中发白二十八张,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八张,总共一百四十四张全部画完,叫过李洪,吩咐道:“让内务府匠作监马上制作出来。” “皇上,这是什么?”李洪看着纸上花花绿绿的,没看出是什么来。 “给太后制作的,让她老人家解闷的,叫麻将。” “哦。皇上,用什么材料呢?用金子还是用银子?” 一听这话,正喝水的朱由榔差点喷出来:“尼玛,还金银?不怕把人手脖子累断了?真是无知。”又一想:“也对,不怪他,怪自己没有说清楚。” “材料越轻越好,最好用动物的骨头磨制。”朱由榔道。 “宝库里还有一些象牙,前些日子做了一些筷子,剩下的,用象牙可以吗?” “可以,就用象牙。”朱由榔道。 “奢侈啊,竟然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制作一副玩具。”朱由榔心里叹道。 …… 没用两天,麻将就制作好了。 因为打的是给太后玩的幌子,朱由榔自然第一个来向太后献宝,正好王畅也在。 前些日子太后都是去看王畅,如今已经有三个月了,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胎也坐稳了,王畅再也不让太后去看她,而是自己坚持过来慈宁宫请安。 “下雨路滑,你可要小心在意些。”朱由榔看了一眼王畅,关心地说道。 “放心吧,春梅几个伺候得好着呢,跟架着臣妾来差不多,怎么能摔着呢?”王畅看着丈夫,眼里蕴着幸福的笑意,回道。 “皇儿,这是什么?”马太后看着李洪手里捧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跟在朱由榔后面,连忙问道。 “这叫麻将。是儿子想出来的,让母后解闷的玩具。” 说完,朱由榔让李洪弄来一张四方桌,把麻将放到桌子上,给太后讲解玩法。 “这个好学,跟打马吊差不多。”马太后听了儿子的解释,说道。 “畅儿,来,咱陪母后玩两把。”朱由榔见王畅手里摸着一张牌,很感兴趣的样子,连忙说道。 “好,春兰,你来凑凑手。”王畅爽快地答应了,叫上春梅,三人陪太后坐在桌子四周,夏荷站在朱由榔身后看。 掷骰子,调风,摸、碰、吃、上、和,打了一圈,规矩算是全教会了。 “不错,这东西好,娘喜欢,我儿真是孝顺。”马太后打了一圈,就有点上瘾了。而王畅和春兰也是兴趣颇浓的样子。 朱由榔见状,心道:“还没赌彩头呢,要是上了彩头,不怕你们不上瘾。” “母后,来点彩头吧,要不打着不带劲,反正都是一家人,输赢无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朱由榔道。 “有彩头好,有彩头好。只是,春兰的份例太低了,她可担得起赢,担不起输啊。”太后笑着说道。 朱由榔一听,娘这是话里有话啊。忙道:“春兰伺候皇后很尽心,进选侍吧。” 春兰一听,连忙跪下磕头:“臣妾谢皇上恩典。” 选侍虽然是较低的一个名份,但毕竟已经算是主子了,可以有太监和宫女伺候了,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进妃嫔那就板上钉钉的事。 此旨一上,不但春兰高兴,太后和王畅都高兴。 马太后高兴,是因为自己的话儿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而且还听了。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自己对儿子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王畅高兴,是因为春兰本就是自己的大丫环,名为主仆,情同姐妹,让她伺候皇上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她个名份吗? 王畅含笑看了看夏荷、秋菊、冬梅一眼,心道:“春兰进了选侍了,你们也要努力哟。” 三人明白皇后的意思,都害羞地低下了头。 “皇儿,春兰进选侍了,皇后那里就缺人了,她正需要人手,把画儿给她吧,我这里有琴儿她们几个,足够用了。”马太后道。 画儿是刚进宫的,是马太后的娘家侄女。 “原来如此……。”朱由榔看了一眼立在太后身侧的那个健壮的宫女,心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知府宋应升 没几天,朱由榔就后悔了。 发明麻将出来,本来是想让王畅解闷的,可没想到,她玩上瘾了,不但是她,连太后都上瘾了。只要用过早膳,娘俩就吆喝春兰、夏荷上桌,一打就是一上午。用过午膳,太后精力不济了,得小憩一会儿,王畅就把战场挪到坤宁宫去,接着再玩。 “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能这么玩好不好?看来,麻将可以让一个贤惠之人变成赌徒啊。”作为始作俑者,朱由榔看到王畅这么贤惠的人也上了麻将的瘾,也不得不感叹麻将的魔力太大。 这样可不行,对养胎可不好。无奈之下,朱由榔只得下旨:“皇后玩麻将,一次不得超过一个时辰。超过一个时辰,必须休息。”对玩麻将下旨,朱由榔也算是开创了先河。 王畅虽然很上瘾,但也不敢不遵旨。她也知道这是皇上为她好。 尽管如此,在奉旨休息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站到春兰身后,指指点点。 无奈,朱由榔又下了一道旨意:“皇后休息时,任何人不得玩麻将。” 这才稍稍遏制住王畅的赌瘾。 …… 五月十六,开完黎明会,朱由榔看着殿外的狂风暴雨,忽然感觉有些纳闷:“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也没见广州知府报过灾情,莫非广州城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都没有受到影响?” 一念至此,朱由榔感觉有些惭愧:“自己口口声声说以民为本,以民为本,当百姓受灾时,自己竟然安居九重,目光只盯着东、西、中三个战场,却忘记了关心身边老百姓的生活。这么大的雨,又下了这么长时间,老百姓家的房子有没有漏的?有没有揭不开锅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防疫!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常识,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朱由榔一拍脑门,立即传旨:“李洪,朕要微服去查看民情,传旨,令陈邦彦随驾。” “皇上,这么大的雨……。”李洪苦着脸,想劝一句。 “嗯?!”朱由榔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李洪立即被吓得腿发软了:“坏菜了,别被皇上视为干政吧?” “奴婢多嘴,该打!”李洪自抽了一个嘴巴。 “去吧。”朱由榔挥挥手令他下去传旨。 …… 换上便服,披上簑衣,带着陈邦彦、陈伯文,白兴等十几名侍卫扈从,朱由榔来到街上一看,才知道自己确实太官僚了。 街上已经积水成河,白兴试了试深浅,水已经没过脚踝,几近及膝。 “皇上,这不能走啊,要不您回宫去,臣去走走看看,然后回奏,如何?”陈邦彦的大声喊道。 狂风暴雨中,人的声音很微弱,陈邦彦也顾不得斯文了,只得尽力大喊,才能让皇上听得清。 “不用!朕的子民在受苦,朕如何能安居九重?”朱由榔也大声喊道。 陈邦彦闻言一愣,心里非常感动:“皇上真是明君啊,爱民如子可真不是光嘴头上说说,遇上这样的主子,真是为臣之幸啊。”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白兴傻乎乎地站着,大声令道:“白兴,背着皇上!” “是。”白兴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子。 “不用,小白,派人去卸块门板来。” “是。” 白兴立即派人去宫里去找门板。 不一会儿,门板找来了,侍卫还在前面栓了两根绳子。 李洪早就找来一只木凳子,放到门板上,扶着朱由榔坐上去,两名侍卫在前拉着绳子,陈邦彦和陈伯文一左一右护持着,一行人往城东南方向走去。 城东南地势最低,且贫民最多。 越往东南走,水越来越深,快到贫民区了,水位已经及腰,前边拉门板的侍卫每走一步都已经很费劲了。 就在这时,忽然见后面一只小船过来,白兴连忙大喊:“划过来,划过来!” 听到人喊,那只小船划过来,朱由榔一看,船上是三名身穿捕快服饰的公人,船仓里还有四只大瓮。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大的雨不在家呆着,出来瞎溜达什么?快回去!”船头一名捕快见到这群人,挥着手大喊。 “放肆!皇上在此,还不快来见礼!”白兴喝道。 “皇上?皇上会冒雨来这里?”三名捕快互相看了看,感觉不可思议。但看到白兴身侧挂着腰刀,再一细打量这群人,很多都带着刀。而门板上坐着的那位年轻人显然是这群人的头,见他虽然服饰头发在风雨中有些凌乱,但腰板挺直,气度不凡。 他们不认识皇上,甚至于这群人一个都不认识,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面面相觑,不敢认,也不敢不认。 朱由榔见状一笑:“李洪,你去。” 李洪走过去,尖声道:“确是圣驾在此,尔等不要怀疑。” 一听他的嗓音,知是太监,那三人再不怀疑,连忙跪到磕头:“小人不知皇上驾到,恕罪恕罪。” “请皇上上船。”那三人磕完头,立即跳下船,把船让了出来。 白兴把朱由榔背上船,李洪把小凳子搬过去,让皇上坐下。 凳子上全是水,还不如不坐哩。朱由榔索性就站在船上,问那三人:“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我们是知府衙门的,奉知府钧令,去给前边几户人家送开水。” “送开水?这瓮里装的是开水?” “是。” “为什么送开水?” “我们宋府尊说,这种天不能喝生水,必须喝开水,否则会生病。但有些人家已经没有干柴了,没法烧开水,故而命我们每日烧好开水,给他们送去。” 朱由榔一听,心道:“这位宋知府是个明白人啊,懂得防疫,最难得的是,这是位爱民的知府啊。” “广州知府叫宋应升,江西南昌人,举人功名,原是肇庆府恩平县令。”陈邦彦见朱由榔看他,连忙介绍一番宋知府的身份履历。 “嗯。”朱由榔点点头,心道:“瞿式耜这吏部尚书当得还算合格。广州府这样重要的位子,就得用既忠又能的官员,否则还真玩不转。” “你们知府还有别的防疫措施吗?” 朱由榔又问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再见那一抹红 “回皇上话,自从下雨开始,我们府尊大人就吩咐下来,让各村里长、甲长、粮长,到各家各户去看看,房子漏雨不能住人的,都安置到学宫暂住有些家里揭不开锅的,官府派人去送米送面还让我们把死猫烂狗,淹死的牲灵收集起来,然后深埋。别的,就是送开水了。”一个捕快回答道。 听完这些话,朱由榔暗暗称赞:“不错,宋应升应对非常及时,不但恤贫怜苦,心中放着人民,防疫措施做得也很到位。基层有这样的官吏,我这皇帝当得才放心啊。” 让侍卫把几只瓮放到门板上去,并吩咐白兴派两个人协助三名捕快去送水。 朱由榔令调过船头,刚想吩咐去学宫看看,就见前面又过来一只船,船上站着一人,也是簑衣斗笠,风一吹,可以看得见簑衣下着的是红衣。 来到近处,朱由榔一愣:“这不是陈皎茜吗?这么大的风雨,她出来干什么?” 回头去看陈伯文,却见陈伯文一脸的愕然,显见是毫不知情。 “陈小姐,陈小姐!”朱由榔挥手打个招呼。 “啊?皇,黄爷!” 船头上立的正是陈皎茜。她听到有人唤她,仔细一看,唤她之人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皇上吗?当下眼前一亮,待两船距得近了,一纵身跳到朱由榔所在的船上,单膝跪倒:“见过黄爷!” “起来,快起来,船板上有水。”朱由榔连忙叫起。 陈皎茜站起身来,抬起头来大胆与朱由榔对视。 朱由榔见她瘦多了,本来眼睛就大,这一瘦,眼睛更大了。 只是,眼里的情愫更浓,而且还带着此许幽怨之意。 “看来这孩子过得并不好啊。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来陈皎茜对自己的情义是真的。”朱由榔心里想道。 “黄爷,我不是在作梦吧?”看着看着,陈皎茜的眼里流下泪来,哽咽着问道。 朱由榔看她落泪,又见她瘦小的身子在风雨中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都会被吹倒的样子,心下一软,走过来攥住她的手,往船心拉了一步,道:“傻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朕不是说了吗?你年龄太小,身体和心理都不成熟,朕是怕你一时冲动,将来后悔。” “皇上,我怎么会后悔呢?你不懂我的心,没有你,我是一天也活不下去啊。呜。”陈皎茜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说着说着,也不知触动了哪根情肠,放声大哭起来。 “唉,看来,不要她是不行了,再不答应她,怕是一条人命啊。唉,这孩子这么大胆泼辣,也就是我这后世的灵魂能够接受,换做别人,早就被她这不守妇道的行为给吓到了。” 朱由榔想到这里,伸出手去,把她揽入怀中,道:“别哭了,朕答应你,只希望你以后别后悔跟了朕。” 见此情景,陈邦彦、陈伯文和白兴他们都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陈伯文的脸红得像块红布。 “啊?!皇上,您答应莤儿了?”陈皎茜一听皇上答应她了,登时破泣为笑,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道。 “答应了。”朱由榔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陈皎茜拉着朱由榔的手跳了起来,强烈的幸福感袭来,让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朱由榔也被她这充满现代气息的举动感染了,满心都是喜悦。 “莤儿,只是有一桩,朕答应你是答应你了,但必须等到十八岁以后再入宫成亲。”朱由榔赶快打个预防针。 “不,我不嘛,人家想天天看到你!皇上,让我进宫吧,我天天看着你就行,大不了,等人家十八岁以后再成亲。”陈皎茜扭着身子,嘟着嘴表示不干。 “不成亲怎么入宫?净说傻话!” “不嘛,人家就是想天天陪着你,皇上,您不知道,莤儿这心里就好像有一团火,要是让我再等四年,这团火能把我烧死的。” “什么死不死的?净胡说!” “那您是答应了?” “真拿你没办法,回去听旨吧。” “皇上真是太好了!皇上,您放心,莤儿不粘着你,每天只要能看到你,莤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皎茜听出了皇上的意思,看样子是答应自己了,连忙表决心。 “在这个礼教甚严的社会风气下,竟然也出了莤儿这样的怪胎。如此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毫不顾忌世人的看法,不是怪胎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爱情的魔力?”朱由榔爱怜地看着陈皎茜,心里想道。 忽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忙问:“莤儿,你和朕不是偶遇吧?” 陈皎茜一听,瞥了一眼她大哥陈伯文,道:“皇上,您是怀疑某些人给莤儿通风报信吗?放心吧,某些人舍不得官帽,恨不得让我去当尼姑,才不肯帮我呢!” “皇上,莤儿知道皇上治国以民为本,这雨一下就是几十天,莤儿想,皇上一定会心忧百姓生活,莤儿不能给你分忧,但帮帮贫民总是能够做到吧,所以,莤儿天天到学宫去,送些米面或者干柴什么的。喏,你看,今日我让人宰了一口猪,正准备送到学宫去,让百姓们沾沾荤腥。”陈皎茜解释道。 朱由榔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她那条船上果然放着一只宰好的猪。 想我之所想,忧我之所忧,莤儿也算情深啊。 朱由榔想到此,满意地点了点头,使劲攥了攥她的手。 陈皎茜感受到了朱由榔赞赏的态度,展颜一笑,道:“当然,莤儿也有小小的私心。莤儿觉得您那么爱民,一定会来看看百姓的,所以,内心也盼着能跟您见上一面。这不,老天终于开眼了,让莤儿心愿达成了!” “真是个傻姑娘!” 朱由榔看她笑得灿烂,心下也为她的深情感动,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宠溺地说道。 “走,莤儿,咱们去学宫看看百姓去。” “好。”陈皎茜高兴地说道。 忽然抬起头,却见不知不觉间风停雨住。 “哎,皇上,您快看,天晴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太阳一出万民欢 天果真是睛了。 乌云渐渐散去,太阳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向大地撒下万道光芒。 看到太阳,再看看湛蓝湛蓝的天空,朱由榔感到身心立即为之一爽,呼吸顺畅了,身上那种粘乎乎的感觉不见了,压抑感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啊,真好,有太阳是真好!”陈皎茜心愿得偿,自是满心欢喜,感觉早已见惯了的太阳和蓝天竟是那么美好。 “皇上,您一出宫,天就睛了,是您给老百姓带来了福音啊。”陈皎茜幸福地看着朱由榔,嘴甜地说道。 “就你会说!不过,你说的也对,老天也算给朕面子,早知如此,朕早就出宫来看看了。走,随朕去学宫看看。” “是,臣妾遵命。”陈皎茜俏皮地福了一福,还改了称呼。 “得,还没下旨,她就自称臣妾,这是先入为主了。鬼精灵!”朱由榔心道。 “熟水,把我那鹿皮垫子拿过来!”陈皎茜冲她船上喊了一句。 “哎,来了。” 两船靠到一起,小丫环熟水抱着一块鹿皮垫子跳到这条船上,先给朱由榔福了一礼:“奴婢见过皇上。” 朱由榔对她那一脸的婴儿肥记忆深刻,心说:“以后可有机会捏捏她的脸蛋了,嗯,政务之余,调戏调戏小丫头,也是不错的哈。” 陈皎茜和熟水一个帮朱由榔脱下蓑衣,一个把鹿皮垫子垫到木凳上,熟水还细心给朱由榔整理整理裤腿。 朱由榔坐下,陈皎茜和熟水立在他背后,船调头往学宫而去。 …… “皇上驾到!” 来到学宫,李洪站到门口,高声喊道。 “皇上来了?”学宫里的公人、百姓正在惊疑,就见一个年轻人昂然而入,后面跟着男男女女十好几个人。 不用说,当头的年轻人就是当今万岁,永历皇帝了。 “万岁!” 公人、百姓不懂礼节,但跪下磕头总是不错的。于是,在几个上了年纪的百姓带领下,齐齐跪倒在地。 “众位乡亲,快快请起!”朱由榔见好多人跪在泥地里,打头的是几位老人,连忙去搀。 “谢谢万岁爷!” 朱由榔搀起的那位老人抬起头,看向朱由榔,见皇上正一脸和昫地看着自己,激动地眼里流下了泪水。 “万岁爷,能见万岁爷一面,小老儿祖上就算积了大德了,不敢劳动万岁爷亲扶!” “不就是扶了一扶嘛,值得如此激动?”朱由榔心道。 “你是上了年岁,有了春秋的人了,朕扶你一扶,也是应当的。”朱由榔笑道。 “万岁爷,您真是圣明的君主啊,不但打跑了鞑子,下雨了,还给我们住的地方,还管我们吃饭、喝水,还给我们看病,历朝历代也没有万岁您这样圣明的君主啊。” 老头子毕竟上了年纪,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稳下心神,说出话来真是好听。 果然,朱由榔听了很是高兴,觉得老头的话比自己那帮大学士臣子说的好听多了。 “老丈谬赞了。朕立志打败鞑子,恢复我大明江山,然后让天下老百姓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这个目标要实现,就需要咱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才成啊。”朱由榔道。 “万岁爷,小老儿姓左,今年已经五十有三,现在只有小老儿和孙子两个人,这回下大雨,要不是皇上派去人,小老儿爷孙两个就死到破屋里了。没说的,万岁爷,等我孙子成丁,小老儿第一个让他报名去当兵,跟着万岁爷去打天下。” 左老头激动地拽过身后一个小男孩,对朱由榔说道。 朱由榔一看那小男孩虎头虎脑很是可爱,问道:“叫什么名字?” “没有大号,小名叫虎头。”男孩一点不怯场,大声回答道。 “哈哈哈,好名字!”朱由榔笑道。 “多大了?” “十岁。” “你爱读书吗?” “不,我就喜欢刀。” 左虎头看了一眼朱由榔身后的一名侍卫斜挎在腰间的刀,眼里的喜爱毫不掩饰。 朱由榔回头看了看,见那名侍卫正是文金。 “嗯,既见了朕,也算是你的福分。朕给你赐个大号,叫左忠,然后,让你跟这位侍卫学刀,如何?”朱由榔道。 “快谢谢皇上!” 左老头见孙子得了这番奇遇,心中大喜,见孙子傻乎乎站着光知道点头,连忙一拉他,爷孙俩跪到地上。 “谢谢皇上!”左忠连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个头磕得很是实在,咚咚有声。也亏了是泥地,松软,要是实地,非磕青了不可。 “文金,给你个徒弟,好好教教他。”朱由榔很喜欢左忠,回过头对文金说道。 “谢皇上,臣一定好生教导他。”文金单膝跪地,一抱卷,行了个军礼。 “徒儿见过师父!” 左忠很聪明,一听皇上的话头,又冲文金磕了三个头。 “哈哈哈,行,这小子悟性不错。”朱由榔见左忠很机灵,高兴地笑道。 …… “臣宋应升叩见皇上。” 朱由榔闻言一看,就见一名官员带着一帮人从里面匆匆过来,跪倒接驾。 朱由榔见这群人当中,有禁军首领李元胤、苏雄,有禁军医院院长邢小枣,还有老熟人,同行叶紫帆。 “平身。” “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爱卿,你的差办得不错,解万民之苦,分君父之忧,实是为官者之楷模。” “臣不敢当陛下谬赞,臣实是遵照陛下以民为本旨意,尽了为官本分而已。” 这话说的,让朱由榔感觉很舒服,不居功,还能给朕脸上贴金,真是会作官。 “能尽本分就很不错啊。”朱由榔赞了一句,迈步朝学宫正殿走去。 那里正是宋应升临时办公之地。 朱由榔坐下,邢小枣殷勤地端过一盏茶来,交给李洪,李洪接过来放到一边,并没有放到朱由榔面前。 外边的东西,他可不敢随便让皇上吃喝。 “邢院长,你怎么也在?” “回皇上,禁军不是正在开展拥军爱民活动吗?元胤他们帮百姓们修补搭建房屋,臣妾就带人过来给百姓们看看病,也算尽一尽心意吧。”邢小枣答道。 “不但把自己的事说得很清楚明白,还不着痕迹地把李元胤的功劳也捎带上了。啧啧,这份能耐,不亚于个官场人精!” 朱由榔听了,心里暗赞。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捡到宝了 “人民军队爱人民,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人民的拥护。你俩做的不错。”朱由榔勉励了李元胤和苏雄一句。 “是,臣等遵照陛下旨意开展拥军爱民活动,已经使禁军的精神面貌和战半力得到了很大提升,老百姓对我们是真心的拥戴,我们也体会到了以民为本的积极意义。”李元胤答道。 “嗯,不错。好好练兵吧,朕很快就用着你们了。”朱由榔道。 李元胤和苏雄对视一眼,心说“这是快要打仗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按住心头的狂喜,俩人高声答道“是” “宋爱卿,你这防疫做得好啊。不过,这天睛了,积水的地方,很容易滋生蚊虫,而蚊虫又是传播疾病的罪魁祸首,有什么好办法吗”朱由榔转头对宋应升问道。 “陛下,臣这些措施都是舍弟应星建议的,至于消灭蚊虫,臣以前没有想过,请陛下训示。”宋应升回道。 “艾草可以防治蚊虫,而且还可以防治风寒,老叶,是不是可以用艾草煮些水,一来喷洒到积水的地方,二来让百姓每人喝上一碗”朱由榔问叶紫帆。 “皇上所言极是。只不好,这得需要大量艾草,全城的药铺的艾草都买来,怕是一时之间也难以解决。草民觉得,可以用艾草除蚊虫,用芦根煮水喝,也可以防治风寒和署热。芦根到处都是,百姓们可以就地取材。”叶紫帆说道。 “嗯,很好,就依老叶说的办。另外,令斌,你将今日所议的防疫措施拟个条陈,发往各地,让各地依此办理,务必保证没有大的疫情发生。”朱由榔对陈邦彦道。 “是,臣遵旨。”陈邦彦答应一声。 “宋爱卿,汝弟现在何处”朱由榔又问宋应升。 “舍弟现居广州,与臣比邻而居。”宋应升答道。 “奉新二宋之名早已远播,汝弟之才还在你之上,如此大才朕岂能不用” “陛下,臣与弟都非正牌子进士出身,臣做这知府都已经是勉力而为了,且舍弟也已耳顺,恐负圣主厚爱啊。”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里就笑“真虚伪,假惺惺干什么若不想让你弟弟出仕,刚才着意提醒朕干什么” “不必多说。朕重水平不重文凭,不,是重水平不重功名。如今,我朝需要大量人才,只要人尽其才,才能利国利民啊。” 朱由榔没理会宋应升的虚伪,一挥手说道。 在回宫的路上,朱由榔想起宋应星的事心里就想笑。 宋应升一开始提起弟弟的时候,朱由榔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宋应升只说此方是舍弟所献也就完了,为什么要加上应星二字,这是在着意提醒朕啊。” 想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应星,宋应星莫非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 一念至此,脑海里开始搜索宋应星的信息。 宋应星,字长庚,生于万历十五年,江西南昌奉新县人。万历四十三年,宋应星与兄应升赴省城南昌参加乙卯科乡试。在一万多名考生中,29岁的宋应星考取全省第三名举人,其兄名列第六。奉新诸生中只有他们兄弟中举,故称“奉新二宋”。 之后,兄弟二人分别于万历四十七年和天启、崇祯年间三次参加会试,均告失利,之后就绝了科举之心。 宋应升确实做过恩平县令,也做过广州知府。不过,在隆武二年,隆武朝灭亡之后,服毒殉国。 如今他活的好好的,说明是自己改变了历史进程,也挽救了他的性命啊。 这些信息对上了,完全对上了。宋应星必是天工开物的作者无疑。 朱由榔心头狂喜,但却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非常冷静展现了一个睿智的、开明的帝王形象。 宋应星的出现,不能不令他狂喜。 作为后世人,朱由榔比谁都明白科技兴国的意义,这不但关系到能否顺利快速地收复大明江山,而且还关系到中华民族是否始终屹立于世界最高巅的万年大计。 他穿越之后,始终注重收纳科技人才,像哈提斯、焦泥、姚德三和张念宝。前两人不过是泰西人,朱由榔重视的是他们的泰西人身份,希望通过他们将西方的科学知识引进来,而后两人只不过是两名工匠,但都得到了朱由榔的重视。 这四个人都算不上真正的科学家。 在他眼里,徐光启最为合格,可他已经作古。 每每想到这些,朱由榔就深感遗憾。 可他却忘了,当世还有一个大科学家,就是宋应星。 宋应星编撰的天工开物初刊于祯十年,问世距今已经十年了。全书共三卷十八篇,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天工开物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是中国古代一部综合性的科学技术著作,有人也称它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著作,是“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朱由榔没弄明白,此书已经问世十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没有流传开来。 想来原因无非是两个。 一是此书不被士大夫所看重,觉得那是记载“奇技淫巧”的书,于治国安邦无有益处,或者益处不大。 二是天下大乱,原来的社会矛盾迅速转化为民族矛盾,士大夫不是忙着反清复明,就是忙着迎合大清,意图在新的朝代到来之际谋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位,所以学术和思想的传播几近停止。 朱由榔需要技术,也需要科技人才,而宋应星在成书过程中,必然接触和认识了大量工匠和各行各业的人才。所以,用好他,必然就解决了这两方面的大问题。 “宋应星今年应该已经六十岁了,不知他身体如何如果身体够健康,那我可真是捡到宝了。按历史记载,他的寿数八十,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朱由榔如此想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胆敢质疑圣人? 朱由榔召见宋应星时,特意将内阁七位大学士都请上殿来,目的一是考较一下宋应星是否有真材实学,二是也想将科技兴国的理念明确地传递出去,以期得到这帮大臣的支持。 除了陈邦彦大体能将皇上的心思猜测个一二,其他人都不明白皇上将他们全召到殿上来是个什么意思。 宋应星上殿来,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只见他身着长衫,头戴四方平定巾,典型的一副书生打扮。面对威权日重的皇帝和满朝大臣,其言行举止不慌不忙,非常沉稳。而且,虽然头发胡子全白了,但看起来面色红润,脚步矫健,精神矍铄。 只身体一条,朱由榔就挺满意。 见过礼,朱由榔命宋应星平身,站在一旁。 “诸位爱卿,朕召见宋长庚,是因为他在此次广州府防疫救灾中所献方略有功。另外,天工开物也是他所著,朕早有耳闻。不知你们谁读过这本书”朱由榔问道。 瞿式耜等面面相觑,不知天工开物到底是何书。 只有吴炳出班奏道“陛下,臣十年前曾读过此书,不过,依臣看来,此书所言皆奇技淫巧,于治国理政裨益不大。” 朱由榔闻奏微微一笑,对宋应星道“长庚,既然你的书并没有广为人知,你就介绍介绍吧,另外,吴大人所言你如有不同看法,亦可反驳。” “是,学生遵旨。”宋应星躬身答道。 然后站直身子,面向几位朝廷重臣,朗声道“列位大人,学生于崇祯十年自己出资刊印天工开物一书,此书三卷十八篇,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全书详细叙述了各种农作物和手工业原料的种类、产地、生产技术和工艺装备,以及一些生产组织经验。上卷记载了谷物豆麻的栽培和加工方法,蚕丝棉苎的纺织和染色技术,以及制盐、制糖工艺。中卷内容包括砖瓦、陶瓷的制作,车船的建造,金属的铸锻,煤炭、石灰、硫黄、白矾的开采和烧制,以及榨油、造纸方法等。下卷记述金属矿物的开采和冶炼,兵器的制造,颜料、酒曲的生产,以及珠玉的采集加工等。” 简单地介绍了天工开物这本书的基本内容之后,宋应星又道“学生以为,天生万物,皆有其理,若能参透万物生长之理,对民生必大有裨益。吴大人所言治国理政,无非就是礼义仁智信等牧民之道,对此学生并不反对。然学生此书如推广开来,必然可以使民生大为提高,对治国理政有百利而无一害。故奇技淫巧之说,学生实不敢苟同。” “有见地,真乃知音之人。”朱由榔闻言,心下十分赞赏。 但他明白,宋应星这番话未必会得到七位大学士的赞赏,有可能会得到他们的炮火集中打击。 除了黄宗羲的思想比较先进外,其他六位都是儒学大家,要知道,儒家学说对科学技术的发展是嗤之以鼻的。如若不然,“四大发明”源于中国,为何却没有在中国得到发扬光大 果然,宋应星话音未落,吴炳就反击了。 “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宋夫子,此乃圣人所言,莫非你对圣人所言也有异议” 宋应星比在座的人年纪都大,尊称他为“夫子”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吴炳言中颇有嘲讽之意,少了些许恭敬。 “宋夫子,莫非你不尊儒术,而尊墨家”吕大器也质质问道。 墨家有关于科学技术的论述,是孔子所鄙视的,吕大器故有此问。 “子曰君子不器。宋夫子,请问汝欲做小人么”杨乔然手捻胡须,一副不屑的样子。 “君子不器”的意思是君子不会专注于任何一门学科或学问,君子的任务就是“学而优则仕”,当官“牧民”就是君子的唯一的“重任”,当了官了,能为王管理万民了,便“学也,禄在其中矣“,学就是为了禄,禄是学而仕的水到渠成的丰硕果实。 一连被三位大学士诘问,宋应星有些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朝堂之上发言竟是如此随便,皇上难道就不管管吗 朱由榔见宋应星求救的眼神望过来,微笑着说道“长庚,理愈辩愈明,朕不禁止臣下发表各自观点。只是,分歧归分歧,讨论归讨论,这都是在达成共识之前,若朕定了的事情,是不允许再有杂音的。你不必担心其它,几位大学士对你的治学有诘难,你可以反驳,朕是不管的,看看你们谁能说服谁。” 吴炳、吕大器和杨乔然的话,黄宗羲是很不赞成的,他刚想出面帮宋应星一把,却见皇上眼风扫过来,颇有暗示之意,心道“哦,皇上这是想试试宋某人的深浅啊。” 宋应星见皇上一副看热闹不嫌大的样子,心下一横“我宋某人有什么可怕的无官无职,闲散人一个。看皇上的态度,我若说些悖逆圣人之言,应该不会问罪吧” 想到这里,宋应星不胆怯了,开始反驳。 “三位大人所言,学生不敢苟同。自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学说一枝独秀,确实在维护纲纪、治理万民方面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学生刚才说了,学生不反对儒家学说,但也不是完全认同。” “什么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宋长庚,你想干什么”吴炳一听,大为光火,这还了得,你一个举人功名,连进士都没中的人,竟然敢质疑孔圣人 宋应星见吴炳须发皆张,脸色发白,倒吓了一跳,但一瞥皇上,却见他仍是面带微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心中倒镇静下来。 “吴大人,莫急莫急,学生之所以敢质疑儒学,就是因为儒学缺乏兼收并蓄的气度,就像大人刚才发火一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朝堂争论气氛浓 一听这话,朱由榔差点笑出声来:“这老家伙还会搞怪哈,你批判儒术就批判儒术吧,怎么连人家吴炳还带上了?” 果然,吴炳再好的涵养也气得脸色发白,没好气地说道:“愿听宋夫子高论!你若说服吴某还罢,若是不能说服吴某,吴某定将你今日之狂言散播于仕林,让你接受仕林口诛笔伐!” 宋应星并不惧怕,眉毛一扬,朗声道:“吴大人且安座,听学生一言。自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年矣,道德礼教的规范和普及可以说已经独步天下,试问吴大人,哪朝哪代离开了法家学说?还不是法与礼的共同作用,才有了各朝各代的延续?为什么就不能对法家的思想进行吸收?究其原因,还是儒家学说天生具有排斥性,尽管事实摆在面前,也不愿去承认罢了。” “此言差矣!若礼义信人人都遵守,何用法定思想?究其原因,还是圣人学说没有普及,或者说没有将之发扬光大到极致,历朝历代才会有乱臣贼子。”不等吴炳反驳,杨乔然首先驳斥道。 “杨大人,儒家学说做到极致?人人都克已复礼,确实可以达到大人所想像的理想境界。但杨大人别忘了,先别说能不能做到极致,就算做到了极致,必然会把人的天性泯灭,那势必会引起更大的反弹。刚才吴大人引用了圣人一句话,说只要人人克已复礼,焉用稼。事实证明,这句话并不全对。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一直以儒家思想治国,克己复礼虽未达到极致,但也不远矣。为何在天灾人祸面前,百姓不能守礼,反而起来造反?若按圣人之言,百姓不是应该宁可饿死,也不会造反?据闻陛下曾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决定意识,学生深以为然。人只有吃饱穿暖才有可能守礼,最基本的生存都解决不了,要求百姓守礼,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回到刚才的话题,学生这本《天工开物》,若是推行开来,对农业、军事和工坊都大有裨益,地里可以打更多的粮食,工坊可以织出更多的衣物,军器营可以锻造出更多更好的兵器,与国与民有利。学生想不出三位大人有何理由反对呢?” 一席话说完,理义颇深,而且还夹杂着皇帝的圣训,吴炳、吕大器和杨乔然都不说话了,他们也想不出如何反驳。 “管子曾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宋夫子所言,甚合管子治国辅政之道,黄某佩服。”黄宗羲这时候站出来,给宋应星助拳来了。 “陛下,列位大人,史上所记载的战争大都是在长江以北地区,每次统一之战也都是从北方兴起,席卷而南。臣昨晚读书至此不禁掩头沉思,为什么战争易起于北方?而鲜有从南方而起?难道是北方的儒家学说不盛?礼教没有育化北方之民?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正确的,战争的兴起成因很多,但绝非如此。后来,臣经过深思,还是从陛下所言‘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之中得到了答案。北方易起战乱的根本原因,不是礼教不盛,而是北地多贫瘠,北人多苦,为了更好地生活,他们必须往南打,以掠取更多的资源。这是北地多战乱的根本原因,自然也能解释通南方为什么少战乱了。” “而观当今之天下,满人倔起于北方苦寒之地,与其说奴酋想谋夺我大明江山,倒不如说是为了改变一个好的生存环境。闯逆席卷天下,从者甚众,也不能简单地解释为百姓们教化无功,而应该看到,他们是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才从贼的。同理,我大明也是被连年旱灾、蝗灾、兵灾掏空了国库,到后来无力支应边饷、兵饷,才使得满人和闯逆横行天下而难治,终致如今局面。” “追古抚今,臣对陛下愈加折服,还是陛下洞察幽微,看到了前人未看到之处,总结出‘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物质’之至理。” 黄宗羲侃侃而谈,从更高的层次论证了朱由榔的论调。 朱由榔听了,心道:“行,不错,没白让你吃烧鸡。撑了你一顿,撑明白了。” 黄宗羲这番话说完,瞿式耜也激动地站出来,说道:“太冲之言,臣也有同感。只要我们为政者始终把百姓生计放在心上,让天下百姓吃上饭,穿暖衣,再佐以礼教,何愁天下不治?不但如此,以此为治政根本,我大明一定能走出朝代更替的窠臼,开创万世不替之基业。” “臣附议!”陈邦彦最懂朱由榔心思,知道黄宗羲和瞿式耜二人算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了,连忙出班表态。 “臣也附议!”陈子壮也出班表态。 吴炳、杨乔然和吕大器此时见风向大变,已经从与宋应星的学术辩论,变成拍皇上马屁了,虽心有不服,但也只好跟随众人,赶紧唱皇上的赞歌。 “陛下,臣治学不精,见识短浅,有负陛下知遇之恩。臣对宋夫子与太冲所言已然是服了。”吴炳说道。 吕大器和杨乔然也随声附和。 “卿等都是儒学大家,长期浸淫其中,学问自是精纯,朕对此并不怀疑。只不过,也的确有见不到之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朕觉得你们未必已经心服口服,恐怕心中还有很多辩解之词吧?”朱由榔道。 “臣不敢。”吴炳答道。 “无妨,朕并不会以言入人以罪。朕刚才已经说了,无论是政见还是学术讨论,大可以各抒已见,畅所欲言。但有一条,讨论时可以面红耳赤,但执行时必须发同一个声音,也不能因有争执而致同僚不和。” “是,臣等遵旨。” “刚才诸位爱卿之争论朕都听了,觉得长庚和太冲所言虽有理,但还是有见不到之处。正好今日天睛,朕心情正好,就给你等解说解说。”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妹妹成了皇家妇 “历史发展到今日,其实已经证明,各朝各代由盛而衰,直至灭亡,被新的朝代所代替,绝不是政体出了问题,也不是治理制度出了问题,而是治国思想出了问题。创造一切条件发展生产,使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在此基础上佐以礼教规范,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之策。儒家学说重礼教而轻生产,其实是本末倒置,也是根本之乱源。” “朕如此说并非彻底否定礼教,相反,礼教兴盛一千三百多年,自有其独到之处,朕还是十分尊崇的。但,诚如长庚所言,儒家确实缺乏兼容并蓄的气度,法家、墨家、道家思想都有其积极的一面,为什么不能吸取呢?而儒家妨碍进步的思想为什么就不能摒弃呢?只有采百家之长,才更有生命力嘛。” “故,朕之治国以民为本,其实就是要扭转儒家只重礼教而轻生产的弊病,重生产,保民生,在此基础上,再发挥儒家的教化作用,方能保我永历朝长久繁荣昌盛。” 说到这里,朱由榔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众人,接着道:“众卿以为如何?” 朱由榔刚才说的这番话,其实是后世很多贤人探索证明过的了。 清末时,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国门,清朝割地赔款,国力日衰,康有为、梁启超等有识之士,觉得可能是制度出了问题,应该仿效西方,“师夷之长技而制夷”,因而进行了戊戌变法。 戊戌变法失败后,人们开始思考,又觉得可能是国体出了问题,应该效仿英国的“君主立宪”或者法国的“共和”政体,于是又有了“辛亥革命”。 “辛亥革命”成功了,实行了共和制,但发现还是不行,还是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所以人们又开始思索,觉得应该是思想出了问题,于是又有了“五四运动”。 经过“五四运动”,人们才真正开始觉醒,才有了之后的抗战胜利和中国的逐步强大。 …… 几位大学士,包括宋应星都被朱由榔的话震惊了。 他们都算当世智者,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理论,也没有反思过类似问题。如黄宗羲,算是比较睿智的了,思想也比较先进,但听了皇上的话,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陛下所言,一下子拨开了历史迷雾,让臣一下子看清了历史本质,臣心悦诚服。”瞿式耜率先说道。 “是啊,陛下所言,就如黑夜里一盏明灯,让臣一下子看清了将来要走的路,心里敞亮多了。”黄宗羲道。 接着,吴炳、杨乔然、吕大器、陈邦彦、陈子壮都翻着花样一齐颂圣,什么“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圣学渊博”啊,一时之间谀词如潮。 “哈哈哈……,众位爱卿只要认同朕的观点就好,统一了认识,才能君臣同心嘛。”朱由榔被众人夸得有些飘飘然,得意地大笑两声,说道。 见统一了思想,朱由榔再不犹豫,道:“科学技术是发展生产的第一保障,朕是要实行科技兴国的战略的。所以,长庚所著《天工开物》要重新刊印,知府以下官吏人手一本,务要认真研读,然后用于发展生产。这事就由可先去办。” “遵旨。”吴炳躬身领旨。 “将科技所划归工部,长庚,朕任命你为工部侍郞,专务科技。你要发掘各种各样的工匠、人才,充实到科技所,一是要不断发明新技术,二是要将这些人才派往各地,指导生产。当前,最紧要的,是先把精力用到军器营那里。” “臣遵旨,臣定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宋应星跪倒行君臣大礼,激动地差点掉下眼泪来。 自己的学术主张得到了皇上的认可,而且以举人身份位列朝廷大员行列,能不兴奋? “桐若,长庚成了你的下属,可不能因为今日之争,意气用事啊。”朱由榔对杨乔然道。 “陛下,臣焉能?臣焉敢?若是那样,一来辜负圣君厚望,二来岂不是正让宋长庚说准了?臣可不想让他说臣的胸怀气度太小。”杨乔然笑着回道。 “好,这才是名臣风范嘛。”朱由榔也笑了。 …… 礼部尚书吴炳持两道圣旨来到陈府,一道是册封陈皎茜为淑妃的,另一道则是因陈际泰教女有功,赐还“忠勇伯”爵位的。 这两道圣旨一下,陈际泰和陈皎茜父女自是欣喜若狂,只有陈夫人高兴之余有些担忧。 送走吴炳,陈夫人好不容易盼到长子下值,连忙把儿子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儿啊,皇上没把你和你弟弟的官给抹了吧?要真是那样,娘拼了性命也要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旨意。” 陈伯文一听就乐了:“娘,你拼性命也不管用啊,再说,你哪里去拼命去?皇宫你进得去吗?” “儿啊,娘就不明白了,莤儿这么野,皇上怎么会看上她?还封为淑妃,她哪有一点贤淑的样子哟。”陈夫人见儿子没有直接回答,以为儿子的官职应该是丢了,情绪有些失落地说道。 “娘,你别担心了,皇上圣明着呢。今日皇上说了,不会因为莤儿免我和仲武的官,他还说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的江山还指望着两个大舅子出把子力气呢。”陈伯文笑道。 “真的?!” “真的。” “哎呀,皇上真是圣明啊。就是嘛,哪有不重用自己的大舅子重用外人的道理?大舅子还能坑他吗?这下好了,我陈家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儿啊,还别说,你爹跟你妹妹疯疯癫癫地胡闹一通,也不是没有功劳哈。” “就是,就是。” 陈伯文点头,表示同意。尤其对“扬眉吐气”这个词,他是很赞成的。 自从妻子的事出来以后,他虽然一直在皇上身伺候,但心里一直都没底,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低调做人,心里从来就没有畅快过。 不过,妹妹被封为淑妃之后,没有人给他说什么,但他不自觉地就挺起了胸膛,觉得底气足了。 妹妹成为皇家妇,确实是自己做官的底气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偏心 陈夫人跟大儿子说了一会儿话,放下了所有心事,兴冲冲到女儿的院子去。 她得跟女儿说说体已话,说说她认为非常重要的事。 进了院子,她发现女儿房前站着一群太监、宫女,忙把脚步慢下来,端起架子,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连看都不看那些太监宫女,抬腿就往女儿房中走。 “慢着,淑妃娘娘在此,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惊了娘娘凤驾,你可吃罪得起?”一名太监一挥拂尘,拦住了去路。 “嗯?老身乃忠勇伯夫人,莤儿的娘亲。”陈夫人傲然地答道。 “哦,原来是伯爵夫人。奴婢铁锅,是皇上派来伺候淑妃娘娘的,不知老夫人驾到,还请恕罪。老夫人还请稍待,奴婢回禀娘娘一声。”那太监一听是淑妃娘娘的母亲,不敢怠慢,把拂尘收回胸前,微一躬身说道。 一听这话,陈夫人心中一凛:“对啊,如今莤儿已经贵为娘娘,国礼不可废,我怎么糊涂了?” “好吧,劳烦铁公公了。”陈夫人连忙收回倨傲之色,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道:“姓铁名锅?这是啥名啊这是?” “回禀什么?我娘来看我,还用禀报?”陈皎茜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正色对铁锅说道。 “是。” 铁锅连忙躬身答道。 “娘,你来了?”陈皎茜拉住陈夫人的手,回头又扳着脸对铁锅道:“以后,我的亲人来,不准阻拦!” “是,娘娘,奴婢遵旨。可是,这国礼不可废啊。”铁锅答应着,又劝了一句。 “什么国礼不国礼的?娘看闺女,还得先禀报,走到哪里都没有这个理。”陈皎茜瞪着眼叱道。 “娘娘,这不合规矩啊。”铁锅苦起脸说道。 “规矩?铁锅,你是不是我的奴才?” “当然是。” “你说我要是把你这只烂锅敲碎,皇上会不会怪我?” “瞧娘娘说的,娘娘要奴婢的命,跟碾死只蚂蚁差不多。” “那就是了,你要是不想把锅砸了,就按我说的办。” “是……,奴婢遵旨。” 铁锅无奈地退后一步。心道:“淑妃娘娘这么不懂规矩,日后进了宫,可怎么得了?弄不好,我就得背黑锅,小命可不大稳啊。唉,皇上也是,给奴婢赐个什么名不好,非得叫铁锅?” 陈皎茜摆平了铁锅,得意洋洋地拉着陈夫人进了屋,娘俩坐到榻上说话。 “莤儿啊,你孝顺娘,娘很高兴。可铁公公说的有理,国礼不可废,要是让人家外人知道了,说咱陈家不懂国礼,要是再让御史参上一本,你两个哥哥得跟着吃瓜落。就这一回,以后咱还是得先行国礼,再叙家礼。”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很通情达理地说道。 “娘,你还是为你两个儿子着想,是吧?”陈皎茜毫不客气地说道。 “去!娘还不是为了你好?”陈夫人被女儿戳穿了心事,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 “娘,你看看,皇上赐了好多东西呢。”陈皎茜一指床上、桌上的凤冠霞帔、珠宝手饰,还有文房四宝、一些大大小小了盒子,一脸显摆地说道。 “嚯,真是不少啊!都是稀有的物件。” 陈夫人挨个看了,眼里放出喜悦的光。 “娘,都说养女儿赔钱,怎么样,女儿是不是让你省钱了?又可以给你两个儿子省点家产了,是不是?”陈皎茜望着陈夫人,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说道。 “你瞧你,都成了娘娘了,还这么淘气?娘是那样的人吗?”陈夫人乜了女儿一眼,嗔道。 “切,你就是。我还不知道你?只知道疼你两个儿子,我啊,只有我爹疼我。” “小没良心的,娘少疼了你了?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嫁妆,一百二十台呢。可惜,如今用不上喽。” “是不是心里很高兴?” “娘是高兴,但绝不是为了省嫁妆高兴。娘高兴的是,我女儿如今也成了贵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咱陈家是何等的荣耀?!” “娘,你说错了,我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上边还有皇后呢。” “对,对,娘只是那么一说,还不知道这个理?” “娘,我是得遂心愿了,只是,我哥他们……。” “呵呵,莤儿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哥说了,皇上不免你两个哥哥的官,还说了,他的江山还得靠两个大舅子给保着呢。你看啊,不但不免你两个哥哥的官,还把你爹的爵位给赐还了,娘也封了诰命,这可是三喜临门啊。” “噢……”听到这里,陈皎茜明白了,拉了一个长腔,道:“怪不得呢,女儿封了淑妃,一下晌没见到娘亲,原来是担心你儿子的官是不是?如今这么高兴,是不是你得到了实信?” “是又怎么着?娘是疼你两个哥哥不假,但也是为了咱们陈家。莤儿啊,女人啊,总归还是娘家当后盾,娘家越强,你在宫里的地位就会越稳。我跟你说啊……” 说到这里,陈夫人见铁锅和宫女以及四个丫环都在门外站立伺候,房里只有她们娘俩,这才悄悄地嘱咐陈皎茜:“莤儿啊,多长个心眼。你进宫以后,要多给皇上亲近,早日生个儿子,你以后就有当太后的命。” “干吗?”陈皎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明白呢?皇后娘家没人,将来她就是生了儿子,也没有外家依靠,可你就不一样了,想明白了么?” “娘,你是说,将来我要是生了儿子,就有跟皇后的儿子争江山的资本了?倚仗的还得是我哥他们?” “当然了,你想明白就好,心里要有数。”陈夫人神神秘秘地说道。 “是不是我还要跟皇上吹吹枕头风,让他提拔我两个哥哥?” “当然了!这世上谁跟你最近?除了爹娘就是你两个哥哥,不提拔他们还提拔外人?最好让你大哥入阁,让你二哥掌兵权……。” 听到这里,陈皎茜脸色大变,沉声说道:“娘,别说了!你赶快息了这个心思。娘,皇上那是非常精明之人,在他面前耍弄这些小心眼,只能让陈家倒得更快!前边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亲征在即好事近 朱由榔对于陈家的恩遇,是不符合祖制的。 这一点朱由榔非常清楚,但圣旨一下,朝中竟然没有引起一点波澜,这让朱由榔感到有些奇怪。 “这帮大臣怎么回事?难道不担心什么外戚专政?也不觉得这种做法不合祖制了?是不是因为田应元的事把他们都吓着了?” 思来想去,朱由榔感觉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田应元的事给吓着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好。 朱由榔并不想把朝堂搞成一言堂,还是希望大家在不存私心的情况下,畅所欲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他这个皇帝需要做的,就是在充分听取大家意见的基础上,做出决策。 要是大臣们都噤若寒蝉,那这皇帝当得也太没有味了。 正好有事找瞿式耜商量,朱由榔让李洪去宣他上殿。 “起田,朕封赏陈家,朝中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朱由榔问道。 瞿式耜一看,陈伯文不在,微微一笑,反问道:“陛下,您觉得应该有反应?” “不是,难道都不担心外戚专政?” “陛下已有防备,臣子们自是并不担心。陈东来教女有方,享受几分荣耀也是该当的。”瞿式耜笑道。 “哦,原来如此啊。”朱由榔笑了。 是的,他是有防备的。 陈际泰赐还伯爵,理由是教女有方,而且只是一个伯爵称号,并没有安排任何官职,这是让他安心荣养的意思。 至于陈伯文和陈仲武,大臣们更不用担心了。老的都在防着,小的还能不防?这俩人将来是不是真心为国,以皇上之精明,还能看不出来?所以,臣子们并不担心。 朱由榔与瞿式耜相视一笑,谁都不再提这个话题。 “起田,朕看福建的战事差不多该收尾了。李成栋已经成功地把博洛引到了汀州,下一步,他会退向漳州。这一仗,事关我永历的前途命运,轻乎不得,所以,朕打算御驾亲征。你看如何?”朱由榔问道。 “陛下,目前,湖南何腾蛟与清兵正在大战,可惜,他空有几十万兵,但都是乌合之众,根本抵挡不住孔有德,任孔有德纵横湘地而无还手之力,若非杨国栋牢牢守住全州,牵制了孔有德的兵力,恐怕湖南全境早就归清兵了。江西嘛,谭泰已经集合了二十万大军进攻九江,形势也很危急,金声桓、王得仁挡不挡得住,或者能挡多长时间,都是未知;除此之外,张献忠余部已经退到云南,下一步如何发展也不清楚,但已经对广西造成威胁是已经看到的了。此种情势之下,福建的事早解决早好,我们可以迅速腾出手来将湖南、江西的清兵击退。”瞿式耜道。 “嗯,江西有元子在,或可抵挡一阵子;云南的孙可望、李定国被清兵一路追赶,下一步他们面临着何去何从的抉择境地,朕料他们一定会派人来与我朝联系。无论结果怎样,西边有他们挡着,清兵一时还打不过来。最危险的是湖南,朕如果不能及时救援,何腾蛟早晚把整个湖南丢掉。所以,朕必须迅速解决福建战事,然后去援湖南。”朱由榔道。 “只要解决了福建的清兵,西边孙可望、李定国等必然坚定追随我朝之心,而且,对湖南和江西的民心士气皆有激励作用。只是,陛下,非要亲征么?”瞿式耜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也知道,这场大战非同小可,各方必须通力合作才能取全功。非朕亲征不能凝聚各方力量啊。好在广州城内已经安稳下来,新政已经初步得到百姓认可,朕无后顾之忧了。只是,起田,得辛苦你了。”朱由榔说道。 “陛下,臣得皇上知遇之恩,粉身难报。但请陛下放心,有臣一口气在,定保广州不失!”瞿式耜激动地说道。 “朕对你是十分信任的。朕这回亲征,想让可先与太冲随驾,集生、令斌、俨若、桐若皆忠贞之士,你尽可倚仗,大事报朕处置,寻常政务你看着处理就可。”朱由榔道。 “是,臣一定与诸公齐心协力,不让陛下有后顾之忧。”瞿式耜表态道。 按说,皇帝出征,必须有宗室监国,令心腹大臣辅助。但朱由榔无兄无弟也无子,宗室只有一个朱聿锷,也不是他所信任之人,所以,只好将监国重任付与心腹大臣了。 瞿式耜自然明白皇上对自己的信任,也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没办法,只能拼了命去做就是了。 “起田,朕带林察、李承胤护驾,禁军三千兵留守,加上锦衣卫和林觉的部队,广州城可用兵力五千余,足以自保。拟旨,令宋应星加紧制造地雷和手榴弹,朕出征之日,不可低于五千之数。” “遵旨。” …… 皇帝御驾亲征可不是小事,圣旨一下,各方立即行动起来。 内阁、六部、禁军、军器营都忙碌起来,尤其军器营,不分昼夜加班加点地制作地雷和手榴弹,好在生铁供应问题已经解决,宋应星又利用自己认识大批冶炼工匠的优势,招揽了很多工匠,人手充足,技艺纯熟,生产进度大大提高。 出征日期定到六月二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宋应星有信心到时候超额完成皇上交办的任务。 五月二十六,是礼部选定的吉日。就在这日,礼部、内务府派员于吉时吉辰,一顶软轿将陈皎茜抬进皇宫。朱由榔、马太后与皇后王畅受礼完毕,将坤宁宫西边一处院子改名钟粹宫,让陈皎茜入住。 陈皎茜的四名丫环豆蔻、连梢、熟水、分茶同时进宫,为钟粹宫四大宫女,另派了八名小宫女伺候,太监铁锅为钟粹宫管事太监。 朱由榔疼惜陈皎茜年纪小,身体不成熟,不想与其成就好事。但今日是她进宫第一日,相当于成亲第一日,总不能让她独守空房,所以在王畅的催促下,驾临钟粹宫。 既不忍她身体受苦,又不愿让她精神上受委屈,朱由榔决定,在钟粹宫和衣陪她一夜,圆一圆她的新娘梦也就是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事不好 来到钟粹宫一看,朱由榔不由乐了:“这小妮子真能搞事啊。” 原来,陈皎茜把钟粹宫搞得跟洞房似的,点了红烛,贴了红窗花,桌案上放着一把贴了红喜字的酒壶,还有两只小酒杯,而陈皎茜顶了块红布,坐在床边。 妃子说起来身份贵重,其实就是皇帝的妾,身份地位以及礼制可不允许她这么做。 不过,朱由榔倒理解,陈皎茜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哪个女孩子没有一个当新娘的梦?哪个女孩子愿意自己的新婚之夜草草度过? 见到皇帝到来,以铁锅和豆蔻为首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陈皎茜在床边也站起来,蒙着盖头,福了一福。 朱由榔命众人起身,看了看四大宫女和铁锅,心中一乐:“豆蔻连梢煮熟水,莫分茶。给你加上一口铁锅,这下全了。” 朱由榔转头看了看桌上放着一杆秤,这暗示的意味太明显了,心道:“就当哄哄小女孩吧,完了她的心愿。” 想到这里,拿起秤杆,走到床边,把陈皎茜头上的红布挑了去。 “皇上,您真是太好了。” 陈皎茜搞这一出,本来就忐忑不安,心里一直呯呯直跳,生怕皇上着恼。待盖头揭去,看到皇上那张英俊的脸,她的心才彻底放下,继之一种极度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可不管什么太监宫女,纵体入怀,搂住朱由榔的脖子,笑吟吟地说道。 “就知道胡闹!哪里有点淑妃的样子?!”朱由榔没好气地回道。 “臣妾才不管什么礼制不礼制呢?反正有皇上护着呢,臣妾的新婚之夜可不想留下遗憾。”陈皎茜被喝斥,并不以为错,笑吟吟地答道。 “你胡闹就行。朕可有言在先,皇后可最为贤德,你以后要是再胡闹,她要罚你,朕可不管。” “知道知道,她是老大,臣妾可不会去惹她。皇上,你就放心吧,臣妾不是傻瓜,知道怎么做,不会让她罚的。” 说完,陈皎茜又缠着朱由榔跟她喝了交杯酒,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入洞房的程序都走完,才放过朱由榔。 完事之后,她伺候朱由榔宽衣,然后自己脱去外边的大衣裳,只着小衣,依偎在朱由榔身旁,双手环抱着爱人的脖子,甜蜜地说道:“皇上,臣妾知道你爱我、疼我,才允许我胡闹,臣妾好开心。你放心吧,臣妾以后一定不再胡闹,一定会对得起‘淑’字。” 朱由榔抚着她的头发,爱怜地说:“你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只是在这皇宫之内,最重规矩,以后得拘着自己的性子点。” “嗯,臣妾知道了。皇上,咱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呢,是吧?” “没有了,睡觉,朕困了。” “不嘛,皇上,我娘都给我说了,宫里去的人也都教导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茜儿,你也知道,朕早先没有答应纳你为妃,就是嫌你年纪小,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就是因为女孩子不到年龄,身体还没长开,若是做那事,会很伤害身体的,而且之后要生孩子,身体会承受很大的痛苦和危险。后来朕只所以纳你为妃,也是为你的深情所感动。但朕决定了,等你到十八岁之后,最低也要过了十六岁之后,咱再行房,这样对你有好处。” “嘻嘻,知道皇上待茜儿最好了。行,臣妾遵旨。反正臣妾最大的愿望是跟皇上在一起,只要跟你在一起,其它的无所谓,都听皇上的。” 两人达成了协议,一晚上也没做其它的事。 可怜朱由榔,用强大的毅力,忍受着强大的痛苦,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做了一回“禽兽不如”。 好事有时候不好,好人有时候也不好做啊。 第二日,朱由榔用过早膳,来到勤政殿,照例召开“黎明会”。 “陛下,昨日云南孙可望遣使任僎入朝,臣已将之安排在鸿胪寺,如何定止,还请陛下降旨。”吴炳率先报告了一个重大消息。 “孙可望派人来了?”一听这个消息,不只朱由榔,其他人也都是喜出望外。这说明,大西军余部有心降明,西部可以稳住了。 瞿式耜早就听过皇上对云南形势的判断,这才多长时间,云南就派了人来,说明皇上的眼光真是毒啊。他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心下甚是佩服。 “先议议此事。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孙可望遣使入朝,意欲何为啊?” 朱由榔非常高兴,因为他知道,孙可望一定是为联明抗清来谈判的。如果能够谈判成功,抗清势力将进一步壮大,对于永历朝是好事,对于抗清大业也是好事。 一想到谈判,他忽然想到一事,感觉心中为难,热火一样的心,也慢慢淡了下来。 ……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率领大西军残部进入贵州,在贵州称王,继承大西政权,国号兴朝,孙可望被推为国主。 后来,云南正值阿迷州土司沙定洲之乱,明黔国公沐天波逃离昆明。孙可望趁机由贵州进入云南,占据昆明。 占据云南之后,在大西军下一步的战略决策方面,孙可望与李定国产生了巨大分歧。 孙可望力主打进广东,若事急可入海避难,显然他是怕极了清兵。 而李定国则是另外一番考虑,因为张献忠临死前曾说:“大明至今未灭,显然是其气数未尽。我死之后,你们不要再反明了,要联合大明抗清。”所以,李定国想遵照张献忠的遗愿,东联永历而抗清。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都是张献忠的义子,被赐姓张,孙可望最大,是为大太保。进入贵州之后,四人商议之后,才恢复祖姓。 “大西军反明,是咱们汉人内部的事,谁胜谁败都是咱们汉人当皇帝,而鞑子坐了天下就不同了,还有咱们汉人的活路吗?现在各地反清义军风起云涌,这是大势所趋。再说了,老万岁待咱们四人情同父子,恩重如山,而他死于鞑子毒箭,这个仇不能不报。因此,我坚决不同意攻打广东,应该联合广东永历明军以抗清。” 李定国非常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请封之忧 孙可望自封平东王,李定国为安西王,刘文秀为抚南王,艾能奇为定北王。 在四人当中,孙可望野心极大,而且性格暴躁,动辄就以杀人为乐。而刘文秀性格懦弱,凡事不敢争;艾能奇是个老好人,四面讨好,谁也不得罪。只有李定国性格耿直,敢直言犯谏,加之对孙可望的所作所为并不服气,所以时常顶撞于他。 “我是国主,这事就这么定了,先取桂林,再东进广东。”孙可望听李定国又反对自己,心下焦躁,一挥手武断地下了决定。 “你是国主?你有什么能耐让咱们奉你为主?只不过大军不能没有主事之人,咱们三个才推举你暂时为主,当初说好了的,诸事咱们四人商量着办,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国主,要一意孤行?”李定国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孙可望斥责道。 “暂时为主也是主,你不听话,我就能杖责你!”孙可望不甘示弱,啪地一拍桌案,站起来指着李定国道。 “哼,攻打桂林、广东与大势不符,我誓死不从!” “不从也得从,这事就这么定了!” “东去必然遭受天下人共同反对,永历皇帝并非没有自保能力,大西军就会陷入万劫不复险地。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就先死在你的面前!”李定国大怒,说完话抽出腰间宝剑往脖子上抹去。 刘文秀、艾能奇见状大惊,急步上前,一个抱胳膊,一个抱住腰,总算没有让李定国自刎成功。不过,他们的动作还是稍慢一步,李定国的脖子还是被剑忍所伤,鲜血流了下来。 艾能奇急忙割下一块衣衫,给李定国包扎好,扶着他坐下。 “大哥,都是兄弟,有嘛事不能好好商量?”刘文秀转过头看着孙可望道。 “是啊,大哥,咱们都是兄弟,虽非一母所生,但却是情同亲兄弟。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大西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经不起折腾了。”艾能奇看着孙可望附和道。 孙可望见状,知道自己的意见是行不通了。 李定国手下有五万人马,与自己的军队数量上相同,但李定国素来治军有方,且每战必奋勇争先,在军队中的威望很高,若是逼死了他,他的手下立即就会造反。 而且,刘文秀和艾能奇虽没有明说,但他们的意思也已经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出来,那就是赞同李定国的主张。 孙可望叹了口气“唉,定国,文秀和能奇说得对,咱们情同兄弟,何至于此呢?既然你不同意攻打桂林、广东,那咱就依你,联明抗清。只不过,咱们得派人跟永历皇帝谈判,咱们四人,都得封一字并肩王,否则,决不降明!” “大哥,咱们既然诚心降明,就不可要求过甚,永历皇帝可不同于旁人,不会任人要胁……”李定国还是有不同意见。 “定国,别说了,咱们二十万大军,难道还换不来一个王位?再说了,不趁此时要个好价钱,等到将来,那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孙可望坚持已见。 “二哥,我同意大哥的意见,咱们给他卖命,连个王位都不给吗?”艾能奇站出来挺孙可望。 “大哥,我倒觉得二哥所言有理。咱们虽然有兵有将,但寸功未立,就索要一字并肩王,怕是不好,有‘挟兵自重’的嫌疑啊。”刘文秀赞成李定国的意见。 “二比二,但我是你们推的国主,份量得大一些吧?”孙可望道。 李定国和刘文秀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表示了同意。 …… 朱由榔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朱由榔并不愿意像真实历史上那样,为了拉拢人心,将手下文武众臣,能封爵的都封了爵。 朱由榔能理解原主这么做的苦衷,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地盘没地盘,能拉拢人的,也只有爵位这种虚名了。 但如今不同了,有兵有将,地盘也不小,自己的底气也很壮,腰杆也很粗,不愿意乱封爵位。 爵位封多了,就不值钱了,起不到激励作用,还不如少封,非立大功者不封。稀为贵,爵位封的越少,越能激励将士们建功立业的雄心。 这是朱由榔的本意。 可如今孙可望派人来谈判,指定是“挟兵自重”,请封一字并肩王,历史上他就要的是“秦王”封号,原主得他投效,大喜过望,当即是允了的。 许他? 不合自己的本意,且李成栋、张家玉、杨国栋都是带兵元帅,他们怎么办?不能薄彼吧?对这些早就随自己的手下,怎么交待呢? 不许? 大西军陈兵二十万于云南,威胁广西侧背,而且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都是善战之人,杨国栋、焦琏未必能抵挡得住。 最重要的,若是那样,就少了一支反清力量,广西之西就少了一道屏障。 从大局上说,不允许自己把这只生力军推出去,更不允许自己将这只生力军变成敌人。 朱由榔陷入两难之地。 “陛下,臣料来使必然索饷、索粮、索封,所谓谈判,不外乎这三条。”瞿式耜出班答道。 “是啊,朕也是如此判断。只是,如果他们狮子大开口,怎么办?钱粮倒好说,国库充裕,多给少给都好说,若是他们索王位之封怎么办?给还是不给?”朱由榔问道。 一听这话,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有答话。 他们自然是想到了此中窍要,确实不好办啊。 “陛下,若是孙某索要王位,决不可许!恩赏自决于上,臣子哪有索封之理?再说,他们挟兵自重,本就是无礼之举,这样的兵降过来,也不能让人放心。”吴炳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陛下,臣不敢赞同吴大人意见。孙某等人身为献逆义子,与清兵有不共戴天之仇,抗清意志自当坚决。于此四面受敌之际,决不可将其拒之门外。”陈子壮出班奏曰。 “是啊,孙可望等人一定是仔细掂量了我朝形势,已经料定我为难之处,所以才敢提这种无礼要求。朕不惜一王爵之赏,但其他人怎么办?不能寒了其他人的心啊。”朱由榔为难地说道。 “陛下,何必为难?臣有一计,可解此忧……。”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先探探虚实 朱由榔闪眼一看,献计的是杨乔然。 “桐若,有何妙计” “陛下,如今还没有见着孙某使节,还不能确定其索封就是王爵。倘若果如陛下所见,孙某请封王爵,依臣之见,可赏孙某一人王爵,其他人最多可授为公爵。” “桐若,你这计策是一桃杀三士令其内部生隙,然后大乱,我可趁乱取之”朱由榔一听就明白了,杨乔然献的是一条毒计。 “正是,臣就是此意。想孙某未曾降先请封,如此贪婪之人收之无用,将来亦必成大患。”杨乔然答道。 “陛下,臣对杨大人的计策不敢苟同。”陈邦彦站出来说道“陛下,孙某请封王爵决不能允可,无论是不是计策,都不可行。一来,王爵之赏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于孙某而言,日后再立大功怎么赏赏无可赏之下,只有与朝廷为敌一条路可走;于陛下而言,此赏一出,之后若还有请降者如何处置不依此例,则降者未必再降,即使降了也必生嫌隙;若依此例,日后必然王爵横行,后患无穷啊。” “陛下,臣附议。”吕大器一听陈邦彦的分析,觉得甚是有理,从长远来看,陈邦彦的分析最为正确。 “陛下,臣等附议。”瞿式耜、陈子壮也都附和道。 “陛下,诸公,杨某并非不知如此做的危害,可是,如今我永历朝三面受敌,若是云南再反,广西危矣”杨乔然着急地说道。 “是啊,当下我朝能应付得了四面受敌的危局吗陛下,诸公,不可不慎啊。”吴炳非常赞成杨乔然的意见,觉得以一王爵换西部安宁,怎么算怎么都是一笔赚钱的买卖。 “太冲,你有何高见”朱由榔思前想后,终是难以决断,闪眼一瞧,黄宗羲一直皱着眉头在思考,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陛下,物质决定意识,当前的形势决定了,云南不能乱;而意识又反作用于物质,王爵之位又不能轻赏。诸位大人所见无非就是这两个方面,所以臣在想,能不能找到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法,既不赏王爵,云南又不乱呢”黄宗羲答道。 一听此言,朱由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玩辩证法玩得怪溜,谁不知道两全齐美最好,现在不都在想呢吗说这些车轱辘话来搪塞朕,有用吗” “太冲,最近想不想吃鸡”朱由榔阴阴地问了一句。 黄宗羲吓得一缩脖子“陛下,臣最近茹素,一切肉食免进。那个,陛下,臣方才之意是说,咱们先不忙下结论,先见过孙某使者再说,若真是索封王爵,咱们先不忙答复他,慢慢计议不迟。或许,以我朝之蓬勃气象,再晓之以理,使者自己就放弃了索封的想法也说不定。” 黄宗羲的想法是走一步看一步,看能不能在使者身上下下功夫。 “好吧,就先见见使者再说。不过,朕有言在先,绝不会封孙某王爵。朕不想做受人掣肘的弱主,朕要做的是一个乾纲独断、威加四海的强主;朕需要的是同心协力共抗强清的臣子,不需要挟兵自重、贪图名利的乱贼,兵力再多也不行。孙某若不提非份之想还则罢了,若有非份之想,待朕打败博洛,必提一旅之师西进,殄灭了他。” 说到这里,朱由榔缓了缓口气,接着说道“当然,军国大事也不能光凭一时义气,要讲究智谋,但最终结果,必须是这样。” “桐若,太冲,你二人先去见见这个任僎,探探他的底,可以带他在广州城里四处转一转,看一看朕之新政带来的变化。” “是,臣遵旨。”杨乔然和黄宗羲躬身领旨。 “呵,任僎一个小小的使臣,竟劳朕之两位大学士亲陪,够给他面子的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朱由榔轻叱一声。 任僎,字福存,豫西人,崇祯元年,得中秀才功名。 任僎本是豫西富人,因陕西闹兵祸,豫西正当其冲,于是他举家迁往湖北避难。谁知道湖北也不是安乐净土,崇祯七年,张献忠杀到湖北,任僎全家被抢,妻子仆女被乱兵堵在屋内,欲行不轨。任僎气得跳脚大骂,但被乱兵所执,又身无寸铁,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受辱。 就在这时,张献忠义子张可望路过任家,正听到任僎大骂,进来人打扮,面对刀枪夷然不惧,对他生了好感,连忙喝止乱兵,救了任僎妻子。 任僎从此之后,就成了张可望的幕僚,因为其有文化,能识文断字,抄抄写写,而且对兵书战策也很熟悉,每有战事,常献奇谋,因此迅速得到张可望信任,成了他的心腹手下。 如今,张可望改回祖姓,并成了大西国新国主,就任命任僎为大西国兵部尚书。 孙可望的东攻桂林、广东以观天下风色之计,就是任僎所献。任僎觉得,清兵势大,实在难以与之抗衡,“八大王”张献忠纵横天下,那是何等英雄以他之能都不能敌,何况他的四个义子只有逃到广东,再寻机出海,觅一海岛栖身,方可为万全之所。 孙可望对他的计策非常赞赏,但没想到这一策略受到李定国的强烈反对,竟不惜一死相抗。无奈之下,孙可望只好放弃攻打桂林和广东的计划,派使者来广州谈判,任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委以重任。 任僎非常明白孙可望将自己派来的目的,能谈成当然最好,谈不成也可以,李定国联明抗清的计策就算破产了,但一定要把责任推到永历一方,到时候李定国也就无话可说了。 “任大人,大明工部尚书杨乔然、都御史黄宗羲联袂来访。”任僎正在想着心事,负责使团保卫的游击将军马宝进来禀报。 “快请” 任僎一听两位尚书上门,感觉永历皇帝对自己还是很重视的,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迎了出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盘他 任僎将杨乔然和黄宗羲迎进来,分宾主落座,鸿胪寺少卿李如月陪同进来,吩咐从人上了茶。 杨乔然坐下后,仔细打量任僎,见他四十多岁年纪,颏下一绺山羊胡,虽是一副书生打扮,但并无书生气质,许是常年居无定所的缘故,面承古铜色,一副苍桑衰老的样子。 “贵使不远千里来到广州,一路辛苦了。”杨乔然问候了一句。 “吾奉大西国主之命出使贵国,虽千里召召亦不惧也,何谈辛苦二字”任僎一摆手用家乡话说道。 一听这话,杨乔然和黄宗羲不由得面面相觑。心说“这什么人啊说他没文化,满口之乎者也,说他有文化,千里召召是个什么东东莫非人家的方言是把迢迢念成召召” 杨乔然还注意到,任僎把两家的关系定位于两国关系,心下不悦,质问道“贵使难道没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华大地哪来的大西国莫非是献逆的大西国么听闻献逆已经翻然悔悟,率兵北上抗清,以致于中鞑子毒箭死于凤凰坡。除他之外,还有何人敢称大西国主” “杨大人此言不中,很不中矣老国主辞世,自有新国主继位,现老国主义子孙讳可望被推为新国主,统兵五十万,已据云南全境。再者,杨大人所称逆之一字,任某不敢苟同。想当初,大明皇帝昏庸、百官,百姓民不聊生,老主举义旗反朝廷,那是为天下苍生计,何谈逆字”任僎针锋相对地说道。 “为天下苍生计请问贵使,献逆造反以来,纵横数省,杀人掠地,所过之处,皆成焦土,这是为天下苍生计他和闯逆动摇了我朝根本,让满清趁势而入,也是为天下苍生计近者,他几欲屠尽蜀人,也是为天下苍生计”杨乔然再次质问道。 张献忠残暴嗜杀天下闻名,一日不杀人就闷闷不乐。关于他杀人的传说非常多,最著名的就是他的七杀令“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后面则是一连七个杀字。 后来清兵打到汉中,兵锋直指四川。作为四川之主,张献忠此时应该善待川人,团结一致共抗清兵才是。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在成都对川人大开杀戒,先杀书生,后杀百姓,以至于整个成都只有二十余户百姓存活。 非常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他屠杀川人未尽,却因川人而死。他手下的川将刘进忠因惧被杀而投降了清朝,在凤凰坡前,正是这位川将的指点,才让清兵成功射杀了张献忠。 在任僎心里,对张献忠要杀尽川人的做法,也是极不赞成的。没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下此决定,他对外的说法是“川人因我而活,故不留一个川人与鞑子。” 这算什么道理呢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 面对杨乔然的质问,任僎更不可能拿这种理由出来回答,若是如此回答,肯定会让杨、黄二人嘲笑个够。 “或许,老国主有之长远考虑,那可不是吾能肚之的。”面对杨乔然的质问,任僎满面通红,很难给出答案,但面子不能丢,只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若是写出来,黄宗羲一定会告诉他,“肚”字也错了。不过,说出来嘛,却无人知晓他错将“度”作“肚”了。 “为天下苍生计,当给苍生以活路,让天下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哪有屠戳苍生却说是为苍生计的杨某观贵使也是读书人,当懂圣人之言,请问贵使,献逆有何利民之举” 杨乔然再次质问道。 任僎面对杨乔然的咄咄逼人之势,一点反击的言词都没有,只好装腔作势地把脸一扳,道“杨大人,吾千里召召从云南而来,是有大事与贵国皇帝相商。今杨大人上门,莫非专门羞耻吾而来若是如此,吾立即请辞,回云南便是。” “你乃献逆余党,当自缚请罪于陛下之前,不但不如此,竟然敢以两国之论哓哓有词,杨某自是不能容你”杨乔然大怒,站起来斥责道。 “你马宝,收拾行李,咱回去,不在这里受这鸟气”任僎也急了,站起来喊道。 一着急之下,也不装斯文了,粗话随之而出。 “莫急,莫急。”黄宗羲听了好久了,觉得任僎此人大概没多大学问。说话用辞不当,辩术也不高明,一个杨乔然就把他考焦了,能有多大学问若是这样,倒有文章可做。 见两人都急了,连忙站起来拉架。 “杨大人,你这态度可不中啊。献逆再是不对,也怪不到任先生头上吧再说,任先生再怎么说,也是客人,你这待客的态度可真是不中啊,若是陛下知道你是如此待客的,一定让你吃鸡。”黄宗羲边说,边冲杨乔然眨眨眼睛。 杨乔然被他一劝,一下子醒悟过来“对啊,不能误了皇上的大事啊。不过,这吃鸡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杨乔然坐回座上,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任先生,请坐,请坐。别义气用事嘛,你为嘛事来的这么回去,怎么交待呢是不是依我看,军国大事,今日咱们先不论,等你见了皇上再说。咱们都是读书人,谈谈学问,谈谈风花雪月,岂不是好任先生,你说中不中”黄宗羲硬拽着任僎把他按在座位上。 任僎当然不能就走,就坡下驴,坐了下来。 “黄大人,你也是河南人”任僎听黄宗羲一口河南腔,就势转换话题,问了一句。 “不是,我是浙江人,不过,在河南呆过一阵子,河南算是第二个故乡吧。听到先生说河南话,感觉很亲切,所以就说几句跟你表一表半个老乡之情。”黄宗羲满嘴胡诌,说得跟真的似的。 “亲不亲故乡人。在广州听他们说广东话,叽哩呱啦一句也听不懂,还是黄大人这一口河南话让人听了痛快。黄大人是好人,任某愿意跟你交个朋友,不知道中不中” “中怎么能不中来中”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哥哥你错了! 一个河南口音就成了好人了,这种判断标准真让杨乔然哭笑不得。 他知道黄宗羲这是在搞怪,目的当然是盘盘任僎的底,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一念至此,当下再不言语,坐在一旁喝茶,听黄宗羲怎么忽悠任僎。 “任先生,不知你在贵……处担任何职?”黄宗羲想说“贵国”,想到不妥,话到嘴边改成了“贵处”。 任僎一听黄宗羲尊称他为“先生”,不像杨乔然一样“贵使”、“贵使”地叫,就这一条就让他非常满意,觉得黄宗羲这人可交,懂得尊重人,更何况他还操一口河南腔,更是觉得亲切。 “黄大人,吾不才,任大西国兵部尚书一职。”任僎不傻,紧紧扣住大西国不放,极力地想保住一分尊严。 “兵部尚书?如此说来,任先生定是大才。不知任先生是何功名?” “嘛功名不功名的?崇祯元年中了秀才,那以后兵荒马乱,再也无心科举,所以只有秀才功名。” “唉,兵祸连结,文事荒废,毁了多少读书人的前程啊。如此情势之下,自不可以功名论英雄。想来,如果不是兵祸,任先生如此大才,定能杏榜高中啊。” 黄宗羲这么一捧,正挠到任僎痒处。他一直以读书人的身份为傲,但真正遇到进士举人,他又心虚得很,总觉得自己低人一头。好在他投身农民军,周围皆是丘八,他的学问就算是个中翘楚了,以至于他都觉得自己学问已经很高深了。 “呵呵,黄大人过奖了。吾才疏学浅,当不得大人夸奖。不过,在大西国,吾之学问也算说得过去。” 任僎眯着眼,捻着胡子自得地笑道。 “不知任先生所治何经?”黄宗羲又问道。 明朝科举,四书是必考科目,五经则是选修科目,但必须在五经之中任选一样作为考试科目。 “尚书。”任僎答道。 一听此言,黄宗羲坏水冒上来了。 “那可太好了。黄某读尚书,有一疑问始终得不到圆满解答,今日正好可以请教任先生,还望先生吝赐教。” “好说好说,今日你我以文会友,切磋学问,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任僎非常高兴地说道。 他确实感到高兴,像这种诗文相和、互相切磋场面,他作为文人是梦寐以求的。 “尚书中秦誓一篇有惟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之语,未知末一句作何解?请先生教我。” “昧昧我思之”的意思是深潜静思,“昧昧”二字在这里作暗暗解释。 这句话问出,一下子把任僎给问住了。这么多年来,东奔西颠,他哪里还有时间去读尚书?再加上他本不是什么大才,也没有过目不忘的异能。 “妹妹我思之?这句话当嘛讲来?”任僎苦苦思索,这句话似乎读过,做何解释却早就忘到脑后。 他一愣神,见杨乔然边喝茶边偷看自己,好像在等着看自己笑话。 心想:“可不能让这姓杨的看笑话,要说不懂,他还不笑话我大西国无人?”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道:“妹妹我想你!” “扑哧!” 杨乔然一下子笑喷了,茶水呛进鼻腔,弄得官衣上全是茶水。 “哥哥你错了!哈哈哈……。”杨乔然仰天大笑起来,刚才攒的一肚子气立即烟消云散! 任僎一见杨乔然这副模样,马上就知道自己闹了大笑话,满脸通红,本来是古铜色的脸,几乎变成紫茄子。 黄宗羲也想开怀大笑,但碍于脸面,还不能笑。只得背转身,装作给杨乔然拍打后背,强忍住没笑出声,笑了几下赶快憋住。 一边埋怨,一边不忘做好人。 “杨大人,你笑嘛笑?任先生可是贵客,切莫失了体统。也罢,你去覆旨吧,我跟任先生再谈谈,然后陪他到街上转转。” “哈哈哈……。”杨乔然大笑着出门而去,也没跟任僎见礼,竟自去了。 任僎见杨乔然被黄宗羲埋怨一顿去了,内心对黄宗羲充满了感激之情:“看看,还是老乡好,知道给咱解围。” “咳,咳……,黄大人,不知刚才吾之所解错在何处?”任僎尴尬地问道。 “任先生,你可能忙于政务,早就把尚书忘在脑后了,这也有情可原。昧昧我思之之昧昧二字,是日字旁,不是女字旁。也是黄某的错,若是写出来,任先生必不至于听错。”黄宗羲强忍着笑,正色解释道。 “噢,对对对,是吾听错了,吾听错了。”任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其实,他根本没悟。 “任先生,黄某奉圣上旨意,陪你到街上走一走,看一看,咱们这就走,中不中?” “黄大人,吾来有大事与贵国皇帝陛下商议,不知何时可以觐见贵国皇帝?” 黄宗羲一听,心道:“就你这熊样还去见皇上?我们这些饱学之士都被他玩得滴溜乱转,动不动就让吃鸡,你不怕被玩死?” “不忙,任先生,咱们先看一看广州风物,至于圣上何时宣召,待我明日见了皇上,请旨定夺吧。” “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黄大人请。”任僎无奈地说道。 …… 这一天,黄宗羲、李如月带着任僎和马宝逛了狂街,看了看市面,问了物价行情,听了听百姓心声。又把他带到禁军演武场,看了看禁军的操演、“拥军爱民”活动情况,还看了禁军实弹演习,让他见识到了地雷和手榴弹的威力。 最后还参观了禁军医院,见识了女军医战场救护等技能展示。 天快擦黑的时候,黄宗羲把任僎送到鸿胪寺,在任僎一叠声的道谢声中,拱手道别,去宫里给皇上覆命。 任僎回到住处,把马宝叫过来,问道:“马将军,今日感想如何?” “厉害,真厉害!那叫地雷和手榴弹的东西太厉害了,鞑子若是遇上,一定讨不了好去。”马宝不住口地赞叹。 “不然,地雷和手榴弹虽然厉害,但最厉害的是这位永历皇帝的治国思路。得民心者得天下,马宝,咱们这次谈判,怕是不会顺利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陛下,你也是老乡? 任僎当晚失眠了。 自己的学问怕是连一个乡下秀才都不如,竟然做到了大西国的兵部尚书,可见大西国是多么的没有人才。这还罢了,今日之所见,除去地雷和手榴弹这两种大杀器之外,广州城里商铺林立,物阜民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显见对永历皇帝的新政非常满意。 最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禁军开展的“爱民活动”,军民的那种鱼水之情,让他深有感触。 想一想大西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除了杀杀杀,就没干过一件让老百姓高兴的事,所到之处,老百姓畏之如虎,避如蛇蝎。与明军两相比较,哪个更受百姓欢迎,不是显而易见吗 得民心者得天下,有这样的民意,何愁清祸不除 还有,他看到街上行走的人男男女女都有,甚至工坊里还有女工出没,这说明什么说明民风开放,打破了过去那种对妇女的禁锢和枷锁。 在禁军他看到禁军医院几乎全是女子,甚至院长都是女子。一开始他以为这是禁军的营妓,后来才看出来,禁军个个都对她们非常尊敬,言行之中并无一丝一毫的亵渎。 再想一想大西军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一阵阵汗颜。 女人在大西军眼里,根本就不是人。所过之处,女人必须主动迎合大西军士,才有可能活全家人性命,若是稍有反抗,不但免不了被奸命运,她们全家都得被杀。 而且,大西军还发明了一种对付女人的酷刑,往往让女人痛哭哀号数天才死。 不但如此,张献忠还将女人杀死,用盐腌制,当作军粮用。 “有对父而杀者,有缚夫而杀者,有预少孕妇男女剖验以为戏者,有掷孺子于油锅观其跳跃啼号为乐者,有刳生人腹实以米豆牵群马而饲之者。获逃者必人人加刃而后磔之。”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最惨的,是张献忠对天所献“莲峰”。 有一次张献忠得了疟疾,他就对天许愿说,如果病好了就以“朝天蜡烛两盘”贡奉给上天,直到他病好以后周围的人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献忠命令兵士,专砍女子的纤足,每个兵士必须至少进献十双小脚。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专门搜寻女子的纤足,只要遇见女子就地先将脚砍下来。不到半天军营中的小脚已经堆积如山。张献忠命人将收集来的三寸小脚堆成一座山的形状,称为莲峰。他回头一看自己的小妾的脚也很小,就顺便砍下来堆在莲峰顶上,随后再将这些小脚架火烧毁,名为“点朝天烛”。 总之,大西军根本不把人当人,对女人更甚,只是当作行乐工具。而在广州,任僎看到的是对生命的尊重,是对女人的礼让和宽待。。 “这才是文明之乡,礼仪之邦啊。” 任僎想想大西军暴行,再想想广州的所见所闻,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 “唉,王爷让我来谈判,永历皇帝会答应他的条件吗若是不答应,我将如何自处呢是继续跟着王爷,还是想办法反正归明” “跟着王爷,他下一步就会攻打桂林和广东,能成功吗虽然永历朝三面受敌,但以广州现在形势看,大西军要攻进广州,估计比登天都难。永历帝是如今天下大明唯一嫡传血脉,是天下人的希望所在,攻明意味着背天行事,肯定会让天下人耻笑,身后还要落个骂名。” “要不就弃暗投明跟着永历皇帝打天下,指定能有一番作为。自己如今在广州,可家眷都在云南呢,老父老母还有妻子儿女,难道都不顾了吗。” “不中,不中啊。无论如何,先争一争再说,实在不行,回云南再做打算,要是能劝说王爷放弃原先想法,一块投明,那是最好不过。” 任僎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了,才朦朦胧胧睡去。 “大人,大人,快快请起,黄大人来了,说皇上宣你上殿。” 朦胧中,任僎听到门外马宝急促的声音响起。 “噢。”任僎骨碌一下爬起,唤进从人,洗漱已毕,才请进黄宗羲,待黄宗羲传达了永历皇帝的旨意后,跟他一同进宫。 一行人来到勤政殿外,马宝被白兴拦下,只允任僎一人随黄宗羲进了殿。 “大西国兵部尚书任僎,奉国主之命前来拜见皇帝陛下。”任僎进了殿,低头趋前,被李洪用拂尘一拦,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连忙躬身下拜,作了一个长辑,并没有行叩拜礼。 “免礼平身,赐座。”朱由榔并不以为意。 人家任僎怎么说现在也算是一国之使者,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反正人家自己承认。 “谢座。” 任僎一听清朗有声音传来,并没有见怪之意,心下一松,偷偷往御座上瞧去。 但见永历皇帝很年轻,二十三四岁年纪,面白如玉,目若朗星,眼含笑意,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再往周边一瞧,除了黄宗羲、杨乔然外,还有五人不认识,想必都是大学士吧。 “任先生,不知因何事来拜见朕躬”朱由榔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陛下,任某是奉我主孙讳可望之命,前来商讨大西军归明抗清之事。”任僎一欠身,答道。 “好啊。孙可望早从献逆,荼毒天下,如今幡然悔悟,也算迷途知返,此天下苍生之福。不知商讨何事”朱由榔淡淡地答道。 朱由榔的语气让任僎一怔,他觉得朱由榔闻听大西军归降,应该欣喜若狂才是,反应怎么这么平淡难道没把大西军当回事 “陛下,请恕任某无礼,任某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大西军现有五十万人马,平东王、安西王、抚南王、定北王皆有万夫不挡之勇,更据云贵两省之地。如今全军来降,于陛下而言,无疑如虎添翼,为何陛下殊无欢喜之意” “欢喜朕欢喜,怎么不欢喜来不过,任先生,你也别蒙朕,大西军的情况朕知之甚深。朕就把你们的情况说一说,你看中不中” “中,怎么不中来唉,陛下,你也是老乡” 任僎这句话问出,满殿皆惊。 “你是真虎啊。”黄宗羲心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真是个傻13 跟皇帝认老乡 殿里众臣都愣了。 尽管早就听杨乔然和黄宗羲说过,心理已经有了准备,但任僎这句话问出来,大家还是一愣“傻大胆么这是” 朱由榔没有理会任僎的问话,总不能顺着他的话头论论是不是老乡吧朝堂之上得严肃。 “你们大西军败走四川时,只有三千兵马,家眷倒有一万多人,经贵州打到云南,却是打了几个胜仗,如今最多有二十万人马,且都是乌合之众。你说五十万,蒙朕呢” “这。”任僎一听永历皇帝说得一点不差,嗫嚅着竟无言以对。心想“他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云南发生阿迷州土司沙定洲之乱,沐天波逃走,你们利用这个机会,迅速拿下昆明。这个时候,大西军何去何从,在这个重大的战略方面,你们四位领头人发生了分歧,孙可望尽管征战多年,对清兵却是深深惧怕,他主张东打桂林,继而进入广东沿海,若清兵追来,就逃到海上去。而李定国却冒死抗争,一定要继承张献忠的遗愿,投效我朝,北上抗清。孙可望无奈,这才派你来朝,是不是” “这。”任僎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望着朱由榔,像见了鬼一样“他怎么知道的就算大西军有探子,这等机密事他也不可能探听清楚啊。莫非,大西军高层有人已经生了异心,与永历朝廷早通款曲了嗯,一定是,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么详细,也不会知道这么快。”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朕,对朕而言,你们大西军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朕。”朱由榔看着任僎,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朕之所以不那么欢喜,是因为两条。第一条,大西军历来以残害百姓闻名,与朕以民为本理念有很大差距,招降你们,还要进行改造,从思想到行动上都要进行改造,朕决不能让自己的军队以害民为乐。第二条,孙可望派你来,想用极苛刻的条件让朕打消招降你部的想法,这样,他就可以把大西军的前途命运紧紧攥在自己手里,而李定国也不好再反对。这种苛刻的条件嘛,朕也知道,他是不是要请封秦王” “啊陛下,你全知道了大西军是不是有人已经报过信了”任僎闻言大惊,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哈哈哈。”朱由榔没有回答他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道“你真是个傻13还用有人报信历史上写着呢,老子穿越之人还能没点福利” 笑毕,朱由榔示意任僎坐下,问道“任先生,说说吧,除了孙可望请封秦王外,还有什么条件” “陛下,孙可望请封秦王,李定国请封晋王,刘文秀请封齐王,艾能奇请封楚王,除此之外,还请给饷一百万两,粮草一百万石。” 任僎说出了全部条件,不过,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哼,贪心不足蛇呑象孙可望这不是归顺,而是谋反尔欲做乱臣贼子么”瞿式耜听了这些条件,大怒,指着任僎骂道。 也不怪瞿式耜发怒,在一字并肩王的封号里,“秦、晋、齐、楚”是最尊贵的封号,拥有与皇帝平起平坐的权力。像这样的封号,除了皇帝的儿子,异姓被封的,没有一个好下场,要不把皇帝灭了,要不就被皇帝灭了,一山容不得二虎。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碍我什么事了,我只是个使者好不好”任僎早就傲气全无,被瞿式耜指着骂,也只能是心里发发牢骚。 “任先生,你们所谓的国主根本没有诚心,也不怪瞿大人生气。若真心归顺,当有臣子之礼,哪有狮子大开口的他有何德何能,还请封一字并肩王会杀几个人就能当王爷吗”杨乔然奚落道,语气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和不屑。 “任先生,你也是饱学之士,当知晓秦、晋、齐、楚这四个封号是什么意思。请问孙可望是灭敌一国啊,还是有擎天保驾之功寸功未立,就索如此尊贵封号,你觉得合适吗”吕大器质问道。 “这。”任僎面对三人的质问,尴尬地无以回答。他当然知道请封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因为这条计就本是他所献的。 当初他是不怕永历帝翻脸的,甚至还盼着翻脸呢,但经过昨天的参观,他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已经生不出与永历帝为难的心了。 “任先生,朕需要的是一心一意,同心抗清的臣子,不需要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王爷。你回去告诉孙可望,银子一两也没有,粮草一石也不给,一字并肩王想都别想,若是诚心归顺,朕可以封他们为平东将军、安西将军、抚南将军和定北将军,日后若是有功,朕不会吝惜爵位之赏。若是不想归顺,还想进攻桂林和广东,那朕的地雷和手榴弹就是专门为他而造的” 朱由榔制止住群臣对任僎的攻击,斩钉截铁地说道。 “陛下,漫天要价,还讲究个落地还钱呢,一字并肩王不许,是不是可以给个公爷实在不行,侯爷也行啊。说实在的,吾实在不想看到两军相残啊。”任僎苦着脸说道。 “两军相残孙可望他也配任先生,江山社稷的事,怎么能讨价还价你以为这是做买卖吗看你这么实在,朕也不瞒你,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大西军也不是没有朕的人,他孙可望想要攻打桂林,须小心背后有人给他一刀任先生,这可是秘密,希望你能保密。”朱由榔不怀好意地说道。 “陛下,您不说,吾也已经知晓了。要不,大西军的秘密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么详细”任僎倒是真实在。 “任先生,买卖不成仁义在。谈不成不是你的责任,但朕看你非常实在,也是有才之人,请问有没有归顺我大明之心” “谢谢陛下厚爱,吾是真心想归顺圣主。只不过,吾之父母家眷都在昆明,不忍舍弃啊。” “真孝子也”朱由榔赞了一句。 “陛下,若吾归顺,能不能让吾担任祭酒一职教书育人是吾之夙愿啊。” 任僎此话一出,朱由榔差点笑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鹿鼎记》的提示 一听任僎要当国子监祭酒,朱由榔心里那个气啊,心说“这大西军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会要官你要官就要官吧,还特么要当最高学府的首长,你那学问能胜任你以为整天吾吾的,就算有学问了这任僎自我感觉不是一般地好啊。” 不过,任僎现在还真用得着,不给他个官帽子,怕他不会出力。 朱由榔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任爱卿,你有心归顺,朕心甚慰。卿之才岂是一个国子监祭酒可以束缚的朕封你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监察天下百官。” 黄宗羲一听,咧了下嘴,心说“皇上怎么把这货塞给我了整天跟这么个货当同僚,烦也烦死了。” 任僎很高兴,行,不错,监察百官一听就很威风。孙可望那么多兵,只封个平东将军,封我一个右副都御史是不错的了,更何况还跟黄大人搭档呢。 如此看来,皇上真是厚道啊。 “臣谢主隆恩。” 任僎急忙跪下磕头。 “任爱卿,目前你还不能就职,还得回云南去。要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孙可望,切莫做大逆不道之事。” “是,臣一定尽吾所能,说服孙将军臣服陛下。” “好,跪安吧。” “臣遵旨。” 任僎倒退着出了殿。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朱由榔见任僎走了,问群臣道。 “陛下,孙可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遂所愿,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虽有任僎这一枚钉子,怕是无济于事,臣意应该立即传旨给焦琏将军,让他密切注意云南动静,做好战争准备。”瞿式耜道。 “陛下,臣以为,如今我正欲对福建用兵,实在无力在西部再开战场。既然孙可望与李定国不和,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挑动他们内乱任僎昨日在广州城内转了一天,就已经折服,相信他即使为孙可望考虑,也会力劝他不要跟我为敌。有这两个有利条件,再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说明利害,不怕大事不成。”黄宗羲道。 “李定国虽然与孙可望不和,但这个人最讲忠义,他若是不肯背弃孙可望,也不是言语可以说动的。要挑动他们内乱,还得另想办法。”朱由榔摇了摇头,感觉把握不大。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遍观南明人物,最让他看重的,就是这个李定国。 忠臣不缺,朝中这些大学士,加上张家玉,都是在历史上留名的大忠臣,而李定国这个人归降南明后,忠心耿耿,一直到死于缅甸,都没有背叛。而且,他的军事能力超强,可以说在清兵四面围攻南明之时,他凭一已之力,保护朱由榔一直跟清兵周旋了十七年,直到在缅甸因水土不服病死。 这么一个悲壮的英雄人物,朱由榔心中充满了敬仰。若是任僎为他请封,朱由榔会毫不犹豫地封他为一字并肩王,只是因为有孙可望、刘文秀和艾能奇夹杂在内,再加上怕李成栋、张家玉和杨国威不服,才不得不拒绝了任僎之请。 朱由榔知道,李定国虽然忠于明室,但却也有一个致使弱点,就是太重情。孙可望几次三番谋害他,他却不肯加害孙可望,直到孙可望降清,两人才算恩断义绝。 朱由榔心想“最好把李定国跟孙可望分开来,别搅在一起,搅在一起没好处。对李定国不好,对我的大业也不好。” 想到这里,朱由榔道“派个人跟任僎去云南倒是个好主意,可以见机行事。就算不能说服他们,只要让他们在半年之内缩在云南不出来,就算成功一大半了。等我们腾出手来,再收拾他们不迟。只是,此去云南,危险不小,必须选一名既忠又能的干员才行。诸位爱卿,有这样的人选吗” “陛下,臣愿出使云南。”朱由榔话音一落,杨乔然应声而出。 “不可不可。”朱由榔摆了摆手,立即否决了“桐若,你那性子宁折不弯,不适合干办这样的事。再说了,你是朕之股肱之臣,朕可不能让你去冒险。别说是你,你们这些大学士一个都不能去。” 杨乔然听了,感动地眼泪差点流出来。当初因为田应元的事,自己可是带头反对的,结果皇上不但不怪罪,反而委以工部尚书之重任,如今,又是因为危险不让自己去。皇上这等心胸、这等爱护之恩,不能不让人感动啊。 “陛下,既怜惜臣之贱躯,那臣举荐一人,可当此重任。”杨乔然感动之余,忽然想起一人,连忙言道。 “谁” “傅作霖。” “傅作霖” 朱由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就想起了那个带头上奏的御史。 “他现在怎样” “陛下,当日傅作霖因田应元一案,受苏鸣丰蛊惑,冒犯了陛下天威,陛下只是略加惩罚,并没有苛责于他。他后来理解了陛下的苦心,对自己当初的行为甚是懊恼,私下里跟臣说过多次,愿去军中效力,以恕自己的罪过。陛下,傅作霖跟臣交好,臣对其非常了解,忠心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心思细腻,能言善辨,当是出使云南最佳人选。” “当初朕也是看他虽言词激烈,但却是一片忠心,所以没有过多惩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朕早就不纠结这事了,他还耿耿于怀干什么谁还不犯个错改了就好嘛。” “臣代傅作霖谢过皇上。” “诸位爱卿,对桐若提的这个人选,有没有异议” “臣等无有异议” “好吧,既然都无异议,就让傅作霖去吧。桐若,你先跟傅作霖谈谈,让他做好准备。云南的事,朕还要再思谋一番,定下方略再召见他。” “是,臣遵旨。” 朱由榔刚想宣布退朝,忽然想起一事,问黄宗羲道“太冲,随任僎出使的,还有何人” 黄宗羲一愣,道“启奏陛下,文臣就他一人,还有个武将负责关防,叫什么来着,噢,叫马宝。” “马宝” 朱由榔一听这个名字,脑中灵光一现,心道“是不是鹿鼎记里吴三桂的大将马宝若是他,倒有文章可做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胎教 马宝这个名字,朱由榔最初确实是从鹿鼎记看到的。鹿鼎记对马宝的描写是非常勇武、非常凶暴的,是吴三桂反清的主要将领。后来,朱由榔特意查了查资料,发现历史上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据资料记载,马宝原是李定国的手下,一直紧跟李定国东挡西杀,李定国殉国后,投降了吴三桂。 从这个人的人生轨迹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人是仇恨清朝的,否则也不会怂恿吴三桂反清。当然,他降吴三桂也是百般无奈,当时反清的力量已经被绞杀殆尽,无路可走的他,只能投降。 “马宝是李定国的手下,让他参加这个使团,与其说是孙可望让他保护任僎,倒不如说是李定国安插进来的一个探子。这说明,李定国的确是个有心之人。”朱由榔暗暗思考着“我担心李定国碍于兄弟情义,不肯背叛孙可望,若是马宝能暗中行事,杀了孙可望,把李定国逼到悬崖边上,到时候不怕他不投过来。对,就这么办。” 朱由榔打定主意,退朝后,把白兴叫过来。 “小白,你叫上马吉翔,跟马宝接触一下,探探他的底。” “皇上,是不是想把他拉过来”白兴眼珠子转了两转,悄悄问道。 “是这么个意思。朕没许孙可望的条件,怕他一怒之下攻击广西,咱们正要在福建跟清兵打仗,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他。所以,有些事不得不防,得早做安排。” “皇上,这事太好办了,让马吉翔给他找个妓女。” “滚蛋有些人用女人好办,有些人不一定好办。大西军养着营妓,像马宝这样的带兵将官,会对女人感兴趣吗先探探底再说。” “嘿嘿,皇上,臣是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马宝见过几个美女他那些营妓肯定是些个村妇,怎么能跟广州的美女比” “滚” 朱由榔那个气啊,你跟一国之君探讨这些东西有用吗我特么能跟你一个侍卫头子贼忒兮兮的探讨如何用女人俘虏马宝具体怎么做还用跟我汇报长点心吧你 “是,遵旨。” 白兴一缩脖子,退出去找马吉翔商量去了。 朱由榔批阅了几份奏章,感觉肚里有些饿了,看看天已中午,遂起身往后宫而去。 走到寿宁宫前,远远地就能听到“啪啪啪”的打麻将声音,进了宫一看,太后、王畅、陈皎茜和邢小枣四个人打得正起劲。 “皇上驾到” 赵林喊了一嗓子,除了太后和王畅外,忽啦啦跪倒一地。 “平身吧。”朱由榔命众人起身,就势坐到陈皎茜的位子上。 这个位子在太后下首,在邢小枣上首,正与王畅相对。 “母后,赢了输了” “这三个都让着娘哩。”马太后指了指身前的盛钱的兜子笑眯眯地说道。 麻将桌上铺了一块厚棉布,棉布上缝了四个兜,每人一个,方便盛钱当然这是朱由榔的创意。 朱由榔一看,兜里盛满了金豆子,显然赢了不少。 “哪是她们让着您呀,是您手气好。”朱由榔赶紧拍马屁。 “是呀,玩嘛,让着就没有意思了。娘说了,你们不用让着,有本事赢就行,娘有的是金豆子。”马太后笑着说道。 “母后,皇上说的对,是您手气好,我们几个变着法子想赢你,可就是赢不了。”王畅笑着说道。 “太后不但手气好,打得也很好,我们这些小的,脑子都不如您这老的好使。”邢小枣也忙凑趣。 “哈哈哈,瞧你们说的,我这脑子哪有你们年轻人好使”马太后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捧得哈哈大笑。 “麻将这东西真是好,有了它,再也不觉得烦了。我儿真是聪明,竟想出这么个好玩艺。” 马太后一说,王畅、邢小枣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邢小枣用佩服的目光看着朱由榔,心说“还真是能者恒能,这么好的玩艺,皇上是怎么想出来的” “皇儿,你也累了大半天了,打两把舒缓舒缓身子”马太后接着说道。 “母后有命,儿子当然奉陪。母后,咱可说好了,儿子可不会让着你” “不用你让,有本事你就赢。告诉你,娘这水平可不低哈。” “好嘞。” 朱由榔说着,招呼邢小枣上桌。 邢小枣却不肯就坐,摆摆手道“淑妃娘娘打吧,臣妾在旁边看着。” 陈皎茜笑道“邢院长打吧,估摸着皇上是饿了,我去弄几样小菜和点心。” “还是淑妃最知朕,朕真是饿了。”朱由榔回过身拍拍陈皎茜的小手,赞了一句。 陈皎茜甜蜜地一笑,回身走了。 “畅儿,打了多长时间了” 等邢小枣坐下,朱由榔问了一句王畅。 “才玩了几把,没多长时间。”王畅有些心虚地答道。 “别玩太长时间,你挺个大肚子玩时间长了不好,再说,对咱儿子影响也不好,可别刚生出来就能上桌打麻将。” “呵呵呵。”众人笑起来。 “净胡说哪有这样的事”马太后笑了几句,拿眼睛剜了儿子一眼,嗔道。 “母后,你可别不信,胎儿大脑现在正在发育,已经能接受外界的一些知识了。畅儿最好是让淑妃给你弹弹琴,或者让春兰她们给你念念唐诗宋词什么的,胎儿能听的到。不信你们瞧着,他只要在娘肚子里听惯了琴声,等孩子出世之后,你一弹琴他就不会哭了。” “真的假的”王畅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叫胎教,知道不” “那臣妾不打了,可别把我儿子弄成麻将迷。”王畅一听,急忙站起来。 “行行行,你快坐下打吧,打个一回两回的没事。”朱由榔道。 “不,说什么也不能打了。春兰,你来打,我在旁边看着。不,看也不能看,母后,皇上,臣妾回宫去歇着去。”王畅看着桌上的麻将,如同看到蛇蝎一样,说什么也不打了,给太后和朱由榔告个罪,让夏荷扶着,回宫去了。 “秋菊,去找几本唐诗宋词来。” 远远的,还能听到王畅的声音。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麻将桌上的暧昧 得,麻将本来是为怕她寂寞而发明的,结果却让自己的胎教说法把她吓跑了。 “唉,这就是母爱啊。” 朱由榔心里叹道。 春兰也就是周选侍,她被封为选侍之后,恢复了娘家的姓坐到王畅原来的位子,四人开始洗牌。 八只手在桌上来回交错,朱由榔感觉右手被邢小枣有意无意地碰了几下,那种滑腻清凉的感觉让他心中一动,偷偷一瞧,见邢小枣目不斜视,但耳根子却是红了。 “搞什么搞?你是寡妇好不好?朕可不缺女人,没的勾搭朕作甚?”朱由榔心道。 “东风!小枣,你怎么有空进宫啊?”朱由榔打出一张牌,问道。 “九筒!回陛下,陛下御驾亲征,臣妾的医护队自然得跟着吧?可有人说我们是女人,不让我们跟着。这不,臣妾来问问皇上的意思。” “当然得跟着。要不训练这么长时间,学了这么多战场救护技能,不是没用了吗?一万禁军难道还保护不了一支医护队?有什么好怕的?八条!” “有了皇上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这下好了,臣妾也能上战场了。三万!” “嗯,上了战场要保护好自己,呆在后方就行,千万不要逞能往前冲。一筒!” 朱由榔嘱咐这句,本就是无心的,在他意识里,战地医院本就是设在后方嘛。可听在邢小枣耳朵里,却是错会了意,以为皇上是关心她的安危呢,心里顿时涌上一种幸福的感觉。 “臣妾谢谢皇上的关心,一定保护好自己。皇上,不是臣妾说大话,臣妾也曾在万马军中纵横驰骋,寻常男人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臣妾。臣妾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皇上不用担心臣妾的安全。” 朱由榔一听她这样说,觉得她可能是会错了意,当下再不多说,专心打麻将。 “幺鸡!”朱由榔打出一张牌。 “吃!就剩皇上这一只幺鸡了,臣妾可就吃了。”邢小枣高兴地说道。 “这话怎么听着意味不同啊?邢小枣会的也太多了吧?”朱由榔瞥了一眼邢小枣,却见她也笑吟吟地瞥了自己一眼,感觉有些不妙:“这女人想干什么?以后得离她远点。她一个寡妇人家,咱可不能招惹。” “上听!”就在这时,马太后把牌一扣,上听了。 朱由榔注意到,太后听牌之前,先打一万,后打二万,他根据自己前世丰富的打牌经验判断,太后一定是听三、六万。 看了看手里的牌,自己还真有个三万,不过已经成搭了。 “母后,你先打一万再打二万,这个三万你一定不和,儿子就打三万了!” 朱由榔为了哄母后开心,当然得点炮了。 “哈哈,和了!”果然,三万打出去,马太后高兴把牌一亮,和了。 “娘摸来一张四万,就把一万打出去了,又摸来一张五万,又把二万打出去了,原来是听三万,现在听三、六万喽。皇儿,没想到吧。” “哎呀,母后这水平可真是够高的,打完一、二万,和三万,谁想得到呢?”朱由榔装作懊恼的样子,逗母后开心。 “这么聪明的人,也有算计不到的时候?!儿子,别磨迹了,拿钱!”马太后得意地说道。 …… 直到第二日,白兴才来汇报跟马宝接触的情况。 “皇上,昨日臣和马吉翔把马宝那小子约出来喝酒,您猜怎么着?嘿,根本没等我俩使法子,这小子就靠过来了。原来,他是李定国的人,奉李定国之命,暗中察看咱们朝中形势,看看是否值得投靠。”白兴兴奋地说道。 “那他现在的态度呢?” “那还用说?!这小子服了。他说打生下来,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市面,就没有见过这么幸福的百姓,而且咱们军纪严明,跟百姓的关系这么好,他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听都没听到过。所以,他说了,他回去后一定说服李定国来降,即使李定国不降,他也会带着本部人马跑过来。” “他手下多少人?” “李定国共有五万人,他手下就有一万多人。他还说了,他还有个同宗兄长,叫马进忠,也是李定国手下大将,领一万五千兵,他有信心把马进忠也拉过来。” “嗯,你觉得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放心吧皇上,那小子被咱灌得烂醉如泥,酒后吐真言,这些话都是喝多了说的。嘿嘿,这小子最后抱着臣的大腿不停地叫哥哩。” “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些。” “没干点坏事?”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昨晚臣和马吉翔请的是花酒。” “哼,就知道你们两个干不出好事来。” “嘿嘿,皇上,臣和马吉翔都是狗脑子,除了酒和女人,还真想不出别的拉拢他的手段。不过,皇上,臣这法子笨了点,但效果不错,马宝那小子见着咱广州姑娘细皮嫩肉的,眼都绿了,说他原来的女人跟咱广州姑娘比简直就是柴火棒,没一点水灵劲。” “行了!看你满眼放光,吐沫星子乱飞的样子,是不是也夜宿花楼了?” “嘿嘿,臣也跟着沾了沾光……。” “别说了,一会儿退朝之后,你把马吉翔和马宝悄悄带到殿上来。” “是,臣遵旨。” …… 马宝被带进勤政殿,朱由榔一看,嗬,真跟鹿鼎记描写的差不多,矮胖、敦实、彪悍,一脸的络腮胡子,一看就是个杀人如麻的货。 见过礼之后,朱由榔命马宝平身。马宝规规矩矩站到一旁,略低着头,双手紧贴身侧。 “马宝,大西军最精锐的部队有多少人?何人掌管?”朱由榔问道。 朱由榔问这句话的目的,其实还是试探,看马宝是不是说实话。 据他所知,大西军最精锐的部队是原张献忠的亲兵队,共有三千人,由原张献忠的亲兵队长冯双礼掌管。 冯双礼在张献忠死后,就率部投效了孙可望。想来在他心里,老主子没了,自然得保少主子孙可望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君恩重 “回皇上话,大西军精锐只有三千人,由中军大都督冯双礼率领。” “嗯,以你观之,五军大都督之中,孙可望的亲信都是谁?” “回皇上话,前军大都督王尚礼是其死忠,后军大都督白文选是李定国亲信,左军大都督马元利是刘文秀亲信,右军大都督张化龙是艾能奇亲信。据臣所知,冯双礼虽归孙可望指挥,但跟艾能奇关系莫逆。” 听到这里,朱由榔基本可以断定,马宝是真心归附了。因为他说的这些情况属实,没有夹杂任何水分。 “马宝,你记住一句话,二十万兵马朕并没有放在眼里,大西军只有一人是朕唯一所看重的,那就是李定国李宁宇。如果他能归降,朕定扫榻以待。” “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力说服李将军来降。” “不是那么容易。马宝,李定国此人最重情义,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他跟孙可望虽政见不合,但未必会丢下他不管。马宝啊,要真是这种情况,你怎么办啊?能不能给朕干办这件大事?朕不要一兵一卒,只要李定国一人即可。如果能干办得来,朕不会亏待你的,功劳簿上你是首功。” “” 马宝沉吟不语。 朱由榔也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就见马宝牙咬着腮帮子,思谋了一会儿,眼里渐渐露出凶光。 “皇上,臣与宗兄马进忠只有二万五千兵马,欲行大事怕力量不足。臣请求拨些地雷和手榴弹让臣带回去,有了这些杀器,臣有把握把姓孙的弄死!” “可以给你一车。不过,如此带回去怕是会有麻烦。这样吧,你跟马吉翔商量个办法,让他通过另外的渠道把这车弹药带进昆明。” “是,臣遵旨,臣谢谢陛下信任。” 能给一车弹药,是马宝没有想到的。他觉得给个一二十颗地雷和手榴弹就不错了,毕竟这是明军的秘密武器,不是亲信将领,是不可能给这么多的。 但人家皇上连愣都没打,说给就给了,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实打实地信任了自己。 有心胸啊,这样的皇上值得臣子死命来保。 “不用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好了,跪安吧,有些事跟马吉翔商量去吧。” 明面上有任僎,暗里再有马宝这张牌,朱由榔心头大定,即使任僎搞不定孙可望,马宝这支棍子,也能把云南搅个天昏地暗,云南只要乱了就行,只要给自己个喘息机会,孙可望就死定了。 随即,朱由榔召见了傅作霖。 傅作霖看着老成了许多,颌下蓄起了胡子,眼神也不再是那么灼灼逼人了。 “润田,桐若跟你都说了吧?” “是,杨大人已经跟臣谈过了。” “那好,你谈谈你的思路吧。” “陛下,臣以为,云南的形势宜稳不宜乱,稳,则广州稳乱,则广州震动,还会影响陛下制定的战略。故,臣此去云南,当收敛锋芒,见机行事。若能稳住孙可望更好,稳不住,臣也要想法子拖他个一年半载。” “正是如此。你这样一说,朕就放心了,生怕你还是那种急躁性子。要还是那样的性子,朕绝不会让你去,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还很容易把自己陷入绝境。” “陛下,臣经上次一事,痛定思痛,已经悔过了。” “悔过了就好。朕看你现在这种状态就不错,重器无锋,大巧不工,只有这样,朕才放心让你前去。” “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圣上厚望。” “润田啊,此去非常危险,如果孙可望恼羞成怒,要想办法把自己择出来,万不可逞血气之勇。必要的情况之下,朕许你便宜行事。” 傅作霖一听,感动地差点哭出来。 便宜行事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让他假装投降吗?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皇上竟然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陛下大恩,臣粉身碎骨难以为报。请陛下放心,臣决不会辱没了陛下颜面,必要的时候,让孙可望看看,永历臣子的骨头是什么做成的。”傅作霖连忙跪下磕头。 “不到万不得已,朕不要你拿命去换这么个虚名。润田啊,平身吧,朕希望你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游说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白文选、冯双礼,这些人都是可以争取的,再加上有任僎这张明牌,还有马宝这张暗牌,朕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归来。” “是,请皇上放宽心,臣一定想尽一切办法,给皇上争取一年以上的时间。” 云南的事暂时就这样了,布下这么多棋子,能不能发挥作用,只能看天意了。最坏的局面是这些布置全失败了,孙可望悍然起兵东进,可桂林还有焦琏和白贵坐镇,他一时半时还威胁不到广州。焦琏和白贵的忠心不用怀疑,焦琏的军事才能在历史上也有所记载,是很出众的。他已经在桂林经营近半年,如果还不能挡住孙可望的进攻,那他就不是焦琏了。 这是朱由榔不是很担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云南、湖南、江西的局面都不乐观,但最紧迫的,还是福建。 据李成栋来报,他已经从汀州撤出,经龙华撤往漳州。 漳州是福建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漳州有失,清兵直接就威胁到了广东东大门潮州。 与博洛决战的时刻到了,朱由榔必须把其它的事都放下,集中精力打好漳州一战。 六月二十,朱由榔祭天、告庙,完成一应繁琐礼仪,率禁军一万东出广州,踏上了征程。 广州城的防务,朱由榔还是交给了陈子壮,率陈仕豪、林觉共五千人马,还有马吉翔的锦衣卫协助,军事力量应该绰绰有余。再加上瞿式耜、杨乔然、吕大器、陈邦彦这些忠臣出谋划策,应该万无一失。 朱由榔的随行文臣是吴炳和黄宗羲,他俩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处理政务,保障皇帝跟广州的联系不断虽然大多政务都交给了瞿式耜,但有些重要政务,瞿式耜不敢自专,还是会报给朱由榔拿主意。 皇帝御驾亲征,最怕的就是跟都城的联系断绝。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送行 东征大军分两路,一路是李元胤率领的一万禁军,由陆路经惠州、潮州,直入漳州之西一路是由林察率领的五万水军,大小船只上千艘,经虎门入海,走海路从南面进入漳州。 朱由榔坐不惯船,所以就选择了跟禁军一道走陆路。 二舅子陈仲德带两千人为前锋,后军由苏雄率领,除了两千士兵,还有一万多民夫组成的辎重队,李元胤自领中军。 禁军精神饱满,个个脸上洋溢着坚毅和自信,走起路来雄纠纠气昂昂,动作整齐划一,加上刀枪剑戟寒光闪烁,整个队伍看起来很有杀气。 广州的老百姓自发站在道路两旁欢送,有的还不停地给士兵手里塞鸡蛋、瓜果、食物,士兵们都恪于纪律,没人敢往口袋里装。 很多百姓见到这等军威、军纪,激动地流下了热泪,有人带头喊出:“皇上万岁!”,人群立即响应起来,“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的口号此起彼伏。 显然,老百姓对这支队伍充满了信心,对给予这支队伍灵魂和精神风貌的皇上,充满了感激之情。 朱由榔、吴炳、黄宗羲和侍卫队以及邢小枣的医护队都在中军的保护下,朱由榔坐辇,吴、黄二人乘轿,其他人或乘马,或步行。 最让朱由榔惊奇的是,邢小枣却是骑着一匹大黑马,走在队伍中间。看她那骑马的样子,显然也是此中好手。 御辇非常宽敞,几乎相当于寻常马车的两倍那么宽大,中间放了一只小书桌,朱由榔可以伏案批阅奏章,侧面还有一个类似多层抽屉的储物箱,里面放了好多好吃的,都是王畅和陈皎茜给准备的。 朱由榔身穿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辇中,令李洪打起轿帘。御辇经过之处,百姓们远远见到皇上龙颜,更是激动,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大声喊着:“皇上万岁!”。 朱由榔非常高兴,虽然自己这小小的南明皇帝,真正拥有的地盘只有两广,但自己治下的百姓如此拥戴自己,说明自己的治政思路是没有错的,自己一个医科大学生竟然能让万民欢腾,说明自己还是有点能力的哈。 在他想像中,还应该有一个由广州父老组成的民间组织办个什么欢送仪式才好,给自己敬杯酒什么,让自己也出出风头,说些很牛叉的话。 快到东门的时候,朱由榔听到锣鼓震天,抬头一看,远远见到前面一座彩坊立于路边,更有一群人跪地迎候。 “启禀陛下,前面有广州父老自发组织的欢送队伍,带头的是商人陈志忠,恳请陛下赏脸,饮一杯壮行酒。”一名侍卫快马从前面过来,跪倒在御辇前禀报。 朱由榔一听是个商人带头,心里有些不悦:“士绅没人出头么?” 再一想,也是,自己的新政最受益者,一个是农民,一个是商人,最受害的是士绅,他们能规规矩矩就不错了,指望他们给自己脸上抹粉,不大现实。 “伯文,这位陈志忠是什么来路?”朱由榔沉吟了一会儿,觉得应该给这个陈志忠个面子,毕竟是自己新政的拥护者,不给面子不好。但也得弄清这人底细,要是这人底细不清不楚,那就另当别论,所以问了大舅子一句。 “陛下,陈志忠是广州本地人,跟陈尚书是本家,他世代经营瓷器,主要跟南洋人做贸易,底子倒是很清,没听说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陈伯文躬身答道。 “好吧,准其所请!”朱由榔一听是陈子壮的本家,也就放下心来。 陈志忠既是陈子壮本家,那这事背后肯定有陈子壮的影子,如果有问题,陈子壮会阻拦的。 对陈子壮,朱由榔还是很信任的,虽然有时候他做事有些小气,但对自己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 就冲这份忠心,这个面子也得给。 朱由榔下了辇,吴炳、黄宗羲等听到信,也到下了轿,陪着皇上缓步来到彩坊前。 “皇上驾到!”李洪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地上,一直不敢抬头的商人们一听皇上驾到,急忙齐声喊道。 朱由榔先看了彩坊一眼,见两侧还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除清祸惠民生功绩不让秦皇汉武,士农工商额手庆”,下联是:“倡奇谋兴义兵辛劳只为河晏海清,东西南北颂圣恩。” 朱由榔看了,微微一笑,心道:“这捧得有点过了,尤其上联,除清祸、惠民生这两条自己正在做,功绩只是稍显而已,哪里能跟人家秦皇汉武比?再说,士农工商额手庆说的也不准确,农工商可以,但哪有士啊?不过,虽有吹捧之嫌,但基本事实还是有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谁不爱听好话?我怎么就觉得这对联挺好呢。” “各位父老乡亲,请起。”朱由榔一看跪在地上的众人,看服饰就能看出来,大部分身着绸缎,是商人打扮,还有几位老者身着麻布衣服,应该是农人。 “谢过皇上!”众人又磕了一个头,纷纷站起身来。 “皇上,小人……陈志忠谨代表广州商会和百姓,想敬皇上一……杯水酒,以壮声色,盼望皇上早……奏凯歌……而还!”陈志忠越众而出,回身从一个仆人端着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酒,激动地手直哆嗦,话说得也不利索。 朱由榔一点头,李洪上前接过这杯酒,转身奉上。 这酒李洪早就命小太监饮过了,所以朱由榔很放心地接过来拿在手里。 “这酒盛满了父老乡亲的深情厚谊,朕喝了!”朱由榔没多废话,郎声说了一句,一饮而尽。 喝完,朱由榔命陈志忠再给自己斟满,又命人再取两只杯子来,一杯给陈志忠,一杯给了一位老农。 “这第二杯酒,朕要敬你们,你们是农民和商人的代表,朕敬你们,就当敬治下辛劳的农人和商人。望你们把田种好,把生意做大,农人多打粮食,商人依法缴足税赋,天下人共同努力,一定会早日实现河晏海清!”朱由榔一指那幅对联,朗声道。 “啊?皇上敬咱们酒?这可怎么敢当啊……”陈志忠和那位老农傻了,端着酒杯不知如何是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就是要打皇帝的脸 “皇上敬酒?咱们商人和农人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大的面子了?就今天这事,怎么也得吹他几辈子。”陈志忠和那老农被朱由榔整得泪流满面,此时此刻那种激动的心情,恨不得把命给皇上,好像除了命,任何东西都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皇上,为这次出征,全城商界一供捐银二十万两,小人捐了一万两。没说的,就冲皇上对咱商人的厚待,小人再捐一万两!”陈志忠饮了酒,擦了擦眼泪,激动地说道。 “小人情愿再捐!” 他身后的商人们也感到与有荣焉,争先恐后地表态。 “好,商界的爱国之心,朕领了。希望你们守法经营,按章缴税,生意越做越大。”朱由榔欣慰地勉励几句。 “老丈,姓什么叫什么呀?生活过得好吗?田里收入怎么样?官府有没有多收你的赋税呀?”朱由榔看了一眼那个一直在抹眼泪的老农,问道。 “回……回皇上话,小老儿姓胡,叫胡三旺。日子很是过得去,有劳皇上挂心了。咱们的稻米是一年四熟,现如今赋税低了,而且除了这道税,再也没有别的名目的税,咱们老百姓家家都有余粮,除了嚼用,还能卖一些补贴家用呢。”老农擦了擦眼泪说道。 “那就好。等咱们把清兵打跑了,日子会越来越好。”朱由榔勉励了胡三旺一句。 “皇上,您对咱百姓真是太好了,小老儿活了六十多岁,从来没见过对咱种田的这么好的皇帝,听都没听说过。这是咱广东老百姓的福气啊。回去小老儿就联合百姓,让村里给您建生祠。”胡三旺激动地说道。 在他心里,只有建生祠,时时烧香供奉,才能表达百姓的感恩之情。 朱由榔一听,吓了一跳。建个生祠,塑个自己的像,百姓们天天去上供烧香磕头,想想就瘆得慌。 “不不不,千万别建生祠。老丈,朕不喜欢那些虚的,咱们百姓只要都能吃饱饭,日子过得舒心,朕就非常满足了,比建生祠还要高兴。” …… 吴炳和黄宗羲在后边看皇上和商、农互动,各有所感。 吴炳想:“广州城里的士绅太不知进退了,等皇上稳定下局势,怕是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皇上是打定了没有张屠夫,也不吃带毛猪的意思?离了你们不是照样挺好吗?朝中局势平稳,除了官吏稍见窘迫外,还不是照常运行?真是一群无脑的家伙。” 而黄宗羲却是另有一番感触:“皇上新政的着眼点重在打牢经济基础上,如今看来,农工商稳了,上层建筑真是稳如磐石,纵有小部分持异议者,已经翻不起大浪来了。今日之事,就已经证明了新政大得人心啊。皇上之才,深不可测,这是天不亡明,降下一个千古奇才来拯救汉人江山哩。” 除了这两人,另外陈伯文、李元胤、白兴、邢小枣目睹了眼前这一幕,都是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朱由榔,尤其邢小枣,望着朱由榔英俊面容、潇洒的身姿、优雅的谈吐,心里掀起一阵阵波澜。 她想起了李自成和高杰。 李自成可以说也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攻城略地,纵横天下鲜有敌手,甚至一度还打下了北京城。可对于邢小枣这个前妻来说,却是不怎么崇拜他,总觉得他心狠手辣,不懂风情,虽然治军可以,治政却是一塌糊涂。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地盘没少打,但跟黑瞎子掰棒子一样,掰一个掉一个,到最后也没有一块安稳的地盘。 而自己的第二任丈夫高杰,英俊高大,善解人意,生活上是个好件侣,打仗也勇猛,但就是脑子似乎缺了根弦,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有自己给他提点着,还不至于出大错。可只有一次没跟着,就发生了睢州之变,丧了性命。 “跟皇上比,那两个死鬼,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啊。”邢小枣暗暗叹了口气,接着想道:“甭管怎样,两个死鬼都已经命赴九泉,指不上了,只有抱紧皇上的大腿,才能给爵儿谋一个好的前程。” …… 人群中,有两名黑脸汉子,在目睹了朱由榔跟商人、农人互动的一幕之后,低声交谈:“这位狗皇帝惯会刁买人心,陈志忠什么时候也上了台面了?还有那个泥腿子胡三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他鼓捣出来了,懂什么呀?你看那五迷三道的样……。”高一点的汉子道。 “狗皇帝这招很厉害,往后这商人和农民可真跟他一条心了。”另一名汉子身材稍矮,低声道。 “是啊……。” “狗皇帝断了咱们财路,总得给他个颜色看看才好。要是能弄死他当然最好,可是,看这样子他是不打算走海路了。” “是啊,他小心得狠,前呼后涌一万多人护卫着,不去海上,没法下手啊。” “哼,不要紧。弄不了他,咱还弄不了姓陈的和姓胡的?” “老徐,你是说,咱们给狗皇帝添添堵?” “对。陈志忠和胡三旺不是很得意吗?那咱让他今天晚上就去见阎王。” “好,妙计!这下子打狗皇帝的脸可打得够……。” “就是要打他脸!也让那些商人和泥腿子都醒一醒,别特么以为皇帝就能护住他们。” 见皇帝的御辇远去了,两名汉子边交谈着,边隐入散去的人群之中。 …… 出了城,朱由榔才长出了一口气。 广州的天气非常热,而且是那种湿热。在朱由榔看来,本世的温度应该比之后世普遍要低5到10度,尽管如此,一身龙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炎热天气下,无疑是湖北省会“捂汗”! 让李洪服侍着脱去龙袍,换上一身白色的棉布常服,一名小太监跪在车上把扇子一扇,凉风袭来,身上顿时感觉干干爽爽。 当晚,宿在东莞。 第二日刚刚醒来,陈伯文这个大舅子就着急忙慌地来了。 “陛下,瞿大人送来加急奏章。” “哦,什么事这么急?”朱由榔一听,不禁感到奇怪,自己刚出了广州,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打开奏章,快速浏览一遍,登时大怒!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养气功夫不到家 陈志忠、胡三旺被杀! 其中,陈志忠昨晚在家宴请商界同仁,商议二次捐款的事,酒后宿在书房。丑时时分,一伙强人潜入府中,堵住前后门,将睡梦中的陈志忠及家人全部屠戮殆尽,其长子陈仕富因宿在自家铺子而躲入此难胡三旺家则是半夜起火,胡三旺当即被烧死,其子孙安然无恙。 “啪!” 朱由榔阅毕心头火起,一拳砸在桌案上,咆哮着对陈伯文喊道:“瞿式耜、陈子壮无能!马吉翔该杀!拟旨,立即锁拿三人入狱,吕大器暂代首辅之位,令他三日之内必须破案,否则也让他回家抱孩子去!” 陈伯文一听,妹夫这是气糊涂了,失了方寸了,哪有这么下旨的?这不是自毁堤坝么? “陛下,先冷静冷静再作处置不迟。”陈伯文没动,反而跪下劝谏道。 这是他给朱由榔当秘书以来,第一次违拗圣意,也是第一次发表自己的意见。 “人家这是在啪啪打朕的脸,你要朕冷静?啊,人家打朕的脸,你让朕冷静?!”朱由榔大声质问着,一脚把陈伯文踹了仰八叉。 “你奉不奉旨?不奉旨朕连你一块下狱,你信不信?”朱由榔是真气急了,桌子拍得山响,内头的怒火仿佛把眼睛都燃烧了,血红血红的。 陈伯文知道妹夫在盛怒之下难以听进别人的劝谏,被踹了一脚也不以为意,心说:“让皇上出出气也好,出了气就能冷静下来了。” 想着,翻身而起,重又跪倒在地上,一言不发。 朱由榔见陈伯文就是不动弹,更是发怒,一脚又蹬在他的肩头,陈伯文又一次摔倒,他仍是迅速起身,直直跪着,不说话,也不去拟旨。 踹了陈伯文两脚,朱由榔气稍微消了一些,没有再踹第三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着粗气,瞪视着陈伯文不说话。 李洪早就吓尿了,连大舅子都拿脚喘,若是自己碍了眼,估计会一剑要了咱的命。所以悄悄跪在朱由榔身后,一言不发,生怕一个不小心,皇上把火撒到自己头上。 外头侍卫早就听到了,悄悄派人去告诉白兴,白兴也不敢去触霉头,令人去请两位大学士,不知怎么想的,连邢小枣他也通知了。 “陛下息怒!”吴炳、黄宗羲、邢小枣着急忙慌地来了,一进屋看到陈伯文直直地跪着,头发都乱了,身上还全是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炳、黄宗羲连忙跪在地上,劝朱由榔消消气。 邢小枣的目光却是集中在朱由榔身上,见他气得脸色发黄,胸脯急剧地起伏,往日万事从容的他,这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显然被气得不轻。 见状急步进殿,站到朱由榔身侧一手抚其背,一手抚其胸,上下揉动,给他顺气。 “陛下,消消气,气大伤身,什么事过不去啊,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是不是?咱可不能气坏了身子骨。李洪,不是我说你,你是这样伺候皇上的?赶快去端杯水来?”邢小枣柔声劝慰朱由榔,反过脸来喝斥了一句李洪。 “哎……。”李洪连忙爬起来,去端水。 按说,她的身份可不配说这些话,既不是朱由榔的老婆,也不是朱由榔的姊妹,你只是个女臣子,哪有资格说这么亲密的话?还喝斥李洪,人家可是皇上的大太监啊。 可她就这么说了,而且说得还理直气壮。 不了解内情的人,肯定会误会什么。 其实,吴炳也好,黄宗羲也好,他们都不认为邢小枣的行为有何不妥。不就是亲密了点吗?亲密就亲密呗,皇上那是万民之主,就是纳了邢小枣也无人非议。不就是个女人嘛,别说这个女人是个无主的,就是有主的又如何?李世民把嫂子都霸占了,李隆基还纳了儿媳呢,作为皇帝,这算什么呀。 不过,朱由榔可不这么想,他可不想跟邢小枣不清不楚,一想起李自成和高杰,他就浑身不自在。 “好了,别蛇蛇蝎蝎的了,朕没事了。” 朱由榔被邢小枣一揉一说,感觉有些过于亲密了,连忙一抬手,把邢小枣抚在自己胸前的手挡开,然后把瞿式耜把份奏章甩到吴炳跟前:“看看吧,朕的脸面都丢尽了!” 邢小枣没有离开,而是站到朱由榔背后,双手成拳,轻轻给他捶打后背。 朱由榔回头看了她一眼,责怪的意思很浓。谁知道人家邢小枣根本不看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捶着。 朱由榔无奈,只好任她在那里表演。你别说,被邢小枣这么一捶打,一揉搓,一打岔,朱由榔的心情好了许多,发烫的脑袋也逐渐冷静下来。 “丧心病狂!这是何人如此残忍?又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吴炳览毕,气得太阳穴冒火,额头上青筯乱迸。 “不知道是何为所为。哼,无非就是那么几种人,朕的新政动了他们的利益蛋糕,他们肯定会报复的。朕原来以来,黄日章死了,广州城得消停一阵,没想到,朕刚一出城,就有人给朕难看,看来,朕的刀子还是不快啊。”朱由榔咬着牙恨恨地道。 黄宗羲从吴炳手里接过奏章,看完之后,倒没有失态,冷静地想了想,道:“陛下,从奏章上分析,这伙人应该人数不少,否则,陈志忠满门数百口,不可能悄没声的全被杀了,更何况还有分兵去烧胡三旺的家呢。人数众多,而且还有兵器来源,不可能留不下痕迹,而且作案时间是在夜里,他们出不了城,所以这案子不难查。臣料瞿大人他们肯定已经有所布置,旦夕之间定有后续消息报来。” 被黄宗羲这么一分析,朱由榔慢慢定下心来,想了想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无用。朕刚才失了冷静,可先,可见咱们君臣二人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没有太冲那么沉稳。多亏了伯文阻挡,否则,朕真要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了。伯文,起来吧,你俩也都平身吧。” 朱由榔光明磊落,作了一番自我批评。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徐贵相慌了 朱由榔承认了自己的不是,在他看来,太正常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了就是错了,天子也是人,谁能不犯错?知过能改,就是好同志嘛。 但他这番举动,在臣子们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感触。 皇帝很少有人这么坦荡地承认自己的不是的,生怕承认了在臣子面前丢面子,丢尊严。有时候错了就得错着执行,好像不这样,不能显示自己的英明,不能彰显自己的权威。 殊不知,这样的皇帝才会让臣子腹诽不止。 而朱由榔勇于自承其非,确实让吴炳和黄宗羲感慨不已——这么圣明的主子,真是千载难得一见啊。 三个人站起来,陈伯文默默地退到后面,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并没有说什么。 “陛下,臣倒觉得这是好事。这说明,新政是有效果的,有些人已经急不可耐了,这一条,应该在下一步安抚百姓的时候大加说明。”吴炳道。 “嗯,这话说得对。大局不能乱,越乱越落入敌人的圈套。”朱由榔赞成他的见解。 “陛下,这些日子,内阁几位大学士都忙得昏天黑地,有些疏忽也是可以谅解的,就不要太苛责了吧?令他们限期破案,拿获凶手,也就是了。”黄宗羲道。 “累,肯定是累了点,这个朕还不知道?估计那几位也是看朕出了城,感觉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放松了警惕。朕就不明白了,陈志忠、胡三旺昨日得朕接见,那是何等荣光?肯定会有小人们暗中嫉妒使坏,瞿式耜、陈子壮和马吉翔就一点这种政治灵敏性都没有?不做一点布置吗?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这是朕的原则。瞿式耜、陈子壮、马吉翔虽然不无劳绩,但不做惩罚,不能安抚百姓怨愤之心,以后别人犯了错怎么办?罚还是不罚?”朱由榔不同意黄宗羲这种和稀泥的观点。 “伯文,拟旨。一、发生这么大的命案,这是给朕难看,命瞿式耜、陈子壮、马吉翔三日内破案;二、广州城宜稳不宜乱,不可大造声势,制造恐慌,应外松内紧,以不影响百姓生活为宗旨;三、好生安抚陈、胡两家,保护好其子孙人身、财产安全;四、瞿式耜、陈子壮、马吉翔玩忽职守,溺辜圣恩,着罚俸一年,各降一级,仍留原任带罪立功。” 朱由榔口述完旨意,站起来,道:“忙完这些,立即启程。” …… 大军再次上路,朱由榔没有上御辇,而是骑在马上。 在辇里憋气,不如骑在马上舒畅一些 天气晴和,路两旁各种绿色植物摇曳生姿,远处重峦叠嶂,蜿蜒起伏。 美景当前,朱由榔却是无心观赏,心情格外沉重。 陈志忠和胡三旺的事,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前面的路并不会一帆风顺,还会遇到很多明的、暗的阻碍,自己还是得多加小心,时时警惕才是,一个想不到,就会栽个跟头。 “真是灰头土脸啊,谁特么这么折我的面子,这不是啪啪打脸吗?行,别让我逮住,只要让我逮住,不特么剐了你,老子跟你姓!” 朱由榔想起陈、胡二人的事就深感痛心,恨得牙痒痒。 …… 果如黄宗羲所料,案子破得非常快,只过了一日,次日一早,瞿式耜第二份奏章就到了。 朱由榔阅毕,才知道事情真相。 原来,作案的是大海盗头子徐贵相。 徐贵相十几天前就带领五十多人秘密潜入广州,藏在黄越早先秘密置的一个大宅子里。这个宅子是黄越瞒着他爹黄日章偷置的,所以在抄家的时候,这所宅子漏掉了。 徐贵相被林察断了海上财路,自己手下二千多弟兄的生计,立马就窘迫了起来。 他早就恨朱由榔恨得牙痒了,黄越来找他,正中他的下怀。刚想起兵进入广州,却传来了黄家全家被捕被斩的消息,这下子让徐贵相立即打消了偷袭广州的念头。 黄越乍闻消息,痛彻心扉,一下子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又听说父亲是以勾结清兵的罪名被逮的,气得连声大骂:“朱由榔小儿,我父谋反不假,但绝不会勾结外寇!你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竟然想出这么一条毒计,我黄越跟你不共戴天!”。 自此之后,他天天磨着徐贵相,让他出兵偷袭广州。 徐贵相可不敢去冒险,只好以“时机不到”为借口,尽量拖延。 时间一长,徐贵相也着急了,林察的水军日日在海上活动,专门清剿海盗,石壁、马云生、郑廷球的人马都多多少少有所损伤,听说,那三家已经不敢在广东的海面上活动了,悄悄东去了。 自己很小心,只是躲在万山列岛不敢动弹,才避免了损伤。可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就在这时,广州传出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黄越认为机会到了,应该趁官府忙着御驾亲征无心他顾之机,进入广州,觅机行事,或者可取得成功。 徐贵相也是憋急了,就答应了黄越的要求。不过,为了稳重起见,他没有带上黄越,而只带了自己的五十名亲信弟兄,悄悄进入广州。 徐贵相进入广州之后,一心一意想谋刺朱由榔,可发现皇宫关防很严,根本无从下手,而朱由榔的出行也没有规律,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皇宫里,偶有出行,徐贵相也是事后才知。 行刺这条路不通了,徐贵相就看看朱由榔亲征时的路线,如走海路,或许还有机会。虽有林察大军护持,但大海之上风云变幻,谁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风暴呢?如果真有一声风暴,说不定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可没想到,朱由榔很在意自已的小命,不走海路,而是走陆路。 无奈之下,徐贵相才想出那条“杀鸡儆猴”的毒计,杀了陈志忠全家,烧了胡三旺的房子。 屠杀进行得很顺利,但他没想到,官府的反应非常迅速,刚刚离开陈府,大批官兵就到了,接着就是城门紧闭,大索全城。 徐贵相躲进黄越的宅子,眼见大队官兵就要搜过来了,他这才真正慌了神……。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咱不做荒淫无道的皇帝 黄越的宅子在城南方向,门外就是河,这条河通过水关直通城外。 徐贵相无奈之下,不管身边的其他弟兄,与他兄弟徐贵生两人悄悄打开后门,藏到河里。 他们都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这点河水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每人弄了根芦苇呼吸,在河底潜游,从而逃出水关。 …… “四十八名海盗全部被捕,徐贵相兄弟跑了,可惜了。”徐贵相盘踞在万山列岛,包括石壁、马云生、郑廷球都隐藏在外海的岛屿上,这些事朱由榔是知晓的,林察早就报告过。只是因为腾不出手来,才没去剿灭他们,没想到倒让他们给掏了老窝子。 “严加讯问,审出有用信息,然后全部剁碎了!”朱由榔用朱笔在奏章上批了一行字,字迹急促有力,显然非常气愤,“了”字最后一笔很长,直到纸末端,就像一道鲜红的血痕……。 十天后,大军到达潮州,马上就要进入福建了,却不得不改道南向,从海路入闽。 原因很简单,博洛率领清军已经将漳州团团围住,并分兵占领南靖、平和、漳浦,朱由榔若从潮州进入福建,必然遇阻,到时若清兵置漳州于不顾,集中兵力攻打朱由榔的禁军,一万多人将陷于险地。 朱由榔召住吴炳、黄宗羲以及李元胤、陈仲武、苏雄坐将商议对策,最后决定分兵两路。 主力改道南向,与林察水军汇合,从海路经厦门至澄海登陆,直扑漳州之南。 另外派一员大将率兵一千由陆路进入福建,与杜永和的敌后游击队汇合。这路军的主要目的,是在清兵败退之时,沿途埋设地雷,伏击清兵。 “元胤,你看派谁去好?”朱由榔问道。 “让王胜去吧,这家伙与清兵有不共戴天之仇,政治上靠得住。另外,作战勇猛,善于于猛打猛冲,让他跟杜将军配合,一定能配合好。”李元胤应声答道。 “可以,就让王胜去。不过,要嘱咐他,找到杜将军后,要听杜将军号令。两军互不归属,若是各行其是,可就麻烦了。”朱由榔同意了。 “是,臣嘱咐嘱咐他。” “好,行动吧。” …… 林察把自己的指挥船让了出来,朱由榔、吴炳、黄宗羲、邢小枣的医护队以及白兴带领的御前侍卫上了此船。 这条船是只千料大船,是水军最大的船了。 所谓“料”,就是一石米的重量,大约是925斤的样子,也就是说,一料等于925斤,千料也就是船重九万来斤。若按排水量计算,千料大船的排水量大约在250吨到500吨之间,民间造的船排水量小一些,官造的船排水量就大一些。 像朱由榔乘坐的这艘船,是正宗的官造船,排水量在400吨以上,可以搭载00多人。 朱由榔的卧舱在最高的第三层。 之所以安排在这一层,是因为朱由榔的身份。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谁人敢居于他之上? 对此,朱由榔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第二层最好,既可以上到甲板看看风景,晃动的幅度又不大。而第三层确实不错,上到船顶看风景方便,视野开阔,可晃动幅度大,不习惯坐船的,很快就会给晃晕了。 可是,他要住第二层,第三层就会空出来,没人敢住到他头上去,总不能让第三层闲起来吧? “得,这就是当皇帝的好处。”朱由榔无奈地摇了摇头,住进了第三层。 第三层二十多个房间,除朱由榔外,还住进了邢小枣的医护队。 朱由榔想让黄宗羲、吴炳都住到第三层,可俩人都不干。 黄宗羲道:“陛下,臣可不敢住到第三层,得避嫌。臣已经下令,不经皇上宣召,任何人不得上第三层。” 朱由榔翻了一个白眼:“合着你能避嫌,那朕呢?不避嫌么?要不单独给邢小枣她们弄条船吧,跟朕在一起,朕也不大自在。” “陛下,单独弄条船倒是可以,但得有人保护吧?更不方便。最主要的是,您是万民之主,别人都得避嫌,您用不着啊。” “好吧。”朱由榔一听,黄宗羲说的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自己还是受后世思想的影响太深,皇帝的角色定位还是没有找准。 做不到荒淫无道,做个风流自赏总可以吧?在私生活上放纵一点,于普通人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但作为皇帝却是无虞,弄不好还会留下一段风流佳话呢。 还是得慢慢适应啊。 …… 颠簸、摇晃,不断地刺激着朱由榔的神经,船行大约半个时辰,朱由榔就感到恶心,精神萎靡。朱由榔知道,这是晕船了,若在后世,他有的是办法医治,可如今,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了一觉,感觉好点了,李洪伺候着净了面,朱由榔走出船舱,走到甲板上透透气。 啊,天气真好,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天,映红了空中朵朵白云。 海风习习,让人感觉非常凉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令朱由榔兴奋的是,许多海鸥欢快地鸣叫着,在船侧飞翔,有的还落在船舷上,大着胆子跟朱由榔对视。 朱由榔诗兴大发,搜肠刮肚,只记起顾况一首诗,好像是咏海鸥的。 “万里飞来为客鸟,曾蒙丹凤借枝柯。一朝凤去梧桐死,满目鸱鸢奈尔何。” 他很想自己也做一首诗,可没那个才情啊,若是有清代之后的诗作,倒是可以拿来装装1,关关键是没有啊。 白云汇聚、鸥鸟低飞、夕阳晚照,这是多美的景色啊,可就是吟不出来哪怕半句诗来。 朱由榔纵是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他却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所谓的美景,却正是台风欲来的征兆! 睡在摇摇晃晃的船上,跟睡在摇篮里差不多。当晚,朱由榔睡得很死。 睡梦中突然感到船身剧烈晃动起来,继而尖啸的风声入耳。 朱由榔猛地惊醒了,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遇到台风了吧?点这么背?”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海上历险(一) 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四周漆黑一片,船体剧烈摇晃起来,把朱由榔一下子从木榻上甩了下来。 “咣!” 朱由榔的额头重重撞到舱壁上,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晕过去,好在舱壁是木制的,朱由榔用手一摸,只起了一个大包,却是没有血流下来。 “皇上,皇上!” 这时,舱门被撞开,两个人抢了进来。朱由榔看不见人,但从风雨的呼号中能隐约听到是白兴和李洪。 “朕在这里!” 朱由榔拼了命高声喊叫。 船体前后左右摇摆的幅度很大,朱由榔刚喊出声,就又被甩到另一侧。 “咣!”又撞了一下,这回撞的是腰。 臣痛传来,朱由榔怕极了,心想:“特么的,不会把腰撞断了吧?什么高高在上啊?住最高层,船翻不了,撞也把人撞死了!莫非今日要玩完?天爷爷地奶奶,西天佛祖,观音菩萨,千万显显灵,让我穿越回去也行啊,咱就当个破中医就行,不当这劳什子皇帝了,要命啊这是!” 朱由榔再也没有听到白兴和李洪的声音,除了呼啸的风雨之声,什么也听不见,连眼都难以睁开,估计这俩货已经被撞晕了也说不定。 朱由榔明白,这时候谁也救不了自己,白兴和李洪根本靠不过来,就是靠过来找到自己也无济于事,外边漆黑一片,要是冒险出去,还不如在这舱里呆着呢。 其实就是林洪也不可能把自己救出去,这不是跟千军万马对抗,这是跟大自然在对抗,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跟台风对抗,他又不是神仙。 “得想办法抱住个柱子什么的,要不,就这样撞,也能要了老子的命!只要船不沉,抱个柱子就能活下去。要是船翻了,跑到哪里也是死!” 想到这里,朱由榔往身侧一摸,光溜溜的,哪里有着力的地方啊。想了想,舱里根本没有什么柱子,怎么办? 就在这时,就听呼地一声,舱门被风吹走了,喀嚓嚓,窗子又飞走了,狂风涌了进来。 朱由榔紧紧趴在地上,他怕一抬身,狂风一定会把他吹到海里去。 就在这时,朱由榔听到“呼”“啪”连声,床榻一下子被掀了起来,翻了个个把朱由榔压在床底下。好在是床面朝下,好在床搁在舱壁上,大部分重量被船舱卸去。就算这样,朱由榔的伤腰又被砸了一下,疼得真叫唤:“哎哟,哎哟!草泥马,让老子死了算了!” 用手去推床,床很重,一下子没推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做的。 就在这时,船又颠簸了一下,朱由榔顾不得疼痛,嗖地一下子往外一窜,“啪!”那床搁在舱壁的一头重重落了下来。 朱由榔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晚一刹那,怕是得砸成肉酱!” 用手一摸,惊喜地发现,床背竟然是空的!床面朝下,这就跟一个大盒子一样。 “有了!” 朱由榔急中生智,慌忙爬进这个大木盒子,扯了一床褥子,把头和身子裹住,往大盒子里一趴,爱咋咋的吧,老子就在这盒子里了,船翻了老子就到海里喂鱼,不翻的话兴许还能拣条命。 “咣”…… “咣”…… “咣”…… 大床不停地撞击着前后左右的舱壁,朱由榔把身子裹在褥子里,不停地在大盒里翻滚,撞击。 好在大床够沉,没有被狂风掀起,来回撞击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再加上褥子的缓冲作用,朱由榔虽然被撞得浑身生疼,但总算还能撑得住。 人在忍受苦难的时候,显得时间非常漫长难捱。什么儿女情长,什么王图霸业,都统统抛在了脑后,朱由榔满脑子想的都是:“啥时候是个头啊?老天爷,求求你,快点结束吧!” 头昏沉沉的,胸腹中的烦恶一撞一撞的,朱由榔总想睡过去。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持清醒,要是一个坚持不住睡过去,怕是永远都醒不来了。 不受意识控制的身体,在这种狂风骤雨中,还不立即被吹到海里去? 所以,朱由榔尽管很想迷糊一觉,但他仍然以坚强的意志,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朱由榔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感觉船晃动的幅度减轻了,他把头从褥子里探出来,感觉风势确实小了不少。 又坚持了一阵,朱由榔已经隐约能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皇上,皇上!” 这才意识到危险已经过去了,心头一宽,紧绷的弦一松,倒头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朱由榔醒过来了。闭着眼感觉一下,觉得身下微微晃动,心下一宽:“还在船上,台风终于是停了。” 试着动动身子,手、脚、腰却是无处不疼,心道:“玛德,是不是骨折了?腰是不是断了?怎么这么疼?” “皇上,您醒了?”耳边传来邢小枣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一看,却见邢小枣坐在自己身边,吴炳、黄宗羲立在她身后。 再一看四周,发现是一间门窗完好的房间,估计应该是在第一层。 “哦,白兴和李洪呢?”朱由榔嘶哑着嗓子问道。 “他俩都没事,就是受伤严重,在旁边舱里躺着呢。皇上,喝口水。”邢小枣回答完朱由榔的问话,右手伸到朱由榔身下,轻轻抬起他的头,左手端过一盏茶,送到朱由榔嘴边。 朱由榔渴极了,三两口将茶喝干,感觉舒服多了。连忙问吴炳:“船上其他人怎么样?损失大吗?” “陛下,船上所有人都没事,医护队的人有些小伤,都无大碍。”吴炳答道。 “哦,合着就是朕一个人受伤了,是吧?” “还有白兴和李洪。” “他们是救朕才受伤的。” “太冲,不是朕说你,当初上船的时候,朕就不愿意住最高层,你非要说没人敢居皇上之上。好吧,这回好了是吧?全船的人都没事,就朕受伤了,差点就被大风吹到海里喂鱼。你满意了是吧?”朱由榔想起高高在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冲黄宗羲发开了火。 “陛下,臣已经知错了,以后不讲这些虚礼,以陛下安全为首要考虑。”黄宗羲连忙跪下请罪。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海上历险(二) 黄宗羲跪下请罪,朱由榔并不怪他,他也是好意,谁能料到会有风暴呢? 怪是不怪,但死里逃生,心情正糟,就拿他作伐子出出气罢了。 “起来吧。可先,说说现在的情况。”朱由榔令黄宗羲起身,对吴炳说道。 “是,陛下,昨晚那场风雨来得太急,大海之上,又是夜晚,大部分人都在睡梦中,以至于根本没来得及跟林都督取得联系。风急浪高,船工根本无法操控船只,只好任其漂流,如今,咱们脱离了船队,在海上漂着呢,四周全是海,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的标志,所以……。” “所以,现在咱们到底在哪里,都不晓得?” “是。不过,据船工讲,从太阳升起的方向以及风向判断,咱们大约应该是在兄弟屿之北的地方。” “兄弟屿?拿海图来。” 朱由榔不能起身,黄宗羲和吴炳一左一右把海图展开,举到朱由榔面前,邢小枣抱着他的头,以便于观看。 吴炳指了指海图上兄弟屿的位置,朱由榔一看,道:“咱们从澄海上船,若是真到了兄弟屿附近,那就是说一夜的大风,把咱们刮到了数百里之外的地方?”朱由榔看了看海图说道。 “是,应该是这样。”吴炳答道。 “那往东山岛划啊,距离也就是二、三十里海路,半个时辰估计也就到了。” “陛下,桅杆断了,船帆刮跑了,海流的方向又不对,船工们说要等子时之后,趁涨潮的时候才能往北,否则根本就划不过去。” “那好吧。朕头有些疼,可先,太冲你们就看着办吧。朕还得睡。”朱由榔道。 说了这么多话,他感觉头跟炸开一样疼,实在坚持不住了,往后一躺,闭上眼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邢小枣把朱由榔的身子放平,见吴炳、黄宗羲冲自己使个眼色,连忙跟他们出了舱门。 “邢院长,皇上龙体如何?看着脸色那么白?”吴炳问道。 “身上的伤倒好说,都是淤肿,敷上药,过两天就好了。可是,昨晚风雨交加,再加上惊吓,皇上着了风寒,刚才摸着就有点烫。”邢小枣答道。 “船上不是有药材吗?你开个方子给皇上喝下去不就可以了?”黄宗羲问道。 船上确实带着药材,那是医护队必需的物资。 “黄大人,我也就是个半路出家的郎中,跟叶郎中学了点皮毛,哪敢给皇上开方?”邢小枣苦笑着说道。 “事急从权,你就开个方子吧,剂量少一点,稳妥一些就是了。”吴炳和黄宗羲对视一眼,见黄宗羲点头,这才对邢小枣说道。 “好吧,我一会儿写好方子,请二位大人过目。” “好。” …… 朱由榔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偶尔醒来,也是精神恍惚。他感觉非常冷,就是把所有的被褥都紧紧裹到身上,仍是冷得直打哆嗦。 恍惚中,好像有人喂他汤药,自己想努力地张开嘴巴,却是不受控制地牙关紧咬,怎么也张不开嘴,忽然感觉有一个温润的唇凑上来,口对口给他喂药,药水到了嘴里,朱由榔连忙控制着,强行把药咽下去。如此喂了十几口,终于把药全部喝完。 喝下药去,感觉还是冷,朱由榔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前世的父母,好朋友王琛,都出现在自己眼前。朱由榔见到这些人,兴奋地大叫:“爸,妈,王琛!你们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孩子,你不想妈吗?”妈妈抚着他的头问道。 “想,怎么不想呢?做梦都想你们,可是,我回不去啊!”朱由榔拉住妈妈的手,眼泪掉了下来。 “孩子,别急,大丈夫以事业为重,哪能光想家?多没出息?好好做你的事,实在想家了,爸和妈会来看你的。”爸爸一脸严肃地说道。 朱由榔却是从爸爸的眼神里,看到了慈爱。连忙点点头:“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做事,等把事做完了,我就回去看你们。” 爸妈含笑点点头。 “王琛,你怎么也来了?”朱由榔看了一眼自己的好朋友,问道。 “听说你很冷,我这不来给你送温暖呢吗?”说着,王琛开始脱衣服,不一会儿就脱得光溜溜的。 “我靠!王琛,你干吗?守着我妈呢,你脱光干吗?”朱由榔大急,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爸妈,急道。 爸妈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只是笑着看着王琛动作。 “干吗?咱不是好基友吗?害什么羞?”王琛笑着掀开朱由榔的被窝钻了进来。 朱由榔冰凉的身子被王琛火热的身子抱住,登时感觉暖和点了,再也不管爸妈是不是在旁边了,反正不是外人,不用感觉难为情,所以紧紧抱住王琛的身子。 “王琛,还别说,你这皮肤真光滑哈,入手滑腻,跟女人差不多。”朱由榔抱着王琛说道。 “嘿嘿,我本来就是女人,大学四年,你没有发现?”王琛嘻嘻笑道。 朱由榔听了,心里一惊:“什么?王琛,你是女的?现代版祝英台?” “嘻嘻,就是,我是祝英台,你就是梁山伯……。”王琛笑着,亲上朱由榔的嘴唇。 “胡说八道吧你,你是女的我能发现不了,解手的时候早看见了?” “不信?” “哟,你还真是女的?我靠,王琛,你隐藏的够深的!” …… 朱由榔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睁开眼,看见明媚的阳光从舷窗照了进来,感觉精神已经好多了,转头一看,舱内并无其他人在,只有李洪站在舱门附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扑哧”,朱由榔笑了出来:“李洪,你要是再贴上几帖狗皮膏药,跟特么狗汉奸差不多了。” 劫后余生,朱由榔看李洪觉得比往日顺眼多了。 “啊?皇上,您醒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奴婢,奴婢真是高兴死了……。”李洪见皇上醒了,而且还跟自己开起了玩笑,激动地抹开了眼泪。 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李洪就是万死也不能弥补其罪过,所以,这两日他一直在担着心。 “别哭了,传膳,朕饿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海上历险(三) 听说皇上醒了,吴炳、黄宗羲都慌忙过来探望,见朱由榔精神很好,而且在李洪的扶持下,已经可以坐起来,都喜动颜色。 白兴也进来了,朱由榔一看,这家伙跟李洪也差不多,满脸的青紫,额头上还顶了好几个大包。 “小白,那晚朕听到了你和李洪的喊声,后来怎么回事,再也听不到动静了?”朱由榔问道。 “被飞起来的舱门给撞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弄的,身子被卡在舷窗上,多亏了那个舱门,在臣身后堵住了舷窗,要不,臣这会儿已经成了鱼腹中物了。都是臣无用,不能护住皇上周全。”白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人力不能胜天,跟你没多大关系。”朱由榔安慰白兴道。 确实如此,林洪那么高的武功,也不见他现身救自己,更何况白兴呢。 李洪端来了一个托盘,放着一碟花卷,一碗莲子粥。 “皇上,趁热进了吧,邢院长说莲子粥是败火的。” “嗯,真是饿了,难为邢院长了,在大海之上,竟然能煮出一碗莲子粥,难得。” 朱由榔见了,感觉胃口大开,说完话,先喝了一口莲子粥,再吃一口花卷,过去从来没感觉这两样食物这么好吃。吴炳、黄宗羲、白兴、李洪等人巴巴地看着,见他进得香,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朱由榔边吃,边回想梦里的情景,一想到跟王琛那小子胡天胡帝的场景,心里不由一乐:“真是胡云!这是在梦里,要是在现实中,还不得把我给恶心死?!” 众人不知他在想什么,但见他嘴角弯起弧度,只道他心情大好,都放下心来。 吃完饭,朱由榔感觉身体有了能量,盘膝坐好,问道:“可先,船到了哪里?” “回陛下,再有一刻钟,大约就能到东山岛了。” “好,小白,让文金进来,扶朕到甲板上看看去。” “皇上,您刚好,吹不得风。”白兴道。 “不要紧,朕的身体还没那么娇嫩。再说,舱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朱由榔坚持道。 白兴回头看了一眼黄宗羲,见黄宗羲无奈地点了点头,连忙一瘸一拐地出去唤文金,李洪也机灵,从床上找出一条汗巾给朱由榔围上。 朱由榔一行来到甲板上,往北一看,东山岛已经就在眼前了,回头吩咐吴炳:“咱们先在岛上安歇,抓紧派人跟林察联系,两天没有朕的消息,估计他已经急疯了。” “遵旨。” 吴炳答应一声。 “皇上,快看,岛上有人?”文金一指岛上,兴奋地喊道。 朱由榔一看,果然,影影绰绰东山岛上人头攒动。 “你怎么知道有人就是好事?”朱由榔看了一眼兴奋的文金问道。 “想是林都督派人在岛上找咱们呢,要不,这么个荒岛哪里会有人啊。” “也不见得。”朱由榔琢磨着,要是自己人,他们应该在海上搜寻,而且这条船目标不小,他应该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见出迎? “应该不是自己人。太冲,马上下令停船!派人乘小船去岛上打探打探。”朱由榔当即立断下了命令。 “遵旨。”黄宗羲一听,稍一琢磨,也觉得不大对劲,连忙令人去通知船工停船。 “小白,准备迎敌!”朱由榔令道。 “遵旨!” 白兴转身大踏步而去,边走边把脖子上贴的一帖膏药撕下来扔到甲板上。 “呜……” 吴炳派出的人还没有出发,朱由榔就听到东山岛上号角齐鸣,接着就看到几十条船开始集结。 “把人撤回来,准备迎敌!”朱由榔一看,就知道岛上绝不是自己人了,听号角声音低沉,应是海螺,根本不是明军的装备,明军都是用的铜号角,声音更加脆亮。 “命令船工改变航向,从西边绕过去。”朱由榔再次下令。 一名侍卫跑去传旨。 朱由榔见岛上来船渐渐近了,已经依稀看到船上站的人了。 见那些人服装杂乱,人人手里执弓持刀,一看就不是正规军,应是海盗无疑。 再看那些船,都不是大船,最大也不过五百料船。 朱由榔转过头,看向吴炳和黄宗羲,见这两人一点慌乱的意思都没有,而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心里不禁很是佩服。 “可先,太冲,咱们大概遇上海盗了,就是不知是哪一家?” “皇上,不管是石、马、徐、郑哪一家,海盗就没有好东西。咱们一直在剿人家,断了人家财路,嘿嘿,没想到,这回咱主动送上门来喽。”吴炳捻须而笑。 “哼,臣想看看哪家海盗敢冒犯天威。”黄宗羲不屑地说道。 “得了吧,海盗可不管你是天子还是大学士,弄不好,他们还觉得这回赚大了哩。”朱由榔被这两人感染,也笑着说道。 说话间,白兴已经把侍卫们都集合起来了,邢小枣也着急忙慌地跑上甲板来。 “小枣,刚才怎么没见你啊?偷懒睡觉去了?”朱由榔见邢小枣一脸惶急,头发散乱,脸也没洗,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于是给她开了个玩笑。 邢小枣闻言脸上一红,看了朱由榔一眼,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是,臣妾累坏了,偷懒睡了一觉。” “嚯,咱们的女院长平时很泼辣嘛,怎么还害羞了?不就是偷个懒吗?这几日,你照顾朕照顾得很细心,着实也累了,朕不怪你。”朱由榔笑道。 邢小枣听他这样一说,脸愈发红了,头低得更低,小声道:“照料陛下,臣妾责无旁贷,臣妾累不累的没关系,只要皇上龙体无恙就好。” “好了,海盗上来了,你和你的医护队有活干了。” “陛下,请你跟吴大人、黄大人进舱观战!”白兴见皇上大敌当前,还谈笑风声,心下有些焦躁,连忙催促了一句。 朱由榔知道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帮不上忙,倒容易让白兴分神,连忙招呼吴炳、黄宗羲进舱。 “好,朕就安坐舱中,看白将军如何杀敌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海上历险(四) “金子,你们兄弟四人保护皇上和两位大人,外边打什么样,不许你们擅自离开!”白兴对文金令道。 此时的白兴,脸上的青紫倒是增加了一些杀气,显得面目狰狞。 “遵令!”文金、文银、文铜、文铁叉手施礼,大声应道。 见皇上和吴炳、黄宗羲进了船舱,白兴把腰刀抽出来,大声对站成几排的侍卫们喊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就让这些狗娘养的尝尝咱们大明宫廷侍卫的厉害!妈啦个巴子的,谁要敢临阵怯敌,老子就砍了他扔到海里喂王八!” “杀!” “杀!” “杀!” 侍卫们抽出刀振臂高呼。 “好,这才是我大明宫廷侍卫的样子。把手榴弹抬上来,远的用弓箭射,近的就用手榴弹炸他狗日的!” 一箱箱手榴弹被抬上甲板,一共有五十箱,每箱十颗,共一千多颗。 像手榴弹这种先进武器,朱由榔自是先装备自己的侍卫,再是禁军,然后才是各路大军。 平时侍卫们早就进行过实弹训练,训练时还有人说这玩艺肯定用不上,又不是野战军,哪能用得上这个?真没想到,这回还真用上了。 …… 朱由榔和吴炳、黄宗羲进了舱,回身对吴炳说道:“可先,闲着也是无事,下一盘如何?” 吴炳道:“皇上有此雅兴,臣自当奉陪。” 李洪闻言,找出棋盘棋子摆好,朱由榔与吴炳对面而坐。 朱由榔执红先走,走了一招当头炮,吴炳不紧不慢,飞马应了一招。 文金等人见皇上跟吴大人根本没把外边的战事当回事,心道:“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啊。” …… 正是冤家路窄。 东山岛上来的海盗不是别人,头领正是徐贵相和黄越。 徐贵相逃回万山列岛,把情况跟黄越一说,黄越大喜:“徐大哥,虽然没有杀了永历,但狠狠打了他的脸,以后广州百姓就会人人自危。此举高明啊,比杀一千个官兵效果都好。” “可是,这万山列岛不能呆了。”徐贵相有些担忧地说道。 “万山列岛确实不能呆了,这里离广州太近,早晚会被官兵所剿。徐大哥,咱们反正彻底跟永历翻了脸,倒不如往东边去看看,明军和清兵大战,弄不好咱能拣个漏。就算没有便宜可沾,咱们也可以转道向南,去台湾或者南洋,有这两千弟兄,怎么也能安身立命。” “故土能离啊,我打小在这片海长大,离开这里还有些不舍。” “徐大哥,如今先保命再说。等咱们立住了脚,再派人回来打探,永历朝新立,刀兵四起,江山并不安稳,将来有的是机会杀回来。” “好吧。”徐贵相听了黄越的解释,觉得可行,也就点头答应了。 前天夜里,徐贵相的海盗船同样遇到了暴风雨,仓促之下船队被吹散了,所幸的是,徐贵相的二百多条船却有八十条被吹到了东山岛。这几日,他们就在岛上暂歇,派人出去寻找失散的弟兄。 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明军的船队也被吹散了,连永历皇帝的千料大船都给吹走了,不知所踪,林察这两天疯了似的正四处寻找呢。 黄越听了大喜,对徐贵相说:“徐大哥,弄不好,咱这回真要捡个漏了。” “哪那么容易?大海之上,哪那么巧会把他吹到这里来?”徐贵相道。 “不一定,徐大哥,咱等两天吧,一来是收拢收拢失散的弟兄,二来碰碰运气,若是狗皇帝碰巧上岛,徐大哥,你就赚大发了。” “好吧,再等两天。” …… 今日一早,小喽啰来报,说是南边海域发现一艘千料大船。 徐贵相和黄越一听,精神一振,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二人快速来到岛南边观察,果然见一条失了桅杆、无了风帆的千料大船正缓慢朝岛上驶过来,再仔细一看,船上竟然挂着一面黄龙旗! “徐大哥,天降富贵啊!活捉朱由榔,回师广州,逼其让位于唐王,大哥,到那时,你就是开国王侯啊。”黄越激动地两眼放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朱由榔啊朱由榔,你说哪里不好去,怎么非得到东山岛来?你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来人,全体集合,把那条大船给我拿下!”徐贵相高声下令。 …… 八百多人海盗,八十多条船,分三路迅速朝明船开去。 徐贵生率领二十条船迎头赶上,另外四十条船向明船两侧迂回,徐贵相和黄越率剩余船只在后面押阵。 “停船!不停就射箭了!”徐贵生站在船头,高声喊话。 “不要停,不要改航向,冲上去!”明船上白兴下令。 “嚯,还想跑?跑得了吗?”徐贵生见明船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不屑地一笑,回头令道:“靠过去,准备攻击!” “射箭!” 白兴见敌船已经进入射程,把手一挥,侍卫们开始放箭。 明船比海盗船高近一丈,船体也比海盗船大二倍,居高临下,颇有优势。 一轮箭射下来,就有十五六名海盗被射杀。 “靠上去!靠上去!”徐贵生大声喊道。 海盗船小箭少,要是光远远地射箭,根本无法对明军造成威胁,只有靠过去,登上船近战,凭借人数优势,才能把这条船拿下。 海盗们用盾牌护住身子,迅速把船靠过去,不一会儿,六十多条船将明船团团围住,海盗拿出梯子和挠钩,靠到明船船体上,纷纷往上爬。 “投弹!”白兴一声令下,等候多时的明军,迫不及待地拉下拉环,数十枚手榴弹朝海盗船上投去。 “轰”! “轰”! “轰”! 一声声巨响传来,手榴弹在海盗船上爆炸了! “啊!……” 海盗们猝不及防,就近的当时被炸得尸体横飞,稍远的被飞起的弹片所伤,有的额头中弹,有的则开膛破肚,肠子都被炸出来了,每个炸点附近,都有不下十几具尸体! 没死的海盗们吓傻了:“妈呀,这是什么武器?怎么这么大的威力?” 白兴目睹了这一幕,高兴地哈哈大笑:“哈哈哈,真他娘的痛快!”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海上历险(五) 一顿手榴弹落下,就近的五条海盗船上血肉横飞,而且船帆也着火了,海上风大,火借风力迅速漫延,整条船都陷入火海之中。 海盗们哭爹喊娘,没死的纷纷跳海逃生,稍远点的海盗船都纷纷掉头离开。 “快,命令船工迅速驶离这片海域。”白兴见海盗船起火,怕伤着自己,命令船工往南逆行。 往北是顺风,只有往南,驶到上风口,才能避免被烧。 远处观战的徐贵相和黄越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徐贵相颤抖着问道:“这是啥武器?怎么这么厉害?” “听说明军刚刚生产了一种秘密武器,叫手榴弹,可能这就是手榴弹吧。”黄越不敢肯定地答道。 “这还怎么玩啊,撤!”徐贵相一听,立即做出了撤兵的决定。 朱由榔就在眼前,黄越不甘心就此罢休,连忙劝道:“徐大哥,不能撤啊,狗皇帝就在眼前,泼天富贵触手可及,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你得抓住啊。如果就此撤了,徐大哥,怕是以后再也回不来了,你再想想?” 徐贵相一想,还真是,机会就这一次,以后,别想以后了,明军装备了这种武器,纵横天下那是可想而知,等永历皇帝政权彻底稳固下来,他徐贵相可能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黄老弟,你说的有道理,可怎么攻上去啊?” “徐大哥,你看,咱们那几条船都起火了,而明军为了避免被火烧到自身,正在躲避。明船虽大,但行动不灵活,咱们是不是可以用火船攻之?只要派弟兄们把那几只火船想办法钉到明船上风口,就能烧着明船,不用攻,明军就会自乱。” “妙!就依老弟。来人,去拖那几只火船,追上去!” …… 黄越这条计策确实毒辣,充分利用了明船行动不便的弱点以及手榴弹只能近战的特点。 这条计策一出,本已吓破胆的海盗们纷纷生出了希望,他们赶到着火船只附近,用缆绳将火船拖起,升起风帆,朝明船追了上去。 …… 明船上,朱由榔和吴炳激战正酣,对外边的战事一点都不关心。 朱由榔心里明白,胜了自不必说,如果败了,他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明朝号称史上最有骨气的一个朝代,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更不用说屈膝投降了。大明最困难的时期,就是崇祯年间,北有清兵犯境,南有李自成、张献忠等反贼作乱,国库十分空虚的情况下,仍然兵分两路,北抗强清,南拒反贼,始终没有放弃“全复辽东”的计划。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朱元璋的子孙虽然很多看起来不大靠谱,但这一条确确实实做到了。 崇祯帝吊死煤山,弘光帝在南京被杀,隆武帝被俘后绝食而亡,就连本主朱由榔,被吴三桂俘获,也是断不投降,最终被绞死。 那么多朱氏子孙,除了隐姓埋名的,真的是没有一个投降的。 朱由榔既然占了本主的身体,自然也不能堕了本主的威名,死则死矣,可不能因为自己给人家朱氏子孙脸上抹黑。 朱由榔总觉得自己在海上遇到的风险好像预示着什么,台风无征兆降临,就连林察这种航海老手都没有丝毫察觉,肯定是老天想要搞点事。 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前世的方致中是不信的,但经过穿越这种事之后,也不由得他不信了。否则,如何解释穿越?现代科学也没有这种技术,指定是老天暗中操弄的。 再想到昨天的梦境,爸妈和好友都出现在梦里,老娘甚至还说出了:“等你把事情办完就回来”的话,莫非预示着自己将要穿回去? 可自己还没有把事情办完啊。 反正朱由榔是想明白了,自己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的意思吧。 在旁边观棋的,除了黄宗羲,还有邢小枣。 邢小枣已经换了一身装束,周身上下收拾得非常利索,头发绾起,腰间悬一口腰刀,目光炯炯,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战斗气息。 忽然,一股子浓烟冲进舱来,把吴炳呛得直咳嗽。 “陛下,海盗将火船贴了上来,难以摆脱,前舷已经着火,白兴正在命人救火。”黄宗羲轻声汇报道。 “继续下棋!小枣,你去弄几条湿毛巾来,捂住口鼻。”朱由榔头都不抬,淡淡地说道。 朱由榔自是知道,火灾中最先防的倒不是火,而是浓烟,被烟呛到,人会因为缺氧而窒息,然后人事不知,最后葬身火海。 邢小枣闻言立即出去,给每人弄了条湿毛巾捂住口鼻。 而甲板上的侍卫们可没有这么幸运了,被火烧死或被烟呛晕的比比皆是,三百名侍卫能够站立的已经只有白兴等不到五十人,这些人别说扔手榴弹了,能够站立不被火烧到就已经算不错了。 “真是天助我也!狗皇帝,这回看你往哪里跑?来人,给我上。”徐贵相见状大喜,一挥手,徐贵生等绕过火船往明船上爬。 “杀啊!” 海盗们这回非常轻易地就登上明船,挥舞着快刀冲向还活着的侍卫们。 “行了,差不多了,把火船拖开。”徐贵相见自己的人已经源源不断地登上明船,为了避免烧到自己人,连忙下令将火船拖开。 火势渐小,浓烟渐去,白兴等侍卫精神大振,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武功个个不凡,而且都抱定了必死之心,面对冲上来的海盗,丝毫不惧,半步不退,两下里战在一起。 白兴身上本就有伤,身手不那么灵活了,但危急关头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手中刀上下翻飞,一刀将冲过来的一名海盗砍翻在地,再一回身,刀尖刺入另一名海盗胸口,瞬间杀了两人。 徐贵生见白兴勇武,一招手,和另两名同伙一同迎上去,夹击白兴。 好个白兴,往右一跨步,闪开左边海盗砍来一刀,顺势抢入右边海盗怀里,手中刀往上一撩,把右边海盗开了膛。然后趁左边海盗刀势已尽,劲已使老,不及撤刀之机,立即回转,一刀将其头颅砍下。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海上历险(六) 徐贵生的功夫也很厉害,而且为盗这么多年,对战经验十分丰富。 他有一手刀中剑的功夫,右手刀是明招,左手袖里藏着一柄短剑,对战之际,对手往往只防守他的右手刀,他袖里短剑出其不意使出,很容易偷袭成功。 此时见白兴连杀两人,心中自是加了十二小心。又见他腿脚有些不便,心中有了主意。 只见他左脚把地上的那名刚死的海盗踢向白兴右侧,然后手中刀劈向白兴左肩,白兴刚杀一人,来不及出刀,只能避开。见对方刀劈左肩,本能地往右躲闪,却不想正中徐贵生下怀。 那名海盗的尸体正好到了他的腿边,脚下一拌蒜,踉跄了几步,徐贵生见机欺身向前,左手剑使出,直插白兴心脏。 白兴见状大惊,急忙使出铁板桥功夫,往后急仰。 心脏要害位置倒是躲开了,但肚腹却是怎么也躲不开了。 就听“扑哧”一声,短剑直直插进白兴肚子,徐贵生往回一带,白兴肚子就破了,肠子流了出来。 “哎呀!”白兴大叫一声往后就倒,徐贵生箭步上前,举刀劈了下去。 那柄刀带着风声,朝白兴脖子劈来,眼看白兴就要命丧当场。 …… 外边战事一起,朱由榔就再也不装了,把棋盘一推,走到舱门处观战。 金、银、铜、铁站在前面,手握钢刀全神戒备,邢小枣也将长剑抽出,擎在手里,护住朱由榔后背。 见白兴就要遇难,朱由榔大急,叫道:“林洪,救人!”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条黑影从舱中如电般窜出,人未到,手中长剑激射而出。 那柄剑去势极快,徐贵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刺穿胸膛,继而被长剑劲力一带,“笃”一地声,竟被钉在了甲板上! 舱里众人目睹了这一幕,不明所以,不知道皇上何时竟然藏了一个高手,而且这个高手根本就没见到过,不知道他藏在何处。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被白兴的举动给震惊了。 就见白兴坐起来,把肠子塞进肚子里,朱由榔大急,高声叫道:“别啊,有病菌!” 白兴闻所未闻,兀自撕下一块衣摆,把肚子裹住,然后柱着刀站起来,踉跄着往前冲去,边冲边嘶声大骂:“草泥马!老子跟你拼了!” 这一幕看得朱由榔热泪盈眶,回身从邢小枣手里劈手夺过长剑,大喊道:“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杀啊!”,边喊边冲出舱去。 见他冲了出去,文金、银、铜、铁也嗷嗷叫着冲了出去,邢小枣、吴炳、黄宗羲也不怠慢,奔出舱来,各自拣起一把刀,也冲了上去。 同时,影卫林福、林齐、林天也不在暗中隐藏了,随着朱由榔杀了出去。 朱由榔从来没有动过刀,他冲出去纯粹是为白兴不怕死的精神所感召,但他这一冲上去,感召了更多的人。 刚才一阵激战,五十名侍卫已经死伤了二十多名,但涨海风一吹,又有一些被熏晕的侍卫慢慢醒了过来,见皇帝都冲出来了,这些人也都迅速加入了战场。 侍卫们呐喊着,每个人都瞪着血红的双眼,不要命往上冲,加上林洪等影卫高功高强,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冲上甲板的二百多名海盗渐渐抵挡不住,缓缓后退,最后被明军杀得肝胆俱裂,纷纷跳入海中逃命。 “来啊,上来啊,草泥马,上来啊!”白兴杀得兴起,冲到舷边,冲远处观战的徐贵相高声叫骂。 任他如何叫骂,徐贵相和黄越木着脸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明白,这仗是没法打下去了,明军这么不要命,更仗着有手榴弹这种要命的武器,他们是没有办法再攻上明船了。同时,他们又有极大的遗憾,因为泼天大富贵已经远去了,他们最好的办法是赶快逃走,终生别再回乡了。 “哈哈哈,痛快!”白兴骂了一阵,突然仰天大笑,笑了两声“扑通”一声趴在船上,再也不动。 朱由榔吓了一跳,连忙令人把他抬进舱去,又令邢小枣抓紧施救。 朱由榔见白兴血肉模糊,心中气往上涌,手中长剑一指徐贵相,高声喊道:“徐贵相,你且听真!今日白将军无事还则罢了,如果白将军丧命,朕一定杀你全家男女老幼为他一人抵命!就算你逃到海角天涯,朕也一定将你擒回!朕说话算话,立此为证!” 说完,把手中长剑朝甲板上一戳! 我靠,甲板太硬,竟然没戳住! 朱由榔很生气,白了邢小枣一眼,心说:“什么破剑啊,让朕丢丑吗这不是?” 林洪在旁边看了,拾起长剑,两根手指头夹住,微微一用甩,长剑插在甲板上。 朱由榔的话,让臣子们感到非常幸福:“唉,摊上这么个护短的主子,真是幸运啊。” 徐贵相、黄越就在十几丈外的地方,朱由榔的话他们听得真真的。听了这冷冰冰的话,徐贵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一点都不怀疑朱由榔的话,能造出手榴弹这种利器的聪明人,要追杀他还不容易吗?再说,他身边那四个高手,派出一个来,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难以逃出他的手心去。 徐贵相被吓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瞥了一眼黄越,心里埋怨道:“要不是你,老子会惹上这么个煞星?!” 黄越被他这一瞥吓了一跳,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呜呜呜”…… “咚咚咚”……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东面和北面传来号角和战鼓声,徐贵相急忙远眺,见从东北两面过来两只船队。悬挂的黄龙旗。 清兵水师? 对,黄龙旗正是清兵水师的旗帜。 “哈哈哈,永历小儿,少在这里虚言恫吓了,大清水师到了,看你今日如何能逃过性命!”徐贵相指着朱由榔哈哈大笑。 朱由榔也见到了清兵水师船队,见船队足有二十几艘大千料大船,其余的小船也都在五百料上下。 “唉,还没出虎口,又进了狼窝。看来今日是难逃性命了。”朱由榔想到这里,苦笑着回身对吴炳、黄宗羲道:“可先,太冲,你我君臣一场,看来今日算是缘尽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施琅 “陛下,先别说丧气话,咱们有手榴弹,敌船靠不过来。咱们跟他消耗时间,林都督说不定就在附近,看到这里的情况,肯定会来救援,那样咱们就有机会了。”吴炳听朱由榔的话音,已有死志,急忙劝道。 “谈何容易啊。清兵船大人多,机动性强,而且箭术超强,我们区区几十人,如何能逃出生天?”朱由榔摇摇头说道。 人,往往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会寄希望于天意。 朱由榔也不例外。 面对眼前的死局,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又出现了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好像老天不会让自己死这么早吧?若是那样,在台风中不就死去了?还折腾这些有意思吗?天若亡明,为什么还把自己派来?天若不亡明,必然会给自己带来生机。”他如此想道。 “陛下,不可轻萌他念。如今永历朝蓬勃兴起,正需要陛下励精图治,奋发图强,万万不可轻言放弃。”黄宗羲也劝道。 “好吧,不到最后一刻,不言放弃。且看看吧,来的究竟是何人。” 朱由榔想起那个梦,又得黄、吴二人相劝,暂时打消了立即赴死的念头。 没人愿意死。朱由榔若还是方致中,他才不在乎什么名节大义呢,才不死呢,投降就投降,或者假借投降另谋他计都有可能。 但他穿越成了皇帝,还是朱姓皇帝,那些事就不能做了,否则,他将成为历史的笑柄。 徐贵相一见清兵水师到来,惊喜非常。 他早就想投靠清兵,但苦于没有门路,也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功劳。现在好了,自己堵住了明朝皇帝,虽然没有拿获,但将之羁绊于此,也算是大功一件吧。 而且,只要清兵把朱由榔抓住,永历朝立即就会士崩瓦解,大清统一天下的日子不会远了,自己凭借这份功劳,足以立足,再也不用远离故土,漂落他乡了。 “黄老弟,天无绝人之路啊,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徐贵相欣喜地说道。 “徐大哥,趁清兵水师没到,快撤吧,清兵忙于捉拿朱由榔,不会管我们的。”黄越心急如焚,劝了徐贵相一句。 “撤?为什么要撤?咱们堵住了狗皇帝,不是大功一件吧?投降以后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徐贵相问道。 “徐大哥,不可降清啊。咱们是汉人,怎能降清?那样会留下骂名的!”黄越劝道。 徐贵相一愣,他没想到,黄越竟然不同意降清。 “骂名?黄老弟,不是大哥说你,你们文人就是有些穷酸,太在乎名声了。人活着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穿?名声有啥用?要为了名声,我会做海盗?你们父子要图好名,为什么要跟我这海盗暗中勾结?为什么还要谋反?”徐贵相不屑地反问道。 “这是两码事。我们父子反永历,就跟兄弟闹家产一样,那是自己家里的事,但降清性质就不一样了,跟勾结外人谋夺家产一样恶劣。徐大哥,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当然明白。你们父子是对永历新政不满,想换唐王当皇帝。那我就不明白了,永历皇帝虽然损害了读书人的利益,却得到了大多数穷苦老百姓的拥护,而且你看,自他当皇帝以来,广州城发生了多大的变化?除了你们读书人,还有别人反对吗?就算你们谋反成功了,换了唐王当皇帝,他能做的比永历好?”徐贵相反问道。 黄越一愕,没有答上话来,默默思索徐贵相这番话。 “要我说啊,黄老弟,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给老百姓活路,老百姓才不管那些呢。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要是早赶上永历当皇帝,才不下海当盗贼呢。”徐贵相接着说道。 “行了,大清水师就要到了,听我的,降了吧,鞑子当皇帝怎么了?只要能让我吃饱饭,我就拥护他。”徐贵相看大清水师已经包围上来,连忙结束跟黄越的谈话,快步走向船头,同时命令扯起白旗。 见徐贵相去忙着投降的事,黄越没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意识到,跟徐贵相这种人谈民族大义,谈名节,无异于对牛弹琴,这种人,只有财帛才可动其心。 圣人言,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信矣。 “那自己怎么办?跟着降清?”这个念头一起,黄越立即断然否定:“不可,坚决不能降清。这是为人之大节,万万不可为之。父亲谋反,只是为了反永历,绝没有一丝一毫背叛祖宗的意思,只是因为黄逢元暗中与清朝有来往,才被永历利用,被冠以叛国投敌的罪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永历跟我有杀父灭门大仇,可为什么眼见他要被抓,我这心里生不出一点欢愉之情呢?难道是因为他若一死,大明光复的唯一希望就破灭了?还是因为,他本来做得就不错,是我父子反错了?” 黄越思绪非常沉重,忽然感觉自己的生命没有一点意义。他望了望天,好像他父亲黄日章在天上看着他,好像在警告他,千万不能降清,若是降清,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的。 “无论如何不能降清,这事关民族大义,事关我黄家令誉。我做不了徐贵相的主,但能做自己的主,能做自己生命的主。” 黄越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暗暗下了决心。 这把匕首是他家的传家宝,吹老断发,削铁如泥。黄越打算看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就当着朱由榔的面自杀,也好让他明白,黄家父子不是叛国投敌的小人! “陛下,清兵水师悬挂的将旗是大清同安副将施。”黄宗羲目力较好,手搭凉棚观察一阵,对朱由榔说道。 “谁?施琅来了?”朱由榔一惊。 大清水师姓施只有两人最为有名,一个是武毅伯施福,另一个就是他侄子施琅。 同安副将,姓施,肯定就是施琅了。 若是施琅,自己是不是有机会活命了? 朱由榔本已等死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升起了希望。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打脸,毫不客气 对于施琅,朱由榔一直想将其招入麾下,前者曾令王夫之秘密查访,因为没有联系上,后来就不了了之。 按朱由榔的推测,王夫之既然知晓自己对施琅非常看重,应该有后续动作。但王夫之一直没有再提起此事,想来是没有进展吧。 没想到,自己一心想招降的海军人才,竟然跟自己在海上相遇了,而且还是以敌对的形式相遇不能不说这是对自己绝大的讽刺。 要说朱由榔看重施琅,主要的是看重他的军事才能。 施琅祖籍河南,在泉州出生、长大,长期的海边生活,让他练就了一副好本领,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善观潮信、知天象。 别小看这两条,在海上讨生活,不知何时涨潮落潮,不知何时有风雨,有时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就比如朱由榔这次海上遇到台风,要是林察有这本事,哪能经历这些风险?显然林察是不具备这种本事的。 而具备了这种本事,就可以在海战中善加利用这些自然条件,往往会给战争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朱由榔看来,整个清末明初,最厉害的海上将领,当属施琅无疑,像郑芝龙、郑成功父子,主要本事还是凝聚人心,要说军事才能,不见得比施琅高明。像林察、赵跃龙、叶允武这样的,跟施琅比,估计就是渣渣。当然,忠心这一条另当别论。 除了军事才能突出以外,施琅的缺点也非常明显。 一条是权力欲太强。他一直跟着他叔父施福,但施福却是个不当家的,大事小事听他的。史上说施福自知能力不及侄子,所以才放手让侄子当家。其实,在朱由榔看来,根本就不是施福有多么高风亮节,而是施琅架空了他。一方面说明施福太窝囊,一方面也说明施琅太强势,权力欲极强。 第二条是太过刚愎,不懂变通,做事不计后果。曾德是郑家旧将,因为得罪了他,所以跑去郑成功那里告状,而施琅明知道曾德是郑成功的心腹之人,不但不放过,反而将曾德从郑成功那里捉回来,说什么也要杀了他。郑成功驰令他放人,他也拒不执行,终于还是将曾德给杀了。 此举彻底激怒了郑成功,郑成功将他全家都杀了,施琅只身逃回大陆,再次投降清朝。 第三条,施琅没有坚定的立场和信念,往往是在面临最大危险的时候,就会改弦更张而这个最大危险,就是他自己造成的,好像他永远都不会跟上司搞好关系。 他先从郑家投降隆武帝,李成栋灭闽,他又跟随郑芝龙投降了清朝后来跟郑芝龙也没有搞好关系,又投降了郑成功郑成功杀了他全家之后,他又投降了清朝。 从以上这些史实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施琅此人只能为帅,不能为将。为帅,可以大杀四方为将,不是他把帅架空,就是让帅把他干掉。 当然,如果施琅能够归顺,朱由榔自信还是能够驾驭他的。知道施琅这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还能驾驭不了他? 只不过,现在看来,那已经是一个梦想了,如今不成人家施琅的阶下囚就不错了,招降的好事就别想了。 …… 朱由榔思绪翩翩之际,那边徐贵相、黄越已经和施琅在互相见礼愉快交谈了。 “施大哥,早就听闻你的威名了,兄弟也早就有心去投靠大哥,今日兄弟算是遂了心愿,还望大哥收留啊。” 施琅才二十六岁,徐贵相比他大了十好几岁,但满脸谄笑着叫大哥,姿态放得够低,够贱。 黄越在旁边看了,不禁有些牙疼:“就算归顺,也得有点骨气好不好?用得着这么低贱?” 可施琅就爱这口,他总是愿意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 “哈哈哈,好说,好说。徐兄弟在这南海之上,也算是有名号的人物,今日来降也算咱们有缘。”施琅大喇喇地受了“大哥”的称呼。 “日后还望施大哥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今日兄弟堵住了永历狗皇帝,施大哥,您看,算不算一件功劳?” “徐兄弟,永历只有一条船,不知你有多少船?多少弟兄?” “呃,兄弟有八十多条船,八百多名弟兄。” “哦,这么多船这么多弟兄,竟然拿不下永历,徐兄弟,不是当哥哥的看不起你,是不是太无能了?” 施琅毫不掩饰自己对徐贵相的蔑视。 “施将军,永历虽只有一条船,但那是千料大船,而且船上火力很猛,更有一种叫手榴弹的武器,凡靠近的船都会被炸。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用五条火船拖住永历,若非永历拼命,激发侍卫的士气,这时候我们早已经将其拿获了。将军,如果你领教了手榴弹的威力,就不会说我们无能了。” 黄越听了施琅和徐贵相的对话,心里失望之极:“这是什么人哪?踩人抢功,吃相太难看了,难道我以后就跟这帮人为伍?不,绝不!” 毕竟跟徐贵相这么多天,还是有些感情的,不忍见他难堪,所以出言呛了施琅两句。 “这是谁?”施琅问徐贵相。 “哦,这是黄越黄公子,他爹就是隆武朝吏部侍郎黄日章。”徐贵相连忙介绍黄越给施琅。 “哦,听说了。黄越,你是世家大族,读书人,怎么也跟徐兄弟这种海盗混在了一起?不觉得辱没身份么?噢,明白了,听说你爹被永历给杀了,还是以通敌的罪名,是不是?看来人家永历没错,今日你降了我,可不就是通敌么?”施琅冷冷地说道。 他的话跟小刀子一样,每句话都射中了黄越最疼处。 “不许你侮辱先父!”黄越涨红了脸怒视着施琅,说道。 “我还就侮辱了,怎么的?!你不想活了么?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剁了喂鱼?”施琅牛眼一瞪,毫不客气地骂道。 施琅的亲兵一见此景,“刷”地抽出腰刀,朝黄越逼了过来。 “慢来,慢业,施大哥,黄越小,不懂事,你消消气,消消气,看在兄弟的面子上,饶了他这回。”徐贵相连忙求情。 “面子,你有面子吗?” 打脸,施琅毫不客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劝降 “兄弟我自是没脸。不过,我跟你叔叔施伯爷有点交情,前年我们哥俩还在一起喝过酒呢,想必大哥你也知道。就当看在我老哥哥的面上,饶了黄越一回,下回他绝对不敢再冒犯了。” “什么辈啊这是?”施琅翻了个白眼。 不过,徐贵相提到他叔叔,他总得给个面子。 “好吧,看在徐兄弟的面上,饶了你这回,若是再有下次,老子剥了你的皮!”施琅回头骂了黄越一句,示意亲兵将他放开。 黄越没有说话,既没再呛声,也没有谢不杀之恩。他羞愤交加,有一种想大声哭出来的冲动。 “我黄越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士可杀不可辱,刚才永历喊得对,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姓施的,等着吧,我黄越宁死不跟你同流合污,一定会报今日之辱。” 施琅没有再为难黄越,而是转过头跟徐贵相说道:“唉,徐兄弟,你不知道,我叔叔已经仙去了。”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徐贵相大惊。 “唉,有人容不下我叔侄二人啊。罢了,不说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天。咱们先去拜见拜见皇上,可不能让人家等急了。” “哈哈哈,对,拜见拜见……。” …… 清兵的船只将明船团团围住。 由于都是千料大船,高度一致,清兵已经在两船之间放上了一块木板,随时都可以登上明船捉拿朱由榔。 清兵执刀拿枪,第三层甲板上还有一队弓手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而反观明船这边,侍卫们也是手执武器,将朱由榔、吴炳和黄宗羲团团护住,朱由榔手里悄悄拿了一颗手榴弹,随时准备自杀殉国。 施琅、徐贵相和黄越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情景。 “皇帝陛下,请了!”施琅看到明军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一个着常服的年轻人,见那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目若朗星,面白如玉,端的是好人物,只是——额头有个包,青紫青紫的。知道这人就是永历皇帝,忙一拱手,见了个礼。 “你是何人?”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朱由榔自是知道来人是施琅,之所以有此一问,是为接下来的诘问开个头罢了。 他想用民族大义感化感化施琅,至于效果,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在下施琅。” “施琅?莫非泉州府施琅?” “正是在下。” “朕记得施琅祖籍河南,出生在泉州,及地地道道的汉人,你这脑后却为何有金钱鼠尾?莫非认贼做父,忘了祖宗?” “哈哈哈……,陛下,你如今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逃,再来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你以为使激将法有用吗?”施琅闻言,仰天狂笑,觉得朱由榔就跟个笑话一样。 “施琅,你别狂。你以为会捉住朕,是吗?”朱由榔同样回以轻蔑一笑。 “怎么,陛下,难道你还有什么脱身之计?指望林察来救你么?告诉你,尊敬的陛下,林察现在正跟没头苍蝇一样在澄海以南海面上搜寻你呢,一天半天的,他来不了。”施琅笑道。 “哦,这么说,你能这么快找到朕,不是瞎碰的?”朱由榔听他的话音颇有得意之处,追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从前日夜里的风向、潮流的方向,和陛下出事的地点,我就断定你必然会出现在东山岛。陛下,你也别不信,如我所料不差,你们并不是直接来这里的,应该在兄弟屿往南航行一阵,找到北来的海流,才掉头来的,是不是?” “啊?施琅竟有如此能耐?他说的这些跟亲眼见差不离。不错,不错,真是把大海给摸透了,林察跟他比,差得太远了。”朱由榔跟吴炳、黄宗羲互相看了一眼,三人脸上均现震惊之色。 “厉害,施琅,朕不得不说,你乃当世第一海战好手,把大海的脾气算是给摸透了。”朱由榔很光明磊落地竖了竖大拇指,给施琅点了个赞。 “多谢陛下夸奖,第一好手可愧不敢当。陛下,如今情势摆在面前,就别让施某为难了,降了吧,施某保你生命安全。” “住口!”朱由榔斥了一句,慷慨激昂地说道:“施琅,朱氏子孙有亡国之君,无投降之男!你就不要做梦了。” “陛下,这是何苦呢?” “施琅,收起你的小算盘吧。你不想做逼死朕的恶人,因为如果你逼死了朕,天下汉人会把清廷的仇恨全数发泄到你的头上,从此之后,你施琅就再无宁日!然而,如果你能活捉朕,将朕交给你的鞑子主子,那朕之生死与你无关,你一方面享受清廷给你的功劳,另一方面也避免了天下汉人对你的仇恨。小算盘打得好精啊,是不是?” 朱由榔这么一说,施琅有些尴尬。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真的没人愿意做逼死皇帝的恶人,即使是敌对一方的皇帝也不行,尤其朱由榔是大明最后一位皇帝,代表天下反清复明的希望,是一面旗帜。 他要逼死了朱由榔,别说现在永历朝的军民不会放过他,天下这么多汉人,光骂也能把他骂死。 “陛下,你说得不错。施某确实不愿意逼你,那样的话,施某会落下骂名,毕竟施某也是汉人。不过,那今日之局如何了呢?难不成你还奢想让我放了你?”施琅道。 “施琅,今日之局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你将朕的尸体带回去请功,第二,归降于朕。”朱由榔道。 “呵呵,陛下,归降于你,你觉得有可能吗?施某会放着这么大的功劳不要,归降于你?那天下人不笑话施某傻蛋一个?”施琅笑道。 “错了,施琅,你正好弄反了。逼死朕,你有三大致命危险;归顺朕,你有三大好处。想不想听听?” “哦?竟然还有这种说法。好,施某洗耳恭听。” 施琅心道:“说吧,让我看看你这皇帝的成色怎么样吧。” 朱由榔则心道:“行,只要你肯听我说,那就好办,不信说不降你!”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黄越之死(一) “先说三大危险。第一条,刚才已经说了,逼死朕,你将会永无宁日,这一条想必你早已经想到了。至于你幻想活捉朕,那朕明白地告诉你,不可能。看到没有?”朱由榔说着,举起手里的一棵手榴弹,拉环在小手指上扣着:“这叫手榴弹,只要一拉拉环,朕就会血溅当场。” “所以,你不用想朕会投降于你,你只能带着朕的尸体去见你的主子了。” “所以,第一条你将会背负骂名,不但汉人会骂你,历史上也会留下骂名的。” “第二条,你将遭到郑家的嫉妒。施琅,你跟郑家是天生的敌人。”说到这里,见施琅要辩解,一抬手止住他:“先别急着解释,听朕说完。郑家世代为盗,拥有广泛的势力和人脉,但他们缺乏容人之量,尤其难以容忍你这样的军事才能非常突出的青年才俊。他们会不断地打压你,因为他们怕你羽翼丰满之后难以压制。你本来在军事上就有突出的才能,再立下逼死朕的大功,你想,他们会容你吗?” 施琅闻言,沉默了,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他明白,朱由榔说的是事实。事实上,他确实一直在受着郑家的打压,不光他,就连他的两个从弟,施肇琏、施肇序也郁郁不得志。 见施琅沉默,朱由榔知道,自己说他心里去了,精神大振。 “第三条,你拿朕尸体邀功之日,将是你毕命之时。你也看到了,清廷刚入关时,大肆杀戮,灭掉弘光政权之后,又推行剃发令,为此杀了多少汉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制造了多少惨案?但是,天下汉人居多,清廷不可能将天下汉人全部杀光。所以,近几年开始实行怀柔政策,开始买汉人的好了。所以,朕一死,清廷再无心腹之患,必然更加注重安抚汉人。但同时,朕在汉人之中还有一定的声望,朕一死,汉人必然产生激愤情绪。在这种情况下,施琅,你觉得清廷为了安抚天下汉人的激愤情绪,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杀了我,以平天下汉人之怒?”施琅问道。 “当然,朕敢十分确定地告诉你,拿了朕,你的死期也就到了。你也不想一想,历史上,逼死皇帝的大臣也好,将军也好,哪一个有好下场?”朱由榔道。 “大哥,他说的有理,咱不能不防啊。”施肇琏在背后悄悄对施琅说道。 施琅点了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那陛下,你再说说归降你的三大好处?” “第一,你将获得一个好名声。天下人一定会赞扬你深明大义,在民族大义面前不糊涂,没有被虚假的高官厚禄所诱惑。第二,你将成为大明复兴的大功臣。” “施琅,大概你也听说了,朕即位以来,实行‘以民为主’的治政方略,让老百姓都吃饱、穿暖、住好,这是朕追求的目标。为此,朕励精图治,大胆改革前朝治政的弊病,重农兴商,发展科技,改善军民关系。现在看,短短半年时间,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你可以去广州查访查访,朕的治政是否得到百姓的拥护?别的不敢说,再给朕五年,不,三年的时间,朕一定会将长江以南地区全部解放,再有几年时间,一定能把鞑子赶出中原。到那时,朕会将在广州的治政方略推向全国,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说到这里,朱由榔目光炯炯地看向施琅:“在中华民族即将迎来腾飞的时刻,施琅,难道你要缺席吗?” 他这番话说完,黄越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朱由榔说的这些,站在公平的角度看,确实如此。 “难道自己当初反他反错了?” “陛下,你的治政方略我都听说了。是,老百姓都拥护,可士子呢?读书人呢?他们的利益你怎么没有照顾?”施琅看了一眼黄越,接着说道:“陛下,大概你还不知道,这位就是被你杀的黄日章的儿子黄越,你问问他,他会说你好吗?” 一听是黄越,朱由榔眼睛一眯,冷冷说道:“任何改革都不可能照顾到全部。中国历史战乱不断,朝代不断更替,老姓深受战乱之苦。究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土地兼并太过厉害,使得耕者无其田,织者无所衣。如果平均地权,土地不允许买卖,农民最起码可以解决温饱问题。只要不饿肚子,老百姓怎么可能造反?朕的治政方略,是损害了读书人和士绅的利益,但同时朕也损害了皇室的利益,取消了皇家很多特权。当然,现在广州城还没有皇室,将来呢?朕的子孙不是皇室?还有就是损害了封有爵位的人。封爵的人只赏赐禄米,不赏土地。再说了,朕损害的士绅阶层的利益应该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他们只是多缴了税赋而已,并不影响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读书人本应比寻常百姓更懂得道理,更应该站在更高的历史高度去担当起这个责任。可黄家父子,以自身的利益为出发点,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更想与清廷勾结,甘做民族罪人,朕杀之有何不可?黄越,朕就不明白了,就为了跟百姓争那口食吃,你们就通敌叛国?就因为朕不让你们跟百姓争食,你们就反朕?书读到哪里去了?狗肚子里去了么?” 朱由榔厉声说道。 “不!你胡说!我们父子是看不惯你的治政,但根本没有勾结清廷,都是你罗织罪名!”黄越急得大声争辩。 “朕冤枉你们父子了?事实胜于雄辩,呵呵……”朱由榔冷笑一声,一副不屑与其争辩的样子。 “不过,看你急得这样,还算有廉耻之心,也不算无可救药。” 黄越明白,自己如今站在清兵这一边,说什么别人了不会信啊! 经过刚才施琅对他的羞辱,以及极力想证明自己父子清白的愿望,再加上朱由榔刚才展示的那幅美好前景,别人不懂,黄越可是明白,朱由榔不能死,他一死,天下汉人将会重归一盘散沙,一定会永远臣服于清廷黑暗统治之下了。 所有这些想法,促使黄越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黄越之死(二) 没人注意到,黄越朝施琅走近了几步,站到他的左后方。 “陛下,施某还想听一听第三个好处。”施琅不有觉察出黄越的情绪变化,饶有兴趣地问道。 在他看来,第三条,应该是朱由榔对他的封官许诺。 “第三条,你如归降朕,朕会把片海交给你。” “把这片海交给我?” “对。施琅,你可能也听说了。朕并非今日被你围了才说出招降你的话,相反,朕早就有心招降于你,王夫之就任福建巡抚的时候,朕就给他密旨,令他查访你。不知道他跟你联系过没有?” “不瞒陛下,王大人曾经派人联系过施某。” 黄越一听,施琅当众承认王夫之曾经招降过他,说明施琅是不打算回清兵阵营了。 “哦,你没有答应王夫之,让朕猜猜你的心思。你大概是认为大清必将统一天下,我永历小朝廷偏安一隅,挡不住清兵的铁蹄,是不是?” “陛下,施某确有此顾虑。”施琅虽然没有称臣,但始终态度谦恭。 “呵呵,施琅,朕不得不说,你的眼光有问题。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永历朝正蓬勃兴起,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态势?如果你的眼光是从军事层面上看,那朕问你,朕自立国以来,跟清兵打,哪一仗打输了?” “陛下,这句话施某可不认。远的不说,李成栋除了在仙霞关、崇阳溪打过两个胜仗,还不是被清兵追着屁股跑?如今被围在漳州,下一步清兵将会席卷东南,进而威胁广东。陛下,这你还有什么说的?” “哈哈哈,施琅,清兵清将要都是跟你一样的想法,朕不得不说,皆蠢才也。朕光复河山,指日可待啊。” “莫非这是陛下一计?” “你是清将,朕不会把作战方略告诉你的,只告诉你一点,朕之作战,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在乎的是大量杀伤敌人有生力量。” “施某受教了。陛下,咱们是不是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讲?” “好。总而言之一句话,等福建战事平定,朕会率兵解决江西、湖南、云南之敌,先站稳脚跟,积蓄力量。然后就是大力发展海军,也就是水师。将来,水师的船只要做大,这些小船一定要淘汰,做造就造五千料大船,甚至上万料大船。等这些大船造好了,施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陆上正面对敌,吸引敌兵主力,海上运兵攻其侧后,陛下,是不是这个意思。”施琅眼里放光,他当然明白建立一个强大的海军意味着什么。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那就不给你说了。总之,中国将要从陆地走向海洋,只有拥有了海洋,中国就会长盛不衰!” 朱由榔这番话说完,施琅被鼓动得热血沸腾,他同样有一个强大的水师梦,他希望能跟郑和一样,率领强大的水师征服这片海洋,从而征服世界。 只有一条他不满意,朱由榔始终没有许他什么官职,只说把这片海交给他。这个话如果往好处想,是说让他当水师大首领,望坏处想,给你一个千户之职,也算管了一片海。 反正就是没有一句实在的话。 想一想也有道理,朱由榔毕竟是皇帝,让他这时候封官许愿,不符合他作为皇帝的身份和骄傲的性格。 再一想,自己也不能过份要求,若是逼皇帝给自己封个大官,他会认为这是城下之盟,将来会有祸事的。 想到这里,他回头望了一眼两个从弟,两人缓缓点头。 施琅“刷”地一声,把腰中宝剑抽了出来。 朱由榔见状大惊,心道:“怎么回事?看施琅的样子,已经心动了,怎么还要打么?” 想到这里,他把手榴弹的后盖悄悄拧开,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别动!动就杀了你!” 黄越见施琅抽出宝剑,再不犹豫,抽出匕首,逼住施琅的腰眼,微一用力,匕首刺破施琅的皮肤,立即渗出血来。 “放下宝剑,让他们退后!”黄越冷冷地命令施琅。 施琅连忙把手中宝剑扔了,令道:“肇琏,你们退后!黄兄弟,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们父子虽然反狗皇帝,但绝不会降清。朱由榔虽然杀了我父,但我不能让你杀他!”黄越道。 “哦,原来是这样,黄兄弟,误会了,我本来就是要降的。”施琅心里一松,原来黄越是这个目的啊,跟自己的目的一样吗不是。 “哼,我当然知道你是想降,但是,你主动投降,有护驾之功,要是被我劫持逼着降呢?”黄越悄悄说道。 “姓黄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施琅大怒,谁不知道护驾之功大于天?被逼投降那功劳可就大打折扣了。 “为什么这么对你?你刚才是怎么对我的?你为什么羞辱我,连带着羞辱亡父?” “姓黄的,就算被逼而降,陛下也不会亏待于我,你能得到好?要不你放下匕首,全我个护驾之功,将来我会罩着你,如何?” “少废话!走,往那条船上去!” 黄越用上用力,施琅吃痛,急步按他说的,沿着早就搭好的木板,往明船上去。 施肇琏见从兄被制,尽管自己这边有强兵劲弩,但也不敢稍动。固然可以一击杀死黄越,但他临死拼命一击,从兄也不能活命。 投鼠忌器,所以眼睁睁看着黄越押着施琅往明船上走去。 朱由榔见状大喜,心想:“我特么脑子不够使了,谁能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朱由榔,我把施琅交给你,有他在,你尽可脱身了。我这么做,只想说明,我父子反你,那是兄弟阋于墙,当外侮来临时,我父子决不做民族罪人。你当初判我父通敌,我要告诉你,你错了!还有,你是个好皇帝,大明不能没有你,希望你记住刚才说的话,善待天下百姓,还我大明强盛!” 说完,黄越将施琅往前一推,反手将匕首放到脖子上,大叫一声:“我黄氏父子不是民族罪人!” 说完,用力一拉,鲜血狂喷,立死当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死马当成活马医 黄越一死,有人感到不解,有人感到欣慰,还有人感觉气愤,还有感到恐惧。 感到不解的是朱由榔:“我靠,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这是干吗?仇将恩报?还是太过看重通敌之名?为证清白不惜一死,看来好名之心害死人啊。” 而吴炳和黄宗羲则是感到欣慰:“看看,这就是读书人的气节!没给读书人丢脸啊。” 感到气愤的是施琅:“玛德,老子好好的护驾之功泡汤了!姓黄的,你死就死吧,为啥还要拉我垫背?真特么晦气!” 感到恐惧的,自然就是徐贵相,他看清楚了,施琅被制,形势马上就会逆转,自己这些海盗,怕是难以活命。 于是,他悄悄往后溜去。 “站住!来人,把这些海盗全部拿下!” 他刚一动,就被施肇序用刀给逼住了,随之,他的手下也纷纷被制住。 …… “那个,太冲,黄越还有无近支亲人?”朱由榔尽管有些不解,但人家黄越临死之前把施琅给制住,总算还是有功于已。人都死了,也别计较谁是谁非了,看看能不能照料一下他的后人吧。 黄宗羲办过黄日章的案子,对黄家的情况应该很熟悉。 “陛下,黄越有个姐姐,已经出嫁,这回没有波及;另外,还有两个叔叔,在广州经商。”黄宗羲回道。 “将他好好安葬吧。另外,在他两个叔叔那里给他过继个孩子,继承他的香火。这些事,你悄悄办了。” “臣遵旨。” 朱由榔回过头来,转向被林洪用剑逼住的施琅,文金过来把他手里的手榴弹抢过去。 “施琅,降不降?朕也不想多废话,该说的不该说的朕都说了,你若不降,咱就一块死。” “陛下,罪将本就是要降的啊。”施琅带着哭音跪下:“陛下,您看!” 说着,施琅把头上的顶子摘下来,用力一撇,扔到海里,用手一扯,那条辫子就给扯了下来。 原来,那是条假辫子。 “陛下,罪将来之前就已经打算要降了,你看辫子都铰了。” “哦?这么说,你是来救驾的?” “是,罪将确实是来救驾的。只不过,罪将确实有点小私心,想看看陛下是不是明君。刚才听陛下一席话,罪将感到热血沸腾,决意跟着陛下建立不世之功,就像陛下说的,在中华民族即将迎来腾飞的时刻,施琅不能缺席。” “那你刚才拔剑干什么?” “罪将是想下令全部割辫子,谁想到黄越这个傻蛋,竟以为罪将下令攻击陛下,真是个傻蛋,死了活该!” 施琅大骂黄越。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朱由榔、吴炳和黄宗羲都不信,怎么,早就打着归降之心?原因是什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来归降吧? “说说,为什么?”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确实跟陛下说的一样,王大人联系过罪将,罪将当时糊涂,确实对陛下的能力产生过怀疑,所以,迟迟没下决心。一个月前,我对叔叔说,别看明军已经被围在漳州,但漳州南面临海,若明军水师从海澄登岸,漳州之围立解。叔叔就跑去跟郑芝龙说了,却不想郑芝龙竟然下令把我叔叔给斩了,说是惑乱军心。同时命他的部将曾德来抢兵权。无奈,罪将杀了曾德,反出泉州,带领一万亲信手下来到金门潜藏,想送给陛下一份见面礼。后来手下的探子来报,说陛下在海上遇到风暴,下落不明,臣算出陛下将会在东山岛附近出现,就连夜启程,赶来救驾。” “没想到,没想到,罪将一番心血,竟然被黄越这个傻蛋给搅和了。”施琅提起黄越,仍是愤愤不已。 他这番话不知是真是假,但从他提到的这几个名字来看,应该不假。尤其是曾德,历史上确实是他给杀的,不过,那是在郑成功手下,而不是在郑芝龙手下。 莫非,自己的穿越,让曾德提前死了? “好!既然你真心归降,朕决不食言。施爱卿,朕封你为大明水师右都督,东海水师总督,奉天翊运靖海伯。施肇琏、施肇序分别为东海水师左右前锋,领总兵衔。” “臣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施琅大喜,被黄越一搅自己本来已经失望,没想到陛下这么大方,给的馅饼真够大的。 要知道,林察虽是左都督,但却没有封爵。 而且,还独掌一军,东海水师总督?这是把东海给自己经营了? 施琅谢过恩后,命两个从弟过来拜见,然后下令全军割辫易服,并把自己的指挥船让了出来。 朱由榔、吴炳、黄宗羲、医护队以及没死的侍卫上了新船,死难的侍卫另有船只载运。 朱由榔给自己的新座船取了个名,叫“龙升号”,明面上的意思是臣龙升空,暗里的意思则是在此获得重生。 …… “皇上,白将军伤口太大,臣妾无法医治,怎么办啊?”刚消停下来,邢小枣就急匆匆闯进朱由榔居住的舱室,着急地说道。 “哦?走,看看去。”朱由榔经她一提醒,才忽然想起来,白兴还在垂危之中呢,连忙过去查看。 后边一间客舱,白兴只着一件小衣,光着身子昏睡在床上,脸色白得吓人,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两名女护兵在旁边看护,那名圆脸的护兵边给他擦拭伤口不停渗出的血,边抹眼泪。 朱由榔一看白兴的伤口,足有一尺多长,伤口处白肉翻着,能清楚地看到肠子的蠕动。 “不行,必须立即手术。” 朱由榔知道,如果不给他把肚子缝起来,这家伙很快就会死。 做手术只有自己前世学过一点,不是很精通。但也只有自己会做,邢小枣她们估计听都没听过。 朱由榔再不犹豫,立即命令邢小枣找来一枚缝衣针,一段麻绳,用烧酒把自己双手、缝衣针和麻绳全消了毒。 朱由榔用手在白兴肚里把肠子拿出来,想看看沾没沾上土,结果却是一点杂质都没有发现。 得了,别管有菌无菌了,就这样缝上吧,这家伙如果命大,或许能拣回一条命。 三下五除二缝合好,敷上药,又开了几副补血去火的方子,才离开舱室。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吵成一团 皇上在海上遇险的事,林察第一时间派出人四下寻找,同时给姑父陈子壮秘密送了个信。 陈子壮接信后大惊,顾不得思考林察的用心,立即找到内阁,把信瞿式耜看了。 瞿式耜同样大惊失色,连忙将吕大器、杨乔然、陈邦彦找来,共同商量对策。 吕大器、杨乔然、陈邦彦听到皇上遇险的消息,同样都是面如士色,尤其陈邦彦,跟皇上感情最深,一听皇上遇到了台风,如今生死不知,登时泪如雨下,哽咽着说道:“陛下,陛下,陛下啊……。” 他老是陛下陛下的喊,却没说出别的来。他不敢说,也不想说。虽说海上遇到台风,基本就是九死一生,但毕竟还没有找到船只,也没有找到失踪的任何人,还有一丝希望。 “别哭了!令斌,陛下遇险,在座的人无不着急万分,咱们作为内阁大臣,不能乱了方寸。你冷静冷静,有些大事必须好好商量一下。”瞿式耜说道。 “林察该死!为何他的船队没事,只有皇上的座船出了事?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应该立即将林察锁拿查办!”陈邦彦擦了一把眼泪,怒视着陈子壮。 陈子壮起身道:“令斌,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先别激动。我陈集生把话先撂到这里,如果有不忍言之事发生,无论林察有无责任,我陈集生一定将他绑来杀了,我陈集生也会以死谢罪!” “好了,先别谈追究责任的事了,先说说几件急办的大事。”瞿式耜制止住了陈邦彦和陈子壮的争吵。 接下来说了几件事,第一是严格保密,以免造成人心不稳,尤其要瞒住后宫,皇后有身孕在身,受不得惊吓,千万不能让她知晓。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大家都没有表示反对。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瞒是瞒不住的,这个消息早晚会满城皆知,只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第二件是密令张家玉、焦琏收缩部队,严防清兵拿此事做文章; 第三件是令马吉翔、陈仕豪加强广州城戒备,对传谣、信谣者严惩不贷; 第四件是谕令各部官员,照常上值,保障政务畅通。 这四件事很顺利地通过了。 “最难的是两件事,第一件是东线的战事,这场战事陛下已经策划半年了,不容有失。李成栋那里须有一个压得住的人前去,还要协调林察水师,不然军心生变,后果不堪设想。”瞿式耜说道。 这件事一提,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按说陈子壮去最合适,他是兵部尚书,又是林察的姑父,去协调这事最合适。 但陈子壮能去吗?皇上在海上出事,谁知道林察有没有做手脚?再让陈子壮去掌兵权,着实让人难以放心。 别人不提,陈子壮自然也不会主动请缨,避嫌还来不及呢。 除去他之外,按说瞿式耜最合适。作为当朝首辅,威望能压得住两个人,也不虞有其它事发生。可是,如今广州城潜在的危险很大,没有他坐镇也是不行。 除了他之外,剩余的三人都差点意思。 吕大器掌管刑部,杨乔然是工部,跟军事向来不沾边,陈邦彦户部倒是跟军事沾边,但他的责任更大,掌管着内务府,他是不能轻动的。 所以,必须找出一个有军事才能,又有威望的人才行。 “瞿公,我举荐一人,可当此重任。”陈子壮想到一个人,连忙说道。 “谁?” “忠勇伯如何?” 陈际泰? 大家一听,觉得这倒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第一是淑妃娘娘的父亲,忠心没有问题;第二,他曾是林察的上司,曾任绍武朝大都督,威望上也没有问题,总之各方面都算比较合适的人选。 “我看可以。进军方略,陛下早就定了,只须按此方略执行就是了,忠勇伯的主要任务还是协调各方,他可以胜任。诸公以为如何?”瞿式耜表了态,又征求各位大学士的意见。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陈际泰这个人选算是定下了。 “第二个难题就是,如果发生了不忍言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诸公,咱们得有所准备啊。”瞿式耜道。 “不行!陛下还没有确切消息传来,怎么能考虑后事呢?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搜寻皇上下落,而不是在这里商量拥立新君。瞿大人,莫非你想立个拥立首功?难道你忘了皇上待你的知遇之恩了吗?”瞿式耜话一出口,陈邦彦立即表示了激烈反对。 当初在肇庆时,瞿式耜就是内阁成员,东阁大学士,陈邦彦只是个兵部主事而已,做过上下级。而如今陈邦彦也是阁员之一,但瞿式耜是文渊阁大学士,比他的职称高一级,说起来还是上下级。 被陈邦彦当面斥责,让瞿式耜脸上很挂不住,他一拍桌子,吼道:“陈令斌,陛下出事,内阁所有人都悲痛万分,内心的沉重并不比你差半分毫。但我们在这里长吁短叹,就算对得起陛下了吗?只有把他的事业继续下去,才能对得起陛下知遇之恩,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怎么知道皇上就遇难了?” “你要理智一些,别说是在大海之上,就是在陆地上,遇上台风也是会出人命的。” “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得不到陛下的准确消息,不能擅立新君。”陈邦彦拧着脖子,就是不同意。 “我也没说要立新君,只是咱们作为内阁,是不是要先有个数?有些事现在就得去办,不能真到确切消息传来,无所准备,那样会引起广州城里的混乱。如果真出现那样的局面,咱们才是最大的罪人!那样才是对陛下的大不敬。”瞿式耜尽量把语气放和缓一些,苦口婆心地跟陈邦彦讲道理。 “别跟我讲这些,我懂。你不就是想立唐王吗?告诉你,不行!我陈邦彦坚决不答应!”陈邦彦先入为主,声色俱厉地表示反对。 朱由榔没有兄弟,没有儿子,如今广州城里的朱家子孙,也只有朱聿锷一人。如果朱由榔驾崩,按说,就得拥立朱聿锷。 所以,陈邦彦才有此说。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乱象渐生 “除了唐王,难道还有别人吗?”瞿式耜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 “当然有。你可别忘了,皇后正有身孕,再有几个月就生产了。若是产下龙子,为什么不能保他登基?”陈邦彦道。 “若是龙子,这样自然最好。但若是龙女呢?”瞿式耜显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 “若不是龙子,再做其它商量,但唐王绝对不行。原因很简单,陛下定的治政方略将会全盘推翻,同时,像李成栋、张家玉、杨国栋、林察这些带兵将领,哪个会服?朝廷很快就会陷入混乱。而只有陛下的血脉才能保证治政方略一脉相承,也能让这些陛下识拔的带兵将领团结一心。”陈邦彦说道。 “诸公,你们是什么意见?”瞿式耜见陈邦彦跟自己的意见大相径庭,看他的样子也不好说服,只好求救于其他三位。 “我赞成瞿公的意见。如今朝廷正是在关键时刻,一个弄不好,就会被清廷所乘,所以,需要一个年长有能力的新君掌舵。皇后生产的即便是皇子,若能处理政事,也得十数年以后,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杨乔然说道。 “我附议。”吕大器也表态赞成。 “我也附议。”陈子壮表态道。 他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从本意上说,还是想支持陈邦彦,毕竟跟皇上的感情很深,一时之间不忍相弃。但猛然想起林察不给内阁报信,而是给自己报信的用意。 细一琢磨,明白内侄是想让自己早做打算。看内阁的情势,陈邦彦孤军奋战,他的意见怕是不能通过,还不如支持瞿式耜。 这样实惠,陈家和林家还是立于不败之地,在广州还是独一无二的大家族。 此时他已经忘了,自己说过要自杀谢罪的话,更忘了朱由榔对他的恩情和倚重。 “哈哈哈……,呜呜呜……。”陈邦彦见此情景,仰天长笑,继而呜咽:“陛下呀,您现在还没见怎么着呢,这起子小人就商量着将您的基业送人啊………,陛下,臣为您不值啊……。” 他这一笑,一哭,一骂,众人都面带羞颜,只有瞿式耜大怒:“陈令斌,你骂谁小人呢?我们所作所为并没有半点私心,还不是为了大明复兴?为了陛下的事业能够延续下去?” “别说的那么好听,你们什么心思,我心里非常清楚,你们自己也非常清楚。你们商量着迎立新君吧,恕不奉陪!”陈邦彦说完,大步而去。 他这一撂挑子,瞿式耜等人面面相觑,这还没怎么呢,内阁就分裂了?陈邦彦可是掌管着户部和内务府,都是重要部门,他要不玩了,这些人怎么玩?撇开他根本不现实。 可是,这些人也没权罢免他的职务啊,除非新皇下旨。 “诸公,令斌一时想不开,过后会想开的。现在,咱们还是分头做事吧,把先前议定的那几条赶快落实。三日后,若是陛下那里没有消息,基本就可以确定遇难了。咱们就迎立唐王即位,如何?”瞿式耜说道。 “好吧。”吕大器、杨乔然、陈子壮都点了点头。 “瞿公,唐王那里,是不是先透个话?万一到时他撂挑子不干怎么办?那样岂不是手忙脚乱?”陈子壮建议道。 “不,先不要透话。等三日之后吧,不差这几日,稳住神。”瞿式耜说道。 “好吧。”陈子壮答应了。 …… 陈邦彦气冲冲回到值房,把官帽摘下,往书案上一摔,倒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嘴里兀自大骂不止:“小人,这起子小人!心里只有荣华富贵,哪有忠君之心?” 继而想:“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是不是给张元子去个信,让他带兵回广州?不行,他若离开,江西马上就乱,陛下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 “要不给焦琏去信?焦琏和白贵绝对不会同意迎立唐王的。可是,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正在彷徨无计之时,仆人进来小声禀道:“老爷,马指挥使求见。” 马吉翔?陈邦彦一听,眼前一亮,心道:“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他手里可是掌握着锦衣卫呢,这是如今广州城里最大的武力了。先探探他的想法再说,若是他支持我的意见,那起子小人的阴谋是得不逞的。” 想到这里,忙道:“快请。” 马吉翔匆匆进来,脸色惶急。 “陈大人,那事确实吗?”不及见礼,马吉翔开口就问。 “确实,陛下遇到了台风,至今下落不明。”陈邦彦点点头说道。 “啊,那可怎么办?”马吉翔闻言,颓然坐到椅子上,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怎么办?现在内阁有两种意见。一种是迎立唐王为君,另一……。”陈邦彦等他稍微消化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然后说道。 “不行,不能迎立唐王!”马吉翔不等陈邦彦把话说完,立即拍案而起。 陈邦彦对他的态度感到很满意,接着说道:“别急,还有一种意见,就是等皇后生产,若所生是龙子,就奉之为君,若不是龙子,再做打算。” “这种意见好。皇上曾经不止一次说过,皇后怀的一定是龙子。陈大人,我不管你是什么看法,但谁要迎立唐王,谁就是我马吉翔的敌人。”马吉翔断然说道。 “好!看来皇上没有看错你。马大人,实话告诉你,内阁中除了我持第二种意见外,另外四位都是持第一种意见。”陈邦彦道。 “陈大人,别说了,我马吉翔唯你马首是瞻,怎么做,你吩咐吧。要不我立即把唐王秘密杀了?省得那帮子人有别的想法。” “不,先别慌。广州城里只有两支武力,一支是锦衣卫,一支是陈仕豪的禁军。禁军人数多,还训练有素,明刀明枪锦衣卫不是对手。这样,你先悄悄把军器营控制起来,不能让一颗地雷和手榴弹流出去。只要把这个控制起来,陈仕豪的禁军就不在话下。第二件事,必须保证皇宫安全,尤其是皇后的安全第三件事,派人秘密盯住唐王府,若是有人,尤其是内阁中人,去唐王府,就立即抓了。还有,盯死陈子壮……”陈邦彦说道。 “好,我这就去办……。”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急则生变 “龙升号”停泊在东山,朱由榔没有下船,而是令吴炳、黄宗羲立即派人跟广州、林察、李成栋联系,将自己平安归来的消息赶快送出去。 然后又命人去东山县衙看看,有无广州和漳州的消息。 到了晚上,去东山县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并无广州和漳州的消息,连皇上在海上遇险的事都没有听说。 朱由榔稍稍放了点心:“看来,自己这些臣子做的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消息封锁得很严,大局还是稳定的。” 吃过饭,朱由榔去看白兴。见白兴仍在昏迷之中,圆脸女护兵正在给他喂药。 朱由榔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不那么烫了。心道:“这家伙看来命够大,身体真够壮的,可是换了弱一点的,早就没命了。” “若他醒来,立即报告。”朱由榔吩咐了一句。 “是。”圆脸护兵连忙答应一声。 就在这时,文金来报:“皇上,林都督、陈学士、李指挥使赶来了,跪在甲板上请罪。” “让他们跪着吧,不用理他们。”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是。” 文金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朱由榔回到自己舱里,坐到案边喝茶。 他心里倒并不是真生林察的气。这是天灾,跟林察没有多大关系。当然除了对他这个水师左都督不识天象,不识海情感到失望之外。 不过,自己受了那么多苦,还差点被徐贵相的海盗给杀了,怎么也得找个人出出气,林察不就是最好的出气筒吗? “陛下,还生气呢?”吴炳进来,见朱由榔正在喝茶,脸上并无多少生气的样子,连忙问道。 “生什么气?这事又不怪林察,不过,他作为水师都督,不识天象、不知海情,总有失职之处,让他跪一晚上,稍稍惩戒也就过去了。否则,光弹劾他的奏章,估计也够他受的。” “陛下真是仁心,如此爱护臣子。” “是啊,但愿他能理解吧。” “陛下,臣看是不是先请林都督进来?广州的事他应该知情一些,臣现在最担心的是广州啊。惩戒的事稍后再做也不迟啊。”吴炳道。 “让伯文进来,那两个先跪着。”朱由榔听了,稍一沉吟,对李洪吩咐一句。 当初出发时,朱由榔把陈伯文安排在了李元胤的船上,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觉得自己这条船上有些女兵,陈伯文若在有些不方便,而且有吴炳和黄宗羲帮着处理文案的事,暂时也用不着他。 当时这么一个无意的安排,不但让陈伯文免了遭苦受难,而且也让朱由榔尽快地得到广州的情况,避免了一场闹剧发生。 陈伯文进来了,见到朱由榔,没忙着行礼,先是盯着朱由榔看了好几眼,等确定他确实安然无恙之后,才伏地大哭:“陛下,臣可担死心了!” 朱由榔见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显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又见他伏地恸哭,真情流露,心下也十分感动:“看看,还是大舅子关心我啊,就是不知道他关心的是皇上,还是妹夫呢?” “伯文,别哭了,朕这不是完须完尾地回来了吗?”朱由榔连忙安抚他。 “伯文,别哭了,你知道广州的情况吗?”倒是吴炳,心忧广州局势,打断了妹夫大舅子的亲情表演。 “哦,对,差点误了大事。陛下,这是臣父今日给臣写来的信,您请看看。”陈伯文闻言立即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朱由榔。 朱由榔粗粗看罢,脸色巨变,“啪”地一拍桌案,怒道:“好啊,朕才失踪了三天,他们就开始忙着改朝换代了?李洪,宣黄宗羲、李元胤!” “啊?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吴炳闻言大惊失色,连忙问道。 “你看看吧,朕的那帮子大学士在忙着拥立新君呢。”说完,把信递给吴炳。 “这……”吴炳看完,也是感到非常气愤,心道:“瞿起田啊瞿起田,你也太心急了吧?怎么不等等呢?” 再一想如今朝中局势,连忙谏言道:“陛下,如今宜稳不宜乱,以大局为重,还请陛下息怒。” “息怒?!你让朕息怒?朕再晚回来两天,广州城就变天了,你让朕息怒?”朱由榔怒视着吴炳道。 这时候黄宗羲、李元胤匆匆进来了,李元胤同样是满脸憔悴,胡子也没刮,眼窝也深陷。 “陛下,臣,臣护卫不周,请陛下治罪!”李元胤见到朱由榔,立即跪下请罪。 假这当口,吴炳把陈际泰写的那封信递给黄宗羲,黄宗羲一目十行把信看完,脸一下子就白了。 “元胤,平身,朕不怪你。现在朕命你带禁军五千立即回广州,……” “慢!陛下,请听臣一言。”黄宗羲很失礼地打断了朱由榔的话。 “嗯?你也要劝朕息怒?”朱由榔刀子一般的目光射过来,让黄宗羲打了一个寒战,心头一阵慌乱。 不过,随即平静下来。 “陛下,这些事的发生,都是在您出事之后,瞿公身负重任,唯恐一旦把事传开,造成天下混乱,无奈之下才想出这么一个昏招。他错就错在太急了。如今陛下安然归来的消息一旦送回广州,臣敢保证,立即就会云开雾散。所有的事情还是会按原定计划进行的。有些事急不得,急则生变啊。”黄宗羲进言道。 他重点讲了一个“急”字,其中的暗示之意非常明显。 朱由榔不是笨人,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按捺着火气,沉吟着坐下,拿过陈际泰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感觉其中的信息还是少了些,对于拥立朱聿锷之事只知道陈邦彦极力反对,另外四人都持赞成态度,具体是谁率先倡议,倡议的理由是什么,都不得而知。 黄宗羲暗示的意思很明白,别人还罢了,陈子壮可是暂时动不得啊。林察手里掌握着五万大军,若是操切了,怕是这五万大军立即就会反了,而且还有广州城里的林觉和陈仕豪呢,这都不得不防。 “嗯,是急不得。”朱由榔用手指敲打着桌案,细细盘算。 想了一阵,有了主意,令道:“宣林察!”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都是好演员 林察进了舱来,踉跄了几步,看了朱由榔一眼,发现皇上面色非常平静,眼睛里似乎还有笑意,登时放下心来,连忙跪倒在地,带着哭音说道:“陛下,臣忧心如焚,更是惊惧难当。臣未能护主安全,实有大罪,请陛下重重责罚。” 边说边重重的磕头,碰得地板咚咚有声,显得很有诚意。 不过,朱由榔看到他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以及进舱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再看到他这么会演,心里感到一阵子恶心。 “平身,平身。李洪,快把明微搀起的。”朱由榔微笑着令李洪把林察搀起来。 朱由榔见一会儿林察额头上就已经起了个包,遂笑道:“真是的,明微,何必如此?看把头都磕青了。忠不忠心不在这个上头。” “陛下,明微是看陛下龙颜有伤,所以不敢面容整齐面君。”黄宗羲很看眼色,笑着说道。 “哈哈哈,太冲,真有你的,还有这个道理?别说朕,你和可先不也都鼻青脸肿?”朱由榔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是是是,臣确实不敢让陛下专美于前。”吴炳也笑着说道。 “陛下,都是臣无能,未能看出天象异变。”林察见此情景,心头大安,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必自责。那台风不是你能招来的,怪不到你头上。只不过上天可能看朕这几个月过得太顺当了,给朕一个教训吧。好在有惊无险,朕不但拿住了徐贵相,还收了施琅这员大将。哎,你还没见过施琅吧?李洪,去宣施琅。”朱由榔一副劫后余生,很高兴的样子。 “陛下洪福齐天,自是遇难呈祥。”林察恭维了一句。 施琅就等在外面,李洪宣召,立即进了舱。 “尊候,来来来,朕给你绍介绍介。这位是林察,是朕亲封的水师左都督,明微,这位就是施琅,施尊候,朕这么安然回来,多亏了他啊。”朱由榔道。 “见过都督。”施琅闻言连忙叉手施礼。 “施将军。”林察拱手还了一礼。 “明微,你还不知道吧?朕已经封尊候为水师右都督,东海水师都督,奏天翊卫靖海伯。嗯,你是左都督,位在尊候之上,但爵位却是没有。朕说过,早就在南河岗时就想封你伯爵的,但因为属下触犯军纪,被朕给压下了。本来想等这次漳州之战结束后赏给你的,但如今尊候都已经封伯了,不封你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朕封你为奉天翊运辅明伯,日后你俩也好共事。”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察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他不能不喜,施琅是四等伯,而他是三等伯,无论是从军职还是爵位上都压了施琅一头。 吴炳见状,跟黄宗羲对视一眼,心道:“林察完了。” 黄宗羲则想:“林察真是不知进退。陛下若是想保你,肯定会施以薄惩,你如果想要平安,就不应该坦然受封。”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此次解漳州之围,你要立功,否则朕这脸面上可不大好看。”朱由榔道。 “是。陛下,放心吧,臣早就憋着劲立功呢,不会让您脸面无光的。”林察踌躇满志地说道。 “好。这才是朕的肱股之臣呢。明微,郑芝龙率领十万水师已经进驻泉州,朕带你和禁军去解漳州之围,恐其断我海上后路,就让尊候带领本部人马驻在厦门,监视郑芝龙,你看如何?” “陛下,郑芝龙十万大军,恐施将军难以抵挡,还是让臣护住后路吧。”林察说道。 “陛下,林都督未免太小看施某了,郑芝龙虽有十万大军,但在臣眼里,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施琅不愤地说道。 “施将军,请问你部有多少人马,多少战船?”林察问道。 “一万人马,三百多条船。” “力量太过悬殊,施将军虽然英勇善战,但恐不是其敌手啊。” “施某愿立军令状,如果不胜郑芝龙,甘愿提头来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 朱由榔有自己的小算盘,见俩人别开了苗头,心里一乐。 他装作迟疑着说道:“要说力量,确实有些不对称,明微虑得极是。不过,若论对郑芝龙的熟悉,还是尊候。这样吧,明微,你把叶允武一部暂划尊候指挥,战后归建。有赵跃龙和元胤的禁军去援漳州,力量足够了。” “这……”林察一愣,没想到陛下把叶允武划归施琅指挥,那可是自己最能打的将军啊。 “怎么?你不愿意?”朱由榔脸一沉,问道。 “不不不,臣哪敢抗旨?臣遵旨!”林察一见,吓了一跳,又一想战后归建,连忙躬身领旨。 “朕之所以冒死御驾亲征,就是要协调各方,若是都存有私心,这仗还怎么打?”朱由榔又斥了一句。 林察那个后悔呀,不就是迟疑了一下吗?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我也是,迟疑什么呀?不知道这位主子不容半点违逆? “是是是,臣知错了,下去就跟施将军交割。” “这就对了嘛。军队是大明的军队,不是个人私产,怎么有利于取得战争胜利,就怎么调配,这个原则不能丢。”朱由榔脸色稍霁,口气也没那么严厉了。 林察这才心中一宽。 吴炳和黄宗羲见些情景,心里十分佩服:“陛下真是厉害,须臾之间就能想到对策,一下子就断了林察的一条胳膊,理由还说得那么充分,显得那么合理。战后归建?林察,你就做梦去吧。” “对了,明微,广州现在是什么情形?你把你知道的情况给朕说说。”朱由榔把军队的事放下,又问了一句。 “陛下,自那日出事之后,臣第一时间就给广州送了信,听说,瞿大人有意拥立唐王,陈大人极力反对,现在什么情况,臣倒是不知。”林察早就想好了说辞,所以朱由榔一问,他毫不迟滞地说了出来。 “唉,国不可一日无君,起田也是一心为了大明。谁叫朕无兄无弟无子呢,起田也是无奈之下行的无奈之举。” 朱由榔听了,装作思考了一阵,才缓缓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内阁会议结束后,瞿式耜、吕大器、杨乔然忙着封锁消息,安抚百官,给各地督抚写信,忙得不亦乐乎。 而陈子壮却是急匆匆回了府,令下人去请陈仕豪、林觉。既然决定要在这场大变故中为家族争取最大利益,那就不要再犹豫,凡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他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细细盘算后续各种行动。赵玉乔不知老爷为了何事如此焦躁,也不敢问,只是把丫环打发开,自己亲自奉上茶,手执团扇伺候着。 林觉和陈仕豪先后到来,陈子壮对赵玉乔说道:“你去书房门口候着,不许任何人接近书房。” “是。”赵玉乔非常聪明,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老爷必有要事,连忙答应一声,退出书房。 “岳父,发生什么事了?”林觉也感觉气氛不大对头,连忙问道。 “陛下在海上遇到台风,连人带船不知所踪。”陈子壮简单地说道。 “啊?这……”陈仕豪和林觉闻言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是你大哥给我写来的信,你和豪儿看看。”陈子壮把林察的信给林觉和陈仕豪看。 林觉和陈仕豪分别看了,见其信尾有“请姑父早做打算”之语,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着心思。 “叔父,朝中是什么情况?”陈仕豪问道。 “各位大人虽没有明说,但都基本认定陛下已经遇难。瞿大人的意思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欲迎立唐王即位,我和吕、杨二位也是这个意思。但陈邦彦陈大人不同意,他的意思是等皇后生产之后,若所生是龙子,则拥立为君。”陈子壮简单地把内阁中的情况说了一遍。 林觉和陈仕豪闻言都是震惊无比,呆呆地坐着,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这,岳父,那您的意思是?”呆了一会儿,林觉终是没弄明白该何去何从,于是小声问道。 陈仕豪没有言语,白了林觉一眼,心说:“这还用问?你大哥信里的意思是什么你没弄清楚?叔父巴巴将你我叫来,不就是为了‘早做打算’?” “即使皇后生产的是龙子,若依陈大人的主意,也必然会出现太后临朝听政的局面,即使不出现这样的局面,辅佐和教导龙子的重任也落不到我的头上。”陈子壮说道。 这就算是表明了态度。 “明白了。岳父,您是想将拥立首功抢在手里?” “什么拥立首功?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哪有半点私心掺杂在内?”陈子壮不满意女婿说的这么直白。做任何事,都要披上正义的外衣,这也不懂? “叔父,侄儿觉得此事不妥。”陈仕豪沉思良久,慢慢开口。 “为何?” “别人的反应如何侄儿不知道,但侄儿知道,禁军对陛下非常佩服,也非常忠心。若是陈大人的提议让大家知晓,士兵们不一定会跟着咱们走。”陈仕豪道。 “军队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回去之后,就先跟军官们讲清楚,拥立唐王才是真正为了陛下复兴大明事业不半途而废。另外,严防死守,不让别的消息进入军营就是了。”陈子壮说道。 见侄儿思想有动摇之意,接着说道:“你带领的队伍说是禁军,实质上是咱们早先拉起的民壮,同乡同里的,只要把道理讲清楚,不会有问题的。再说了,这种事一个应对不好,首功就让别人抢去了。唐王即位之后,一定会进行清洗,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咱们陈家能否在广州立足,可全在你这一念之间了。” “叔父,咱们陈家和林家同气连枝,外有林大哥统率强兵,内有侄儿和妹夫护卫中枢,姑父位居大学士,兵部尚书要职,唐王登基也不会小觑咱们这股力量。所以,侄儿的意思还是稳一些,不能做出头鸟。凡事慢半步,往往会有好的效果。”陈仕豪还是不同意。 “我还用你来说教?不比你懂得道理?拥立唐王,势在必行,咱们不抓紧行动,就让别人抢了先了。事关家族兴衰大计,你懂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陈子壮发怒了,陈仕豪不敢言语了。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扑通!”一声。 “谁?怎么回事?”陈子壮喊了一句。 “老爷,是我,不小心摔倒了。”赵玉乔走了进来。 陈子壮见她脸色发白,身上还有些土。 “老爷,妾身刚才听了许久,按说,这等大事不是妇人可以多嘴的,只是,老爷,不能这么做啊,皇上看着不像是命薄之人,不会出事的。再等等,等等有没有新消息再说不行吗?”赵玉乔嘴唇哆嗦着说道。 其实,她在听到朱由榔出事的那一刻,心就碎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倚靠到了墙上。皇上,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的男人,他没把自己当作下贱人对待,而是给予了足够尊重,所以,在她心里,对皇上是感激和崇拜的,一听到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哀痛不已。 她的眼前不断出现皇上俊朗的面容以及和善的微笑,她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喊:“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再后来,听到陈子壮想拥立唐王即位,并且看那意思是想马上动手。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真要行那一步,皇后就活不成了,他们是不会容她活在世上,不会容她生产的,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会让未来那个小生命出世的。 她的身份是不能参与任何意见的,但她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如果不劝止,将会酿成血案。无论是皇宫里,还是陈家,她都不愿意发生这种血案。 她对老爷是失望的,在他心里在兹念兹的,只有家族利益,却把皇上待他的深情厚谊忘了一个干干净净。 哀痛加伤尽,让她一头晕倒在地。爬起身那一刻,她决定冒着生死,也要阻止血案发生。 所以,她鼓足勇气,说出了上面那番话。 “无知妇人!这里哪有你插话的地方?!”果然,陈子壮大怒,一脚把赵玉乔踹翻在地。 haptererror();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章 火力全开的怼神 陈子壮这一脚用了全力,赵玉乔直感到胸口巨痛,一下子摔倒地上,嘴里也流出血来。 虽然很痛,但她却觉着非常快畅,似乎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一样。 她真得谢谢陈子壮这一脚,让她彻底明白,平日里的所有宠爱,那都是假的,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妾室,一个可以任她打骂和送人的下人而已,一点尊重都没有,一点面子也不给,跟皇上比,他真是差得太远了。 这样也好,自己终于可以释怀了。 她忍着疼痛,抹了一下嘴角,望着那殷红的鲜血,笑道:“老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奴婢也是为了陈家着想。” “滚出去!”陈子壮怒吼道。 赵玉乔爬起来,见陈仕豪腰间悬着一把宝剑,趁他不注意,“呛啷”一声抽出来,放到自己的颈项之上。 “你干什么?”陈子壮大惊失色。陈仕豪、林觉也感到非常震惊:“这女人是疯了么?” “老爷,听奴婢说句话,说完这句话奴婢立即自刎!”赵玉乔目光坚定地望着陈子壮。 “你说!” “侄少爷的话是对的,不要当出头鸟。张家玉、杨国栋、李成栋他们是什么想法,老爷了解吗?千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陈家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再者,老爷,皇上不是薄命之人,你为什么不再等等?况且,皇上待咱陈家不薄,他这回御驾亲征没有带老爷去,也没带侄少爷去,也没带二姑爷去,为什么?不就是全身心地信任老爷,想让老爷替他看好家么?这个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懂,广州城里有多少人心跟明镜似的?如此急迫地改换门庭,会不会让别人笑话呢?还有,如果拥立唐王,那皇后怎么办?皇后肚里的孩子怎么办?如果新皇到时让你去杀皇后,你干还是不干?不干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干的话,将来会落个什么名声?” 赵玉乔也豁出去了,把心里所想全部说了出来。 她这连珠炮似的一问又一问,一下子把屋里三个男人给问懞了。 是啊,是啊,是啊。 陈仕豪和林觉都感觉非常羞愧:“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没有一个妇人见得透,见得远呢?” 其它的事陈子壮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皇后以及皇后肚里孩子的事。细细一想,赵玉乔说得非常有道理。 皇位交替是个大漩涡,往往伴着血雨腥风,自己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能落到什么好? 想到这里,陈子壮一头汗都下来了。 “老爷,今日奴婢冒死说这些话,已经犯了妇人大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奴婢恳请老爷三思而行。”说完这话,赵玉乔手上用力,就要自刎。 “不!”陈子壮大惊,连忙大喊一声。 陈仕豪站在赵玉乔左侧,刚才听她说到“死”时,就已经做好的准备,见她真要自刎,顾不得想别的,出手抓住剑刃,往外一带。 就见一道血痕出现在赵玉乔雪白的脖子上,鲜血渗了出来,剑也掉到一边,而陈仕豪的手也被剑忍所伤。 “来人,快去请郎中!”陈子壮大声冲门外喊道。 …… 三日时间已到,瞿式耜、吕大器、杨乔然、陈子壮和陈邦彦齐聚内阁。 “诸公,三日已过,林都督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看来,陛下已经蒙难。说说吧,当下怎么办?”瞿式耜满脸憔悴,眼窝深陷,显然这三日他也是受着心理无比痛苦的煎熬。 “瞿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这就布告天下陛下大行?然后迎立唐王入朝为君?”陈邦彦冷冷地问道。 “令斌,请你不要义气用事。咱们职掌内阁,乃天下臣民之所望,万万不可内讧。”瞿式耜劝道。 “好,你说的在下同意,不要内讧。在下的意思,立即进宫禀告太后,暂时先由内阁摄政,等幼主降世,我等共保幼主登基。你看怎么样?”陈邦彦答道。 他同样是满脸憔悴,脸都瘦了一圈。 “令斌,你这还是义气用事。主幼臣强,哪朝哪代有过好结果?” “如果你同意,我等还是奉你为首,只要你能持心以忠,秉公办事,能有什么坏结果?”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瞿式耜气得直打哆嗦。 “你是利欲熏心,小人行径!”陈邦彦毫不退让,骂的话非常难听。 这句骂把瞿式耜骂得差点晕过去,他气得脸色发白,拍着胸脯道:“我,我,我瞿式耜一心为了大明,没有半点私心!若有半点私心,让天雷击了我!” “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陈邦彦怒道。 “慢来,慢来。瞿公,陈大人,别着急,咱们不能乱,如果咱们乱了,那广州城立即就会大乱。这样好不好,咱们五人都表个态,是迎立唐王,还是候幼主临世,都表个态,少数服从多数。怎么样?”杨乔然连忙站出来做和事佬。 “别来这一套!杨乔然,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清楚。你们四个同气连枝,就想把陛下辛苦创建的基业送人,以谋取自己的前程。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但我绝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陈邦彦气得直呼杨乔然的大名。 “令斌,你也别一竹篙打翻一船人,你怎么知道我们都是一样的想法?”陈子壮说道。 “陈子壮,你真是让我看不起。陛下那么信任你,将广州防务全部交了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陛下的信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秘密把林觉、陈仕豪叫人家去做什么了?是不是在做拥立首功的大梦?告诉你,那只是个梦,你会让天下来耻笑!你会名留青史,不过那是臭名!”陈邦彦真是气急了,火力全开,怼完瞿式耜,怼杨乔然,炮口又怼向了陈子壮。 “哼,别以你有禁军就能一手遮天,告诉你,我有锦衣卫,不服咱们就较量较量。今日若是敢迎立朱聿锷,你们谁别想迈出内阁一步!” 陈邦彦是真急了,跟个疯子似的大声咆哮着,浑无一点内阁大学士的风度。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云开雾散 “令斌,别激动。前日我确实想岔了,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当日我想的是,迎立唐王,应该是一条迅速稳定局面的路子,于陛下开创的基业有利。可后来一想,不对,真要那样,会不会存在人亡政息的可能?真要出现那种局面,不但于恢复大明江山无益,反而会大大有害。所以,我如今已经想通了,决定跟你站在一起。”陈子壮说道。 “至于你说的我叫林觉和豪儿去府里,确有此事。只不过,我是嘱咐他们,不要受人蛊惑,要保证军队的稳定。你可是冤枉我了。”陈子壮接着说道。 “好好好,陈大人,令斌刚才出言无状,还请莫怪。”陈邦彦一听,大喜,只要陈子壮站到自己这一方,瞿式耜他们还能有什么作秋? “你!陈集生,你怎可首鼠两端?!”瞿式耜气急,斥责道。 吕大器和杨乔然一看陈子壮改变了态度,两人顿觉意兴索然。 这还怎么玩?广州城里的军队都在这俩人手里掌握着,看陈邦彦那个样子,如果这时候再固执已见,不排除他让锦衣卫拿人的可能。 “唉,其实,我也改变了看法。瞿公,请你莫怪,先帝尸骨未寒,咱们不能做出令天下人耻笑的事啊。”吕大器幽幽地说道。 “是,瞿公,前日我们所议,确实不妥啊。我这几日茶饭不思,夜不能昧,感觉那样做太对不起陛下知遇之恩了。”杨乔然也附和着说道。 “你!你!你!” 吕大器用手挨个指着陈子壮、吕大器、杨乔然,大怒,骂道:“你们这起子反复无常的小人!” 得,把陈邦彦骂他们的话,他原个奉还了。 骂完,瞿式耜气往上撞,咕咚一声,仰倒在地上——竟给气晕了! 这下子内阁乱套了,众人赶紧找郎中,忙活了好一阵子,瞿式耜终于醒过来了,他挨个看了看内阁中的各位大佬,心里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众人也都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就见马吉翔匆匆进来,看了看众人,然后对陈邦彦说道:“陈大人,陛下派侍卫回来传旨!” “什么?你说什么?”陈邦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马吉翔的手问道。 “陛下派侍卫回来传旨,现在正等在门外。”马吉翔再次说了一遍。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陈邦彦惊喜交集,双手用力紧紧抓住马吉翔的手臂。 不光是他,瞿式耜、陈子壮、吕大器、杨乔然也都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马吉翔。 “好我的陈大人哎,把下官的手都掐疼了。千真万确,是御前侍卫文铁亲自来的。这么大的事,下官哪敢胡言乱语?”马吉翔呲着牙说道。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陈邦彦得到确切消息,仰面朝天,边说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再看那几位,也都是很激动的样子。 “瞿公,你看?” 陈邦彦一听陛下安然无恙,稍一沉吟,转问瞿式耜道。 虽然两人起了争执,但如今陛下无事,一切都将回归原位,瞿式耜毕竟是首辅,他可不能越俎代庖。 “快请进来,快请进来。”瞿式耜忙不迭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对马吉翔道。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前者突遇台风,幸天庇佑,并无大难,并收服施琅,缉捕徐贵相,诸臣工勿忧。今闻广州市面稳定,百姓生活如常,朕心甚慰,全赖诸臣工齐心协力,共流艰危。朕将继续往援漳州,望诸臣工名安其命,各司其职,务使广州稳定如昔。钦此!” “臣遵旨!” 瞿式耜等听完圣旨,心都彻底放了下来,又抓住文铁详细询问了各种细节,包括龙体是否安康,如何遇上徐贵相,如何脱险,如何收服施琅等。文金把事情详细叙述一遍,瞿式耜等才放他去了宫里,去给太后、皇后请安。 文金走了,马吉翔也走了。内阁众人心思各异,都在想着如何面对这种突然出现的情况。 瞿式耜此时已经气血回宫,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得知皇上无恙,他是从心底高兴的。虽然他做出的迎立唐王的决定,日后未必会得到皇上的谅解,但他内心是无愧的。他没有考虑私利,也没有考虑他人的感受,一心一意地只想着如何对朝廷稳定、对复明大业有利。 他唯一感觉愧疚的,是行事太操切了些,只凭经验而断,觉得皇上这回不可能起死回生。若是皇上龙驭九宾,他坚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然而,皇上确实洪福齐天,这么大的灾难难,竟然让他挺回来了,如果不用上天庇佑来解释,瞿式耜自己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知道,自己这番心思,皇上未必能清楚了解,再加上跟陈邦彦的激烈争论,自己这回应该是不可避免地遭受同僚弹劾。当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表现之后,往好里想,也得免职,若是往坏里想,遭受牢狱之灾或者就此丢掉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如今还有好多事要做,皇上的决定没下来之前,自己还得继续挑头干着。 “诸公,皇上有惊无险,可以说是我大明大幸。这几日朝中情势,瞿某会向皇上禀报,并请罪,瞿某个人之去留自由皇上决定。但在此之前,还请诸公各司其职,勿懈勿怠。”瞿式耜还是很勇敢地承担起了首辅的责任。 听了他的话,陈邦彦、吕大器、杨乔然、陈子壮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谁也没有幸灾乐祸,谁也没有出言顶撞。 …… 相比于其他人,陈子壮的心情更加复杂了些。 他万万没想到,遇上台风还能全身而退,皇上竟然真的安然无恙。 “难道,真如玉乔所说的,皇上并不是命薄之相,冥冥中真的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护佑着皇上?那上天让皇上遇险的意义何在呢?难道真的只为抓住徐贵相,或者收服一个施琅?那这风险的意义不大。莫非,是为了让皇上更加清晰地看清朝中局势,或者某些大臣的内心?” 想到这里,陈子壮心里发紧。 回到府里后,快步向赵玉乔的房里走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就赏一碗汤? 朱由榔陆续接到内阁各位大臣的请安折子,同时也接到了马吉翔的密报。 朱由榔心里五味杂陈。 对于瞿式耜,他并不生气,因为他能看得出来,瞿式耜把忠于大明,视作了忠于自己。在瞿式耜看来,能把复明大业进行下去,就是最大的尽忠。 虽不生气,然而,却是有些失望。瞿式耜做事太操切了些,考虑得也不周详。 所谓不周详,有两个方面:第一,没有征求带兵在外的将领的想法,可能在他心里,对带兵者还是有一些偏见,觉得国家大事还是文臣为主,武将的意见要靠后。他却忘了,如今是战乱年代,并不是和平时期,带兵将领的意见太重要的了。第一,他没有考虑到太后、皇后以及皇后肚里的孩子,但凡考虑周全,他也不会做出迎立朱聿锷的决定。因为,一旦朱聿锷登基,他是不会让皇后肚里的孩子出生的,不管是用明的或是暗的手段。 对瞿式耜是这样,对吕大器和杨乔然都是这样,失望中带着一点酸涩。 但对于陈子壮,他是非常厌弃的。 内阁中第一次会议时,陈子壮是支持瞿式耜的,而且还是非常积极的态度。后来,他甚至想抛开瞿式耜,独自迎立朱聿锷,以谋取迎立首功。 若不是赵玉乔以死明志,给他踩下刹车,如今广州城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看来,当初对他的评价还是非常正确的,陈子壮为臣不肯尽全忠,在隆武、绍武朝如是,在本朝亦是如是。过去自己一直有两个考虑,一是陈子壮是史上有名的忠臣,“岭南三忠”之一,忠心不必担心;二是他有为私的之心,这一点也看出来了,有时候还爱耍些小聪明。这两个毛病,在朱由榔看来非常正常,谁规定忠臣就不能有私了?忠臣有为家族考虑的私心,也算正常,不能责备求全,而且自己有信心可以控制他这个毛病。 没想到这两个自己原来以为不大的毛病,在关键时刻,差点酿成大祸。 怎么处置他呢? 朱由榔心下踌躇。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冒险入广州,是陈子壮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才取得了胜利,可以说,对李成栋那一战,是自己穿越之后,最惊险、最关键一战,没有那一战,就没有今天的永历朝,陈子壮可以说功劳甚大。 他又想到赵玉乔,这个女人自己一直想不明白,历史上他曾以死明志,促使李成栋反清归明;而如今,在陈子壮想要迈出危险一步时,又是她以死明志,促使陈子壮改弦更张,重新站对了队伍。 对自己,这个女人是那么有信心,她坚信自己不会出事,就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信心,又是什么给了她以死相逼的勇气。 若说她是为了陈子壮,或者说是为了戴忆兰,都不大说得过去,难道她是为了我这个不大相干的人?或者说,她本身就有极强的民族大义之心?——这不是扯吗? 朱由榔自己都不相信。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对于自己是有功的,是值得尊敬的。 若是因此事重处了陈子壮,赵玉乔会是什么下场呢? 除了瞿式耜、陈子壮,朱由榔感到欣慰的是陈邦彦和马吉翔的表现。 陈邦彦明显地是完全忠于自己,他才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复明大业不复明大业呢,反正在他看来,只要背叛了我,就是大不忠。 还有马吉翔这个特务头子,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家伙没有掉链子。 “呵呵,自己做皇帝半年多,还是为下两个人的哈。”朱由榔如此安慰自己。 …… 朱由榔没有做任何决定,把吴炳和黄宗羲叫了来,把那些折子让他二人看了,当然,马吉翔的折子他是不会让二人看的。 “陛下,臣觉得瞿大人已经不适合作首辅了。原因有二,其一,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变故,作为首辅,他没有坚持原则,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出现了大错误;其二,先是不能领袖同僚,让内阁乱成一团,足见其威望不足以服众。再是此乱过后,原本不足的威望,必然更受削弱。故,臣以为,他已不适合担任首辅。” 吴炳看完那些折子,想了想说道。 “吴炳一心一意想当首辅,这回机会来了,他不会放过炮轰瞿式耜的机会的。”朱由榔听了他的表态,心道。 “太冲,你的意见呢?”朱由榔又问黄宗羲道。 “陛下,臣以为,虽然这次内阁的意见分为截然不同的两派,但细细品之,还是有所区别的。瞿大人行事操切,虑事不周是有的,但臣并不认为他有私心。至于其他人,臣不敢胡乱猜疑。不过,臣还是认为,此事不宜大张旗鼓重处哪位大人,毕竟有伤陛下识人之明,另外,朝中大局也宜稳不宜乱。”黄宗羲答道。 两人的见识,从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中,就看出差距来了。 朱由榔感到有些头痛,这些人包括陈子壮在内,都是大忠臣,可忠臣也有私心,忠心如果掺杂上私心,可真是让人难以处理。 若是奸臣,比如丁魁楚那样的,他会毫不手软,但对于这些忠臣,如何处置,真得费一番思量啊。 朱由榔来来回回踱了好一会儿步,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有些人必须从严,有些人可以从宽,有些人还得奖赏。 不过,不能急切,还是黄宗羲见得深远。 “免去瞿式耜文渊阁大学士之职,降为东阁大学士,首辅之位由陈子壮暂代。陈邦彦赏鱼头豆腐汤一碗,马吉翔赏黄金百两。另外,忠勇伯既然已在途中,就让他领林察一军,与朕同赴漳州,二人曾共过事,想来一定会同心协力,办好朕交办的差事。”朱由榔缓缓说道。 “遵旨!”吴炳、黄宗羲、陈伯文躬身领旨。 这道圣旨一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失落。 吴炳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瞿式耜首辅之位被免,却是由陈子壮暂代,一个暂字,让他弄不明白,自己是有机会还是没有机会? 黄宗羲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心下十分佩服。只不过,陈邦彦竟然只得到一碗鱼头豆腐汤的赏赐,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美女爱英雄 鱼头豆腐汤的意义,别人不懂,陈邦彦自是懂得;让陈子壮暂代首辅之位,也只有黄宗羲读懂了其中深意。 不管怎么说,这场迎立唐王闹剧,因朱由榔遇险而生,也因朱由榔脱难而灭,朝政又重新迈向正规。 …… 白兴这家伙皮糙肉厚,生命力极强,在朱由榔给他做完手术之后的第二天,这家伙醒过来了。 邢小枣赶忙将这一喜讯报给朱由榔,朱由榔闻言大喜,连忙到后舱来看白兴。 “小白,醒了?伤口还疼吗?”朱由榔见白兴胡子拉喳,小模样瘦了一圈,连忙关切地问道。 白兴一见皇上来看他,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他一坐,扯动了伤口,疼得一咧嘴:“谢谢陛下,不疼了。再有几天,臣还能上阵杀敌……。” “别逞能了,好好养着,等你完全好了,有你杀敌的机会。”朱由榔连忙按住他,说道。 “谢谢陛下救命之恩,听小梅说,是陛下给臣施了神术,臣才保住这条性命。”白兴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那个圆脸护兵。 “快别说这样的话了,若不是你拼死搏杀,朕怕是也会落入敌手。” “陛下,那不一样的。” “一样,都是一样的。别说是你,就是这次死难的侍卫,都是一样。朕已经下旨,会对他们好生收敛,厚恤他们家人。” “是,臣代那些弟兄谢谢皇上厚恩。” “好了,为了防止肠粘连,你不要光躺在床上,能活动的话,就让侍卫扶着你在舱里活动活动,然后才能进食,明白吗?” “是,臣明白。” “陛下,侍卫们哪会伺候人啊,让小梅扶着白首领活动活动吧。”邢小枣插嘴道。 朱由榔闻言心中一动,一看小梅,这才发现这姑娘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白兴,心道:“看小梅长得也算漂亮,没想到竟然喜欢上了白兴?这俩人,一个黑,一个白,一个秀气,一个粗鄙,一点都不相配。” “好吧,就依小枣。” 朱由榔说完,起身回舱,邢小枣跟在后面一同出来。 “小枣,你搞什么鬼?” “嘻嘻,陛下目光如电,难道没看出什么来?” “朕就看出美女爱野兽了,别的没看出来。” “嘻嘻,陛下这比喻可不恰当啊。应该叫美女爱英雄。” “这小梅是什么来历?” “陛下请放心,不可靠的人,臣妾可不敢招进医护队。小梅原是臣妾的侍女,是臣妾当年在河南收养的孤女。” “小白年纪也不小了,确实也该成家了。看看情况吧,若是两人情投意合,朕给他们赐婚。” “臣妾代小梅谢谢陛下了。”邢小枣闻言大喜,当下敛祍一礼。 不怪她高兴,因为这个时代的婚事讲究门当户对。白兴虽然长得跟英俊沾不上边,但他是侍卫大头领,要找媳妇,总得找个大户人家的,像小梅这样一个侍女出身的女人,给白兴当妾也不合格。 能不在乎这些世俗偏见的,当世之人怕也就是朱由榔这个皇帝了。 邢小枣这是为小梅高兴。 “什么时候干起保媒拉纤的事来了?”朱由榔白了她一眼。 “嘻嘻,皇上圣明,臣妾才敢如此胡来,换作旁人,臣妾才不敢呢,不被骂才怪呢。”邢小枣嘻嘻笑着,赶紧拍马屁。 …… 按照原定计划,朱由榔率领船队,经厦门兵临海澄。 登岸之前,朱由榔召集众文武议事。 “施琅,朕明日将带兵自海澄登岸。朕最大的担忧还是来在海上,东有泉州郑芝龙,南有郑成功屯兵于金门,他们父子共有兵十三万,而你只有三万五千兵,朕怕你抵挡不住啊。” “请陛下放心,郑成功与郑芝龙父子不和,早在郑芝龙降清之时,郑成功就有‘父既不忠,子亦不孝’之语,父子二人算是彻底决裂了。郑成功虽然没有投效我朝,但打的还是隆武帝旗号,名义上还是大明之臣,臣料他必会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所以,臣只须防备郑芝龙即可。而郑芝龙虽然人多船多,但他手下能打的将领并不多,皆无能之辈,况且臣手里有手榴弹这种利器,他不来则罢,若是敢来,臣一定将他打得落花流水。”施琅信心十足地说道。 听施琅如此自信,朱由榔没有答话。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觉得施琅对于郑氏父子关系的判断并不准确,好多事决不能从表面上看问题,要通过表象看本质。 最起码一点,若是郑芝龙遇到生命危险,郑成功决不会坐视不理的。 “陛下,臣有一点十分不解。我大军从广州出发近一个月了,在海上也有十几天的时间了,为什么郑芝龙一直没有动静?就算他看不出我有从海上援助漳州之意,博洛也看不出吗?为什么不令他堵截我们?会不会等我们上岸之后,郑芝龙会从我们背后发起攻击?”忠勇伯陈际泰问道。 他是三天前才赶到的,朱由榔依原议,令他暂领林察一军。 “陛下,依臣对郑家的了解,郑家不会把所谓国家大事放在心上,郑芝龙最在乎的是他的海上基业,所以,臣以为他如今迟迟不动,很可能不想跟我们对敌。”施琅道。 “陛下,臣以为靖海伯所言甚是。保住其海上基业,是郑芝龙最根本的动因。前者,靖海伯曾经谏言,说我军有可能从海上登陆援助漳州,郑芝龙不但不听,反而将施福问斩,虽然有借机剪除异已之嫌,但他怕跟我正面对敌,损害自身利益当是主因。”黄宗羲说道。 “陛下,臣以为,博洛之所以没有发现,或者发现我军动向没有调郑芝龙堵住海上通道,大概一是这半年来战事顺利,生了骄纵之心,以为漳州旦夕可下,用不着郑芝龙;二有可能也怕郑芝龙抢功。”吴炳说道。 “诸位爱卿都是从人性的弱点作为切入点考虑别人动机,朕却不以为然。物质决定意识,一切还是靠实力说话。没有实力,再多的心思也是无用。” 朱由榔目光望向大海,心中在想郑氏父子的历史印记,期望从中得到一些启示……。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漳州之战(一) 郑家父子,算得上明末清初一对枭雄,只不过父子二人的下场大不相同。 郑芝龙叛降清朝,最后落了个被斩首的下场,可以说非常凄惨;而郑成功则因为坚持反清复明,并从荷兰人手里收复台湾,成为大大有名的民族英雄。 郑芝龙,曾名一官,字飞黄,福建南安石井镇人。 早年间郑一官追随于日本平户岛的华侨富商李旦门下,初时担任翻译等工作,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深得李旦信任,天启五年身为日本长崎、平户侨领的李旦向宋克长官请领了出航许可证,在7月从大员启程回到平户,但一个多月后,就在平户去世了。没有妻室子女的李旦死后,他在台湾的产业和事业都赠给了郑一官。 郑一官自立门户后,改名为“芝龙”,而不再称“一官”。 天启六至七年,闽南发生严重旱灾,遍野赤土,许多村落连草根树皮都被吃尽。农历二月,郑芝龙招抚了泉州饥民数万人赴台拓垦,郑芝龙对百姓很仁慈,不但不杀人,甚至救济贫苦,威望比官家还高。“所到地方但令报水(即通报官府踪迹),而未尝杀人。有彻贫者,且以钱米与之。” 由于郑芝龙集团力量的大幅度发展,对荷兰殖民者也造成很大威胁,荷兰船只一在中国海露面,就为郑芝龙截获,为此,天启七年还发生一场驻台荷军与郑军的战争,结果荷军败北。 崇祯六年,郑芝龙于福建沿海金门海战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史载:“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自筑城安平镇”;“从此海氛颇息,通贩洋货,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八闽以郑氏为长城”。至此,郑芝龙的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据估计,兵力有:包涵汉人、日本人、朝鲜人、南岛语族、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种高达廿万人的军力,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成为华东与华南海洋世界的唯一强权。 弘光元年,郑芝龙、郑鸿逵兄弟在福州奉朱聿键为帝,年号隆武,郑芝龙被册封为南安侯。 在沦为一个可耻卖国贼之前,郑芝龙曾是中国东南海洋,乃至亚洲海洋上不二的风云人物,甚至在十七世纪人类大航海时代里,都曾有无可争议的重量级地位,那时的他,是中国东南沿海航线的最重要守护者,响当当的英雄! 可当清兵打到福建之后,郑芝龙却露出了可耻嘴脸,这位海洋枭雄,骨子里还是个鼠目寸光的海商,全无家国概念,想的就是自家利益,清政府一封劝降信,他就果断变节,出卖了隆武皇帝,南明最接近光复山河的机会,就叫他卖没了! 当然他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教出了好儿子郑成功,自己一生做奸雄,却让郑成功接受正统儒家教育,终把郑成功教育成铁骨铮铮的热血汉子,郑芝龙叛变时,郑成功果断与他决裂,拉起杀父救国旗帜,不屈不挠抗击清军,更收复宝岛台湾,一代慷慨壮烈,就连作为敌人的清朝康熙皇帝,都是由衷敬重:“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 郑成功,原名郑森,字明俨,郑芝龙长子。隆武政权成立后,郑芝龙将郑成功引荐给隆武帝,隆武帝非常赞赏郑成功的相貌才华,他叹息说:“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勿相忘也!”,隆武帝将当朝最尊崇的朱姓赐给郑成功,并将原名森改为成功。从这时起,郑森的名字就成了朱成功。后世百姓尊称他为“国姓爷”,就是这个来历。 …… 朱由榔穿越以来,一直在想郑氏父子的事。 郑芝龙不用说了,如今与历史上一样,投降清朝,被封为一等精奇尼哈番。而郑成功自隆武帝殉国之后,一直盘踞金门,既不向绍武称臣,又不向自己称臣,更不投降清朝,清朝数次让郑芝龙写信招降,他却是一直不理,而是始终奉隆武帝为尊。 若说他忠于大明,朱由榔是不信的,若是像历史上说的,他跟他父亲决裂,是因为他父亲不忠,那么他就应该向自己效忠。 如果说他是感念隆武帝的厚恩,不肯背叛,朱由榔同样不信。为什么?因为他自隆武帝殉国后,就恢复了祖姓。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朱”姓扔掉,还说蒙隆武帝厚恩,不是骗人吗? 综合历史记载,以及如今的情势,朱由榔几乎可以判定,郑成功父子一定是有默契,而绝不是为了“忠”与“不忠”而决裂的。 父子亲情,哪是那么容易断的? 对于郑成功,朱由榔当然是想招揽过来为已所用,他封施琅为东海水师都督,其实就留了后步,想把南海交给郑成功经营。 但是,看现在的情景,郑成功未必肯老老实实地归顺自己,很有可能他在观望。他在看自己是不是有能力跟清朝抗衡。 当然,这只是朱由榔的判断,至于郑成功是不是个投机分子,还得往下看。 “尊侯,不要光看表象。如果只看表象,很容易被迷惑。这样,你严密防备东面,同时监视南面,如果郑芝龙来犯,就给我狠狠地地打,打疼他,打残他。若是郑成功两不相帮还则罢了,若是他上来打帮架,你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逃,往漳州方向逃,到时朕自有妙计破他。不过,据朕估计,郑氏父子不会出全力的,顶多就是做做样子。” “臣遵旨!”施琅一拱手,朗声答道。 “诸位爱卿,自今日起,我们将进入战争状态,希望诸臣工打起十分精神来,协助朕打赢这场关键之战!”朱由榔站起来,朗声说道。 “臣等遵旨!” ……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漳州之战(二) 大军在海澄上岸后,休整了一晚,第二日卯正吃饭,辰初出发,午时,来到距漳州南门三里的地方,已经看到清兵大队人马了,朱由榔才下令大军休息,埋锅造饭。 第一战不容有失,所以,朱由榔还是让训练有素的禁军打头阵,陈际泰、林察率领二万水师押后。 朱由榔不及休息,带领陈际泰、林察、赵跃龙、李元胤、苏盛等来到前沿,发现陈仲武正在指挥士兵设置路障。 “参见皇上。”看到皇帝妹夫到来,陈仲武连忙跑过来,行了个半军礼。 “平身。仲武,前方是谁的部队?”朱由榔问道。 “回皇上话,是梅勒章京赵布泰。”陈仲武答道。 “仲武,这第一仗非常重要,只许胜不许败。你想怎么打?” “回皇上话,休息一个时辰,等体力恢复,臣带领手下弟兄一鼓作气猛冲猛打,用不半个时辰一定打到城门之下。一个小小的赵布泰还不在臣的眼里。陛下请看,每个士兵腰里都有六颗手榴弹,我炸不死他我?!”陈仲武信心十足地说道。 “呵呵,不,你那样打法恐怕伤亡很大。须知手榴弹投放距离短,不利于远程进攻。而清兵弓箭厉害,射程比手榴弹远得多。所以,要动动脑子,咱们尽量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利益。”朱由榔对自己这个二大舅子还是非常喜欢的,笑了笑说道。 陈仲武眼珠子转了几转:“陛下,臣明白了。您请回中军安坐,看臣如何漂亮地打赢这第一场仗。” “好,朕就看你的表现了。” 朱由榔也没有多问,率领陈际泰他们回了中军。李元胤和苏盛留下来,跟陈仲武商量战法。 …… 斥候来报,永历皇帝亲带三万兵来援漳州,如今已至城南三里,赵布泰闻报不惊反喜。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永历小儿竟然送到我嘴边来了,这块肥肉不吃白不吃!” 入闽以来连战连捷,让他对明军产生了不堪一击的错觉。他手下有一万多精兵,打三万明军,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个冲锋就能解决的事。 尽管如此,因为事关重大,他还是马上派人去跟征南大将军博洛报告一声。 博洛的帅帐设在西门外,很快,赵布泰还在调兵遣将,博洛闻报急匆匆赶来了,后边还跟着固山额真图赖、护军统领杜尔德。 “贝子爷,永历远来,士兵很累,正在休息,奴才想趁他立足未稳,立即起兵攻之,可大获全胜。” 一行人在观看了明军军容之后,赵布泰说道。 “此战非同小可,必须布置周详。若是打好,或擒或杀了永历小儿,可一战而定东南!”博洛也很兴奋:“走,回帐再商议商议。” 几人回帐之后,博洛环视三人一眼,道:“永历有三万兵,我看军容齐整,再加上他是御驾亲征,将士必然用命,不是李成栋的军队可比的,万万不可小觑。还有,这边发动进攻,李成栋城里大军一定开南门出战,以迎永历入城。你们看,这仗怎么打?” “贝子爷,这一仗的重点是永历,李成栋倒在其次了。依奴才之见,咱们可置李成栋于不顾,全力攻击永历,只要把永历杀了,李成栋不战自溃!”图赖道。 “贝子爷,永历背后是大海,海上有战船接应,想一战而灭之并不容易,若是让他从海上跑了,再抓他就更难了。依奴才之见,不如顺势将他放进漳州城,团团围住,他还能插上翅飞了?然后令郑芝龙迅速西进,封锁海上退路,这叫翁中捉鳖之计。退一步讲,即使不能迅速攻下漳州,只要困上他半年,让他变成聋子瞎子,不能指挥别处的战争,江西、湖南、云南形势必然大变,只须一处突破,永历朝将会不复存在。”杜尔德献计道。 “对!这才是万全之计。”博洛听了杜尔德之言,以为妙计。 “若是依布泰的意见,要逮住他怕是不那么容易。只要把永历小儿困住,东南战事就算结束了。还有就是,将他困在城里,补给困难,十万大军加上百姓,光吃饭就够他受的。而我军,因为处在城外,军需补给完全不用担忧。所以,他想快,咱们偏偏给他来个慢的。尔德,真有你的,不错。”博洛越想越妙,不禁伸出大拇指赞了杜尔德一句。 “多谢贝子爷夸奖!”杜尔德连忙躬身谦逊了一句。 “布泰,一会儿等明军冲上来的时候,你就稍作抵抗,顺势让开大路,放明军进城。另外,图赖,立即给郑芝龙下令,让他快速西进,务必堵住永历退路。再有就是,立即将此地情况以及我们的部署报告豫亲王,请他敦促江西、湖南两路大军迅速进军。”博洛令道。 “喳!” 三人躬身答应,然后分头行动。 …… 与此同时,漳州城头,李成栋、王夫之、袁彭年、孟文杰等,也在兴奋地议论着。 “这半年多来,跟鞑子斗得有点烦人,除了崇阳溪一战,还没打痛快过,光跟他们玩捉迷藏了。这下好了,皇上一到,说明博洛的命运也快结束了。”李成栋欣慰地说道。 “伯爷,赶快想想如何迎接陛下入城吧。”袁彭年道。 “那是自然。文杰,等陛下那里发动,你就打开城门,率兵冲出去,迎接陛下进城。”李成栋吩咐道。 “标下遵令!”孟文杰叉手应命。 王夫之没有说话,眼望着远处龙旗飘扬,心情非常激动:“啊,半年多了,皇上,臣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 想到马上就要跟皇上见面了,王夫之眼睛有些湿润,怕别人看见说他矫情,赶忙侧身,悄悄将眼角的泪拭去。 …… 未时初刻,明军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精力体力都恢复了,重整旗鼓,在陈仲武的率领下,往城下冲去。 与此同时,孟文杰也打开南门,率领两千骑兵,朝清兵冲去。 大战开始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漳州之战(三) 李元胤、陈仲武、苏盛三人商量的战法是,预先在拒马之后埋设地雷,等开战时,先佯败,引诱清兵突入,用地雷先炸它一家伙。地雷一炸,势必造成清兵马惊,再利用惊马造成的混乱,趁势一冲,用手榴弹再炸一家伙,清兵必溃。 他们设计倒巧妙,可惜清兵没按他们的设想走,两下里甫一接触,清兵潮水般后退,竟然闪开一条通道。 陈仲武非常失望,本想在皇帝妹夫面前露一鼻子,没想到清兵不战而退。 好吧,省得地雷和手榴弹这种秘密武器提前暴露了。 …… 朱由榔兵不血刃进了漳州城,李成栋、王夫之等连忙将他迎进早就布置好的临时行在。 稍微洗漱一番,朱由榔没有休息,就来到前厅。 “参见陛下!” 吴炳、黄宗羲、王夫之、陈伯文、袁彭年等众文臣在东,陈际泰、李成栋、林察、李元胤、孟文杰等一干武将在西,众人见朱由榔出来,齐齐跪下迎接。 “众位爱卿,平身!” 朱由榔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下,摆摆手令众人起身。 “廷祯,而农,你们辛苦了。”朱由榔道。 “陛下,臣等遵照陛下旨意,跟清兵打游击战,多跑了些路是真的,辛苦可谈不上。若说辛苦,臣以为杜永和他们活动在敌后,才是真的辛苦。”李成栋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他这回倒是学乖了,再也不敢居功自傲,倒是主动说起属下的功劳来。 “陛下,臣在后方处理民政,也谈不上辛苦。只是,想陛下想得紧……。”王夫之真情流露,抬起头望着朱由榔说道。 “而农,多大的人了,倒作起小儿女之态来了?”朱由榔看王夫之恋主之心不是作伪,心下也是十分感动。 “陛下,臣唯愿陪伴在陛下身边,以便时时请教学问。等此间事了,还望陛下俯允臣之夙愿。”王夫之道。 “你别想早早给朕撂挑子,用用心把福建治理好,等天下太平之后,朕许你好好做学问。朕与你的约定,还没忘呢。”朱由榔笑道。 “而农兄,封疆大吏多好,又风光又体面,人人都羡慕呢,你倒好,倒想着去做学问。本末倒置了!”黄宗羲跟王夫之关系很好,这时候开起他的玩笑来了。 “太冲,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跟在皇上身边,时时请益学问,在为兄看来,那才是最惬意的事。这样吧,你要是觉得福建巡抚风光,那咱俩换换?为兄也不做都御史,就跟在皇上身边做个抄抄写的差事就好。行不行?”王夫之板起脸对黄宗羲说道。 “得,我可不跟你换。”黄宗羲连忙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太冲,你不是君子。”王夫之白了黄宗羲一眼道。 “哈哈哈……”厅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而农,太冲,先别说这些了,等打完这一仗再叙。”笑了一阵,气氛活跃了,朱由榔连忙说道。 “今日入城,清兵显然是有意放朕进城。刚才朕在想,博洛此人看来并不是草包,他想将朕困在漳州城,隔断内外消息。” “对,他这一计叫做瓮中捉……龙。”陈际泰连忙附和,只不过,他口不择言,想说瓮中捉鳖,话到嘴边,连忙刹车。 陈伯文脸红得跟红布似的,低下头不言语,心说:“老爹,咱能少说话吗?” 朱由榔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老丈人,心道:“你会不会说话呢?拿着话连嘴说不了。” “是啊,陛下,博洛算计得倒精明,可惜,他不知道咱有秘密武器,而且将士用命。他的算盘是打错了。”吴炳连忙插话,岔开话题,避免了陈际泰的尴尬。 “陛下,博洛所想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臣觉得他会调郑芝龙的水师西进,封锁海上退路。靖海伯那里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压力。”王夫之皱了皱眉说道。 “是啊,朕也有此顾虑,尊侯那里压力太大了。”朱由榔也想到了这一节。 “所以,博洛想以慢打快,咱们就必须以快打慢。只要我们迅速解决了博洛,郑芝龙必然心有顾忌,不敢全力进攻。等漳州围解,郑芝龙如果还不逃跑,到时咱们也能腾出手来,彻底打掉他!”朱由榔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此,大军放弃休整,明日就跟博洛开战,争取一战击溃他。” “陛下,请您坐镇指挥,臣有把握一战而胜!”李成栋待朱由榔的话音一落,立即请命。 “陛下,建成伯所部连番激战,已经很疲备了,臣愿为先锋,击破博洛。”林察抢上前一步,接着李成栋的话音说道。 林察已经接到陈子壮的密信,信中陈子壮告诫他,一定要争取立功,若是再无建树,恐怕陈林两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林察见了陈子壮的密信,再一联想叶允武被调开的事,立即省悟,看来皇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小动作,已经在慢慢收拾自己了。若是不立大功,别说叶允武归建了,怕是赵跃龙这一部,自己也保不住了。 所以,他见时机一到,立即出言抢先锋一职,只要拿下首功,挽回帝王之心还有希望。 “明微老弟,你就不要跟为兄争了。你的兵水上作战是好手,这陆上作战可是短板。”李成栋见林察跟自己争头功,心中不悦,侧回头来说道。 “李兄,谁说我的兵陆上作战不行?南河岗一战,是谁战败了?”林察毫不客气地揭开了李成栋的伤疤。 “你?!那一战是陛下指挥有方,岂是你林明微的功劳?”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哪有当着秃子面笑话没毛的?李成栋闻言大怒,回过脸来瞪着眼说道。 “那自然是陛下指挥有方,林某可从来不敢居功。”林察冲朱由榔一躬身,很谦卑地说道,等站直身子时,看了李成栋一眼,眼神中透出的不屑味道,还是非常明显的。 “这第一战我还抢定了!谁给我抢,谁就是我的仇人!”李成栋被林察刺激地火冒三丈。 “你抢定了?我还抢定了呢!”林察也急,毫不示弱地说道。 “哎,你俩别争了,要我说你俩到外面打一架,谁赢了谁打第一仗,多公平啊,是不是?”爱表现的陈际泰连忙隔开两人,出了个主意。 “老爹,咱能不说话吗?”陈伯文被老爹气得肝疼。 “真是个不靠谱的老丈人!”朱由榔哭笑不得地想到。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漳州之战(四) 陈际泰说完那句话,见别人的眼神怪异,心道“这有什么在军中都这样的好不好” “好了,这事别争了,朕早有安排。我军最大的倚仗就是手榴弹和地雷,清军最大的倚仗是骑射,如何扬我之长避我之短,是这场战斗的关键。明微手下都是步兵,就打头阵,务必一战击溃博洛。”朱由榔摆手制止住林察和李成栋的争执,自顾按着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安排道。 “臣遵旨”林察大喜,连忙躬身听命。 “明微,你下去后,跟忠勇伯好好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既要保证一战而胜,也要尽量少让士兵流血。”朱由榔道。 说到陈际泰,他不自觉地用上了爵号。虽然这位不是正牌子老丈人,但毕竟是陈皎茜的父亲,直呼其名总是感觉不好。 陈际泰闻言,心中更加得意“瞧瞧,毕竟是女婿啊,待我就是跟别人不同。” “臣遵旨”陈际泰、林察双双领命。 “廷祯,你部做好追击准备,待明微发起进攻后,如见清兵败象一显,立即组织追击,务必不给博洛喘息机会,一直把他赶出福建为止。听明白没有”朱由榔又道。 “臣遵旨”李成栋大喜,皇帝还是把克定福建的首功给了自己啊。 “杜永和那里,朕已经派禁军王胜携带手榴弹和地雷前去汇合,他们一定会给博洛制造更大麻烦。总之,这一回,你一定要把清军打疼,让他们再不敢踏入福建一步。”朱由榔接着说道。 “臣遵旨臣一定不辱使命,把博洛打疼、打残,把鞑子彻底赶出福建”李成栋高声表态道。 “至于明微,只要击溃博洛,你就算完成任务了,待廷祯大军追上去,你就撤出战斗,咱们还要好好对付对付郑芝龙呢。” “是,臣遵旨” 林察大声应命。 从皇上的安排来看,感觉好像自己并没有失宠。但他明白,打好第一仗是关键,如果打不好,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御前会议之后,林察和陈际泰马上带着赵跃龙等自己亲信手下,四个城门上都转了转,观察清兵阵形。 但见清兵分四座大营,正西是博洛的帅帐,正南是赵布泰,正北是图赖,正东是杜尔德。各个大营外围都挖了壕沟,所幸正对着城门的方向,也就是各营门口,没有壕沟,但布置了拒马。 各个大营四角都设置了瞭望木楼。 清营如此布置,一方面加强了大营的防务,一方面,也方便了骑兵进出。 观察完毕,一行人回了陈际泰的帅帐。 陈际泰就是个光杆,无兵无将,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尤其当下林察的处境并不好,他可不敢得罪这位皇亲国戚。 “伯爷,您看,咱们怎么打皇上可等着咱们的方案呢。”林察待陈际泰坐到帅位上,连口水都没喝,急急地问道。 “明微,你们先说,本帅听着呢。”陈际泰沉着脸回道。 此时此刻,他仿佛回到了率领千军万马的绍武大都督时代,一副很牛叉的样子。 “本帅,本帅个屁你拿什么乔一兵一卒都没有,若不是皇上,谁能看得上你”赵跃龙一看陈际泰那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不屑地腹诽道。 “伯爷,那我就大胆说说,您给参详参详,反正最后还得报给皇上知道。”林察谦逊地说道。 他也怕陈际泰胡乱出主意,话里话外扣着皇上的意思不放。 “明微,何必如此自谦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不是吗” “是是是,老朋友可不敢当,伯爷抬爱了。” “咱们军人直来直去得好,别整虚的。” “那好,伯爷,那我就献丑了。伯爷,我打算把主攻方向放在西门,明天晚间行动,利用夜色掩护,悄悄抵近敌营,一顿手榴弹炸开营门,直接突入进去,不怕他不乱。所虑的是西边一打响,南北两侧必然死命来援,威胁我军两翼和后路,所以,如何对付南北两侧之敌,这是此战关键。” “清兵不习夜战,且夜色之中,他们的骑射功夫施展不出来,更有利于我军突袭,这个办法好。至于对付两侧之敌嘛,明微,你有什么妙计” “两个方法,第一是守,将我军分为三部,一部突袭,两部守护两翼;第二是以攻对攻,在对博洛大营发起攻击同时,对赵布泰、杜尔德和图赖同时发起攻击,让他们自顾不暇。” “大帅,标下以为应该以攻对攻。”赵跃龙对林察说道。 “大帅,以攻对攻的话,咱们兵力不足,若是有一处攻不动,那另外几处就非常危险。”参将吴有房非常慎重地说道。 “咱们有手榴弹和地雷,怎么攻不动手榴弹一响鞑子兵的马就会惊,鞑子就会不战自乱。大帅,多了我不要,只要给我五千兵,标下保证把博洛大营拿下来。”赵跃龙瞪着一只独眼说道。 “赵将军,那样太冒险了,还是稳一点好。”吴有房摇了摇头,还是不赞成赵跃龙的方案。 “明微,你的意思呢”陈际泰问道。 “伯爷,我偏向守,不想冒险进攻。”林察道。 “明微,你用兵还是太谨慎了些,依本帅看,就四面进攻。一来,咱们有利器在手,鞑子再能打,也是血肉之躯,不怕他不乱;二来,漳州城里可不是只有咱们的两万五千兵,还有李都督的五万和李元胤的八千禁军。就是兵力有些捉襟见肘,陛下也不会不管的。”陈际泰说道。 林察见两人意见相左,道“这样吧,咱们把两种方案都报给皇上,请皇上定夺。” “好,报皇上定夺吧。”陈际泰答应道。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在这种情况之下,进攻反而比防守更容易一些,也容易让清兵迅速崩溃。”朱由榔同意了第二种方案。 不过,他既没有给林察增兵,也没有让李成栋或者李元胤帮忙的打算。 明军两万五对清兵五万,这仗可不好打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漳州之战(五) 博洛回到营中,写了一封手令,令亲兵持手令去调郑芝龙。 博洛对亲兵说“告诉郑芝龙,只要困住永历,本贝子算他首功,并在皇上面前保举他为四省之王。” “嗻”亲兵答应着转身欲走。 “慢保举他为王之事,不要当着别人面说。”博洛想了想,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嗻奴才明白。”亲兵会意地点头,见他无话,转身去了。 博洛来到地图前,察看漳州地形图,心想“永历是来解漳州之围的,按说他应该在城外驻兵,可为什么他要入城呢被我大军围住,他往哪里逃唯一的后手是海上的水师。若是等郑芝龙的水师来到,他这唯一后手也将无用。要知道,郑芝龙可是可以在海上称霸的。” “永历如此用兵,真是不明所以。看来,此人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能掐会算,用兵还是嫩了点。” “若说他会有图谋的话,也应该是想会合李成栋,从南门冲出去海上,跟他的水师会合。嗯,肯定如此。” 博洛用手在地图上一敲,接着想道“赵布泰兵有一万,汉军旗倒占有八千,力量弱了点,可别让永历给冲开个口子,逃了出去。” 想到这里,他传令“令图赖和杜尔德各分两个牛录暂归赵布泰指挥。” “嗻” 传令兵去传令去了,博洛这才放下心来。 次日夜,子时末,天上无月,漳州城外漆黑一片,清兵大营沉寂无声,只有四个角楼和营门处点着烛火。 漳州城大门悄悄打开了,一队队黑衣人从四门蹑足而出。 “快,跟上。” 西门门洞里,林察小声催促着士兵。他也是一身短打扮,头上戴了一个头盔,上身罩了一个短甲,腰里斜挎一柄快刀。 林察也是拼了,不拼也没办法。皇上不给增兵,只靠他这两万五千人,去拼五万清兵,还要求四门同时进攻,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豁出去,拼了命打好这一仗,才有可能挽回圣心。 所以,他顾不得考虑太多,只好亲自披挂上阵。 孟文杰进攻赵布泰,孙忠明攻图赖,吴有房攻杜尔德。三人各领兵五千,而西门博洛兵最多,最难打,林察留给了自己,带一万兵亲自指挥进攻。 明军都是手持长刀,腰悬手榴弹。打头的是一名百户,叫刘鹏。 悄悄来到清军营门外,营门上挂着两只大灯笼,照亮方园十几丈的范围。门楼上两名清兵手执长枪,背挎弓箭,在警惕地四下张望。 看看前面只有十几丈的距离,刘鹏悄悄一招手,令手下一名臂力较好的士兵过来“给我把门楼炸了” 那名士兵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枚手榴弹,拧开后盖,一拉拉环,往前跑了几步,奋力向门楼扔去 “谁”门楼上清兵已经发现了他,一边大喊,一边摘下背上的弓,还没等扣上箭,就听“轰”地一声,两名清兵飞上了天,门楼随之起火。 “上” 刘鹏一挥手,明军迅速朝营门冲去,等搬开拒马,清营里号角声此起彼伏,随之人喊马嘶,清兵开始大声呼喝着整队。 “分头行动” 刘鹏早有计划,突入清营中,明军开始有秩序地四下散开,专门找马厩和士兵休息的营帐扔手榴弹。 “轰” “轰” “轰” 有的清兵还在睡梦中,有的则刚刚被号角声惊醒,还没有来得及穿上衣服,就被扔进来的手榴弹给炸飞了。 马厩也是如此,明军在每个找到马厩里扔上一两颗手榴弹,马就惊了。 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清兵前营立即乱了,到处都有惊马嘶鸣着乱跑乱撞,没被炸死的清兵被这种奇怪的武器吓傻了,吓得魂都掉了。 “哎呀,额的那个额娘啊,老天爷发怒了,到处都在打雷啊。” 博洛早就被前营此起彼伏的炸雷声给惊醒,慌忙穿戴整齐,披挂上马,但见前营火光冲天,又听到人喊马嘶,更兼有像打雷一样的声音不停地传来。 “怎么回事”博洛惊魂不定地问身后的副将雅布。 他身经百战,像炸营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在强大的大清军队中见过这种情况,更没有听到过此起彼伏的炸雷声。 “贝子爷,明军偷营”雅布也被惊得牙齿打战,话都说不利索。 “混帐当然是明军偷营,爷问的是这雷声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听逃过来的兵喊是老天爷在打雷。” “什么打雷肯定是明军在打炮,跟炮声差不多。快,雅布,整队,别让溃兵冲动本阵,乱跑乱撞者一律斩杀”博洛稳住心神,连忙吩咐道。 “嗻”雅布听令而去。 久经杀场的清兵军纪极严,雅布带领亲兵队斩杀了几名惊慌失措的汉军旗士兵,又将几匹惊马射杀,终于将阵形稳了下来。 “还有多少人马”博洛看了看身后自己的兵将,都骑在马上,黑压压的,看不清多少人。 “贝子爷,前营共有二千人,就算全军覆没,我军还应有一万三千人。”雅布答道。 “哼永历小儿,爷管你用的什么兵器,遇上我大清铁骑,照样把你碾成肉泥”博洛恨恨地想道。 一下子折损二千勇士,对于博洛来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不由得他气往上撞,恶狠狠地令道“雅布,给我杀光这些明狗” “嗻” 将为兵胆,这话一点都不假。博洛的镇静和冷酷,让雅布惊魂归位,慢慢冷静下来。 “杀光明狗” 雅布把手中刀举起来,往前一指,大声下令。 “呜嗷”清兵催动战马,刀出鞘,箭上弦,呼啸着朝前营冲去。 帐篷、马厩火光冲天,照得前营亮如白昼,黑夜中给清军照了明。 远远看见一队队明军蜂涌而至,清兵边策马迎上去,边朝密集的明军射箭。 “扑”“扑”“扑” “哎哟” 清兵骑射功夫精湛,明军不断地有人中箭倒地,伤亡开始大了起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漳州之战(六) 偷袭战变成遭遇战,明军伤亡开始增大。 清兵的骑射之长充分发挥出来,他们在疾驰的马上射出的箭,劲头足、有准头,中者立毙。明军的手榴弹虽然厉害,但投射距离太近,不足以对清兵造成致命威胁。 一时间,清兵士气大振,马队像潮水一般呼啸着朝明军冲去。而明军士兵,都是海盗出身,善打顺风仗,遇上这种悍不畏死的队伍,一时之间慌了神,手里的手榴弹根本连投都没有投出去,就被清兵射杀。 刘鹏的一队人马就在最前方,见到同袍一个个被射杀,而清兵大队蹄声如雷,箭支如蝗,一名士兵吓得手脚直打哆嗦,“哎呀妈呀,快跑”大叫一声,回身就跑。 恐惧是可以传染的,他这一跑,带动了更多的人往回跑。 “别跑” 刘鹏大急,他知道,战场之上最怕出现溃兵冲动本阵,那会不战自败,那是自找死路。 刘鹏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但遏制不住恐惧情绪的传染,更多的士兵加入到了逃路队伍。情势危急,刘鹏大急,抓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士兵,一刀将他头颅斩下。 “临阵脱逃者,杀”刘鹏红着眼大声喊道。 惊慌失措的明军被刘鹏的举动所慑,脚步停顿下来。 “嗖,扑” 就在这时,一支箭飞来,正中刘鹏咽喉,刘鹏登时倒地而死。 “啊,快逃啊。” 目睹主将被射杀,刘鹏手下的士兵不但没有激起给他报仇的斗志,反而更加放大了心中的恐慌,更多的人玩命地往回跑。 雅布见状大喜,他知道,明军完了,这么不经打,手里有再厉害的武器也不管用,当即命道“快速冲上去,不给明狗喘息的机会” 清兵闻命催动战马,快速冲了上去。 手榴弹彻底哑火了,逃跑的明军倒成了清兵的活靶子,清兵几乎射出每一箭,都能收割一条明军士兵的生命,战场上呈现一边倒的屠杀。 明军逃跑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很快就冲到了林察的中军面前。 面对这种场面,林察心如死灰。 他非常后悔,平时没有按皇上的旨意好好训练军队的战斗作风和战斗意志,手里掌握着最先进的武器,打硬仗恶仗的关键时刻还是掉了链子。 他也非常害怕,他知道,自己就算逃回去,也难逃被诛的命运。 悔和怕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慢慢形成一种悲壮之气,一种决死之心 “死就死吧,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落个战死沙场好名声,皇上肯定会放过自己的家人。” 这样想着,林察把刀放下,从腰间取下几颗手榴弹,对亲兵队长说道“今日之局有死无生把逃兵往两边赶,你们随我冲上去,就算死,也要拉几个清兵垫背” “伯爷,小的愿效死相随”亲兵队长叉手施礼,大声回道。 别人能逃,亲兵不能逃,他们和主帅是同生死共命运,绑在一起的。 亲兵队长指挥三百亲兵往前,将林察护在身后,挥刀斩杀了几名迎面冲过来的逃兵,大声喊道“往两边跑,往两边跑” 有人带头就有人随。溃兵纷纷身两侧跑去,很快,林察的中军就正面暴露在清兵的铁蹄之下。 大队清兵就像潮水一样,而林察的中军则像一块礁石,任凭潮水冲击,却是岿然不动。 “投弹” 身边的亲兵不断地倒下,林察自知已无幸理,鼓足勇气,大声呐喊着,将手榴弹奋力掷出去。 “轰”“轰”“轰” 手榴弹的爆炸声密集响起,随即在清兵阵中炸开,在夜色下就像绽开的一朵朵烟花 每个炸点附近的清兵、战马飞上了天空,周围没被炸到的战马立时就惊了。骑在马上的清兵,被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得魂飞魄散,而且他们惊恐地发现,座下战马再也不听指挥,驳回头往自己阵中冲去,它们也在想快速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这下子清兵立时大乱,战马四处乱窜。原来不可或缺的杀敌利器,当冲向本阵时,竟变成了自己一方的敌人。 林察投出手榴弹之后,胸口中了一箭,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他自以为必死,却不想躺在地上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他握住箭杆,奋力一拔,不顾胸口鲜血狂涌,踉跄着站起来,左手用刀拄地,右手又摸出一颗手榴弹。他感觉力气在慢慢消失,勉力投出,随即趴倒地上,昏迷了过去。 那些溃逃的士兵也被这一阵爆炸声惊醒,回头看时,却发现清兵死了一大片,又见主帅仆倒在地,心头大震。 就在这时,就听一名士兵大喊“不要跑了咱们能跑过战马吗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了,头掉碗大疤,有什么可怕的有种的跟我回去救伯爷” 中国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人带头,就会有人随大流。这名士兵一喊,顿时引来周围士兵的响应,大家发一声喊,回过头朝清兵冲去。 “冲啊,杀鞑子啊”明军大声喊着,朝清兵冲去。 已方惊马的冲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手榴弹爆炸引起的恐慌,再加上明军的反击,清兵再也站不住阵脚,向西溃逃。 博洛策马战在高处,目睹了战局的反转。见雅布的军队疯狂地溃逃,气得大叫“明军全是步兵,追不上来,慌什么” 他知道,如果自己带领中军撤退,败势就不可避免了,其它三个城门的清兵也正在大战,虽然不知道什么战果,但图赖、赵布泰、杜尔德见自己这里受到攻击,迟迟不来救援,说明他们也不乐观。 所以,必须顶住明军的攻击,否则,将会全军覆没。 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三千兵马,想再组织一次快速反击。 他看明白了,只有以快打慢,别让明军投出那可怕的铁弹弹,自己才有取胜之机。 他还明白,今日如果不能取胜,铁弹弹之威必然在战无不胜的大清勇士心中留下可怕的阴影,再想跟明军打,士气就矮了一大截。 三军可夺帅,不可夺其气啊。 所以,为了此战,也为了大清的未来,他必须抓住眼前这个机会进行反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漳州之战(七) 战斗一打响,朱由榔就在西城门门楼上观战。 李成栋、吴炳、黄宗羲、王夫之、陈际泰、李元胤随侍左右。 待看到清兵在林察第一波攻势发起后,经历了最初的慌乱,然后迅速组织起反击,朱由榔心道“清兵战斗力之强,战斗意志之坚,真是名不虚传。若非自己研究出手榴弹,凭林察这些兵,真是不够给人家填牙缝的。” 待看到明军与清兵还没接仗,被一顿箭雨射得往后就跑,朱由榔心头大怒“林察真是草包,怎么训练的兵早就给各军下过旨,要加强思想教育,要强化战斗意志,看来林察是置若罔闻,没把我的旨意当回事啊。” “林察危险元胤,准备出击接应。”生气归生气,对于这么多鲜活的生命,还是不能不救。于是朱由榔赶紧下令。 “遵旨”李元胤大声应道,转身就走。 “慢着。你全带骑兵,步兵就不要带了。”朱由榔叫住李元胤,嘱咐了一句。 “遵旨”李元胤一拱手,转身去了。 “陛下,快看”黄宗羲目力较好,很清晰地看到了林察殊死搏斗的悲壮一幕。 待看到明军被林察所激励,开始反攻,朱由榔叹了口气,心道“还算有救。” 禁军共有四千骑兵,李元胤与陈仲武各带两千,冲出城门,分两队向清兵冲去。 禁军的骑兵装备精良,每人顶盔挂甲,配备了马刀、弓箭,当然,手榴弹这种武器是必不可少的。坐骑大都是李成栋投降时留下的蒙古马,高大神骏,冲起来速度很快,而且还经过了特殊训练,对手榴弹的爆炸声并不惧怕。 禁军这些人骑射功夫稍逊于正宗满蒙骑兵,但经过政治思想教育,强化了纪律作风,战斗力已经是今非昔比。 李元胤、陈仲武指挥骑兵,从冲杀的林察军两翼越过,迅速向清兵冲去。 博洛正要下令组织反击,就见两队明军骑兵冲了上来,急忙下令“快,射箭,阻住明狗” 骑兵要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必须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让战马冲起来,马刀带着巨大的势能劈出去,才能发出千钧之力,就算你再大的臂力,也不敢用兵刃硬挡。 清兵还没冲起来,而明军的战马早就达到了最高速度,两相比较,清兵已经落了下风,所以只好用弓箭射击,期望用精准的箭术射杀明军,阻挡他们的攻势。 “嗖”“嗖”“嗖” 清兵的箭如蝗射出,但明军都有盔有甲,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明军并不正面冲击,而快速往两翼冲去,待冲到近前,手榴弹一扔。 “轰”“轰”“轰” 从东到西,依次爆炸开来。 博洛的中军也不可幸免地受到手榴弹的攻击,同样的,人仰马翻,惊马不受控制地乱窜乱蹦。 “撤快撤” 博洛的马是大宛良马,叫“浑红兽”,是睿亲王多尔衮多赠,最是神骏无比。“浑红兽”的神骏只能说明它跑得快,耐力足,不能说明它不怕爆炸之声,相反,它怕得更厉害。 博洛喊声刚落,一枚手榴弹就在左前方炸起,“轰”的一声巨响,“浑红兽”被惊得“咴咴”嘶鸣,前腿一抬立了起来,差点把博洛掀下马来。 “浑红兽”惊了,再也不听主人的号令,扭头朝西疯狂奔去。 速度快本来就是“浑红兽”的长项,惊了的“浑红兽”更是快得如风似电,瞬间就将大军甩在了脑后。 博洛如今只能先保命,至于五万大军的命运,他现在是顾不上了。 博洛很有经验,知道制服惊马不能逆着它的性子,尤其像“浑红兽”这样的神兽,只能顺着它来,等它跑累了,才能慢慢平静下来。所以,他紧紧贴在马身上,任由它狂奔。 半个时辰之后,“浑红兽”才慢下来,博洛轻轻拍打它的脖子,不断地安抚,终于让“浑红兽”停了下来。 此时天已大明,博洛回头一望,并无一人跟上来。他想回营去,但看了看“浑红兽”,见它肩膀位置微微鼓起,流出鲜血一样的汗水,知道暂时是不能再跑了,再跑这马就算废了。 无奈,只好下马,见北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把“浑红兽”牵到溪边,让它吃吃草,饮点溪水,准备等马力恢复,再回营去看看战事如何。 一刻钟之后,博洛刚想回营,忽然听到东面来处蹄声如雷,连忙骑上马往东看去。 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待看清旗号,发现是自己人,这才放下心来,骑马迎了上去。 见到主帅,图赖、赵布泰、杜尔德等纷纷赶过来请罪。 “贝子爷,奴才无能,被明狗袭了大营,请爷降罪” 图赖灰头土脸,盔歪甲斜,见着博洛,眼圈一红,一甩马蹄袖,单膝跪地,带着哭音说道。 “贝子爷,奴才无能,请爷降罪。”赵布泰和杜尔德同样非常狼狈,杜尔德脖子挂了彩,赵布泰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伤了腿。 “都起来,起来。”博洛很有大将之风,他知道这时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必须稳定军心,提拔士气才行。 “明狗有开花铁弹弹,占了兵器之利,非战之罪。你们不要自责了,赶紧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吧。”博洛安慰道。 “贝子爷,前方二十里就是龙岩,依奴才之意,咱们先进城休整,想想对策。”杜尔德建言道。 “嗯,此言甚善。明狗一定会乘胜追击,咱们人困马乏,不能在这里跟他们打。进了龙岩城,凭借坚城高墙防守,他们的开花铁弹弹虽然厉害,但只要用弓箭把他们压制住,不让他们靠近城墙,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博洛想了想说道。 “贝子爷,奴才刚才从几个明狗死尸身上顺了几个铁弹弹,又抓了几个俘虏问了,他们说,这不叫开花铁弹弹,叫手榴弹,是狗皇帝永历想出来,亲自让工匠们造的。”杜尔德说着从身上摸出两颗手榴弹,递给博洛。 “手榴弹是永历想出来的他一个皇帝不思考治国理政,怎么想着去造这玩艺”博洛拿过一枚手榴弹,边看边嘀咕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龙岩夜战(一) “先别研究这玩艺了,赶快进龙岩城要紧。”博洛吐槽了一句朱由榔这个皇帝的不敬业,把手榴弹递给亲兵队长,催促赶紧上路。 图赖等赶紧上马,打了半宿仗的清兵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昂士气,个个都垂头丧气地,缓缓向龙岩城进发。 …… 漳州城头上,朱由榔看西门外的清兵被李元胤和陈仲武一个冲锋就冲散了,一部分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乱撞,一部分竟直往西逃去,连忙问道:“其它三门进展如何?” 吴炳连忙答道:“陛下,其它三门进展顺利,南门赵将军受到的压力最大,不过,也顶住了清兵反攻之势。” “廷祯!”朱由榔一听,知道大势已定,叫过李成栋吩咐道:“该你行动了,记住,要猛冲猛打,不给博洛留喘息之机!出了漳州城门,不把博洛赶出福建,就不要再来见朕!” “臣遵旨!请陛下放心,臣若不把博洛赶出福建,就提头来见!”李成栋感到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连忙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好!朕就等你的捷报了。”朱由榔站起来,亲自搀起李成栋。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李成栋被皇帝亲自搀起,感到莫大的荣光,他心情激荡,竟差点落泪,为掩饰自己的小儿女情态,决然回头,大踏步往城下走去,袁彭年、孟文杰等随即跟上。 …… 博洛等人往龙岩进发,途中清点人数,各部加在一起,还有一万二千兵马。一听这个数字,博洛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五万战兵,五停去了四停,十几万辅兵、役夫,则在漳州城下尽数被歼,竟无一人回转。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损失也太大了,是大清入关以来最惨的一败。 最紧要的,这么大的损失,无论是对于自己这个征南大将军,还是大清,都是无法承受之重。正白旗和镶白旗是豫亲王、睿亲王的嫡系,是二位爷的心头肉,如今在自己手里遭受重创,无论有没有拿得出的理由,自己肯定要承受来自睿亲王、豫亲王的怒火。 豫亲王还好一些,虽面上严厉,其实内心仁慈,对部下宽容,只要把手榴弹的事禀报给他,最多挨两个嘴巴,或者被抽上几鞭子。 可睿亲王面上和昫,内里十分冷酷。更兼有英亲王阿济格这个政敌时时刻刻在盯着他的过失,真不知道,他会不会饶过自己。 尽管有些担忧,博洛并不怕因此丢了性命。自己是太祖的孙子,而且还是睿亲王、豫亲王的亲信,若被政敌攻击,到时推出个替罪的也就是了,还能因为打个败仗丢了性命? 不过,这事得尽早禀报给豫亲王,好让他早有准备,省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为英亲王所趁。 “报!” 正在思想心事,忽见一名斥候骑马从后面疾驰而来,来到近前,大声禀报:“报!贝子爷,不好了,明狗追上来了!” “多少人?距此多远?” “数不清,总有几万人,距此五里。” “再探!” “嗻!” 斥候驳马回去,博洛赶紧下令:“加速前进!” 一声令下,清兵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快起来。不一刻就到了龙岩城下。 守城的是图赖的手下,汉军正白旗千总石长生。 石长生刚将博洛等迎进城去,李成栋的大军就到了,将小小的龙岩城团团围住。 博洛顾不上喝口水吃口饭,赶紧布置防务,东门、西门最为重要,东门正对上李成栋的主力,西门则是通往汀州的要道。 他将生力军石长生放在东门,由图赖指挥,而自己带出来的三千精锐放在西门。 博洛观察了一下地形,见城外有一条宽约十丈的护城河,城墙高约两丈,明军若从河对面投弹根本不可能,这么远的距离,一般人的臂力达不到。 唯一可以突破的地方,就是正对着城门的一座石桥。 “图赖,重点防守石桥,明狗从这里冲上来的可能性最大。只要他们敢从这里进攻,就把他们射死在桥上,千万不能让他们抵近。” “是,贝子爷,您就放心吧,奴才绝不会让明狗越过石桥一步。”图赖自信地答道。 他当然自信,从城门到石桥只有二十几丈的距离,大清勇士射术精准,这点子距离不算什么,加之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势之优,还能让明军冲到城下来? “贝子爷,您看,明狗似乎并无攻城之意。”杜尔德指着城外说道。 博洛一看,见明军在忙着扎帐篷、设路障,显然没有立即攻城之意,倒好像在做长期围困的打算。 “看来,明军不打算冒险攻城,是想长期围困。图赖,龙岩城里粮草能支撑几日?”博洛问道。 “贝子爷,大批粮草都在汀州,龙岩现存粮草只够支撑三日。”图赖答道。 “李成栋够阴的,他想困死咱们。也好,他不攻城,咱们正好可以歇一歇,人困马乏的,他要于此时攻城,咱们倒不好应付。”博洛道。 “贝子爷,您说,李成栋有没有可能夜袭?”杜尔德又想到一个可能,连忙说道。 “极有可能!暗中视物不能及远,我军优势就不存在了。昨夜一战,就是例子。”博洛赞赏地看了杜尔德一眼,说道:“第一,因为粮草不济,咱们不能在龙岩恋战,应该迅速进入汀州城;第二,我军不习夜战,不能给李成栋留下机会。今日人困马乏不利远行,明日一早从西门强行突围,龙岩到汀州二百六十里路,一日可达,争取明日赶到汀州宿营。” 说到这里,博洛看了一眼图赖,道:“所以,今日夜里最为关键,我料李成栋肯定在今夜动手。你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明狗攻城得手。” “贝子爷,防止明军夜里攻城的关键是把城门到石桥这一段路照亮,咱们是不是可以在桥头弄个柴堆?”杜尔德建议道。 “妙!”博洛抬头看了看天,见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道:“只要用火箭把柴堆点燃,明狗就无能为矣!” “行了,你们按刚才说的布置吧,我去歇歇。” 博洛说完,带着亲兵下城去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龙岩夜战(二) 入夜,东门外石桥上,一堆干柴在熊熊燃烧,将石桥左近照得亮如白昼。 图赖体力已经尽复,在石长生的陪同下,来到东城门察看动静。 城楼上,士兵们严阵以待,警惕地观察着城下明军动向,图赖要过一名士兵的箭壶看了看,见是满的,遂满意地点了点头。 “长生,小心戒备,千万不要走神。”图赖叮嘱道。 “爷,您请放心,奴才亲自在这里盯着,您先去歇歇?”石长生背弯得像个虾米,满脸堆笑地说道。 “好吧,看你还算有孝心。那爷就先去歇歇,有事马上禀报。”图赖满意地说道。 “是,爷就安安稳稳地歇着,奴才就站在城上,眼都不带眨的。”石长生边往城下送图赖,边表着决心。 “小兔崽子,倒巴结得好。千总做了也有两年了吧?此战过后,爷把你的官职再往上升一升。”图赖道。 “谢谢爷!”石长生一听大喜,一甩马蹄袖打了个千。 “罢了!”图赖连头都没回,竟自走了。 图赖姓佟,是已故游击将军、忠烈公佟养真的儿子,郑亲王济尔哈朗的亲外甥。他是正白旗的固山额真,也就是旗主,身为正白旗旗下的石长生巴结他正是应该。 图赖回到东门下一所宅子——这是他的临时帅帐,和衣躺在床上假寐。他并不敢睡死,强敌兵临城下,大战在即,怎么敢睡?只是有石长生在城上盯着,他才得以稍微躺一躺。 四周非常宁静,渐渐的,本想假寐的图赖,竟然睡着了。 突然,图赖被亲兵急促的叫声惊醒:“大人,快醒醒!” 图赖睡梦中打了个激灵,翻身坐起:“何事?明狗攻城了?” “大人,北边草料场起火!”亲兵急道。 图赖一惊,三两下蹬上靴子,快步出了宅子,急急走到城墙上往北一看,就见北边料场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而城里已经乱成一团,到处有急促的锣声,还有人高声鼓噪:“咣!咣!咣!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不好,城里早就混进了明狗的奸细。这是想制造混乱,引诱我分兵,目的是攻城。。”图赖脑筋急转,瞬间猜到了这场火背后的阴谋。 “爷,要不要派兵救火?”石长生这时候已经急急跑了过来,不及见礼,连忙问道。 “啪!”图赖回身赏了石长生一个大嘴巴子,张嘴就骂:“爷让你守龙岩,你竟然让明狗混了进来。救什么救?这是明狗的疑兵之计,目的就是想让我分兵。你特么是猪吗?” “爷去贝子爷那里商议军情,你给爷好好守住城门,要是有半点差池,你就等着挨宰吧!” “嗻!”石长生一个千打下去,高声应道。 图赖非常聪明,借口去博洛那里,把东门防守的事交给了石长生。 图赖走后,石长生来到城墙边上往东一看,火光掩映之下,果然看到明军黑压压的逼了上来。 “快,明军上来了,准备射箭!”石长生大声喊着,兵下军士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箭上弦,紧紧盯着石桥的动静。 明军根本没有急着往上冲,而是远远地照着火堆投了几颗手榴弹。 “轰”“轰”“轰”,三声巨响传来,清兵被吓得手脚打颤,再一看,柴堆被炸散了,只有几只炸到城墙边的木柴还在“噼啪”燃烧,桥头上却是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啊,手榴弹还能把火炸灭?”石长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辛辛苦苦弄了一晌的柴堆,被三颗手榴弹给炸灭了? “呜……”明军阵中响起了号角声,石长生知道,这是明军进攻的信号。 “快,射箭!往桥头方向射……”石长生大声命令道。 “嗖,嗖,嗖……”清兵不敢怠慢,朝着桥头方向就射。虽然看不清射不准,但只要封锁住桥头,明军应该也攻不上来。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候,石长生发现从城墙甬道上急速上来一队人马,着清兵军服,应该是自己人,但奇怪的是这些人手里不拿刀,不拿枪,也没有弓箭,人人手里提着水桶,有的竟然还挎着竹编的篮子。 救火的怎么上了城墙? “救火去北边,你们上这来干什么?快走,快走!”石长生不耐烦地说道。 “将军,我们不是救火的,来给你送东西。”当先一人离着有二丈多远,笑着说道。 “送东西?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不认识你?” “将军,我叫王胜。送你个铁甜瓜尝尝。”来人说着,从水桶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王胜?怎么没听说过?什么铁甜瓜?”石长生还在狐疑,就见王胜在那黑东西上拉了一下,挥手扔了过来::“接着!” …… 李成栋不打算夜战。 皇上的“要猛冲猛打,不给博洛留喘息之机”的话言犹在耳,且立功之心跟热炭似的,他想趁鞑子立足未稳,人困马乏之际,猛攻龙岩城,最好一战就提博洛的人头去向皇上报功才好。 袁彭年不同意强攻,理由是清兵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困兽犹斗,人往往在生死存亡之际暴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依托坚城防守,加之箭术精湛,若是强攻,我军必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的建议是夜战,最好用夜色掩护,尽量将清兵的优势减弱,这样才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孟文杰和孙忠明不同意,他们认为,让清兵恢复了体力,我军攻城付出的代价将更大。 这两方的意见感觉都有理,李成栋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正在为难之际,就听亲兵来报:“伯爷,杜永和杜将军派人来了。” “哦?快请。”李成栋眼前一亮,对袁彭年说道:“永和派人来,肯定是早有布置,弄不好,他会有妙计献上。” 来人没穿军服,是一副农人打扮。给李成栋行过礼后,从身上掏出一封信,递给李成栋。 李成栋接过信,一目十行,迅速看完,随即大笑:“永和干得漂亮!介眉兄,博洛这回是难逃活命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龙岩夜战(三) 原来,王胜带着朱由榔的旨意与杜永和汇合后,两人研究了清兵若是在漳州战败之后的撤退路线,觉得博洛一定会会先进龙岩歇脚,然后经梅花山撤往汀州,因为汀州是其后勤补给基地,绝不容失。如果失去,博洛的南征大计就算彻底泡汤了。 两人研究之后,决定先派人进入龙岩潜伏,博洛败兵如果进入龙岩,可以配合大军,给清军来个“中心开花”。其余部队则在梅花山潜伏,待清兵仓皇西逃之时,再伺候他一顿“铁西瓜”宴。 …… 李成栋看罢杜永和写来的信,心情大好,当即拍板道:“围三阙一,兵法之道。既然杜永和已经有了布置,就放开西门,纵敌西归。让博洛吃完铁甜瓜,再吃顿铁西瓜。” “哈哈哈,好,刚才还在担心伤亡大小的问题,这下好了,可以最小的代价将博洛赶出龙岩城了。”孟文杰闻言大笑起来。 “真的,伯爷,我是真心佩服陛下。若不是他,手榴弹和地雷这种利器谁能造得出?若不是他的游击军事思想,早早埋下杜永和这个伏笔,咱们得多死多少人啊!”战事出奇地顺利,让袁彭年不由得发起了感慨。 “是啊,是啊。陛下真乃神人也,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算定了博洛的命运,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历数古今名将,谁有如此本事?”李成栋也感慨地说道。 “有此明君,大明江山之幸,百姓之福,我等追随左右,必将建立千秋功业,名留青史。”袁彭年道。 李成栋点了点头。 被袁彭年这么一带节奏,帐里众人都从眼前的战事上转移了心思,感叹一阵皇上的英明神武,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崇敬之心。 须臾,李成栋收回心思,安排道:“忠明,立即安营扎寨,做出我们要进行长期围困的态势。另外,悄悄做好攻城准备,待晚上城里火起,就对东门发起攻击。嘿嘿,这倒好,我五万大军,倒给他的几百人当起了配角。” …… 王胜的手榴弹一出手,随着一声巨响,石长生被炸得肢体四分五裂,前一刻还在做着升官发财梦,后一刻就落了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接着,伪装成清兵的明军从水桶、竹篮里摸出一个个手榴弹,朝密集的清兵扔去。 “轰”“轰”“轰”…… 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城墙上的清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尽数被炸死。 解决了城墙上的清兵,王胜不敢怠慢,指挥手下往城门洞冲去,城门洞的清兵已经逃干净了,明军毫不费力地打开了东城门。 “杀啊……” 明军如潮水般涌进城来,人人高举手榴弹,大声呐喊着,奔跑着,冲向龙岩城每一个角落,看见清兵,不由分说,先扔几颗手榴弹再说。 爆炸之声不断响起,清兵被手榴弹的威力给吓破了胆,过去逢战必胜养成的悍勇之气早已不在,见到明军手举手榴弹冲来,不是跪地投降,就是四散逃命。 李成栋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就迅速收复了龙岩城。炸死炸伤清兵二千三百余人,俘虏五千余人,缴获战马、兵器、物资无数。 只是逃了博洛、图赖、赵布泰、杜尔德等人,共计四千余兵马。 这一仗几乎没用到孟文杰,孙忠明一人的部队就办完了所有的事。 孟文杰看到孙忠明高兴地脸上放光,心中有些不乐。 “文杰,你不要休息了,带上你的骑兵马上出发,追击博洛。”李成栋自是知晓这个老部下的心思,连忙叫过他来,吩咐道。 “遵令!”孟文杰闻命大喜,高声答应,转身欲走。 “伯爷,标下想跟孟将军一同前去追击,请伯爷允准!”王胜在旁边一拱手道。 “王胜,你部配合大军拿下龙岩城,本帅一定为你请功。你们打了半夜,先歇歇吧。”李成栋道。 “伯爷,标下不累,不用歇。再说,此次到龙岩潜伏,标下只带来三百人,还有七百人在杜将军处,标下想去跟他们汇合。”王胜坚持道。 李成栋闻言,看了孟文杰一眼,说道:“好吧,既然王千户不累,那就跟文杰走一趟吧。” “谢谢伯爷!”王胜连忙行了半个军礼,随孟文杰去了。 李成栋真不想大功让别人分一点去,但王胜虽是客军,但他不同于其他人,是禁军,怎么也得给点面子。 再说,王胜还点出了另有七百人在杜永和处,不让他去,也抹不了他的功劳。 无奈只得答应他。 …… 图赖非常聪明,一见料场火起,就意识到城里进了明军暗桩。这样的暗桩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能烧毁戒备森严的料场,想必人数不少,或者自己军中已经有了明军内应。 无论是哪一条原因,都意味着龙岩城里有了可怕的手榴弹,这么厉害的火器,明军不可能不想办法弄进来。 一念至此,他明白,龙岩城不能守了,必须赶快走,或者能够保住性命。 所以,他给石长生下达了死守的命令,借口去跟博洛商议军情,脱身而去。 巧了,当他来到博洛的临时帅帐,赵布泰、杜尔德也都带着自己的亲兵队赶来了。 “贝子爷,赶快撤,从西门冲出去,否则来不及了。”图赖见到博洛,说了东门的情况,然后建议道。 “嗯?图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一箭不发,丢下士兵就逃,爷不干!”博洛看了图赖一眼,不悦地说道。 “爷,明军肯定是趁我们兵围漳州时早早就在龙岩做了手脚,城里有多少暗桩咱们不晓得,加上部队士气低落,若被明军扔一顿手榴弹,到时部队大乱,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杜尔德道。 “是啊,贝子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布泰道。 “好吧,爷听你们的,走!”博洛向来听杜尔德的,听他分析的有道理,心下也着了荒,连忙下令突围。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梅花山遇伏 博洛等冲出西门,所幸没有遇到明军的强力阻拦。 博洛逃出龙岩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亲兵离开大部队,立即持信快速赶往南直隶。 信是用满文写给多铎的。 “十五叔王钧鉴:侄儿七月二十八日夜突遭明军袭营,因其人人手执名为手榴弹之火器,见所未见,威力极大,且正与我军骑射功夫相克,兼之郑芝龙部未能按时包抄明军后路,致使我军伤亡极大,侄儿不能抵挡,退至龙岩,又被早混入城中假扮百姓之明军夜袭,内外夹攻,侄儿只好退出龙岩,逃往汀州。 侄儿观朱由榔用兵,布局长远,擅用天时地利,用巧用智却不善硬拼。 明军所用手榴弹,乃朱由榔所创,随信带去两枚,请叔王观之。侄儿以为,若不能及时想出克制之法,我大清灭明之愿怕是难以实现。 此二战,侄儿所部伤亡逾四万六千,罪莫大焉。然侄儿深知,劳师远遁,且朱由榔诡计多端,前路危险重重,未知能否活着见到叔王,故冒死报一愚之得,伏请叔王早做打算。” 信是早就写好的,只是苦于明军围城,无法送出。 在博洛看来,即使退到汀州,也是危险重重。 看朱由榔用兵,汀州说不定也早就有了内应和暗桩,若是在汀州休整,只要被李成栋大军围了,说不定就会上演第二次龙岩之战。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进汀州,直接逃回浙江。然而,连日征战,自己的部队早就成了疲惫之师,难以承受连续奔波之苦,即使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必须休整数日,才有可能逃回浙江。 可是,李成栋会让自己从容撤走吗? 所以,他感觉自己的前途非常危险。 所以,他必须把朱由榔的用兵特点以及手榴弹这种新式武器尽快报给多铎,让他早做准备,以免大清军队日后吃亏。 再者,替罪羊也要早些找好。 几名亲兵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之重,博洛感觉轻松了一些。 无论是为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利益还是从自身的功过考虑,“器不如人”这么大的事必须报出去,以便早想对策。当然,这也是为自己脱罪的最好理由,至于郑芝龙什么的,相信多铎也能明白,那只是个替罪羊而已。二十七日下令,二十八日夜遇袭,郑芝龙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泉州一夜飞抵漳州,更加说海上还有明军的水师拦截呢。 不过,尽管如此,郑芝龙的确是一只又肥又白的替罪羊,汉人,家资豪富,宰了他,符合旗人的利益。 …… 出城不久,斥候来报,说明军的骑兵已经追上来了,博洛赶紧下令:“加速前进!” 清兵立即加快了速度,战马冲起来,整个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开始狂奔,蹄声如雷,惊醒了两旁的村庄、河流,也惊醒了昏暗的天空。 天渐渐亮了,前边的宽阔大路、路旁的清澈小溪和远处逶迤的山岭看得非常真切,博洛感觉眼界和心胸都开阔了:“这是梅花山,过了此山就是汀州地界了。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宽阔的大路,应该很快就会抵达汀州。” 可惜,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听队伍前方传来几声巨响,“轰”“轰”“轰”…… 随即前行的队伍大乱,战马四处乱跑。 “吁……” 博洛好不容易将“浑红兽”控制住,抬眼往前看去。 只见前方队伍已乱,不时传来几声巨响。博洛不禁纳闷:“听这声响比手榴弹的声音还大,而且没有一个明军出现,这是什么武器?” 又往两旁看了看,见两侧都是丘陵,并没有险峻的高山山,不可能是明军在丘陵上往下扔的。 “也不像打炮啊,这是怎么回事?” 博洛既心惊肉跳,又满腹疑惑。 经过一阵慌乱,大队停下来,赵布泰、杜尔德、图赖都跟在博洛身边,他们都抱着同样的心思,等着前方过来报信。 “报!贝子爷,明军把手榴弹埋在地下,马踏上去,就炸开一庹多长的大坑,铁片还有石块乱崩,人、马当者非死即伤,八十几个人一下子就没了!” 前锋是图赖的手下,游击将军凌无之。这时,凌无之策马跑过来报告。 “没有发现明军?” “没有。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博洛闻言迅速思考对策:“后边明军紧追不放,这肯定是小股明军设伏阻拦,意图阻碍我大军步伐。不行,必须赶快冲过去,若是让明军围上来,必然全军覆没。” 他看了看两边的丘陵,虽然上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但肯定隐藏有小股明军,若是平日,怎么也得想办法先灭了这些明军再说,但如今不行,赶路要紧。 “情势危急,不可恋战。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死再多的人也得冲出去,图赖,命你的人给爷硬冲,这是明军的小股部队,埋在地下的手榴弹必然不会很多,拿人命填也得趟开一条路!”博洛下了狠心,命令图赖道。 “嗻!”图赖答应一声,转头对凌无之道:“战马易惊,无之,命你的人下马,徒步冲出去!” 这是拿汉人的命,给旗人开路啊!凌无之心下冰凉。但是,他能不听吗?他敢不听吗?图赖是旗主,对他们有生杀大权,更何况家人们都在北京,图赖一声令下,就能把他们这些人的家眷全屠了。 “奴才遵命。爷,奴才若是战死,还请爷照看奴才家小。”凌无之跪下磕了个头,哀求道。 “放心去吧,爷会照顾你的家小的,不会让他们受一点苦。”图赖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爷的恩典。”凌无之再次磕个头,站起身,决绝地转身离去。 来到队伍前边,凌无之下马,拔出腰刀:“主子有令,全部下马,给老子冲过去!” “不行啊,将军,这不是让弟兄们送死吗?咱们就剩这几百弟兄了,伤不起啊。”手底下几个千总连忙过来,苦苦地哀求道。 “往前冲是死,不往前冲也是死,而且,想想家小……”凌无之黯然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自杀式趟雷 几名千总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说什么虽然入了汉军旗,但汉人的身份是改不了的,跟真正的旗人是有本质区别的,在这生死关头,你不死谁死 “咱们的命不是命凭什么呀”千总刘文机愤愤地低声吼道。 “别说了,说多了小心给自己家小种祸”凌无之瞪了刘文机一眼,然后对心腹吴登俊道“登俊,你一会儿押后,若是侥幸活下来,咱们这几位弟兄的家小劳烦你费心照顾照顾。” 吴登俊的妹子是图赖的妾,有这么个关系在,照顾几个人还是能办到的。 “是,大人,标下一定尽力。”生死离别就在眼前,吴登俊眼睛湿润了,强忍着酸楚点点头答应下来。 凌无之搂过吴登俊的肩膀,悄声道“登俊,若你能活着回去,给你嫂子带个话,就说让她不要伤心,我下辈子还和她做夫妻。让她好好把云儿和羽儿抚养成人,把凌家香火传承下去”。 “大帅有令,明军已经追上来了,凌无之抓紧时间行动,再磨蹭,小心项上人头” 凌无之与吴登俊的对话,被博洛亲兵的厉喝给打断了。 博洛派出一队亲兵,拿刀执弓,督促凌无之行动。 看那样子,如果再迟延,刀就会落在头上,箭就会射进胸膛。 “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什么怕的兄弟们,散开队形,随我冲”凌无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面对死亡,他心里倒是升起一种悲壮情绪,把刀一举,大声喝道。 喊完这一句,他率先往前冲去,他的亲兵随后跟上。 “轰” 一声巨响,凌无之被炸飞了,尸首四散。 “啊”刘文机亲眼目睹了凌无之的惨死,眼泪迸流,哭着,喊着,往前冲去。 “轰” “轰” “轰” 地雷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清兵由于队形分散,伤亡倒不很大,虽然残酷了些,但效果却是不错,很快就趟出了半里的安全路,虽然路上布满了坑,马跑不起来,但总算是安全了。 清兵沿着这条凌无之们用生命趟开的路开始缓缓前进。 “大人,怎么办再有半刻,咱的地雷可就让这帮倒霉蛋给趟没了。”山头上,陈先小声地问杜永和。 博洛判断地没错,杜永和与陈先带领一千七百士兵就藏在两侧低矮的山头上。 他们倒不怕清兵攻山,因为他们早有准备,在两侧山坡上埋设了地雷,就等着清兵攻山,好炸他个人仰马翻。 谁也没想到,清兵会采用这种自杀式排雷方式。 “不能等了,再等就让他们逃了。冲下去,把他们往雷区赶。”杜永和见孟文杰追击的骑兵还没有动静,毅然下了决心。 “给尹凤发信号。”杜永和命令道。 尹凤是禁军佥书,王胜走后,剩余的七百禁军归他指挥。 杜永和的一千人埋伏在南坡,尹凤则率领禁军埋伏在北坡。 “呜” 号角响起,明军的进攻开始了。 “冲啊”明军手里高举着手榴弹,呐喊着从南北两面山坡上冲了下来。 “快快快,射箭射箭挡住他们”博洛大声喊道。 要命的手榴弹一颗颗从天而降,随着一声声爆炸,清兵再次大乱,战马四处乱窜,被炸伤的清兵哭爹喊娘,发出绝望的嚎叫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西边的路还没有打通,两边山坡上手榴弹如雨般落下,更可怕的是,就在这时,东面人喊马嘶,黑压压的明军大队骑兵已经逼上来了。 眼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清兵肝胆俱裂,已经毫无战心,全军覆没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明军大声呐喊着,消耗着清兵的抵抗意志。 博洛已是万念俱灰,竭力控制住“浑红兽”,却不知怎么办才好。 “降还是不降降了或可保住一命。”博洛犹豫着。但降的念头一出现,博洛立即感觉脸上发烧“爱新觉罗家族哪有投降的若是降了,有何面目去地下见太祖” 流淌在爱新觉罗家族血液里的骄傲,终于还是战胜了对死的恐惧。 “贝子爷,往西冲吧,冲出去算捡了,冲不出去就认命,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图赖见围上来的明军越来越多,焦急地大声叫道。 “宁可炸死,也不能投降,没的辱没了爱新觉罗家族的荣耀”博洛下了决心,长刀一挥,令道“冲出去” 跟随他往西冲的,只有图赖、赵布泰、杜尔德以及他们的亲兵,其余清兵再无战心,也无必死之心,纷纷跪地投降。 亲兵们冲在前面,给主子趟雷,博洛等人随后跟进。 “轰” “轰” “轰” 接连响了二十几声,亲兵差不多快死光了,终于再也没有听到爆炸声。 博洛等人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逃出了生天” 回头再看时,却见身边除了图赖、赵布泰、杜尔德之外,只剩二十几个亲兵了。 五万战兵,十几万辅兵就这样没了想一想入闽时的荣光,想一想大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再对照面前的惨局,博洛不禁悲从中来,仰天大哭“我对不起太祖,对不起皇上,我是大清的罪人啊。” “贝子爷,千万不要过度悲伤了。器不如人,非战之罪,皇上和睿亲王、豫亲王都不会降罪的。”图赖连忙劝道。 “是啊,贝子爷,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赵布泰见明军从后面追了上来,赶紧催促道。 博洛不听,只顾悲伤流泪。 “贝子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军突然使出手榴弹这种火器,猝不及防之下,任谁也没有办法。咱们抓紧回去,好好谋划一番,不信就找不到克制之法,等我们找到克制之法,再雪今日之耻不迟。”杜尔德也劝。 “好吧,走” 博洛流了一会儿泪,悲伤的情绪得到了宣泄,知道杜尔德说的才是正理,拨转马头,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图赖刚要跟上,就听后面有人喊“主子爷,等等奴才。” 回头一看,却是吴登俊骑马跟了上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战后 李成栋大军出发之后,朱由榔就回行在睡觉了,打扫战场、处置俘虏、治疗伤员等一系列事务自有吴炳、黄宗羲、王夫之、陈际泰几个苦哈哈顶着。 一宿没睡,朱由榔实在是困极了,回到行在,李洪伺候着洗了脚,上榻就睡,头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已时午时末。 用过膳,朱由榔见陈伯文已经过来伺候,问道::“有什么重要事吗?” “回皇上,刚才吴大人、黄大人、王大人还有臣父分别派人送来文书,都是战后处置方面的。”陈伯文说着,将几份文书递过来。 朱由榔接过来粗粗翻了翻,见吴黄陈三人呈报的都是战果、战损,而王夫之呈报的是战后处置措施。 战果方面,此战共歼灭清兵三万五千人,俘八万一千人,除了少数战兵外,主要是辅兵和役夫;缴获战马一万三千匹,粮草无数,金银十八万三千两,其中大部分是从清兵身上搜来的。 战损方面,我军共伤亡五千一百一十四人,大部分是溃兵冲阵自相践踏所致,辅明伯林察、水师提督赵跃龙重伤,正在救治,但生死难料。 对于战果是朱由榔是满意的,对于战损,朱由榔是不满意的。 手里掌握着最先进的武器,竟然伤亡这么大,可见林察平时对军队的训练是何等松懈。 王夫之则负责组织百姓掩埋尸体,抬救伤员。天气炎热,为防止尸毒散播,造成疫情,王夫之组织人在城西挖了数个大坑,将清兵和战马的死尸集中起来,全部焚之一炬,然后深埋;将明军将士的死尸则登记名姓之后,逐个掩埋,并在每个坟头树碑以记。 对于王夫之的处置措施,朱由榔是满意的。 不过,朱由榔还是有些担忧。 人死之后,以二十四小时为界,二十四小时之前称为早期尸体现象,之后称为晚期尸体现象。 早期尸体现象有肌肉松弛、尸冷(即尸温)、尸僵、尸斑、局部干燥、自溶等。晚期尸体现象有尸体、霉尸、干尸、尸蜡、泥炭鞣尸等。 总体来说,早期尸体现象造成疫情流行的可能性较小,而晚期尸体现象造成疫情爆发的可能性较大。 在漳州这种湿热气候条件下,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不把尸体掩埋完毕,很容易产生疫情。 三万五千清兵,五千明军,四万具尸体,够王夫之忙活的。 朱由榔想了想道:“伯文,马上命李元胤派禁军参与掩埋尸体事务当中,听候而农调遣。务必于明日天亮前将所有尸体深埋,最好再撒上一层石灰。” “臣遵旨。”陈伯文答应一声,见朱由榔没有别的吩咐,忙转身走了。 朱由榔见陈伯文走了,想想无事,在文银的护卫下,出了行在。 他要去看望伤兵。 这是朱由榔的习惯。 在他看来,这些伤兵才是军队的一大财富。因为他们经历过生死,对战场的恐惧已经没有了,战斗经验更加丰富。当这些老兵伤愈之后归队,就会让部队的战斗力提高一大截,若是招收新兵,以他们为骨架构建新军,军队的战斗力不会打多少折扣。 同时,自己亲自去看望,对他们是一种荣耀,是一种激励,对提高军人荣誉感也是一种促进。 禁军医院将医疗点设在禁军军营里,临时搭建了很多帐篷,用以收治伤兵。 邢小枣正在给一个伤兵做手部缝合手术,见到皇上,邢小枣迎了上来,见过礼之后说道:“皇上,您怎么来这种地方?太脏了,味道也不好。” “朕没那么娇贵。士兵们为国负伤,朕来看看他们,也是应当的。”朱由榔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反正保证那些士兵能听得到。 “能把当兵的真正当人看的,也就是您了。”邢小枣说道。 “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是为国流血,为百姓拼命,他们最伟大。朕来看他们,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明军人是最光荣的。”朱由榔边说边走到邢小枣正在施术的那名士兵跟前。 那名士兵嘴里咬着一根小木棍,想来是用来抵御疼痛的。此时见到皇上过来,又听到皇上刚才说的那番话,眼里早就噙满了泪水。 那是感动的泪水。 朱由榔当作没有看见,看了看他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经缝了一半,但针角非常不规则,这应该是施术者疲累了,手上没劲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忙扭头看了看邢小枣,见她精神不佳,脸色发白,忙问道:“累了?” “嗯,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歇呢。”邢小枣答道。 “你歇一歇,喝口水,朕帮你做完这个手术。”朱由榔说完,去洗手。邢小枣感受到了朱由榔的关心,心中感觉非常甜蜜,心道:“不枉那日自己帮他退热,看样子,那日的事他是真不记得了。” 这样想着,见皇上已经洗完手,连忙上前帮着用烈酒给他手上消毒。 没有麻药,伤口缝合时,伤兵得硬抗。 “忍着点,一会儿就缝完。”朱由榔看了伤兵一眼,轻声说道。 伤兵眼里含着热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朱由榔因为休息好了,动作很快很麻利,不一会儿就缝合好了。 邢小枣过来,帮着上了药,包扎好伤口,把伤兵嘴里的木棍取下来。 那伤兵眼里噙着泪,望着朱由榔道:“谢……谢皇上,皇上,小的叫李大壮,您救了小的,小的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以后这条命就是皇上的了。” 朱由榔闻言心道:“我要你命做什么?净玩虚的,不如给个红包实在。” “大壮,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养好伤回到部队建功立业,就是对朕的报答了。” “皇上,小的一定好好养伤,养好伤一定多杀鞑子!”李大壮激动地说道。 “好好休息吧。”朱由榔安抚了李大壮一句。 回头对邢小枣说道:“不让你忙活,你非要忙活。朕命你马上去睡觉,不足一个时辰不准回来。这里暂时朕帮你盯着。” “遵旨!”邢小枣被喝斥,却是非常甜蜜幸福,连忙答应一声,下去休息了。 “陛下,有紧急军情……”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如坠冰窖 邢小枣去休息了,朱由榔仿佛回到前世在医院实习的日子,不停地忙碌着。反正都是外伤,不外乎就消毒、包扎、缝合这些,难度并不大。 这些伤兵一看皇上亲自为他们疗伤,无一不感激涕零,在他们心里,皇上能为他们亲自治伤,无异于祖坟上冒青烟那么令人兴奋,好多人还在想着,以后一定要在同袍们面前好好吹嘘一番,跟自己的儿孙们也要好好讲一讲这段经历。 有的士兵觉得皇上这是拿当兵的当人,也有人觉得这是皇上替邢院长干活,是疼惜女人。至于邢院长是不是皇上的女人,他们都没去证实,反正他们觉得,邢院长这么俊的女人就该是皇上的女人,就算整个医院的女护兵都是皇上的女人也不算什么。皇上之所以是皇上,就因为他是天下的主人,是天下所有百姓的主人,这样的人多几个女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跟咱这小当兵的似的,找个媳妇都难,那还叫皇上? 朱由榔倒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误会他跟邢小枣的关系,他只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人们两件事。 第一,当兵的身份不低贱,值得尊敬; 第二,女人并不卑微,应当呵护。 这个世界需要改变的太多了,严格分明的等级社会里,当兵的和妇女都没有地位,得不到人们尊敬。尤其男尊女卑这种观念已经上千年,人们口传心授,代代相传,已经深入到人们的骨子里了,要想改变是何等艰难?! 要想改变这种观念,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不仅需要男人们改变观念,甘愿牺牲掉自己的一些权力,还需要妇女觉醒,哪一样都不能少。 这个问题不是小问题,不但关系着礼教,还关系着皇权,若是急功近利,自己的皇位都不一定做稳。 “治大国如烹小鲜”,此言信矣。 虽然困难重重,但朱由榔还必须做,这牵涉到进一步解放生产力的问题,不把广大妇女的积极性激发出来,他就是恢复了大明江山,也将是一片死气沉沉,毫无活力可言。 所以,他必须从现在开始,从小事做起,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地位,引导人们的意识进一步改变,思想观念进一步开化。 …… “陛下,有紧急军情。”朱由榔正乐此不疲地当着医生,陈伯文着急忙慌地进来,悄悄禀报道。 “郑芝龙的事?”朱由榔面色非常平静,一点也没有感到惊奇、慌乱,甚至于给伤兵清理创口的手都没有停。 “是,陛下,靖海伯施琅来报,郑芝龙从泉州出发了。” “嗯,知道了。”朱由榔回了一句,不慌不忙地清理完创口,并亲手给那名伤兵包扎好,才站起身来,道:“走,去看看林察和赵跃龙。” 林察和赵跃龙没有跟这些伤兵在一块,而是另寻了一处富户的别宅。 朱由榔到来时,发现这所宅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全部给林察手下将佐给围住了。 这些人凑在一块,三五成头接耳,悄悄谈论林察的伤势,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脸上都流露出关心的神情,有的面露戚容,跟死了自已老子娘似的。 看到这个场景,朱由榔感觉一股子腐朽的官场气息扑面而来。 “大战刚过,多少伤兵等着救治?有多少事等着这些人去办?!这些人竟然不顾事务繁忙,聚到林察这里,是表忠心还是表孝心来了?!林察怎么带的兵?”朱由榔蹀躞着脸子站在当地。 “皇上驾到!” 李洪见皇上脸色铁青,显然是生了眼前这些人的气了,连忙喊了一嗓子。 武官们一惊,回头一看,果然见皇上阴着脸、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一个个连忙趴到地上,磕头连连:“参见陛下!” 朱由榔很想教训他们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你们都是来看林爱卿和赵爱卿的?”朱由榔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问道。 “回皇上话,臣等心忧辅明伯和赵提督伤势,故而聚在此处,探听消息。”为首一名武官跪在地上答道。 朱由榔看他的服色,是从三品,应该是游击之类的。 “你叫什么名字?” “臣赵铎,乃水师提督赵跃龙手下,官拜游击将军。” “赵铎,林爱卿和赵爱卿伤势如何?” “回皇上,辅明伯胸口中箭,流血甚多,抬下来时已经昏迷,现在听说已经把箭杆拔出来了,人也醒过来了。赵提督是心口中箭,请了几个郎中过来,都不敢去拔箭杆,如今几位郎中正在想办法。”赵铎答道。 “好了,你们心忧上司,可见同袍之情甚厚。都回营去吧,整顿军务,安抚士兵,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朱由榔忍着性子吩咐道。 “臣等遵旨!”赵铎为首,众武官磕个头,起身快速离去。 朱由榔来到林察的房中,站在林察榻前观察林察伤势。 见林察胸口裹了厚厚的白布,脸色发白,显然是流血过多。 林察见皇上到来,心里感觉欢喜,心道:“自己受了伤,看来皇上是打算饶过自己了,否则也不能亲自来看。” 再一看朱由榔脸色铁青,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热乎乎的心瞬间坠入冰窖,感觉冰凉冰凉的。 “陛下,臣……是废了,即使养好伤也无法带兵,恳请陛下开恩,许臣致休养伤。”林察心里早就明白,自己不交出兵权,始终让皇上放心不下。本想立个大功挽回一些圣眷,如今看来,自己玩命打了一仗,怕也是拣了条命而已。 “准。” 朱由榔从嘴里嘣出一个字,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林察想的没错,朱由榔确实已经厌弃了林察,也厌弃了陈子壮。 他不是不能容人之人,也不是不顾及臣子们的私心,相反,在他看来,人都有阴阳两面,“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只有阴阳平衡,才是长久相处之道。若是一个人一点私心没有,朱由榔反而不会放心地用。 陈子壮和林察有振兴家族之心,这并不为大过。但,作为朝廷重臣,自己心腹中的心腹,在自己失事之后,连三天都等不了,就急着改换门庭,太让人伤心了。 而且,他们根本没想过若是拥立朱聿锷,自己好不容易开创的基业就毁了,大明唯一希望之火就灭了。 将家族利益置于国家民族利益之上,这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 这就是朱由榔为什么放了瞿式耜一马,却不肯放林察和陈子壮一马的重要原因。 瞿式耜没有私心,陈子壮私心太重。 ……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奉旨斟茶 见皇上虽然脸色冰冷,但终于还是吐了一个准字,林察虽然有些失望,但总算能保住性命了,这血没白流。 念及此,心里又感觉轻松了一点。 可是,皇上为什么还不走?还有什么事吗?林察见皇上说完话,不走不动,不由得有些不解。 “刚才施琅来报,郑芝龙从泉州出发了。”朱由榔道。 林察因失血过多,脑袋本就有些晕,一听这话,差点吐血。 皇上看着年轻,却是又精明又狠辣。这是又惦记上叶允武了?自己虽然解除了兵权,但两大心腹仍在掌兵,他还是不放心啊。赵跃龙这回重伤,能不能挣出命来还不好说;叶允武被调拨到施琅手下,还不肯放过么?难道是怕施琅压不住他? 林察缓了口气,心道:“还是遂了皇上心愿吧,若不然,依这位主子的性子,允武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陛下,叶允武屡犯军规,臣早就想撤掉他。臣想,他一定会上折子自请解职,请陛下圣裁。”林察道。 “嗯”,朱由榔闻言脸色稍缓:“好好养伤,稍好些就回广州吧。朕看你主要症状是失血过多,多将养些日子,应该就能恢复。趁调养身体这段时间,多读读书,学一学为人臣子的道理。” 说完这句话,朱由榔转身就走,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赵跃龙伤情一句。 “谢陛下……。”林察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又气又急,一下子晕了过去。 …… 回到行在,朱由榔喝了一口茶,问陈伯文:“仲武水性如何?” 陈伯文闻言心中一动,连忙答道:“老二打小性子比较野,不爱读书,整天在江边跟一些小混混玩,还经常打架斗殴,没少惹家母生气。不过,也亏了他这么混,倒是混出了一身好水性,听说他在水里能憋气一刻钟呢。” “那就行。拟旨,令仲武为南海水师提督,可在禁军中选一千识水性的兵随行。”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陈伯文大喜,这是个很重要的信号,这说明皇帝妹夫这是要重用外戚了?也是,自己一家跟他共荣共戚,他也没有别的近人可用,可不得用自己这家人吗? 不过,陈伯文较为持重,小心地建议道:“陛下,大战在即,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是不是先让老二暂领赵跃龙一军,待战后再撤换叶允武?” 这是陈伯文自随侍以来,第一次在政务上给出自己的建议。 “不换才是大忌。等叶允武的折子到了,就让仲武上任,现在先暂领赵跃龙一军。不用担心,有你爹压阵脚,乱不了。”朱由榔否决了陈伯文的建议。显然,他对此早就有所考虑,如果不把林察的势力清除干净,那才是真正不放心呢。如今不乘着大胜之机动手,日后更麻烦。 “是,臣遵旨。”陈伯文见皇上考虑很周全,也就放了心。 “赵跃龙的伤势如何?” “臣没去看过,听说也是胸部中箭。” “哦,伤势这么重,看来是不能活了。” 朱由榔饮了口茶,幽幽说道。 陈伯文打了个激灵,心道:“看来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 …… 御前会议酉时在皇帝行在召开。 参加会议的除了吴黄两位大学士,还有王夫之、李元胤、陈际泰父子三人。 “黄鸡崔晓丑时鸣,白日催怿酉前没。诸位爱卿忙碌一天,看样子都很疲累,再让你们来议事,朕实在是心有不忍。按说应该放你们去休息,但郑芝龙水师西犯,此事干系重大,必须小心应对,故召诸位爱卿前来献计献策,以解朕忧。此间会议一了,诸位爱卿马上就回去休息,如何?” 朱由榔见众人都熬得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发青,显然是困极累极。其他人还罢了,吴炳、陈际泰年纪最长,身子骨不比黄宗羲他们结实,看着站都要站不住的样子。 “谢陛下体谅。臣累是累了点,但一夜之间取得如此大胜,将不可一世的清兵打得大败亏输,臣实是兴奋能捺,即使躺到榻上,怕也睡不着。”吴炳拱了拱手说道,脸上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朱由榔心道:“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都怀疑你一会儿会不会站着就能睡着。” “好,可先不愧朕之心腹大臣,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可为百官楷模。唉?太冲,朕怎么看着你的精神倒好?”朱由榔心里那样想,但嘴上还得夸赞几句。 一闪眼,见黄宗羲目光炯炯,浑不似熬了一日一夜的样子,感觉有些奇怪,不由得问了一句。 “回皇上,臣年轻,身体底子好,故而能坚持。”黄宗羲躬身答道。 “噢,是吗?”身体底子好?朱由榔感觉这个理由有点勉强。 “启奏陛下,臣和太冲负责组织百姓掩埋死尸等一干事宜,可他将事都推给臣,自己在一旁喝大茶。午时时,他还偷偷睡了一大觉。”王夫之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揭穿了黄宗羲的谎言。 “而农兄,你可不要这么没良心啊?我帮你做的事少吗?还有,什么睡了一大觉,就睡了半个时辰好不好?”黄宗羲连忙辩解。 “呵呵呵……”殿里众人都轻声笑了起来,原来黄宗羲欺负老实人,让人家干活,他倒偷偷去睡觉了。 “太冲,你真鸡贼!就会欺负而农。罢了,罚你……”朱由榔也笑了起来,指着黄宗羲道。 “陛下,臣不想吃鸡!”黄宗羲吓得一哆嗦,赶紧打断朱由榔的话。 “也罢,李洪,去沏上一壶酽茶来,太冲,罚你给诸位爱卿斟茶。另外,给忠勇伯、可先、而农搬个座位,你和元胤、伯文、仲德站着。”朱由榔道。 “是,臣遵旨。”黄宗羲一听不让吃鸡,赶紧答应下来。 不就是斟茶吗?不就是不让坐下吗?这可比吃只鸡好多了。 黄宗羲给三人搬了椅子,李洪沏好茶将茶壶递给他。黄宗羲挨个满上,刚转身,就听王夫之道:“斟上!” 回头一看,王夫之眼前的茶盏竟然干了! “而农兄,就为了折腾我?你不怕烫嘴?!”黄宗羲不满地说道。 “哈哈哈……。”殿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王夫之与黄宗羲一阵耍宝,殿里气氛顿时轻松活跃,再加上茶酽的缘故,众人精神好了许多。 朱由榔明白,这就跟在学校上课一样,学生昏昏欲睡时,老师若是讲个笑话,立即就能驱走瞌睡虫。他在上高中的时候,最爱上几何课,因为几何老师留着希特勒式的发型,讲课时肢体动作夸张,语言诙谐幽默,时不时让学生发出一阵大笑,所有的睡意都给赶跑了,学习效果却是非常好。 还有一点,大家只所以如此轻松,其实心里都明白,郑芝龙看着来势汹汹,其实无多大能为。 …… “陛下,臣自入闽以来,郑家一直盘踞泉州,雄霸南海,把持贸易。奇怪的是,他不来进攻福州,臣也无力剿灭他,两下里一直相安无事。臣自思量,可能郑芝龙打的是观望主意,不想得罪我大明过甚。尤其其子郑成功,表面上与其父决裂,其实据臣探知,父子二人私下还常有书信来往。郑成功带走的都是郑家最能打的,比如刘国轩、周全斌、甘辉、冯锡范、陈永华等,家产也一分为二。还有,郑芝龙留下的战将中,最能打的是施福、施琅叔侄,他竟然借口施福妄议军机,扰乱军心,把施福给杀了,这才逼走了施琅。从以上种种迹象判断,臣以为郑家父子是为家族计,观望风色以图永霸海上。” 笑了一阵,大家开始谈正事。王夫之作为地主,首先介绍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判断。 对于王夫之的这个判断,朱由榔是赞同的,和历史上郑家父子的命运轨迹两相对照,这个判断是可信的。 “如此说来,郑芝龙此次大举来犯,必是得了博洛将令,其实他不是真心替清兵卖命?”吴炳手捻胡须问道。 “据施琅来报,郑芝龙这回是倾巢而出,估计博洛不但给他下了死命令,而且还许了他一大堆好处,把郑芝龙的心给拱热了,弄不好,他已经做上江南四省之王的梦了。切,总是把自身利益放在首要位置考虑,而不顾民族大义,朕看郑芝龙格局还是太小,成不了大气候。”朱由榔晒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陛下,郑芝龙既然效忠清贼之心不坚,臣料漳州之战的消息一出,他必然迅速缩回头去。”吴炳道。 “是啊,陛下,他战船千艘,兵将近十万,若是博洛还在围城,截断我海上归路,还能达到围困的目的。可如今博洛已经败走,漳州之围已解,他再来海上就没有意义了,难道他的船还能爬到岸上来不成?”陈际泰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侃侃而谈。 “不然,伯爷,郑芝龙必须得来,还必须得打,否则,他不战而退,怎么给他的主子交代?”黄宗羲反驳道。 “对,太冲见得是。郑芝龙一定会打的,无论打成什么样,他一定会打。既然这样,咱们就水陆并进,打他个落花流水,这样,他好给他的主子交代。不过,可别把他给弄死,恶人让博洛去做吧。”朱由榔道。 “陛下,为了小郑?”王夫之问道。 “对,打老郑不能忘了小郑。小郑还是忠于我大明的,如今他奉的仍是隆武帝旗号,尽管不想称臣于朕,但总归是明室的臣子。所以,此战既要打了老郑,把他在泉州的船厂夺过来,还要将小郑招到麾下。”朱由榔道。 “仲武,你立即整军,去跟施琅会合,一切听他指挥。元胤,你让苏盛带五千禁军去打郑芝龙的老家,顺便把他的家财和船厂给弄过来。”朱由榔吩咐道。 “臣遵旨。”李元胤忙躬身领旨。 “妹夫……皇上,臣领旨。”陈仲武这货心中得意,“妹夫”二字竟然脱口而出,被陈伯文踹了一脚,连忙改口。 朱由榔那个气啊,这个二舅哥是不是也跟不靠谱老丈人一样不靠谱啊,什么场合啊这是,你竟然喊妹夫?! “陛下,刚才得报,赵跃龙赵将军伤重不治,已然离世。”朱由榔刚想喝斥他两句,被文银的禀报打断了。 “赵爱卿忠心为国,英勇就义,堪为武将楷模。伯文,拟旨,追封赵跃龙奉天翊卫忠肃伯,册其妻为诰命,准其一子袭爵,三代递免,另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嗯,忠勇伯代朕设奠,总理其治丧诸事。”朱由榔面带戚容,随口吩咐道。 “臣遵旨。”陈际泰连忙离座躬身领旨。 陈际泰心里十分得意。 自己当初不顾一切地将女儿嫁给皇帝,这个不同意,那个也反对,说什么会影响陈家男丁的前途。现在怎么样?啊,怎么样?长子随侍皇上左右,虽官职不显,但位置重要,假以时日,肯定是内阁大臣的路子;次子又被任命为水师提督,统领上万人马。而老夫一只落地凤凰,如今又一飞冲天,还不是因为是皇上的老丈人的缘故?他的江山,还得靠老丈人和大舅子们去保。咱出力,他给个高官显爵,这太正常了,便宜不到外家嘛。 “像老夫如此有眼光的人,天下能有几个?”陈际泰得意地想道。 不同于陈际泰的得意,其余臣子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不寒而栗。 先封陈仲武,随即赵跃龙就丧命,这难道是巧合?再想一想林察的命运,这里面如果没有皇帝做手脚,打死都不会相信。 就因为林察一念之私,就差点要了命,即使立下大功也不饶过。赵跃龙不过就是林察的亲信大将,受了重伤还不行,还得送他一命归西。这位主子看着非常仁慈,说话也和煦有加,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做出事来怎么这么狠呢?简直容不得半点背叛啊。 黄宗羲是深知其中缘由的,他本想慢慢将林察的兵分调开来,或者搀搀沙子什么的,等林察的羽翼全被剪了,再收拾他,那样多么稳妥?!可没想到,皇上更着急,竟然借一场战争就达到了这个目的。 这份心智,这份狠辣,不服不行啊。 也是,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背叛的,况且,如此一来,林察和陈子壮的生命总算是保住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对林察和陈子壮倒是好事。 皇上这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劲敌 确定了战略方针,朱由榔就不再操心了。海战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除了船坚炮利,他想不出其它致胜之道,乱出主意瞎指挥,还不如放手让施琅去做。 大明水师如今全部集中在施琅手中,共四万五千人,虽然郑芝龙有十万人,但施琅手中有手榴弹这种利器,运用好了,其威力可以以一当十,相信施琅不会令人失望。 八月初二这天,施琅的奏折到了,同时到的还有叶允武的辞呈。 朱由榔先看施琅的奏折,看完大笑,心中的唯一担心也随着这个奏折的到来烟消云散。 原来,施琅奏道:“臣观天象,厦门以南海面八月初四将有台风登临。按郑某船队前进速度,届时将会在大磴至翔安一带港湾避险。臣意遣陈仲武将所部预先埋伏至翔安,待郑某入港避险,于岸上突袭,必致敌溃乱。待台风过境,臣自海上攻击,必获全功。” 八月初四将会有台风?真是不可思议。按往年规律,一般五月至七月台风频发,八月之后基本再无台风。若是八月初四还会有台风,那只能说这是天意。 朱由榔也感觉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上一场台风遇险收伏了施琅,下一场台风击败郑芝龙。难道,自己依靠两场台风就能平定东南海面? “准奏。切记勿擒杀郑芝龙,可纵其归去。叶允武去职,其部由陈仲武管领。”朱由榔在折子上批了一行字。 再拿过叶允武的辞呈,只批了两个字:“准奏。” 将两份奏折递给大舅子,吩咐道:“马上派人去传旨。” “遵旨。” 陈伯文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朱由榔坐下来开始寻思:“此战过后,东南大事基本底定,就剩郑成功了。不知道他会作何打算?想来无非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是归顺于我,第二有可能离开金门,去打台湾的荷兰人,以期占据台湾立足。他会走哪条路呢?看他如今表现,倒像是坐山观虎斗。即使清兵败了,毕竟他们还占据着大半江山,他可能还会继续观望下去。若是郑芝龙被博洛斩了,他会不会改旗易帜?” “且等一等,郑芝龙的命运大概是定了,若他爹都死在清兵手上,他还是不肯归顺,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等他。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兵戎相见的好,毕竟他是大大的民族英雄。” 放下这段心思,朱由榔又看起广州方面转来的奏折。 江西方面,大将军谭泰、副将何洛会率兵十万攻破九江,进逼南昌,金声桓、王得仁固守,久不能下。因赣州乃江西南大门,位于赣江上游,谭泰恐张家玉袭其后,乃遣何洛会分兵取之。张家玉凭城据守,与何洛会处于相持阶段。 总体来说,江西的形势还算可以,基本符合朱由榔的预期。手榴弹等利器虽然已经量产,但军器营所产,目前只能供应福建,还不足以供别处。张家玉和金声桓打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湖南方面形势最为危急,何腾蛟倚仗的主要军事力量,是李自成死后留下的农民军。这些人早就被清兵打怕了,虽有五十万之巨,但斗志全无,几乎是一触即溃,根本不是孔有德的对手。所以,何腾蛟先失常德、湘阴,再失长沙、衡州,现在已经退往永州,看样子,很快就会退往全州。杨国栋和王化澄的压力大增。 同时,云南方面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不出朱由榔所料,任僎、马宝回昆明之后,极力游说李定国,备说永历帝的德政以及对他的倚重,李定国确实已然心动,但顾念与孙可望的兄弟之情,并不想叛他而去。孙可望一听永历帝不许王位之赏,立即大怒,扣押了傅作霖等一干使节,若不是李定国苦苦相劝,说不定傅作霖就已经被杀了。 任僎悄悄送出信来,说孙可望正在准备东进,攻打桂林。 朱由榔放下奏折,背着手在屋里打转。 江西的形势好一些,只要福建战事一了,就可以将手榴弹供给张家玉一部分,只要手榴弹一到手,打败何洛会,进而解南昌之围当不在话下。 最令人担忧的是桂林。 北有孔有德大兵压境,西有孙可望虎视耽耽,桂林可以说有累卵之危,杨国栋和焦琏能力再强,怕是也难以抵挡。 而且,最令人担忧的是,兵力的重心全在东部,西边兵力太薄弱了,自己已经无兵可调,除非自己率禁军前去救援。 可是时间来得及吗?从漳州到桂林千里之遥,光行军就得行一个月,更何况漳州战事未了呢,更何况禁军连续征战,已经十分疲累,怎么也得休整个把月吧? 如此说起来,要率兵援助桂林,怎么也得到年底了。 希望杨国栋能坚持四个月,千万别把桂林丢掉。 希望早就设下的马宝这颗棋子,发挥作用,也希望自己大胜博洛的消息,能让孙可望和孔有德心有顾忌。只要他们行动稍有迟缓,事情就有可能出现转机。只要给自己争取四个月的时间,缓口气,什么孙可望,什么孔有德,倒要好好较量一番。 看来,战略重点得适当西移了。 朱由榔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促成云南的事情发生变化,若是替桂林解决西部隐患,单单对付北边的孔有德,压力就小很多了。 “任僎、马宝不知道靠不靠得住?若是靠得住,必须想办法促成兵变,否则,李定国是不大可能离开孙可望单干。马宝啊马宝,你在想什么?怎么还不动手呢?还有傅作霖,牛皮吹得山响,怎么一到云南就让孙可望给扣押了?真是令人失望啊。” …… 朱由榔盼着江西、湖南的事缓一缓,最好给他留个喘息之机,可他却不知道,他遇上了劲敌。 这个人就是睿亲王多尔衮。 多尔衮的打算正跟他相反,就是想趁他还在福建之机,督促江西、湖南抓紧进兵,目的就是想迅速从西北两面攻占广州,占领军器营,不给他喘息之机,不让他从容发展。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瞒不过就找替罪羊 博洛用最惨烈的方式逃出生天,率领不足百骑一路西逃,仗着坐骑神骏,很快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 至晚到达汀州。 汀州守将乃正白旗甲喇额真吉普喀达,博洛的亲信。见主子仓皇而归,吓了一大跳,慌忙迎出城外,叩请博洛入城。 博洛已经被明军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入城?若是被李成栋围了,再想跑,恐怕比登天还难。所以令吉普喀达立即将军队拉出城来,粮草辎重全部舍弃,辅兵役夫全不能顾了,必须立即北逃。 吉普喀达闻言大惊,不及细问,连忙遵令而行。博洛令其断后,以挡明军追兵,他和图赖等人略进了些吃食,换了马,重新率部往北逃窜。 一路之上马不停蹄,一直过了仙霞关,逃到衢州,回到自己的老巢,才松了口气,停下逃亡的脚步。 博洛几乎没作任何休息,立即把自己从出兵到兵败的详细经过以及一路上的思考写成奏折,另写一信,命人八百里加急,分送北京和南直隶。 …… 八月十三,北京,坐落在皇宫东南方向的睿亲王府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眼看就要到八月十五,前来贺节的官员、宾客走了一拨又一拨。 这些贺客当中,有外地督抚、将军、巡抚、知府派来的专门送礼的家人或者戈什哈,也有镶白旗下的都统、管领、佐领,当然也有京城各衙门上至尚书下至主事各官员。 然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把礼物送进来,在门房登个记,留下主人的姓名、职务,连在门房喝个茶的礼遇都没有,少部分侍郎以上的大员亲来,才有资格被请进王府奉茶。 即使被请进偏厅奉茶脸上感觉颇有光的官员,也没有被睿亲王召见的荣幸。 王府很大,前明时原本是皇家南苑,太子居住的地方,光房子就有五百多间。多尔衮率部打进北京之后,就看中了这块地方,命人改为自己的府邸。 此时,多尔衮正在二进的议事厅召见一位来自南直隶的豫亲王信使。 这个信使不是别人,却正是豫亲王的亲信,巴牙喇首领多隆。 “多隆,老十五说明军的手榴弹威力奇大,并且让你带了一颗来?”多尔衮问道。 此时,他已经看完了多铎的信和博洛的奏折,他先是大怒,继而大惊,最后却是感到大忧,以至于脸色几度变幻,英俊的脸上现出先红后青之色。 “回王爷,贝子爷在前方只缴获两颗手榴弹,十王爷在南直隶让奴才爆了一颗,另一颗让奴才带进京来了。”多隆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被多尔衮无声的威压压得额头冷汗涔涔,待听到问话,方才心头一松,连忙答道。 九王是多尔衮的老爹太祖努尔哈赤临终时所语,当时的原话是说给代善的:“九王当立而年幼,汝摄位后,可传九王也。”代善没敢即位,转而让给四弟皇台吉——当然,这又是一桩公案。 皇台吉在位时,虽十分宠爱重用多尔衮,但也没有遵守太祖遗言,将大位让给多尔衮。他在世时没人敢提起这么一段往事,他驾崩之后,方才有人敢重提此事。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多尔衮没有登上皇位,让给了侄子福临,但“九王”之名算是出去了。 他为九王,那么他亲弟弟多铎就是“十王”。 “呈上来。” “回王爷,手榴弹因是利器,没有王爷允准,奴才不敢带进王府。” “恕你无罪,去取来到小校场演给爷看。” “嗻!” 多隆起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小林子,去请郑亲王过府议事,另外,传刚林、祁充格,嗯,把范文程也传来吧。”多尔衮默谋片刻,对身边伺候的太监赵德林说道。 “嗻!” 赵德林躬身一礼,退出去了。 …… 刚林、祁充格、范文程都是弘文馆大学士,其中刚林、祁充格都是多尔衮的心腹,就在王府内帮着多尔衮处理政务。所以,二人来得最快。 见过礼之后,多尔衮把博洛的奏折和多铎的信都交给刚林,道:“看看吧。” 刚林先看奏折,看完之后脸色大变,把奏折递给祁充格,自己再去看多铎的信。 “王爷,这,这是真的吗?”看完之后,刚林脸色灰败,兀自不相信这是事实。 祁充格也是一脸的呆怔。 “自是真的,博洛敢说谎?十五弟能说谎?”多尔衮非常平静地说道。 “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是太祖在世时时常对他的教导,尤其在属下面前,绝不可惊慌失措。你要先乱了阵脚,属下更是六神无主了。 “不不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意思是说,狗皇帝朱由榔竟然如此有才?”刚林连忙解释一句。 博洛和多铎都是黄带子,正宗太祖血脉,他可不敢乱说乱污,更何况这两人都是九王的亲信呢。 “是啊,前番朱由榔打败并收降了李成栋,本王还说汉人不中用,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李成栋跟咱不是一条心,没出全力。现在看来,本王是小瞧了这个毛头小子。”多尔衮有些懊悔地说道。 “王爷,这手榴弹是什么兵器?有那么厉害吗?”祁充格问道。 “十五弟已经让人送来一枚,一会儿郑亲王还有范文程来了,一同到小校场观看。有无威力,自然一看便知,不过,既然博洛和十五弟都说厉害,应该是不差的。本王先让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给爷好好谋划谋划,这件事如何善后?”多尔衮道。 “军事上先放到一边,王爷,肃亲王那里要是得知博洛贝子爷战败的消息,怕是不会甘休,到时候一定会把矛头对准王爷的。所以,必须严密封锁消息。”刚林当然明白多尔衮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献计道。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被肃亲王抓住这个把柄,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两黄旗和正蓝旗,一旦抓住这个纰漏,对王爷大大不利。依奴才看,瞒是瞒不住的,必须推出一个人来顶着,不能让王爷首当其冲,承受他们的攻击。”祁充格献计道。 两人一个要瞒,一个要找替罪羊,这两条计策多尔衮都不是十分满意。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独善其身何其难 “替罪羊贝子爷都想好了,虽然份量轻些,但总归是有。瞒虽然瞒不多久,但一定要瞒,一直瞒到肃亲王进京再说。”刚林眼睛闪着幽冷的光说道。 “肃亲王进京?”祁充格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皱着眉问道。 多尔衮反应机敏,一下子想到刚林的用意:“刚林,你是说面上要瞒,背地里给老大送个信?” “是的,王爷。这次战败,损失太大了,关键是正白旗、镶白旗精锐几乎全军覆没,爷赖以掌权的根基已经不在了,这个时候如果不心狠一些,怕是……。”刚林没有说完,但多尔衮已经明白了。 豪格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原来他有两黄旗和正蓝旗保着,自己也有两白旗保着,加上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勉强斗个平手。如今两白旗废了,自己拿什么跟豪格争?豪格要掌了权,一定会废了福临自立,到时自己要想落个囫囵尸首怕也不可得啊。 多尔衮杀伐决断坚毅敢为,略一沉思就下定了决心:“好吧,此事不再议了,等六哥来了,咱们再议议军事。” “十四弟,为兄来了。哈哈哈……,十四弟,你府门前那些个混账行子把门都堵住了,是不是他们巴结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想起你六哥来了?” 多尔衮话音刚落,就见郑亲王济尔哈朗和范文程联袂而来。 “六哥,你来了?快请进。”多尔衮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兄弟舒尔哈齐的儿子,行六,长多尔衮两岁。 济尔哈朗见多尔衮迎了出来,不由得一怔:“今儿太阳从哪边出来了这是?还给我作揖?玩的哪一出啊?” “六哥,你可真说着了,山东巡抚刚刚给进了十几篓子博陵大枣,又甜又脆,红溜溜的甚是好看。小林子,洗两盘子上来,让六哥尝尝,若是觉着好吃,就给你府上送上两篓,让六嫂和孩子们都尝尝鲜。”多尔衮笑道。 “好,十四弟,就你知道当哥哥的的这点子毛病,就是好吃。”济尔哈朗哈哈笑道,见赵德林还没动弹,一脚踹过去:“日尼玛,小林子,没听你主子说么?快去洗枣!” “得嘞,六爷,您这么急干吗?还怕没得吃?再说了,奴才的娘早死了,可没得给爷日。”挨了一脚,赵德林点头哈腰嘻嘻一笑,跟济尔哈朗开着玩笑。显然,他并不怕济尔哈朗。 “瞧瞧,瞧瞧,十四弟,你惯得这奴才成什么样了?小林子,,你要敢洗枣的时候给爷做手脚,小心爷抽了你的筋!”济尔哈朗又踹了赵德林一脚,赵德林这回赶紧走了。 “六哥,这可不是我惯的,是你跟他们下人没大没小的惯的。”多尔衮笑道。 他很看不起济尔哈朗的作派,一个皇叔父摄政王,跟奴才们没大没小的,可不是不尊敬你嘛。 “见过王爷。” 多尔衮跟济尔哈朗落座之后,范文程连忙过来打了个千,给多尔衮见礼。 “宪斗,起来坐下。” “谢王爷赐座。” 范文程站起来,坐到祁充格下首,不过,只坐了半拉屁股。 范文程是老资格的大学士,早在努尔哈赤时代就受重视,到了皇台吉时代,更是为大清各项方针政策、规章制度的制定,立下了汉马功劳,是皇台吉的第一智囊。后来,在多尔衮率兵入关、迁都北京、以汉治汉这些军国大事上,也都是他审时度势第一个提出建议的。可以说,他不但谋智一流,心计深沉,而且功劳很大,资格很老,刚林和祁充格根本没法跟他比。 可是,自从发生多铎谋夺他妻室一事之后,范文程一下子蔫了。 范文程因受努尔哈赤赏识,全家抬旗入正红旗旗下。旗主硕托与侄子阿达礼因蛊惑多尔衮篡位登基,被他父亲代善和多尔衮以扰政乱国的叛逆罪,将阿达礼、硕讬处死。此事过后,范文程被拨到正白旗下,正白旗旗主是多铎。 多铎因范文程跟皇台吉跟得很紧,此时成了自己旗下的奴才,就想方设法欺负他。于是,他说范文程的妻子貌美,把他的妻子抢入府中,欲纳为妾。 范文程的妻子比范文程小两岁,比多铎大十五岁,年龄差距这么大,当他的娘都足够了,能有多美?摆明了就是欺负范文程。 范文程若是真正的旗人还好,旗主夺旗丁的妻子那是非常正常的事,可范文程骨子里是汉人啊,受儒家影响颇深,他哪受得了这个?所以哭诉到多尔衮跟前,请多尔衮做主。 多尔衮当然明白多铎此举太不妥当,就令多铎放还范文程的妻子。可多铎犯了混,就是不肯放还,口口声声说是不违祖制。最后没办法,多尔衮抽了多铎几鞭子,才把多铎抽老实了,才十分不愿地把范文程的妻子放还。 经此一事,范文程的心凉了,人也蔫了。自己忠心耿耿,宵衣旰食,事无巨细为大清进取中原献计献策,却落了个差点没保住妻小的下场。最为可怕的是,为此还得罪了旗主,旗主还是当今皇父摄正王的亲弟弟,他能有好吗? 所以,范文程开始装病,不愿意再掺入到国政之中,上了几次折子,想致休还乡。 多尔衮自然知道范文程的目的,但为了不凉汉官的心,必须留下范文程,哪怕他不再勤勉,哪怕他不再掏心掏肺地替自己谋画。 多尔衮明知道范文程已经跟自己离心,今日还要把他请来,实在是离不了范文程这个“智多星”,在一些大事上,刚林和祁充格都差着不小的火候,济尔哈朗么,也就是个吃货,还是个好色之鬼,根本不顶用。 …… “六哥,宪斗,你们先看看这个。”坐下之后,多尔衮没多废话,把奏折和多铎的信拿出来,递给济尔哈朗和范文程。 范文程一目十行把信看完,再从济尔哈朗手里接过奏折,看完之后心里暗暗叫苦:“唉,睿亲王还是不肯放过我啊,看来我又要卷进腥风血雨之中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装聋作哑真本事 范文程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一下子就把这件事的后果想了个通透。他心里叹道:“唉,不知道这回要有多少人头落地啊。”他打定主意,这回坚决不往里掺合了,问得紧了,就在军事上谈点看法,问得不紧,就装傻充愣吧。 范文程把奏折和书信递还回去,重新回到座位上,低头做沉思状,一言不发。 多尔衮见济尔哈朗看了奏折脸色巨变,从刚才的嘻嘻哈哈变得郑重无比,嘴唇哆嗦着。出于对他的了解,多尔衮知道济尔哈朗这是怒极的表现,只是不知道他是为了博洛的无能还是为了朱由榔的狠辣,或者是为大清勇士的牺牲过巨而怒。 “六哥,你看怎么办?”多尔衮如今用得着济尔哈朗,作为两名摄政王之一的他,再窝囊废,影响力也是非常大的,这时候如果他不跟自己一条心,很多事情就不大好办。 “黄瓜拌蒜?哦,十四弟,黄瓜拌蒜好吃,你六哥我最爱这一口了。”济尔哈朗脸色瞬间回复正常,装聋作哑地胡说八道。 刚林一听这话,心里很是不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聋作哑?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你竟然无动于衷?真是窝囊废!” 多尔衮一看济尔哈朗的反应,心里一下子明了:“他这是向我表态了,这事他不掺合。”不掺合就行,只要不给我添乱,豪格那个粗坯就好对付了。 这时候赵德林带着五名宫女进来,给厅里每人面前放了一盘子大红枣。 大红枣刚洗出来,红里透紫,跟一颗颗红宝石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德林有心,盘子边上还配了湛青碧绿的几片枣叶,水灵灵的,让人一见就食指大动。 济尔哈朗不等宫女给他净手,忙不迭地捏了一颗枣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立即大赞不止:“甜!嘎崩脆!我喜欢吃,十四弟,让人送我府里两篓子去,可别食言啊。” “六哥,瞧您说的,不就是两篓子枣,弟弟我能食言?”多尔衮笑道。 “六爷,这枣虽好吃,却不好克化,您小心点,吃多了可别拉不出粑粑来。”赵德林笑嘻嘻地打趣道。 “日尼玛小林子,爷要拉不出来,让你……”济尔哈朗刚想说粗话,忽然看到范文程,终觉得不雅,就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让奴才怎么着?拿棍捅捅?”赵德林就是个浑不吝,越骂他越欢实,接着济尔哈朗的话头说道。 “下去!没大没小!”多尔衮觉得赵德林这话说的太不像话,脸色一沉叱道。 多尔衮一发话,赵德林身子顿时矮了一截,连忙应了一声,低头退了出去。 “小林子,日尼玛,你小子别落到爷的手里,再往我府里去,小心爷把你的蛋黄子打出来。”济尔哈朗好像很乐意跟赵德林斗嘴,见赵德林灰溜溜地往外退,还不依不饶地骂着。 “哎哟,十四弟,小林子说的还真不错,你六哥我肚子疼,得回府让御医给瞧瞧去,告辞!”济尔哈朗也真使得出来,赵德林刚出门,他就捂着肚子装样,一副疼得很难受的样子。 “六哥,先别急,出恭也罢,请御医也罢,用不着回你府里,兄弟府里什么都方便。六哥,老十五让人送来一枚手榴弹,一会儿咱们去小校场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多尔衮上前拉住济尔哈朗的手说道。 多尔衮可不会让他溜号,手榴弹的威力如何,他必须得当个见证人,这关系到博洛和多铎的前程命运哩。 “什么弹?醋溜鸡蛋?那可不好吃。”济尔哈朗知道自己走不了,多尔衮铁了心要拉自己下水,自己强走也不行,再说,他还真是想看看,那什么手榴弹究竟有多大威力。 一行人来到小校场,多隆和几名王府护卫已经等在那里。 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在点将台上坐下,刚林、祁充格和范文程站在两旁。 “多隆,把手榴弹呈上来。”多尔衮吩咐道。 多隆小跑着跑上点将台,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一颗手榴弹让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看。 多尔衮一看,见所谓的手榴弹并不大,前头的铁疙瘩跟个拳头大小,后边一个巴掌长短的木柄。 “多隆,说说看,这东西怎么才能让它炸?”多尔衮问道。 “回王爷,木柄中间是空的,后边有一个盖子,盖子可以拧开,里面会有一只拉环,用的时候,只要把拉环一拉,然后用力扔出去就行了。”多隆指着手榴弹介绍道。他可不敢拧开盖子,只是口说手比。 “这么小的东西,能有多大威力?”多尔衮狐疑地问道。 “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祁充格道。 多尔衮看了看校场中间位置放置了一个大水缸,想必这是多隆弄来的,以便观察爆炸效果的。 “多隆,你的意思是扔进水缸里?” “回王爷,水缸里奴才放的是土,一会儿可以看到尘土四散飞扬,这样看得更清楚一些。” “好,试试吧。” “嗻!” 多隆答应一声,就要下点将台。 “慢!”范文程出言喊住了多隆。 “王爷,奴才见博洛贝子爷的奏折里有‘战马闻之立惊’之语,是不是放几匹马在旁边?”范文程建议道。 范文程已然明白,自己不出点主意,是过不了关了,为了避免睿亲王让自己在朝堂争斗上出主意,自己还是在军事上表现积极一点,一会儿自己装聋作哑也不至于让他怀疑自己的真心。 “对,是极,此事至关重要。”多尔衮赞赏地看了范文程两眼,心道:“老十五啊,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你没事得罪他干吗?多精明的一个人才啊,若为我两兄弟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就按宪斗说的办。”多尔衮吩咐一声,王府护卫立即去马厩牵来两匹马。 “你两个骑上去,就停在水缸一丈范围之内。”多尔衮指着两名家将命令道。 “嗻!” 两名护卫骑上马,来到水缸附近停下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调旗 多隆用力一拉拉环,中空的木手柄开始冒烟,他赶紧把手榴弹扔进水缸,返身就跑。 “轰”地一声,水缸被炸裂,瓦片、弹片、尘土呈扇面状往四下飞散,两名骑在马上的护卫登时被击中,同时马也惊了,嘶鸣着,前蹄直立,将两名护卫甩下马来,然后像无头苍蝇一样狂奔而去。 耳听巨响,目睹惨状,多尔衮、济尔哈朗等皆目瞪口呆,互相望了一眼,久久没有说话。 “六哥,看来,博洛没说假话。”多尔衮等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这,这朱由榔是仙人么?怎么能造出这等利器?”济尔哈朗再也不装傻了,喃喃地说道。 还装什么傻啊,手榴弹这种利器一出,战无不胜的大清铁骑眼看就要面临巨大威胁,刚刚定都北京的大清朝岌岌可危,这关系到爱新觉罗家族的前途命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还装傻充愣,明哲保身?那就是真傻了! “哼!朱由榔就是仗着小聪明,才搞出这么个玩艺。不可否认,猝不及防之下,手榴弹一炸,难免军心大乱,博洛不过就是当了手榴弹的牺牲品而已。不过,事在人为,朱由榔若想仅凭这么个奇技淫巧的玩艺就能打败我大清,做梦!”多尔衮先是一惊,继而镇定下来,语气坚定的说道。 “是,十四弟说的对,既然咱们知道了手榴弹的存在,就不能让它继续发威。天无绝人之路,人还能被尿憋死?总有办法对付的。”济尔哈朗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走,回议事房,咱们好好议议。”多尔衮道。 一行人心事重重地回到议事房。 “都说说吧,怎么办?”多尔衮面色凝重,目光如隼,挨个在刚林、祁充格、范文程脸上看过去,见他们也都是一脸的凝重,都在思考,暂时也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六哥,您先说?”多尔衮最后看向济尔哈朗。 “十四弟,不瞒你说,到现在哥哥我这头还蒙蒙的呢,先让我静静,你们议,我听着呢。”济尔哈朗摆了摆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刚林,你先说。”多尔衮无奈,只好点将。 “回王爷,奴才要克制此物也不难,必须舍弃战马,全部改成步兵。并且成散兵阵形,不能密集冲锋。还有,奴才看手榴弹爆炸时呈扇面往上,只要趴在地上,它的杀伤力就大打折扣了。仓促之间,奴才就想到这两条。”刚林说道。 “祁充格?” “回王爷,奴才以为此物并不可怕,因为它需要人的臂力扔出去,人的臂力再大,也不如弓箭射程远。所以,奴才以为,除了骑术,我大清勇士的射术也是天下无双,只要远远射击,就能克制住明军将此物扔出。”祁充格说道。 济尔哈朗一听,心道:“这两个真是蠢材!亏得十四弟把他俩当宝贝,出的什么主意啊这是?纯粹是草包一对!” “这些太过表面,不足以克制手榴弹。”果然,多尔衮也不满意,摇了摇头说道。 “宪斗,有何高见?”多尔衮把目光又盯向范文程,问道。 “回王爷,奴才愚钝,除了刚大人和祁大人刚才所说的,奴才实在想不出别的克制之法。”范文程站起身来,冲多尔衮一揖,躬身说道。 多尔衮知道他是不想说,心头极为不悦,心道:“范文程,这时候你还藏拙?让你参与议事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宪斗,你之才具太祖、太宗都是十分赏识的,本王也深知你身负大才,所以军国大事都会想着听听你的见解。如今大清遇到了大难题,就不要再藏拙了。”多尔衮忍着不悦,劝了一句。 “回王爷,奴才实是别无高见。” 范文程听多尔衮提到了太祖、太宗,心头一暖,再一想到多铎和自己的妻子,心头又是一痛,嘴角一抽搐,仍是倔强地回了一句。 “哼!”多尔衮再次被驳面子,脸子“吧嗒”一下子就撂了下来。 “范大人,你不就是对豫亲王的事耿耿于怀吗?这事都过于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再说了,旗主就是咱们的主子,作为奴才,旗主看上了你老婆,那是给你多大的面子?你怎么就想不开呢?”刚林见多尔衮不悦,连忙跳出来打帮腔。 “就是,范大人,今日之事是多么机密的事,九王特特把你叫来参与其中,可见并没有拿你当外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别辜负了主子对咱们的信任。范大人,你不是江郎才尽了吧?”祁充格更阴,说出话来更难听。 范文程眼里愤恨之色一闪而没,身子再一低,道:“祁大人说的对,范某确实已经江郎才尽。” 济尔哈朗非常赏识范文程,平时二人关系就不错,如今见刚林和祁充格交替上阵羞辱范文程,心里有些不满:“刚林、祁充格,你俩这是狗仗人势啊,不行,我得替宪斗出出头。” “呵呵,十四弟,宪斗虽是旗人,但根子上还是汉人,从小受的都是儒家教育,跟咱们正宗旗人毕竟不同,所以,他心里老是过不去那个坎也是情有可原。如今,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他毕竟还在老十五的旗下,心里有个疙瘩也正常。十四弟,你看,可不可以给宪斗调调旗,也省得他心里不痛快?”济尔哈朗笑嘻嘻跟多尔衮商量道。 多尔衮一听,心下盘算:“也对,范文程是三朝老臣,总不能一杀了之。再说,朝政大事还有仰仗他的地方,不如让他遂了心愿,若能为我所用,则大清幸甚。只不过,给他调旗,老十五心里可能会不大痛快。” 想到这里,多尔衮拿定了主意,道:“六哥说的对。宪斗,你受先帝厚恩,跟先帝感情最深,这样吧,把你调到镶黄旗,如何?” 镶黄旗是皇帝亲领旗主,范文程当然愿意。 “奴才谢谢王爷厚恩,但有所命,宪斗万死不辞!”范文程一听,连忙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范三条 “哈哈哈,宪斗,快快起来。宪斗,你千万别怪你十五爷,他是按旗人的规矩办事,绝对没有跟你过不去的意思。”多尔衮一听范文程的表态,心里十分高兴,连忙安抚了他几句。至于多铎,肯定是极不乐意,只能回头再写信给他细细说明。 “王爷,奴才怎敢对十五爷有怨愤之心?还请王爷放心,奴才自从万历四十六年归顺我大清,受太祖、太宗及众位王爷知遇之恩,粉身难以为报,从无半点贰心。从前没有,如今没有,今后更不会有。”范文程连忙说道。 其实,范文程心里真正感激的是济尔哈朗,是他一句话,让自己从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逃了出来。 “好,这就好。宪斗,回归正题,说说看,博洛大败之事以及以后我们如何应对,你有什么想法?”多尔衮道。 “回王爷,仓促之间,奴才也没想通透,不敢胡言乱语,以扰王爷视听。”范文程仍然躬着身子,小心地斟酌着词句说道。 “故弄玄虚!”刚林一撇嘴,心道。他十分看不惯范文程拿乔的样子,看似很谦恭,其实还不是想哗众取宠? “装什么大尾巴狼?!”祁充格同样也不满范文程的虚伪。 “宪斗,但说无妨。通透不通透的不要紧,只管说出来,说错了也不要紧。”多尔衮看出来了,范文程其实已经胸有成竹,只不过面上还要谦恭一番。他倒不生气,汉人嘛,就这尿性,说话总是虚伪,不那么痛快。 “那好,既然王爷不见罪,奴才斗胆直言,有三条一愚之得说出来供二位王爷和二位大人参详。”范文程作了个团圆揖,直起身子,眼中精光闪烁,气度竟为之一变! 济尔哈朗一见,暗暗点头:“看来调旗之事是切中了宪斗的心病,那个自信精明的范文程又回来了。” “首先,以奴才看来,手榴弹之威在于守卫,而不在于进攻。若我凭坚城高墙死守,用长弓利箭远远射杀,明军就算有手榴弹在手,也不能将之扔进城里,甚至于城墙都不能扔上来。明白了这一条,我们就不用怕明军抢占我大清朝现有的地盘,起码浙江、南直隶不用怕李成栋进攻了。故,奴才以为,只要我军取守势,明军虽有手榴弹之利器,也不足为虑。”范文程伸出一个手指头,侃侃而谈。 他说完第一条,在座众人都频频点头,尤其多尔衮,非常赞赏范文程的智谋:“这才是看到了根上,像刚林和祁充格所见,只不过是皮毛而已。” “第二条,博洛贝子爷新败,只宜取守势。而江西、湖南两路必须加快进攻速度,不必抢占城池,只须打通南北通道,只要尽快打进广州就算大功告成。”范文程伸出第二根手指道。 “嗯?这是什么意思?东边取守势,这倒可理解,刚才已经说了,明军仗着火器之威,守之有余,攻之不足。却为何西边两路要取攻势?”济尔哈朗和刚林、祁充格都一头雾水。 只有多尔衮听完眼前一亮,立即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他一拍大腿,一伸大拇指赞道:“妙!实在是妙!宪斗,大才也。” “王爷,奴才怎么听糊涂了?”刚林不明所以,问了一句。 “哈哈哈……,刚林,你真是个猪头,宪斗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明其理?也对,你要有这脑子,怎么显出宪斗来?宪斗,你来给这蠢材解说解说。”多尔衮哈哈大笑,指着刚林一通奚落。 刚林脸色一红,尴尬地讪讪而笑,心里却是恨上了范文程。 “刚大人,贝子爷二月开始进军,李成栋在仙霞关和崇阳溪两次进行了抵抗,虽说我军损失不少,但那也是寻常战法,并没有使出手榴弹。之后他节节抵抗,再不正面与我军对垒,一步步诱使我军深入到漳州,这才进行反击。为何?明面上看,好像他是在诱我深入,然后使出手榴弹,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其实,依范某看来,他们是在迟滞我军行动,目的是为手榴弹的制造赢得时间。这说明什么?说明手榴弹还不能大量生产,或者说生产量有限。他们把半年来生产的手榴弹都用于福建战场了,其它战场根本顾不过来。”范文程解释了一句。 “如果朱由榔能大量生产手榴弹,他不会看着谭泰和孔有德长驱直入,江西、湖南战事顺利,也从无什么手榴弹的消息传出,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所以,江西、湖南必须趁朱由榔还在福建之机,快速直进,直捣广州,只要攻下广州,占了他的军器营,朱由榔还能有多大能为?”多尔衮接着说道。 “噢,——对,对对对。”刚林和祁充格这才恍然大悟。 “宪斗,那第三条呢?”济尔哈朗听完也明白了,心也放下大半,问道。 “第三条,奴才以为,必须与永历争夺民心,尤其江南的民心。我大清过去占有骑射之利,八旗勇士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这方面的优势了,诚如刚大人所言,在手榴弹面前,战马已经不是助力,而是累赘了。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与永历争夺民心了。永历是明室后裔,在争取汉人心中所向之上,占有天然优势。所以,我大清必须改变以前的种种弊政,惩治害民官吏,让百姓安居乐业。兵器之劣势可以用他法挽回,民心如失,则江南半壁江山恐不复我有啊。”范文程忧心忡忡地说出了第三条。 这一条看似虚,其实实,而且在他看来,是最重要的一条。 没有了强大军队,再失去人心,大清凭什么跟人家永历争夺天下? 如果朱由榔闻听此言,肯定会大加赞赏,因为这跟他的理念是一样的——战争起决定性的因素是人,而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 “赵德林,日尼玛!都是让你咒的,爷的肚子疼死了。不行,我得回府拉屎去!十四弟,想着把枣儿给我送府里去哈……。” 范文程说完三条见解,别人还没说什么,济尔哈朗却是站起来,一边骂赵德林,一边辞了出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孺慕”情深 得民心者得天下,人心向背决定政权的更迭,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可范文程如此郑重地提出来,还将它列为三条中最重要的一条,而且谁都能看出来,他说这条时还带着淡淡的忧虑,不得不引起多尔衮的重视。 多尔衮听完范文程的话没有说话,而是手指头有节奏地在桌案上敲击着,边敲边思索。 大清入关之后,从圈地到剃发令,无一不是高压政策,而且还制造了“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这些政策,如果是在大清军队横行天下无以匹敌之时,自然可以,残酷的镇压,完全可以摧毁大部分汉人的抵抗意志,即使有小数人还在抵抗,但却是不成气候,早晚有一天会被殄灭。 如今情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朱由榔横空出世,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天下汉人无疑会心向往之。如果再实行高压政策,势必会失去汉人。 尤其在采取守势的江南一带,如果汉人反抗起来,跟明军里应外合,哪座城都守不住。龙岩之战,不是前车之鉴吗? 想到龙岩,又想到京城,想到自已的安危:“若是朱由榔命人悄悄带几颗手榴弹进京,在我必经之路上埋伏,猝不及防地扔出,我还有命在吗?”想到这里,多尔衮冷汗下来了。 “宪斗,此言甚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虽是老生常谈,但于此时,你提醒得很是时候。” “王爷智深如海,明察入微,哪用着奴才提醒?只不过,奴才觉得这个道理不仅适于治国,亦可用于乱敌国。” “妙!” 多尔衮一听“乱敌国”之语,立即明白范文程的用意。他的话就像在多尔衮的脑海里开了一个小口子,对付朱由榔的种种奇思妙想一下子涌了出来。 朱由榔不是取缔了士绅的利益吗?那我可以在这方面大加利用,一来我开恩科取士,把天下士子都吸引到大清朝;二来,可以利用广州的士绅给他朱由榔添点乱,要是能毁了他的军器营,或者断了他的生铁供应,手榴弹?他还能造得出来么? 多尔衮站起来,兴奋地在厅里走来走去,被多铎和博洛的信和奏折带来的坏心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林子,给宪斗府里送上一篓红枣去。”多尔衮站住脚,吩咐了赵德林一句。 “谢王爷赏!”范文程连忙跪倒谢恩。 …… 范文程辞去之后,多尔衮和刚林、祁充格又密议了许久,才由祁充格执笔,写了几道圣旨。一道圣旨是给多铎的,一道是给肃亲王豪格的,还有一道是给孔有德的。另外,多尔衮又亲自执笔给多铎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京中的情势以及后续安排。 “王爷,圣旨得明日发出。”刚林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见已是酉时末,这个时辰皇宫已经下钥,任何人不得出入,要盖玉玺,得等到明天了。 当然,多尔衮是例外。 “如今是跟永历争时间,哪能等到明日?走,随本王进宫去盖玉玺。”多尔衮道。 “王爷,军国大事都在王府里议定,盖玉玺还要跑到皇宫,若是遇到急务,岂不耽误了?您看是不是……。”刚林道。 “嗯,有理。福临年纪太小,如今正在进学,军国大事说了他也不懂,一会儿本王就把玉玺取来,等他亲政时再将还回去吧。”多尔衮想了想,王府跟皇宫距离不算近,若是算上更衣、出行准备的时间,到乾清宫怎么也得半个时辰,确实不大方便。如今自己大权在握,军国大事皆决于自己,没有玉玺确实不大方便。 于是,他同意了刚林的建议。 …… 过了承恩桥,来到东华门,果然见宫门已闭。 “王爷,奴才给您请安了。”守门东华门的侍卫首领是正白旗下的苏克萨哈,见到睿亲王的仪仗过来,知道他有事进宫,连忙打开宫门迎了出来,一溜小跑跑到多尔衮的轿子前打了个千。 “起轿!” 赵德林连理都没理,看都不看他,也不跟多尔衮通禀,鼻孔向天,喊了一句。 仪仗前呼后拥进了东华门,把苏克萨哈凉在当地。 苏克萨哈本来是想在睿亲王面前混个脸熟,结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不由得有些着恼。 着恼有什么用?他一个侍卫总管敢跟皇父摄政王治气?别说是他,就算皇上、太后,哪个见了不是笑脸相迎?更何况,他这个侍卫总管还是巴结上主子多铎之后才得的。他要是稍露一点不悦,恶了睿亲王,不用旁人,多铎就能剥了他的皮! …… 福临尽管才十岁,但长得比寻常家的孩子要高一些,而且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俊朗,颇肖其母——圣母皇太后布尔布泰。 福临有两个母亲,分别是母后皇太后哲哲和圣母皇太后布尔布泰。哲哲和布尔布泰都来自科尔沁,两人都姓博尔济吉特,而且还是亲姑侄,只不过,哲哲是皇台吉的皇后,而布尔布泰是皇台吉的侧妃,因福临被立为皇帝,母以子贵,才被尊为皇太后。 这些规矩,跟汉人是一样的。 …… 多尔衮来到乾清宫的时候,福临正在临帖。 “皇上,睿亲王来了。”太监吴良辅远远见多尔衮来了,连忙小声提醒了福临一句。 福临一听,连忙放下笔,小跑着迎了出去,见到多尔衮,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仰起脸,十分欢悦地问道:“皇叔父,这么晚了您怎么进宫了?” 虽然圣母皇太后下懿旨尊多尔衮为“皇父摄政王”,可福临见了他时,都是称“皇叔父”,一次也没有改口叫过“皇父。” “有几道旨意今日就得送出京去,所以就进宫用玺。福临,你是皇帝,行动举止都要有帝王之仪,怎么还是这么毛毛失失的?”多尔衮先是回答了进宫理由,接着又板起脸训了几句。 “范师傅是教侄儿要行正坐端的,可侄儿一听皇叔父来了,心中欢喜,就忘了师傅教导。”福临挽着多尔衮的大手天真地答道。 “呵呵呵,这么大了,还是皇帝,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多尔衮也许是自己无子的缘故,非常受用福临的这种孺慕之情,笑呵呵地挽着他进了乾清宫……。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夺玺 进了乾清宫,多尔衮拿出几份圣旨,命吴良辅用玺,然后拿起福临写的几幅字观看。 “福临,字写得不赖,看来没少用功。只是行笔间有失从容和圆润,这跟你的性子急躁有关,以后还是要在修心养性上下下功夫。”多尔衮见福临临的是王羲之的《圣教序》,点画虽然稚嫩,但已颇有钟、王之风,感到非常满意,点点头指点道。 “是,侄儿一定记住皇叔父教诲,好好练字,好好读书。”福临乖巧地答道。 “还有,除了习学汉文,国文也要用功,不但要会说,还要会写。” “是,范师傅给侄儿安排的是半日学汉,半日学满。” “嗯,范文程大才,跟他学,学问必不会差了。” 叔侄二人一问一答间,吴良辅那边就用完了玺。 “福临,皇叔父要在王府里理事,到宫里来用玺颇有不便,所以,玉玺叔父先拿去王府,以免像今日这样,天这么晚了,还得进宫。”多尔衮说道。 赵德林一听他发话了,上前一步,来到龙书案前,就要去抱盛玉玺的锦匣。 “不行!”福临一听,脸色涨红,上前一脚踹在赵德林腿上,伸手将玉玺紧紧抱在怀里。 “皇叔父,你把玉玺拿走,侄儿还算什么皇帝?你不是要废了侄儿吧?” 多尔衮见福临一副不愿意把心爱的玩具给他人的小孩子模样,说出话来也稚气十足,不由得脸一沉,道:“福临,胡说什么?叔父不是说了吗,只是为了方便,谁说要废你了?等过几年,你年纪渐长,也娶媳妇了,叔父就让你亲政,到时候玉玺自然会还给你。” “不!没有玉玺侄儿就不是皇帝了!把玉玺拿去,你要自己做皇帝!”福临带着哭腔倔强地说道。 “胡闹!叔父是摄政王,代你处理朝政,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当皇帝了?在你心里有玉玺就是皇帝吗?叔父告诉你,你就是有玉玺在手,让你当不成皇帝也是叔父一句话的事!”多尔衮越发不高兴,他没想到小小的福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急之下,自己说出了威胁的话,说出来就后悔了, 这话要是让豪格的人听去,指定又是一场子大乱啊,得赶紧想办法转圜。 于是一改严肃的口吻,和颜悦色的说道:“福临,听叔父的话,叔父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好好习学,增长学问,等你大了,玉玺指定还给你。” 过了一会儿,福临知道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不情愿地把锦匣递给多尔衮,道:“皇叔父,你要说话算数,不能骗侄儿。” 多尔衮把锦匣接过来,随手转交给赵德林,笑道:“真是孩子气,叔父能骗你?行了,好好练字吧,叔父去见你额娘!” 多尔衮达到目的,迈步出殿,往西边的慈宁宫去了。 见多尔衮一行人出了殿,福临一屁股坐到一旁的锦凳上,心情糟糕到极点。 没想到,象征着皇帝最高权力的玉玺就这样被叔父抢走了,更没想到,叔父不但抢走了玉玺,还当着他的面说要去见额娘! 这不是明着欺负人是什么?! “别以为朕什么都不懂,朕什么都懂!你等着,多尔衮,总有一天,朕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福临的脸直气得雪白如纸,心里暗暗发誓。 他也只有暗中发恨。 他当然明白,自己只是个傀儡,名义上的皇帝。朝中大事都是多尔衮一言而决,另外一个皇叔父摄政王济尔哈朗是个软弱的人,凡事不敢出头,凡事都让着多尔衮。原来臣子们上折子,济尔哈朗是排在多尔衮之前的,但济尔哈朗却主动给臣子们说,将多尔衮排在他之前,还说凡事要先禀睿亲王。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济尔哈朗的退让使得多尔衮更加势力滔天,更加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除了济尔哈朗之外,跟福临同心的还有一人,就是自己的皇长兄豪格。福临明白,若不是有皇兄存在,多尔衮早就把自己废了。 对于玉玺,福临倒是真舍不得,尽管他知道如今的自己确实没有能力保有它,但有它在,自己虽然不能在政务上发表意见,但总能看到圣旨上的内容,总能知道一些多尔衮的动向,如有对皇兄不利的,他也可以早早设法给皇兄通个信,让他早有准备。 如今玉玺被抢走,就意味着,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探查多尔衮对皇兄的动作了——这是他最痛心的。 “皇上,刚才用玺的时候,奴婢看到了圣旨上的内容,有一道圣旨是发给肃亲王的。”吴良辅见皇上脸色发白,傻呆呆地发愣,知道小主子心情不好,就变着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眼珠子一转,知道小主子最为关心皇兄的消息,连忙说道。 “哦?什么内容?”果然,福临一听这话,立即来了兴趣。 “催促肃亲王抓紧进兵,不让他理会云南的孙可望等,与孔有德分东西两路合击广西。”吴良辅记性极好,简要地说出了圣旨上的内容。 “皇兄已经打下贵州遵义,记得上一道给皇兄的圣旨,说贵州民业凋敝,粮粖供应不上,许他暂停进攻,回京休整的,怎么又催促他进攻?难道有什么变故?”福临暗自疑惑。 “另外几道圣旨呢?” “回皇上话,另外还两道,一道是给孔有德的,也是让他加速进攻,说只须打通南北通道,快速进攻桂林,不必理会其它。还有一道给豫亲王的,说让谭泰抓紧拿下赣州,直扑广州。还说,五万八旗子弟命丧漳州,不能不对朝廷有所交待,令他将尼堪、阿济格、郑芝龙押送回京问罪。” “啊?死了五万?取地图来。”福临一听,心中大惊,连忙命道。 吴良辅取过地图,找出漳州、赣州、遵义和桂林的位置,福临看了看,心中大喜:“啊哈,原来多铎打了败仗,死了五万八旗兵!这下好了,多尔衮啊多尔衮,这回你的老本没了,看你兄弟如何跟我皇兄争?!” 同时,心里默默祈祷:“皇兄啊皇兄,千万别听多尔衮的,赶快回京!”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机了无痕 哲哲为长,居于东侧的清宁宫,布尔布泰为次,居于西侧慈宁宫。 “皇父摄政王驾到!”多尔衮进了慈宁宫,刚到宫门口,慈宁宫首领太监胡进忠扯着公鸭嗓子喊了一句。 只这一句,慈宁宫里所有宫女太监跟风吹衰草一样,全低了头。 “登哥,你来了?”布尔布泰像一只小燕子一样,欢快地迎了出来,看到多尔衮那一刻,眼睛亮光一闪,情意浓得跟水一样,仿佛快要流了出来。 多尔衮的小名满语叫“额尔登”,“光明”之意。 布尔布泰比多尔衮小了一岁,但由于生于蒙古,长于皇宫,早年的草原生涯和皇宫的锦衣玉食,让她看起来身材矫健挺拔,肌肤紧致娇嫩,声音清脆宛啭,清清爽爽,美而不艳,怎么看怎么跟个草原女郎一样,一点也看不出她已经是三十四岁的中年妇女了。 “玉儿,我来了。”多尔衮能感受到布尔布泰对自己的情意,同样,他看到她,也是满心欢愉,跟当初在草原上初次相遇的感觉一样。 布尔布泰小名叫“玉儿”。 布尔布泰笑着走过来,握住多尔衮的手,多尔衮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两人旁若无人地往宫里走去。 布尔布泰把多尔衮让到正位上坐下,然后吩咐宫女:“给王爷宽衣。” 宫女们走上前,帮多尔衮除下外边的长衫,另有宫女过来,手里端着金盆巾栉。布尔布泰亲自取了巾栉,给多尔衮净面,梳头。 “登哥,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忙活完,布尔布泰坐到多尔衮身侧,关心地问道。 “倒不是太累,只是今日有一桩事让我费了些心力。”多尔衮叹道。 “你只管拿拿大主意,那些细务只管让刚林他们去做,何必这么累心呢?你就是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子?登哥,身子骨重要,别太累心了。你总得替你的玉儿着想吧?”布尔布泰心疼地说道。 看她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关心疼爱丈夫、又爱絮絮叨叨的小妻子。 …… 说起来,多尔衮和布尔布泰并不是单纯的叔嫂关系这么简单。 布尔布泰十三岁那年,作为她姑姑哲哲的代孕替补,被封为侧福晋。当时,十四岁的多尔衮代兄去科尔沁迎取布尔布泰。 布尔布泰不但长得美丽非常,而且性格爽朗,颇有男儿气概;而多尔衮年少俊郎,英气逼人,豪壮中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少男少女本就情窦初开,更兼二人都是人中翘楚,一见之下竟然互相倾心。 两人不像汉人那样含蓄,都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恋之情,一路之上如胶似漆地粘在了一起。 按多尔衮的想法,回到盛京之后,就向皇上提要求,让布尔布泰嫁给自己。这种想法,在汉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兄长之妾怎能嫁给弟弟为妻?但满人不大在乎这个,别说还没成亲,就算成了亲,兄纳弟媳,弟娶长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叔纳侄媳、子娶父妾也不会让人诟病。 但是,多尔衮想得太美好了。黄台吉毕竟是皇上,为了面子他也不允许布尔布泰改嫁,再加上因为《太祖实录》记载的事,黄台吉对多尔衮既重用又防范,表面上对他非常重用,其实暗地里加着十二分的小心哩。 所以,回到盛京之后,两个相爱的人就被生生地拆散了。但两人的情份却始终没断,虽然有时借着家宴互相看上一眼不很尽兴,但从彼此对视的那一眼当中,都能看到彼此的爱意深种。 黄台吉猝死之后,多尔衮感觉机会来了,他和玉儿长达二十年的恋情终于可以有个结果了,皇兄去世,皇位空虚,他在朝中的势力最大,当皇帝的可能性也最大,只要他当了皇帝,可以纳玉儿为妃。即使当不了皇帝,他以王爷的身份,求娶皇嫂,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是,没想到他和豪格争来争去,皇位却落到了福临头上。 朝中很多人都说多尔衮以大局,不愿意让满人陷入内讧,所以才有福临即位之事。其实别人并不知道,他之所以退让,还是因为福临是玉儿之子的缘故,若是别的妃子生的孩子,他多尔衮是绝不会那么大度的。 只不过,他确实做出了牺牲,牺牲的是他和玉儿的爱情和婚姻。 母以子贵,玉儿成了皇太后,他再求娶皇嫂就不大妥当了。事实上,他也动过此念,但却被朝中的范文程、宁完我之流汉官给挡住了。 范文程的理由很简单,皇太后下嫁在满人看来虽然没什么,但在汉人看来这可是不伦,在德行上站不住脚。 还有一点,皇上以后要统治天下万民,不似在关外时只有满人,汉人占了绝大多数。为了大清江山,也得给皇上留个面子。 范文程、宁完我此议一出,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赞成,多尔衮为了朝政稳定,也为了不给政敌留下口舌,求取皇嫂之事,也只好作罢。 虽然二人没有成为正式夫妻,但多尔衮作为摄政王,出入宫禁如履平地,夜宿皇宫如同自家,跟玉儿夫妻之实是有了。 满朝文武因为有前面求娶皇嫂之事未果,觉得亏欠了睿亲王,所以都睁只眼闭只眼,谁也没拿这事当回事。 …… “今日之事确实十分凶险,若应对不当,恐有灭国之危啊。”多尔衮自然明白玉儿的情意,她是真正关心自己的,就是自己的福晋也不见得比上她。 “啊?”玉儿一听,惊得花容变色:“登哥,倒底何事如此凶险?登哥,可不是玉儿干预朝政,实在是你的话吓到了玉儿。” “无妨,跟你说说也无妨,正好我还要跟你借个人。”多尔衮没有在意,接着说起了博洛战败之事,也简单地说了应对之策。 玉儿静静地听着,一句嘴也不插,时而作出惊恐、担忧状,时而又长吐一口气,以无比崇拜的眼光看着多尔衮,似在赞叹他是那么沉着、聪明、睿智,应对之策又是那么及时、正确、无懈可击。 玉儿的表情都落在了多尔衮的眼里,一种征服的快感升上心头。 他却不知道,玉儿用一缕情丝慢慢打开的不仅是他的情关,还打开了他的心防……。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薄情 “登哥,为了皇儿的江山,你可受累了。”听完多尔衮的述说,玉儿一副很心疼又很感激的样子说道。 “说的这是哪里话?玉儿,福临是你的儿子,跟我的儿子没什么两样。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情种,我自然也不例外。我这一生啊,只爱一个女人,那就是你,我的玉儿!为了你,我累点算什么?” “登哥,玉儿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疼爱?!作为女人,我真是太幸福了。登哥,福临看上去性子有些毛躁,但不是不懂报恩的孩子,你疼他,他会记在心里的。” “嗯,福临这孩子聪明,今儿我去取玉玺,这小子开始死活不给,抱在怀里不撒手,还说了一些胡话,让我训斥了两句才撒手。虽然使些小性子,但我喜欢,有我们爱亲觉罗家的倔强。家有犟儿不败家,这个品性不坏。还有,这孩子对我也依恋。告诉你啊,他对我的那种依恋,只有在莪儿身上见到过,博儿见了我只是胆怯,小心翼翼,让人感觉好生无趣。还有,” “莪儿那孩子清纯的好像仙女一样,让人又怜又爱。一想起将来她要远嫁蒙古,我这心里也是不落忍啊。博儿憨厚木讷,小心眼却是不少,我看守成足矣。” 二人口中的“莪儿”是多尔衮的女儿,他只有这一个骨血,遗憾的是她却是庶女。“博儿”叫多尔博,是多铎的嫡次子,过继给多尔衮的。 “是啊,莪儿是我的掌上明珠,真不忍心让她远嫁。但,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一出生就担负着和亲使命,再不舍得,也得嫁啊。” “登哥,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你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在这里歇歇身子。” “不行,今儿是真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回府细细安排。等事情消停了,我再来,反正来去方便。呃,对了,你宫里的侍卫总管叫什么来着?” “戴如风。” “对,戴如风,借我用他一用。” “用他干什么?上次去广州,不但没办成事,反而差点丢了性命。” “用他去跟永历捣捣乱。上次没成功,主要是永历防备森严,这回不用他去行刺,捣捣乱还是可以的。” “好吧,登哥,来一趟我宫里,却不能留在这里过夜,那就尝尝我小厨房里做的点心,是你最爱吃的枣泥馅。” 盛情难却,多尔衮用了两块点心,辞别玉儿回府去了。 …… 布尔布泰胡进忠把多尔衮吃剩下的点心拿走收好,然后坐在椅上想事情。 她在在想多尔衮来慈宁宫的深意。 他进宫干什么?把玉玺拿回府去,来给我说一声?来看我?来借人?或者是告福临一状,让我管教他?还是来示威的? 不用深想,这些都是扯淡——五万精锐被灭,眼看他的势力大减,他会有闲心来谈情说爱?取玉玺、借人都是实事,但真正的含义应该是——警告自己在将要发生的风波中立稳脚跟,别跟他添乱。 布尔布泰非常聪明,她已经明白,多尔衮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接下来对内对外都会采取强硬手段,眼看朝中风波又起,她心里为儿子担起了心事。 又想到他说儿子的那些话,布尔布泰不知道儿子跟多尔衮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心中记挂着,连忙站起身来,对胡进忠道:“走,去看看皇上在干什么?” 她带着胡进忠和一干太监宫女来到养心殿,守门的太监刚要通禀,被她挥手制止。 站在窗口往里一看,见儿子正在练字,那认真的表情让布尔布泰感到非常欣慰和满足。 儿子是他在这世上最近的人了,跟多尔衮的感情是真,但跟儿子比起来,他又算得了什么?她不惜搭上自己的身子,陪上自己的小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的皇位。 一定要保住儿子的皇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办到,谁也不能阻挡! “唉,我这番苦心,皇儿却是不能理解,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能感觉出来,这孩子心里怨上我了。怨就怨吧,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布尔布泰没有打扰福临,在窗口看了一眼,将胡进忠留下,自己悄悄回宫去了。 不一会儿,胡进忠回来了,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布尔布泰听了摇了摇头,心里暗道:“儿子,你还是太嫩了。” 又想起戴如风的事,连忙吩咐:“宣戴如风。” …… 戴如风不是别人,正是被中原武林打得无以立足的风清俊! 当年他受伤之后一路南逃,逃到了广西,在西山遇到了壮家美女覃兰花。 覃兰花一见戴如风就陷入了情网,无以自拔,将他藏到寨子里,悉心照料,并给他治伤。 覃兰花是西山壮族头人的女儿,学得一手祖传的医术。壮医善治跌打损伤和制毒疗毒,正对了戴如风的伤。所以,很快,他的伤就被覃兰花给治好了。 戴如风本就不是好人,见到美女拔不动腿的主,覃兰花主动示爱,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两人就成了亲。 成亲之后,戴如风不敢回中原,就在西山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在此期间,戴如风教了覃兰花气功,而覃兰花也将壮医的不传之秘传给了戴如风。 时间一久,戴如风就厌倦了。他本就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主,在中原一直过着纸醉金迷、夜夜当新郎的日子,壮家这种每天打猎捕渔的清贫日子,他哪受得了?覃兰花再美,整天守着这一个也守烦了。后来听说清兵在关外接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大明的江山跟纸糊的一样,眼看就要摇摇欲坠,他的心思活泛了。——不能回中原,难道不能去关外吗?到关外谋取荣华富贵,也比在这穷山沟里受苦强啊。 于是,在成亲三年之后的一天夜里,他悄然离开西山,离开两个刚出生的女儿和深爱着自己的妻子,跑到盛京来碰运气。 戴如风武功高强,进出大清朝的宫殿如履平地。机缘巧合之下,戴如风认识了布尔布泰并得到她的赏识,被封为大内副总管兼慈宁宫侍卫总管。 其实就是布尔布泰的贴身侍卫。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俺有钱连,有钱连 布尔布泰很有心计,她重用甚至纵容戴如风,对他在外边花天酒地从不过问,不但不过问,还供给他银两,甚至对他在宫里的一些不规不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为了他的高强武功和制毒本领。 戴如风的武功放眼整个大清,也是拔尖的,布尔布泰深居后宫,警卫森严,根本用不上这么个高手。之所以养着他,是因为他能给她带来一些外边的消息,另外,多尔衮吃的点心里,被她放的“断嗣药”,就是戴如风配的。 “断嗣药”?是的。多尔衮在生下东莪之后,再无子嗣,甚至连女儿都不曾再生一个,不是他没有生育能力,而是被他深爱着的布尔布泰给下了药! 布尔布泰给他下此毒药,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吃醋,也不是为了嫉妒,而是为了她的儿子福临。她的谋划是,等丈夫黄台吉驾崩之后,福临必然会跟豪格争夺皇位,豪格年长,且战功煊赫,儿子根本没有资本跟他竞争,只有把多尔衮争取过来,才有可能。而多尔衮只有在无子嗣的情况之下,才有可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支持福临。 后来朝局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皇台吉早早就死了,皇位的争夺没有在皇子之间进行,而是演变成豪格和多尔衮之间的战争。 关键时刻,布尔布泰出手了,她让戴如风悄悄给济尔哈朗带去个口信,说愿为儿子求娶佟英为福晋。 佟英是佟图赖的女儿,是济尔哈朗的亲外甥女,比福临小一岁。 济尔哈朗一听此信,哪有不明白的?在诸亲王贝勒争议最激烈的时候,索尼和敖拜眼看就要兵变逼宫,他适时提出了立福临为帝的建议。 所以说,立福临为帝表面上看是济尔哈朗“和稀泥”,豪格与多尔衮“顾全大局”,事实上,是人家深居后宫的布尔布泰一个小指头将各方势力轻轻拨动的结果。 …… 寻常侍卫哪里能进宫,只能在宫外护卫,更别说太后的慈宁宫了。 可人家戴如风高飞高走,根本就不走宫门,别人也无从知晓,进慈宁宫更是如家常便饭。 “太后,您有何吩咐?”戴如风来到慈宁宫,拜见太后。见除了胡进忠外,其余太监宫女一个不见,戴如风心里嘀咕:“肯定又有机密大事。” “如风,睿亲王今日进宫,说要命你去广州干办大事。又要见到你的老情人了,是不是很高兴?”布尔布泰眼里含着笑,问道。 “太后,臣可不去。上次去广州行刺永历,不但没成功,还差点送了命,请您推了吧。再说,十五年没回西山,覃兰花早就恨臣入骨,臣可不敢去见她。”戴如风一听派他回广州,惊出一身冷汗。 “算啦,在外边疯了十几年了,你也该收收性子了,不想覃兰花,难道不想你的两个女儿?听说,覃兰花给她们取的名字都姓戴,可见并没有忘记你。女人哪,都是痴情的可怜人,回去看看吧,你也不能太狠心了不是?” “太后,臣真不想回去。女儿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臣,臣跟她们也不亲,若是再惹上儿女债,更麻烦,还不如这么乐呵一辈子呢。再说,太后,您是不知道,永历小儿身边的侍卫真是厉害,都是传说中的影卫,臣可对付不了。再去行刺,小命都难保了。” “你想多了,不是让你去行刺,是让你干办别的事,给永历小儿捣捣乱而已,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你不去,睿亲王会答应吗?” “那好吧,臣就去一趟吧。” “如风,本后待你如何?” “太后,那还用说?臣能如此春风得意,还不是多亏了您的庇护?太后的恩德臣铭记在心,如有差遣,臣万死不辞。” “那好,本后有一言嘱咐于你。” “请太后明示。” “此去广州干办,无论成功与否,年底之前必须回京。就算睿亲王不召你回来,你也要偷偷回来一趟,明白吗?” “是,臣遵旨。” “其实,本后也没什么大事,就怕你去的时间长了,有些老宫女会有怨气,嗤……”。说完这句,布尔布泰掩嘴吃吃而笑。 “太后,臣哪有那么不堪胡为?” “行了,有没有的本宫不追究,就是要小心一些,千万别搞大了肚子。” …… “小白,跟小梅儿的进展如何?有没有牵过手啊?” 九月初三,漳州府皇帝临时行在,朱由榔故意在小梅之后加了一个“儿”字音,饶有兴致地逗着白兴,。 最近他的心情很好。 施琅借助台风和手榴弹之利,没费多大事,就把郑芝龙的十万水师近乎全歼,因朱由榔早有严令,不让伤了郑芝龙的性命,所以施琅在严密的包围圈中故意放开一个口子,让郑芝龙兄弟率百十条船、五千多人逃走。 此战共缴获大小战船八百余艘,打死打伤三万多人,俘虏五万多人。 同时,苏盛率领五千禁军直捣郑芝龙老家,将郑芝龙积攒数年的金银财宝抢掠一空,并抢占了泉州。郑芝龙无奈,只好沿海路一路往北逃窜。 郑芝龙雄霸海上数十年,积攒的金银以兆计,古董、字画、各种宝物更是不计其数。朱由榔爱财,但不贪,命将三成金银及所有字画、古董、珍珠、玉器等都入了内库,另七成入了户部。 上辈子穷怕了,见着人家一个个大财主穿金戴银,香车美人的,朱由榔是既羡又恨。如今自己有钱了,也成了大财主,他真想大声得瑟两句:“俺有钱连,有钱连!” 朱由榔高兴,陈邦彦更是兴奋,一下子多了近兆万两的银子,他这户部尚书腰杆硬得狠,能不兴奋?所以写来的奏折中,满是让人肉麻的话。 “嘿嘿,陛下,臣早就牵过手了,还亲了嘴呢。”白兴得意地笑着,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哦?有没有再进一步啊?”朱由榔挑了挑眉毛,一副你懂得的样子,问道。 “没,小梅不让……。”白兴刚要再往下说,就见陈际泰风风火火地闯进宫来。 “陛下啊,大事不好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靠谱老丈人出损招 “陛下,大事不好了。”陈际泰屁股上跟着了火一样,急匆匆走了进来,边大呼小叫边挥着手里的几份奏折,后面跟着吴炳、黄宗羲。 看他的样子非常焦急,事情非常重大,不得了了。 朱由榔很看不惯他这种做派,一点大臣的稳当劲都没有,夸张的动作想着是表现一番非常关心、非常操心,很为女婿皇帝着想的心情,却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因为透着假。 这种人朱由榔并不陌生,跟前世在医院急诊科实习时,那个瘦高的科主任张建军一个熊样。张建军平时在科里牛逼哄哄,架子很大,别说方致中、王琛这样的实习生,就是比他年经大的资深老医生都冲不起他的坐来,但只要见了院领导,屁股底下跟安了弹簧一样,腾地一下子就站起来,而且什么事到他嘴里都会夸大一些。尤其要做出点什么成绩来,那更是了不得了,芝麻大的功劳到他嘴里能说成磨盘大。 因为怕他借着外戚身份妨碍施琅用兵,朱由榔就让他暂时帮着处理处理军务折子,也算是发挥他的军事特长吧。没想到,这个不靠谱的老丈人竟然投入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兢兢业业,废寝忘食,虽然没啥真知灼见,但敬业精神却真是没说的。 他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家房子着火了,还是你家孩子让人抱井里去了?”朱由榔脸一板,冷冷地训了一句。 “哦,臣……。”陈际泰支支吾吾,早就想好的一番说辞竟让朱由榔两句话给噎了回去,尴尬地站在那里。 本想表现一番,没想到满腔热情,却换来女婿兜头一盆子凉水。他是真怕自己的女婿,那小脸一板,眼神冷嗖嗖的,让人见了后背直冒凉气。 “不觉得有失大臣体统吗?平时读的书读到哪里去了?”朱由榔接着训道。 “是是是,臣读书少,平时不注意修身养性,以后一定注意。”陈际泰连忙低头,不停地陪着小心。 朱由榔见老丈人乖乖地听训,心里不由地一乐,心说:“训老丈人跟训孙子似的,嘿嘿,在后世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哈,也只有在这万恶的旧社会才能实现这种梦想。嘿嘿……,要是莤儿见了,不知道会不会跟我闹乱子?。” “陛下,不怪忠勇伯,确实有大事发生。”吴炳和黄宗羲这时候才走近前来,吴炳连忙一拱手,替陈际泰解了围。 “什么事?” “陛下,据广州转来的张家玉、何腾蛟、杨国栋、王化澄折子,清兵近日开始大规模进攻。”吴炳走到东墙地图前,边讲边用一根木棍指点地图上的各个地名:“江西,何洛会突然分兵兴国、进贤,将两处铁矿拿下,张家玉在折子中说,很可能谭泰已经到了赣州,与何洛会合兵一处;湖南方面,何腾蛟已经退往全州,跟杨国栋合兵一处,孔有德令尚可喜、耿仲明围困全州,他则独自带兵南下,直逼桂林。贵州方面,豪格本已攻下遵义、贵阳,有西向云南之意,不知为何竟然从贵阳南下,现已抵达惠水。” “根据臣与伯爷、太冲会议的结果,我们有一个判断:谭泰不顾背后金声桓、王得仁的威胁,重兵围攻赣州,又拿下进贤和兴国,显然博洛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回北京,清廷做出了切断我生铁供应、直逼广州的应对策略,从孔有德不顾全州直逼桂林也能证明此判断。豪格不去进攻云南,而南下进攻广西,显然是想跟孔有德汇合,重点进攻桂林,然后直逼广州。” 吴炳简要介绍了军情,以及三人对当前形势的判断。 朱由榔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子:“清廷显然已经看出我手榴弹供应不足的弱点,这是不给我从容发展的时间啊。也是,如果让我再发展半年,他们再想胜我,怕是就难上加难了。嘿,没想到清廷竟有如此能人,怎么就能看出我手榴弹生产不足的缺陷呢?” “反应够快的啊,看来,清廷有能人啊。”朱由榔叹了一声。 “是啊,陛下,清廷显然已经看出,手榴弹是他们骑兵的天敌,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在短期内搞破坏,如果任由我们生产,他们就别玩了,乖乖退回辽东老家算了。”黄宗羲道。 “对,陛下,臣以为,福建已经没有大问题了,为今之计,应立即起驾回广州,战略重点也必须西移了。”吴炳说道。 “嗯,伯文,传旨,立即准备回广州,三日之后动身。”朱由榔命道。 “是。”陈伯文答应一声,下去拟旨。 “哎,太冲,你刚才说清廷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手榴弹的生产,朕深以为然。你说说看,若是你,除了上面这些招数以外,还会想什么招?”朱由榔若有所思地问道。 “嗯,若是臣么,臣会煽动广州的士绅闹事,或明或暗,让陛下无心他顾;或者在广州做几个大案子,让百姓整日提心吊胆。”黄宗羲思索着答道。 “就是恐怖主义嘛!”朱由榔脱口而出。 “什么是恐怖主义?请问陛下,此语出自何经何典?”黄宗羲一愣,脑子里搜寻了个遍,也没有搜到这么个词。 朱由榔一愣,心道:“我靠,怎么把这词给蹦出来了?” “嗯,那个,恐怖主义就是指通过暴力、破坏、恐吓等手段,制造百姓恐慌、危害百姓安全、侵犯百姓人身财产的行为。这个词嘛,是朕独创,你哪里去找?”朱由榔只好将错就错,顺便吹吹牛逼。 “陛下圣学渊远,臣等不及啊。”吴炳、黄宗羲连忙大唱赞歌。 “陛下,臣想到一个损招,不知当讲不当讲?”许久没说话的陈际泰,小声小气地问道。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瞎说,谁捂住你的嘴了?损招?有这么说自己的吗?”朱由榔道。 “陛下,臣是想清廷有可能出的损招,不是说咱们。”陈际泰连忙解释一句。 “讲。” “是,陛下,臣想,清廷会不会想办法直接破坏军器营呢?比如,派个高来高走的飞贼,一把火就能搞定。” 咦?不靠谱的老丈人,这回倒有点靠谱。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拍马蹄子上了 陈际泰“损招”一出,众人眼前都是一亮。 这招清廷极有可能会出! 比起动用千军万马来,这招省钱省力,成本超低,若是得逞,效果还出奇地好,清廷不缺人才,怎么会见不到这一点,怎么会不用这种招数呢? “不错,忠勇伯大才。这招不但不损,反而极妙!”朱由榔不无讽刺地赞了一句。 “嘿嘿,臣不敢当皇上谬赞!”陈际泰得了一句夸奖,喜得嘴叉子都咧到后脑勺了,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分。 “切,瞧你那得性,听不说出来讽刺你?什么大才啊你,顶多有个小聪明。”吴炳自是听出皇上语气中的讽刺,心里不由一晒。 “当下最紧要的是江西。清兵只要切断我生铁供应,就等于掐住了手榴弹生产的脖子。所以,必须迅速解赣州之围,尽快恢复进贤、兴国的生铁供应。朕意由廷祯留一部监视博洛动向,其余部队从汀州入赣救援。他如今壮得很,人马充足,还有足量的手榴弹、地雷,解赣州之围应该不成问题。” “福建方面,令而农迅速收复失地,恢复生产,开展海外贸易。令施琅在泉州驻兵,一方面监视郑成功的水师动向,一方面利用郑芝龙留在泉州的船厂,大造船只,重点是造大船,五千料甚至万料的大船。仲武所部回防广州。” “暂时就这些。哎,太冲,佟养甲现在何处?” “回陛下,佟养甲现在漳州。” “李洪,派人去宣佟养甲。” “是。” 李洪答应一声,下去安排人去传旨。 “陛下,您是想启用佟养甲?”吴炳问道。 “是啊,博洛倒是轻松,脚底抹油一溜了之,他留下的十几万俘虏怎么办?朕总不能学白起,全部坑杀了吧?再说,各民族都是我大明子民,无贵贱之分,朕必须做到一视同仁。满人现阶段虽是敌人,但就像一个家的两兄弟打仗,弟弟凶悍能打,也不能杀了他,只能先打服然后再感化。” “陛下,此事恐不易办。”黄宗羲道。 “是啊,朕也觉得不易办。但是,难办也得办,总有一日会成功的。佟养甲祖上是汉人,抚顺之战降了女真,后来才被抬旗。故,他身上流的汉人血,后来才被贴上旗人标签。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很具有代表性。”朱由榔道。 “陛下,臣觉得此事做起来应当慎重,千万别弄到最后养虎遗患。”吴炳比较小心谨慎,提出了不同意见。 “可先,此事朕想了许久,最终觉得还是应该大度一些。你看,这十几万俘虏,大部分是汉人,真正的满人大概不到一万,还有两万蒙古人。朕觉得汉人大概可以争取的比例比较高,蒙古人次之,满人最难。有时候朕想,就算把这三万人都放回去,又有多大的了不起呢?他们是我军的手下败将,即使将来再与我为敌,底气也不足了。而且,他们这一回去,一来宣传了我军的俘虏政策,二来对敌战斗意志也是一个不小的消耗。总之,长远来看,还是利大于弊的。” “如此以来,我军仁义之名必将远播。清兵施之以暴,我军施之以仁,则天下军心、民心归矣,不愁大业不成。陛下远见,臣拜服。”黄宗羲道。 朱由榔倒没有想什么仁暴之分,他只是简单地从后世得来的经验,觉得优待俘虏是经历了实践检验的,“拿来主义”虽有教条之嫌,但用到现世,超越了简单的杀戮或奴役俘虏观念,想来总是不错。 没想到,黄宗羲给了这样的一个深刻的解读。 “好吧,那如何优待,你们议一议,弄个条陈出来。”朱由榔吩咐吴炳道。 “臣觉得,应该有这么几条:一是必须先对俘虏进行教化,宣传我朝治政理念、治政理念、俘虏政策;二是经过一定时间的教化,可以让俘虏们自由选择,愿意参加我军的,打散编入各军,愿意回乡的,发给路费,愿意留在福建或者广州的,官府给予妥善安排;对顽固到底,想继续跟我军对抗的,就罚去做苦力,反正修修补补的事不少,也省了官府征发劳役。”吴炳率先说道。 他没提放回之事,但谁都明白,只要有愿意回乡就发路费这一条,就避免不了有人会在这方面打主意。 “对,这个让俘虏干活的办法好,这么多的俘虏,吃喝拉撒就不少费粮食,吃饱喝足了凑在一起还容易闹事。让他们干干活,照死里累他们,不但省了工钱,省了劳役,他们就是想闹事,也没了力气,真是两全齐美。最好是不给他吃饱,饿不死就行。”陈际泰对最后一条提议,拍手赞成,顺带还补充了一下。 朱由榔一听心里就乐:“呵呵,这才是损招呢。不过,损是损了点,好像听着也有点道理哈。” 想到这里,微微笑了笑,道:“不但不能给吃饱,还不能吃好,鱼啊肉的就别想了,油水也不能很足了,最好清水煮菜,连盐也别放。” “对对对,不吃盐更没有力气。”陈际泰兴奋地附和道。 吴炳、黄宗羲对视一眼,心说:“你翁婿俩就比着劲地使坏吧。” “其实,臣觉得,有时候吃不饱比吃撑了强,吃没油水的东西,比吃油腻的强。”黄宗羲皱着眉头,苦着脸道。 “哈哈哈……,太冲,还记着吃鸡的事呢?”朱由榔大笑起来。 “是啊,臣想起来就心有余悸,陛下,您治人的法子也是别具一格啊,臣佩服之至。”黄宗羲笑着轻轻拍了一屁。 “哈哈哈……。”朱由榔再次爆发出得意的大笑。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陛下,臣觉得发给返乡路费这条不好。放了他们就算开了恩德了,怎么还发给路费?这么多人,太费银子了!”笑了一阵,陈际泰接着说道。 “不发给路费,让他们去劫掠百姓?那有太伤朕之爱民之德?说话动动脑子,别光想着省银子!钻钱眼里了是怎么着?”朱由榔毫不客气地斥了一句。 “得,拍马蹄子上了。还不知道谁钻钱眼里了呢……。”陈际泰腹诽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皇上开的就是有理的店 佟养甲是和王夫之联袂而来。 王夫之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一听传旨的侍卫说皇上要三日后回穗,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务,赶来行在。 与朱由榔相处这一个多月,王夫之一有机会就往行在跑,看皇上有时间呢,就请教一些学问,忙着政务呢,就坐在旁边听。朱由榔的哲学思想、治政理念虽然没有系统地跟王夫之论,但往往就存在他偶尔嘣出的一句话,或者政务处理的一些举措中,王夫之细细品味咀嚼,感觉受益匪浅。 他是一个爱好做学问的人,最大的心愿是写一部书,给后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所以,他十分贪恋珍惜跟皇帝在一起的日子,就算说说闲话,说说政务以外的事,也总能有所收获。这些收获,加上自己的感悟和理解,将来就是自己写书的最好素材。 所以,一听说皇上要走,他感到非常不舍,连忙赶来行在,能跟皇上多呆一刻是一刻。 王夫之和佟养甲跟皇上行过礼之后,朱由榔命赐座,太监搬来两只锦墩,放在黄宗羲之后,王夫之和佟养甲依次落座。 “佟爱卿,这次廷祯出征,朕没让你跟着去,是不是心有怨气?”朱由榔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确实有些怨气。”佟养甲站起来,拱手肃立。 礼节没有问题,但语气的,让人听了不舒服。 “哦?” 朱由榔一愣,抬起头错愕地看了佟养甲一眼,心道:“这人什么毛病这是?” 他只是那么一问,但没想到佟养甲还真直来直去地承认了。 一直以来,随着他的威权日盛,除了傅作霖,还没有人这么敢用这么的口吻跟他说话,就算有意见,也都比较含蓄委婉。 “大胆!” 别人当然也是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陈际泰不干了,心说:“尼特么一个降将,竟敢跟皇上这么说话?不知道那是本伯爷的亲亲好女婿吗?”一念至此,一拍椅子扶手,沉声喝斥。 佟养甲被陈际泰喝斥,并不惊慌,而是顺势跪倒在地,也不说话。 既不开口请罪,那就是还不服气。 “忠勇伯,先别发火。佟爱卿虽是汉人,但长期跟满人生活在一起,也染上了满人直爽豪放的性子。佟爱卿,平身,朕不怪你,有何怨气就说说吧。” 佟养甲一愣,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对满人并无恶感,这是怎么回事? 佟养甲没有起身,仍是跪在地上道:“陛下,臣自归降以来,自问并无逾矩之处,不知皇上为何将臣留在漳州而不许再带兵?如信臣,就请用臣;如不信臣,臣即请诛于行在之外!” “佟大人,此言差矣!忠臣不疑主,疑主不忠臣。陛下圣明睿达,乃千古一帝,臣子升迁贬谪生死荣辱,皆存陛下一念。无论是何处置,皆有圣君其道理存在。如今,你以自身际遇疑主即为不该,为何还用不敬之语质问?陛下心怀天下,不与你一般计较,还嘉许为直爽豪放。试问佟大人,你这是为臣之道吗?”王夫之可见不得别人对皇上不敬,所以佟养甲话音一落就应声而起,愤而驳斥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皇上开的就是有理的店,无理也是有理,你作为臣子就不该存疑主之心。别说冷了你两日,就是杀了你,圣君也是有所考虑的。 王夫之的话很有力,道理很正,并直指佟养甲只为私欲不顾大局的内心,让佟养甲无以反驳,羞愧不能自已,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心说:“哎呀,这帮子文官太厉害了,我这刚说了一句话,就被驳的体无完肤。这跟满人议政风格绝然不同啊,满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哪这么多讲究?” “是是是,王大人教训的是。陛下,臣知错了,请陛下降罪。”佟养甲连忙请罪。 冷汗顺着脸颊滴下来,他也不敢伸手去拭。 “佟爱卿,朕不怪你,平身。”朱由榔心里直乐,心说:“而农啊而农,你老哥也太厉害了吧?人家不就是说了一句有怨气吗?值得上纲上线?一个疑主不敬的大帽子扣上去,任谁也受不了啊。” 佟养甲磕了个头,站起来坐回座中,这才敢悄悄把脸上的汗拭了去。 其他人看他这种模样,都感觉暗爽不已,尤其陈际泰,心里那个解恨啊:“你小子这回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只一个王夫之就把你打趴下了,俺女婿还没出手哩。” “佟爱卿,而农的话你要好生琢磨琢磨,多读读书,想一想何为为臣之道。” “是是是,臣遵旨。” “好了,这事不提了。佟爱卿,朕不让你跟廷祯出征,并非不信任你,相反,朕是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 “请陛下明示。” “朕把十万俘虏交给你。” 一听这事,佟养甲猛地抬起头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中非常震惊:“俘虏?那些满人、蒙古人、汉军旗的人以及辅兵、杂役全交给我?不怕我带着他们反了?” 再一细咂摸,这真是莫大的信任啊,比当李成栋的副帅可强的多啊。 “你改任福建提督,负责福建全境的安全。另个,苏盛任福建都司都指挥使,让他辅助你,他可是做思想工作的一把好手。具体如何办理,下去后让吴爱卿给你谈。”朱由榔接着说道。 佟养甲脑子嗡嗡的,总觉得皇上让他做这事有一定的深意,但却想不明白深意究竟在哪里。 “陛下,您不怕臣带这些人造反?”佟养甲傻傻地问道。 “哈哈哈,可先,你瞧瞧,刚才还说朕不信他,如今朕信他了,他倒不自信了。”朱由榔笑了起来,殿里群臣也都笑了起来。 “朕不怕你反,你要是反了,就带给多尔衮一句话,就说朕早晚间会打回北京,擒了他给朕擦皮靴!所以,让他保重身体,可别在这一两年就把命丧了!可关键是,佟爱卿,你会反吗?你敢反吗?”笑了两声,朱由榔正色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十指不沾阳春水 “陛下,臣诚心归顺,绝不敢反。请陛下放心,臣一定殚心竭虑,不负陛下重托!”佟养甲吓得再次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好了,跪安吧。” …… 佟养甲走后,朱由榔又看向王夫之:“而农,朕看你事务繁重,太过操劳。给你配个帮手如何?” 王夫之一听这话,眸子里精光连闪,心思电转,一下子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陛下,您先别说是谁,让臣来猜猜看,如何?” “哦?而农,你能猜到是谁?” “陛下,臣大概已经明白您的深意,是不是伯文?” “哈哈哈,而农,你啊,快成朕肚里的蛔虫了!就是伯文。” 众人一听,都笑了,最高兴的当然一是陈际泰,一是王夫之。 陈际泰高兴的原因很简单,两个嫡子,一个成了水师提督,一个被皇上放到王夫之身边历练政务,这明显的是拉把娘家人啊。 王夫之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明白,等福建安稳了,自己回穗的日子就不远了。皇上这是连自己的接班人都提前安排好了。 “我?”陈伯文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头上,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不明所以地问道。 “对,伯文,你来福建当布政使,跟而农好好习学习学。” “不不不,陛下,臣要是走了,您身边没人伺候文墨啊。” “无妨,朕再物色一个就是。伺候文墨事小,习练政务事大,你如果只在文墨上下功夫,不识民间疾苦,不知为政之难,终究难成大器。” 众人一听,心道:“连成大器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皇上对他大舅子期望不小啊。” 陈伯文不傻,一下子就体会到了皇上栽培之意。深意是体会到了,可终究是对这个侍读学士之位难舍。于是,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回道:“是,臣遵旨,臣一定好好跟王大人习学。” 伺候文墨的侍读学士之位空出来了,众人可不敢贸然荐人:这个位子太重要了,朝夕于皇上相处,非有才又忠心之人不可胜任,又因为关涉机密太多,这个人,必须皇上自己选。 “太冲,在朕未特色到人选之前,你先兼着此职。”朱由榔道。 他可不能没有伺候文墨之人,要让他每个折子都亲批再拟旨,累也累死了,不干。 “是,臣遵旨。” “如此,各位臣工各司其职,抓紧准备,三日后回穗!” …… 福建总算安定了,这意味着广东东大门以及南海海面已经安全了,当然,郑成功一事没有料理清楚,稍有遗憾。 朱由榔九月初六启程,九月二十六午时抵达广州东门外十里长亭。 十里长亭,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以陈子壮、瞿式耜、吕大器、杨乔然四位大学士为首的文武百官在前,广州百姓士绅、商界名流,挤满了两旁道路,禁军早早就路旁警戒,个个身挎腰刀,威风凛凛,阻挡狂热的百姓于道路两旁。 是的,百姓们是狂热的,都争先恐后地想一睹青年天子的风采。 朱由榔七月出征,九月回銮,短短两个多月就平定了博洛与郑芝龙两路大军,这份武功算不上前无古人,也算是十分罕见的。更重要的是,人们在争相称颂皇上的功绩之余,实实在在的有了安全感。 朱由榔对于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很是受用,感觉有点飘飘然:“哈哈,我这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哈,能得百姓如此爱戴,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他内心不愿意搞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劳民伤财,没大益处。陈子壮奏说是百姓自发的,官府没有在其中扮演组织角色。朱由榔相信陈子壮不会在这事上欺骗自己,只要不是官府组织的,也就听之任之了。 朱由榔会见了百官,又勉励了几位士绅、百姓几句,就上了玉辇回城。 回到勤政殿已是申时,朱由榔令百官散去,各司其职,连陈子壮他们也没见,就急急地回了后宫。 来到慈宁宫,朱由榔见宫里有很多人,除了太后、皇后王畅、淑妃陈皎茜外,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画儿,还有豆蔻、连梢、熟水、分茶这些大宫女都在。 朱由榔连忙给太后见礼问安,然后就是王畅以下众人拜见皇上。王畅肚子已经很大了,只略站了站,弯了弯腰,作了作样子,朱由榔就命她坐回去。 朱由榔坐在太后身边,马太后拉着儿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见儿子完须完尾的,除了脸上有倦容外,倒是没多大变化,也就放了心。 “皇儿,还没用膳吧?饿了吗?” “母后,儿子还真是饿了,只是着急来见娘,还没用膳。” “哎哟哟,怎么能饿着肚子呢?画儿,快给你们主子净面更衣,淑妃,赶快传膳。”马太后一听儿子还没吃饭,心疼得不得了。立即招呼画儿和陈皎茜,净手的净手,传膳的传膳。 朱由榔在画儿的伺候下,净了手,换下大衣裳,感觉疲倦尽去,坐回椅子上,看向王畅:“畅儿,怎么样?感觉没问题吧?” 王畅已经快八个月身孕了,肚子大得很,而且因为营养过剩,比自己走时又胖了许多,看上去脸大得跟面盆似的。 王畅见到丈夫回来,早就满心欢喜,又见丈夫对自己关怀倍至,心里更是甜蜜得要醉了。 “皇上,臣妾好着呢,能吃能睡一点不适都没有。哎,皇上,可能真叫您说着了,这孩子一定是个男孩,皮得很,经常拿小脚踢臣妾,女儿不会这么皮的。”王畅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条缝,见丈夫问,赶紧显摆显摆。 “朕早就说了,一定是个儿子,你还不信,再过一个月生出来,你就踏实了。”朱由榔拍拍她胖乎乎的手,说道。 说完又转脸看向陈皎茜,道:“茜儿,怎么朕听着,你好像成了火头军了?传膳的事太后怎么也嘱咐你去办?” “嘻嘻,皇上,臣妾的几样小菜做得合乎太后口味,所以,臣妾就成了太后的火头军了。”陈皎茜见到心上人回来,更是高兴,恨不得现在就扑到皇上怀里撒娇。 “十指不沾阳春水,茜儿,真难为你这娇小姐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黎明会”大发作 “嘻嘻,皇上,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也得看对谁不是?臣妾做的饭菜太后受用,那是臣妾的福份,别人想当这火头军还当不上呢。”陈皎茜得意地仰起小脸,翻着白眼,耸着琼鼻,调皮地说道。 “哈哈哈……”她这副模样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这孩子,就是娘的开心果!”马太后笑道。 “就是有时候皮得很!”王畅也笑了,狠狠地指了陈皎茜一下子,嗔道。 “还是个孩子嘛,皮一点也正常。要是让她跟你这样端庄稳重,还不拘坏了她?”马太后溺爱地说道。看得出来,她很护着陈皎茜,跟护着自己的闺女一样——尽管她没有闺女。 “行,不错,茜儿的情商不低,我才走了不到三个月,她就把太后给哄弄住了。”朱由榔心里想道。 …… 用过膳,朱由榔就辞别太后,跟王畅回了坤宁宫。 夫妻两人躺到榻上,说了一些情话,王畅见朱由榔眼快睁不开了,知道他疲累已极,忙道:“皇上,你歇歇吧,怪累的。” “唔。”朱由榔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就想睡去。 “皇上,让画儿侍寝吧?” “嗯,嗯?” 朱由榔一听睁开眼,伸手搂住王畅,道:“不,朕就搂着你睡觉。” “皇上,真难为你了,三个月不沾女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受的?回来了哪里还能憋着?臣妾不能侍寝,就让画儿来吧。” “不,那朕去春兰宫里。” “春兰那里太远了,而且她上个月癸水没来,让太医诊了脉,说是有喜了。” “啊?春兰也有喜了?怎么不早告诉朕?”朱由榔惊喜地翻身而起。 “不是怕你分心嘛。” “哦,那你好好待她,毕竟是头一胎。” “那是自然,她是臣妾的丫头,臣妾还能亏了她?再说,她肚子里可是咱们老朱家的种,无论男女,不都是臣妾的孩子?放心吧,别说是她,就是别人,臣妾也不会生了妒心。”王畅连忙解释道。 “嗯,你这样想朕就放心了。朕无兄无弟,亲人太少,不出事则罢,若有事,帮手就少,以后咱儿子出世了,可不能没个帮衬。所以,朕希望多多开枝散叶,既是为了安慰祖宗在天之灵,也是为了咱儿子多些帮手。” “嗯,皇上,臣妆拎得清轻重。” “那,为什么是画儿?朕看夏荷就不错。” “您还没看出太后的心思?为了让她老人家高兴,你就幸了画儿吧,毕竟是她老人家的娘家侄女。” “那好吧,就遂了你愿,让画儿侍寝吧。” …… 次日一早,朱由榔神采奕奕地出现在“黎明会”上。 “参见陛下!” 陈子壮为首的内阁大学士们跪在龙书案前跪迎朱由榔。 “今日先解决内阁的事,然后再议军国大事。可先、太冲,你俩平身。”朱由榔平静地吩咐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炳、黄宗羲起身站到东侧。 “江西、湖南、广西的形势非常严峻,按说朕当先理此事,为什么要先理内阁的事呢,是因为内阁不宁,有些人会一直心神不属,就办不好差,军国大事就难免会出疏漏。所以,朕要先将内阁的事理一理,理清了,有些人的心也就放下了,省得整日价七上八下的。” 朱由榔呷了口茶,语气仍然很平淡。 但陈子壮却已经听得心惊肉跳:“来了,来了,皇上这是要算帐了。” “起田,跪到前边来。”朱由榔道。 瞿式耜本来跪在陈子壮之后,一听皇上吩咐,急忙往前跪爬了一步。 “起田,朕当初选你为首辅,是看重了你的忠、廉、勤、能,事实上,你一直做得也不错,朕是满意的。朕御驾亲征,还将监国重任托付与你。起田,你让朕失望啊。”朱由榔语气仍然非常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 “臣辜负了陛下,臣罪该万死!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思想过失。臣于其时,身负监国重任,只想明祚延续,未虑及陛下治政理念之延续,实在是昏聩之极,有负陛下重托。故,陛下责臣,臣无以自辨,甘愿受罚。”瞿式耜重重磕了几个头,羞愧地检讨自己的过失。 “嗯,你能认清自己的过失也算不错。朕能看清你的内心,虽极力要保朱聿锷,但你是为了明室,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这一点,朕是认准了的。起田,朕只想问你,若是依你的意思立了朱聿锷,将会发生什么情况,你想过吗?”朱由榔问道。 “臣当时是想,只要立了唐王,江山仍是姓朱,天下向明之士,仍会忠心耿耿。有臣等在,朝政当不至于改弦更张。后来细想,臣是太过理想化了。” “是啊,你是太过理想化了,历朝历代的皇位更替哪一次不是腥风血雨相伴?朕若遇难,人亡政息这是肯定的,还有,太后、皇后以及皇后未出生的孩子,你想一想,会有善终吗?这一节,你想过没有?你想过没有?!” 说到最后,朱由榔想想自己的老娘、大大小小的老婆们,还有没出世的儿子,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将茶盏重重地一墩,“哗啦”一声,茶盏碎了,茶水流了一案! “是,陛下,臣当时是昏了头,后来虑及此节,也是后怕不已。若真是出现那种局面,臣万死莫赎。”瞿式耜磕头碰地,咚咚有声,显然是真心愧悔! “瞿起田虽有过失,也只是虑事不周,即使有错,也是堂堂正正,没亏了君子之名。可是,有人却是急于改换门庭,急于投效新君,目的则是为了给家族谋取最大利益。陈子壮,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知道此语何意吗?!” 朱由榔话风一转,声色俱厉地咆哮着,朝陈子壮发作起来。 “臣……,臣……。”陈子壮吓得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着,话都说不成流了。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这是何意?莫非自己跟豪儿、林觉商议的事被皇上知晓了?”陈子壮此念一起,再联想到林察的下场,不由得又惊又惧……。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高举轻放 陈子壮接着想道:“既已知晓,为何还让我暂代首辅?哦,是了,林察手握重兵追随在侧,我又居于中枢要位,林觉和豪儿手中有兵,皇上是怕一个不慎酿成大祸,如今林察已经废了,皇上也回来了,自然会收拾我了。可是,陛下,臣虽有私心,但绝不敢也绝不会做谋反之事啊。” “集生,还记得与朕首次见面时朕对你的评语吗?” “臣终身难忘。” “终身难忘?既是终身难忘,为何还不警醒?朕说你为人臣者未尽全忠,难道你就没有深思过么?” “陛下,臣有罪,罪在品行不修,罪在未尽全忠。当时,不好的消息传来,臣第一时间是感到悲伤,继之才想到家族利益。内阁之中,除了陈大人,皆曰当拥立唐王以稳定朝局,回府后,臣即召陈仕豪和林觉商议,确实有了私心。陈仕豪不同意臣的见解,我叔侄二人起了争执。后来,臣之妾室玉乔冒死相劝,说若是按臣的主意,后宫必然难保。臣闻之即悔,再思陛下深恩,更觉良心难安。后来内阁会议,臣极力反对拥立唐王,确是真心。还望陛下明察。”陈子壮稳了稳心神,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若不能打动陛下,自己恐怕从此就远离朝堂了。 陈子壮这番话的基本主旨是坦白,他明白,在这位精明的皇帝面前不能再玩花活,否则死得更难看。除此之外,他也暗存了保陈仕豪、拉赵玉乔的小心思。 朱由榔当初看赵玉乔时的眼神,他记得非常清楚。 果然,听了陈子壮的话,朱由榔眼神柔和了许多。 是的,原本愤怒已经让朱由榔到了情绪崩溃边缘,他想把陈子壮关起来,让他这个“岭南三忠”好好想一想自己的罪过。可是,陈子壮一提赵玉乔,一下子引起了他的兴趣,成功地灭了灭火。 “赵玉乔?这个女人真的是个迷一般的存在,关键时刻怎么总有她的身影?她为什么对大明有如此深的感情?原本历史上,是她自刎身死,促成了李成栋的反正,如今,因我的到来,她和李成栋已经不可能,却又发生了死谏陈子壮的事,真是太奇怪了。一个内宅女人,说她懂多少大道理,真是难以让人相信。若不是有坚定的信念,又怎么解释她的行为呢?” 想到赵玉乔,朱由榔又想到自己刚进广州时的情景。当时自己只带了一千兵进广州,赌博似地想混水摸鱼,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非常冒险,以一千兵对阵清兵八百,几乎没有胜算,更何况还是在绍武朝的腹地。若非陈子壮、张家玉,自己当时的赌博肯定就是输了。 算了吧,别跟他计较过甚了,漳州一战林察也确实是拼上了性命,其后又交出兵权,陈子壮除了林觉这个女婿外,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陈子壮是史上有名的“岭南三忠”,忠心没有问题,就是定力不足,关键时刻考虑自身和家族利益较多。 又看了看吕大器和杨乔然,也算了吧,这两位也都是忠臣,陈子壮都能饶恕,这两人也不追究了。如今外部威胁越来越大,保持朝局的稳定才是关键,不能情绪失控。 “行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不过分追究了。不过,出了这么大的疏漏,不进行惩处,总说不过去。瞿式耜、陈子壮、吕大器、杨乔然罚俸一年,陈邦彦、吴炳、黄宗羲忠心秉正,颇多劳绩,各赏白银千两。即日起,吴炳升文华殿大学士,为内阁首辅,其他各位爱卿仍署原职。”朱由榔最后做了决定。 “臣等遵旨。” 皇上板子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瞿式耜、陈子壮、吕大器和杨乔然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都擦了一把冷汗,心里庆幸不止。 吴炳成功地当上了首辅,夙愿得偿,自然也是非常高兴。黄宗羲无欲无求,也知道太好的事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平白得一千两银子,也算不错。 陈邦彦功劳最大,却只是得了一千两银子的赏银,官位上没有任何升迁,但他一点也不失落。因为只有他心里明白,皇上当初只赏了一碗鱼头豆腐汤,意味着他的作用是在将来。 也对,吴炳、瞿式耜、陈子壮、杨乔然都五十以上了,按岁数而论,年轻的只有自己和黄宗羲,皇上不让自己太过耀眼夺目,这是一种保护。更何况,自己身兼户部和内务府两大要职,这是皇上轻易不肯易手他人的两个官位。这种信任沉甸甸的,比之什么首辅,什么文华殿大学士,显得更重。 …… “陛下,如今西线形势越来越严峻,桂林、全州被围已经月余,宜早思解围之策。云南孙可望还在等待观望,似在观望清兵动向;比较奇怪的是,豪格已经缩回贵阳,不知是何用意。杜永和率部二万已经逼近赣州之东的于都,与清兵交手数次,虽有小胜,但清兵伤亡不大。据杜永和所奏,主要原因是清兵对手榴弹已经有了对策,舍弃马匹步战,而且队形分散,有效地减弱了手榴弹的威力,再加上手榴弹得不到补充,所以攻势不猛,西进速度缓慢,如今两军呈胶着之势。”吴炳对升任首辅早有思想准备,他要第一炮打响,所以功课做得很细。 “陛下,豪格缩回贵阳是个好兆头,依臣看,他或者是粮草供应不上,或者是朝中出了状况,让他无力或者无意与孔有德合兵一处进攻桂林。杨国栋、何腾蛟在全州,王化澄、焦琏在桂林,估计短期之内也难有什么作为。以臣之见,应迅速解决江西之敌,恢复生铁供应才是关键。”陈子壮说道。 朱由榔对陈子壮能迅速调整状态,进入兵部尚书的角色,感到满意。 “事有千件,总得拣最紧要的办。清兵进攻如此之急,就是不想让我们有充足的发展空间,全州、桂林朕觉得不会撑太久,若是桂林一失,则清兵可直抵梧州,威胁我西大门。可是,江西的事不解决,又不能解决弹药的问题。你们都议议,是先顾江西,还是先救桂林呢?”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身为饵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清兵发动的这次秋季攻势的重点,就是想扼住明军生铁供应这个咽喉,出手之准,之快,确实令永历君臣感觉很难受。 朱由榔很想尽快站稳脚跟,许多内政问题亟需解决。比如吏治、教育、卫生、金融、海上贸易等,这些都在他的脑海中酝酿了许久,可清兵就是没有给他喘息之机,或许,福建之战如果不把手榴弹这种利器亮出来,清兵也不至于急着要干掉他。 “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有办法,只能先解决外患,再谋图发展。 …… 先顾江西还是先救桂林,这是个两难的问题,不仅朱由榔感觉难办,众位内阁大臣均感觉棘手。 若是按陈子壮的想法,不顾西边,先救江西,不惜一切代价把谭泰赶出江西,那桂林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失守,广州之西就面临清兵巨大威胁;而如果顾西边而不顾北边,江西有金声桓、张家玉和杜永和,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丢失,可生铁供应就断了。 手榴弹供应不上,就意味着最厉害的杀器没有了,指望用大刀长枪弓箭跟清兵打,明军可是一点优势都没有,胜算极小。 如果两边都顾,又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可供调遣。 所以,面对这种复杂局面,大家都沉默了,就连脑子最好使的黄宗羲,也感觉很难办,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朱由榔见大家都不说话,知道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好主意,先这样吧,都好好想一想,如何解决眼前困局,谁想到什么好点子,随时可以见朕。集生,你们兵部可以召集一些将领探讨探讨,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另外,俨若,你们刑部这段时间要把人撒下去,重点监视军器营,凡有陌生人靠近,必须弄清楚他的来历,严防清廷派人来搞破坏。” “臣遵旨。”陈子壮和吕大器躬身领旨。 等人都下去了,朱由榔令黄宗羲把地图摆好,二人仔细研究。 “陛下,臣有个建议,是否可以在民间收购生铁?有福建和广东两省,估计也少收不了,短时间内可以供应得上。”黄宗羲道。 “可以,但必须按价收购,不可强征。这一点,必须讲清楚。”朱由榔同意了。 “是,陛下,咱现在不缺银子,何必跟百姓争利呢。” “嗯。太冲,朕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手榴弹暴露了,咱还有地雷呢,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利用地雷?江西清兵不敢骑马了,可桂林、全州的我军都是在用传统方式跟清兵作战,清兵必然不做防备。” “是啊,陛下,臣怎么就没想到呢。龙岩之战用过地雷,但因是夜间,清兵必然不知。从清兵的反应来看也能证明,他们不骑马,散兵阵形,显然专门针对手榴弹的,地雷的事他们应该还不知晓。” “那就用地雷。地雷是纯防守性的,只要调动敌军到我预设战场,打一场歼灭战,还是可以办到的。” “陛下,地雷要用,就用到最好效果,要调动敌军,也要把其大部队调动起来,最好一战定乾坤,让清兵再不敢南向。” “对,你说的有道理。但如何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呢?”朱由榔沉思起来。 朱由榔思考的时候,爱背着手来回踱步,这个时候朱由榔最烦的就是有人打断他的思路。 李洪和黄宗羲都知道他的这个恶习,所以,看他站起来慢慢踱步,都闭上嘴,停止动作。李洪还悄悄打了个手势,殿门口的小太监看见了,连忙退出去,给文金说了一句。 白兴现在基本不站岗了,朱由榔特许他跟小梅多处处。所以,一天二十四个时辰,由文氏四兄弟轮流带班值守。 文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个时候,哪个大臣要来面君,也得让他先候着。 四周很静,没有声音,也无人敢动作,正是朱由榔喜欢的氛围。他踱着步,思绪却没在眼前的战局,而是飞向了遥远的前世,飞向了前世伟人反围剿的伟大斗争。 穿越之初,面临的局面比如今复杂严峻得多,当时他最坏的打算是钻山沟、打游击,效仿前世伟人,慢慢发展、慢慢壮大。 伟人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都能打出一个新中国来,自己比他的条件优越多了,最起码的一条自己是明室正宗,具有极强的号召力,即使钻山沟、打游击,也能获得更多支持。 如今自己的局面打开了,有了一些地盘,有了一些坛坛罐罐,心理上却有了一些忌讳,总怕打坏了这,打坏了那,总想又能保住这,又想保住那,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不是自己用来指导李成栋的吗?怎么到了自己头上,竟然忘记了呢? 想到这里,朱由榔自失地一笑:“得了,自己看来还是不能跟伟人相比,战略定力太差,即使早生了二百多年,也是相差太远。没办法,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咱比是比不上的,学点皮毛就够受用的了。” 思绪再回到眼前战局,朱由榔感觉思路一下子开阔了。桂林、全州失掉了又如何?整个广西失掉了又如何?只要有人在,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朱由榔快步回到地图前,细细琢磨,最后一拳击在龙书案上,坚定地说道:“就这么办!” 一听他说话,黄宗羲和李洪都长出了一口气。 “太冲,朕决定了,调仲武火速入穗,让他的水师改为步兵,稍作休整,立即北上援赣。另外,朕要再次御驾亲征,作出救援桂林之势,调动孔有德大军,朕要让这个圣人不肖子孙好好吃一顿铁西瓜宴。” “陛下,您以身为饵,固然可以调动孔有德,可危险也太大了。除了李承胤的一万禁军,根本没有别的部队了。臣反对。”黄宗羲一眼就看出了朱由榔的打算,连忙表示反对。 “谁说只有一万?还有一支军队,你没算进去。”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女儿控 “还有一支军队?”黄宗羲不明所以地问道。 他对永历朝的兵力布置很清楚,哪里还有什么军队啊? “哈哈哈,太冲,你忘了李颙了?”朱由榔哈哈大笑。 “噢,陛下说的是戴姑娘的狼兵?”黄宗羲恍然大悟。 “对!阿兰已经训练了三千狼兵,李颙来信说已经可以上战场了,可真够能干的。”朱由榔高兴地说道。 “打猎捕鱼本就是壮人的生存方式,上山下河不在话下,而且能吃苦,还有陛下写的《山地训练大纲》,李颙只要照本宣科稍加训练就好,臣看不出他有多能干。”黄宗羲道。 “太冲,你那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朕说的是阿兰,谁说李颙了?”朱由榔赏了黄宗羲一个大白眼。 “噢,原来如此,臣脑子是进水了,嘿嘿……。”黄宗羲嘿嘿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没笑啊,臣没笑啊,李洪,你看见我笑了吗?” 黄宗羲装傻,问一旁的李洪。 李洪低下头,不看不听也不说话。 “行了,朕还怕你笑吗?真是的。太冲,你将朕的意思跟可先、集生他们说说,再议一议,拟一个方案出来。事不宜迟,方案定下来,马上调兵。” “是,臣马上去办。”黄宗羲收起笑,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启奏陛下,忠勇伯、马指挥使候旨进见。”黄宗羲退出去之后,小太监进来禀道。 “宣。” “奴婢遵旨。” 不一刻,陈际泰和马吉翔双双进殿,见礼毕,分站两侧。 “吉翔,不错,做得很好。”朱由榔没理陈际泰,首先夸奖了马吉翔两句。 “谢陛下!臣身受皇恩,忠心保国应当应份,不敢当皇上谬赞。”马吉翔自然明白皇上意中所指,巴巴进宫面君,就是为了得个夸奖,当下兴奋地身子都轻飘飘的。 “忠心任事,还能谦虚谨慎,真是不错,有大臣之风。那个,吉翔啊,朕问问你,云南的事怎么样了?”朱由榔夸了两句,随即转了话见。 “臣谢……,唔,臣……那个。” 马吉翔一听皇上的评语,高兴地不知所以然了,心说:“皇上,您再多夸我两句,再夸夸。”他连谢恩的话都准备好了,没想到皇上夸了两句就转到正事上了,让他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那个,回陛下,臣密切关注着云南的事,一刻也没有放松。傅作霖是个书呆子,到了昆明,以大义责备孙可望,说他首鼠两端,待价而沽,说他既想归明,就不该索爵,那才是忠臣所为。又说了一些陛下的治国之策,吹了一气广州的和平气象……” “嗯?”朱由榔一听,心里骂道:“尼玛有没有文化?什么叫吹?” “嗤”,陈际泰在一旁笑出声来,心道:“我不会说话,还特么有比我不会说话的人哩。” “臣有罪,臣胡说八道……。”马吉翔被朱由榔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打断了话头,这才意识到,高兴过头了,怎么连吹字都说出来了,连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接着说!”朱由榔没好气地命道。 “是,那个,傅作霖的话惹恼了孙可望,就想斩他。被李定国死死拦住,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斩了傅作霖,所有的后路就断了。孙可望这才没杀傅作霖,把他关了起来。” “任僎和马宝呢?” “任僎把在广州的见闻禀报一番,没少……说咱的好话。”马吉翔话到嘴边,硬生生把个“吹字咽了回去。” “任僎还说,假以时日,皇上必能恢复大明江山,劝孙可望归降。孙可望坚决不认,说不封他为秦王,就派兵攻打桂林,一直打到皇帝封他为王为止,还说任僎受了咱们的蛊惑,帮咱们说话,把他的官给撤了,也给关了起来。” “马宝很贼,一见这种情况,再也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还说了不少咱们的坏话。私底下,才把真实情况讲给李定国听,听说李定国非常赞赏陛下的治国理念,也愿意为国效力。可是,正如陛下所料,李定国不愿意背叛孙可望,一心一意想说服他。而孙可望也想说服李定国,让他东出云南攻打桂林。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僵住了。” “马宝要的手榴弹运到了吗?” “已经运到了。可马宝没下定决心,所以臣也没敢通知他。” “通知马宝吧。另外,将桂林的形势也告诉他,要想建大功,这正是时候,还等什么等?” “臣马上下去安排。” “等等,除了云南的事外,军器营的安保之事也非常重要,切不可疏忽大意。” “请陛下放心,臣已经在所有客栈、妓院、饭店和路口都布下了网,敌人要是敢来,准保让他有来无回。” “好,跪安吧。” …… “陛下,臣的差事,您看,交给谁?” 见马吉翔退下去了,陈际泰连忙请示道。 朱由榔眼斜睨着陈际泰,心道:“这个老丈人真是不大靠谱。刚回广州,他就来要官来了,不用说,在漳州的时候尝到甜头了。你这官瘾也太大了吧?关键你有那才吗你?真以为自己是孙吴在世了?” “他的心跟热炭似的,倒不好冷了他。虽然无才,但这次在是否拥立朱聿锷的问题上,立场也算坚定。他也明白,没了永历政权,他陈家立马就会衰败下去。看在大事不糊涂的份上,安排个事吧。”朱由榔接着想到。 “给他安排个什么事呢?太低了不好,太高了也不行,他没那个才。真是烦人啊。”朱由榔拿不定主意,心思转了好几转,没想起给他安排什么事,反倒憋出个坏主意来。 “差事先不忙说。朕问你,你想女儿吗?” “回陛下,淑妃娘娘是臣掌上明珠,在臣心里比三个儿子都重。她一入宫,臣整日价跟掉了魂一样……” 说到这里,陈际泰竟然抹开了眼泪,让朱由榔看了直打寒战:“你是女儿控么?年纪一大把,还哭上了,至于吗?躁不躁?” “不过,臣知道皇家规矩,若是皇上能许她一年半载地省次亲,臣就满足了。”陈际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朱由榔。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整人?欢迎来整 朱由榔很想看看陈际泰如何跪拜自己的女儿,也想看看茜儿如何面对这种场面。 嘿嘿,老子跪女儿,想想就有趣。 基于这么一个恶趣味,朱由榔打断了陈际泰的表演:“好了,眼看就午时了,你就陪朕用膳吧。” “传膳!让淑妃过来一起用膳。”朱由榔转过头吩咐李洪。 陈际泰一听,登时大喜,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缝:“嘿,真是我的好女婿,知道疼老丈人!” 不一会儿,御膳送上来了,在龙书案前摆了满满一大桌,李洪又在旁边置了一个小几,请陈际泰坐下。 “淑妃娘娘驾到!” “宣!” 朱由榔说了一声宣,就睁大眼睛,看陈际泰父女的表演。 就见陈际泰连忙站起来,身子一躬,把头低下,一副乖乖大臣的样子。 陈皎茜身着盛装,面带雍容,脚步不疾不徐,很庄重、很拉风,带着铁锅以及四大宫女进了殿来。进了殿也不往她爹那里看,径自走到御座前,矮身施礼:“臣妾见过皇上。” “爱妃,平身。”朱由榔憋住笑,手一抬,平静地说道。 “谢陛下。” “来,爱妃,坐到朕这边来。” 李洪早就给陈皎茜准备了一个锦墩,放在朱由榔下首。陈皎茜直起身子,款款坐下。 “臣,忠勇伯陈际泰拜见淑妃娘娘!” 陈际泰对陈皎茜疼到了骨子里,分别数月,也确实思念到了骨子里,所以,自打她进了殿,虽碍于礼仪不敢抬头,但眼角一直瞥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见女儿已经给皇上行了礼,也已经很端庄地坐好,连忙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之礼。 朱由榔先看陈际泰一步三摇认真地行礼,再偷觑陈皎茜的表情,发现陈皎茜小脸板得跟鞋底子一样,腰杆挺得很直,很有一副皇家气派,不由得心里直乐:“呵呵,咱特么前世今生第一次见爹给闺女行礼。行礼的爹很认真,受礼的闺女还一副理所应当、心安理得的样子,真是奇观啊。” “平身!”陈际泰拜完,陈皎茜小手微抬,做了个手势,铁锅赶紧走过去,搀起陈际泰。 “嘻嘻,爹,你怎么来了?想茜儿了吗?”陈际泰刚坐好,陈皎茜收起庄容,嘻嘻乐着,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拉住陈际泰的胳膊问道。 “可不嘛,爹实在是想你,你是不知道,爹想你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好几次都梦到了你……。”陈际泰拉着女儿的手又掉开了眼泪,浑忘了这是勤政殿,不是他家的客厅。 “咳,咳,咳……。”朱由榔见了这副场景心里那个气啊,心道:“有你们这样的父女吗?守着皇上呢知不知道?” 陈际泰听到了朱由榔的咳嗽,连忙放开女儿的手。 “嘻嘻,皇上,您先等会儿,臣妾先跟我爹说说话,一会儿伺候您用膳。”陈皎茜也听到了朱由榔的提醒,但她根本没当回事,回头给了朱由榔一个谄媚的笑脸,嘻嘻笑道。 “哼,指望你伺候,朕得饿死!”朱由榔白了她一眼,心道。 回头看到婴儿肥熟水,道:“熟水,来,伺候朕用膳。” “哎,好来。”熟水欢快地走上前来,给朱由榔净手、净面。 就凭她这么答话,就又是个不懂规矩的。 朱由榔可不会拿宫里那套规矩来约束这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她与别人不一样,没入宫时就跟自己相熟,入了宫还是老样子,看来宫里的嬷嬷也没改过她来。 熟水的肌肤很嫩,很肉头,朱由榔很想去捏一捏她的脸蛋,想着那种手感一定不错。 但陈际泰父女在旁,他只是想了想,却没好意思下手。 陈际泰和陈皎茜父女在一旁欢快地说着家里的人和事,朱由榔沉默地用膳,熟水不停地给他布菜,还不忘把鱼刺啊、肉骨头啊给剥出来,放到他面前的骨碟里,非常殷勤和细心,就差喂到他嘴里去了。 朱由榔快吃饱了,那对父女还是旁若无人地交谈着,陈皎茜还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朱由榔看到桌上有一只烧鸡,心里一动,心说:“行,陈皎茜,把你皇帝老公冷落到一边,只顾跟你爹说话是吧?好,朕不忍心治你,还不忍心治你老爹?” “忠勇伯这次随朕出征,颇有劳绩,赏你只鸡。”朱由榔打断那对父女的交谈,对陈际泰道。 “谢陛下。”陈际泰连忙躬身谢恩。 小太监赶紧把朱由榔指的那盘鸡端到小几上。 陈际泰跟宝贝女儿说了一会儿话,心情大好,净了手之后,坐到几前,也不用筷子,直接下手了,边撕边笑道:“君有赐不敢辞,臣就不客气了。这烧鸡啊,还就是用手撕着吃带劲。陛下,能不能再赐臣一壶酒?” 朱由榔一听,心里那个气啊:“你这是走亲戚来了?还要酒?” “不能喝酒,只有一碗汤。”朱由榔一指桌上的一盆汤,小太监赶紧端到小几上。 “我撑死你,让你得瑟!”朱由榔心道。 一只烧鸡,再加上一盆汤,饭量大不大的,也得撑坏了。 可没想到,人家陈际泰根本没拿这点食物当回事,一只鸡三两下就撕巴撕巴下肚了,除了鸡骨头,一点都没剩,连鸡屁股都吃了,那盆汤端起来,咕咚咕咚三两口就喝下去了。 风卷残云般吃完,陈际泰跪下谢恩:“谢陛下赏!” 朱由榔见他行动自如,一点也有吃撑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吃饱了吗?” “回陛下话,臣只吃了半饱。” 朱由榔一听惊得差点把下巴掉下来:“我靠,老丈人太能吃了吧?” “那,那,那你随便再吃一些吧,朕总不能不管饱饭吧。”朱由榔无奈地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说道。 “那臣就不客气了。李公公,请把那只肘子端过来,还有那只肥鹅……。”陈际泰跟在自个家里一样,一点不客气地指着桌上的菜,让李洪给端到小几上。 “茜儿,你爹这么能吃啊?”朱由榔悄悄地问陈皎茜。 “皇上,我爹要放开吃,能吃进半头牛去……。” 无语,彻底无语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当兵的好找媳妇 朱由榔看陈际泰吃得香甜,心道:“看来吃鸡这个法子对付黄宗羲可以,对付陈际泰这种饭量如牛的人真不好使,不但不好使,反而搭进去好多美食,失算啊,失算。” “你们父女用膳吧,用完膳再说说话。”说完,朱由榔起身往东花园走去。 “爹,您得罪皇上了?”陈皎茜见皇上走了,殿里只剩下她们父女和铁锅、四大宫女,悄悄问道。 “胡说!你哪里看出爹得罪皇上了?皇上待爹好着呢,赏了这么多吃食。”陈际泰瞪着眼说道。 “爹,皇上是想撑你来着,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吃。”陈皎茜眨巴着眼睛,提醒道。 “哦?噢……。茜儿啊,爹今日进宫只问了一句,就说臣的差事如何交待,再没说别的。”陈际泰一听女儿的话,这才明白过来。 “嘿,爹,什么交待差事?是不是想要官?” “是又怎样?他是我女婿,我是他老丈人,给个官做做怎么了,不行吗?爹在家闲得难受,想找点事做。” “爹,你可息了这点心思吧。大哥放出去了,什么意思您应该明白,二哥又成了水师提督,你还能再当大官?再说了,皇上是什么人?精着呢,该用你,就会用你,该给你官做自然给你官做,你要也没用。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皇上的,他太精了。我说为什么想撑你呢,原来是因为这啊。爹,以后别给皇上玩心眼,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看啊,你就好好地在家安享天伦之乐吧,教教孙子,找老朋友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多自在啊。女儿成了妃子,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有好前程,你别想没用的了。”陈皎茜劝道。 “还是茜儿看得透。好吧,爹听你的。可是,爹想你怎么办啊。” “爹,皇上一点都不拘我,也不让皇后拘我,所以,有机会我就回府看你,或者请旨让你进宫咱爷俩见一见,皇上一定会给恩典的。你还看不出来吗,也就是皇上这么宠女儿,让咱爷俩见面说话,若是别人,你敢想吗?” “是,皇上待咱家确实不薄。” “所以,爹,咱得惜福。” “好吧。” …… 等朱由榔遛个弯回到勤政殿,陈际泰再次谢过恩之后就提出致休,说年纪大了,想安享天伦之乐。 “茜儿虽然年纪小,但见识不小。朕的难题也让她给解决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其实他父女的谈话,朱由榔全都知道,在勤政殿要瞒过他,那他这皇帝当得也太失败了。 本来就为给他找个合适的事挠头,没想到一顿饭就给解决了。 好心得好报啊……不对,本来是想憋坏来着,这是怎么说的? …… 朱由榔处理政务的风格是大胆放权。他只负责大事,负责方向,具体事务就由内阁的几名大学士按照各自的职责去处理,他很少干预。 他不认可像太祖、成祖那样的,凡事亲力亲为,自己受了累不说,臣子们也感觉不到信任,施政效率就低。 当然,放手让臣子们去做,不等于放任不管,那样很容易造成治政方向出现偏差。 朱由榔不担心大权旁落,也不提心遇到一个强势有能力而又有野心的首辅,把皇帝架空。 因为儒家学说教育出来的文官们,天生就没有造反属性,没有那样的文化土壤,生不出造反的心。就是生出造反的心,也没有人会跟着他走。 这就是当日自己台风遇险之后,留守的内阁大臣们宁可去拥立不知是明是昏的朱聿锷,也没有一个想自己当皇帝的的主要原因。 朱由榔开完“黎明会”,再定了御驾亲征的策略之后,基本上就清闲下来。 陈际泰走后,陈皎茜也回了后宫,朱由榔就带着李洪和文银往禁军营地走去。 刚刚回到广州,就要再次出征,朱由榔想看一看禁军的精神状态。 禁军营地就在越秀山下,出了宫往北走一段大约二里的路就到了。 远远地,朱由榔看到禁军营门口排起两行长队,走到近前一看,却是禁军在招兵,排长队的都是青壮,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李承胤、陈仕豪两人在营门口迎接。皇帝要来的消息,自是文银打发人来说的,李承胤一面布置关防,一面通知手下将士打起精神迎接。 “皇上驾到!”林洪尖着嗓子嚷了一声,李承胤、陈仕豪以及随行将士,包括报名参军的青壮,齐刷刷跪满了一地。 朱由榔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跪拜的大场面,刚穿越时,前世带来的“众生平等”的理念已经逐渐消除,也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平身,军民人等各安其事,各司其职,勿须在此奉迎。”朱由榔吩咐一句。 “皇上有旨,平身,军民人等各安其事,各司其职,勿须在此奉迎!”李洪高声复述了一遍旨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承胤和陈仕豪等按规矩行了礼,站起身来。 军士和百姓、青壮只知道磕头,不懂什么礼节,见几个当官的起身,也都站起身来。 “承胤,招了多少了?”朱由榔问道。 禁军招兵的事他是知晓的,禁军负责皇宫和广州城的安全保护,责任重大,本来有一万人,陈仲武和苏盛带走了一千五百人,在漳州又死伤了一千多,现在禁军只有七千五百人,兵力少了一些。所以,李承胤在漳州时上折子,准备在李成栋的部队中拨三千兵过来,朱由榔批示,让他自行招五千。 “回陛下,今日已经招了三百人,都是好坯子。”李承胤答道。 朱由榔点点头,边往军营里走边问道:“好招吗?” “好招。如今当兵不但不丢人,而且还很荣耀,立了功受了赏,回到家乡官府也另眼相看。还有,不但能按月领到饷银,新兵还给一两银子的安家费。阵亡和伤残者安排得又十分妥帖,有面子也有里子,热情高着呢。听说,如今有的人家挑女婿,专门找当兵的哩。”李承胤紧紧跟在朱由榔身后,非常兴奋地答道。 “哦?既然当兵的好找媳妇,那你的亲事有找落了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邢小枣害喜 “嘿嘿,回陛下,臣的干娘给臣订了一门亲事。”李承胤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 “哦?哪家的小姐?”朱由榔很感兴趣地问道。 “嘿嘿,工部营缮司郎中袁士袁大人的嫡长女。” “不错,不错。”朱由榔一听是文官的嫡长女,连连点头。要知道,这放在过去是不大可能的。 文贵武贱,文人一般都轻视武人,像工部郎中的嫡长女这种身份的,怎么也得寻个进士当女婿,怎么可能找个武将? “是啊,陛下,像袁小姐这种身份的,能找臣这样的粗人,多亏了陛下,若不是陛下提高了军人的地位,臣想都不敢想。”李承胤感激地说道。 “哈哈哈,承胤,别妄自菲薄,她能找你,是她的福份。婚期定了吗?” “还没呢,依臣的意思,是想等把清兵打过长江去之后,安稳下来再考虑成婚。可干娘不干,说急着抱孙子呢。” “也别推那么远。这样吧,告诉你干娘,先别着急,等旨意吧,你的婚事朕来操办。”朱由榔想到了白兴和小梅,想着等把江西、广西、湖南、云南打下来,是不是可以给他俩办个集体婚礼? 因为没考虑成熟,所以只好含糊过去。 “谢陛下!”李承胤大喜,立即跪下磕头谢恩。 皇帝来操办,那可是极大的荣耀啊,不由他不感动欣喜。 …… 谈了一会儿闲事,朱由榔撂开话头,转到招收的新兵上来。 只所以让李承胤自行招兵,而不用别的部队的兵,朱由榔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永历朝的军队大部分是降兵,成分非常复杂。像李成栋的兵,他们先是农民军,后来降明,再降清,再降明,身份一变再变,大部分都成老兵油子了。还有如施琅带的水师,都是海盗出身,干惯了打劫的勾当。 这些老兵油子和海盗出身的兵,只有利益驱动和财货驱使,思想意识和思考方识基本已经固定,很难改变。若是让他们达到禁军那样的思想水平和在精神层面发挥出来的战斗意志,恐怕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暂时只有用严厉的军法加以约束。 这样的人到禁军来,能不能受得了严酷的训练和枯燥的思想政治教育,还真是一个疑问。 对旧军队的改造,必须从思想和军纪两方面进行,朱由榔早就把自己的建军思想传达到了各军,从漳州之战的具体效果来看,改造是不成功的,尤其林察带的水师官兵,打顺风仗可以,个个像小老虎一样,若打逆风仗,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反观禁军,无论是打顺风仗还是逆风仗,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绝对不会发生一击即溃的现象。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差,跟禁军思想教育开展得好有很大的关系。 有了这个认识,朱由榔才让李承胤自己招兵。禁军是自己的亲兵,自然还是保持纯洁性好。 …… “承胤,新兵招起来之后,必须加强思想教育。把有经验的老兵充分利用起来,传、帮、带,把忠君爱民思想和敢打硬仗、能打胜仗的传统传承下去。”朱由榔来到李承胤的帅帐,在当中椅子上坐定之后,嘱咐李承胤道。 “回陛下,此事不用陛下嘱咐,臣已经尝到甜头了,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训练方案,既抓军事训练,又要抓思想教育。臣敢保证,不出三个月,这些新兵个个都能训出来。”李承胤信心满满地说道。 “恐怕不会给你那么长的时间了。朕准备再次亲征,解桂林之围,朕只能给你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之后,随时准备随朕出征。刚回来还没休整,就再次出发,怎么样?部队能不能接受得了?” “回陛下,禁军随时都可以出战!别说二十天,就是现在就拉出去,臣也有信心!”李承胤一听又要出征,不但没有抵触情绪,反而更加亢奋,双手一揖,大声答道。 “你有信心不行,关键是军士们。” “回陛下,臣对军士们也有信心,因为臣等在平时训练和做思想教育工作时,就已经把随时可以出战当作一项重要任务来抓,士兵们都有这种思想意识,不用临时动员。” “嗯,不错,做得好。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敌情如火,哪能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开打?平时做这种准备是对的。”朱由榔赞道。 “赏金都发下去了?”朱由榔话风一转,问道。 “全部发下去了,所有将士一个标准,都是每人十两,立三等功的再加十两,二等功的加二十两,一等功的加五十两。” “你也是十两?” “是,臣也是十两。臣的俸禄比士兵多,在赏金上就不能再跟士兵争利了。” “不错,不错,就是要改一改旧军队的习气,军官喝兵血,贪军饷,当兵的怨声载道也不敢言。禁军的军官打仗身先士卒,领赏官兵一致,这样的军队能不打胜仗?”朱由榔听了李承胤的话,频频点头,心想:“不贪不沾,以身作则,就凭这一点,把禁军交给李承胤就能放心。” “小枣呢?怎么不见她来迎接朕?”朱由榔问李承胤。 “回陛下,邢院长回到广州就请假了,听说是病了。”李承胤答道。 “病了?李洪,派御医去诊诊脉,看看是何病。”朱由榔连忙吩咐道。 “奴婢遵旨。”李洪答应一声,安排御医去了。 邢小枣的医护兵这次在漳州之战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但有效地减轻了伤亡,由于多是女性的缘故,对伤兵的心理治疗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有一条,人数太少,不但救护不及时,医护兵本身也太累。 所以,朱由榔这次到禁军来,还有一层目的,就是想让邢小枣多招些人,扩大医护兵的队伍。 邢小枣不在,朱由榔只好把这个想法跟李承胤说了,让他找别人去办。 回到宫里,御医已经回来了。 “陛下,邢院长没病,是害喜。” “害喜?她一个寡妇,害的哪门子喜?你没诊错脉?” 朱由榔不由得感到奇怪。 “臣敢拿脑袋担保,确实是喜脉。” 朱由榔自己就是中医,自然知道喜脉是很容易诊断的,误诊的可能性很低。 既然误诊的可能性极低,那说明邢小枣真是怀孕了。那是谁的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发烧也能惹出事来 细思极恐。 “尼玛,不会是我的吧?在船上发烧的时候,迷迷糊糊之中做了糊涂事?” 朱由榔一想,还真有可能,那次自己不是做了个好梦吗?是不是那根本就不是梦? 再说了,邢小枣是什么身份,别人怎么敢对她下手?再说了,现在这个时代,思想都封建得很,邢小枣根本不可能主动去找男人,就算耐不住寂寞找了男人,她也不敢生孩子,若是那样,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也就是说,除了跟自己,她根本就不可能出轨——这可不像前世,男男女女的那么乱。 “不会吧,发个烧也能生孩子?若真是我的,生下来会不会有残疾?” 朱由榔念头转了几转,感觉头有些大。 “事情到此为止,不可泄漏一丝半语。”朱由榔对御医道。 “是,臣知道规矩,决不敢胡言乱语。”御医一听,吓得汗都下来了,连忙表态。 爱刺探是中国人的通病,但这类人绝对不包括御医。 知道的多了,往往就是个死! 御医看着是个光鲜的职业,其实风险很大。因为御医是专为皇帝和嫔妃服务的,其他人,不奉旨是不会出手的。 就因为服务对象特殊,所以潜在的危险就很大,皇帝的身体状况是绝密,任何人不许打探。若是有人拿皇帝的身体做文章,或以为皇帝治病为由进药以图幸进,或拿皇帝的隐疾进行攻击以图皇位易人,这些都在历史上留下不少的案例。所以,御医都清楚,要想活得长久一些,最好的保护不是高超的医术,而是对诊视对象病情的守口如瓶。 像邢小枣害喜这件事,里面牵涉多少隐情,牵涉多大的人物,眼前这位御医自己想像都能想出来。他在诊出喜脉之时,就暗叫倒霉,怎么敢出去乱说? 朱由榔虽然感到头疼,但还不至于杀人灭口,一方面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一方面,这点子事对于他来说,还真不算事。 如果真能证实,邢小枣肚里的孩子是自己的,纳她为妃就是,这点特权没有,还当什么皇帝? …… 御医退下去了,朱由榔把脸转向李洪,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李洪被朱由榔冰冷的眼光一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咚咚咚”捣头如蒜,碰地有声,颤声哀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说!为什么瞒着朕?” “回……皇上话,那日皇……上病重,高热不退,却一直在喊冷。邢院长和奴婢急得团团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管用。无奈之下,邢院长让奴婢退出舱房,她则脱了衣服,光着身子抱住皇上,用身子给皇上取暖,奴婢在舱外听着动静,一开始皇上还喊冷,半个时辰之后,皇上不喊冷了,喊什么‘好字,好字!’,奴婢没往别处想,以为皇上病好了,练字呢。再后来,邢院长穿戴整齐,回了她的舱房,奴婢进舱一看,发现皇上又睡着了,身子已经不热了,打那以后,皇上身体日渐复原,奴婢当时欢喜傻了,就没禀报皇上,谁知道出了今日这档子事?” “总之是奴婢疏忽,请皇上恕罪啊。”李洪不停地磕头,额头都见血了,也不敢停。 “行了,起来吧。以后小心伺候,凡事都要禀报给朕。”朱由榔见他脸上血乎乎的,有些不落忍,再一想,这奴才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好字”不“好字”的,生病还能练书法?屁话吗不是?!只不过,在他心里,我作为皇帝,睡个女人还算事?所以,他也没真正重视起来。 别的女人睡也就睡了,如不怀孩子,那无所谓,就当是个美丽的错误。可邢小枣毕竟不同于别人,她是寡妇,最关键的,她有儿子啊,高元爵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只所以如此巴结自己,还不是为了高元爵的前程? 她如今怀孕,怀了皇家骨血,怎么办?装作不知情绝对不行。 首先这事瞒不住,吴炳、黄宗羲还有那些女医护兵都知晓她日夜照顾自己的事,推也推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就算为圣上讳,他们不敢乱嚼舌头,可小枣怎么办?平白无故添个孩子,名誉就全毁了。 其次,不能让皇家骨血流落在外,这可是大忌,太后要知道了肯定不依。 如今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抬进宫来,给她个名份,二是打胎。 朱由榔想:“咱是负责任的男人,也是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这事究竟如何处理,还得征求小枣的意愿吧。” 想到这里,朱由榔起身往坤宁宫走去。 王畅正在院子里散步,夏荷搀着,秋菊和冬梅在紧张地注视着。 “见过皇上。” 夏荷、秋菊和冬梅见到朱由榔连忙行礼,王畅嫣然一笑,也笨笨地简单地行了个礼。 “你们退后!”朱由榔过去搀住王畅,回头对夏荷道。 “是。” 夏荷、秋菊、冬梅知道皇上要跟皇后说悄悄话,连忙退出十几步远。 朱由榔搀着王畅在院子里边慢慢走路,边把邢小枣的事讲了一遍。 “啊?皇上,陈邦彦进宫禀过,说你在海上遇到了风雨,很快就脱险了。臣妾也没放在心上,原来如此惊险啊。受伤没?”王畅听完之后,第一反应是反握住朱由榔的手,紧张地望着丈夫。 “就是怕你紧张,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这不挺好吗?都过去了,别紧张啊。”朱由榔看她紧张的样子,心里感动,连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皇上,您可要保重,千万不要冒险,臣妾和肚里的孩子可指着您呢……。”王畅带着哭音说道。 “你瞧你,本来是说小枣的事,怎么想到朕身上来了?朕不是爱冒险之人,你就放心吧。”朱由榔道。 “什么事跟您的安全比也不是事,邢小枣的事更不算个事。别说她是为了救您,就是命她侍寝又怎么样?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关键是她现在怀孕了,可不好处理啊。” “切,有什么不好处理的?您甭管了,这事臣妾料理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细作现踪 “畅儿,你不会一道懿旨,赐她一死吧?”朱由榔听王畅话里话外的意思,对邢小枣不是完璧之女这事很在乎,似乎还怀疑她动机不纯,所以紧张地问了一句。 “皇上,您想哪去了?臣妾可不是心狠手辣之人。邢小枣就算这次不上龙床,早晚她得想法子上龙床,臣妾早就看出来了,她进宫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拿眼偷瞧你,打麻将时,还装作不经意去碰你的手,那股子骚劲谁看不出来?”王畅嘴角一撇,颇为不屑地说道。 朱由榔一听,心说:“坏了,闻到一股子醋味。原来女人的观察力这么强啊,邢小枣的小动作在人家畅儿眼里,跟小儿科一样,啥都看得很清楚。不好,千万别让邢小枣进宫,要是进了宫,还不让畅儿给弄死啊。要知道,嫉妒是会让一个女人疯狂的,是会失去理智的。” “要不,给她一副药,把胎打了吧?”朱由榔试探地问道。 “那可不行!她怀的是咱老朱家的骨血,可不能坏了子嗣,那可是大罪过。皇上,臣妾让人去接她进宫,问问她,若是愿意入宫,就给她个才人、选侍什么的身份,若是不愿意进宫,就让她寻个理由回老家,瞒过众人眼,然后把她秘密接进宫来。她跟春兰生产的日子差不多,到时就说春兰生了双胞胎不就行了?” “嗯,这个法子好。行,你这样想朕就放心了,就由你出面料理吧,朕就不操心了。” …… 三日之后,朱由榔想起邢小枣这事还感到窝囊:“这尼玛算什么事?老子啥也不知道,什么体验都没有,就做了个梦,怎么就弄出个孩子来还?” 再一想,又感到庆幸:“好在自己是皇帝,就算传出去,也是风流罪过。这么说起来,老天待咱不薄哈,让咱穿成个皇帝,要是跟别的穿越小说写的似的,穿成个文人士子,那可丢大人了,不被仕林耻笑才怪哩,那还怎么在仕林立足?” “启奏皇上,吕大人和马指挥使求见。”李洪尖利的嗓音钻进耳朵,一下子打断的朱由榔的思绪。 “哦?他俩怎么一块来了?宣!” “遵旨!” “陛下,臣与马指挥使联袂而来,有关于清兵奸细的事要奏。”吕大器与马吉翔进了殿,行了礼,吕大器开口禀道。 “讲。” “是。臣遵旨将邢部捕快都撒了出去,重点监视军器营附近有无陌生人打探消息。昨日,有一个白须老者来到军器营东门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就餐,不停地向伙计打听军器营的情况,还问工匠们家都住在哪,小伙计是臣手下所扮,当下就留了意,胡乱支应一番。等那老者离开以后,小伙计就让其他同伴远远盯上了。后来这老者可能发现有人跟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手下人把这个消息报给臣,臣立即命人到各客栈暗中查看一番,却是再也没有见到这人。后来,臣想如果这人真是细作,不住客栈,指定是住在妓院那种肮脏地方,于是就找马指挥使了解,却不想马指挥正有此人的消息,两下一对,臣以为此人是清人细作无疑。”吕大器禀道。 “陛下,是这样的,魁星楼的老鸨昨日来报,说魁星楼来了一个白老子老头,这老头很有钱,一下子点了三个姑娘。老鸨感到奇怪,觉得这糟老头子还点仨,一个还不要了他老命?没想到第二天一问,这老头没事,倒把那仨折腾得够呛。老鸨就问了一些详情,姑娘们说那老头看着是老头,可身上皮肤光滑紧致,跟他的年纪一点都不像。身上肉条子一块一块的,而且腰间特别有劲,一看就是练家子。”马吉翔接着吕大器的话头接着汇报。 “综合以上情况判断,第一,这老头是假的,应该是用了易容术;第二,没有住所显然不是本地人,不住客栈却宿在青楼妓馆,显然是怕被人盘查真实身份;第三,不但刻意隐瞒身份、相貌,还隐瞒了会武这件事。故,臣断定,此人是清廷细作无疑,目标直指军器营。”吕大器最后下了结论。 “嚯,真叫不靠谱老丈人给说着了,清廷真是派了个高手来了?行,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朱由榔心道。 “有没有发现他的同伙?”朱由榔问道。 “没有,只有他一人。”吕、马二人一齐摇头。 “看来是艺高人胆大啊,想一个人就办成这么大的事?好吧,你们继续监视,不要惊动了他。余下的事,朕派侍卫去办。”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 吕、马二人退了出去。 “林洪!”朱由榔喊了一句。 “奴才在!”话音未落,林洪鬼一样攸忽出现在朱由榔面前,躬身施礼。 “你亲自出马,把那个细作捉来。注意,别闹出大动静,惊了别人,朕料附近肯定会有他的同伙。” “皇上,您就瞧好吧,天下能在奴才手底下走三招的还真没几个。”可能长期生活在阴暗之中的缘故,林洪的声音听着有些阴冷,没半点阳光的味道。 “不吹牛会死吗?”朱由榔翻了一个白眼。 …… 林洪真不是吹牛,当晚就把那白须老者给抓了来,往一间小黑屋里一扔,林福上来用细牛筋把老者捆了个结实。 林洪坐到一边,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老头,心说:“你特么遇上老二,算你倒霉!” 林福有个外号,叫“狠老二”,这家伙有折磨人的变态心理,越是见血越高兴,犯人越是大声惨叫他越高兴。 林福把老头捆好,兴致勃勃地拿出一根铁签子,对老头说道:“老头,你可千万挺住哈,千万别招,要是招了就没趣了。” 说完,把老头的右脚拿过来,脱去鞋,露出脚趾。不成想一股子臭酸味扑鼻而来,熏得林福直打趔趄。 “草泥马,几个月没洗脚了?怎么这么臭?!”林福用手扇了扇,驱走那些臭味,随后一脚踩住老头的右脚,手上用力,狠狠地把铁签子扎进老头的趾甲盖底下。 “啊!” “哈哈哈……,老头,叫得再大声些,老子听了舒服!哈哈哈……” 老头的凄厉惨叫跟林福的夜枭般狂笑同时响起,在黑夜之中显得那么瘆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准老丈人受刑 “快停手,快停手,我招,我招!” 脚趾神经丰富,寻常人扎根木刺都疼得受不了,老头虽然身有武功,可也架不住“狠老二”这么变态地用铁签子扎啊,钻心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大声惨叫,只一签子就让他崩溃了。 “老头,你特么太没骨气了!才扎了一个脚趾就招?先别忙招,老子还没玩够呢!”说完,林福又拿出一根铁签子,如法炮制,又扎进第二根脚趾! “啊!……,咝………。”老头疼得直抽抽,骂道:“草泥马,你倒是把第一根拔出来啊……。” “对对对,你骂,大声骂,就是别招哈,看好了喽,第三根签子来喽!”林福看着老头疼得已经变形的脸,快感袭来,让他兴奋得心花怒放,第三根签子又狠狠地刺进老头第三根脚趾! “啊!……,草泥马,太狠了!” “你算说对了,老子外号就叫‘狠老二’,慢慢来,咱不急哈。” “咝……,行,你等着!这么折磨老子是吧?等一会儿见了我女婿,让我女婿要你的命!” “老头,吹尼玛什么牛逼?你女婿是哪位神仙?告诉你,这世上除了皇上,还没人能要了老子的命!” “老子的女婿就是你们的皇帝!咝,快放开老子……。” “好啊,你特么还冒皇亲!再来一签子!” 林福说着,又拿出第四根签子。 “慢!” 林洪听着老头的话,心中一动,猛地想到一人,连忙止住了林福。 走过来在老头耳根后细细一找,找到一处破绽,用力一撕,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啊?风清俊?!你是风清俊那个淫贼?”林福一看,这人面相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再一打量,这特么不是风清俊么? “咝……快,给老子把铁签子拔了,快点!”风清俊气急败坏地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既然露了真容,风清俊自是不打算隐瞒了。不过,他并不十分害怕,有女儿戴忆兰这层关系,永历皇帝怎么也得留自己一命吧?他心里有底,说出话就硬气得很。 “你特么谁啊?敢跟老子这么说话?!”林福一见是风清俊这个老对头,自是坐实了他的清廷细作身份,又听他语气如此硬,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了过去。 “老二,别急,先问问清楚。”林洪右手一立,挡住了林福的掌势。 “风清俊,说吧,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老子真名戴如风,是戴忆兰的亲爹,就这么回事,你们看着办吧。” “啊?真的假的?”林福和林洪面面相觑,心道:“这也太那什么了吧?戴姑娘那么美,那么纯洁,怎么能跟这个无耻淫贼挂上钩?又是刺驾又是来炸军器营的,这是老丈人干的事吗这?” “胡说!你特么这话谁信啊?再胡说,老子把你十根脚趾全扎上铁签子!”林福骂道。 “不信拉倒。老子见了你们皇帝才会说其中缘由,真的假的往浔州问问覃兰花就知道了。” “覃兰花是谁?” “戴忆兰的母亲。” “那你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福很感兴趣地问道。 一听这话,林洪连忙对林福道:“老二,别问了,这不是咱该问的,知道多了没好处。先把签子拔下来,奏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别啊,别啊,千万别拔!就这么见我那女婿去最好,让他看看,他的手下是如何对待皇亲国戚的?” 林福去拔铁签子,没想到风清俊不干了,大声叫嚷着不让他拔。 林福在没弄明白皇上的态度之前,不敢放肆,只得忍气吞声,默默地把铁签子拔了出来。 “啪!” 风清俊用言语挤兑住了林福,正自得意,却不想惹恼了林洪,林洪一巴掌甩到风清俊脸上。这巴掌打得狠,一下子就把风清俊的脸打肿了。 “什么**皇亲国戚?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皇上还没册封戴姑娘,就算册封了,你这身份敢说是皇亲国戚?你这话要是敢说出去,信不信用皇上立即斩了你的狗头?!骂那隔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玩艺!”林洪指鼻子挖眼地骂道。 “哼,反正我是阿兰亲爹,你们最好放尊重点……。” 嘿,还别说,被林洪这一打一骂,风清俊老实了,虽然嘴里仍是嘟嘟囔囔,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一点都不假。说来也怪,风清俊对三两下就擒下自己的林洪打心眼里怵,再加上林洪语气中的冰冷和眼神中的杀气,让他怕得不行。 “明儿见了皇上再敢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把你的手脚全剁了!”林洪看出了风清俊色厉内荏的本质,看出了他怕死的心理,再次威胁道。 “那,给我上点止疼药,明日若是瘸着见你们皇上,你们皇上见了准心疼!”风清俊大大喇喇地说道。 “心疼个屁!就你这样的,皇上看在戴姑娘面上不杀你,你就算烧了八辈子高香了,还会心疼你?!”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呢,林洪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抽在风清俊头上。 “反正,反正他是我女婿,这总差不了吧?”风清俊被抽了一巴掌还不自觉,兀自嘴硬。 “还说?!”林洪一挥手作势欲抽,风清俊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 当晚,朱由榔到钟粹宫,跟陈皎茜腻歪了一阵,无非就是听她说说情话,然后再亲亲嘴,搂抱搂抱。 伺候的是大宫女连梢。连梢身材极美,容貌嫌好,走起路来快而不乱,一看就是利索人。 朱由榔见了,不由得花心一动:“真是奇怪啊,别的丫头年纪小,这连梢不小了,怎么也有十八岁了吧?为何茜儿不让她侍寝呢?不懂什么叫固宠吗?” 见朱由榔眼珠子看了连梢好几眼,陈皎茜一翻眼白,问道:“皇上,是不是看上连梢了?” “嗯,那个,那个,朕哪有这么急色?”朱由榔被揭穿心思,不由得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否认。 “不急也不行。皇上,这些都是你的人,幸了她们是她们的福份。不过,臣妾的人,绝对不能占了臣妾的先,要不,你先幸了臣妾吧,好不?” 你可拉倒吧,我才不呢。朱由榔一听这话,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虫噬功 朱由榔非常郁闷地从钟粹宫出来,回到勤政殿东暖阁。自己的女人,两个怀孕,一个不能动,一个不明不白的住在宫外,只有一个很健壮的画儿了。只不过太壮了,有些让人吃不消。 想开块新地吧,还让人陈皎茜给挡住了。这下好了,让陈皎茜给挑起了火,反而没人给灭火了。这皇帝当的,太失败了! 朱由榔很窝囊地在榻上翻过来掉过去地烙烧饼,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就听林洪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皇上,您要睡不着,奴才给你解解闷?” “滚!你一个臭男人能给朕解什么闷?” “皇上,不是奴才,是奴才把清廷细作给抓住了,您猜是谁?” “还用猜,风清俊呗。” “咦?皇上,您真英明,真是他!奴才愚钝,您是怎么猜到的?能否明示?” “这有何难?有武功,爱,再加上你那一问,肯定是朕知晓的人,所以,猜到是风清俊还难吗?” “皇上真是太英明了,真是他。” “是他就审!实在不行剁了喂狗,这种淫贼,留着也是祸害。” “不能杀啊,皇上,风清俊说他是戴姑娘的亲生父亲爹。” “啊,啊?谁?你说他是谁的父亲?” “戴姑娘。” 朱由榔一听,骨碌一下子爬起来:“阿兰她爹?这不是扯吗?” “奴才也不信,不过,听他说,他真名叫戴如风,还能说出戴姑娘她母亲的名字,说叫覃兰花,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对对,是叫覃兰花。哟嗬,看来还真备不住是呢。他没说别的吗?” “奴才没敢往下问。” “好,把他提来,朕亲自问问。” “是。” “慢来,他不会暴起伤人吧?” “不会,奴才已经把他捆结实了,动不了。” “那可说不准。风清俊可会气功,若是被他用内力把绳索绷断,可就麻烦了。还有,看看他嘴里,有没有小剑小刀之类的,别朕正问得好好的呢,他来一个口吐飞剑,那朕可挡不住。” 朱由榔肯定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竟然脑补出这么个情节。 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把林洪吓一跳。还别说,自己真是粗心大意,风清俊真有可能假装失手,有意被我擒住,然后用这些手段刺杀皇帝。猝不及防之下,我也有可能护不周全。 想到这里,林洪一身冷汗就出来了。 “皇上,奴才这就把他剥光了,全身检查一遍,再他嘴里也查查。” “林洪,若真是阿兰的父亲,还真不能杀他。你有没有法子让他永远老实?” 林洪想了想,想出一个法子:“皇上,奴才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他永远不敢生异心。” “什么法子?” “奴才会一种功夫,叫虫噬功,施到他身上,每日三更时分,浑身跟虫噬一样疼痛难忍。只有奴才的独门解药可以镇压住。如果他听话,每年给他一颗,如果不听话,就断了他的解药。” “行行行,这法子好,这法子好。” 不等林洪说完,朱由榔大喜,连连称好。 “那奴才就先去准备准备,一会儿提他来见皇上。” “好,去吧。” …… 林洪将风清俊带到之后,就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风清俊手脚已经恢复了自由,而永历皇帝就坐在面前五尺不到的地方,这么短的距离,他自信可以一击而中。 “要不擒住永历,逼林洪交出解药?” 风清俊念头闪了闪,往暗处一望,虽看不到人影,但他明白,如果他稍有异动,林洪就会倏忽而至,如果一个失手,自己的命就丢了。 林洪说的对,一个妃子的父亲,还真算不上正牌子的皇亲国戚,这放在大户人家,自己也就是一个妾室的父亲,奴才的父亲,仍然是奴才,永远也别想当主子。 更何况,阿兰还没有被册封。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无奈,只好屈服了。只可惜清宫的奢靡生活算是彻底拜拜了,若是再回到西山跟覃兰花去过那种原始生活,还真有点不甘哪。 “奴才戴如风拜见皇上!”风清俊迟疑了片刻,还是跪下磕头,口称奴才。 “说说吧,你到底跟阿兰是何种关系?”朱由榔见风清俊见了自己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打什么主意,虽然知道有林洪在暗中保护,但也是不免有些小紧张,见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跪了,这才放下心来。 风清俊这才把自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回他是一点都没隐瞒。 原来,风清俊原名叫戴如风,世代在昆仑山下一个小山村务农。十五岁那年,他跟同村的一个姑娘成亲,却不想成亲那天却横遭不测。 昆仑山上有一伙土匪,头目叫罗兆龙,人称“龙爷”。此人原是大明边军,被清人打败之后,纠集一些乱兵上了昆仑山,专门打家劫舍,抢掠过往客商。 就在戴如风成亲那天,罗兆龙带人洗劫了村子,见到正在举行婚礼的戴如风和新娘,兽兴大发,竟然当着戴如风的面将新娘强暴。 罗兆龙走后,新娘不堪受辱,跳崖自尽。戴如风父母早亡,本打算成亲之后,跟妻子共创美好未来,如今梦碎,戴如风也彻底崩溃了。失去希望的他,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追随妻子共赴黄泉。 就在他准备悬梁自尽时,被一个游方道士所救。道士来自终南山,武功很高,攀屋越脊,如履平地。戴如风一见之下,大为心折,就起了拜师学武为妻报仇之心。 道士没有推辞,欣然收他为徒,并将他带到终南山上,教授武艺。 三年之后,戴如风艺成,就闹着下山报仇。道士准了,临别之际,道士告诫他,以后行走江湖不可提及师门。如果还念及师恩,待修成正果之日,可在终南山上修一道观。 戴如风答允了师父,就急不可奈地回到昆仑山,找到罗兆龙的老巢,一夜之间杀尽了所有匪徒,为妻子报了仇。 杀了仇人之后,戴如风还不解恨,就进入中原,做起了“采花大盗”,专门冲刚成亲的新人下手。似乎只有用这种变态的方式,才能满足自己因失去妻子之恨而形成的扭曲心理,才能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强认女婿 风清俊讲完,朱由榔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从一个纯朴的乡下少年变成一个人人切齿痛恨的恶魔。 如果没有明清大战,就不会有罗兆龙这些败兵组成的土匪,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戴如风的生活应该跟大多数农民一样结婚生子,共筑爱巢,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生活。 是罗兆龙的出现,打破了原来的梦想和安宁。 从风清俊的经历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只有国家的安定和繁荣,才有个体的美好生活。 “为了千千万万老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自己也要加倍努力。”朱由榔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 “风清俊,你如今多大年纪?”朱由榔平静地问道。 “回皇上话,奴才今年四十一岁。” “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了,漂泊半生,作恶半生,不但毁了很多百姓的生活,还毁了很多女子的清白和生命,如今更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充当了清廷犬鹰,风清俊,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啊。” “回皇上话,奴才如此行为也是事出有因,为何只看到那些人受辱受难,为何不想想奴才呢?” “你还不服,是吧?好,朕就给你说道说道,反正也睡不着,就当解闷了。”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道理跟你讲了估计也是无用,什么良心难安啊之类的你也听不进去。按你的逻辑,罗兆龙给你造成了痛苦,你就把同样的痛苦再强加给别人,在别人的痛苦中得到满足,让你的仇恨得到释放;你妻子死于罗兆龙之手,所以你就恨上了土匪,甚至恨上了大明军队,所以,你宁可去帮满人,也不愿意为同族人效力。是不是?” “……,是吧?可能是。”风清俊可没想这么多,自己往日的行为都是基于高明的武功,而随心所欲的,自发的,觉得自己就应该那么做,经朱由榔这么一分析,觉得自己意识深处还真是这样。 “其实,你不应该恨罗兆龙,也不应该恨大明军队,你应该恨满人。” “什么?你说我不该恨罗兆龙?” “是啊,若不是满人挑起战争,昆仑山就不会出现边军败兵,自然就不会有罗兆龙这些土匪。所以,你的家庭悲剧,战争是最根本的原因,而挑起战争的满人才是罪魁祸首。” “奴才不服!奴才不懂大道理,就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叫我痛苦,我就叫谁痛苦,谁跟我结了仇,我就找谁报!”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道:“我他玛德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跟这种货色讲什么大道理?这不是对牛弹琴吗这不是?对付这种人只有用暴力。” 想到这里,朱由榔收起讲道理的打算,眼神一冷,道:“罗兆龙用暴力给你造成了痛苦,你就用暴力给别人造成痛苦,看来你是非常崇尚暴力了。好吧,既然你崇尚暴力,那朕就用暴力对你。林洪!” “奴才在!”林洪的身形随着朱由榔一声唤,出现在风清俊左侧,把风清俊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亏得没有乱动。” “带他下去,让他尝尝皮肉之苦。” “是。” 林洪答应一声,上前掐住了风清俊的脖子。 “别,别啊。皇上,奴才可是阿兰的亲爹啊。”风清俊吓得变了脸色,连忙将阿兰推了出来。 “住口!丧心病狂,厚颜无耻!阿兰两岁时你就弃她母女而去,你是喂过她一口饭,还是喂她喝过一口水?她成长的过程中你给过她什么帮助?她享受过父爱吗?你还有脸皮自称是她父亲?现在你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想起她来了,真是叫人恶心!”朱由榔怒斥道。 “不管怎么说,没我就没她,她不认我也是她亲爹,她总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再说了,我也帮过她,上回行刺,我帮她拿到了山地军训练方法,还想劫持老黄给他送去帮她,这不是假的吧?”风清俊知道,自己只要出了这个殿门,等待自己的可就是“狠老二”的铁签子,甚至更重的刑罚,所以,林洪往外拽他,他极力挣扎,就是不肯往外走。 “哼,用你吗?朕写那些本就是给她的,自然也会派人去帮她。再说了,你说是她爹,谁证明啊?她认吗?” “她娘能证明啊,她是我的种,她不认就是大不孝!” “哼,风清俊,你别抱幻想了,你那么伤覃兰花,她会不会认你还不一定呢。就算覃兰花认了你,阿兰也认了你,朕也会弄死你!因为,你手上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朕不会为了阿兰而饶恕你,朕会为百姓主持公道,因为朕是天下之主!”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奴才还有用,奴才可以帮你打天下啊。”风清俊看阿兰这张牌不好使了,连忙祭出另外一张牌。 一听这话,朱由榔一摆手,林洪把风清俊扔在地上,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风清俊抹了一把冷汗,暗道:“好险!” “你是真心悔改?” “真心悔改。” “你犯的罪太大,只有立大的功才能洗清罪孽。所以,第一条,你要想办法取得阿兰母女的原谅,若是她们不原谅你,不认你,那朕也没办法帮你。听到没有?!”最后一句,朱由榔加重了口气。 “听到了。皇上,阿兰要是认了,您……是不是也……认?”风清俊迟疑地问道。 怎么这么多不靠谱的玩艺?得陇望蜀,贪心不足啊。 朱由榔气急,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方砚台,狠狠地照风清俊头上砸了过去。 风清俊会功夫,自然不会被伤到,气运到头顶,砚台被绷了出去。 就见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把砚台稳稳接住,然后轻轻放回龙书案上。 风清俊甩了甩头,嘟嘟囔囔道:“甭管认不认,反正阿兰是我闺女,你就是我女婿,这总改不了吧?” 听到这话,朱由榔被气乐了,这是个什么货啊这是?还特么赖上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军器营炸了 “第二条,继续利用你的特殊身份,到孝庄太后身边去,充当我朝细作,打探重要情报。”朱由榔没理会风清俊的低语,知道这家伙是个打蛇随棍上的性子,越理他越弄不明白。 “这没问题。帮女婿打江山,这是老丈人应该做的。”风清俊一听这一条,大喜,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这回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原因还真不是嘴里说的那么伟大,而是他又有了去清宫里享荣华富贵的机会,原来跟覃兰花过清贫生活的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住嘴!再敢胡说八道,朕绝不轻饶!”朱由榔怒道。心说:“什么女婿老丈人的,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不说就不说。那皇上,奴才可是有任务啊,如果不炸了军器营,回去不好交待。多尔衮可精呢,不好糊弄啊。我们这一行是五个人,奴才嫌那个什么,不方便,所以甩开他们单干,但他们一定就在左近监视着呢。” “无妨,一会儿让林天押你去见马吉翔,你们商量一个方案,弄个响让那四个人听听,你回去也好交差。” “好,这就好,这样奴才回去可以交差了。还是女婿知道疼老……” “上瘾了是不?另外四个人还有别的任务吗?” “有。听说是想在广州搞点事出来,什么文人啊,抗税啊的,奴才也没细打听。” “树欲静而风不止。多尔衮还真是够阴险的,就是不想让我消停啊。好吧,正好,你这是送枪把子给我,我要不用,还真对不起你的一番苦心啊。”朱由榔一听,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儿想道。 “好了,下去吧,把你了解的情报通通说给马吉翔。” “那,奴才跟谁联络呢。” “林福。” “啊,‘狠老二’?!” …… “不好了,军器营走水啦!” “军器营走水啦!”…… 三日之后,夜里子时时分,广州百姓忽然听到街上传来阵阵惊呼之声,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或者爬上房顶,朝军器营方向看去,就见火光冲天,接着传来“轰”“轰”“轰”的剧烈爆炸之声。 “哎呀,完了,完了,皇上马上要御驾亲征,军器营被炸,就没了手榴弹,没了手榴弹怎么打?”人们纷纷议论。 “别光看热闹了,走啊,救火去啊!”有人提了建议。 “不行,不能去,军器营是重地,不许百姓靠近。” “是啊,不能去,万一要是全炸了,咱们不也被炸到里头?还是呆在家里吧,别乱跑。” “嗨,你们怎么这样?皇上抵抗清兵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危急关头咱们不能光看热闹啊,走啊,救火去啊。”先前提议那人着急地说道。 “对,对,皇上跟清兵打仗,为了咱们百姓,咱们不能只考虑自己,关键时候,也得出膀子力气。走啊。”有人开始呼应。 “走,救火去!” 有人带头,百姓们纷纷应和,回到家里提了盛水的家伙就往军器营方向跑。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黑夜中驰来,有人在马上大喊:“百姓们注意了,皇上有旨,军器营走水,非常危险,请百姓们各归家中,不要靠近,不要去救火。” 这队骑兵迅速封锁了去往军器营的各个路口,不许百姓靠近,并劝说那些端盆提桶的百姓回家去,不要在街上逗留。 在这些百姓中,多尔衮派出的四个细作自然也混在其中,见军器营火势凶猛,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一半个多时辰,虽然没能靠近证实,但看这样子,军器营被毁是确然无疑了。 细作们暗喜:“这下好了,永历的军器营被毁,看他还拿什么御驾亲征?戴总管真厉害,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办成了这件大事。得赶紧把这个情报报给睿亲王知道。” …… 皇上派御医来诊完脉,邢小枣就知道怀孕的事是瞒不住了。从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担着心事,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理自己。 下场无非就那么几个,一是入宫为妃,二是把孩子打掉,三是为保皇上的令名,秘密处死自己。 若按她自己的意愿,第一不愿入宫,第二不愿把孩子打掉。最好的结果是,自己躲到一个无人识的地方,悄悄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以收养的名义抚养长大。 至于自己,能当皇上的女人自然是千肯万肯,但因为有儿子高元爵的存在,她又从心里抵触当妃子,因为那样的话,儿子会蒙受耻辱,长大以后也直不起腰来做人。 所以,当宫里来人传她入宫时,尽管已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不免还是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她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进宫之后,邢小枣给王畅行了礼,站到一旁。 “小枣,传你入宫,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何事。本宫问你,你怀的是不是皇上的骨肉?”王畅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娘娘话,是。”邢小枣脸色通红,这种话真是难以启齿,不过,娘娘问话不能不答,这是规矩,所以,咬牙忍辱声音如蚁般小声回道。 “小枣,不要害怕,皇上都跟本宫说了,你当时是为了救皇上,并不是故意狐媚皇上。所以,皇上不怪你,本宫也不怪你。”王畅一听邢小枣承认了,又见她面红耳赤,头快低到地上了,连忙安慰了她几句。 “……臣妾是想给皇上取暖的,后来……当然,不怪皇上,都是臣妾的罪过。” “这些不说了,小枣,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全凭皇后吩咐。” “两条路你来选,第一条,是入宫为妃;第二条,若你不愿舍弃高家子,可以找个适当理由离开广州,然后本宫再派人将你接到宫里来秘密生产,李选侍跟你生产的日期大约相近,到时候就说她生了双胞胎,这样既可以保证孩子上皇家玉牒,也能把这事掩过去,你呢,也能经常见到孩子。这两条路,你自己来选。” 邢小枣一听,就明白皇后偏向第二条,虽然她没有明说。 邢小枣想了想,抬起头问道:“皇后,可不可以有第三条路?”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山地军征兵 “第三条路?你想死?!” 邢小枣本想请求皇后开恩,让自己偷偷生下来,自己养大,没想到皇上竟然连问都不问,直接就说出了死字。 第三条路就是死。 邢小枣这才知道自己错了,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是皇后,不是邻居大嫂,容她辩白,容她讨价还价。 在皇上面前,她是菩萨,是温柔似水的小妻子;可在自己这些皇上的女人面前,她是皇后,皇后的权威和地位是不容挑战的。 “臣妾知罪,臣妾愿意选第二条,请皇后成全。”邢小枣的美好愿望破灭,只好乖乖地按王畅给出的路子走。 “好,那就好。小枣啊,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本后会视为已出,不会亏待他的。”王畅一听,邢小枣遂了自己的心愿,笑眯眯地说道。 王畅瞬间变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贤德的皇后,邢小枣看到她脸上和煦的笑容,过去觉得是那么舒服,可现在见了,却是感到一阵恶寒。 她在担心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将来在宫中的命运。 …… 戴忆兰回到西山之后,就跟覃兰花干上了。 覃兰花的态度非常明确,打清兵可以,她坚决拥护,但是嫁给汉人不行,即使那人是皇帝也不行,除非让皇帝把她杀了,否则这辈子别想。 覃兰花原话是这样说的:“阿兰,咪咪不反大明反大清,对永历皇帝也拥护,杀清兵全寨子人都上,咪咪也不反对,就是死光了也绝不可惜。可你要是嫁给汉人,坚决不行。甭以为皇上看上你了,一道圣旨就能让咪咪屈服,告诉你,若是皇上下旨封你为妃,圣旨到时,咪咪就死在你面前!” 这番话彻底把阿兰给吓住了,只好让吴心悄悄给皇上回奏,千万别硬来,给她一点时间,慢慢想办法让咪咪回心转意。 阿兰没能做通咪咪的工作,本就在意料之中,也就不放在心上,专心组织训练山地军的事。 她没有文化,哪懂什么山地军,更不懂什么训练。好在皇上给她写了训练大纲,又派来李颙和十几名军士帮她。 李颙有文化,但也只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而已,军事从没有接触过,好在皇上的训练大纲写得很详细,两人只需按照大纲一条一条来做就是了,好在皇上想得很周全,派来的军士在军旅事务上不算陌生,多少也能出点主意。 于是,两个菜鸟迷迷糊糊地就着手干起来了。 先是打出旗号。 朱由榔给山地军取的名是“大明人民解放军山地军第一军”,并且给阿兰和李颙下旨,最多可招三千兵,每一千兵为一营,任阿兰为帅,李颙为参军,营官以下将佐,由阿兰任命。 李颙令人去浔州府绣制了军旗、帅旗,按朱由榔的旨意,军旗是红底白字,还特许在旗上可绣一条黄龙。 第二是招兵。 阿兰和李颙在浔州府设立了招兵处,打出了“大明人民解放军山地军”的红旗。知府还让官府贴出招兵公告,派官吏到各村寨进行宣传动员。 浔州知府叫方矩,近五十岁的人了,是万历四十四年三甲进士,从县令做起,一步步做到知府之位。他这个升官速度,可以说是相当慢了,原因就在于他不善逢迎,不屑巴结,只懂得老老实实地做官。 对于这一点,他归结为自己的傲气,自己的书生气,跟别人谈起来的时候,自己仿佛很自豪。别人虽然嘴上会赞他几句,但眼光却分明告诉他,他所谓自豪的资本,其实是笨的表现。别人不会看你是如何升的官,只看重你目前的官阶地位,只要有了地位,在他们眼里就有敬畏。 宦海三十年,眼睁睁看自己的同年一个个高升,甚至资格、能力都不如自己的也都爬到自己上头去了,当面对昔日好友或者小字辈的时候,自己就得执下属礼,就得按人家的命令行事。 他感觉尊严受到了伤害。 可有什么办法呢?低声下气求人送礼他不是不会,却是不愿逆着性子而为。除非放弃自己的官位回老家,才能真正摆脱心理上的强烈不甘。回老家?他老家是上元人,如今还在清兵铁蹄之下,他就是想回,也回不去啊。 无奈,只好继续在官场厮混,带着不甘和委屈,蒙受着屈辱,在官场混吧,只要守住本心,保住晚节,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处境,但让他给自己的上司去送、去跑、去巴结,他做不到,三十年没有做到,老了更不会去做。 从个人的做官经历,他是有些心灰意冷,但同时,他又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眼看着大明这个巨人大病缠身,就要轰然倒地,他心里又是又急又恨。 自从永历皇帝登基,广州一战以火中取栗的勇气,一举打败并收降李成栋之后,方矩强烈地感觉到,皇上的施政思路大变,同时,官场风气也为之一变。这种变化,让方矩心神大振,他明白,皇上开始针对大明大病缠身的躯体,动刀施药了,他怎能不欣喜? 浔州出了一个戴忆兰,方矩感觉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皇上很看重妇女的解放,对戴忆兰也是十分宠爱,否则,为什么给银子给人,还配了太监伺候? 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他再不抓住,就真是太笨了。 所以,对戴忆兰和李颙的征兵之事,他是献计献策,处处行方便,使戴忆兰和李颙的招兵进行的很顺利,不到二十天,就招够了三千兵额。 招兵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方矩的大力协助之外,高饷政策才是最根本的动力。 皇上的旨意写得很明白,只招壮族青壮,汉人一个不要。而且,对这支特殊的队伍,也不讲什么民族大义,也不讲什么理想抱负,就四个字:“拿银子砸!” 寻常汉人士兵每人饷银是每月一两银子,壮族士兵每人二两,高一倍!另外,将来上了战场,每杀一名清兵,赏银二两。 还别说,这个高标准的物质激励政策,一下子就激起了壮人参军的积极性。在他们看来,当兵比在家打猎捕鱼强得太多了,每月二两银子,可以买两石米,足以让全家人吃饱了,若是再立了功,杀了清兵,大把银子到手,那将来就能跟汉人一样过上好生活,或者全家迁出大山,搬进城里去住,就不用一辈子窝在深山老林里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回寨子显摆 西山壮族村寨大大小小的有一百多个,总人口上万。他们世代生活在高山之上,用比较原始的生产方式获取生活资料,生活非常困难,有的人家连盐巴都吃不上,一年到头连新衣裤都没银子买,只能穿旧的,穿破的,穿长辈或者兄姊剩下的。 “大明山地作战第一军”只招壮族青壮的政策,一个子让壮族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当安家银子领到手,个个都感激戴忆兰,说她是“西山沟里的金凤凰,壮家族人的一枝花。” 戴忆兰的声誉和威望迅速上升,人人见了她都毕恭毕敬。 对于族人给予自己的极高赞誉,戴忆兰心里美滋滋的,同时也为能给族人们做点好事而深感自豪。她知道,今日之地位和威望,都是远在广州的情郎给予自己的,她能从皇上给的这些政策之中,感受到那份浓浓的爱意和呵护。 为了报答皇上的深情和信任,戴忆兰满腔热情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山地军的训练当中。 …… 人招上来了,要成军却不是那么简单。这些青壮虽然个个爬山越岭如履平地,但不懂军纪、不懂号令、不懂军事动作,凑在一起还是一盘散沙,须经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才行。 李颙跟戴忆兰商量后,将三千兵分为三十个百人队,每百人为一队,每三队为一哨,三哨为一营,每营满员九百人,剩余的三百人编为主帅亲兵营,由主帅亲领。 戴忆兰带到广州去的四十多个青壮,都当了队长,而皇上派来的十几名禁军军士,选出一人为参军,掌训练与作战参谋;一人为掌刑官,负责军纪;一人为后勤官,掌大军粮草辎重;三人当营把总,九人当哨总。 架子扎起来了,训练开始。 戴忆兰没有把队伍给带到山上去,而在先在军营进行基本军训。 训练地点是在军营,军营设在浔州府内,是方矩组织地方民众给建的。 军训的项目很多,宣讲军纪、队列练习、军令下达,包括吃饭、睡觉都要有规有矩。 整整一个月,戴忆兰都呆在军营里,看士兵们训练。 一个月之后,把队伍再拉出来一看,松松垮垮的样子不见了,代之以威武雄壮,军容肃整,个个要坐相有坐相,要站相有站相,把戴忆兰喜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一个月,戴忆兰操的心很少,基本都是李颙领着人研究训练方案,进行各种训练。她高兴了,就跟士兵一起跑跑步,偶尔还训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是由吴新陪着四处乱转。 今见队伍已经成形,戴忆兰大喜,心道:“该带兵回寨,跟咪咪显摆显摆。若不是皇上,她的女儿能成一军之帅,能这么威风,能这么受族人拥戴?看看她能否回心转意。” 打定主意,戴忆兰给李颙说了声,令亲兵营把总段兴带五十名亲兵,跟自己回寨。 段兴得令,点齐五十名亲兵,骑上高头大马,保护着戴忆兰往那坝寨飞驰而去。 那坝是戴忆兰她们寨子的寨名,离浔州府只有十几里路,一行人巳时正出发,巳时末刻就到了那坝寨口。 那坝是个非常美丽的村寨,位于西山一块平坦的山坡上,寨口两株宝瓶树,树身像一只巨大的瓶子,中间粗,上下细,最粗的地方戴忆兰曾经跟妹妹两个人手牵手都没有将环抱过来。据寨里老人讲,这两颗树都有上千年历史,是先祖种下护佑村寨的。 寨子南面有一条宽约两丈的溪流,远远看去,临溪而建的村寨掩映在绿树中间,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就跟一幅美丽的山水画一样。 戴忆兰率领亲兵来到寨门口,早有族人看见,大声朝寨子里喊道:“快来看哪,我们山寨的金凤凰回来喽……。” “阿兰,你回来了?” “哟,美丽的阿兰不得了,都带上卫兵了,成了大将军了?!” “是啊,漂亮的翡翠鸟长大了,就要展翅飞翔了。” “那坝出了阿兰,是我们的福气啊。” …… 族人纷纷涌来,见阿兰已经去除了壮家衣饰,一头黑发用一条银簪扎住,随意地垂至肩下,上身着短袖黄衣,雪白的脖子上挂着壮家特有的银项圈,穿着长裤,手持马鞭,端的是英姿飒爽,明艳动人。于是把阿兰围住七嘴八舌地说着赞美的话。 寨子里各家各户几乎都有男丁当兵,都感觉受了阿兰恩惠,所以说出来的话,自是十分真诚。 阿兰十分受用族人们的吹捧,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亦步亦趋的吴新,自己边往自家的竹楼方向走,边跟族人们寒喧。 快到家时,阿兰看到阿咪快步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脸欣喜。 “咪咪!”阿兰兴奋地喊了一声,朝阿咪奔来。 “哼!显摆什么?”覃兰花本来脸上笑成了花,一眼看见阿兰的服饰,再看到她身后的一队卫兵,“呱嗒”一声,脸跟门帘子一样撂了下来,冷哼一声,转身回竹楼去了。 一见阿咪如此,阿兰气得嘴撅了起来,心道:“就见不得你的女儿好是吧?” 回头吩咐段兴:“段把总,家在寨子里的,让他们回家看看,其余人都在‘翼楼’暂歇。” 李颙早就让人在阿兰家的两侧建了两座竹楼,取名为“翼楼”、“卫楼”,意为“凤之翼卫”。 “遵令!”段兴单膝跪地,行了个半军礼,大声应道。 戴忆兰带着吴新转身进了家,段兴安排两名士兵在她家门口站岗,其他人回家的回家,回“翼楼”的回“翼楼”。 “阿姐!” 戴忆兰进了家,就听有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兰抬头一看,就见妹妹阿花从院子里的望天树上往下滑,离地还有一丈多高的时候,身子一纵,轻盈地落到自己的面前。 “阿妹,你今年十六了,还这么皮?”阿兰嗔道。 望天树二十多丈高,她一点不担心妹妹会摔着,因为她姊妹俩都从咪咪那里学到了一身功夫,尤其是一身气功,再加上阿妹打小爬树摘果子,身体十分灵活,哪里就能摔着了? “阿姐,你的烦恼马上就要来了!”阿花亲昵地攀住阿兰的手臂,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母女斗(一) “阿妹,啥意思?”阿兰不解地问道。 “嘻嘻,不告诉你,要是告诉了你,阿咪会打死我的。”阿花把手一背,眯起眼睛,调皮地说道。 她跟阿兰差不多高,同样非常白晢,非常漂亮,两姐妹比较明显的区别,就是阿兰的眼睛是细长的丹凤眼,阿花的眼睛是圆圆的杏核眼。 “哼,不告诉我拉倒。吴新,把那箱子零食拿到我房间去,可别让别人偷了去。”阿兰脸一板,吩咐吴新一声,朝竹楼走去。 阿兰知道阿妹爱吃甜食,在浔州闲逛时早就让吴新给阿花买了很多好吃的,用这箱子给盛了回来。当然,还准备了一箱子衣物、手饰,是给阿咪的。 “慢,慢,阿姐,我跟你闹着玩呢。嘻嘻,我告诉你,告诉你行了吧?”阿花连忙拉住阿兰的手,连连摇晃,可怜兮兮地求恳道。 “那说吧,怎么回事?”阿兰问道。 “来,阿姐,坐下慢慢说。”阿花神秘兮兮地拽阿兰坐到望天树下的竹椅上。 “阿姐,阿乌去板江了。” “去板江干什么去了?” “板江族长韦艾云有个儿子叫韦玉宝,你晓得不?” “啊?你是说阿咪让阿乌去板江说亲去了?给谁?” “给你啊!” “啊?!阿咪怎么这么糊涂?” “小点声,小点声!别让阿咪听见,要不我就惨啦。” 阿兰一听是这事,气得腾一下子站起来,急急朝竹楼走去,阿花从吴新手里抢过那箱子吃食,抱着往自己房间跑去。 “阿咪,你怎么这样?!”阿兰进了竹楼,见覃兰花正背着身在做糍粑,冲她背影大声喊了一句。 “哪样?”覃兰花头也不回,手下不停,冷冷地问道。 “是不是你让阿乌去板江的?”阿兰质问道。 “是!”覃兰花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明知道我要嫁给皇上,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嫁给皇上?我点头了吗?” “你点不点头,我也得嫁给皇上,你要让我跟别人成亲,我死也不从!” “放肆!我不但是你的咪咪,还是寨子里的族长,我的话你敢不听?” “族长能大得过皇上吗?” “大不过皇上,我一个小小的族长怎么能大得过皇上?我不是说了吗,你尽管让他下旨封你为妃。不过,你是壮家人的女儿,别以为当个什么元帅,管着几千兵就尾巴撅到天下去了,我是你咪咪,也是你的族长,我不同意,你就试试看!哼,弄些兵回寨,摆什么威风?给谁看呢?” “阿咪,你讲不讲道理?!我摆威风,还不是让你高兴?族人们都夸我是‘西山沟里的金凤凰,壮家族人的一枝花’,你难道不高兴?” “别给我耍小眼,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那点小心思能瞒过了我?你不就是想说,你有今天,全是皇上所赐吗?你不就是想让我同意你的婚事吗?” “是又怎样?难道不是这样吗?” 覃兰花一听这话,把手里的糍粑往盆里一摔,回过身来,板着脸说道:“你要嫁汉人就是不行!他是皇上怎么了,要娶我的女儿,也得经过我同意!戴忆兰,你要不服就试试看!” 覃兰花已经年近四十,按说这个年纪,皱纹应该已经布满了额头,可能是因为会气功的原因,她的皮肤仍然紧致,挺翘的鼻子和修长的身材,仍然保持着年轻的时候的美貌和风韵。 “阿咪,你没想过吗?要是惹恼了皇上,咱们寨子男女老小全得死!你怎么这么不明事理?”戴忆兰见阿咪脸色腊黄,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冰冷冰冷的。 “哼,甭吓唬我,我帮他打清兵,他凭什么来打我的寨子?”覃兰花不屑地说道。 “你!” 戴忆兰不由得气结。她当然明白,皇上绝对不会攻打寨子,也不会对她的咪咪怎样,他那性子总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宽容。别的皇帝看上一个女子,早就硬来了,可他偏偏要等我咪咪同意才行。 没想到,咪咪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哼,你让阿乌去板江找那个什么韦玉宝,你以为我就会同意跟他成亲吗?” “韦玉宝是咱们壮家人,长得强壮又好看,山歌唱得也好听,在咱们周围这些村寨都拔了尖了,谁不晓得?每次歌会的时候,姑娘们都排着号跟他对歌,都上赶着跟他好。你要跟他生个孩子,肯定又壮又美。” “切!他好不好跟我没关系,你看他是块宝,我看他是棵草,你是没见过皇上,要见过,你就知道什么叫美男子了,韦玉宝跟皇上比,连个小指头都比不上。” 戴忆兰知道这个韦玉宝,长得确实好看,嗓子也好,调门很高,山歌会唱二百多首,几乎是周围寨子里所有壮家女孩的梦中情郎。由于壮人的婚嫁风俗是“不落夫家”的走婚,韦玉宝跟很多漂亮姑娘都走过婚。像这样的人,在汉人眼里是花花公子,道德败坏,但在壮人眼里,这是风俗,并不感觉丢人,也不会认为韦玉宝道德败坏,反而觉得这是一个男人的骄傲,是可以夸耀和吹嘘的资本。 韦玉宝是非常优秀,尤其在壮人里头,真算得上的佼佼者,在每年的歌会上,他也频频向戴氏姐妹示爱。可偏偏戴忆兰姐妹就是看不上他。 戴忆兰说他是绣花枕头,外边好看,里头草包。 阿花说他像个小山雀,叽叽喳喳的太烦人。 “我是你咪咪,也是族长,你敢不听我的话?想造反?”覃兰花指着戴忆兰怒道。 戴忆兰平静地看着咪咪,心里已经明白:“阿咪这是想坏了我的清白,好让我打消嫁给皇上的念头。” “阿咪,你是不是想让韦玉宝坏了我的清白,让皇上厌弃了我?” “他厌弃什么?为什么要厌弃?走婚是我们壮人的习俗,别说一个韦玉宝,就凭你这相貌,只要不在‘五族’之内,有多少个男人也不算什么!” “可皇上是汉人,汉人讲究从一而终。” “他不乐意拉倒,这是我们的婚俗。从一而终?他怎么就能有很多女人?他为什么不能从一而终?” ……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母女斗(二) 对于咪咪的歪理,戴忆兰还真没办法反驳。 因为歪理也是理。 你要说人家汉人不是这样的风俗,咪咪肯定就会说那是汉人,咱为什么要遵从他的风俗?为什么不遵从咱壮人的风俗? “阿咪,你是不知道,皇上他不仅仅是皇上,你女儿不是贪图他的权势,女儿看上他,是因为他长得可好看了,英武俊朗,懂得多,还体贴人……。”戴忆兰不能说理,只好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企图说服咪咪。 “别给我提什么长得好看又体贴,汉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戴忆兰没想到,自己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覃兰花厉声打断了。 戴忆兰猛地想起,这话可犯了咪咪的忌讳。 自己那没见过面的爹,要不是长得好看,又会小意儿体贴人,咪咪还不至于把“走婚”变成“从一而终”呢。 戴忆兰念头转了几转,似乎找到了打击阿咪的武器。 “阿咪,这么多年,怎么也没见你往家领过一个男子?你这是不是跟汉人的规矩一样,从一而终?” “胡说!我不是从一而终,是我没看上其他人!” “你这么恨汉人,为什么让我和阿妹姓戴,却不姓覃?” “你……!”覃兰花被女儿问住了,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来。 “当年咪咪犯了错,所以不能再让你犯错!汉人都是负心贼,早晚会伤了你。你甭说了,反正我是不同意。” “你讲不讲理?你犯了错,受了打击,为什么要让我来还?”戴忆兰气急了,拿起灶台上一个水瓢摔到地上,大声质问。 “就让你还,因为你是我女儿!”覃兰花一步也不退让,从墙上摘下一个织布梭子,“啪”地一声摔到地上。 “你为什么看不上他?你吃的米……”戴忆兰说到这里一看,自己让人送回来的几袋子米原封不动地放在墙角,显然咪咪一动也没动,只好住口。 “你穿的衣……”再一看咪咪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织的,自己买回来的花布和绸缎咪咪根本没动,也只好住口。 “那个,阿妹吃的零食,都是皇上给的银子买的!” “我没动,阿花是阿花,你找她显摆去!” “阿花是你女儿,她吃了就等于你吃了!” “女儿怎么了?你还是我女儿呢,怎么不听我话?” “跟你讲不通!走了,回军营去。真是的,回趟家还惹肚子气!” 戴忆兰转身就走。 “站住!等阿宝来了,入了洞房再走!”覃兰花追出门来。 “你跟你的阿宝入洞房吧……。” “阿兰,你今天要敢走,我就喝药给你看!”覃兰花说完,跑到茅房里,拿出一瓶药,打开瓶塞,看着戴忆兰道:“这瓶药我准备十五年了,要不是你姐妹小,我早就死了。今天你要敢走出家门,我就死给你看,反正你俩也长大了,不用我管了。” 七步倒?! 戴忆兰惊骇地看着咪咪手里的小瓶,知道那是壮家特制的毒药,叫“七步倒”,只要喝一点点,七步这内必死! 怎么办?不能逼死老娘啊,她这么烈性,自己若真是迈出家门,她要真喝了怎么办? 可不走也不行啊,自己可是三千大军的主帅啊,还有三千兵等着自己指挥呢。 来个人劝劝阿咪啊。 戴忆兰四处张望,见吴新站在不远处,毕恭毕敬。他是指不上,他不敢掺合这事。 往楼上一望,见阿花正吃着点心,饶有兴趣地从窗子里往外看。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大心呢,还看热闹,快出人命了都。 “阿花,下来!”戴忆兰喊道。 “别叫我,我敢说谁啊?你们继续吵,我坐山观虎斗!”阿花无所谓地说道。 “我叫你坐山观虎斗!”戴忆兰气得冲上楼去。 覃兰花见阿兰上了楼,虽然没有说软话,但她知道,喝药之举,是吓住了女儿。 冷冷一笑,把药瓶往怀里一放,自己也回楼去了。 戴忆兰气冲冲地冲进阿花的房间,见阿花正坐在床上美滋滋地吃着自己给她买来的点心,气得拿起一块点心就……放进自己嘴里。 “唔,阿花,怎么不劝劝架?阿姐白疼你了!”戴忆兰一屁股坐到床上,边吃边问。 “阿姐,劝架?怎么劝?你难道没看出来,阿咪如今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听不进别人的话,动不动就发火。再说她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不是用讲道理能讲通的,所以劝是没有用的。” “那你也得劝劝啊,她万一真喝了药怎么办?” “你会让她喝?” “我……” “还是的呀,所以不用劝。” “那怎么办?我还有军队要训练呢,不能总呆在家里吧。” “得了吧,阿姐,你别傻了。你会训练军队?还不是全指望人家李颙?我皇帝姐夫早就看明白了,就是让你担个名的,你将来是要入宫的,他能让你带兵吗?” 一听这话,戴忆兰越琢磨越有理,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真不应该那么大劲头去搞军队。 “行,军队就交给李颙,我还就不走了,跟她耗上了!”戴忆兰想了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起身朝楼外走去。 “哎,阿姐,让段兴再买些好吃的回来!”阿花冲着阿兰背影喊了一句。 “你也不怕吃成猪!”阿兰头也不回,扔下一句。 阿花猜的不错,阿兰确实是跟段兴说事去了。 她让段兴回营,告诉李颙,让他按计划训练军队,不用管她,她要在寨子里住一阵子。 当然,临了不忘嘱咐段兴,让他回寨时,带些好吃的来。 段兴答应一声去了。 阿兰回到自己房里,把吴新叫进来。 “吴新,你以我的名义跟皇上上个折子,说说这里的情况,就说让他等一等,别强下旨意。我呢,让李颙全权负责军队,我在家跟我咪咪耗上了,总有一天,我会让她转变思想过来的。” “奴婢遵令!”吴新躬身答应一声,下去下折子去了。 “阿姐,你耗不过咪咪的,除非……。”阿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窗外,嘴里嚼着一块糖。 桂花糖,那是戴忆兰买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吃零食呢? “除非什么?” ……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母女斗(三) “阿姐,你知道咪咪为什么脾气变这么差么?” “为什么?” 阿花一纵身,一屁股坐到窗子上,两只小脚慢慢晃动着,凑到阿兰耳边,小声道:“缺男人!” “缺男人?” “是啊,阿姐,我可听三阿婆说过,女人就是树,男人就是水。如果长时间没有水的滋润,这树还不一天天枯死?你看咪咪这脾气一天天变差,脸也不跟原来那么红润了,是不是跟树一样,缺水?” “阿妹,你说得对哟。”阿兰从她手里抢过一块桂花糖放到嘴里,问道:“阿妹,你说咋办?要不咱给她找个男人?我看李颙就不错,年龄也相仿,人品学问也好,我下个令他不敢不从。” “得了吧你,咪咪最恨汉人了你不是不知道?别的男人她是放不到眼里的,这么多年了,你不是没见,那么多男人来竹楼外边唱歌,咪咪拿正眼瞧过他们没?” “那……。” “除非把姓戴的找回来,别人,谁也不行。” “算了吧,姓戴的害得她还轻啊,她都恨死他了,连带着把所有汉人都恨上了,找他来那不是火上浇油吗?再说了,天下之大,哪里找他去?” “也是。唉,那可怎么办呢?阿妹是没法了,阿姐,你自求多福吧。” 阿花说完,跳下窗子,自己玩去了。 “他肯定会有办法。”阿兰不由得想起了朱由榔,他对朱由榔很有信心。 ……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覃兰花的弟弟覃兰竹才回家来。 “咋样?阿云同意了吗?” 覃兰花一见弟弟回来了,连忙迎出来,在树下的椅子上坐下来。 覃兰竹拿起一个竹桶,走到水缸前,舀了一桶水,咕咚咕咚喝完,一抹嘴,坐到姐姐对面。 “阿姐,韦艾云吓坏了,说她可不敢给板江惹祸。” “呸!阿云胆子太小了,咱壮家人有壮家人的婚俗,怕咋的?” “阿姐,韦艾云说汉人跟咱壮人不一样,汉人很在乎女人的清白的,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那样,要是那样了,男人会杀人的。” 覃兰花一听,沉默了半晌,喃喃道:“这倒说的是。” “说到底,她还是怕那个皇上。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丫头哪去了?怎么这么胆小?”覃兰花接着说道。 “阿姐,别怪韦艾云胆小,放谁身上也不敢。依我说,别人巴结还巴结不上呢,要不让阿兰跟了皇上得了,这是咱们寨子的福,也是咱们整个西山壮人的福。”覃兰竹小心翼翼地劝道。 覃兰花作为族长,有相当大的权力,覃兰竹是她亲弟弟也不例外。在那坝,女人权力地位至高无上,男人得往后稍稍。 “哼!阿竹,这话准是阿云说给你听的,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掉她?”覃兰花生气地说道。 “不光是她,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这样说。” “不行,就是不行。我还不信了,阿兰这么漂亮,就没有壮族小伙子看上?” “阿姐,韦艾云是不敢,不过,我看阿宝那孩子倒是有心。” “他有心有个屁用?他敢不听他阿咪的话?” “那可说不定,男人色胆一起,什么事做不出来?”覃兰竹小声说道。 “阿竹,当年你跟阿云,不是也想拧着咱阿咪的意思吗?最后不是也没成亲吗?” “鸡蛋都碰破了,我跟阿云是有缘分的,谁知道阿咪就是看不上她呢。”阿竹沮丧地说道。 碰鸡蛋是壮家特有的习俗。 每年三月三举行歌会,男男女女都会煮十几个鸡蛋放在身上,男男女女边唱边跳,如果谁跟谁看对眼了,就把鸡蛋碰一下,如果都破了,说明两人有缘分,可以相跟着走了。如果一方的鸡蛋没破,说明两人没有缘分。 阿竹说的都碰破了,就是指这事。 “阿竹,你不错,听话。哪像阿兰,一点不听话,就拧着我的脾气来。” 阿竹听了不说话。 他是反对阿姐这么阻拦阿兰的婚事的,嫁给皇上,那是多大的荣光啊,难道就因为你当初遭到了背叛,就阻止女儿的幸福吗? 不过,他可不敢逆着阿姐的性子,借他个胆也不敢。 …… 有人怕事,就有人不怕事。 还真让覃兰竹给说对了,男人色心一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韦玉宝晚上还真来了。 他当然知道戴忆兰是皇帝预定的女人,心里也有些怵。但他垂涎戴忆兰的美貌已久,早就心痒难耐了,只是慑于皇帝的势力,他不敢造次。 今日覃兰竹来找阿咪,说了覃兰花的意思,韦玉宝感觉机会来了。 既然她阿咪都上门求亲了,我为什么不敢去?皇上是厉害,可我们壮家就这么个婚俗,又不犯法。我跟阿兰走婚,也不影响你封妃啊,之后你娶走就是,这有什么啊? 至于阿兰会不会看上他,韦玉宝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是一枝花,我韦玉宝就是摘花人,周围寨子多少姑娘都想让自己成为情郎呢,阿兰又不傻,能不知道我韦玉宝的大名?一首情歌就能让她乖乖从楼里跑出来。 等天黑了,韦玉宝瞒着阿咪,悄悄来到那坝。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叫了三个伙伴相陪。 等来到阿兰家的竹楼,看到院门前站着的两名士兵,韦玉宝和小伙伴们都打了鼓:“这是不是作死啊?敢打皇上预定的女人的主意,会不会被打死啊?” “阿宝,怎么办?”小伙伴们问韦玉宝。 当晚的月亮很大,月光照在韦玉宝俊美的脸上。韦玉宝笑了笑,道:“别怕,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试试。这些兵都听阿兰的,若是打动了阿兰的心,还用怕这些兵?” “对,阿宝说的对,阿宝山歌一出口,不怕姑娘不到手。”伙伴们觉得阿宝说的有理,只要拿下阿兰,还怕这些兵吗?阿宝的山歌唱那么好,还从来没有失手过,还怕阿兰不动心? 韦玉宝清了清嗓子,从黑暗里站出来,看都不看两名哨兵,拿出浑身解数,一首优美嘹亮的山歌在竹楼前飘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母女斗(四) “月亮出来照半坡, 金花银花滚下来。 金花银花我不爱, 只爱阿妹好人才……” 韦玉宝展开歌喉,一曲嘹亮的山歌响彻夜空。 韦玉宝很自信,自己一开口,竹楼的窗子就会为自己打开。 果然,还没等他唱完,竹楼的窗子就打开了,还一打就是三扇。 “打出去!”戴忆兰推开窗子冷冷地令道。 “奴婢遵令!”这是楼下吴新的声音。 吴新和段兴早就有准备,一听主子下令了,吴新还没出来门,段兴他们就从翼楼出来了,连同哨兵,共五十名军士,唿啦就把韦玉宝给围住了。 “打!” 吴新尖细的声音传来,军士们再不容情,对韦玉宝他们拳打脚踢起来。 “哎哟,哎哟!” “咪咪呀,疼死我了!” “别打了,我是来看热闹的。” …… “别打脸,千万别打脸,人家靠脸吃饭呢!”戴忆花在楼里一蹦老高,兴奋地拍着巴掌大声叫嚷。 “把他脸弄花!” 吴新不傻,哪能听不出阿花的提醒?冷冷地命道。 这下好了,军士们一听此令,就近拣起树枝,专门照韦玉宝脸上打,韦玉宝抱住头,在地上滚来滚去,疼得大呼小叫:“哎呀,疼死我了!覃咪咪,救我!” 还别说,他的好嗓子真发挥作用了,叫声一起,覃兰花就听到了,从窗子里一跃而下,边往院外跑,边大声喊道:“吴新,住手!” “是,老夫人!”吴新嘴上答应着,手放在底下,暗暗做了一个狠狠打的手势。 段兴等人一见,手上加劲,打得更厉害了,韦玉宝等人叫声更惨了。 “住手!我的话不管用吗?”覃兰花气得脸色发青,瞪视着吴新道。 她虽然有武功,可这么多人,她可打不过,只能让吴新下令止住这些军士。 “行了,别打了,没听见老夫人下令吗?你们这些混蛋!”吴新骂骂咧咧地踹了身边的一个军士一脚。 军士们没人停,还在打。 “老夫人,您看,这些家伙不听奴婢的。奴婢也听主子的,请您体谅。”吴新回过身,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戴忆兰!叫他们停手,再不停手,我就死给你看!”覃兰花这才明白,自己虽然是阿兰的咪咪,吴新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是不假,可如果阿兰下了令,自己的话就不好使了。 “行了,停吧。”戴忆兰这才冷冷地下了令。 吴新一打手势,军士们迅速停下,再不打了。 覃兰花急步走过去一看,四个人躺在地上,另外三个人挨揍挨得轻,还在哼哼。韦玉宝却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连忙走到跟前,俯下身子一看,见英俊的阿宝脸上全是血,头都肿成猪头了。 这打得也太狠了吧?不知道还有气没? “阿宝,阿宝!”覃兰花唤了两声。 “唔……,覃咪咪……。”韦玉宝听到唤声,勉力地把头抬起来,看到覃兰花,嘴一张,竟然哭出声来。 覃兰花一见他这个样子,把心放下了,心说没死就好。同时,对韦玉宝也产生了嫌恶,心说:“哭什么呀,还是英勇的壮家汉子吗?他们不会打死你,你以为他们真没数吗?” “阿宝,就这么几个人你也敢来?你还真是有胆。怎么就不听你职阿咪的话呢?”这时,覃兰竹凑了过来,半蹲下身子说道。 “阿竹,去给板江送个信,让人来抬。”覃兰花看韦玉宝这个熊样,感到很失望,再加上覃兰竹的话,她对韦玉宝更不待见,扭身就往回院里走去。 “老夫人,不用麻烦了,让这些当兵的送回去就行。”吴新跟在覃兰花身后说道。 “哼,让这些当兵的送回去,还指不定惹什么事出来呢?算了,阿竹,你去吧。”覃兰花道。 “是,阿姐。”覃兰竹应道。 …… 韦玉宝被打伤送回去,板江寨的人听说了原委,都吓得不轻,生怕惹恼了皇上,给寨子带来塌天大祸。有在山地军当兵的人家,更是担心连累到自己,都赶到族长韦艾云家里,纷纷建议她赶快给阿兰陪礼去。 韦艾云自是知晓轻重,儿子从此不但容貌毁了,名声也臭了,而且,惹下这么大祸,他将来能不能活命还两说呢。谁知道广州城里那位皇上,会不会记恨呢? 为了儿子,更为了板江不受连累,韦艾云只好备下厚礼,来到那坝,想给戴忆兰赔礼道歉,取得她的原谅。 哪知道阿兰连面都不见,倒是覃兰花和覃兰竹热情地接待了她。 覃兰花和韦艾云是好朋友,加上韦玉宝挨打,大部分责任是在自己身上,心里正有愧呢。 “这事就这样过去吧。阿云,放心吧,不会再有事的。阿兰那里我去说,她要敢再弄别的,我打不死她我?!”覃兰花恨恨地说道。 “你可千万别打她,多说好话,求他放过阿宝,放过板江。兰花,皇上那里,可只有她能说上话啊。”韦艾云小声点了一句。 “放心吧,没事。我让她去说,放心吧……” 覃兰花送走韦艾云,气哼哼地走到戴忆兰的房门前,也不进门,大声喊了两句:“告诉你,别再找阿宝的麻烦,还有,告诉皇上,不要跟板江计较。要是敢再对付阿宝和板江,我就死给你看!” 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房里阿兰和阿花对视一眼,听阿咪走了,两人“扑哧”笑了出来。 “阿姐,皇帝姐夫真是厉害啊,边面都没露,就把板江给震住了!” “那是,你姐夫那是大英雄,大豪杰,小小的板江算什么?他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可是,阿姐,这样一来,咪咪可就丢了面子了,肯定铁了心不会让你嫁给皇上的。” “嘻嘻,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放心吧,你姐夫凡事都有办法,不用阿姐操心。” “阿姐,皇帝姐夫之么厉害,我想见见他,看看他倒底长什么样,让我阿姐这个金凤凰、一枝花这么痴情?” “他呀,是天下最俊的男人,最有本事的男人。阿妹,阿姐也想他啊……。” 戴忆兰望着广州方向,喃喃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母女斗(五) 出了韦玉宝这一章,母女两人的梁子结得更深了,谁也不理谁。 戴忆兰有银子,经常让段兴去浔州城买好吃的来,有时候还弄来酒菜,远在广州的朱由榔和王畅不时也赐些稀罕物什过来,衣料、手饰不用说了,每次都会有赏赐,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果子,甚至还有一些好玩的东西。 可这些吃食和物件,覃兰花动也不动,眼皮暸也不暸,就当没有看见,整天板着脸,就是不跟戴忆兰说话,摆出一副坚决不妥协的态度。 而戴忆兰也倔,你不让去军营就不去,反正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想让我跟你低头认错,没门! 娘俩这么一刚,可让戴忆花高兴坏了,好吃的好玩的好戴的,都便宜她了。她心里祈祷,阿咪啊,你和阿姐就这么耗就行,最好一辈子别让她离开,最好一辈子你娘俩也别和好! 戴忆兰终于等来了朱由榔的回信。 朱由榔在信中说,让她慢慢来,不急,怎么也得让你咪咪同意了才好。如今他正在忙着跟清兵打仗,等腾出空来再料理这事,让她耐心等等。 朱由榔还说,让她闲来无事,学学汉字,最好能读读书。他还说,壮族人最好都学学汉字,要有勇气和魄力向其它民族的文化学习,不要固步自封,只有打破这种观念,壮族人才能走出大山,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这封信是吴新给她念的,也是吴新给她解释的。除了这张信纸,随信还寄来一张画。 戴忆兰打开画一看,见画上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搂抱在一起,正亲嘴呢。 “扑哧”,戴忆兰笑出声来。看着这幅画,想着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她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充满了爱意。 把画珍重地放进怀里,戴忆兰思索起来:“看来,要成为皇妃,必须经过阿咪这一关,要经过阿咪这一关,这么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打开她的心结。皇上这么忙,不能让他在这方面消耗精力,我得自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阿咪因为我老爹的不辞而别,恨上了所有汉人,这本身就不对,哪能一竹篙打翻全船人?我得让她知道,皇上有多好,跟我老爹那样的人不一样。对,就这么办。阿妹鬼精灵,得想办法让她帮我。” 打定主意,戴忆兰起身往妹妹房间走去。 阿花正在自己房间试一副玉镯,这是朱由榔刚刚赏的,而且点名是赐给阿花的。 这副玉镯产自缅甸,是糯种豆绿,色泽鲜亮平和,玉质温润,一看就是上品。 阿花嘴里哼着山歌,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又看,显见喜欢的不行。第255章 戴忆兰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样子,感到非常羡慕。阿花今年16岁,无忧无虑,毫无心事,按说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不知道他将来会找个怎样的丈夫。 “阿花,你姐夫好不好?”阿兰问道。 “当然好了,给我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这副玉镯,我非常喜欢。”阿花见到阿兰兴奋地回答道。 “是啊,你姐夫很体贴人,考虑得非常周全。不但如此,他还考虑我们整个族人的事情呢。”阿兰边说边坐到椅子上。 “哦,姐夫怎么说?” “他说让我多学汉字,学习汉人文化,还说族人都应该学习汉族文化,只有兼容并蓄,才有可能走出大山,走向世界。” “学汉字?”阿华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不解地问到:“学汉字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阿花,没有文化就没有知识,你看,就拿这个糕点来说,即使汉人师傅把制作方法写下来,我们不识字,也不懂得怎么制作。如果识字呢,我们就可以自己去做了,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世代窝在大山里,世代贫穷的根本原因。还有山地军三千多人,哨营以上的军官都是汉人,尽管000人都是我们的族人,可是我们只能当低级军官,为什么会这样?同样是因为没有文化。” “阿姐,当兵的作战勇敢就行了,文化有什么用?” “没有文化,怎么看情报?怎么读命令?” “阿姐,让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文化非常重要。”阿兰的话让阿花有所触动,想了想说道。 “阿花,你将来是怎么打算的?难道也想跟咪咪一样在山里窝一辈子吗?”阿兰换了一个话题。 “姐,我不想窝在山里,我想出去看看山外边到底是怎样的,我还想把世上好吃的都吃一遍,嘻嘻……” “那,阿花,你要实现这个愿望,就得学汉字。我想请个师傅教我学汉字,你也跟我一块学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我要跟你比一比,看咱俩谁学的快。”阿花欢快的说道 “你这么聪明,肯定比姐学得快。”阿兰笑着说道 “阿姐,你来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啊?”阿花笑嘻嘻的问道 “真是个鬼机灵,阿姐需要你的帮忙,要让咪咪同意我嫁给你姐夫,光治气不是办法。我想,咱们要让她知道汉人和汉人是不一样的,你姐夫是最好的,不能拿他跟别的汉人相提并论。” 听了阿兰的话,阿花感觉自己原来的打算要落空。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小嘴儿一撅说道:“我才不呢,你走了,就没有人给我买好吃的了。” “你傻呀,我要当了皇妃还能忘了我的亲妹妹?”好来笑着说道 “哼,你不要骗我了,人都是这样,用着你的时候甜言蜜语说尽了好话,用不着了你的的时候就会把你甩到一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我也带下山,要不我跟你一块儿进宫算了。” “进宫我说了可不算。再说哪有两姐妹嫁给同一个人的?那不太便宜你姐夫了?不过,你要是同意,我可以让你姐夫给你找个好婆家。” “谁说要嫁给姐夫了?我是想进宫吃好吃的,看看还有什么好宝贝,顺便拿几件……” “你不嫁给姐夫,进宫当宫女吗?我可不舍得,再说,你是会伺候人的吗?” “好了,别说了,这事以后再说。” 阿花有些害羞地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一样的皇上 姐妹俩达成一致意见,觉得要让咪咪改变主意,不能做的太明显,因为咪咪的性格太偏执,只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让她自己主动改变对汉人的看法,这样一来,阿花的作用就很大了。 …… 覃兰花的偏执不是与生俱来的,相反,她通情达理也善解人意。在处理族人的矛盾时,她总是能站在各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因而把族里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风清俊伤她伤的太深了。根本原因是她用情至深,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对风清俊的爱情之中,因为爱之深,所以才恨之切。她当然明白,把对风清俊的恨和不信任,转移到所有汉人身上是不对的。可明知不对,但她仍然这样做了,原因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阿兰和阿花是她的心尖宝贝,风清俊不告而别之后,她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在思念和仇恨的煎熬之中,也可以说,是两个可爱的孩子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当阿兰从广州回来,说皇上看上她了,想册封她为妃子时,覃兰花第一反应就是不行,在她心里,汉人善变、薄情、寡义靠不住,这个认识,自然是风清俊给她的。 除此之外,她认为皇上只所以能看上阿兰这个外族女子,指定是因为他现在皇位不稳,想利用她来争取壮族人的支持。否则,会让她一个女孩子回乡招兵,还要组建训练什么山地军?组建就组建吧,还派来很多汉人,占据了主要职位,明摆着就是为将来把这支军队掌握在自己手里做铺垫。 基于这种认识,她认定了让阿兰进宫,就等于让女儿进了火坑。只要进了宫,军权就得交出来,等过个三五年,新鲜劲也过了,阿兰肯定会被冷落到一边,整天被幽禁在一个小院子里,想出去逛逛都不行。女儿在山里野惯了,她能受得了那种郁闷的生活?将来的下场都不一定比自己强。 她以为看清了这事的本质,所以极力反对女儿嫁给皇上。在她看来,女儿是一时情迷,没看透皇上的真实用意,慢慢等她冷静下来,自己再讲给她听,她会理解自己一片苦心的。 所以,阿兰一气之下不理她,她也不着急,只要你不出去就行,咱们有的是时间耗。 后来,见阿兰主动放弃了对军队的把持,放手让那个汉人大官李颙去做,她心里是欣慰了,这说明女儿已经看透了,等她完全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她就会撂开手的。 …… “咪咪,你看,皇上专门赐给我的镯子好不好看?”覃兰花正在想心事,阿花像一只百灵鸟飞了进来,举起手上的玉镯给她看。 “哼,显摆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你拿这东西当宝贝,在人家皇帝那里,跟个柴火棒子似的,不过就是哄你们高兴罢了,这叫收买人心,懂吗?”覃兰花看了一眼,虽然她也觉得玉镯不错,戴在女儿手腕上,给美丽的女儿又添了三分华贵气质,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难听话。 “咪咪,他是皇帝,用得着收买人心吗?”阿花歪着头,一副懵懂的样子问道。 “他当然需要收买……。” 话没有说完,覃兰花意识到不对。皇上需要收买人心,就跟自己当族长一样,没有人心拥护,怎么能坐稳天下?但皇上要收买人心,不用到处撒玉镯吧?只要在施政时,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就行了。 具体到自己这里,那就更用不着了。阿兰长得再美,说到底就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孩,身份最大不过是族长的女儿罢了,要纳她为妃,用得着收买阿兰的妹妹吗? 再往深里想,人家一道圣旨就能办到的事,却不去办,而是在耐心地等待自己回心转意。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爱阿兰的,是在乎阿兰的,是尊重阿兰的,不想让她为难。 爱,尊重…… 看来,这个皇帝跟传说中的皇帝不一样。自己是不是错理解他了? “咪咪,阿姐说要请先生来教我俩识汉字,读汉人书呢?”阿花见阿咪若有所思,知道她已经有些意动,连忙坐到她身边,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说道。 “多少识两个汉字就行了,请什么先生?”覃兰花不解地问道。 “咪咪,是皇上来信说的。” “怎么说的?” “皇上不但让我阿姐学,还说整个壮族人都应该学。还说什么壮族人不应该固步自封,要兼容并蓄,只有敞开胸怀积极学习汉族文化,才能走出大山,走向世界。咪咪,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啊?”阿花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 “什么,皇上是这么说的?”覃兰花闻言非常震惊,不 敢相信地追问道。 “是啊,就是这么说的,怎么了?”阿花不明白阿咪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作为族长,覃兰花当然明白皇上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对于自己寨子乃至整个壮族的现状和未来,她都有考虑过。 壮族人之所以世代窝在大山里受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多数人不懂汉话,不懂汉字,根本就走不出去山门,走不出山门,汉人先进的生产技术就学不到手,就改变不了世代相传的生存环境。 壮族人不是没有明白人,也想走出大山,也想学习接受汉文明,也想改变生存条件。可是,历代官府对壮族的政策一直是打压的,他们不允许你走出大山,不允许你弄明白大道理,只让你老老实实地呆在山里,只要不闹事就行。 所以说,造成壮族人现状的罪魁祸首,是汉官,根本原因是汉人对壮族人的排斥和打压。 如今皇上来信让阿兰学习汉字,还鼓励其他壮族人都要学习,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没拿壮人当外人,不怕壮族人强大起来,是真心实意地为壮族的未来着想。 这才是皇帝应有的胸怀和气度啊。 覃兰花再想到朱由榔为纳阿兰为妃,差点跟百官闹翻,心里再次一动:“看来,皇上真跟别的汉人不一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母女同窗 “阿花,你告诉那个倔种,请先生我不反对,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也要跟着学。” “啊?!你!?” 一听是这个条件,阿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问道,眼珠子差点掉地下。 “就是我,不要问为什么。你就去告诉她,要答应呢,就让她找先生来,在院子里开学堂,要是不答应,那她爱去哪里学就去哪里学,别在我院子里烦我!” “咪咪,你没病吧?”阿花伸出手去摸阿咪的额头。 “滚一边去!”覃兰花一把打开女儿的手,并赏了她一个白眼。 “学汉字这么好玩?”阿花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阿咪转变这么大。 “就知道玩玩玩!皇上这是为咱族人考虑,咱不能不知道好歹。我学会了,将来还要教给寨子里的孩子,他们有了文化,咱们壮族人就有希望啦。” “咪咪,你这话我不懂。啥叫不知道好歹?难道不让我阿姐当皇妃,是知道好歹吗?”阿花问道。 “臭丫头,你成心来气我是不是?”覃兰花拧住阿花的脸蛋子用力一拧。 “嗷……,疼死了!”阿花挣脱开覃兰花的魔手,叫着跑了出去。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覃兰花嘴角上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 戴忆兰让段兴派人去找方矩,找先生的事,自然得着落到他的头上。 方矩很快就找了一个老秀才,派人用车给送到了那坝寨。 老秀才叫李世元,字德一,已经年逾六十,须发皆白。 李世元听说是给两个壮族女娃当先生,一开始是极不乐意。在他看来,壮族本就不该让他们接触汉文明,愚昧着岂不是更好?更何况还是女娃呢,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字学文有什么用? 后来听儿子说,方知府让他教授的是戴忆兰姐妹,心下颇为意动,再不推辞,欣然前来。 段兴带人在覃兰花的院子里搭了一个草棚,充当临时学堂。为避嫌疑,李世元平时宿在“卫楼”,要教学时,才来覃兰花的院子。 打这以后,覃家院子里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一个白胡子老头,领着一老二少三个女学生识字诵读,那坝寨的壮人感觉又新鲜又好笑又羡慕。 李世元的学问不算太高,但教这三个学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戴忆兰的缘故,老夫子对她们都十分恭敬,一改往日严肃刻板的模样,不耐其烦地、和颜悦色地解答问题,教授学问。 三人之中,覃兰花学的最认真、最刻苦,戴忆花最调皮、最不认真,还经常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李老夫子头痛不已,偏偏她的进益最大,学过的东西记得最快、最牢。 碰到这样聪明的一个女学生,李世元感到很欣慰,他常说,二小姐若是男子,将来定能杏榜题名。 他的话让戴忆花信以为真,自然也是得意洋洋。 这日,戴忆花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李世元:“老夫子,我和阿咪、阿姐都是你的学生,算是同窗吧?那你说我们怎么论辈呢?是不是我和阿咪的辈份一样了呢?” “哈哈哈……,二小姐,你这个问题提的有趣!”李世元听着这有点孩子气的问题,念须笑起来。 “我们儒家讲究天地君亲师,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要敬天、敬地、敬君、敬亲、敬师,亲在师之前,所以,我们要先论亲情,再讲师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还以为,我跟我阿咪的辈份一样了呢。”阿花刚被自己新奇的想法刺激地兴奋起来,听了李世元的解释,被泼了一小盆冷水,有些小郁闷。 “阿花,想什么好事呢,别说是阿咪,就是我,你永远也别想越过去。”阿兰笑道。 “天地君亲师……,老夫子,若按这个顺序来算的话,皇上比我阿咪还要大,是吗?”阿花又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皇上乃是天子,代天抚育万民,自然君命大于亲命。别说是皇上,就是皇上的后妃都比父母亲人大。”李世元连忙正色道,同时眼睛瞥了一眼戴忆兰。 他这个眼神没能逃得过机灵的阿花的眼睛,她笑着问道:“老夫子,你是不是想当官?” “呃,这个,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能为皇上效力,使自己学有所用,自是每个读书人的心愿。这上,我对做官是不排斥的……。”李世元被阿花问得有些尴尬,心说:“这话怎么能问出来呢?含蓄一点不好吗?” “好,老夫子,我答应你了,等我见了皇帝姐夫一定为你求个官。我姐夫最疼我了。”戴忆花一拍胸脯,大大咧咧地说道。 “什么皇帝姐夫?胡说八道!”覃兰花叱道。 “后宫嫔妃不得干政,这是皇上定的规矩。阿兰是不会说的,阿花这孩子说正好,身份正合适。”李世元自动过滤了覃兰花的话,越看阿花越喜欢:“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啊。” 当了同窗以后,覃兰花和戴忆兰母女的关系得到了缓合,不但互相说话了,还经常探讨一些学问。覃兰花虽然心理还是有些障碍,但对于大女儿也不再那么冷冰冰了,偶尔还会露出笑容。 戴忆兰心里乐开了花,她明白,咪咪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不是那么反对了。 皇上一封信,简单一句话,就让固执的咪咪有了很大改变,不服不行啊。 …… 经过严酷的训练,山地军已经有模有样了,李颙感到很欣慰。 其实,山地军的技能训练和生存训练并没有费多少气力,因为壮族人本身身体素质就好,山中狩猎、河中捕鱼本就是他们的生存必需技能,都早练就了一双铁脚板、一身好水性,最难的野外生存训练对他们来说也不在话下。他们长期生活在山里,对山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自然知道什么果子可以吃,什么草可以治病疗伤,什么动物如何捕杀。可以说,在野外生存方面,他们有着天然优势,比李颙这些汉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最难的却是情报侦察、传递、命令执行、以及小队作战时的临场指挥和协调等,之所以说这些难度大,就是因为壮族大部分不识字,而且语言不通。 李颙把这些困难奏给朱由榔,朱由榔很快下旨,让他琢磨一套手势指挥动作,配合简单的语言文字或者旗语进行信息沟通。 得到圣旨以后,李颙边训练边琢磨,很快就摸索出一套独特的手势指挥动作和旗语,极大的降低了信息沟通的难度。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是你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来到九月。 这些日子以来,戴忆兰一直呆在寨子里识字读书,日子简单快乐,但她的心却是一直都牵挂在朱由榔身上。 广州传来的消息,都是好消息,最让人感到振奋的,当然就是皇上御驾亲征,在福建打败了十几万清兵,清兵主帅只身逃走。后来又打败了十万清兵水师,也是只有主帅逃走。 这些好消息,让戴忆兰心花怒放,精神振奋,经常拿出来跟阿咪和阿妹显摆,让她们分享自己的欢乐。 在兴奋的同时,对朱由榔的思念也是与日俱增,她常常想:“皇上何时能不忙了?何时能下册封的圣旨啊?咪咪虽然嘴上不说,但心思已经活了不少,如果圣旨一到,她不会反对的。她要是反对,李老夫子一个人就能把她说服。好想到他身边去,跟他并肩作战。现在山地军已经成军,只差战场上见见血了,自己多少也能帮上他了,何时才能调这支军队上战场啊?” 这天夜里,戴忆兰出了竹楼,独自在院子里散步,望着天上像被人咬了一口的烧饼似的月亮,脑海里出现了着朱由榔的音容笑貌,心想:“我何必傻傻地等呢,明日上个折子,请求去广州不就得了?反正写个折子什么的,也不用别人代劳了,字难看一些,皇上也不会笑话的。” 刚想到这里,忽然见一个人影,像大鹏展翅一样飞进院子,直奔阿咪的房间而去,只听“嘭”的一声,窗子被推开,那人迅速进了阿咪的房间。 “来人啊!吴新,快叫人,有人进了阿咪的房间了!”戴忆兰一惊,连忙大声呼喊。 叫声惊醒了所有人,阿花、吴新及门口的哨兵几乎同时出现在院子里。 “阿姐,怎么了?”阿花手里提了一把柴刀,急急问道。 “有人进了阿咪房间!快,跟我冲进去。” “啊?!”阿花惊呼一声,声音发颤,随后一纵身上了竹楼。 “主子,让他们先上!”阿兰刚要跟上去,吴新连忙上前一步挡住阿兰,一指两名军士道——他是怕阿兰遇到危险。 就在这时,段兴也听到了动静,带着大队军士冲进了院子。 “段把总,快冲上去。”阿兰知晓吴新的意思,自己若是出了事,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见段兴来了,心下立定,连忙令道。 “遵令!”段兴一挥手,军士们就要冲上竹楼。 “阿姐,让他们下去吧,阿咪没事,你上来。”军士们还没冲上楼去,就见阿花从窗子里探出身来喊道。 “什么?没事?来人是谁?那么高的武功,为什么进了阿咪的房间反而阿妹说没事?”戴忆兰狐疑地想道:“阿妹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如果没有危险的话,那来人应该是自己人。自己人,武功这么高的,可没听说过啊?” “你们退下!”阿兰吩咐了段兴一句,带着满腹疑问噔噔跑上楼去。 进了阿咪的房间,阿兰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一个黑衣陌生中年男子坐在竹椅上,一脸的冷傲之气,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而平时一贯高傲、严厉的阿咪竟然半蹲在地上,一手扯着陌生男子的衣襟不放,一手掩住口鼻,小声抽泣着,泪水哗哗地往外流。 “阿咪也会哭?”阿兰像是见到非常稀奇的物事一样,半张着小嘴看了阿花一眼,阿花同样是一脸的懵懂。 她俩打小很少见阿咪笑,更是从来没有见过阿咪哭。今日竟然哭了,而且还扯住一个男人的衣襟不放手,如此反常,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放手!孩子们见了笑话!”黑衣男不耐烦地说道。 “不!你要再走了,我上哪儿找人去?阿风,你一走十五年,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覃兰花边摇头边哭着说道。 “走什么走?要走你拦得住我?要走我回来干嘛?” “这么说,你不走了?” “要走,不过,这回走是奉皇上旨意干正事,干完正事就会回来。” “不行!死也不让你走!奉哪个皇上的旨意?知道了,你跑到北京去享福,肯定是奉了清朝皇上的旨意了。” “别胡说八道!你先放开我,我慢慢告诉你!” “不,就不,你就这样说吧。” …… 看到这一幕,再听到二人的对话,戴忆兰自然已经明白,眼前这人是谁了,肯定就是从未见过面的老爹了。 十五年来阿咪受的苦,别人不知道,阿兰能不知道?阿咪因他生恨,恨上了所有汉人,连我的情哥哥皇帝都给恨上了,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人所造成的。 壮族特有的婚俗,孩子都对父亲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她家不同,覃兰花自从跟眼前这人成了亲,就遵从了汉人的规矩,死心踏地,从一而终,从来没再找过其他男人。阿兰年去过广州,见过汉人家庭父慈子孝的情景,这段时间又经过李老夫子宣讲的儒家学说浸染,阿兰早就认可了汉人家庭伦理道德,在潜意识里对父亲有了一些期盼,尽管没有印象,尽管从阿咪嘴里说出来都是恨。 可是,这是什么爹?是那种李老夫子嘴里的严父吗?一走十几年不回来看看妻子女儿,心肠得有多硬? 阿兰心里升腾起恨和怨,又见一向好强的阿咪竟然像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一股心头火腾地一下就升起来了! “你是谁?”阿兰冷冷地问道。 风清俊抬起头,看了看阿兰,收起冷傲,温声说道:“阿兰是吧?我是你爹。” “放屁!你是谁爹?” 阿兰还没回话,就听到身后阿花应声而骂,骂得那个脆呀。不禁愕然,回头一看,却是阿花杏眼圆睁,手里柴刀一举,指着风清俊骂道:“再敢满口胡沁,姑奶奶我砍了你!” “阿妹啊,咱不能这么虎好不好?”阿兰心里那个气啊,阿花怎么了?哪有骂自己爹的?天地君亲师白学了吗?德、容、言、工也是白学了吗?是谁白天还跟老夫子说要做个贤淑女子的?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原来是误会一场 第二百五十八章原来是误会一场 “你想干什么?要砍你爹吗?”风清俊喝斥了一句阿花,然后又冲覃兰花吼道:“这就是你教养的好闺女吗?” 风清俊这回回来是要认亲的,是要当爹的,是要做一家之主的。尽管他骨子里是那么不愿一棵树上吊死,但皇上的圣旨他可不敢不听。回到阔别十五载的竹楼,见到自己的妻子覃兰花,虽然覃兰花风韵犹存,但感觉怎么也不如清宫里那些莺莺燕燕娇嫩风骚让人迷恋。 所以,在见到覃兰花那一刻,被她一把扯住,哭哭啼啼地一闹,心底一股子厌恶之情悄然升起。 心野惯了,猛地让它定一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人野惯了,猛地让他囿于家庭的方寸之地,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风清俊还没跟覃兰花讲明白,阿花就手提柴刀闯了进来,接着阿兰也上了楼。 “风哥,阿花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覃兰花连忙跟风清俊陪小心。 “你凭什么吼阿咪?”阿花见了,心头气恼,心说:“阿咪是何等傲气的人啊,怎么见了这姓戴的,这么吃气?本来就是他理亏,何必给他好脸色?” 想到这里,阿花纵身而起,跃在半空之中,举起柴刀向风清俊砍去! “拿把破柴刀吓唬你爹呢?”风清俊冷冷一笑,手一指,一股真气射向阿花阳池穴。 阿花和阿兰都会气功,这练气的法门还是风清俊传给覃兰花,覃兰花再传给她们姐妹的。也就仅此而已,其它功夫是不会的,碰上风清俊这样的大高手,阿花这点功夫在风清俊眼里跟小儿科差不多。 阿花感觉阳池穴一痛,手中柴刀拿不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感觉一股大力迎面袭来,连忙借力一个后空翻,堪堪落到阿兰身前,那股力不减,“蹬蹬蹬”后退三步,被阿兰但臂一揽,才站定脚步。 “阿花,你阿爹武功很高,若不是看在你是他闺女的份上,你如今就没命了。千万不要再胡闹了。”覃兰花道。 阿兰见阿咪毫无原则地站在风清俊一边,对风清俊过往行为不但没有一语见责,反而还有责怪阿花之意,心下更是着恼。 “呸,什么阿爹?我不认!”阿兰冷着脸道。 “阿兰,我是你爹,你阿咪都认了,你为什么不认?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想否认也否认不了。”风清俊对阿兰这个注定要成为皇妃的女儿,态度要好很多,语气也柔和很多,只不过,他如今想树立父亲的威权,所以说出话来也满是指责。 “哼!你身为汉人却效忠鞑子皇帝,这是不忠;抛妻弃子,占了不义不慈。你这样的人,我不认。”阿兰正色道。 也亏了她跟李世元学了几个月的汉字,读了些书,竟然能总结出风清俊“不忠不义不慈”三条罪过来。 “对,不忠不孝不义不慈之辈,我也不认!”阿花被风清俊一招给挡了回来,不敢再动粗,心中正不服气,听阿兰一说,顿生同仇敌忾之心,小腰一挺,圆目一瞪,站在阿姐身前朗声说道。 “什么不孝?阿花跟先生怎么学的,连不孝也说出来了。”阿兰对妹妹的口无遮拦非常无奈。 “不认不行啊,你不认我怎么去向皇帝交差?”风清俊一听阿兰姐妹俩死活不认,不由苦了脸。本来想用当爹的身份,压制住阿兰母女,可人家不让如之奈何? 风清俊求救的目光看向覃兰花。 如今,他唯一能压制住的也就是覃兰花了。所以,只好向她求救。 覃兰花被无义的丈夫一看,顿时芳心大悦,挺身而出。 “阿花,胡说什么呢?什么不孝?你爹哪有不孝?” “他打我就是不……。”阿花说到这里,一寻思:“不对,我打他才是不孝,他打我是不慈,弄反了。” 想到这里,话风一转:“李夫子说了,孝子出忠臣,忠臣皆孝子,忠和孝是连起来的,不忠之人就是不孝!” 覃兰花一滞,阿花虽然有些强辞夺理,但确实是有些道理。 “你俩不认阿爹、不听咪咪的话就是不孝!”覃兰花也找到了理由。 “忠孝忠孝,先有忠后有孝,许他不忠在前,就许我不孝在后!”阿兰反驳道。 “你不认阿爹,我就不让你嫁给皇上!”覃兰花无奈拿出了杀手锏。 “不让嫁也要嫁!” “你要嫁我就死!” “你……” 母女俩跟斗鸡一样,针尖对上了麦芒,铜锅碰上铁刷子。 覃兰花为的是自己的丈夫,戴忆兰为的是自己的情郎,从此可以看出,母女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特质:用情至深! “胡闹!兰花,为什么不让阿兰嫁给皇上?皇上给咱当女婿,这是积了八辈子德了,你还不同意?失心疯了吧你!”这时,风清俊一拍桌子斥责覃兰花道。 “啊?!” 一听这话,覃兰花和戴忆兰齐齐看向风清俊。 “风哥,你不是大清的人吗?怎么让女儿嫁给永历皇上?”覃兰花心想。 “什么意思?为什么向着我说话?”戴忆兰狐疑地想道。 “风哥,你说的是大清皇帝吗?”覃兰花问道。 “什么大清皇帝?我说的就是永历皇帝。”风清俊答道。 什么?这是闹的哪一章?母女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弄明白什么意思。 “呃,可能,你们都误会我了。”风清俊一看这种架式,这才明白,自己没把话说明白,让她们都误会了。覃兰花是毫无原则支持自己,无论自己心向清还向明,她都会站在自己一边,而两个女儿是心向永历,所以才对自己心生敌意。 风清俊连忙把自己两入广州的事详细叙说了一遍,当然,劫持黄宗羲、暗助阿兰的事重点添油加醋地说了说,让人听了,一副慈父的模样就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了。 “原来,你已经暗投了皇上,改邪归正了。”阿兰听完,喜得眉开眼笑。 自己心愿得偿,皇上又得一强助,不高兴才怪……。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没牙老虎 “千万别声张,这个事不能告诉任何人!”风清俊见阿兰高兴得忘乎所以,声音有些高,连忙把手往下压了压,神神秘秘地说道。 “为啥?”覃兰花警觉地问道。 “为啥?皇上让我回北京,暗中刺探情报。”风清俊答道。 “不行!说啥也不让你走!”覃兰花一听就急了,用手拉住风清俊的衣衫。 这刚看到全家团聚的希望,你就要走,这哪成? “胡闹!你想抗旨不成?”风清俊瞪眼斥道。 “我不管抗不抗旨,反正你走就不行!他是我女婿,抗回旨怎么了?还能杀了我不成?”覃兰花脖子一犟,红着脸说道。 然后,又回过脸,眼泪汪汪地求恳戴忆兰:“阿兰,你跟皇上说说,别让你爹走,咱一家团聚多好,是不是?” “嘻嘻,阿咪,阿爹是给皇上办事,干的是正事,咱不能拦着,是不是?”戴忆兰心情大好,不动声色地喊了声“阿爹”。 “对对对,女儿说的有道理,不能耽误皇上的大事。”风清俊一听女儿终于认了自己,不由大喜,连忙应和道。 “哼!你有了男人就不管阿咪了?!阿咪……,这些年过得多苦你是不知道啊……。”覃兰花不满地说道,想到伤心处,竟然流下了眼泪。 “哭什么哭?!头发长见识短,皇上的大事重要,还是你的儿女情长重要?!还有,当着孩子的面,什么风话都说,男人男人的,是你这当娘的该当说的话么?”风清俊喝斥道。 听他话里话外紧紧扣着“皇上大事”不放,戴忆兰觉得阿爹真是不错。 “阿咪,阿爹说的对,老夫之不是说了吗?天地君亲师,万事应以尽忠为先,哪能因为家事耽误了皇上的大事?”阿兰劝道。 覃兰花只是啜泣,就是摇头不答应。 “得,这爷俩刚才还是敌人,如今倒成一块的了。”阿花在旁看了,心里嘀咕道:“看来,皇上姐夫是拿住阿爹了,不知道姐夫用了什么办法。” 刚才风清俊可没说被林福上刑折磨的事情,更没说被林洪施了“虫噬功”的事,这种丢脸的事,他才不会说呢。 阿花眼珠子转了几转,劝道:“阿咪,阿爹是干大事去,你就不要阻拦了。” 风清俊一听二女儿也认了爹,心中非常高兴:“对对对,阿花说得有道理。你看看,你白活了三十几年,还不如孩子懂事。” “不过,阿爹,你走可以,得答应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阿花,哪有给爹提条件的?这是不孝知道吗?” “你甭吓唬我。你要不答应也行,等我见了皇上姐夫,就狠狠告你一状,让他治你!” “切!你告状有用吗?他是我女婿,哪有女婿治老丈人的?” “什么老丈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皇后的爹才是正宗老丈人,别以为我不清楚。再说了,老丈人重要还是小姨子重要?姐夫分得清。”阿花道。 “别说,阿花说的有道理。有时候,小姨子的话,真比老丈人的话管用。皇上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大好,还要让这个不知道轻重的丫头告一状,真不好说怎么样。”风清俊想到这里,脸色一缓,道:“行,说吧,什么条件?谁叫我是你爹呢?算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第一个条件,等你办完了皇上的大事,一定回来跟阿咪团聚,不能在外边东一窝西一窝的,忘了阿咪。” 风清俊一听,心里那个气啊:“这是什么闺女啊这是?什么东一窝西一窝的?” “行,这条我答应。” “第二个条件,你的功夫不赖,要都我几招。” “行,这条我也答应。爹又没儿子,功夫自然会传授给你们。” “第三条,阿咪这些年没有找男人,过得够苦的,你得住三天才能走。” 一听这话,戴忆兰想吐血:“这孩子怎么啥话也说?过不过大脑?” 风清俊一愕。他倒没在意阿花的话说得是否恰当,而是被覃兰花这些年没找男人这事表示震惊:“兰花这把锁,只有我这一把钥匙?这么多年竟然还为我守身如玉?不合她们的风俗啊。” “阿花说的是真的?” “风哥,当然是真的。自从跟了你,我就遵从你们汉人的习俗,再没找过其他人。” “兰花,真是苦了你了。” 风清俊从覃兰花口中得到证实,良心发现,感觉覃兰花对自己确实用情至深,作为一个壮家女子,还是那么美貌出众的一个人,能做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 “好吧,这一条我也答应了。只是,我回家的事,必须严格保密,谁也不能说。” “阿爹,你就放心吧,没有阿姐发话,任何人进不了咱家。”阿花笑着说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阿姐,咱们快走吧,再不走,阿咪可要发火了。”阿花拉着阿兰的手往外就走。 “你死丫头,什么话都说!”风清俊嗔道。 “嘻嘻,你们动静小点哈,别让我和阿姐睡不着觉……。”阿花走到门口,回过身来做了个鬼脸说道。 “打死你个臭丫头!” 覃兰花边说边脱下鞋扔了过来,阿花赶紧关门,鞋打在门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三日之后清晨,风清俊趁天色还早,辞别满面红润如花、走路蹒跚似鸭的覃兰花,悄然上路,直奔北京而去。 不止一日,风清俊于九月底回到北京。他先去皇宫,见了布尔布泰,布尔布泰见他这么早就回来了,自是欢喜,简单问了几句,就打发去见睿亲王。 多尔衮早就通过其他细作飞鸽传书,得知了广州的情形,但不得详细。今见风清俊回来,详细禀报了破坏军器营的情况,又得知朱由榔将要御驾西征,而且兵力只有一万余人时,心中不由大喜:“真是天降大福于我,没了手榴弹,朱由榔你就成了没牙老虎,看你还有什么能为?一万多兵能成什么气候?我暗中调集兵马,定要一雪前耻!”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范文程巧施妙手 多尔衮大喜,赏了风清俊五百两黄金,打发他走了,然后让赵德林将济尔哈朗、刚林、祁充格和范文程请来,一同商量军情。 刚林、祁充格先来,济尔哈朗还是跟范文程一块来的。 “小林子,日你娘的,爷马鞍上的宝石你也敢偷?今日爷要踢出你的蛋黄来!不对,不知道你特么的还有没有蛋黄。”济尔哈朗进了门,先破口大骂赵德林。 “哎哟,王爷,您可冤枉奴婢了,您就是借奴婢八个胆,奴婢也不敢偷啊。王爷的奔雷踏雪名声在外,小王爷要骑,奴婢只好去跟王仁去借,小王爷在府里校场骑了几圈,没想到马鞍上那颗祖母绿被小公主看到了,小公主非要,奴婢没办法,只好给扣了下来。王爷,您要怪不要怪奴婢,只能怪您爱显摆,那么大颗珠子,您不放好,干吗弄马鞍上?”赵德林嬉皮笑脸地说道。 奔雷踏雪是济尔哈朗的坐骑,也是一匹汗血宝马,通身漆黑而四蹄雪白,故而取名“奔雷踏雪”。 王仁则是济尔哈朗府里的太监头子。 “放你娘的屁!十五弟的爪黄飞电比奔雷踏雪还好,多尔博会看上它?还有,东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看上爷的宝石?指定是你这奴才挑唆的!” “您不信可没办法,要不您去问小公主?”赵德林一副很冤枉的样子,摊了摊双手。 “滚你娘的!爷的宝贝侄女看上了那颗宝石,爷会去问?你小子指定是算定了爷不会去问才这么说,狗东西!”济尔哈朗照赵德林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 “六哥,跟个奴才治什么气?没得失了身份。来,快坐下,有要事得商量商量。”多尔衮知道济尔哈朗是装疯卖傻,可这也得分什么时候,有大事要商量呢,怎么跟个太监啰嗦起来没完了?言语中不由得带了些许责备。 “十五弟,你还不知道六哥?最烦动脑筋,有什么事你看着定就是了,议什么议?” “话不是这么说,兹事体大,六哥可别谦虚了。”多尔衮说完,接着把风清俊带来的消息通报了一遍。 “情报已经确实,朱由榔将要御驾亲征,想解桂林和全州之围。只可惜他所倚仗的手榴弹被本王派人给炸了,而且,他所能带的兵马只有一万多禁军。这可是天佑我大清啊。”末了,多尔衮兴奋地说道。 “王爷,观朱由榔用兵,善用奇险,别说一万,再多五万又如何?没了手榴弹,他不是我大清对手。奴才感觉有些奇怪,他会这么弄险?不会有其它后手吧?”多尔衮话音一落,刚林率先提出疑问。 “不会。他的兵数都能数过来。张家玉被谭泰和何洛会包围在赣州,金声桓和王得仁被围在南昌,如今已是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分兵;而李成栋在福建被博洛所牵制,又分出一部分兵去救张家玉,也无力分兵给朱由榔;再就是水师,施琅手里倒是有兵,但他要保证广东、福建海面的安全,既要防备我大清水师,也要防备郑成功,到现在郑成功还是奉的隆武旗号,不肯归顺朱由榔,不得不防。施琅已经分出陈仲武一部分兵去驰援江西,手中的兵力堪堪够用,已经不可能再分兵去助朱由榔了。所以,朱由榔只有一万多禁军可带,这个情报是可信的。”多尔衮答道。 “福建有牵制,江西正对峙,而广西危如累卵,朱由榔不得不救!”祁充格分析道。 “正是此理。”多尔衮赞同地说道。 “那广州岂不是空虚了?王爷,我们何不趁此机会直捣其巢穴,彻底毁了他的基业?”祁充格道。 “此计不可。欲打广州,即使置桂林于不顾,必须先克梧州、肇庆等穗西重镇,急切之间难以遽下,恐陷入腹背受敌之境,此举太过冒险。不可,不可。”刚林否定了这个提议。 “对。汉人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只要擒获朱由榔,永历小朝廷立刻就会烟消云散,余人不足惧矣。”多尔衮赞成刚林的说法。 “擒获?王爷,不打算要死的?”祁充格问道。 “不不不,不要死的,要活的。本王对朱由榔还是很佩服的,即位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开创这么大一片基业,不得不说,他也算人中龙凤。本王很想看看,这个颇有本事的皇帝在本王面前是如何摇头摆尾、俯首帖耳的。”多尔衮笑道。 “哈哈哈……”众人都附和着笑起来,刚林和祁充格笑得最为欢畅,而范文程则只是微微而笑。 “令孔有德总理广西战事,加紧攻打桂林和全州,务必在朱由榔到达之前拿下这两处城池,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朱由榔。六哥,你看,如此安排可好?”笑罢,多尔衮做出决定,然后象征性地问了济尔哈朗一句。 “十五弟,这等事你看着处理就行了。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足有五万精兵,对付朱由榔绰绰有余。”济尔哈朗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王爷,奴才有话要讲。”范文程在一旁躬身说道。 “宪斗,有话就说嘛。”多尔衮对范文程还是非常重视的,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赞成自己的计划。今见他忽然说有话要讲,心里高兴,范文程能主动献计献策,说明他已经归心于已了。 “王爷,奴才以为,朱由榔之所以急不可耐地西进,肯定是不想桂林失守,桂林一失,广东西大门就打开了。为此,奴才断定,朱由榔必急进桂林,以图解其危局。”范文程道。 “是啊,宪斗,本王也是如此判断的。”多尔衮不明白范文程的意思,朱由榔的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吗?这还用特特拿出来说? “王爷,既知朱由榔有此意图,为何不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呢?”范文程轻轻点了一句,没有细说。 范文程的话虽然只是点了一点,多尔衮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像黑夜之中的一道闪电划过,一下子照亮了黑沉沉的夜幕,豁然开朗! “真妙计也!” 稍一思索,多尔衮右手成拳,重重击在左掌中,由衷地赞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狮子搏兔未尽全力 下属在给领导建言的时候,不要把话说透,关键的话不在多,只须点上一点就可以。千万不要自负才高,滔滔不绝,把话说得既清楚又透彻,甚至把各种细枝末节都讲得明明白白。那样的话,是显得自己很了不起,但也让领导感觉很没有面子,久而久之,一定会让领导厌了你。 杨修之死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证。 范文程深悉此中之道,尤其对上多尔衮这样聪明的主子,只须把关键节点点出来,多尔衮自会明白通透,何须多费口舌? 果然,范文程一句话说完,多尔衮就明白了。他站起来双手一背,在厅内慢慢踱起步来,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在脑后轻轻晃荡。 俄顷,站住脚跟,回过身来盯着范文程,道:“宪斗,本王看你眼中似有忧色,有什么话不妨全说出来,不用说半句留半句,本王不是小鸡肚肠之人。” “王爷明察,奴才确实跟王爷和诸位大人的乐观不一样,感觉还是有些隐忧。”多尔衮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范文程再不敢藏拙。 “讲。” “是。奴才有三个隐忧,第一,兵力。三顺王总兵力五万,这一年来在湖南不停征战,已经伤损近一万,还有四万多,全州和桂林再占去一些,恭顺王可用来对付朱由榔的机动兵力不会超过两万。反观朱由榔,禁军名义上是一万多,可广东和广西是他的大本营,各地方武装和驻军必会抽出部分兵力勤王,估计达到两万兵不成问题。两万对两万,胜算在五五之数,难言有必胜把握。” “第二个隐忧,朱由榔善用奇兵,善于调动,而在运动战中寻找战机。而广西多山,正是用奇之地,奴才担心恭顺王智计敌不过朱由榔,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此奴才第二忧也。” “第三,朱由榔敢用一万兵增援桂林,虽然有不得不救的理由,但实在是有些冒险。奴才怀疑他除了手榴弹,是不是还有另外的火器?如果只是凭这一万兵力,奴才想不出他敢于冒险出穗的倚仗何在。” 说到这里,范文程身子又躬了一躬,道:“王爷,奴才只是凭白担忧,并无实据,请王爷勿怪。” “宪斗,不要这么说,你的才学本王是知道的,虽是无凭臆猜,本王也觉十分有理。”多尔衮温言抚慰范文程两句,坐回椅子,道:“宪斗所言极有道理。刚林,拟旨给孔有德,首先,令其自接旨之日后,立即对全州发起猛攻,十日之内拿不下全州,本王定斩耿仲明、尚可喜,拿下全州之后,耿、尚二军不做休整,全军秘密绕道截断朱由榔东归之路;对桂林则做佯攻之势,不要破城。一旦耿、尚截断朱由榔退路,可置桂林之敌于不顾,全军立即全力迎击朱由榔,东西夹击,定能一战而胜,擒获朱由榔。桂林之敌必会出城救援,若能迅速击败朱由榔,又能腾出手来伏击桂林之敌,如此,大局可定。另外,嘱他一句,朱由榔善用地利,不可大意,令其多派斥候,密切注意朱由榔行军动向。” “是,奴才这就去办。”刚林答应一声,退到一旁去拟旨。 “王爷算无遗策,我四万大军全力出击,这回朱由榔纵有三头六臂,怕也难逃被擒之命运了。”祁充格恭维道。 “嗯,全州、桂林一紧一松,朱由榔肯定会心急上火,恨不得一步赶到桂林城下。这样一来,我军就有了可趁之机。妙,妙!”济尔哈朗也赞了一句。 看似是恭维多尔衮,其实他赞的是范文程。 “是啊,四万对两万,胜面极大。可惜啊,肃亲王如果不从惠水退兵,此时估计已经打到桂林城下了,那样的话,胜算就更大了。”祁充格不动声色地说道。 “哼!豪格不顾大局,擅自违旨退兵,该杀!”多尔衮接过祁充格递过来的话柄,狠狠地说道。 “那个,十五弟,既然军情已经议完,为兄就先走一步。你不知道,为兄刚收了一房小妾,今日是她的生辰,哭着闹着让为兄给她办个席面,没办法啊,为兄得办啊,要不她哭起来没完,烦都烦死了。那个,宪斗,你要没事,就跟本王回府去喝上一杯,如何?”济尔哈朗一听事涉豪格,连忙起身告辞,临了还不忘给范文程解围。 多尔衮明白他的意思,不掺合。 有这么个态度就行了,原本就没打算让他出多大力。 …… 不得不说,范文程确是当世少有的智者,他把朱由榔的意图和计谋基本给算准了。只可惜,他是汉人身子满人名份,更兼有多尔衮和豪格两大势力恶斗,他不能、不愿也不敢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摊开了说。 若按他的想法,如此大好时机,可一不可再,必须以狮子搏兔的决心,再调重兵入桂,一定不能给朱由榔一丝一毫取胜的机会。最起码,多铎别再窝在南直隶享清闲了,应该令其率兵入赣,让谭泰分兵一部入桂,与三顺王三面合击,将朱由榔团团围住,方有十足把握。 他把话说到了,但好像多尔衮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是采纳了自己部分建议。 四万对两万,看似兵力是朱由榔的两倍,大可一战而胜,可朱由榔兵力不足的表象之下,谁知道藏着多大的阴谋呢?福建战事前车之鉴,教训还不深刻吗? 跟济尔哈朗辞别出了睿亲王府,济尔哈朗让范文程上了自己的大轿。 轿厢很宽敞,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两人坐进去,没有一点逼仄的感觉。 济尔哈朗坐的是一张榻,可坐可躺,范文程坐到他对面,二人中间有一张小几。 王仁见二人坐定,连忙从旁边拿出一把宜兴茶壶,两个茶盅,放到小几上,斟上茶。 济尔哈朗吩咐一声:“起轿!” “起轿!” 随着王仁一声喊,轿子稳稳抬起,稳稳前行,茶盅里的茶丝毫没有溢出来。 “宪斗,看你面带忧色,难道对广西一战还不放心?” 济尔哈朗问道,然后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患在内不在外 范文程对济尔哈朗多次暗中照拂心存感激。他明白,眼前这位爷看似行事不怎么靠谱,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大事上绝不糊涂。 也是,能做到皇叔父摄政王的,能是简单人物? “王爷,奴才确实是忧心忡忡,狮子搏兔尚须全力,对付朱由榔,怕是一个孔有德的份量不够啊。奴才不明白,豫亲王尚有数万兵马,为何不用?”范文程跟济尔哈朗说话就随意了一些,自是把自己的心中所想合盘托出。 济尔哈朗没有回话,静静地盯着范文程。见范文程眉头紧锁,眼睛里写满了忧急,不由得一笑,道:“宪斗,本王很佩服你,豫亲王于你有夺妻之过节,你竟然一点都不记恨,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让他立功?” 范文程正色道:“王爷,奴才可不敢记恨豫亲王,这话您可别乱说,被有心人听去,奴才就有怨愤旧主之虞,奴才肩膀太窄,可承受不起豫亲王雷霆之怒啊。” “呵呵呵,宪斗,你记恨也罢,不记恨也罢,本王才懒得替你操那份淡心哩。本王只是提醒你一句,十四弟也难,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有能立灭国之功这样的好事,他能忘了自己的一母同胞?”济尔哈朗冷笑了两声说道。 “呃?王爷,您是说那边?”范文程闻言顿悟,用手指了指西南方向,问道。 “豪格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就将抵京。多铎也回来了,只不过晚几日罢了。”济尔哈朗透露了一点消息。 “啊?!王爷,这,这是又要起乱子?”范文程闻言大惊。 “本王什么都没说。你就安心等着看戏吧,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济尔哈朗再不肯往深里说,淡淡地说完,拿起茶壶亲自给范文程斟上一盏,道:“这是十五弟给本王弄来的雨前龙井,尝尝,味道还不错吧?” 范文程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闭目细品。茶水顺着舌头两侧入喉,一股清香入口,回味却又甘甜无比。 “饮茶即是饮水,王爷,这是龙泉山上的山泉水吧?”范文程被济尔哈朗开导两句,心情开朗了许多,放下国事,专心品起茶道来。 他已然明白,大清朝的真正祸患不在外而在内,内斗若不停止,剿灭朱由榔总是不能奏全功。 就像这次,若不是博洛兵败,豪格就不会闻讯停止进攻,回京兴师问罪,如果他不停止进攻,想必朱由榔的好日子过不了年就到头了。 而如今,由于豪格的回京,多尔衮不得不将多铎这个强援调回京来助拳。 大战在即,而且机会如此之好,两位王爷却同时返京,孔有德虽有勇有谋,但他是不是朱由榔的对手还真不好说。范文程不知道是应该为大清错过如此好的机会而悲,还是应该为朱由榔的运气之好而叹了。 但是,不管是外患还是内忧,都不是他能参与的,济尔哈朗作为皇叔父摄政王都不敢掺和过多,他范文程有几个脑袋敢参与进去? 得了,还是郑亲王说的对,尽力教导好皇帝才是自己的本份,其它事,哎,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 桂林,十一月初三。 平南大将军、恭顺王孔有德与续顺公沈志祥、固山额真金砺、梅勒章京卓泰,正在帅帐叙话。 “还是南方好啊,如今已是冬季,虽然天气有些冷了,但水不结冰,草不枯黄,跟辽东的春天差不多。”孔有德手里把着茶盏,望着帐外被北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帅旗说道。 “是啊,辽东再过半个月就应该下雪了,大雪封门,万木凋敝,再见不到一点绿色,天地间全是白花花的,哪如南方?即使冬天,也温暖如春。”沈志祥附和道。 “好个啊。我特么就喜欢辽东,大雪封门不正好吗?正好在家里喝小酒、日婆娘,那日子才叫一个美哩。”金砺接着沈志祥的话头说道。 “老沈,不是我说你,人家大将军好歹也是圣人的后代,拽个文还有情可原,你说你一个大老粗,瞎字皮识不一箩筐,臭拽什么呀?酸不酸啊你?”梅勒章京卓泰一脸不屑地讽刺道。 金砺和卓泰都是正白旗人,是多铎的手下。虽然跟沈志祥这个公爷的职位差着不少,但因为满人先天优势,他们都看不起他,从骨子里看不起。 不过,孔有德虽也是汉人,他们可不敢看不起。一来孔有德是主将,二来孔有德背后的主子是多铎,向来受多铎器重,此次单独领军,足见多铎是多么信任他了。 “卓泰,放什么屁呢?!”孔有德被卓泰一番话说恼了,瞪起眼骂道。 原来,卓泰抑沈扬孔的话却是戳到了孔有德的痛处。 他是孔家子弟不假,但曲阜孔家不认。前年打下山东之后,他专门备礼去曲阜孔家拜谒,结果孔家恨他背明投金,坏了孔家名声,是对孔圣人的侮辱。所以闭门不纳,不但如此,还将他从孔家族谱上除了名。 这件事,成了孔有德内心最深的痛。 卓泰被骂,才醒悟过来,自己无意间揭了大将军的短,连忙站起来请罪:“大将军,卑职昨晚马尿喝多了,至今头脑不大清楚,还请大将军恕罪!” “不学无术!志祥就说了个温暖如春就算拽文了?还有你金砺,满嘴粗话,句句不离下三路,一股子的味道。能不能靠点谱?能不能照着书本说?” 孔有德怒气未消,连带着金砺也喝斥上了。 金砺受了池鱼之灾,连忙站起来听训。不过,他不是很老实,在孔有德发火的当儿,他还冲卓泰挤了挤眼睛。 “是是是,大将军骂得对。卑职是照着本说的,不过,今日拿书本拿错了。” “日你妈!我让你拿书本拿错了……,你个无赖货!扑哧……。” 孔有德张口大骂,最后竟被气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沈志祥也被金砺逗笑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备好香饵钓大鱼 “禀大将军,传旨钦差与怀顺王、智顺王到。” 众人正在笑,守门亲兵进来禀报道。 孔有德一愕:“传旨钦差与怀顺王、智顺王怎么一块来了?看来是有大事。” 想到这里,连忙吩咐亲兵:“哦?快请,摆香案,准备接旨。” 说完话,带领沈志祥、金砺、卓泰迎了出去。 他不敢托大,不仅仅是因为钦差的缘故,更因为怀顺王耿仲明是他的结拜义兄,虽然他是主将,但也不敢对义兄无礼。 “大哥,元吉,一向可好?”刚出了帅帐,就见耿仲明、尚可喜联袂而来,连忙拱手问候。 “见过大将军。”耿仲明、尚可喜执下属礼躬身下拜。 “大哥,元吉,给我还闹什么虚礼?”孔有德双手齐出,扶住两位的胳膊。 “你我虽然情同手足,但国礼不可废。瑞图,有圣旨,钦差先到全州,命我俩一同来桂林听旨,也好商量军情,省得来回跑了。来来来,给你绍介绍介,这位是睿亲王府里的吴公公,奉睿亲王所命来传旨的。”耿仲明指着身后的一名太监道。 “见过王爷!”传旨太监叫吴义,见耿仲明绍介到自己,连忙一甩马啼袖,打了个千。 “吴公公远来辛苦,快请进帐奉茶。”孔有德拱手还了一礼,伸出手去拉吴义,两人手一搭,一张银票就滑进吴义的袖口。 吴义心中暗喜:“还是恭顺王会做人啊,要不是为了这点辛苦银子,老子才不抢着来呢,话说骑马骑得大腿根都磨烂了。” 吴义接着跟沈志祥、金砺、卓泰依次见礼。 金砺是睿亲王府的常客,跟吴义是老熟人,平常打闹惯了,见吴义走路一瘸一拐的,连忙装作关心地问道:“吴公公,这一路骑马很累吧?” “岂止是累?大腿都磨烂了,两条腿快不能走路了。”吴义苦着脸道。 “两条腿不能走路,那用第三条腿啊!噢,忘了,你特么是个太监,哪有三条腿啊。”金砺一脸坏笑着打趣道。 “哈哈哈……。”这帮人全是武将,平时荤素不忌,听金砺拿吴义的缺陷开玩笑,都大笑起来,浑不看吴义脸色通红。 “金砺,吴公公是钦差,也是你可以打趣的?刚才怎么说的?又不照着本说。”孔有德笑骂道。 “大将军,卑职拿错本了。” “哈哈哈……。”众人又笑起来。 “金大人,咱家是没有三条腿,可有蛋啊。你别说,这一路马不停蹄,蛋皮紧哩!”待众人笑完,吴义回了一句。 “哈哈哈,蛋皮金砺,吴公公也是妙人啊……。” 众人再次被逗得大笑起来。 …… 吴义传完旨,孔有德命人带他下去休息,展开地图,和众人商议起军情来。 “大哥,元吉,诸位将军,摄政王把灭国之功让给我们来立,足见摄政王对我等的器重。这一仗一定要打好,千万不能辜负了摄政王的信任啊。”孔有德兴奋地说道。 作为主将,首先要做的就是鼓舞士气,孔有德深谙用兵之道。 果然,“灭国之功”四个字一出口,众人眼里都焕发出亮灿灿的神彩。 “全凭大将军吩咐!”耿仲明等齐齐拱手应诺。 “据斥候来报,朱由榔已经率兵到了梧州。根据我的判断,他下一步一定是取道贺州,转而西进,直击我之后背。按照摄政王的部署,全州要十日之内拿下,给朱由榔前进的步伐加把劲,然后大哥和元吉从全州秘密转道贺州,兜他的后路。我部则佯攻桂林,待大哥、元吉运动到位,弃桂林于不顾,全力合击朱由榔。大哥,元吉,你们的担子不轻啊,能完成任务吗?” “瑞图,十日之限太仓促了些,已经围了三个多月,杨国栋、何腾蛟防得非常好。若是日夜强攻,十日之内到是可以拿下来,但怕是损兵折将,代价太大。”耿仲明面带忧色地说道。 “还是尽量减少伤亡,别忘了,你们还要去抄朱由榔的后路呢。元吉,你的封号里有个智字,动动脑筋,看有没有好办法?”孔有德问尚可喜道。 “大将军,我倒是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说来听听。” “全州已经被围三个月,我观城中军士个个面带菜色,显然粮食已经快要吃光啦,只不过是在硬撑罢了。依我看,我军不如以去打朱由榔援军为名,先撤军,藏匿于雷公山中,城中守军一定会出城觅食,再让我们的人扮作百姓混入城去,然后趁夜来个里外夹攻,一定能大获全胜。” 孔有德闻言眼前一亮,抬头看向耿仲明:“大哥,你看此计如何?” “杨国栋也是良将,就怕此计瞒不过他。”耿仲明摇了摇头道。 “杨国栋是良将不假,可别忘了,城中还有何腾蛟,还有郝永忠呢,他们饥饿之下,不一定能听杨国栋的号令。”尚可喜坚持已见。 “志祥,你觉得呢?”孔有德问沈志祥道。 “大将军,卑职以为,摄政王的战略意图是以全州为饵,以桂林为钩,目的是为了钓朱由榔这条大鱼,所以,卑职以为,全州必须以大造声势为上策,拿不拿下的倒不要紧。” “不行!战略意图是战略意图,但睿亲王严令,十日之限一到,拿不下全州,可是要杀人的。所以,十日之内必须拿下,而且,只有拿下全州,才会让朱由榔心生焦躁,才会让他挥军急进,我们才好实现下一步的作战部署。”孔有德否了沈志祥的说法。 “大哥,这样吧,我看朱由榔若到桂林,还得有二十天时间,从大后天开始计数,无论是强攻还是智取,十日之内必须拿下全州,然后迅速东进。” “行,那就先用元吉的计策试试,如果三天之内杨国栋不开城门出外觅食,那就强攻,七天的时间差不多也够了。” 耿仲明明白,孔有德这是多给了自己两天的时限,好让自己有充裕的腾挪空间。 “那好,大哥,元吉,军情紧急,我就不留你们了,赶快回去布置吧,争取早奏凯歌。”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罢,耿仲明和尚可喜起身回全州去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折折顾炎武的傲气 孔有德的情报不错,朱由榔确实已经到了梧州。 桂林和全州的军情一日紧似一日,不容他从容准备,将广州托付给以吴炳为首的内阁大臣们,带上一万二千五百禁军,匆匆上路了。 随同他一同出征的,文臣有陈子壮、吕大器和黄宗羲,武将有陈际泰、李元胤,可以说是兵微将寡,力量相当之单薄。 用这一万多兵去解桂林、全州之围,虽有手榴弹和地雷这样的秘密武器相助,但仍然稍显冒险。须知清兵有四五万之众,且是百战之师,骑射功夫十分厉害,拿这点子人去解围,不是以卵击石吗? 皇帝及万乘之尊,哪能轻履险地?所以,以吴炳为首的大臣们极力反对皇帝如此仓促出征。按吴炳的想法,可以调施琅的水师前来,哪怕只调两万兵也行。 不过,朱由榔却是不以为意,他对吴炳说道:“朕胸中自有雄兵百万,区区一个‘三顺王’还不是朕的对手。” 无奈,吴炳又建议调广西各路驻军或者地方武装前来勤王,朱由榔同样不同意:“兵在精而不在多,禁军训练有素,其他驻军从战术素养和战斗意志上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更兼没有上过战场,遇到凶悍的清兵,说不定一个照面就溃败了,成不了事反而可能添乱,还不如没有呢。” 吴炳等人劝不动,也只好作罢。好在朱由榔出师以来,未尝败绩,众臣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底的。 广州的防务还是交给了陈仲武,鉴于他在上次拥立风波中的良好表现,朱由榔还是给予了他充分信任。 另外,还有一事得重点说一下——朱由榔的秘书换人了。 换的这个人在历史上也是大大有名,那就是苏州府昆山人,姓顾名炎武,字忠清,今年三十四岁,长王夫之两岁,小黄宗羲三岁。 顾炎武与王夫之、黄宗羲号称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这三人再加上方以智、朱舜水并称“明末清初五大家”。 顾炎武虽然学问渊博,但屡次参加科考却屡次落第,二十七岁那年终于绝了参加科考之心,拿钱捐了一个国子监监生的身份。 清兵打到江南,顾炎武参加义军进攻苏州,结果毫无悬念地遭遇兵败。顾炎武回到家乡后,又经历了族人与外人相勾结谋他祖产风波,炎武为了避祸,只得“稍稍去鬓毛,改容作商贾”更名为商人蒋山佣。此后五年中,他都在吴、会之间奔波往来。尽管遁迹商贾,炎武依然心存故国,时时关注着沿海一带抗清斗争的进展情况,希望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朱由榔取得漳州大捷之后,顾炎武闻讯心情振奋,立即沿海路南下,成功避过清兵船队,抵达泉州。 他先去拜访了王夫之,王夫之力劝他弃商从政,辅佐明主成就一番功业。顾炎武担心自己的商人身份,怕得不到重用,王夫之又将朱由榔的治国理政思想介绍了一番,告诉他不必担心,皇上重才不重名,一定会重用的。 顾炎武这才打消了疑虑赶到广州,先找到好友黄宗羲,由黄宗羲荐给朱由榔。 朱由榔一听黄宗羲荐的人叫顾炎武,心中狂喜不已。在他看来,得顾炎武比得黄宗羲和王夫之价值更大,为何? 一是因为顾炎武学问博杂,他一生辗转,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创立了一种新的治学方法,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及经史百家、音韵训诂之学,都有研究,成为清初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被誉为清学“开山始祖”。 二是顾炎武的思想先进,更符合朱由榔的治国理念。他提出的“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观点,跟朱由榔的“天下是大明全体子民的天下,非独朕一人之天下”的观点相互应和;他怀疑君权,但不否定君权,也符合朱由榔想建立一个“中央高度集权,人民自由平等”的改良型封建国家体制暗合;他经世致用、明道救世的观点,也符合朱由榔的哲学逻辑。 得此大贤,朱由榔能不狂喜?不及细想,就要从御座上站起来,来个“倒履相迎”,刚走了两步,朱由榔又重新坐了回去。 顾炎武是大贤不假,但自己能否驾驭得了他,倒是个疑问。 顾炎武跟黄宗羲和王夫之不同,后两者虽然思想先进,但毕竟骨子里还是文人作派,现如今还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思想体系。而顾炎武不同,他是有名的“庄奇顾怪”,性格孤傲怪僻,行事特立独行,自己若是做出“求贤若渴”的举动,他还真不一定领情,弄不好还会让他看不起。 欲折服他,必须先打一打他的傲气。 拿定主意,朱由榔稳稳坐回御座,淡淡地说道:“太冲,宣顾炎武上殿。” 黄宗羲感觉有些奇怪:“刚才还一副捡到宝的急切样子,怎么这会儿又冷淡下来了?皇上行事真是出人意表。” 顾炎武上殿来了,朱由榔一看,见他长得面相清瘦,略带沧桑之感,颌下一缕短须,却是稍显蓬乱,显然没有刻意修过。最明显的特征是个子挺高,足有一米八以上,尤其两条大长腿真是太长了,换用前世的一句话,就是“脖子以下全是腿”,怪不得会说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名言呢,原来人家天然有走路的优势啊。 …… “草民昆山顾炎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顾炎武被小太监引进殿来,按照小太监的指示走到距御案两丈处,跪倒行礼。 朱由榔既不叫起,也不说话。 一来是施展“威压功”,先给顾炎武来个下马威;二来,朱由榔也暗自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位古怪的大贤对自己既敬又服呢? 想了三分钟,心中有了主意。见顾炎武额上已经见汗,感觉“威压功”施展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顾炎武,你可知罪?” 嗯?什么意思,怎么上来就问罪?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给顾炎武改字 见皇上上来就问罪,不但顾炎武,黄宗羲也感到十分吃惊。心道:“顾炎武先是联友抗清,后是经商避清,未闻有何劣迹,为何皇上问罪?他罪在何处呢?” 又一想:“顾炎武可是大才,当世少见,若是被皇上给斩了,那我这引荐之人如何做人啊?” 想到这里,连忙躬身施礼:“陛下,……” “退下!” 话没说完,就被朱由榔给噎回来了,黄宗羲只好退到一旁。 “草民虽混迹商界,但所言所行,忠、孝二字不曾有丝毫亏缺,未知罪在何处?”顾炎武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傲气得很,回话的。 “既忠清何必投明?”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顾炎武一听拿自己的字说事,不禁语塞。“忠清”二字之本意是说忠直清正,绝非忠于清室之意,而且他取此字时清室还在关外,还没有窃取大明天下,那时也不叫大清,忠于清室根本无从谈起。不过,表面上的意思确实不妥,国人都讲究个口彩,自己此字确实容易让人误解。 顾炎武低头不语,半晌,抬起头来回道:“陛下,草民的字取于清妖入关之前,实无附逆之意。不过,如今清妖方盛,再以此字示人,确实不妥,草民知罪。” “我还不知道你并无附逆之意?只不过拿来折折你的傲气而已。”朱由榔心道。 刚想说话,就见顾炎武再次抬起头来,问道:“陛下,大兴文字之狱,可是暴政,陛下乃是有道明君,不会因此砍了草民吃饭的家伙吧?”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里生气:“什么意思?难道杀了你就是暴政,就是昏君了?给我还用上激将法了?” “知罪就好。朕乃有道明君,此道在于与民造福,砍不砍你的脑袋与朕之清名无碍吧?朕许你现改个字,改得好,朕不但不罪,还会重用,若改不好,朕就下旨,说你是逆民,把你扔到大街上,看百姓们会不会把你给咬碎了?”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顾炎武啊顾炎武,你跟皇上耍什么心眼?还激将?他吃你那一套吗?老老实实地认罪就行,千万别自作聪明了。”黄宗羲心里着急,不停地冲顾炎武挤眉弄眼。 他的意思是让顾炎武顺水推舟,让皇上赐字就行了,别自做主张,不信,你改一个他否一个。 可惜,黄宗羲这番好意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顾炎武根本就不往他这边看。 “遵旨。陛下,草民改为‘忠明’可好?” 你不是说忠清不好吗?那我就改为忠明,看你如何说。 朱由榔一听就明白顾炎武的小心眼了,这家伙考较到我头上来了。 “不好。字与名须扣合严密,你乃有学问之人,这不会不懂吧?炎武与忠明有何联系?再说了,忠不忠看行动,取个字就忠了?朕看把忠整天挂到嘴上的,大多是奸臣。”朱由榔毫不客气说道。 顾炎武一听,差点吐血:“好嘛,忠清不行,忠明也不行。取个字就成奸臣了?帽子扣的够大。” 略一沉思,问道:“午人,如何?午者炎也,正合名字相扣延伸之意。” “不好,午乃阴气逆阳,阳渐衰阴渐盛之始。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平衡才是大道。”朱由榔道。 朱由榔觉得这个字太别扭,简直没有一丝一毫中华文字之美韵。所以,顾炎武一提起,就立即否决了。 顾炎武闻之心中暗喜:“皇上这番话,是在暗示我他的治国之道就是阴阳平衡吗?” 顾炎武接着又取了“继坤”、“圭年”两个字,毫不例外地被朱由榔一一给否了。而且否的理由很充分,引经据典,说理透彻,顾炎武这才服气,而且也渐渐品出味来:“噢,皇上这是想方设法地要折服我啊,得,我不自取了,您看着办吧。” “陛下,草民的贱名实在取得不好,以至于字也难取,草民才疏学浅,实在是改不好。草民斗胆请陛下赐字。”顾炎武乖巧地说道。 “嗯。你原名绛,改名炎武是因为仰慕文天祥弟子王炎午忠贞不屈、品性高洁。这是你的本意,同时,炎者热之太盛,有锋芒毕露之意,须用冰雪镇之,方合阴阳平衡之道。” 说到这里,朱由榔示意李洪伺候笔墨,等李洪铺好宣纸,拿起笔,醮足墨,笔走龙蛇,在宣纸下写下一首诗,然后说道:“赐你一联诗,字嘛,就改叫‘雪松’吧。” 说完,示意李洪将诗拿给顾炎武看。 顾炎武毕恭毕敬地接过宣纸一看,就见字仿王右军,上写:“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字好,诗也好,而且诗中之意有褒有勉,看毕大喜,连忙将字收好,重新行大礼谢恩:“草民谢陛下赐字!陛下圣学渊博,草民叹服!青蝇附骥,可致千里,草民愿追随陛下建功立业,恳请陛下收留。” 朱由榔一听此言,知道顾炎武至此已经服了,自己的目的达到,自然也是欢喜。 “雪松大才,朕岂能不用?这样吧,太冲身兼侍读学士、都御史两职,太过劳累,你就替替太冲,任侍读学士吧。”朱由榔道。 “臣谢主隆恩!”顾炎武连忙磕头谢恩。 “没想到,自己刚来,皇上就委以侍读学士之职,这是拿自己当腹心看待啊。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他好像很了解自己,真是奇了怪了。”顾炎武边磕头,边狐疑不已。 他哪里知道,朱由榔是穿越之人,来自三百年之后的后世,对他们这些历史名人,自是知之甚深,哪用得着考察品鉴? 不过,因为他的穿越,历史已经悄悄改变了走向,许多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都已经不是原来的面目了。 比如,这次御驾西征历史上就没有。也就是说,此去解桂林之围,将要发生所有的战事,都需要他临机决断,许多未知的危险,也需要独自面对,再也不能像当初行险入广州那样,根据历史记载取巧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定计梧州(一) 朱由榔率军赶到梧州时,已是十一月初一。 梧州知府金堡、守备张同敞率众迎出十里,戴忆兰、李颙三天前率部来到梧州,自然也在迎接行列。 临时行在设在知府衙门。 接到旨意说皇上将在梧州住上三日,金堡早早将此处就腾了出来,白兴昨日亲自带人将知府衙门搜查了一遍,然后四周布防。 朱由榔看天色已晚,命李元胤、李颙将部队驻扎在城外,明日检阅山地军。然后带领戴忆兰、陈际泰、黄宗羲、陈子壮、吕大器、顾炎武随金堡、张同敞进城入住行在。 戴忆兰伺候朱由榔简单洗漱了一番,两人分别日久,思念日深,自然郎情妾意地搂抱亲吻,久久不愿分开。 “阿兰,金堡、张同敞都在前厅候驾呢,占了人家的地盘,不见见不好。你现在是山地军主帅,以这个名义陪着朕,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回广州之后再册你为妃,这样便宜一些。军务就交给李颙全仅负责吧。”两人亲了一阵,朱由榔放开阿兰,看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睛说道。 “皇上,我才不管呢,只要跟你在一起,你怎么安排都行。”阿兰道。 “那好,你先歇歇,朕先去见见他们。” “好。” 朱由榔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道:“晚上咱们就洞房哈。” “哎!” 阿兰兴奋地答应一声。 朱由榔来到前厅,众臣跪迎。李元胤、李颙安顿好军务,也已赶来。 朱由榔稳稳在中间椅子上坐好,命众臣平身。 “卫公,梧州百姓生活如何?新政推行效果如何?”朱由榔看向金堡,开口问道。 金堡,字卫公,浙江杭州人。崇祯十三年进士。授临清知县,官声颇佳,因得罪上司刘泽清,被迫引疾去职,回归故乡。不久,明亡。弘光元年,清军攻下杭州,金堡偕原都督同知姚志卓起兵抗清,势孤而败,为避祸逃进广西。朱由榔在广州称帝之后,瞿式耜因知其直名,力邀其出任梧州知府。 “回陛下……”金堡见皇上问话,出班欲跪。 “不必多礼,站着回话。”朱由榔连忙摆手制止。 “谢陛下。陛下,臣任梧州知府以来,赖陛下洪福,百姓安乐,地面宁靖,一切向好。只是这只是府治县治所在的情况,梧州山多水多土地稀少,偏远山地之民生计艰难,很多缺衣少食,臣甚感无能。新政深受百姓欢迎,推行难度不大,只有少数士绅豪族与官府离心,颇有怨言。”金堡答道。 朱由榔闻言点了点头。 这番话足见金堡直名不虚,少言功绩,多言缺失,不粉饰,不做作,可见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官。 “甚好。卫公言缺不言功,忠君爱民之心尽显。朕可不是好大喜功之人,只能听好话,听不得坏话。” “臣才疏学浅,只尽本分而已,当不得陛下谬奖。” “不必过谦,你官做的好不好,朕还能看得出来,不是光听你一面之词。卫公,你刚才说的其实是两条。一条是民政,梧州虽然地少,但山多矿藏就多,这些山都是宝贝,现在是战时,朕腾不出很多精力致力于民政,等将来赶走清兵,朕一定好好开发开发这些宝贝。对于梧州,朕意有二。一是利用其两省通衢的优势,建设一个商品集散中心,实现两广商品物资和人员交流,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只有人员和物资活动起来,梧州就一定能富起来;二是梧州虽然山多,但有很多是垄状低丘,土多石少,可以组织百姓开山造梯田,这样干上三五年,开垦出的土地一定能够让百姓吃饱肚子。” 这番话说完,众臣都面面相觑。意思都明白,可“梯田”、“垄状低丘”这些词未见于任何典籍,难道是皇上自己创的? 其中顾炎武是暗暗佩服,因为他听出了这番话的深意是“藏富于民”,正符合他的思想。 “另外,你说的士绅豪族颇有怨言一事,不肯配合之事,不只你梧州,其它各地也是如此。无妨,朕制定此策时就已经作好了准备。只不过,还是因为战争,朕没腾出功夫来收拾他们。如今,可先已经在各地兴建官学,不分民族,不分身份,无关贫贱,所有孩子都可以免费入官学读书,出类拔萃者甚至可以得到奖学金。如此以来,读书不再是士绅豪族的专利,百姓之子愚笨者可以读书识字,不至于当睁眼瞎,聪慧者亦可步入仕林为官。这样,只要坚持下去,不用多,十年功夫,士绅豪族们恐怕再不会有怨言了。” 朱由榔说完,金堡感觉茅塞顿开。 是啊,皇上并不是要改变与士大夫同治天下的格局,而是将取士的面扩大,士绅豪族们爱出来不出来,反正读书也不是你们特有的权利了,你们不出来,官场就没有你们的一席之地,将来就肯定会逐渐没落。 这招够狠! 朱由榔这番话,黄宗羲和顾炎武的解读跟别人不一样。 对于开启民智,黄宗羲、顾炎武是完全拥护的,这说明皇上确实坚持了“以民为中心”的治政思想,打破了传统的“家天下”思想观念。作为帝王,开启民智曾经是何等忌讳的事?可皇上就做到了,这种敢于自我革新的勇气和魄力,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臣听陛下一番教导,感觉茅塞顿开。遇上这么开明的主子,是臣等之福。臣定遵照陛下旨意,把梧州治理好。给臣五年,不,三年,臣一定将梧州治理得物阜民丰!”金堡心情激荡,语气坚定地说道。 “好!朕就给你三年之期。卫公之志朕是嘉许的,不过,清廷可不会看着我朝发展壮大,不会给我们一个休养生息的环境,所有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将清兵赶走这个基础之上,目前来说,先打嬴这一仗才能谈及其它。” “陛下,臣以为以陛下之英明,打败孔有德不成问题。” “哈哈哈,卫公,你倒是对朕很有信心啊。”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定计梧州(二) “陛下,臣请随陛下出征!”金堡的民政说完,守备张同敞出班奏道。 张同敞字别山,湖北江陵人。 他的来头可不小。 提起江陵,很多人都会想到一个人。没错,就是时称“张江陵”的万历名相张居正。说来也巧,这位张同敞就是张居正的曾孙,同时,他还是瞿式耜的学生。 张同敞自幼聪颖,追求忠义,时常以“执殳荷戈,效死疆场”的祖训为勉,为官廉洁,喜好吟诗作赋。 当初,瞿式耜荐他为兵部职方司主事。朱由榔因知他十分忠义,没有同意,而是将他放到梧州守备的位置上。 守备之职与兵部职方司主事可不是一个概念,后者何等清贵?有他师傅为援,勤勉做上几年,升官是稳稳当当的。而前者只是一府之地的武官,且是以文改武,前途是无法跟职方司主事相提并论的。 张同敞不明白皇上如此安排是何用意,询问瞿式耜,自己是否恶了皇上?瞿式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嘱咐他好好整顿军务,练兵以备。 张同敞到任之后,将心中的不满藏在心里,大力裁减冗兵冗员,革除旧军队不良习气,每日练兵不辍。后来皇上下旨,在军队中开展思想教育,开展“拥军爱民”活动,张同敞也是积极推行,不曾有一日懈怠,如今,他手下三千兵,倒是练出了模样。 所以,这次皇上御驾亲征,他感觉机会来了,一定要争取出战。对于自己练出来的兵,他很有信心,只要到了战场上,一定能搏出个功名来,不坠曾祖威名,不负平生之志。 “别山,知道为何朕要将你放到梧州守备之位上吗?”朱由榔没有理会张同敞的请求,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回陛下,臣不知。想来是臣资质愚钝,不堪兵部之职之故。” “非也。你秉忠心、好诗文,才学不是一个兵部主事可以限定的,此朕深知。之所以放你到梧州,实是因为梧州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若任一名庸才镇守,朕实不能安卧,故而让你屈才来此。” “陛下,臣,臣感谢陛下知遇之恩,臣愿为陛下马前之卒,肝脑涂地,死也情愿!” 张同敞被朱由榔一番话说得热泪盈眶,原来皇上根本不是看不上而是重用自己啊,上任以来的所有委屈都随着这番话而烟消云散了。 张同敞说完,抹了把眼泪,又道:“臣真是无用,竟掉开了眼泪。” “掉眼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足见你之心诚。”朱由榔道。 “那,陛下,臣之所请……?” “不,你不能随朕去。你就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给朕扎在梧州,只要保住梧州不失,朕在前边打得才放心。” “可是,陛下,恕臣直言,李大人的兵只有一万二千,怎么跟孔有德的四万大军抗衡?力量太单薄了啊!”张同敞道。 “张大人,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的禁军是咋的?”李元胤不乐意了,没等皇上发话,他就站出来质问张同敞。 “李将军不必着恼,漳州大捷,禁军所向披靡,张某闻名久矣,可不敢看不起禁军。张某就是觉得好拳难抵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兵多一点,心里总是有点底气不是?” 张同敞很会说话,连拍带吹,说得李元胤没有脾气。 “无妨,别山,不必担心,朕自有成算,你就给朕守好梧州就行。”朱由榔笑着说道。 朱由榔的笑很有感染力,给人传达出无比的自信,莫名地,张同敞感觉踏实了不少。 “中孚!”朱由榔看向李颙。 “臣在!”李颙应声而出。 “这多半年以来,你协助阿兰组建训练山地军,颇多劳绩,朕深知之。当时朕缺人才,你以文就武,也是无奈之举。阿兰是要入宫的,山地军暂时只能由你先带着,等将来找到合适人选替代,就让你改任文职,如何?” “回陛下,若依臣的本意,当初是不愿意担任武职的,但如今,臣不想离开山地军。”李颙答道。 “哦?为何?” “回陛下,山地军从无到有,是臣奉旨一手组建训练的,就像臣的孩子,虽然是秉陛下之意教导他成长起来的,但毕竟是臣的孩子,臣实在是爱喜欢他了,所以不想离开。”李颙很动感情地说道。 “你的心情朕理解。先这样吧,等将来赶走清兵,你若改了主意,再改任文官。如今先说说山地军的情况吧。” “是。陛下,山地军如今军事训练已有小成,士兵学说汉话基本没有问题,会识汉字的也不少,队长以上的军官都识汉字,而且,我们还设计了一些手语,指挥系统没有问题。只是没在战场上检验,具体效果如何,臣不敢下定论。” “朕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上了战场见不得血,新兵尤其如此,一见血就手脚发麻,更别说杀人了。” “陛下,臣以为这一点倒不必担心。壮人与汉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捕猎猛兽见惯了血腥之事,一点都不会手软,而且,陛下的以人头换银子的赏格,很大程度上激发了他们的血性,以臣观之,就算为了银子,他们也会拼命杀敌的。” “那就好。不过,可别上了战场之后,真把人头砍下来挂腰上,如果这么机械,很容易为敌所趁。” “是,陛下,臣亦料到了这一点,已就此事做了规定:每一队指定一名副队长专门负责记录,士兵们只管奋勇杀敌,不必担心其他。” “好,这条规定不错。还有要说的吗?” “陛下,壮人生活太苦了,臣深入壮人村寨,曾经见过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的,谁出门谁穿,而且好多人家连盐都吃不起。如何改变他们的贫穷生活,是臣练兵之余想的最多的。不过,除了官府发放恤银、恤粮,臣实在是没想出好法子。” “发放恤银、恤粮不是长久之法,只有真正挖掉穷根才行。等赶走清兵,朕会想办法改善他们的贫穷生活的。中孚,这些日后再议。明日阅兵之事准备好了吗?有信心吗?” “有!” 李颙大声答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定计梧州(三) 次日的阅兵,朱由榔很满意。 山地军军容齐整,精神饱满,看得出士气很高。李颙指挥着进行了队列演练、障碍跑、分组战术攻防演练,看得出,训练很不错,就是有一点,跟禁军相比,他们身上少了些杀气。 这没有办法,杀气这东西,并不是练出来的,得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地杀出来。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才会冷漠对待生命,杀气自然而然地就从眼里、身上透出来了。 “不错,山地军训练不错。来啊,赏银两万,以示褒奖。”朱由榔大喜,传旨嘉奖。 此旨一出,山地军顿时欢声雷动。 “中孚,朕在梧州待三日,这三日里,让元胤训练你的士兵投弹、埋雷,三日之后,随朕出发。” “遵旨!” …… 三日之后,朱由榔在临时行在召开了出征前最后一次秘密会议,与会者全是随驾要员,金堡和张同敞都被排除在外,倒不是不信任他们,军事秘密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保险。 “诸位爱卿,朕此次敢以一万五千兵对阵清兵四万,主要倚仗就是手榴弹和地雷,尤其地雷,清兵并不知晓它的存在,所以,一定要保守好这个秘密。朕的作战方略是,充分利用到桂林官路两侧山高林密的地理条件,用手榴弹和地雷出其不意伤敌。所以,必须将孔有德诱到我早先设好的埋伏圈。你们看,朕意在大里岭、乌石山一带设伏埋设地雷,此处路两旁全是高山,只有一条官路,是天然的好战场。所以,如何将孔有德诱至此处,则是取胜的关键所在。诸位爱卿,看看此计有何疏漏之处?” 朱由榔命顾炎武将地图挂起来,自己拿根细长木棍,亲自指点着大里岭、乌石山的位置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此计甚妙!前有谭泰、何洛会截断我生铁供应,后有军器营被炸,清兵以为我军已经没有手榴弹了,即使有也只是少量,不足为惧。他们哪里知道,咱们遍收民间废铁,早就弹药充足,而且,还有地雷这种秘密武器,到时,不但天上有手榴弹在飞,地上还有地雷在炸,他们所倚仗的战马将会成为咱们的杀敌利器。臣以为此计完全考虑到了敌我双方的情况,而且充分利用了孔有德的骄敌心理,完全可行,并无疏漏。”朱由榔话音刚落,陈际泰的马屁就拍了上来。 朱由榔微微一笑,并没有言语。 陈际泰的话虽有面谀之嫌,但确实说到了朱由榔的心里。 “陛下,臣有不同意见。”吕大器最看不惯陈际泰的嘴脸,只会拍马逢迎,有什么真本事? “俨若,讲。” “陛下,未虑胜,先虑败,此为将之道。陛下设计很好,但如果孔有德不上当怎么办?要知道孔有德多年的老行伍,恐怕陛下此计难以让他上当。”吕大器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其实是说不出所以然来的,只是说些谁都懂的大道理而已。 “孔有德不会置我军于不顾。一来他的兵力只有两万,如果不想被我军与焦琏将军里外合聚歼于桂林城下的话,他肯定会分兵迎战。二来嘛,皇上是谁?皇上那可是皇上啊,是很大很大的一块肥猪肉,孔有德跟狼似的,送到嘴边了,他能不想吃一口?老吕,你一介文官,军事上的事不懂,别瞎掺和。”陈际泰一副很在行的样子,牛逼哄哄地指点吕大器。 朱由榔听了他的话,把脸都气绿了:“哪跟哪啊?我特么怎么成了肥猪肉了?那是不是我就是猪了?我要是猪,你女儿……,这么不会说话,真不该带你出来!” 朱由榔之所以带陈际泰出来,是看他热情很高,而且军事情报这一块一直都是马吉翔在负责,实在是够马吉翔忙活的,朱由榔早就想将这一块单独分出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人选。又见陈际泰天天上折子要跟着一同出征,所以就将这一块分给他负责。 黄宗羲最会看眼色,见皇上被陈际泰一番话给气着了,连忙转换话题:“陈伯爷,您这话可不对,多算者胜,少算者败,下官跟吕大人虽是文官,军事非我等之长,但万事一理,一理通则万事通。孔有德不是易与之辈,咱们能想到的,他能想不到?多算一算总没坏处吧?” “陛下,臣觉得吕大人说的有理。您请看,这里有一座山,叫牛头顶,山南侧则是一个道路枢纽,东连贺州,南接梧州,西通桂林,北通全州。如果耿、尚二贼从全州出发,沿白面石山、大源山、称锤岭一线南下,占领牛顶山,截断我军退路,然后与孔有德东西合击,则我军将会被困于狭窄的官道上,情势危险。虽有手榴弹和地雷相助,但这两种火器守有余,攻不足,孔、耿、尚只须扎住两面山口,实行围困之策,待我军粮绝,必自乱阵脚。陛下,臣想,是不是在牛头顶这个地方,预先埋伏一支兵马呢?”陈子壮走到地图前,拿起木棍,指点着桂林官道之北的一条道路分析道。 朱由榔闻言点了点头,道:“集生所见甚是,此一条朕也想到了。只是有两个问题,第一,我军本来兵力就薄,再分兵占领牛顶山,则我军兵力更弱;第二,如果耿、尚真要截我后路,还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拿下全州。如果拿不下全州,他们不敢冒险。可要拿下全州,耿、尚二人只有两刀兵力,全州城我军有近五万,更有杨爱卿这等名将镇守,年前他俩是甭想了。所以,朕觉得你是过虑了。” “陛下,陈尚书言之有理,不得不防,刚才陈伯爷说了,皇上以身为饵,这个诱惑太大了,难保孔、耿、尚三贼不铤而走险。故,臣请调贺州守备蔡人雄占据牛顶山,这样可保我后路无虞。”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炎武奏道。 “贺州地理位置虽不如梧州重要,但也不容有失,如果调蔡人雄出城,贺州就空了,此计不妥。”朱由榔否了顾炎武的提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下英雄不可小视啊 “陈尚书,陛下言之有理,你看,耿、尚二贼若从全州击我侧后,则必须先克全州,否则杨国栋衔尾追击,对他就会形成反包围。这是其一,其二,全州距牛顶山一千五百多里地,清兵纵是快马,也得两日甚至三日才能赶到牛顶山设伏。如今全州安然无恙,若等他们攻克全州再赶来牛顶山,怕是黄花菜都凉了。”陈际泰道。 “陈伯爷,此次用兵不能以常理度之,毕竟皇上这个诱饵太香,兵力又少,还没有了手榴弹这种大杀器,当然这是他们的想法。对于清廷来说这可是一战功成的大好良机啊。而且我军距桂林也有近千里路,而我军除小量骑兵外,大部分是步兵,行军速度很慢,若赶到大里岭一带,也需要十日功夫。这十日里会发生什么,可谁也不敢保证。陛下,臣有一种感觉,觉得孔、耿、尚三贼极有可能舍弃全州、桂林于不顾,宁可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也要全力来攻!”顾炎武先是反驳陈际泰,后又对朱由榔建言。 “会吗?元胤,若你是孔有德,你会怎么办?”朱由榔听了顾炎武的话,感觉他说的有理,自己原来的坚持有些动摇了。于是,问李元胤道。 “陛下,臣若是孔有德,一定先诱陛下急急去救桂林,给陛下造成桂林岌岌可危之势,而又不攻破,怕的就是皇上不去救;第二,顾大人所说的,命耿、尚从全州出发截断陛下后路,臣一定会这样做,因为很明显,这是冒险,但这个险太值得冒了!”李元胤拱手说道。 “中孚,你呢?” “陛下,臣也会去赌一把,赌赢了,大事底定,赌输了,也能给陛下造成重创,为什么不赌呢?” 见李颙也这么说,朱由榔感觉自己原来的计划可能真是有疏漏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沉思:“若真是像顾炎武说的那样,孔有德在西、耿、尚在东,不需要进攻,只需将我军包围,以待我粮绝即可。他不进攻,地雷和手榴弹就不能发挥作用。再有,若是焦琏、张同敞闻听我遇险,一定会拼命来救,那么清兵只须在山上设伏,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击败。那样的话,不但桂林将会失守,梧州也不保。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之计,十有会发生,十有啊。” 想到这里,朱由榔冷汗就下来了! “妈蛋,自己还是小瞧了孔有德他们,总以为有手榴弹和地雷就可以包打天下了,也是前几仗打得太顺利了,让自己生了小觑天下英雄之心。如今看来,这些名人,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啊。” 怎么办? 其实也好办,只要手里有兵,索性就将计就计,对他们实行反包围就可以。 可是,兵呢?东边好说,让张同敞和蔡人雄伺机堵住牛顶山出口就可以,西边呢,焦琏、白贵是指定会出来救援的,可他们一是兵力太少,只有不到一万兵马,二是守城数月,已经是强弩之末,“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素”,根本不可能对孔有德造成大的威胁。 朱由榔沉吟良久,忽然想到一事,眼前一亮:“有了,救兵有了!” 转过身来吩咐李洪:“宣金堡、张同敞!” “遵旨!”李洪转身去了。 “诸位爱卿,朕原先制定的计划还是太小看孔有德了,多亏众位爱卿拾遗补缺,才避免了朕的失误啊。”朱由榔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陛下虚心纳谏,乃大明之福、臣子之福啊。”吕大器连忙躬身赞道。 如果皇帝老是犯错,臣子们慢慢就会产生不服心理,所以,皇帝说的做的都是对的,最起码要往这方面努力。很多皇帝为了保持自己的威望,基本不承认错误,而是尽力去文过饰非。 能自承其非的君王,必定是明君啊。 “是啊,是啊。”众臣子都纷纷点头称赞。 朱由榔不由得老脸一红,心道:“我特么这个帝王之尊还是嫩了点,这就是教训。以后再不急着先表态了,必须让臣子们先说,自己去拾遗补缺,那样才显得高明。” 不一刻,金堡、张同敞到来。 “卫公,你马上做两件事,一是命人缝制细长布袋,二是抓紧做炒面,置于布袋之中,每名士兵可交叉背上两袋。” 朱由榔吩咐道。 “炒面?陛下,请恕臣愚钝,炒面是什么东西?如何做法?”金堡没听说过,连忙问道。 “不是你愚钝,这世上大概除了我,没人知道炒面吧。”朱由榔心道。 “炒面就是将面粉炒熟,加上少许盐,用时用热水一冲就可食用,最适合行军打仗了。” “陛下见识广博,臣等不及。此面问世,乃将士之幸啊。”金堡颂了两句,躬身退下。 “别山,如今计划有变,恐怕你要出战了。”朱由榔对张同敞说道。 “太好了,陛下,臣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张同敞闻言立即眉飞色舞起来,显然是非常高兴。 “朕带队出发以后,你立即派人跟蔡人雄联系,令他于全州至牛顶山一线派出斥候,密切注意全州耿、尚动向,如果耿、尚从这条路上来截击朕之后路,你与蔡人雄立即抢占牛顶山,堵住路口。记住,只须堵住路口,不让耿、尚军队一人逃脱就行,千万不要贸然进攻。何时进攻,听朕号令。” “遵旨!” “元胤,留些地雷和手榴弹给别山。另外,为了便于在重兵包围之下传递讯息,可用信号树。树倒,则是敌兵来袭,树立,则全军进攻。” “啥时信号树?”负责军事情报的陈际泰问了一句。 “信号树就是发送信号的高树,在山与山之间,在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对树倒树立或者树上挂红布、白布等传递讯息。” “妙啊!如此一来,敌骑再快,也快不过树倒树立,全州一有动向,很快就会传递过来,而且节省人力,每颗信号树只须一、两个人就可以了。”陈际泰拍掌大赞。 陈际泰不无得意地想道:“瞧瞧,还是俺女婿聪明吧,又是炒面又是信号树的,老吕你自诩学富五车,能想到这些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雪松,拟旨,加封张同敞参将衔,节制梧州、贺州两处兵马,加封蔡人雄游击将军衔。”朱由榔吩咐道。 张同敞从守备一下子连升两级,越过游击直升参将,当下大喜,连忙跪倒谢恩:“谢陛下隆恩。” “平身!别山,朕可将东路战事全托付给你了,千万千万不可有失。” “陛下,请您放心,清兵不来便罢,若是来了,臣绝不会让他们逃脱一人,除非他们踏着臣的尸体过去!”张同敞慷慨激昂地说道。 …… 因为炒面和缝制布袋,大军又耽误了三日,直到十一月初八才浩浩荡荡地踏是征途。 朱由榔乘玉辇,吕大器、陈子壮坐轿车,而陈际泰、黄宗羲、顾炎武都骑马。 玉逵之内,戴忆兰亲自伺候,李洪则率领小太监们步行跟在辇侧辇后。白兴带领文氏兄弟一班侍卫都骑高头大马将玉逵团团护住。 前锋是禁军指挥同知王胜,李颙的山地军跟在前锋军之后,后军则由禁军千户杨元率领,李元胤自领中军。 …… 玉辇内,朱由榔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戴忆兰跪坐在榻旁,剥了一颗龙眼塞到他嘴里,朱由榔噙住,并不咬破,细细品味其香、其甜,等到无味之后,再轻轻咬破,津汁入口,直觉香甜沁入心脾,滑爽之极。 朱由榔睁开眼,见戴忆兰香腮泛红,比之以前更见娇美,就像刚刚浇足了水的鲜花那么艳丽动人。不由心中一荡,伸手握住她细长滑腻的手,道:“阿兰,来,亲亲。” “皇上,不来了,正在行军呢。” “亲亲不妨事……。”朱由榔不由分说,将阿兰拽进怀里。 “陛下,广州急报!” 就在这时,辇外传来顾炎武的声音。 “早不来,晚不来,专坏朕的好事!”朱由榔气恼地放开阿兰,嘴里不满地嘟哝道。 “嘻嘻,皇上,出征打仗带着妃子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个皇帝了。”阿兰掩口嗤笑。 “什么妃子?你现在还是山地军主帅好不好?”朱由榔瞪了她一眼。 “嘻嘻,还不是一回事?!” “别乱说,好像朕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似的。”朱由榔说完,整了整衣袍,冲外边喊道:“递进来!” 轿帘掀开,顾炎武递进来几份奏折。 折子共是三份,一份是吴炳的,一份是广州知府宋应升的,还有一份,却是肇庆知府孙国楠的折子。 朱由榔先看宋应升的折子。 宋应升在折子里奏了两件事,一件是士子结社事,一件是士绅抗税事。 “臣广州知府宋应升谨奏:今有本府士子黄有林与纪学文者为首结社,其社名‘冬’。此社宗旨为抗皇上新政,主张复士子免税特权,以利士子专心做学问。近闻黄某、纪某欲率冬社数十士子前往勤政殿叩阙。又,黄某、纪某原为世家大族,各家良田均不下千亩,一直抗税不缴。此二事者,臣不敢擅自处理,恐生事端,特以奏闻。” “呵呵,这是看朕不在广州,想搞事啊,背后肯定有清廷细作的影子。‘冬社’是个什么鬼?历史上从没听说过。”览毕,朱由榔心里不由得冷笑。 再看孙国楠的折子,奏的却是跟宋应升第二件事一样,说广宁县士绅孙华国煽动十余户士绅抗税不缴,请示如何办理。 再看吴炳的折子,见是这样写的:“臣吴炳谨奏:有关广州知府宋应升及肇庆知府孙国楠奏闻事,内阁产生分歧,起田与令斌力主用急用强,而臣与桐若主张暂缓,皇上御驾亲征在外,广州宜稳不宜乱,此臣之陋见。如何定止,请皇上示下。” 朱由榔看完,不禁对吴炳心生不满:“早不闹晚不闹,这个时候闹事,肯定是包藏祸心,背后指定是有清人细作作祟怂恿,如果忍了,他们肯定会借机大闹,到时让你更难处理。这种事就得把隐患扑灭在萌芽状态,如何能姑息呢?再者说了,你是首辅,有两个反对的,你就不敢拿主意了?太软了了吧?即使你弄错了,朕即委你重任,难道还会怪你不成?当断不断,必成后患啊。瞿式耜虽然在上次拥立唐王事件中犯了错,但即使所有人反对,他也坚持已见,不改初衷,当首辅没有主见还行?从这一点上来说,瞿式耜比吴炳要强一些。” 想到这里,朱由榔命玉辇停下,示意戴忆兰伺候笔墨。戴忆兰打开朱砂盒子,递过朱笔,朱由榔提笔在吴炳的折子上批道:“擅自结社,应予取缔;违法抗税,应予重罚。此二事件背后,定有阴谋,须从严审谳,查找根源。”写到这里,感觉意有未尽,又提笔写道:“朕已西出梧州,战事即开,信使往来不便,寻常政务卿可酌处,勿需事事报朕。朕既将国事委卿,自信卿不疑,卿尽可大胆施为,勿缩手缩脚。” 等墨干了,朱由榔将三份折子递出去:“雪松,立即发还。” “遵旨。”顾炎武应声去了。 经此一事,朱由榔无心跟戴忆兰嬉闹了,一掀轿帘,跳下辇来。 抬眼望去,眼前是连绵不断的大山,山上树木葱郁,山头升腾起氤氲之气,不由得心生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内有忧,外有患,啥时能消停下来?看来真是任重道远啊。” …… 朱由榔在梧州多呆了三天,可把孔有德高兴坏了。早早派出去的斥候还报告说朱由榔的队伍一日只行六十里就安营扎寨,孔有德更是大喜:“看来,这是天助我成就大功啊,由此可以看出朱由榔没啥大能耐,救兵如救火,哪能这么慢?这不是给我义兄争取时间吗?” “如今朱由榔到了哪里?”孔有德问斥候队长。 “回大将军,距桂林还有六百里。” “六百里?也就是说,他要赶到桂林城下,得十天以上了。来啊,立即给耿、尚两位王爷传令,三日之内必须拿下全州,否则军法从事!”孔有德叫进亲兵队长,将一支大令交给他,吩咐道。 “嗻!”亲兵队长接令而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黄宗羲的捷才 又行了七日,至十一月十五,眼看前面就到乌石山了,朱由榔看了看天色,见日近正午,连忙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埋锅造饭。” 令传下去,大军立停。 朱由榔下了辇,走到一旁的一块比较平坦的山坡上,让白兴把陈际泰、陈子壮、吕大器、黄宗羲、顾炎武、李元胤和李颙请来。 朱由榔感觉很不好,就跟前世打针的感觉一样,针头没落到屁股上的时候,紧张地要命,可一旦针头甩进屁股,虽然有些疼,但心却也是彻底放下了。 他现在的感觉,就跟等着针头落下一样,一刻针头不落下,他一刻也不安宁。 不一会儿,几位大人依次到来。 朱由榔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手抚着脑门,对臣子们说道:“根据斥候来报,前面直到阳朔,并无一丝动静,后面蔡人雄已经将斥候派到称锤岭一带了,至今也没有动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朕这心里头,怎么有点不祥之感呢?你们说说,孔有德这葫芦里卖的倒底是什么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陛下,臣这心里也不登底啊。”吕大器道。 “陛下,臣觉得没有必要打鼓。孔有德除了咱们预料的那几招之外,臣想不出他还有什么招数。”陈子壮道。 “除了眼前这条官道,会不会还有别的道路?”陈际泰问李颙。 “没有,咱们过来的这些大山都没有。”李颙答道。 “你确定?”陈际泰问道。 “确定。山地军每到一山,必进山查探并询问附近山民,确定除了这条官道,并无其它道路。就算有,也是险路,只有常年在山里打猎的猎户才可攀援,寻常人根本不能行走。”李颙答道。 “既然只有这一条路,那就不必忐忑不安,横竖就那么几招,孔有德应该没有别的招数可想。”黄宗羲道。 “嗯,为今之计当以为我主。这样吧,中孚,立即派人将乌石山、大里岭山形地势侦察清楚,查看有无水源,确保后山无路,如有路也要派兵堵死。另外,元胤,让王胜慢慢走,不要着急,朕料孔有德不会猛攻桂林,桂林一时无虞。”被众人一说,朱由榔的心稍稍定了下来,连忙吩咐道。 “遵旨!”李元胤和李颙躬身领旨。 “陛下,快看,信号树倒了,信号树倒了!”正在这时,陈际泰兴奋地指着东边山上说道。 朱由榔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东边山上绿荫荫的,根本看不出哪棵树倒了。 “是吗?你不会看错吧?”朱由榔狐疑地问道。 “不会错,不会错。这是臣亲自安排的,怎么能错?”陈际泰急忙说道。 “启奏伯爷,信号树倒了!”这时,高处跑下来一名士兵,单膝跪地向陈际泰禀报。 这是陈际泰安排的专门盯信号树的士兵。 朱由榔一听,再无怀疑,感觉悬在屁股上的针头终于落了下来,心里踏实了,说明孔有德打的确实是东西夹击的主意。 只是不知道全州是城破了,还是耿仲明、尚可喜弃全州于不顾,破釜沉舟,玩命地拼一把? “按原计划进行。”朱由榔手一挥,众人各自分头去了。 …… “陛下,乌石山和大里岭都侦察清楚了,都有水源,乌石山之北和大里岭之南皆是悬崖,并无其它道路。”李颙前来报告。 “好,朕在乌石山驻扎,令陈子壮与李元胤率兵五千驻扎大里岭。”朱由榔吩咐道。 他之所以将指挥部按在乌石山,是因为乌石山在北,大里岭在南,两山几乎正面相对,如果清兵隔断两山,可用旗语指挥,而在北山,阳光照射下,更便于南山的人看得清楚。 也就是说,大里岭是顺光,乌石山是逆光。 “陛下,孔有德出动了,孔有德出动了!”朱由榔刚吩咐完,就见陈际泰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 “怎么就没个稳当劲?”朱由榔抬起头,冲天白了一眼,心里不停地吐槽自己的老丈人。 “陛下,孔有德出动了!”陈际泰来到跟前,再次兴奋地说道。 “敌军来袭,你有那么兴奋吗?”朱由榔问道。 “呃……,那个,臣是兴奋,说明皇上料敌机先,原先的布置是正确的……。也对,不该兴奋哈。”说到最后,陈际泰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顾炎武在朱由榔身后看了直想笑。 “他是全军出动?” “是,臣安排的细作是这样报告的。” “孔有德这是疯了,竟敢置焦琏、白贵于不顾?!” “是啊,他想吃皇上这块肥猪肉想疯了。” “住口!胡说八道什么?!” 朱由榔一声断喝,吓得陈际泰一下子趴到地上。 “不会说话就闭上!朕是肥猪,你闺女是什么?” “是是是,臣是猪………,不对,臣若是猪,那淑妃娘娘不也是猪了?那……。” “滚起来,站到一边去!” 朱由榔那个气啊,这什么老丈人啊?简直拿着话不会说嘴了! 回头一看,见顾炎武用手捂着嘴,想笑不敢笑,脸憋得通红,而黄宗羲却是背过身去,肩头一耸一耸的,暴露了他正在偷笑。 “黄宗羲,是不是想吃鸡了?!”朱由榔看到他俩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嘛,竟然敢看朕的笑话?!” 黄宗羲转过身来,让朱由榔感到很好奇的是,这家伙竟然脸板得跟鞋把子似的,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嘿,这家伙还有这本事啊。” “陛下,臣刚才眼望群山,见江山如画,不由感慨万千,仓促之间作了一首诗,正在斟酌,不知陛下唤臣何意?” 装,你特么给朕装就行!一定要揭穿他! “什么诗?念来听听!” “不识山村路纵横, 但随流水小桥行。 一春尚未闻黄鸟, 玉女峰前第一声。” 朱由榔一听,不由得为黄宗羲叫好,对于他控制情绪、肌肉的能力暗暗佩服。 这首诗并不应景,一定是早就写好的,不过,这家伙仓促之间,能想到以诗句化解几个人的尴尬,也算有捷才。 “什么破诗啊,应景吗?山村何在?黄鸟何在?玉女峰又何在?切!” 朱由榔自然不能揭穿他的用心,不过,还是狠狠地折了他的面子,毫不留情地贬了这首诗一通。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蹊跷 尚可喜的取城之策并不十分高明,任何一个征战多年的将军都能看出。 围城三月,眼看城中粮尽,红彤彤的果子挂在枝头,眼看就熟了,马上能摘了,此时竟舍之而去,没有过硬的理由,谁信啊? 全州城内共有六万兵马,主军是杨国栋的一万兵,客军是何腾蛟率领的五万败兵。 何腾蛟这五万兵,都原是李自成的手下,李自成死后,由其侄子李过、大将郝永忠、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率领五十万兵投降过来的。 这些兵数量虽多,但战力太差,长沙一战损失殆尽,被孔有德打得一路向南,军士们死的死,逃的逃,直到全州这才稍稍喘了口气。 这些人以李过为首,因为他是李自成的侄子,有一定的号召力,但兵却是不多。剩余的五万兵,有郝永忠的两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各一万,李过只有一千亲兵。 有兵就有话语权,所以,郝永忠的话语权渐渐加重,把李过排挤到了第二位。 十一月初五。 天还没亮,杨国栋手下大将,游击将军陈匡夏匆匆闯进帅府,请求拜见杨国栋。 “什么?清兵南撤了?”杨国栋刚刚起床,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脸惊喜地问道。 “是的,大帅,清兵撤围南去。” “为什么?” “卑职派兵出城打听了,听说皇上率禁军一万前来解桂林之围,孔有德令耿、尚南去桂林,合力对付皇上。” “快去请何大人前来议事!” “是。” …… 何腾蛟到来的时候,杨国栋已经洗漱完毕,正站在地图前沉思。 “杨大人,听说清兵退了?这事怎么这么蹊跷呢?”何腾蛟这段时间跟杨国栋也熟悉了,没有过多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何大人,这事太蹊跷了,耿仲明、尚可喜竟敢不顾后背?是太看不起我们吗?若皇上亲自带兵来解桂林之围之事属实,何大人你看,东有禁军精锐,西有桂林坚城,我若从北面围上去,他们岂不是陷入重围之中了?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都是老行伍,会这么做吗?”杨国栋手指在地图上桂林的位置划了一圆圈,问道。 “嗯,皇上来援,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咱们先假设是真的,那么孔有德倾全军之力去进攻皇上,以图在贺州到桂林这段官道上迅速击败皇上援军,这个可能是存在的,而且,他们可以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同时算计我们与焦琏的援军。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么,他们可能是想诱骗我们出城,然后在半路上伏击,以图消灭我军。”何腾蛟分析道。 “是啊,耿仲明和尚可喜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尤其尚可喜,颇有智谋,他们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给我们,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个就是图全州城,拿下全州解除后顾之忧之后,再加入桂林战场;一个就是不顾全州,全力去围堵皇上,以围点打援的战术消灭我军。前者,稳;后者,则险,有赌的嫌疑。”杨国栋道。 “后者险是险,但赌注太大,诱惑太大,可能性也不小。” “是啊,可惜的是,被围三月,内外交通断绝,皇上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等全然不知啊。” 杨国栋有些头痛,因为消息的闭塞,使他难下决断。 “杨大人,若真是皇上来了,如果被清兵围了,我等如不去救援,会不会被皇上降罪?”何腾蛟问道。 “这……”杨国栋被问得一愣,他从没有跟皇上见过面,对皇上实在说不上了解。所有对皇上的认识,都是通过王化澄的介绍以及从圣旨和朝廷邸报上了解到的信息。 “何大人,我也拿不准。不过,从王巡抚的介绍中得知,皇上胸怀大志,气量恢宏。我想,他不会因为我们救援不力而降罪的,毕竟我们没有接到圣旨,也没有任何可靠的消息可以参考。” 说到这里,杨国栋倒下了决心:“在没有可靠消息之前,我意稳妥为上,暂先不动。就算耿仲明、尚可喜真是去围猎皇上了,以禁军之勇,他们想快速取胜也不可能,我们有时间作出更合理的反应。何大人,您看如何?” “好吧,何某没有意见。”何腾蛟本就是客人,自当以杨国栋这个主人的意见为主,而且,杨国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会为这个决定负责,自己何必惹主人家不高兴呢。 “来人,传本帅将令,四门紧闭,除斥候外,各军不得擅自行动。”杨国栋下了最后决心。 “遵令!”亲兵下去传令去了。 …… 杨国栋没有等来皇上的确切消息,却等来了郝永忠等客军将领的集体质问。 “杨大帅,我军已绝粮半月,你又不许骚扰百姓,弟兄们这几日都靠杀马充饥,今清兵已退,为何还紧闭城门不许百姓入城售卖粮食?”郝永忠进了帅帐大声质问。 郝永忠身材魁梧,非常壮硕,尤其两条胳膊甚是粗壮。他原是李自成手下的旗手,所以人称“郝摇旗”。 杨国栋抬起头一看,见郝永忠为首,后面跟着李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等人,皆原是“闯贼”手下二三号人物。 因为出身乱贼,更兼在长沙时,以十倍于敌的兵力,竟然被清兵打得大败亏输,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显见是一群乌合之众,杨国栋对他们非常看不起。 “本帅不许百姓入城自有本帅的道理,尔等只须遵令而行就是,竟然擅闯帅帐,难道是嫌本帅的剑不够锋利吗?”杨国栋冷冷地说道。 “大帅,末将怎敢对大帅不敬?只是弟兄们饿得都站不住了,还请大帅尽快想办法。”郝永忠一滞,忍着气说道。 “城中缺粮,本帅自是理会得,何须你来操心?我军讲究官兵平等,士兵缺食,当官的就能吃肉吗?你说士兵都饿得站都站不住,你为何还声若洪钟?流寇就是流寇,习气不改。赶快退下,再在此喧哗,休怪本帅不看何大人面子,斩了你们的狗头!”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城下集市 本来,杨国栋如果跟他们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的意图,未必不能得到郝永忠他们的谅解和支持,奈何对这些人的看法早就先入为主了,又见他们不通过何腾蛟反映问题,毫无尊卑上下之心,故而不但不跟他们解释,反而痛骂了一顿。 杨国栋骂的难听,郝永忠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反驳,只好愤愤而出。 带着李过等这些昔日的老兄弟回到自己的驻地,郝永忠想想杨国栋的话就气恨难消。 “补之,一功,杨国栋辱我太甚!反正如今清兵已退,我看不如反他姥姥的,趁湖南空虚,再打起老王大旗,凭老王号召力,不信成不了大事!省得整日里受这些窝囊气!”郝永忠把佩刀摘下来,一把掼到桌案上,气哼哼地说道。 “不可,不可。摇旗,别意气用事。”没等李过说话,高一功率先表示反对。 “老王临死时,已经后悔了,纵横天下数十载,搅闹得朱家江山七零八落,顺利打下了北京城,却没能坐稳江山,反而让鞑子趁势发达起来,攻进了关内。汉家江山说是被鞑子夺了,其实还不如说是让咱们给断送了,这可不是老王的本意。如今好不容易朱家有个挑头的,看着倒是个有本事的,咱们跟着他,把鞑子赶出去,也算弥补了老王的遗憾。这个事咱们早就定下的,怎么能一时受气,就生出反心?” “是啊,摇旗,就算你反出去,进入湖南,能站急脚跟吗?老王那么大的能耐都让鞑子给打败了,就凭咱们能行?”袁宗第也劝道。 一提起鞑子,郝摇旗算是彻底没脾气了。他是真怕这些野人似的军队,跟他们打,基本上是打一仗败一仗,从来没有胜过,哪怕一个小仗。 “摇旗,今日你有些莽撞了。杨大帅显然是怕鞑子细作混进来,这才紧闭四门。咱们是客军,人家从来没有亏待过咱们,尤其在粮草供应上,都是先紧着咱们,今日你说的话有些冲了。”刘体纯说道。 “是啊,郝大哥,粮草的事杨大帅肯定比咱们还着急,且忍一忍吧。”最后,李过才发表意见。 “哼,神气什么?老子怕鞑子,却不怕这些官军,想当年老子横行天下,官军但凡有点战斗力,也不至于丢了江山。”被众家兄弟一劝,郝摇旗至此算是息了反叛之心,骂上两句,不过是为了图个口快而已。 …… 郝摇旗心中郁闷,送走众位兄弟之后,来到东门城楼。——东门是他的防区。 远远地,他就听见城墙上人声鼎沸,连忙上了城墙一看,却见城外来了好多做生意的百姓,有的担着米,有的提着篮子鸡蛋,有的还担了瓜果,还有的支起锅,在城下炸开丸子,蒸起了米糕,更有一伙人,拉来了一车酒,满满十几瓮,用瓢盛了走到城墙下叫卖,俨然一个小集市。 反观自己的士兵,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篮子,把银子放到篮子里,用绳顺下去,百姓们拿了银子,把丸子、米糕等放到篮子里,让士兵提上城头。 “妈的,这些百姓倒会做生意,知道我们饿得狠了,弄这些好吃的让我们眼馋。”郝摇旗心道。 忽然一阵浓郁的酒香,钻进口鼻,郝摇旗酒瘾很大,已经断酒多日,嗅到酒香,馋虫一下子勾起了酒瘾。 “卖酒的,多少银子一瓢?”郝摇旗在城墙上俯下身子,喊道。 “一两银子一瓢!”卖酒的汉子大声回到。 “什么酒这么贵?” “军爷,俺这是自家酿的梨花白,放在酒窖里三年多了,今日才取出来卖,因而贵些。” “什么窖藏三年?分明是想卖缺货罢了。” “嘿嘿,军爷,您不缺银子,就当照顾小人的生意了呗。”那汉子也不否认,嘿嘿憨笑着回道。 “行了,爷不跟你计较价钱了,喏,这是十两银子,给爷来十瓢。” 郝永忠确实不缺银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早有士兵把篮子拿来,郝永忠把银子放进去,顺着城墙递下去。 那汉子跑到城下将银子拿过来,用牙咬了咬,然后放进怀里,冲城头上叫道“军爷,这瓢底儿圆,没法放酒,会洒的,要不您等着,小人回家去取个瓦罐来?” 郝永忠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见那汉子转身就走,连忙喊道“慢着,你家离这里多远?” “十里,一个来回也就是两个时辰,军爷,您别着急,等着哈。” 嘿,郝永忠一见就急了,特么的,这小子不是想密了爷的银子跑路吧?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够他一家吃两年的了,他走了还会回来? “慢着,你特么的是不是想跑?”郝永忠一把抢过旁边士兵手里的弓,搭上箭,指着那汉子骂道。 “哎哟,军爷,您可别吓唬小人啊,小人可不敢跑。那您说怎么办?”那汉子见郝摇旗将弓箭对准了自己,吓得翻身跪倒在地,那瓢酒洒到地上,被风一吹,更加浓洌的香味飘上城楼。 “将军,要不,放他进来?小的们也多日不喝酒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您开开恩,也让小的们解解馋?”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小声建议道。 “好吧,放他们进来。” 郝摇旗一来酒瘾犯了,二来也怕那汉子密了自己的银子跑路,三来也觉得这些人都是百姓,放他们进来,也无所谓。所以,下令打开城门,放卖酒的几名汉子进来。 “将军,要不把卖瓜果的也放进来吧,总得有个下酒菜吧?” “行。动作要快,杨大帅可是有严令,不许开城门。” “您就擎好吧,放这么几个人进来,神不知鬼不觉,杨大帅不会知道的。再说,守城的都是自家老弟兄,谁特么没事找事给杨大帅报告去不成。” “好,动作快点。”郝摇旗一想也是,就答应了下来。 他没想到,城门一开,不但卖酒的、卖瓜果的进来了,另外那些卖米糕的、炸丸子的、卖米卖鸡蛋的,都顺势挤了进来。 守门的士兵饥饿日久,看着这些生的、熟的吃食跟见了亲人一样,就没多阻拦,统统给放了进来。 郝摇旗见了也没阻止,心说“不就是百来人吗,就算是鞑子奸细,能成甚事?”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中计城破(为书友往事如烟月票加更) 卖酒的汉子把一瓮酒抬上城头,郝摇旗倒也大方,又拿出十两银子给了那汉子,将整整一瓫酒全部留下,分给亲兵们共同饮用。 那汉子取了银子,不停地道谢,退下城去。其余士兵纷纷跟了下去,争相买了酒来喝。 有亲兵买了瓜果上来,郝摇旗就着,三瓢酒下肚,酒意上来,感觉腿发软,熏熏然而头脑却不疼,心怀大开,被杨国栋斥骂的不快也散去不少,不由得叹道:“真是好酒啊。日他姥姥的,今日有酒今日醉,有酒就是活神仙,管他明日鸟朝天?” 说罢,又饮了一瓢,酒意上来,坐到椅子上沉沉睡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郝摇旗坐在椅子上还没有睡醒,他手下的士兵也都醉了,女墙下、城门洞里睡满了醉熏熏的士兵。 “轰隆隆……。” 睡梦中郝摇旗听到一阵响动,久经战阵的他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知道,那是战马踏在地上的声音! “不好,鞑子去而复返了!”郝摇旗酒意全无,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呼喊:“快起来!日你姥姥的,快起来,鞑子上来了!” 喊完,却不见有人响应,再一看自己的士兵睡了一地,郝摇旗大怒,一边用脚踢着士兵,一边大骂:“快起来,日你姥姥的,不要命了吗?” 连踢带骂,睡在地上的士兵这才陆续醒来,睁着惺忪睡眼,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郝摇旗见马道上冲上来一伙人,借着城楼上的灯笼微亮一看,当头的正是那名卖酒的汉子,后面跟着的全是那些做买卖的百姓,人人手里提着刀,刀尖鲜血直淌! “不好,着了鞑子的道了!”到此时,郝摇旗哪里还不明白? “快,鞑子上来了,去关城门,去关城门!”郝摇旗边喊叫着,边抽出佩刀,冲卖酒的汉子冲了上去。 卖酒的汉子名叫罗宁,正是耿仲明手下。 “现在醒过神来了?晚了!”罗宁狞笑着,挺刀跟郝摇旗战在一处。 郝摇旗力大无比,罗宁不是对手,一个照面刀就被磕飞了,罗宁大惊,连忙往后撤步,但还是晚了一步,就听“喀嚓”一声,右手被齐腕斩断! 罗宁伤了,其余鞑子四面迅速围了上来。这时候郝摇旗的亲兵才醒过神来,纷纷呐喊着,拔刀上前助阵,想消灭这股鞑子,冲下马道去抢城门。 他们明白,城门才是关键。 鞑子兵这一百多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武艺不凡,郝摇旗虽然勇武,可他的亲兵一个个酒劲还没完全醒明白,加之从心里对鞑子兵的畏惧,虽然占据人数优势,却渐渐不敌,几乎每次照面,都被鞑子兵砍下十数个脑袋。 眼见鞑子兵大队人马就要冲进城来,亲兵队长急了,高声叫道:“将军,走吧,城是守不住了!” “撤!”郝摇旗最会审时度势,逃跑更是他的强项,要不他也不能从数百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中逃得性命,今见败局已定,遂听了亲兵队长的劝告,跳下内墙,逃了。 东门失守,全州城顿时大乱! 杨国栋此时还不知道,东门失守是因为郝摇旗的违抗军令才让清兵有了可乘之机,见城里大乱,知道城破之势已不可挽回。 他临危不乱,将陈匡夏叫到身边,吩咐道:“匡夏,你为先锋,从南门突围,记住,突出去之后,不要直奔桂林,要先去贺州!” “是,卑职遵命!”陈匡夏拱手领命,带领手下打开南门,突围而去。 杨国栋亲自殿后,将马停在南门门洞,命亲兵:“去请何大人!” “杨大人,杨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亲兵还没去请,就见何腾蛟骑马飞奔而来,见到杨国栋连忙问道。 “何大人,不知为何东门失守,清兵已经攻进东门,为今之计,只有突围去贺州。请你的人先退,杨某断后。”杨国栋面色平静地说道。 “不,杨大人,你是一军主帅,你先退,我来断后。”何腾蛟大声叫道。 “不,何大人,你是客军,我是主军,全州城破是我杨某人辜负了皇上厚望,也没有尽到主人之责,怎能让你们断后?快走吧,时间紧迫,别再耽误时间了。”杨国栋一摆手,催促何腾蛟上路。 何腾蛟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再不多说,在马上一拱手:“杨大人,保重!” 说完,带着李过、高一功、袁宗第、刘体纯等快速向南奔去。 待最后一名士兵从南门逃出去,杨国栋下令:“撤!” 就在这时,就听北面杀声震天,一员明将策马狂奔而来,后面清兵紧紧追赶。 “大帅救我!” 那员明将远远见着杨国栋策马横刀立在城门前,连忙大声呼救。 杨国栋一听声音,是郝摇旗,再凝目细看,就见郝摇旗浑身浴血,盔歪甲斜地骑在马上狂奔而来,连忙挥刀让开一条路,郝摇旗冲到跟前,冲杨国栋一拱手,策马逃出。 杨国栋一看清兵冲上来,此时不能撤,一撤就等于让清兵追着打,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刚刚逃出去的何腾蛟们就会遇到危险。必须抵挡一阵,给逃出去的军队争取逃命时间。 想到这里,杨国栋把心一横,手中大刀高举,喝道:“给我杀!” 杨国栋曾任四川游击将军,在号称“刘大刀”的名将刘珽手下当过兵,他的刀法就传自于刘珽。 杨国栋率部杀进清兵阵中,耍开大刀,就见刀光闪闪,如雪片纷飞,当者非死即伤,瞬间就杀伤了数名清兵。 将为兵胆,主将如此神威,明军士气大涨,个个怒吼连连,不要命地拼杀起来。 可惜,他带的兵只有二千,而清兵越来越多,很快就抢占了城门,堵住了他们的退路。而且清兵战斗意志很强,不会因为同袍被杀而心生胆怯,反而越战越勇。 战了半个时辰,杨国栋身上多处负伤,左臂伤势尤重,鲜血不断地滴下来,只好节节后退,弃马退到城墙上。 他将已经卷刃不大刀扔在一旁,把腰中长剑抽出来,连砍带刺,又结果了数名清兵的性命。 “杨将军,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投降吧。” 就在这时,杨国栋就听远处一人高声叫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慷慨赴死 第二百七十五章乌石山大战(四) 杨国栋见清兵停止了进攻,城下黑压压的全是清兵,不远处火把映照下,一名清将骑在马上,其身后一面将旗,上写一个斗大的“耿”字。 不用说,这位就是耿仲明了。 杨国栋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那是三丈高的城墙,城墙之外是五丈宽的护城河,而再看自己的士兵,由于饥饿本来体力就差,又战了半个时辰,大部分已经战死,活着的也已经体力不支,有摇摇欲坠之势,只是凭着一股子血勇之气强自撑着。 他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幸免,除了降,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降是决计不降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的诗句划过脑际,杨国栋萌生死志。 只不过,他内心还有一丝牵挂,那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杨昌江刚成丁,次子杨昌河才十岁,都留在桂林家中。不知自己死后,两个儿子能否成器?能否将父辈荣光承续下去? 一念至此,忽然自失一笑,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担心起儿子来了?皇上对待死难将士遗孤最是恩厚,文质不就是明显例子吗?只要桂林城不破,儿子前程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想到这里,把心放下,随手撕下一块战袍,就着左臂的鲜血,写下数行字,然后把亲兵队长杨赤叫过来,把血衣交给他:“杨赤,这是我的绝笔,你武功高强,趁夜逃命去吧,记住,将这幅血衣交给皇上。另外转告夫人,让她好好教导两个儿子成材,让儿子勿忘父仇,永远忠于大明,永远忠于皇上。” “老爷,您派别人吧,奴才愿与您一同赴死!”杨赤眼含热泪,跪地哭道。他是杨国栋的亲兵队长,也是本家仆人之子,一向忠心耿耿,跟杨国栋主仆感情非常好。 “别哭,别人没有你那份能耐,不一定能逃出去。你跟我一块死不行,咱爷俩都死在这里,谁保护你家幼主和主母?” “那……,老爷,奴才遵命就是!”杨赤一听这话,知道老爷心意已决,多说无益,连忙把血衣放进怀里,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呜咽着飞身跃下城墙,几个腾挪,就隐入黑暗之中。 杨国栋见杨赤去了,心事完全放下。回过身来,望着耿仲明,朗声道:“对面可是耿参将吗?” 耿仲明曾为大明登州参将,因与皮岛总兵黄龙有杀弟之仇,与孔有德里应外合,杀了黄龙家眷叛明降清。 杨国栋用旧时称呼,显然并不承认耿仲明现在的所谓怀顺王身份,意在提醒耿仲明:“你是大明叛臣!” “杨将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你命在我手,还要逞口舌之快么?”耿仲明一听就明白杨国栋的意思,这是想站在道德高处指责羞辱自己,遂不屑地笑道。 “人必自辱人才辱之,耿仲明,别看你今日被鞑子封为怀顺王,将来史书之上你必留下臭名,你之子孙必然因你而蒙羞。”杨国栋大声道。 “杨国栋!本王念你骁勇善战,本想替我主收一员虎将,你如此辱我,难道不想活命了吗?”耿仲明被杨国栋骂得恼羞成怒。 “呸!你这种卖祖求荣之辈,永远不懂忠义二字,永远理解不了忠臣之心。杨某人今日败于你手,死则死耳,谁会跟你一样苟且偷生?杨某人今日一死,必留浩然正气于人间!” 杨国栋慷慨激昂地说完,长剑一横,自刎而死! 明军士兵见主帅自刎,个个激愤满怀,嗷嗷叫着挥刀持枪冲向敌阵——当然,这些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的士兵冲向人强马壮的清兵无异于自杀,很快就像一颗石子丢进大海,一点浪花都没有激起,就被吞噬了。 耿仲明走上城墙,来到杨国栋的尸首前,心道:“打了这么多年仗,不肯投降的明将还真没有几个,除了孙承宗、史可法,也就只有曹文诏、卢象升等寥寥数人,孙承宗、史可法、卢象升都是文人出身,真正的武将也只有曹文诏一人。大明作养正气二百余年,才出了这么几个人,而永历才立朝年余,竟然作养出这么一位忠义之臣?!永历此人,真不可小觑啊。” 想到这里,耿仲明微微朝杨国栋的尸身鞠了三个躬,然后对手下说道:“此人忠义,令人敬佩啊。找个地方将他的埋了,立块碑,别让野狗把他的尸身给祸害了。” …… “围师必阙”,此乃兵法之道。 耿仲明和尚可喜深知其理。在耿仲明围攻东门的时候,尚可喜早就将本部兵马埋伏到了白面石山与大石山之间。 陈匡夏率领六千士兵在前,何腾蛟部三万大军在后(郝摇旗二万部队大部分折在全州城里),按照杨国栋制定的撤退路线,往东南方向逃去,逃到白面石山时,正中清兵埋伏。 两侧山坡上满是清兵,另有一部兵马将官道一头堵死,箭射如蝗,可怜明军逃无可逃,只得无助地接受被射杀的命运。 官道上明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霎时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真是惨不忍睹! 陈匡夏见不是事,如不杀开一条血路,将全军覆没。他发了狠,冒着箭雨,奋力往前,冲向挡在路中间的清兵军阵,何腾蛟见状指挥李过、郝摇旗、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等悍将紧紧相随,经过不要命的血战,终于杀开一条口子,保护何腾蛟冲出重围。 何腾蛟一路往东狂奔,等到天亮,来到称锤山附近,往身后一看,跟自己逃出性命的,只有盔甲歪斜了一队骑兵,所有步卒全陷在阵中。 “补之,检点一下,看还有多少人马?”何腾蛟强忍着悲伤命道。 “督帅,还有一千一百骑,陈将军部三百骑,我部八百骑。”不一会儿,李过回报。 “呜呜呜……”何腾蛟闻言大哭:“老朽无能,六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杨大帅生死不知,有何面目去见皇上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牛皮将蔡人雄 “督帅,胜败乃兵家常事,想当初……,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是快走吧,鞑子追上来就麻烦了。”李过在旁边劝道。 他本想拿李自成的屡败屡战、终成大事为例说事,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生生给咽了回去。 郝永忠、陈匡夏、高一功等也纷纷上前劝说,何腾蛟这才收起眼泪,事已至此,悲伤何用?赶快见到皇上才是要紧的。 “好吧。陈将军,杨大帅是如何下的令?”何腾蛟问道。 “何大人,大帅命我等直投贺州。”陈匡夏回道。 “好,就先去贺州再做计较。”何腾蛟道。 这行人以他职位最高,众人自是以他为首。 …… 清兵没有追来,众人也不用狂奔,直到下晌才来到贺州地界。 前面两条官道,一条向南直通梧州,一条向东,则通往贺州,何腾蛟正想命人拐向东行,就见南面一队人马迎上前来。 何腾蛟一看,旗号是明军旗号,将旗上是一个“蔡”字,至此,何腾蛟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前面可是何大人?” 一员魁梧彪悍的将军越众而出,朗声问道。 “正是老朽,恕老朽眼拙,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贺州守备蔡人雄,拜见何督帅!” “哦?原来是贺将军!” 何腾蛟与蔡人雄下马见礼,互致问候。 蔡人雄看到何腾蛟这副狼狈的样子,打心里是看不起的。有明以来,向来是文贵武贱,蔡人雄虽百般看不起何腾蛟,却也不敢不敬,更何况何腾蛟还是钦命湖南总督呢。 何腾蛟接着又给他介绍陈匡夏、李过、郝永忠等人,蔡人雄除了对陈匡夏执礼甚恭之外,对其他人可就不客气了。 他索性都没跟李过等人见礼,直接对何腾蛟说:“何督师,皇上銮驾在虎石山一带,末将与梧州守备张同敞将军在前方牛顶山设伏,准备迎击清兵。不知督师作何打算?依末将看,还请大人等暂去贺州躲避,人困马乏的,好好歇一歇,等打完这一仗,末将再亲自设宴给大人和各位将军洗尘,如何?” “啊?皇上到了虎石山?也就是说,这条路,皇上已经做了防备?”何腾蛟只听到皇上的消息就已经欣喜若狂了,蔡人雄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是的,何督师,其实你们到称锤山之前,我的人就已经看到你们了,所以末将到此地迎接。”蔡人雄答道。 他的话让李过等人非常生气:“什么玩艺?这特么不是狠狠打我们脸么?什么叫进贺州躲避?是笑话我们呢吧?什么叫到此地迎接?还不是怕我们去贺州,到这里堵我们来了?” 不过,他生气归生气,知道明军明将对自己这些人不待见,从根子上说是因为身上反贼的印迹洗不去。要说起来也别怪人家看不起,自己这些人想硬气都硬气不起来,谁叫咱们没打过一个漂亮仗呢。 作为军人,尊严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而不是别人凭空给的。别人也不会凭空给。 想到这里,李过等人是又愧又气,还无奈。 “蔡将军,你早就发现我们了?我没见到你们一兵一卒啊?”何腾蛟惊异地问道。 “皇上创了一种传递信号的方法,叫信号树,我的人就在这大山之中,用树传递信号,督师大人当然看不到了。”蔡人雄得意地答道。 一听此言,不光何腾蛟,陈匡夏、李过等人齐齐向两侧的大山上望去,茫茫大山,一片绿色,哪里能看到有传递信号的树? “皇上之智不让孔明,真乃圣主也!”何腾蛟拱了拱手,由衷地赞了一句。 其余众人自然也是敬佩有加。 “蔡将军,请给我们一点食物,用过饭以后,我等去觐见皇上请罪。”何腾蛟道。 “那好,仓促之间末将没有准备,只能让大人喝一碗炒面了。来人,架锅烧水!” “炒面?什么是炒面?”这回是陈匡夏发问。 “陈将军,这也是皇上所创,行军打仗最是方便。”蔡人雄招呼手下递过来一个细长袋子,拿给陈匡夏看。 李过等人也好奇地围过来观看。 “这是预先炒熟的,用水一冲就能喝,要是情况紧急来不及弄热水,凉水冲进肚里也行。”蔡人雄介绍道。 “皇上太厉害了,这么简单易行的东西,咱们怎么没人想到呢?”刘体纯钦佩地说道。 “切,这算什么呀,你们见过手榴弹没?见过地雷没?那才是杀敌利器呢?鞑子别看在你们面前耀武扬威,遇到皇上准保让他们来一对死一双!切!”蔡人雄毫不掩饰对李过等人鄙视,一副“看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样子,不屑地嗤道。 其实,他也是才见到不久。 “手榴弹倒是听说过,皇上凭此大败博洛,这地雷是什么东西?蔡将军,你见过么?”陈匡夏问道。 “那是当然。陈将军,一会儿你们去见皇上,就能见到了。皇恩浩荡,升我为游击将军了,也赐了我一些手榴弹和地雷。陈将军,这种好东西,可不是每个带兵的都能得到啊。要不,你们路过牛顶山的时候,到我军中看看?” 蔡人雄得意洋洋地说道。说的好像他多受皇上待见似的——其实他还没见过皇上的面。 “那是,蔡将军乃皇上心腹之臣,待遇自与我等不同。真想去蔡将军军中看看,不过,何大人恐怕急着觐见皇上,所以,只能以后再向蔡将军请教了。”陈匡夏道。 陈匡夏是参将衔,官阶还在蔡人雄之上,只不过两人不相归属,陈匡夏虽知他牛皮哄哄,但也只能客客气气。 炒面冲好了,军士们用碗端了上来。何腾蛟等人本来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闻着香气,更是饿意难当,接过碗来也不客气,急忙倒进嘴里。 何腾蛟还好,尽量保持住斯文形象,没那么急色,也没那么大肚子,饶是如此,也用了三碗。 陈匡夏、李过等人都是武人,管什么形象啊?一人连干五碗还觉得不饱。 郝摇旗表现得更没出息,见别人都停下了,他直接把锅端过来,举起锅就喝。 “打仗没本事,吃饭倒跟个牛似的。”蔡人雄不屑地小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匿罪 何腾蛟喝了炒面,总算不再饥肠辘辘,见李过他们还在喝,蔡人雄的兵正弄了些草料喂自己这些人的马,一时走不了,就走到路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歇一歇,想一想见到皇上之后说些什么。 蔡人雄见何腾蛟走远了些,冲郝摇旗喊道:“喂,我说,你们怎么把全州给丢了?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回事?”这一路逃来,不是拼命就是跑,大家都没想过这个问题,蔡人雄这一问,陈匡夏等也都看向郝摇旗。东门是他的防区,怎么失守的? 其实这一路上,郝摇旗一直在想如何面对东门失守的责任问题。 毫无疑问,东门失守跟他这个主将有直接关系,表面原因是贪杯,根子上其实是没拿杨国栋的军令当回事。如果把真实原因说出去,那他肯定是活不成了,六万大军全军覆没,总得有人负责吧。 思前想后,为了活命,郝摇旗决定隐瞒事实真相。反正知道事情真相的兵已经全死在东门了,谁还能活过来指证自己不成? 可是,他想了好多借口,都无法将事情圆过来。说清兵硬攻进来的?别说别人,自己都不信;说城中有奸细?里应外合打开的城门?那也不行,围城三个多月了,若有奸细早就办了,还能等到现在? 没有办法,只好来个一问三不知,认个疏忽失察的罪名罢。 “唉,都怨我,以为清兵撤了,就松懈了,吃过晚饭感觉有些乏,就没去巡城,躺床上睡着了,等我醒过来,鞑子就进城了,满城全是鞑子在杀人,我接边杀了十几个鞑子,抢到一匹马,拼死才逃了出来,也亏了杨大帅守住南门,要不然,我也陷进去了。”郝摇旗放下铁锅,一脸羞愧地说道。 听他说完,别人都面面相觑。什么?他也不知道?合着城是怎么丢的,咱们全糊涂着呢?皇上要是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全州是怎么丢的?” “啊,臣都不晓得。” 阴天下雨你不知道,城怎么丢的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把我们这些人当作糊涂虫给斩了?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郝摇旗就这么说了,别人能怎么说? “嘿!郝将军,合着东门是你守的?吃饭吃这么多,看着也够壮的,跟个饭桶似的,打仗怎么这么……菜?败就败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嘛,你竟然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得了,你再多喝两碗吧,省得让皇上把你给喀嚓了,再做个饿死鬼!”蔡人雄这下子可抓住把柄了,把个郝摇旗好一顿奚落。 “你说谁饭桶呢?打刚才你就夹枪带棒地,干什么?是不是想打一架?”郝摇旗被蔡人雄奚落地脸红脖子粗,心头火腾地一下子就着了,挽胳膊捋袖子就要跟蔡人雄过过招。 “嚯,窝里横是不?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蔡人雄说着话也站起身来。 “住手!” 何腾蛟听到了二人争吵,见两人还要打架,连忙喝止了,走到郝摇旗跟前训斥道:“损伤了那么多兵,杨大帅生死不知,你还有心打架?” “督帅,末将这心里也不好受啊,这姓蔡的专往我心里捅刀子!”郝摇旗不服气地说道。 “行了,留着力气向皇上诉冤去吧。”何腾蛟喝斥完郝摇旗,转过身来对蔡人雄道:“蔡将军,别跟他一般见识,刚打了败仗,心里都窝着火呢,看何某人的面子,就揭过这一节如何?” 蔡人雄就是嘴贱,倒也明白,人家刚打了败仗,你再耻笑人家,这不是给人伤口上撒盐吗?要是跟郝摇旗调个个,他要耻笑自己,自己估计得跟他拼命。 见何腾蛟不但不责怪自己,反而代郝摇旗给自己陪不是,觉得自己欺负人家败军之将,怪没意思的。 “那个,何督师,您别见怪,末将就是个碎嘴子,其实心不坏,真的。刚才怨我,您别生气。”蔡人雄摸摸后脑勺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行了,蔡将军,咱们赶快上路吧。” “何督帅,您已经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到牛顶山先歇一晚,明日再往乌石山?” “不,何某就算累死,今晚也要赶到乌石山见到皇上。” …… 何腾蛟等人赶到乌石山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十六日深夜。 以五十五岁年龄,一日一夜骑马赶路上千里路,何腾蛟的身子骨真是受不了,全身跟散了架一样。等到了乌石山下,李过搀扶他下来马,一下子瘫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来。 哨兵将消息报上山去,很快就有十几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下山,将何腾蛟搀上担架,抬上山去。 朱由榔已经睡下了,得到何腾蛟到来的消息后,立即起床,吩咐将各位内阁大学士和李颙、杨元都请进御帐。 “罪臣何腾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何腾蛟被人抬到御帐外,挣扎着爬起来,整理整理衣帽、头发,进帐之后跪地磕头行礼,行完礼后顺势趴在地上。 “何爱卿快快平身!李洪,赐座!”朱由榔见何腾蛟非常狼狈,连忙吩咐李洪将他搀起来,并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何腾蛟坐到椅子上,朱由榔又命李洪倒了一盏凉茶给他,何腾蛟接过一饮而尽。 经过这一通折腾,又喝了茶,他的身体和精神总算是稍稍好了一点。 “何爱卿,你太累了,等朕问完两句要紧话,马上下去休息。”朱由榔见他头发散乱,脸色发黄,双目赤红,嘴唇干裂发白,知他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连忙说道。 “谢陛下。请陛下垂问。” “杨爱卿如今何在?” “回陛下,昨夜突然城破,清兵是从东门突进来的,杨大帅令陈匡夏将军为前锋,我部为中军,从南门突围,而杨大人自己断后。臣等在白面石山一带遇伏,四万人非死即伤,只有臣等一千余骑逃出。杨大帅如今生死不知。” “东门如何失守?” “回陛下,守东门的,是臣在湖南收的李逆降将郝永忠,他也逃回来了。臣曾问过他,他也不知失守原因。”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郝永忠长出了一口气 何腾蛟答完话,自己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朱由榔一听,不由得生气:“这特么郝永忠怎么回事?东门怎么丢的不知道?不会是他监守自盗吧?” 不但朱由榔,就连陈子壮、陈际泰这两位知兵的大臣,也对郝永忠产生了怀疑。重兵把守之下,竟然被清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了城,而且自己的兵一个也没带出来,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邪性。 “启奏陛下,臣有话想问何大人。”陈际泰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才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呢。不过,问话之前,他得请示朱由榔。 “准。”朱由榔嘴里吐出一个字。 “那个何大人,不会就是郝永忠自己献的城吧?”陈际泰问道。 “请恕何某眼拙,这位大人是?”何腾蛟不认识陈际泰,连忙拱手问道。 “本爵陈际泰。” “哦,原来是忠勇伯,见过伯爷。”何腾蛟一听是陈际泰,连忙在椅子上欠欠身,拱手一揖。 他倒想起来,可是屁股疼得厉害,两条腿木得跟没知觉一样,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草草一揖。 “不必多礼,何大人,郝永忠你了解吗?” “伯爷,郝永忠原为闯逆手下大将,绰号郝摇旗,闯逆兵败被杀于湖北九宫山之后,郝永忠、李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等人率兵五十万逃到湖南,在其为是继续为寇还是投降朝廷之事上犹豫不决之时,何某单枪匹马将其招至麾下,总算是迷途知返。这些兵原是流寇,军纪及战力很差,尤其与清兵对阵,未战先怯,逢战必败。是以,何某才辜负了皇上信任,节节败退,多亏皇上派杨大人至全州接应,才保住五万多兵马。虽然战力差,但据何某观察,他们与清兵仇深似海,绝不会降清。其中李过读过书,颇明事理,他多次跟何某谈过,清兵入关,与他叔父祸乱天下是分不开的,他说他叔父临死之前已有悔意。由此观之,郝永忠他们虽然不成器,但降清的可能性却不大。” 何腾蛟非常明白,李过、郝永忠这些人很不受明臣的待见,而他本人对这些人看法还不错,尤其李过,更是对他的口味,所以,借着陈际泰问话,狠是为他们说了几句好话。 “人心善变,当初没有降清之心,如今不见得没有。”陈际泰回了一句。 “好了,相信何爱卿吧,毕竟他跟他们接触时间长,了解他们。不过,何爱卿,全州丢失干系重大,尤其杨爱卿生死未知,东门丢失的责任必须追究,否则对不起死难的将士们。”朱由榔止住陈际泰。 郝永忠的名字不熟,但郝摇旗的名字他是熟悉的。不是他完全相信何腾蛟的判断,而是他对郝摇旗、李过、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的历史很熟悉。 真实的历史上,上述几个人,在归降永历明朝后,很不受待见,动辄就被耻笑一番,而且在军饷、粮草方面,没少受到刁难。这些人实在受不了这种窝囊气,后来陆续反出南明,但却没有一个投降清兵,而是在转战湖南、湖北等地时,先后被清兵击败俘获,最后丧了性命。 “陛下,郝永忠是臣的部下,所有罪责臣一力承担。”何腾蛟连忙说道。 朱由榔暗自点头:“何腾蛟从未谋面,只是从历史上知道他是个忠臣,从这几句对答来看,他勇于承担责任,也能袒护部下,算得上一个好领导。” “谁的罪责谁领,没有儿子犯了错,反而打他父亲屁股的道理。这样吧,大战在即,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一切等战后再说,还要等等杨爱卿的消息。何爱卿,你先下去休息,养足精神,看朕如何为死难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谢陛下。陛下,容臣再多句嘴,李过、郝永忠等您打算如何处理?” “呵呵,何爱卿,你还是不放心他们啊。那好吧,你暂等一下。宣陈匡夏、李过、郝永忠、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 “臣陈匡夏、李过、郝永忠、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爱卿,平身。” 朱由榔让陈匡夏平身,起过一旁,却没叫李过等人起身。 “李过,你是李自成的侄子?” “回皇上话,臣是。” “高一功,你是李自成的内弟?” “是。臣父高迎祥,臣姐高桂英,姐夫李自成。” 李过、高一功跪在地上,一听皇上上来就问这个,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子:“怎么,皇上这是要问罪么?” “大明朝衰败几近亡国,原因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内有李自成为祸于内,外有清兵崛起于外。忠于明者,对你们的恨,甚至比清兵尤甚,这一点大概你们也感觉到了。你们头上顶着流寇的帽子,如今成了耻辱的标志。朕说这些,并不是想追究你们过去的罪责,一来你们不是主恶,二来你们没有投降清兵,能够迷途知返,没有在民族大义上留下千古骂名,这一点朕是很取的。如今,你们既为明臣,就当洗心革面,知耻后勇,用清兵的血,洗刷曾经犯下的罪过,只有建立不朽的功勋,才能赢得人民的尊重。就像李成栋,他犯下的罪行很多、很大,但因为漳州之战,现在他成了我大明的功臣,成了人民心目中的英雄。朕希望你们以他为榜样,杀鞑子,立大功,这样,你们才会得到人们的尊重,说话才有底气,走路也能挺直腰板。”朱由榔没有先问丢失全州之责,倒是抚慰勉励一番。 “臣等一定铭记皇上教诲,洗心革面,奋勇杀敌!”李过大声说道。 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跟他是一样的心思,也都大声表态。 而郝永忠表忠心的声音最大,显得也更为真诚。其实,他是在掩饰自已内心的慌乱,也想籍此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他暗自祈祷,皇上千万别问东门失守的事,就此略过最好。 “好,你们暂编为一个营,李过为首,受杨元节制。” “臣等遵旨!” …… 嘿嘿,果然没问。至此,郝摇旗才松了一口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泼天大功的诱惑 朱由榔确实没有时间问责,因为耿仲明来得太快了。 次日一早,陈际泰就风风火火地来报告:“陛下,耿仲明已经到了牛顶山!” “来得好快啊。西边什么情况?”朱由榔眼前一亮,大战就要开始了,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孔有德全师来攻,前军已至阳朔。” “好,传令,按原计划进行!” …… 日近正午,清军前锋耿仲明的儿子耿继茂率本部三千人马已经赶到乌石山以东的麒麟岭。 “吁……。”耿继茂一勒丝缰,将战马停在路边。他一停,整去队伍都停了下来。 “绍宗,派人打探打探,距明军还有多远?”耿继茂问副将陈绍宗。 “嗻。”陈绍宗在马上一拱手,领命往前面去了。 耿继茂下了马,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亲兵递上一个葫芦,耿继茂接过来饮了两口,看向两边的山。 “爷,前边五里是乌石山,明军在乌石山以西的官道上行军呢。”不一刻,陈绍宗回报。 “好,传令下去,吃点干粮喝点水,一刻钟之后发起攻击。”耿继茂下令。 “嗻!”亲兵骑上马去传令。 “爷,乌石山山高险峻,明军会不会在此山设伏?卑职以为,是不是等一等大队人马?”陈绍宗建议道。 “呵呵呵,绍宗,怎么仗越打胆子越小了?这一路这么多大山,明军哪里不能埋伏?会偏偏在乌石山埋伏?再者,明军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朱由榔如果听到全州失陷的消息,估计早就被吓破了胆,总共才一万多兵,我三千铁骑勇不可挡,又挟大胜之威,就算有埋伏又有何惧哉?”耿继茂边撕咬一块熟牛肉,边嗤笑陈绍宗。 “爷,朱由榔用兵最会利用地利,不可不防啊。若是他利用我等轻敌心态,诱我深入,在乌石山设伏,根本用不着跟我军着面,光山上的大石头,就够我们喝一壶的。”陈绍宗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劝了一句。 “呃?” 耿继茂闻言停下嘴里的撕咬动作,抬头看了一眼两边的山势,道:“你看这山,多是缓坡,石头滚不下来。” “不,世子爷,乌石山与此处不同,多是陡坡。” “……陡坡?那倒又当别论。”耿继茂一听,也感觉陈绍宗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绍宗,赌一把吧,父王任我为先锋,其中深意你难道不知吗?听说,尚之信那家伙可不乐意了,若不是智顺王压着,差点跟我父王翻脸。难道这么大的功劳还要分给尚之信?” 一听这话,陈绍宗默然不语了。尚之信就在身后紧紧相随,摆明了是要跟耿继茂争功,世子爷不肯将这么大一块肥肉分给他,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块肥肉真的这么好吃?不怕噎着?朱由榔真那么无能? 不过,他虽然还有些担心,却没有再说。 再说就不是单纯打仗了,是耽误世子爷立泼天大功的事了,谁敢在这事上阻拦? 其实,陈绍宗没能完全读懂耿继茂的迫切心思。 耿仲明有三十七个儿子,耿继茂是老大。虽是老大,也是嫡子,但他并没有被正式立为世子,原因是耿仲明更喜爱偏向老二,一直想将二弟立为王世子,只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一直没有上折子请立世子。 对此耿继茂心知肚明,为了争这个世子之位,他跟二弟一直明争暗斗,谁也奈何不了谁。如今,擒获朱由榔的大功就在眼前,只要此功到手,世子之位基本就稳了。就算父亲不立自己,睿亲王也不会让。 …… 耿继茂孤军深入的情报迅速报给朱由榔,朱由榔闻报,心有不足,对帐内众臣道:“唉,才三千人,有点少了。” “陛下,三千人是不多,不过,其中可是有耿仲明的长子耿继茂啊,擒住他或许有用。”陈子壮道。 “区区一个耿继茂,不足以为我六万大军抵命!耿仲明有三十七个儿子,少一个动不了他的心肝。”朱由榔道。 “陛下,首战必胜。三千人是少了点,正好拿来祭旗!”黄宗羲躬身说道。 “这话说的在理。罢了,就拿这三千人祭旗吧。杨元、李颙!” “臣在!” “本来想网条大鱼,结果来了条泥鳅。你们二人好好伺候耿大公子,千万不要让耿大公子失望!” “遵旨!”杨、李二人兴奋地大声回道。 “陛下,耿继茂要活的还是要死的?”李颙心细,小心地问了一句。 “若能活捉自然最好,按集生说的,兴许有点用。不过,不要为此缚住手脚,若是因为拿他伤我士卒,得不偿失。”朱由榔道。 “领旨!” 杨元、李颙下去了。 何腾蛟、匡夏、李过等人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体力,也都来到御帐听命。听了皇上与陈子壮、黄宗羲的对话,心说:“皇上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魄?三千兵还嫌少了?耿仲明、尚可喜总共有多少人啊。要知道清兵悍勇,能顺利拿下他们就不错了,还嫌少?” 又听到皇上跟李颙的对话,并没有把耿继茂看得多重,好像自己士兵的生命比堂堂清廷王爷的儿子还值得珍惜,再想到自己刚到时,皇上开口第一句,不问损失,先问杨国栋安危,不由得感慨万千:“能遇上这样爱惜手下的皇上,真是臣子之福啊。” “走,到帐外去观战。”朱由榔道。 大臣们都正有此意,其中见识过手榴弹之威的只有黄宗羲一人,其他人只是听说过,谁也没见过,到底手榴弹和地雷多厉害,都想切身见识见识。像陈匡夏、李过他们,更是想看看,禁军是如何打仗的。所以,一听皇上旨意,都欣欣然跟着出了帐。 白兴让侍卫们搬来椅子,放到一棵树下。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山下情况可以一览无余。朱由榔坐下,大臣们都环立在他身后,向东方山路上张望,静静等待大战的来临。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乌石山大战(一) 耿继茂见士兵吃完喝完,马儿也得到了休息,连忙下令:“上马!” “绍宗,你去前边,记住,控住马速。”耿继茂见士兵们都上了马,对陈绍宗命道。 “嗻!”陈绍宗在马上拱手应命,圈过马往队伍前面去了。 队伍上路,这回不是策马狂奔,而是控着速度,小跑着前进。 清兵都明白,这是将要冲锋的节奏。冲锋之前收着力,发起冲锋之后起来才有力,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战马的威势。若此时使出全力,到接敌之时,反而力量会减弱。 马队小跑着前进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乌石山前。因前番陈绍宗的提醒,耿继茂抬头观察。就见乌石山山势陡峭,山林茂密幽深,安静得让人发怵。耿继茂见了,一丝寒意袭上心头,不自觉生出一丝不祥预兆。 刚想命大军停止前进,前军有士兵来报:“报!前方一里官道发现明军皇帝的杏黄旗和大队明军,陈将军请示行止!” 耿继茂闻言开始纠结:“这段路太险了,若是明军真有埋伏,不用别的,一轮滚石下来,我军就得全军覆没!不过,擒杀永历皇帝的功劳太大了,此战功成,一辈子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权衡再三,急于立功的心态还是让他产生了侥幸心理:“富贵险中求,奶奶个熊的,明军若是这么会打仗,还能把整个江山给丢了?弄不好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想到此,耿继茂下定了决心。把马刀抽出来,往前一举,命道:“冲锋!” “嗷……嗷……嗷……” 清兵闻命,纷纷抽出马刀,嘴里嗷嗷叫着,策马冲起来,先是小跑,慢慢加速,渐渐达到了最高速度。 清兵刚刚取得全州大捷,战意高涨,杀气冲天,战刀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片片亮光,就像一股滚滚洪流,沿着官道往西冲去!更兼蹄声如雷,在空旷的山道上回响,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山都在颤动! 山顶之上,朱由榔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清兵如此厉害,若非有手榴弹和地雷,要想战胜他们,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头又看了看手下这此臣子,发现吕大器、陈子壮脸色发白,身子似乎还在微微有些抖动。就连陈际泰、何腾蛟、陈匡夏、李过等这些见过不少阵仗的,也似乎担足了心事。 只有黄宗羲、顾炎武这俩货浑不在意,面上眼角竟然蕴着笑意。 “黄宗羲还罢了,见过这种阵仗,顾炎武真是个奇人,面对这等声势竟然不动声色,一点都不慌,可见心志之坚,心理素质之好,不是常人所有啊。” 再说耿继茂,在马上看到前方路上杏黄旗帜飘扬,一队人马拦在路中间,依稀可以看清明将的模样了,不由大喜,高声喊道:“冲啊,活捉朱由榔,赏黄金万两!” 就在这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耳边就像响了一声炸雷,就见前方火光一闪,数匹马飞上了半空。耿继茂被震得一懞,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轰隆”“轰隆”,同样的响雷之声在自己身前、身后同时响起,每一响,都有数匹战马和士兵血肉横飞。 “撤!快撤!” 耿继茂这才明白过来,中埋伏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榴弹么? 他想控制住坐下马,没想到马儿根本不听招呼,仰天嘶鸣,前蹄直立,竟将他一下子甩了下来,甩进路边的草丛里,战马转身朝来路狂奔而去。 耿继茂被摔得七荤八素,忍着疼痛爬起来,一看,就见自己的队伍全乱了。所有的战马乱叫着,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乱撞,士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惊马甩到地上,然后被踩死、踩伤。 只有少数聪明的士兵赶紧弃马,躲到路边,才躲过了惊马。 自己的战马反而成了敌人的杀敌利器,这一点令耿继茂始料不及。 “咚!”“咚!”“咚!” “杀啊!” 打雷一样的声音再没响起,耿继茂刚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就听山上鼓声响起,紧接着西边山道上、两边山坡上同时响起喊杀声,耿继茂心惊肉跳地抬头一看,就见无数明军从山林中、大石后现出身形。 回头再看自己的兵,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惊马乱跑乱撞,根本不能组织起有效进攻。 “完了,完了。难道这就是手榴弹?不是说把明军的军器营给炸了吗?怎么还有这东西?难道上了朱由榔的当了?军器营根本没毁?要是那样,这仗还特么怎么打?”耿继茂一念至此,直觉心里冰凉。 “撤!” 耿继茂不再犹豫,站起身形,冲那些趴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士兵令道。 清兵在耿继茂的带领下,撒丫子往东就跑。 就在这时,两边山坡上现出明军身形,冲逃命的清兵队中扔出一个个铁疙瘩。 “轰”“轰”“轰”…… 爆炸声再次响起,数十名清兵又飞上了天空! 耿继茂赶紧趴下,“啪!”,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飞来,正打在他脸上,落在面前! 耿继茂大骇,看着这只断手彻底绝望了。刚才是地上响,现在竟然天上飞来的铁疙瘩也响,这又是什么东西? “皇上有令,节省弹药,不要再扔手榴弹了,这点子人还用手榴弹?给我杀!” 就在这时,耿继茂听到有明军军官的声音下令,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手榴弹啊,那刚才在地上响的是什么?” 不及细想,连忙站起来,心道:“只要你不用手榴弹,真刀真枪的,咱可不怕!” “起来,起来!跟明军拼了!” 耿继茂一看,山道上自己的士兵大概有数百人,若是真刀真枪地打,这几百人还有一战之力,兴许能逃出去呢。他对自己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有希望就有动力。他连忙招呼自己的士兵起来,准备抵抗抵抗。 耿继茂没想到,他的兵厉害,但他遇到的这些明军更厉害!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乌石山大战(二) 第二百八十一章乌石山大战(二) “杨将军,这一阵让给我如何?也让我的兵见见血,赚点赏银。” 半山腰,李颙正在冲着杨元拱手求情。 “凭什么?我的兵也有三成新兵蛋子,也没见过血呢,你怎么不让给我?再说了,赏银是好东西,谁不想要?”杨元眼珠子一翻,并不答应。 “凭什么?凭他们是壮家汉子,都是穷人,就指着赏银过好日子呢。杨将军,这样行不行,此仗打完,皇上赏给我的银子,我一分不少全给你,行不行?” “得了吧你,我杨元会要你的银子?要是收了你的银子,李指挥使还不剥了我的皮?甭废话,各凭本事,看谁杀的鞑子多,正好咱们两家也比比,看谁的训练更厉害。”杨元一点不给面子。 李颙本是文人出身,面皮薄,本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求下情来,没想到碰上这种不讲情面的老兵油子,油盐不浸。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李颙刚想退缩,忽见戴忆兰从山上跑下来,后面跟着吴新和三个小太监。一见她来,李颙大喜,心说:“行来,杨元,让你再横,我看你怎么对付这主?” 想到此,连忙迎上去:“大帅,您怎么亲自来了?让吴新传个令不得了?” “怎么回事?快冲上去砍人头啊?一颗人头可是五两银子呢。”戴忆兰不满地数落李颙。 她那些本族小伙子们一见到她,眼里都露出兴奋的表情,一听她这话,都跟着点头。 “不行啊,大帅,杨将军拦着不让啊。”李颙故意苦着脸一指杨元说道。 “哎,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拦着我们?”戴忆兰怒视着杨元。 杨元一听,心里那个气啊,好嘛,李颙啊李颙,以为是你是正人君子呢,没想到你也会告刁状、使拌子啊。 “臣哪敢阻拦?臣这不正要下令呢。来呀,禁军守住东边山道,勿使一敌逃脱,山地军冲锋!”杨元赶紧下令。 他可惹不起这位姑奶奶。 “冲啊!”戴忆兰一听此令,兴奋起来,从腰间抽出宝剑,往空中一举,大声下令。山地军呼啸着冲下山去,戴忆兰感觉手痒了,也跟着往山下冲去。 “大帅,皇上有旨,不许大帅上阵杀敌!”吴新一见,连忙紧跑几步,拦住戴忆兰。 “哼!杀个人也不行,训练这么长时间,不是白训练了么?”戴忆兰不敢抗旨,只好悻悻地停下脚步,把剑插回腰间,不乐意地嘟囔道。 …… 山地军的士兵出动,就跟猛虎下山一样。 他们不同于普通士兵,从装备上就能看得出来。 人人都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腰间挂一把腰刀,一把水壶,一个小布囊,每人小臂上都绑着一张小弩。 这种小弩极小,跟弹弓差不多大,绑在手臂上把袖子放下来,外面根本看不到。与这种弓配合着使用的,是一种细长尖锐的竹箭。别看这种弩很小,但杀伤力不小,最适合近战,遇敌时,只须一抬胳膊,触动机簧,小箭迅疾射出,专射咽喉,如再涂上壮家特有的一种毒药,中者无不立时毙命,端的是歹毒无比。 除了这些装备,他们每人手里都握着几条一头粗一头尖的树枝。 这是早先在作战斗准备的时候,他们用匕首削成的,因为平时他们在狩猎时,用来插水中鱼、山中兽,百发百中,极少失手。如今,这些树枝,就成了杀敌的利器。 山地军与别的军队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杀人时根本没有心理负担,在他们看来,这些脑后留着辫子的清兵,跟他们平时猎杀的野猪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时,这些清兵的脑袋值五两银子,而野猪没这么值钱罢了。 耿继茂遇上的,就是这么一群兵。 “呜嗷”“呜嗷”“呜嗷”…… 山地军像喊号子一样,呜嗷呜嗷叫着冲向清兵。看上去像野人一样,但行进间却是很有章法。 他们三人一组,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形成一个三角形,而每三个组又成一大组,形成一个大的三角形。这种小组式的组合的优点就是攻击时彼此协作,可以形成局部优势,防守时又可以形成有效保护。 朱由榔给它取的名字叫“三才阵。” 借着冲力,山地军的士兵看准山道上的清兵,将手中的树枝投出,树枝速度很快,划破空气带起风声,就听“呜”声不绝,准确地刺进清兵胸膛。 “比鱼好刺多了。”跑在最前面的士兵阿文,见自己投出的树枝刺中一名清兵,那名清兵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胸口鲜血汩汩流出,头往旁边一歪,叫都没叫一声就死了,兴奋地想道。 阿文又举起另一根树枝,却是不投,待他身后的两名同袍将树枝投出之后,他才投出第二条树枝。 “啊!”“哎哟!” 清兵的惨叫声不时传来。 阿文冲下山坡,迎面对上一个眼里全是恐惧的清兵,阿文一点可怜的意思都没有,冲上前去,一刀砍向清兵,那名清兵下意识地一抬刀,挡住了阿文刀势,却不想阿文身侧的两名明军趁虚而入,两柄刀同时刺中这名清兵的两肋! “啊!” 清兵惨叫一声,委顿在地。阿文眼都不眨,上前提起他的辫子,另一名士兵长刀一挥。 “喀嚓”一声,人头砍了下来。 阿文举起人头往自己副队长那里一比划,心道:“嘿,五两银子到手了!” 同样血腥的场面在官道上上演。 山地军太残暴,把人杀了还不算完,还要把人头砍下来。 耿继茂都吓傻了,心道:“这特么是什么军队啊?哪有这么野蛮的?” 回头再看自己剩下的士兵还有二三百人的样子,耿继茂一看,知道再不能打了。因为自己的士兵先是被炸了个心惊肉跳,后被惊马踩踏,紧接着又来了这么一阵子像长枪一样树枝雨,再加上被明军这一通残暴的杀戮,原先那种昂扬的战意早就不见了,个个吓得腿肚子直哆嗦,身体跟筛糠一样,哪里还有能力再战? 山坡上、官道上,到处都是肢体不全的尸骨,树上挂满了被炸飞的断手断脚,甚至还有半个脑袋,如此之惨,跟人间地狱差不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降了吧。”想到这里,他举起了双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乌石山大战(三) 皇上制定的政策是优待俘虏,不准杀降。杀得兴起的同地军都非常不满,阿文见气得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一名清兵,骂道:“投什么降啊?没骨气!让老子少赚多少银子?” 一面倒的杀戮,因为清兵的投降很快就结束了。前前后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三千曾经不可一视的清兵竟无一人逃脱! “这么快?”何腾蛟看了一眼李过,呆呆地问道。 “这么简单?”李过呆呆地回了一句。 “这仗打得也太容易了吧?”高一功、郝摇旗、刘体纯、袁宗第等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启奏陛下,清兵全军覆灭,生擒清汉军正红旗梅勒章京耿继茂以下三百零四人,臣特来缴旨。”前敌总指军杨元清理完战场,赶来奏明战果。 “没意思得很,知道了。收拢战马,打扫战场,加强警戒。”朱由榔没有一点特别兴奋的表情,随口嘱咐一句,站起身来打个呵欠,往御帐走去。 “皇上这胃口未免太大了吧?杀了三千兵还觉得没意思了?要知道那可是清兵啊。”何腾蛟心道。 朱由榔确实感觉没意思,清兵是厉害,但以手榴弹和地雷之威,又占据地势之利,才杀了三千兵,于耿仲明和尚可喜根本没造成多大创伤,有什么好高兴的? 唯一让他高兴的,是山地军的骁勇。不但在山石树木间奔跑跳跃,甚是敏捷,而且行进间极有章法,配合也算默契。就山地之战而言,比禁军要强大许多。 回到御帐,朱由榔看了看兴奋的臣子们,把李过叫过来:“补之,有何想法?” “回陛下,臣现在还如在梦中。没想到,在臣等眼里不可战胜的强大的鞑子,在皇上手里竟如此不堪一击。要说想法么,臣有三个感慨。一是兴奋,这自不必说;二是震撼,手榴弹、地雷威力竟如此之巨;三是禁军和山地军军纪严明,战意高涨,臣带兵多年,从未训练出这么一支队伍,深感惭愧。”李过躬身答道。 “除了你刚才说的军纪、战意以及手榴弹、地雷等因素之外,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你没有体会到。雪松,看你跃跃欲试的样子,莫非你有什么说话?” 朱由榔说话间,看到顾炎武双目贼亮,嘴一张一合,一副不让他说话,他能急死的样子,心里一笑,点了他的将。 “回陛下,臣曾跟而农和太冲兄请教过军队建设问题,他二人都提到了皇上的话,即‘战争的决定性因素是人,而不是武器’,臣一直将此存在心里,自追随陛下以来,所闻所见无不暗证陛下此言,愈是咀嚼愈是有理。李将军所言固然有理,但只是表面的东西,其本质是军人的信仰和追求。不知臣说的对不对?”顾炎武答道。 “对,就是信仰和追求,也可以称之为军魂,这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朕的哲学是物质决定意识,而意识对物质有反作用力。我大明军队称之为解放军,就是为了解放被清廷奴役的人民。有了这个崇高的信仰和追求,军队才能焕发出巨大的战斗力。补之,这一点,你们几个要好好体会,要好好跟禁军学一学。” 朱由榔接过话头说道。 李过听了,细品皇上话中之意,似有三层意思,一是继续让他们带兵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兵从何来罢了;二是似乎想让自己几个好好检讨清除一下过去的流寇思想,跟上皇上的思路和步伐;三是自己这些人好像要以自己为首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老老实实地答道:“回陛下,臣等在湖南被何督师招降,一则穷途末路,二则也深悔往日之行为,偌大汉人江山竟被异族占据大半,我叔侄造反之举实属首恶。幸蒙陛下不弃,谆谆教导,苦心孤诣,我等敢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无奈,我等与清兵接仗不下数十次,却无一胜绩,军心士气受到了很大影响。故归降以来,节节败退,几十万大军竟余不足一千。今闻陛下之言,犹如醍醐灌顶,才知不胜之根本原因在于军无崇高信仰,有一种打到哪算哪的思想。今后,臣等一定潜心习学,将禁军练军强军之法学到手,以期驰骋疆场,杀敌建功,不负陛下厚望。” 朱由榔对这些降将,只所以比较重视李过,不是因为他是李自成的侄子,过去在农民军的地位较别人高,是因为李过比别人有文化,从李过有字,别人只有名和外号而无字就能看得出来。 当然,李过也有外号,叫“一只虎”,个人勇武自是十分高强。不过,现在的战争,更看重为将者的文化和智慧,个人武勇也很重要,但基本不在考虑的首位了。 果然,有文化善于思考的李过的回话让朱由榔感到很受用。 “不错,你名过,字补之,很符合朕的用人之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不要紧,只要能改就好,就如人还有不生病的?治好就是了。当然,这个过得是可以承受范围之内,得是建立在一心为公之上的。只要你忠心任事,即使错了也不要紧;但如你有心欺君,就是做对了,朕也必罚。” 朱由榔借着李过的名字,发挥了一下。 一听这话,满帐文武大臣都各有所思。 陈子壮自然是深有体会,吕大器也感觉有些心虚,最不安的,当然还是郝摇旗。 他总觉得皇上话里话外说的是自己,自己过去是这些人的头,李过只能排在第二位,那还是看在他是闯王侄子的份上,而如今,看皇上的意思,都是提调他,指定是想让他当自己这些人的头了。为什么?难道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了? 还有,“欺君”二字直刺心脏,皇上还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两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事情败露了? 再一想,觉得不可能,皇上不可能知道真相,因为知晓真相的人都死了,除了自己。 硬挺吧,此时可不能再改口,那岂不是坐实了“有心欺君”?会有好下场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乌石山大战(四) 尽管清兵尽墨,但耿继茂兵败被俘的消息,还是被尚之信的斥候兵给侦查到了。 尚之信得到消息,一张大饼脸登时变色,细小眼睛闪过一丝惊慌,略一沉吟,急忙传令:“停止前进。” 号令一出,大军立停。 尚之信拨回马,往中军奔去。 中军由耿仲明率领,后军则是尚可喜的部队。 “报!王爷,斥候来报,前锋于乌石山中伏,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继茂兄生死不知。”尚之信见着骑在马上的耿仲明,在马上一拱手,把刚刚得到的情况报告一番。 “啊?!” 耿仲明闻言身子一晃,差点摔下马来。一名亲兵赶紧上前挽住他坐下马,又有一名亲兵跪到马腹下,耿仲明踩着他的背下了马。 “停止前进,快去请智顺王。”耿仲明下了马,定了定心神。作为征战多年的老将,他自然知晓,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 很快,尚可喜打马从后军赶了过来,他的智囊金光随行。 “元吉,小儿贪功冒进,如今生死不知,你看咱们怎么办?”耿仲明问道。 “二哥,你别着急,继茂贤侄若是被擒,朱由榔必不敢杀他,他会留一手的。咱们可以擒了他的大将或者大臣来,跟他交换。”尚可喜连忙劝慰道。 耿仲明行二,人称“耿二”。 “元吉,你不用劝我。儿孙自有儿孙福,生死有命,谁也不敢保证寿命多长,俗话说‘将军难免阵头亡’,犬子既入军中,有个闪失也正常,为兄绝不会为了犬子一人而不顾大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顾忌他。”耿仲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尚可喜深深地看了耿仲明一眼,仿佛想看穿他真实的想法。见他确实没有多少悲伤之意,不由感到奇怪。 虎毒不食子,儿子生死不知,他怎么不见一丝悲伤?不大正常吧? 忽又联想到他一直没有立世子,更有“立爱不立长”的传言,心中一动,略略明悟一些,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耿仲明这个态度非常重要,若是他心忧儿子安危,清兵投鼠忌器,接下来的计划就得充分考虑这一点。当然,如果不以耿继茂为念,那制定起计划来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明军如何设伏?我军如何战败?斥候可知详情?”尚可喜转面问儿子。 “回父王,斥候只听到巨响如雷,杀声震天,其余一概不知。” 尚可喜闻言看了一眼耿仲明:“二哥,莫非是手榴弹?” “元吉,犬子的脾气有些急躁,稳不住,肯定是为了抢功,才不等德符贤侄到来,贸然发动进攻。不过,若不是朱由榔有传说中的手榴弹,三千兵即使遇伏当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军覆没。所以,为兄断定,朱由榔指定是用了手榴弹。”耿仲明分析道。 “朝廷不是把他的军器营给炸了吗?怎么还会有手榴弹?”尚之信问道。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炸了,但他还有一些存货;一种是没有把要害炸掉,他一直在生产。不过,依今日形势判断,很可能是后者,朱由榔的手榴弹根本没有停止过生产。”耿仲明道。 “不管是不是后者,我们必须往最坏里想。”尚可喜点头道。 “那怎么办?咱们退兵么?很明显,朱由榔非常奸诈,这是故意示弱于我,引我军入伏啊。漳州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尚之信道。 “退?根本不可能退了。”金光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不能退?金光,你别危言耸听好不好?难道你要让咱们大军重蹈漳州覆辙?”尚之信不满地问道。 金光很看不上尚之信,一向以诸葛孔明自居的他,更看重二王子尚之孝。 尚之孝是文人,身材颀长,英俊潇洒,为人温文尔雅,谦逊知礼,对金光非常尊敬。而尚之信则长得五短身材,又肥又胖,为人非常暴虐,尤其对待下人,稍有违逆就会随手一刀,亲自结果其性命。 因为两人不睦,金光没少在尚可喜面前说尚之信的坏话,更是极力赞扬尚之孝,以至于尚可喜也产生了让尚之孝继承王位的想法。 “小王爷,金某自入王爷幕中,始终忠心耿耿,怎会做出不利于王爷之事?不撤,还有可胜之机;如撤,则二位王爷必被朝廷问罪,到时问个什么罪名,金某可说不准。”金光不卑不亢地说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说半句留半句,嘴里跟含着个屪子似的。”尚之信骂骂咧咧的,嘴里粗话连连。 “啪!” 尚可喜一听尚之信骂的如此难听,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混帐!没有教养的东西,满嘴淌粪,竟敢对金先生如此不敬?” “儿子错了!”尚之信没想到老子会因为一个外人打自己,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心里非常气愤,所以,在跪地请罪的同时,小眼睛闪过一丝阴毒的冷光。 “元吉,德符是武人,又不是文人,说话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是真性情。毕竟还是孩子,教训两句就行了,你何必打他?好了,德符,快起来,商议军情要紧。”耿仲明连忙向尚可喜求情。 没有父亲发话,尚之信伏在地上不敢动。 “还不滚起来?”尚可喜又踢了儿子一脚,骂道。 耿仲明横了金光一眼,暗道:“金光也太不会做人了。事由你起,求个情怎么了?疏不间亲,你以外人身份挑拨人家父子情分,到头来你能有好下场?” “金师爷,说说看,为何不能撤?又如何有可胜之机?”耿仲明见尚之信爬起身来,脸色铁青,显然心里很不受用。为避免尴尬,连忙转换话题,问金光道。 “二位王爷,东西合击之策,这是孔王爷早定好的。金某如所料不差,孔王爷大概此时已经离开桂林,如果我们就此撤了,那孔王爷一人对抗朱由榔,形势更是危险。如果孔王爷有失,就算他念及旧情,不去追究,朝廷会放过我们吗?此一不能撤。” 金光得意地睥了尚之信一眼,侃侃而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乌石山大战(五) “朝中形势复杂,各方正在角力,肃亲王为何前出惠水又退回贵阳?其中深意耐人寻味。八月漳州兵败,已使豫亲王、睿亲王受到很大压力,两位亲王把宝押在三位王爷这里,如果不战而退,后果如何可想而知——这是二不能撤。” “朱由榔的永历小朝廷,一年来已经成为心腹大患,若再给他一定的发展空间,恐愈不能制。如今好不容易将他诱到此地,看似他有手榴弹这种火器,威力无比,又小胜一场,其实是进入了死地,兵少粮少,补给困难,正是消灭他的最好机会。这个机会可不易得,以后想再有这样的机会怕很不容易——此三不可撤,金某浅见,请二位王爷三思。” 金光说完,作了一揖,退在一旁。 耿仲明和尚可喜对视一眼,耿仲明道:“金师爷真乃当世少有智者,一番见解当真是洞若观火,明白的很啊。” 尚可喜颇为自得,他瞪了儿子一眼,骂道:“孽子,听到了吗?这才是大才,好生学着点,遇事毛毛实实,一点不沉稳,终究难成大器。” “是,儿子知错了。儿子这就下去布置。”尚之信规规矩矩低头挨训,看似已经知错,其实心里暗骂金光:“有什么呀?这三条都是明摆着的,谁见不到?只有我老爹拿你当宝贝吧。草泥马的,你一顿臭显摆,让老子又挨一顿训。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布置什么?金先生还没有说出破敌之策,你布置什么?老老实实呆着!”尚可喜骂道。 “父王,刚才金……先生已经说明白了,其实就一个字:困。”尚之信答道。 “困是不假,如何困?全军如何配合行动?这些总得说明白之后方可统一行动!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真不知道你一个个胜仗是怎么打的?”尚可喜又训道。 “元吉,别训起来没完了,让德符说说他的想法吧。”耿仲明连忙制止了尚可喜。 “说,你打算怎么办?”尚可喜这才没好气地说道。 “第一,大军驻扎麒麟岭,彻底阻断朱由榔东逃路线,粮食、手榴弹得不到补充,明军很快就会弹尽粮绝;第二,朝廷曾发过邸报,其中对如何对付手榴弹有详细说明,所以,首先要弃马步战,而且成散兵阵形,这样手榴弹造成的危害就小很多。第三,麒麟岭与乌石山相连,可派小股部队侦察有无相通道路,如有,则可以派兵从乌石山后发起袭击。第四,手榴弹虽然厉害,但长于守而短于攻,所以可诱朱由榔来攻,我则将重兵屯于山上,居高临下,发挥弓箭之长,大量杀伤明军。仓促之间就想到这些,请伯父、父王赐教。”尚之信自信地说道。 “嗯,德符脑子好使,这番措置非常得当。另外再加一条,我与有德消息交通不便,两军既要各自为战,更要协同作战。所以,将我方措置迅告有德。两军隔着大里岭、乌石山,只有走远路了。”耿仲明补充道。 “还有一条,既要围困,就要作长期打算,我方粮道必须畅通。给宋国辅去信,让他必须保证大军粮草供应。”尚可喜道。 宋国辅是耿仲明的部将,任正红旗甲喇额真,现在全州留守,率兵两千,看管大军粮草和两万明军降卒。 “不可,国辅兵只有两千,兵力空虚,看管粮草和降卒已够他受的了,再分兵押运粮草,怕是力有不逮。”耿仲明道。 “伯父,那两万降卒留着也是多费粮食,杀了算了。”尚之信道。 “不可,小王爷,如今我朝正是收拢民心之际,怎能擅自杀降?杀降不祥,必有祸事啊。”金光不肯放过任何彰显尚之信愚蠢的机会,一听他献此毒计,连忙站出来,大义凛然的阻止。 “金先生,杀降不祥爷岂能不知?不过,如今我军深入湖南广西,补给也是十分艰难,两地又穷,就地取食也不可得。留着两万降卒一是跟我们抢食不多的粮食,二是若有人作乱,一点火星子就能烧起来,宋国辅岂不是全军危急?杀降名声不好,可以造个理由嘛,何必如此拘泥而不知变通?”尚之信一翻白眼,反击回去。 “小王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得再隐密,也有泄密的那一日,故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此。况且我军还不到那个时候,依金某之见,根本不用全州的粮食供应,只要坚持二十日之上,最多一个月,就一定能打败朱由榔。”金光自信地说道。 “金先生说的有理,朱由榔就算多备粮食,也不会超过十日,到粮尽之时他必然冒险来攻。哼,他来攻之时,就是他毙命之日!我军备有五日粮食,节省着吃,还有这些战马可以宰食,撑一个月问题不大,暂时不用全州远途运粮。”尚可喜道。 “战马暂时不能用了,全部收拢起来,置于大军东侧,以免被明军利用。还有,一定要给军士们讲清楚,手榴弹不可怕,它是呈扇面形往上炸的,只要卧倒就炸不着,千万不能惧怕。另外,路面多挖深沟,士兵可藏身于沟内;道路两侧山坡上多备箭矢、滚石、圆木,时刻警戒,以防明军突然袭击。”耿仲明接着补充道。 “就这么办。”尚可喜点点头,同意了耿仲明的布置。 …… 战局在按照朱由榔的预想发展着,朱由榔听闻耿仲明、尚可喜在麒麟岭就地安营扎寨,严密设防,不由得喜上眉梢。 “陛下,是不是现在就考虑破了耿、尚二贼?若是等孔有德围上来,两面受敌,可不好打了。”吕大器建言道。 “呵呵,不要急,朕说过,朕胸中藏有百万雄兵,你别不信,心里也别打鼓,不出十日,一定能让你见到一场大胜。”朱由榔卖开了关子。 “嘿嘿,我女婿岂是轻易涉险之人?除了我这个老丈人,大概你们都蒙在鼓里吧?”陈际泰在旁边不无得意地想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乌石山大战(六)(祝各位书友中秋快乐) 从古至今,大概闻听被围而感到欣喜的,只有朱由榔一人;盼着敌军快速合围的,更是亘古未见。 十八日正午时分,斥候来报,说孔有德大军再有一个时辰就能抵达大里岭。 朱由榔闻报大喜,环视左右,笑道:“孔有德行军也太慢了,人家耿仲明和尚可喜都打了一仗了,他竟然晚了一日才来。” “陛下,您是不是很乐意见到这位孔家弃子?”黄宗羲笑道。 “是啊,朕真想看看这位恭顺王长什么模样?到时朕在御帐之内设个孔子牌位,看他见了是否有羞愧之心。” “富贵迷人心,臣觉得他不一定羞愧,以为自己是孔家子弟之翘楚倒是极有可能。”陈子壮笑着说道。 “陛下,臣一定将之生擒活捉,完成陛下此愿。”杨元慨然道。 “嗯,勇气可嘉。不过,朕看孔有德宿命之中另有他人克之,朕这个愿望还真不一定能实现。” “另有人克他?谁?”众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看,都摇头不已。 “好了,客人来了,总得先弄个响表示一下欢迎。集生,你去大里岭坐镇指挥吧,告诉元胤,千万别让孔大王爷不满意。” “是,臣遵旨,一定让孔有德感受到我们十足的热情。”陈子壮笑着回道。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报!启奏陛下,斥候抓住一人,此人说名叫杨赤,是杨国栋大人的亲兵队长。如何处置,请陛下降旨。”正在这时,山下跑上一名士兵,半跪在御帐之外大声禀报。 “哦?快宣进帐来!”朱由榔闻报变色,立即令道。 “遵旨!”士兵快速离去了。 “云从,你应该认识杨赤吧?”朱由榔问何腾蛟。 “回陛下,臣与之相熟。”何腾蛟心里像开了锅一样,闻听杨赤只身前来,一种不祥之感升上心头。 “好,你去验明其身份。” “是。” …… 杨赤披头散发,形容枯缟,战袍反穿,露出白衬底子,头上还系了一条白布。 一看他如此装束,朱由榔心里咯噔一下:“杨国栋死了?” “皇上……,您是皇上?”杨赤进帐之后,看了一眼坐在正中的朱由榔一眼,弱弱地问了一句。 “正是朕躬。”朱由榔点头答道。 “皇上……。” 杨赤得到肯定的答案,心头一宽,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朱由榔一惊,连忙站起来,想去给杨赤把脉。 “快请御医进帐!”顾炎武见状一个箭步挡在朱由榔身前,隔在杨赤和他中间。 朱由榔一顿,明白了顾炎武的用意,后退一步,坐回椅子。 是啊,杨赤虽已证明是杨国栋死的亲兵队长,但人心难测,不得不防,小心无大错。再说,诊脉这种事,哪里还能让皇帝亲自出手?有份不是? 随行御医是叶紫帆,朱由榔这回出征,特地将他召来,给了一个医正的头衔,一来可保证这些随行大臣的健康,二来也可以带带随军医院的那些女护兵。叶紫帆自是十分高兴,能为医正,就是当了官了,可见是祖坟冒烟——他却不知,他如此受皇上重视,并不是祖坟冒烟,相反,是因为他还没见影子的孙子叶天士。为此,他家的小门诊,只好暂时关闭,叶贵生年纪还小,还不能独立行医。 “陛下,这人肚里无食,加之连日奔波,又忧急相加,身体已至极限,故而昏厥。”叶紫帆一搭脉,再翻翻杨赤眼皮,立即回身奏道。 “小白,快,冲点炒面,喂他吃下去。李洪,却找阿兰要点红砂糖来,塞他嘴里,用水冲下去。” 人的生理活动能量直接来源于血液的血糖,血糖来源于小肠等消化器官从食物中获取的营养物质。人饿的原因是血液里面的血糖浓度减少,进而会有的正常的生理反应。所谓饿昏了,其实就是低血糖。 这时候绝对不能暴饮暴食,应先喝点热水,再喝点稀粥最好。 当然,吃上一块糖,立即就能解决问题。 朱由榔自己就是医生,当然知道如何应对,连忙吩咐白兴去冲炒面,李洪去要红糖。 …… “皇上啊,我家老爷自刎而死,恳请皇上为我家老爷报仇啊……,呜呜呜……。”杨赤醒过来,翻身跪地,号啕大哭。 “啊?杨爱卿卒了?”虽然已有预感,但得到杨赤亲口证实,朱由榔还是腾地从座中站起来,颤声问道。 “杨赤,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何腾蛟眼里含泪,安慰道。 “皇上,是这么回事……。” 杨赤将杨国栋临死之前的情形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如何躲避开清兵,如何星夜赶路才找到这里来的艰辛,最后从怀里掏出那幅血衣,举过头顶 李洪接过来,转呈朱由榔。 朱由榔颤抖着手打开,就见上面写了一首诗:“ 将军百战血染沙,妖氛未除恨无涯。 此身归去终不悔,大明开遍幸福花。” “嘭!” 朱由榔轻声读完,又再次大声读了一遍,眼里已是饱含热泪,一拳砸在书案之上,咬着牙恨恨地道:“好你个三顺王,竟敢逼死朕之爱将,朕与你们誓不两立!来啊,将耿继茂立即斩首,告祭杨爱卿在天之灵!” “陛下,不可意气行事,耿继茂是耿贼长子,留着他或许有用。”陈子壮连忙谏阻。 “有何用?是不是留着讲和用?告诉你,陈集生,朕就是护短的性子,杨爱卿慷慨赴死,别说一个小小的耿继茂,就是把三顺王全斩了,也难抵杨爱卿一个手指头!朕与他们不死不休,不用留什么后路!”朱由榔两眼冒火,手指着陈子壮斥责道。 “白兴,立即行刑!将其尸首扔了,人头送给耿仲明!”朱由榔命道。 “遵旨!”白兴被朱由榔说得血脉贲张,跪下大声领命! “这也太狠了吧?竟然让耿继茂尸首分家?而且还要将人头送给人家老子,这得有多大恨啊!”众位大臣被朱由榔的雷霆之怒给惊呆了。 不过,皇上此举确实令人感到快意,而且还有点幸福的感觉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乌石山大战(七) 正午时光好杀人。 因为此时阳气最盛,被杀者的魂魄一见阳光立即消散,死者的怨气再大,也不能干犯活人。 可怜耿继茂,被俘之后,还在一心念念着何时获救,没想到只一天,就做了朱由榔的刀下之鬼。 更可怜的是,死就死吧,死后还没落个全尸。 他怨不得旁人,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老爹一手造成的。 …… 因为有旨要将人头送还耿仲明,明军选了三个胆子大的,打着白旗来到距清兵阵前一箭之地站定。 “喂,你们过来个人,我们皇上有礼物要送给你们怀顺王。”明军士兵喊道。 清兵听到喊话,也派出三名军士爬出壕沟。 “这是我们皇上送给你们怀顺王的礼物,请收下。不用谢。”当头的明军递给清兵一只四方盒子。 “喂,什么礼物?不会是手榴弹吧?”一名清兵接过盒子,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种好东西,能送给你们?想什么好事呢?”明军嗤了一声道。 “另外,我们皇上还送给怀顺王、智顺王一句话:‘你们洗干净脖子等着,下一个就是你们俩。’好了,礼物送到,话也传到,走了。”说完话,三名明军士兵大摇大摆地走了。 “切,神气什么?不就是仗着有手榴弹吗?要没那玩艺,你们见了我们得吓得屁滚尿流!”清兵望着明军远去的背影,不愤地说道。 …… “啊!朱由榔你欺人太甚!” 木盒送到耿仲明帐内,耿仲明打开盒子一看,竟是儿子的首级! 就见耿继茂双眼睁着,眼神空洞而迷茫,像在诉说什么,又像表达心中疑问。 虽然不喜这个长子,但父子连心,血脉相连的痛楚一下子袭上心头,耿仲明痛得大叫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将桌案一角砍掉。 “朱由榔,我耿仲明与你不死不休!”——这话说的跟朱由榔倒是一模一样。 “二哥,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吧。”尚可喜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见到耿继茂的首级,心中一惊,随即安慰道。 “黄梅未落青梅落,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二哥如何不伤心?你知道,二哥是要让继茂继承王位的,可惜了啊。朱由榔太特么狠了,杀我子嗣不说,还让继茂尸首分家,魂灵不得安生,我这当父亲的如何能够心安?”见到尚可喜,耿仲明一下子崩溃了,泪水夺眶而出,恨恨地说道。 尚可喜心中一惊,心道:“朱由榔不光心狠手辣,也太狡诈了,杀了耿继茂,一下子就让二哥乱了心神,这可不好。” 想到此,尚可喜连忙劝道:“二哥,将军难免阵头亡,愚夫才思死炕上。继茂为国捐躯,朝廷一定会大加旌表,身后荣光是一定的。如今两军对峙,你可不能乱了心神啊,否则岂不是上了朱由榔的恶当?” “元吉,二哥不求别的,只求能找到继茂的尸身,要是让他死后不得安生,我这当爹的心下难安啊。” “二哥,这是自然。不过,首先得先打赢这一仗,才能去寻继茂尸身啊。” “我知道,我知道。元吉,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上朱由榔的当,他是想激我率军进攻,若是那样,才中了他的圈套哩。我偏不,我特么困死他!” 一听这话,尚可喜放心了,这说明耿仲明灵台清明,还没有丧失理智。 “元吉,朱由榔还让人传话,说让咱俩洗干净脖子等着,下一个就是咱俩。吹特么什么大气?我现在就恨不得带兵杀上乌石山,跟他较量较量!”耿仲明继续说道。 尚可喜闻言一摸脖子,也可能是错觉,他感觉一股子凉风吹过,吓得心里一紧:“朱由榔还有什么后招?怎么这么自信呢?” “元吉,二哥方寸已乱,军中事你多费点心吧。”耿仲明有气无力地说道。 尚可喜茫然地点了点头,心头竟有一丝不安在逐渐扩大。 …… 孔有德全军来攻,前锋是续顺公沈志祥部将吴朝佐,部卒也是三千。 朱由榔把陈子壮打发去大里岭,自己坐在御帐外观战。说是观战,其实大里岭距乌石山还有一段距离,根本看不见,只能听。 朱由榔始终脸色铁青,一语不发,臣子们谁也不敢说话,包括一向好饶舌的陈际泰也跟避猫老鼠一样,专往人后躲,生怕被朱由榔看见臭骂一通。 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就听到人喊马嘶,杀声震天。 战斗打响了! 大家精神为之一振。 谁也不去担心不会打赢,担心的是禁军战果。如果战果不能让皇上满意,还不知道谁会倒霉呢。 喊杀声持续了大概只有两刻钟,就归于平静。 “报!启奏皇上,大里岭传来消息,禁军毙敌两千五百,俘虏五百,敌副将吴朝佐被惊马踩踏而死!敌前锋三千人无一逃脱。”一名山地军士兵,从高处跑下来,跪地报告。 大里岭与乌石山之间的联络是用旗语。这是李颙所创。两军分设时,李颙就派到大里岭一批山地军,主要责任就是用旗语传递消息。 闻报朱由榔脸色稍缓,长长吐了一口粗气,感觉心情好了一点,转身入帐。 “诸位爱卿,杨爱卿是朕之心腹,朕甚是倚重。今日遇难,我朝西部藩蓠更付何人?朕每每念及,甚是悲痛难抑!”朱由榔眼中含泪道。 朱由榔并没有见过杨国栋,个人感情几乎为零。不过,他从历史上知道,此人忠心不贰,清正耿介,带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更兼广西巡抚王化澄、瞿式耜对其极为推崇,所以将广西一省防务交给他,朱由榔甚是放心。 朱由榔之所以如此悲痛,一是痛失良将,二是为杨国栋死之悲壮所感动。 “雪松,这是杨爱卿的绝命诗,大家传看一下。另外,战后将此诗登于邸报,将其故事广为传扬,要让文武百官、士民工商都知道他的事迹,都要学习他宁死不屈的精神品质。”朱由榔将那幅血衣交与顾炎武,并吩咐道。 出了这么一位英雄,能不好好宣传一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乌石山大战(八) “陛下,自清兵入关以来,除了孙大学士、史阁部,我朝武将鲜有不降者,更遑论慷慨赴死。而且,孙大学士虽作过蓟辽总督,史阁部虽为弘光朝兵部尚书,二人实是文臣,修养多年才得正气满怀。而以武人之身英勇就义者,前有文质、后有杨国栋,开创我朝先河。不得不说,陛下正位以来,作养正气,培育希望,方才有毅然就义之武将。臣细细思之,自然为杨大人浩然正气所感动,更为陛下作养之功而敬佩。” 黄宗羲皇上心情好多了,这才躬身奏道。 这番话,他显然已经酝酿许久,从杨国栋英勇就义之事说起,轻轻荡开去,就转到颂圣上来。 不着痕迹,自然无比。溜须溜到这种境界,也算高手了。 “是啊,陛下,‘大明遍开幸福花’一句,就是杨大人心中的希望。只要朝廷有希望,才会有义烈之士为之效命,没有任何人愿意为一个腐朽没落的朝廷效死。”吕大器不甘落后,赶紧跟着捧。 “陛下,太冲言之有理,不能怪那么多文臣武将降敌,表面上看是丢失了气节,从根子上说,还是对朝廷失去信心。他们有的人也努力过,抗争过,但看不到大明崛起的希望,甚至将自己的生命搭进去,都不会起到一点积极作用,在这种情况下,降敌也就成了难免。反观陛下,自正位以来,对内刷新政治,革除弊病,让人民看到了希望;对外则每战必克,鼓舞了人民必胜信心。我大明朝就像一个垂危病人,忽然焕发了新生,像一个青年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每个人当然也包括每一个臣子,心里都充满了希望,浑身充满了干劲,都在为大明的未来而努力,而每个人都不希望看到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半途而废。臣想,杨大人就义之前发出的‘妖氛未除恨无涯’的感叹,是恨,是遗憾,同时也是对后人的激励。”何腾蛟紧接着上去再捧。 朱由榔被他们三人给捧得脸色逐渐缓过来。 陈际泰一看,心里琢磨“这得赶紧上啊,别人都说好话,我也得跟着吹上一吹啊。只是,好话都让他们说尽了,我从哪个角度说呢?” 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番说辞,急忙挤到前面,正色道“陛下雄才大略,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千古少有,让万千闺阁少女芳心暗许,恨不得侍奉君前。所以,有那么几个武将甘为皇上尽忠效死,自然也不是什么怪事。” 这番话一出口,吕大器、何腾蛟、黄宗羲、顾炎武都呆了,愣愣地看着陈际泰“这是几个意思?合着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能让大臣效死,是因为很多女人想嫁给皇上?” 朱由榔那个气啊,心道“这特么是什么老丈人啊?这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女儿陈皎茜是不是就是这些万千少女之中的一个啊?” “忠勇伯,你胡说什么呢?”朱由榔气不打一处来,很想臭骂他一顿,但当着众位臣子的面,总得给他留三分颜面。 “陛下,臣是武人,不像吕大人他们那样会说,也整不来那么多词。但臣这话虽然不大好听,但却是实事呀,女人都不爱,还会有人尽忠?”陈际泰振振有词地说道。 朱由榔气得指了指陈际泰,把骂人的话咽回去,心平气中地问道“陈际泰,你知不知道嘴有三种功能?” 朱由榔虽然语气平和,但直呼其名,显然已经生气。 “不知道。”陈际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一种功能是吃饭喝水,一种是喘气,还有一种就是关键时候闭上!” 最后一句,朱由榔是怒吼着说出来的。 陈际泰吓得一哆嗦,刚想再分辨几句,一想“关键时候闭上”,赶紧退了下去,一直退到吕大器身后,把头低下,再不说话了。 朱由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心道“陈际泰说的也没什么毛病哈,本皇帝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嘛。只是他这理论有问题,哪能这么说啊。” 帐内气氛有些尴尬。 黄宗羲最了解朱由榔爱听好话的性子,眼珠子一转,躬身奏道“陛下,臣觉得陈伯爷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哟嗬,黄宗羲,作为当代三大思想家之一的人,也会去捧陈际泰的臭脚?”朱由榔一听,不由感到惊奇,问道“什么道理。” “除了被少女仰慕与忠臣效死之间的对不上号以外,臣觉得被少女仰慕,不正说明皇上个人魅力超群吗?皇上能被全体人民爱戴不好吗?须知闺阁少女或者闺阁妇人,也是人民之一啊。”黄宗羲辨道。 陈际泰在吕大器身后狂点其头,暗暗竖起大拇指。 朱由榔那个气啊,好嘛,陈际泰只说了闺阁少女,黄宗羲你特么竟然连闺阁妇人都加上了,什么意思?是说本皇帝风流多情,还是滥情? “你,还有你,给朕出去,一边一个,给朕站岗去!”朱由榔一指黄宗羲和陈际泰令道。 没有鸡给你们吃,罚站! “遵旨!” 黄宗羲和陈际泰连忙躬身行礼,退出帐外,挥挥手把侍卫赶到一边,一左一右站在帐口,当起了门神。 “老黄,仗义!”陈际泰小声说道。 “伯爷,您客气。”黄宗羲小声答道。这种人情哪能不收? 朱由榔看了看帐内的吕大器、何腾蛟和顾炎武,见三个人茫然相对,摇了摇对,忽然笑了起来“呵呵呵,这两个活宝!” “哈哈哈……。”三个臣子也觉好笑,只是憋着没敢笑,见皇上都笑了,他三个才敢放声大笑。 “陛下,陈伯爷和黄大人见陛下心情不快,变着法子想逗皇上开心,也算极为难得。”顾炎武笑毕,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成了为了逗皇上开心了?嘿,顾炎武不是简单人物啊,不对,皇上身边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一个比一个聪明啊。”何腾蛟心里赞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乌石山大战(九) 两名要员当门神,终究不是事。 朱由榔笑过之后,命黄、陈二人进帐。 “云从,你对杨爱卿家里情况熟悉吗?”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与杨大人相交甚厚,他的情况自是熟悉。” “讲。” “陛下,杨大人乃四川成都人,是先朝名相杨廷和族孙,父母健在,有一妻四妾,三子五女,长子名昌江,已成丁,习武;次子名昌河,十岁,学文,此二子均为正妻所生;三子昌湖,乃庶子,三岁。长女嫁与王巡抚长子为妻,其余子女皆未婚配。目前,家眷全部在桂林城中。” “杨爱卿大义参天,忠义之名必永垂青史。其父母妻子,一定要照顾好。雪松,拟旨,追封杨国栋一等安南伯,由其长子杨昌江袭爵,次子杨昌河入国子监读书。嗯,杨昌江既然习武,待其出孝后着入军中效力,就先跟着忠勇伯习学吧。另外,此战过后,着人于全州搜寻杨爱卿尸骨,就地厚葬,可于桂林、全州两地设奠。此事就由陈际泰、何腾蛟两位爱卿办理。” “遵旨!”陈际泰、何腾蛟躬身领旨。 “杨赤忠义可嘉,赏勤政殿三等侍卫,办完杨爱卿丧事后入职。” “遵旨!”顾炎武领旨。 …… 孔有德遇到的情况与耿、尚二人遇到情况一模一样,都是在损失了前锋军的情况下,做出了围困之策。 不得不说,三顺王都是打老了仗的,在消息交通隔绝的情况下,都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明、清两军共近六万人,在乌石山、大里岭一带对峙起来。双方都明白,这一仗的胜败关系重大,可以说,是决定国运盛衰的一战也不为过。 如果明胜,孱弱的他们将进一步壮大,日后恐将不能制,再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发展,怕是就能跟强大的清兵掰掰手腕了。 如果清胜,倘若朱由榔被捉,那么大明朝基本就结束了他的历史使命,很快就会退出历史舞台。倘若朱由榔侥幸逃脱,他的战略生存空间也将进一步压缩,即使将来有反本的机会,怕是也要拿出吃奶的力气,再奋斗几年、十几年甚至更长,弄不好就会被清朝赶进大山打游击去。 …… 偌大的战场出现了诡异的宁静。 两军都在耗,都在比耐心,谁也不进攻。谁先失去耐心谁输,谁先进攻谁输——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可是,清兵在外明军在内,时间长了,对明军肯定是不利的。等到了粮尽那日,明军肯定会贸然进攻,那时,就是大决战到来之时。 朱由榔一点都不慌,有条不紊地安排禁军埋设地雷,修筑防务工事,命山地军把麒麟岭敌军的布防摸了个一清二楚。 山地军的存在确实是一个妙招,他们钻山越岭如履平地,在乌石山、大里岭、麒麟岭之前来回穿梭如入无人之境,不但将敌军的兵力位置摸得清清楚楚,与外界传递消息也一样无碍。 陈子壮见朱由榔一直让山地军在摸耿、尚军的情况,对孔有德却是不予理会,猜测可能西边另有军队解决。只是,作为兵部尚书,他非常清楚,除了焦琏的五千桂林守军,还真没有其他军队可以来援。 莫非皇上有什么后招? 他私下里问过黄宗羲和吕大器,二人均不知情。但黄、吕二人都认为皇上肯定有后招,那句“胸中自有百万雄兵”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皇上卖开了关子,他们却也不敢问。 …… 时间到了十六日,被围已经九天了,大家发现,原先非常淡定从容的皇上逐渐开始变得焦躁起来,脸上的微笑不见了,代之以整日板着的“鞋巴子”脸,而且胡子也不刮,不是在帐内紧盯着地图看,就是走出帐外朝西望。 形势确实越来越危急。 别的好说,主要是粮食已经没有了,士兵们身上带的炒面已经所剩不多,再耗下去,只有杀战马充饥了。 李颙在两天前就禁止山地军吃粮了,省下来粮食和炒面全部交给杨元。而山地军的生存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反正这也是训练的主要内容之一,野外生存本就是山地军的必备本领之下,就当训练了。 大家都看出皇上心情不好,没人敢去捋他的虎须,皇上不叫,谁也不主动往前凑。可怜李洪和白兴,这两人是须臾不能离开的,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惹着皇上。 前天,朱由榔喝着茶有些烫嘴,不但把茶盏摔得粉碎,还亲自赏了李洪一个大耳刮子,吓得李洪不停地求饶,戴忆兰出面求情,也被朱由榔狠狠地喝斥了几句,弄得戴忆兰一连几天都撅着个小嘴。 朱由榔的焦躁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牛皮哄哄地吹了一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还说了不超过十日就能大破清军,可如今,自己吹的“百万雄兵”迟迟不见动静,他能不着急?如果粮食告罄,那只有贸然进攻这一条路了。 如果进攻,倒不是不能取胜,若只是一路,任他是孔有德还是耿仲明、尚可喜,朱由榔都有把握击败,但两路敌军,攻一路,另一路必然死命来救,若是陷入乱战,胜负就不可预知了。 所以,朱由榔不敢冒险。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冒险。 …… 下晌,朱由榔在帐中像热锅蚂蚁一样正来回打踅,就见白兴进帐,站到帐口,小声禀报:“皇上,忠勇伯来了,求见皇上。” “来就来了呗,求见什么?让他在帐外等候。”朱由榔没好气地说道。 白兴答应一声往外就走。 朱由榔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叫住白兴:“慢着,让他进来。” “陛下,好消息,有好消息。臣刚刚接到报告,马上就赶来求见皇上,一刻也没有耽搁。”陈际泰进帐之后满脸带笑,禀报之际还不忘给自己拉点功劳。 没有耽搁也成功劳了? “痛快一点,怎么那么废话?”朱由榔喝斥道。 “陛下,您所说的大军到了,前军已至阳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乌石山大战(十) “啊,到了?”朱由榔大喜。 “到了!” “太好了,终于是到了。要是再不来,朕可要急疯了。”朱由榔坐回御座,长出了一口气,用手一抚脑门子,心道:“不错,你终于来了,否则,老子的牛皮可就吹破了!” 定了定神,又看了看外边的日头,心里盘算一下,叫进白兴:“小白,立即宣文武大臣入帐议事。” “李洪,给朕剃胡子刮脸。” “哎!遵旨!” 李洪见皇上脸上阴转睛,心里高兴之极,答应一声,到后帐准备去了。 朱由榔来到后帐,坐到躺椅上,往后一躺,戴忆兰亲自过来用热毛巾敷面,朱由榔看她仍是撅着个小嘴,心里也感觉不好意思。 自己一急之下,冲她吼了几句,不应该啊,冲女人发火算什么本事嘛。 “还生气呢?”朱由榔问道。 嘴上盖着毛巾,音节并不清楚,戴忆兰只听到“唔唔唔”的声音,并没有听清是什么意思。 朱由榔不再说话,待刮完脸收拾干净,起身搂住戴忆兰,照她嘴上亲了上去。 “唔……”戴忆兰小嘴被噙,饶是性格很泼辣,也被弄了个大红脸。 “当着李洪的面呢,多不好意思啊。皇上好霸道啊,不知道人家正生气呢吗?” “哈哈哈……好香!”朱由榔亲了一小会儿,见戴忆兰脸色通红,眼神渐渐迷离,连忙松开她,大笑着往前帐去了。 “哼!皇上好坏!弄得人家心痒,刚要起兴,他却又走了。”戴忆兰脚一跺,小嘴又撅了起来。 …… “诸位爱卿,被围数日,大军眼看就要粮绝,大家一定很心焦吧?其实大可不必,这是预料之中的嘛。自起兵之日起,朕就料定必有今日之局,所以朕不慌,不急,淡定从容……。”前帐,刚净过面的朱由榔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牛逼再次开始吹起。 吕大器、陈子壮、黄宗羲、顾炎武、何腾蛟,以及帐口的白兴听了这话,都不约而同地腹诽:“俺怎么没见你‘不慌不急,淡定从容’呢?” “朕为什么不急?大家请看。”朱由榔走到悬挂起来的地图前,用木棍指点着解释道:“清兵看似在外线,其实他是在内线作战。因为东面有梧州、贺州,西面有桂林,随时可以增援,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所以说,孔有德再决定对朕进行合围时,就已经犯了战略错误。他以为,凭他的四万人马就可以将朕困住,却不知,朕另有一支大军觊觎其身后。他,已经落入朕的觳中了!朕要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说到这里,朱由榔潇洒地把棍子一丢,从容地走回御座,端正坐好。——这回他是真的从容。 “今夜就发起进攻,先解决掉耿仲明、尚可喜!李承胤、王胜、杨元、李颙听令!”朱由榔轻轻一拳击在御案,说不出的洒脱和自信。 “臣在!” “山地军充当此次攻击的主力。丑时中刻发起攻击,杨元部随后跟进,朕没有别的要求,别人还则罢了,耿仲明一定给我拿下,死的活的都行,就是不能让他跑了,若是让他逃掉,你二人每人五十大板。李承胤、王胜则于大里岭一线严密监视孔有德部,若其往东发起进攻,就地阻击。记住,只准阻击,不准主动出击。” “臣等遵旨!” “陈际泰听令!” “臣在!” “派人通知张同敞,令其扎紧袋口,勿使一人逃脱!” “臣遵旨!” “好了,准备行动!” “遵旨!” 朱由榔显然早已想好了作战方案,布置起来井然有序。他自信满满,掷地有声;将领们轰然答应,战意爆棚。 一时之间,乌石山上一扫往日之阴郁,变得紧张有序起来……。 十七日凌晨子时刚过,李颙一声令下,山地军除了段兴的亲兵营,其它三营在把总李自芳、施风翔、刘文机率领下,悄悄出发了。 101营把总叫李自芳,他这个营的主要任务是正面突击。 清兵大营的情势早就摸透了。 最西边大营是尚之信的军队,驻扎在麒麟岭与乌石山相连的山坡上,与大营相连的山道上,清兵挖了一人深、一丈多宽的沟,沟里布满了削尖的木棍和荆棘。沟东面十丈处另修了一道土墙,山坡上也用石头垒起防御工事,若从山道上进攻,必须想办法越过此沟,而且还必须消灭正面土墙和山坡上的石头墙后面的清兵,否则,清兵的弓箭倾泻而下,是很难突破的。 从山道上进攻,伤亡太大,而且正中敌人下怀,而且也发挥不出山地军的特点。所以,李自芳把突破点,放在了山坡上面。 麒麟岭与乌石山相连处是一道狭谷,宽约丈余,而狭谷两侧山势很陡,根本没有上山道路,所以,清兵只在这一侧设了十几个岗哨,并没有修筑工事。 不过,这道狭谷却是难不住山地军。 李自芳指挥本营士兵全部身着黑衣,从高处用绳索悄悄缒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身于谷底,只等东边打响。 102营把总是施风翔,他这个营的任务是从麒麟岭最高处往下攻击。 施风翔比较爱冒险。 将队伍带到预定地点后,施风翔伏在一块巨石后,透过浓密的树林缝隙,悄悄观察清营的情况。 他们藏身的地方在麒麟岭最高峰涌雾峰北面,涌雾峰顶就是耿仲明的帅账,有三百亲兵护卫,另据前几日抵近观察得到情报,山顶有三个流动哨,三个暗哨,防守非常精密。 按照李颙的布置,他们必须耐心等东边马场那边打响,迅速解决暗哨和流动哨,用手榴弹开路,趁敌军混乱之际,迅速登上峰顶,展开攻击。 李颙最后还嘱咐了他一句:“皇上恨耿仲明恨得牙痒痒,严令无论死活不能让他逃了。所以,你们攻上峰顶之后,组织精干力量,重点袭击耿仲明,最好抓活的,抓不住活的,弄死他也行,省得夜长梦多。” 施风翔观察了一会儿涌雾峰顶情况,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乌石山大战(十一) 涌雾峰,顾名思义就是雾气涌动的山峰。 施风翔通过前几天的侦察发现,每到子时中刻,峰顶就会有雾升起,持续至丑时初刻即可消散。 今日是十七,月光正好,目力好的,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不利于偷袭。李颙制定的作战计划就是利用涌雾这段时间,让施风翔先解决三处暗哨,然后隐蔽等待东边马场打响,再发起进攻。 施风翔看着雾气正在升起,感觉今夜的雾气似乎更大一些,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什么不趁着雾起,直接潜上峰顶,悄悄将耿仲明干掉?训练的时候也曾经练过‘斩首’行动,为什么不干他一家伙?” 此念一起,转而盘算道:“只是这样一来,距离全军发起总攻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不惊动清兵最好,把事干完静等总攻开始即可,若是弄出声响惊动峰下的清兵,那我这个营能顶得住吗?” “记得李将军曾经讲过,山地军作战,对指挥官的要求很高,必须审时度势,及时准确地做出最为有利的决策。那么我现在就面临这种境地。如果按原定计划进行,自然最为稳妥,就是攻击难度大一些,也不能保证耿仲明跑不掉。如果临时改变计划,击毙耿仲明的机会更大。只是,若是弄出大响动,那全军的进攻就得提前,文机和自芳就不得不配合我的行动了。嘿嘿,这是不是就等于我指挥他两个营了?” 想到这里,施风翔下定了决心。他把三个哨总唤到跟前,悄悄布置起来。 …… 刘文机率领103营,从麒麟岭北簏悄悄潜至清营东面的马场。 马场的防备松懈的多,除了有几个哨兵之外,基本就看不到巡逻的士兵。 刘文机手一挥,数十条黑影悄悄摸了进去。 先解决哨兵。 这对于山地军来说太简单了,几名哨兵不是被山地军抹了脖子,就是被淬了毒的小弩射中咽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见了阎王。 接着潜到临时马厩,将系在桩木上的缰绳割断,然后再埋上颗地雷——地雷比手榴弹的爆炸声更大,对马的惊吓效果更好。 接近两万匹战马,马场就有方圆好几里,全部如此操作,怕是到天亮也干不完,刘文机只让士兵将最东侧马厩操作完,就静等丑时中刻的来临。 刘文机看了看天,见刚刚到丑时,松了口气,拿出藏在怀里的一个小铁壶,拧开盖喝了一口酒。 “轰!” 就在此时,就听涌雾峰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就听到喊杀声四起。 “操!施风翔这个混蛋!” 刘文机一口酒刚入喉,差点被这一声爆炸给呛着。 骂了一句,又见涌雾峰火光一闪一灭,爆炸声此起彼伏,刘文机再不犹豫,把酒壶往怀里一放,大手一挥,喝道:“行动!” “轰轰轰”…… 地雷爆炸了,山地军接着又扔出一波手榴弹,再看那些战马,除了被炸死的,全都惊了,嘶鸣着疯狂乱跑,另外马厩的战马被这些战马一吓,也都惊了,咴咴叫着,挣断缰绳,最终汇成一股洪流,朝西边山坡冲去,一直冲进尚可喜大营。 “散开队形,冲!”刘文机见这些战马太听指挥了,一下子就把尚可喜的大营给冲乱了,连忙大声下令。 103营在各自哨总、队长带领下,像鬼影一样迅速冲了上去。 明月当空,视野良好,本来清兵的弓箭正好派上用场,奈何二万匹惊马冲进大营,把清兵冲得七零八落,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根本组织不起来。再加上本身对手榴弹的畏惧,清兵惶惶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103营迅速贴了上来,远了就扔手榴弹,近了就用弩箭射,瞬间倒下数百人。 “妈呀,快跑呀……。”清兵发一声喊,开始四处乱跑。可是往哪跑啊,满眼都是惊马乱撞,既要小心不被惊马撞飞,还要小心不让那些不说话只默默杀人的黑衣明军所杀。聪明点的见势不好,就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投降,笨一点的就四处乱跑,结果不是被马踩死,就是被明军所杀。 刘文机率领着103营如入无人之境,没费吹灰之力就肃清了清兵外围,迅速逼近尚可喜的中军……。 李自芳同样也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对尚之信的大营发起了攻击。 “妈的,施风翔这个混蛋,等打完仗老子非拧下你的头来当尿壶!”李自芳听到涌雾峰传来的爆炸声,知道施风翔率先开打了,不由地骂了一句。 “上!” 李自芳下达了进攻命令。 虽然施风翔仓促发起进攻,却是给李自芳的进攻带来了好处,因为尚之信同样被涌雾峰的动静给弄懞了,他不知道是该就地不动,还是马上增援,而他的士兵听到动静都赶紧起身,跑出帐外,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东边,忽略了来自狭谷的威胁。 李自芳的兵像猿猴一样攀援而上,趁清兵哨兵都在回头看涌雾峰,迅速抵近。 “轰轰轰”…… 一人一枚手榴弹扔向清兵猬集之处,火光连闪,清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哭爹叫娘。 “杀啊!”明军呐喊着,冲向还在发愣的清兵。 清兵被打懞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明军已经冲了上来。 如此一来,清兵弓箭远程射杀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只能跟明军贴身肉搏。 近战明军可不怵,先来颗手榴弹给你尝尝,炸不死你不要紧,趁你还在发懞,大刀片子、弩箭再一顿招呼,让你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但如此,除了这些黑衣人之外,明军主力也出动了,呐喊着随后冲了上来。清兵原来所挖的沟壕、修的工事都没用了,因为守卫的士兵被山地军给杀干净了。 半山腰的尚之信见自己的士兵被明军打得节节败退,而涌雾峰上杀声震天,爆炸声越来越往下,说明明军已经占据上风,自己人怕是守不住了。 再往东边看,自己老爹那边也是杀声震天,尚之信狡黠的小眼转了两转,大声命令道:“给老子顶住……。”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乌石山大战(十二) 雾气升起来的时候,施风翔一挥手,“斩首行动”开始了。 以有备算无备,一开始进展非常顺利,暗哨、明哨被干掉了,耿仲明布置在北面的护卫还在睡梦中,就被抹了脖子。 什长阿竹率领他这一什山地军,悄悄摸到耿仲明大帐之后,用匕首割开一个小口子,往里一望,就见帐里漆黑,影影绰绰可见一人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发出如雷鼾声。 阿竹大喜,心里盘算着,这回可他娘的发财了,若是抓住耿仲明,怎么也得赏千两银子吧。 “谁?” 就在这时,阿竹猛然听到一声断喝,声音来自头顶,阿竹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黑影如大鹏展翅般在空中出现,手中一柄长剑迅疾向他刺来。 阿竹大惊,着地一滚,就听“刺啦”一声,黑影手中长剑落空,却是将大帐又划了一条大口子。 “明军上来了!” 那个黑影张口大喊,发出警报,然后扑上去,手起剑落杀了一名山地军。 黑影武功高强,瞬间就杀了三人。 “明军偷营了!咣咣咣……” 随着黑影一声喊,清兵大营迅速有了反应。阿竹就听前边有人鸣锣,有人大声叫喊。 “一齐上,缠住他!”阿竹见黑影武功高强,又怕耿仲明跑掉,一挥手,剩下的六名士兵一齐冲上去,手臂一抬,弩箭齐出,射向黑影。 阿竹则将一颗手榴弹拿在手中,迅速拧开后盖,一拉拉环,就地一滚,顺着那条被划开的口子扔进帐内,然后迅速就地一滚,滚了开去。 “轰!” 一声巨响,大帐飞上天空。 那个黑影正是耿仲明的贴身护卫,是一名巴牙喇,他的功夫对付这十名明军士兵一点问题都没有。见六名明军同时向他伸出左臂,他腾空而起,右手长剑划了一个圈,六条手臂全数斩断,同时,六支弩箭也全数躲了过去。 “啊……” 六名士兵倒在血泊中。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护卫猝不及防,心中大惊,再被爆炸气浪一冲,“啪”地一声摔倒在地。 “王爷!” 护卫倒地之后,看到大帐飞上空中,嘶声大叫。他的职责是护卫耿仲明的安全,没想到自己的注意力被六名明军吸引了,却忽略了另一名明军。 “扑!” 护卫刚想起身,就觉咽喉一痛,身子一歪,就此死了。 却是阿竹射出的一弩。 “杀啊……。” 施风翔振臂一呼,102营全数冲了上来,与耿仲明的亲兵营战在一起。 …… 朱由榔没想到丑时刚过就打了起来。 他之所以将总攻时间定为丑时中刻,因为那时正是夜里两点,人们睡眠正深,小偷一般都会选择在这个点入室。 战争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一旦开启这个模式,它往往不会以人们设想的节奏进行,也不会按照战争发起者编好的剧本往下演。 如果指挥者不能根据战场形势及时作出决断,而拘泥于事先制定的计划,往往就是失败的开始。 所以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 朱由榔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根本没有在意大战为什么会提前爆发,他更在意战事的进展。 “启奏陛下,涌雾峰战事顺利,我军居高下击占尽优势,清兵节节败退!” “启奏陛下,东边马场战事顺利,清兵马群冲入尚可喜大营!” “启奏陛下,攻击尚之信大营进展顺利,我军已经突进去了,正在与敌近战!” “启奏陛下,孔有德动了,集结大军往我大里岭防线进攻!” “启奏陛下,孔有德大军损失严重,第一次进攻受挫!” …… 陈际泰不断地报告着战事进展,朱由榔至此算是放下心来。 “看来,只要李承胤那里不被突破,东边这里到天亮就应该能结束战斗。”朱由榔笑着说道。 “陛下,别说孔有德只有两万人,再给他两万人他也攻不上来。”黄宗羲笑道。 “是的。那好吧,那咱们就舒舒服服的等着捷报吧。”朱由榔道。 “陛下,听着这炸声隆隆,杀声震天,臣这心里别提多激动了,真想横刀立马,去杀上一阵!”吕大器捋着胡子激动地说道。 “老吕,吹什么大气?还横刀立马,你拿得动刀吗你?”这种不和谐的声音,也只有陈际泰能说出来。 “陈伯爷,您抬什么杠?吕某只是在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而已。想我大明自万历四十七年以来,与清兵打仗,鲜有胜绩。萨尔浒之战,我军主力几乎都打光了,其后,只有一个‘宁远大捷’,再无胜绩。以至于清兵打进长城,打过长江,横扫江南。如今,如狼似虎、不可战胜的清兵,在我军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吕某能不心情激荡?” “老吕,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好了,本伯爷不给你抬杠了,就让你吹两句吧。” “什么叫吹?我是文人,你……。” 吕大器气得胡子想翘起来。 “行了,俨若,他身上有丘八之气,斗嘴你是斗不过的。”朱由榔笑着一指陈际泰道。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陈际泰不按套路出牌,言语粗鲁,又皮糙肉厚,你打他十下他不觉疼,他弄你一下你就受不了。文人吕大器怎么能是他这种人的对手? 不过,吕大器虽然弄不过陈际泰,但终究是不服,横了他一眼,心道:“怎么治治他呢?”。略一沉吟,有了主意。 “怎么,不服?”陈际泰见吕大器不言语了,倒不依不饶起来了。 “不服!就是不服!你会耍枪弄棒,我会舞文弄墨,各有所长而已。我不能耍大刀,你也不会写诗。你要让我服也好办,外边激战正浓,你作首诗出来,如果能让皇上说声好诗,那我就服你了。” “切!陈某人文武双全,作首诗何难?听着!”陈际泰受不得激,当真答应下来,边踱步边拧眉思索。 哟嗬?真作诗啊? 帐内众人包括朱由榔在内,都饶有兴趣地看向陈际泰。 “麒麟岭上炸声轰,乌石山下杀声浓!” 嘿,有点意思哈。 “声声入耳惹人醉……” 转的也不错,就看结束句的点睛之语了。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陈际泰抓耳挠腮,搜肠刮肚地凑第四句。转了好几圈,一瞥眼看到吕大器翻着白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第四句诗脱口而出:“气得老吕翻白眼!”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乌石山大战(十三) “哈哈哈……。” 陈际泰吟完,御帐内爆发出一阵大笑,就连被气得“翻白眼”的吕大器也笑喷了。 什么破诗啊这是?前三句倒是可以,虽然每句都有个声字,以陈际泰这样的水平,也算难得。可第四句既不合辙又不押韵,意思也不连贯。 “哈哈哈,第四句本是点睛之笔,最应该出彩的,你倒好,生生给弄成狗尾续貂了。不过还好,字数对………”朱由榔笑道。 “哈哈哈……”众人又笑了起来。 陈际泰被笑得脸色通红,真是有点老脸挂不住了。 “陛下,臣以为,只须第四句改一改,忠勇伯这首诗倒不失为一首好诗。”吕大器笑了一阵,觉得心头恶气出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卖弄卖弄,彻底让陈际泰服气。 “哦?你改来听听。” “是。前三句都有一个‘声’字,看似重复,但第四句只须与之呼应起来,就变成了一首好诗。臣觉得可以改成‘一声一声连一声’。” “嗯,麒麟岭上炸声轰,乌石山下杀声浓。声声入耳惹人醉,一声一声连一声!不错,如此一改,清新隽永,不落俗套,读起来琅琅上口,而且其中意味深远,令人回味无穷。不错,不错,俨若,你这一改才是点睛之笔啊。”朱由榔赞道。 “谢陛下夸奖。”吕大器谦逊地说道。 “切,老吕,你充什么大头蒜?第四句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故意露个破绽,以博皇上一笑,缓解大战紧张。瞧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用你充能的?” 陈际泰一看,自己辛辛苦苦吟了一首诗,转眼成了吕大器的功劳,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很不讲究地生生把这首诗的著作权给抢了过来! “你……”吕大器被噎住了,指着陈际泰说不出话来。心道:“陈际泰啊陈际泰,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承认自己不行有那么难吗?这等强词夺理的事你也干的出来?” “我什么我?我的第四句是‘一声一声接一声’,跟你的差一个字而已。”陈际泰瞪着眼说瞎话。 吕大器算是服了,真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特么往哪里说理去? “哈哈哈……”众人又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人家陈际泰振振有词,吕大器是有苦说不出。 “好了,将士们在浴血奋战,咱们在这里谈诗论文本就不该,还笑这么大声,真的好吗?”朱由榔道。 大家一听,也觉得确实不合时宜,都连忙收起笑脸,换上庄容。至于吕、陈二人的争执,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谁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大家都清楚,战事打到现在,除了最后的结果没出来,基本大局底定,否则,谁还有心谈诗论文开玩笑? 果然,天快亮时,杨元、李颙联袂赶来报捷。 “启奏陛下,战事结束,此战共歼灭清兵七千八百人,俘虏八千三百人,缴获战马一万二千匹,金银二百六十万两;敌怀顺王耿仲明被山地军炸死在寝帐内,敌智顺王尚可喜率三百余人沿官道东逃,臣已派兵追了下去。”杨元大声禀道。 “我军伤亡如何?”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山地军伤五百余人,亡一百余人;禁军伤四百余人,亡不足百人!” 一听这个战果,朱由榔长舒一口气,伤亡不足千人,大胜无疑了。 “抓紧救治伤员,掩埋尸体,然后轮班休整。”朱由榔吩咐道。 “臣请旨,山地军放弃休息,立即投入到大里岭战斗中去!”李颙道。 “不准!西边用不着你们,打了一夜不累吗?疲兵能有几分战斗力?”朱由榔摆手道。 “陛下,臣下头那些小子们个个斗志昂扬,精神头足着呢,非要闹着再杀一阵……。” “噢,朕明白了,他们是想多杀几个清兵,多赚几两银子,是吧?” “嘿嘿,陛下,是这样的,这些小子们可兴奋了,最多的杀了二十个清兵,最少的也杀了三个。杀的少的不服气,要再杀一阵多赚点银子。” “仗还有的打,别急。告诉你那些兵,朕许下的赏格一定会兑现。朕不是心疼银子,是心疼士兵,好好休息,养足了体力,才能杀更多的清兵。” “臣领旨。”杨元、李颙这才躬身领旨,刚要退出去。朱由榔猛地想起一人,连忙叫住二人:“慢着,杨元,怎么没听到尚之信的消息?” “回陛下,臣等在战场搜寻过了,不见尚之信的尸首,问他手下降兵,说一开始还见过尚之信,后来就不知所踪了。”杨元回道。 “继续搜,他跑不远,肯定是藏到某个地方了。” “是!” 杨元、李颙下去了。 “忠勇伯,大里岭情况如何?” “回陛下,我军占据地势之利,又有手榴弹、地雷相助,孔有德这个老杂毛根本就攻不上来,反而损兵折将,死伤严重。刚才陈集生送来信说,清兵又发动一次进攻,不过,他判断,这是孔有德想要逃跑。” “嗯,朕也觉得孔有德再打也没有意思了,东边已经消停了,他还敢留在这儿?不过,他也有可能诈败,预先将兵埋伏好,我军若追击,正好入他榖中。传令给陈集生,小心孔有德的诡计,他若逃,就任他逃,不要追击,只须守住大里岭就可以。”朱由榔道。 “遵旨。”陈际泰下去传令去了。 “云从,李过他们呢?怎么一直不见?”朱由榔问何腾蛟。 “回陛下,昨晚他们跟着禁军杀敌去了,说是要为全州死难的同袍报仇,现在都回来了,在帐外候旨呢。”何腾蛟连忙答道。 “宣他们进来。” “遵旨。” …… 李过、郝摇旗、高一功、刘体纯、袁宗第进来了,朱由榔一看,这五个人个个身上沾满了血迹,其中郝摇旗身上的血最多。 “补之,怎么样,杀痛快了?” “回陛下,真是太痛快了。臣跟鞑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禁军纪律严明,战意滔天,臣从来没有带过这么有战斗力的兵,还有山地军,真是太厉害了,个个杀人不眨眼。臣杀痛快了,也开了眼界……。”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乌石山大战(十四) “你们几个呢,有何想法?”朱由榔又问高一功他们。 “陛下,臣最大的感触是陛下对禁军将士的改造。山地军不足为例,他们都是壮族人,因为语言和文字的原因,陛下对他们采取的是重赏之策。而禁军个个不怕死,令行禁止,官兵一致,没有旧军队的那种腐朽之气,却是为何?臣问过,他们说,别说还有饷银可拿,即使没有饷银,他们也会拼命去战,因为,他们心中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解放被清兵奴役的人民。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们去流血牺牲。陛下,臣觉得,信念才是禁军战无不胜的最厉害的武器。”高一功道。 一听这话,朱由榔不由眼前一亮:“高一功不错,算是看到了本质的东西。” “陛下,臣没想别的,只想着多杀几个鞑子,好洗清自己往日造下的罪孽。臣外号叫摇旗,愿意终生追随陛下,为陛下摇旗呐喊。”郝永忠接着说道。 朱由榔对他还没有完全消除怀疑,听他说得似乎情真意切,忠心耿耿,跟喊口号似的,好像透着心虚。 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朱由榔自不会拿出来说。 “不错,郝爱卿这话让朕听了痛快,快人快语,武将性格,朕深许之。”朱由榔颌首赞了几句。 郝摇旗一听,心算彻底放了下来。 刘体纯、袁宗第刚想上前说说自己的感想,就见陈际泰走了进来。 “陛下,果然不出您所料,孔有德退兵了!” “好!大家准备准备,咱们要进桂林城了。” …… 却说孔有德,自从折了吴朝佐,他就明白,清兵和明军谁主动进攻谁死。 后来,耿仲明派人绕道全州给自已通了消息,才知道二哥跟自己的打算是一样的,这才放了心。 昨天夜里,东边杀声连天,他就明白,朱由榔动手了。 一开始他还感到高兴,觉得是围困之策生效了,朱由榔的军粮已经告罄,若不进攻就只有困毙。 本来以为,明军要进攻那就是找死,清兵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远程杀伤力极强,完全能克制住手榴弹。 可越听越不对劲,大批马群的嘶叫声、涌雾峰上的爆炸声,听得真真的,这说明明军并不是从正面突击,而是采取了偷袭的战术。 他拿出地图和耿仲明报来的兵力驻防图一看,意识到不好,二哥、尚可喜危险! 连忙找来沈志祥、金砺商议,二人也都同意孔有德的判断。 “金砺,卓泰那里没有动静吧?”孔有德问道。 “回王爷,没有动静。除了咱们刚撤出桂林时,焦琏带军队追了过来,不过还没到阳朔,就又缩回去了,打那再没有动静。”金砺回道。 卓泰的兵在大面岭埋伏,目的是伏击追兵的。 “后路无忧,那本王就放心了。志祥,明军攻击二哥他们,看样子二哥有些吃紧。咱们必须打,本王知道难打,但难打也得打,一来不能见死不救,二来,若是二哥他们完了,咱们的围困之策就算完了,咱们再在这里围着已经没有意义。所以,必须打。”孔有德道。 “王爷,打的话怕是难啊,明军手榴弹太猛,黑灯瞎火的,就算箭术再高,看不见人也是无用啊。”沈志祥苦着脸道。 他一听就知道是让自己的人先上,自己总共不到七千人,早先折了三千,还有四千,再打,自己的家底怕是就打没了。 “志祥,不用怕打没了,只要打开一个缺口,我大队人马冲进去,朱由榔的死期就到了。若是捉住朱由榔,本王一定上奏睿亲王,记你首功。再说,兵打没了不要紧,人还不有的是?本王负责给你补充。”孔有德道。 “好吧,那卑职试试。”沈志祥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孔有德也没有办法。 卓泰在大面岭,这里除了自己就是孔有德自己的兵和金砺的满八旗兵。 满人的命比汉人尊贵,这种当炮灰的事,向来都是汉人的,孔有德不会也不敢让金砺先上。 沈志祥感觉自己这个续顺公很窝囊,自己的身份比金砺高多了,但若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这个公爷就是个屁。 他的心腹部下有三人,一人是死了的吴朝佐,另外两人一个是金光裕,一个是许天宠,这三人都是自己在皮岛时的旧将,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感情自不寻常。 可是,吴朝佐轻易地就送了命,连个尸首都没找到,让他心疼得要命。就剩金光裕和许天宠两个老兄弟了,他可不想让他们再有个闪失。 “光裕,你先打一阵,探探虚实,天宠,你给光裕掠阵。记住,你俩谁也不许冲到前边去,就在后边指挥,听到没有?”沈志祥严厉地说道。 “公爷,您放心吧,咱俩就躲在后边,不往前冲。”金光裕和许天宠自是知道沈志祥的爱护之情,连忙表态道。 其实他们谁不知道明军手榴弹的厉害?不到要命的关键时刻,他俩谁也没打算拿命上。 金光裕派了手下一个游击带一千兵先打头阵,结果可想而知,手榴弹一响,火光闪耀,将清兵照得清清楚楚,明军的弓箭就派上了用场,纵然不被炸死,也会被弓箭给射死。 明军在暗,清兵在明;明军在上,清兵在下。明军打清兵一清二楚,清兵打明军连个影子都看不着。 明军在山道上修筑了一道丈余高石墙,没有一刻钟,金光裕手下这一千多兵还没有冲到这道石墙跟前就死伤殆尽。 “王爷,不能这么打了,咱这是给人家当靶子练手啊,填进去多少条命也是白搭啊!”沈志祥找到孔有德带着哭音恳求道。 “那你说怎么办?”孔有德冷冷地问道。 “等到天亮吧,好歹能看清敌人在哪。” “不行,你听,东边打得非常激烈,不光事关二哥他们的胜败,而是事关整个战局,不能等,必须打。刚才本王观察了,明军似乎手榴弹不足,否则不可能用弓箭。这样,志祥,你把你的人全拉上去,集中弓箭,别管看得清看不清,就朝山坡上射,瞎猫碰死耗子,也能碰死不少,三千人总能冲过去一些,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大军就迅速跟进,只有这样,才有可胜之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乌石山大战(十五) 把三千人全部拉上去,盲射?有这么打仗的吗?还有,王爷,您这是可着一个人坑啊? 沈志祥目睹了刚才进攻的一幕,知道这种打法纯粹是找死,而且别说是当兵的,就是自己已经感到深深的惧怕。 “王爷,不是志祥怂包,实在是不能这样打啊。兵生惧意,士气低落,这样打无疑是送死啊!”沈志祥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太心疼仅剩的三千兵了。 “执行命令,否则军法从事!”孔有德根本不听沈志祥啰嗦,直接命道。 “王爷,……嗻!” 沈志祥听孔有德直接拿军法说事,刚想再争取争取,见孔有德眼里寒光慑人,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他可知道孔有德心狠手辣,不是什么善人。 “光裕,天宠,王爷命把人全拉上去……。”沈志祥回来脸色阴沉地对金光裕和许天宠说道。 “啊?” 金、许二人没想到沈志祥会带来这样的命令。但他们也知道,沈志祥肯定也无奈,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傻呆呆地看着沈志祥。 “打吧,你二人别冲上去了……”沉默了一会我,沈志祥有气无力地说道。 “嗻!” 金光裕、许天宠拱了拱手走了。他们都知道沈志祥这话意味着什么。 高涨的士气都是靠一场又一场胜利打出来的,一场又一场失败,只能让士气低落。面对明军强大的火器,清兵感到有力没处使,根本没看到敌人在哪,就已经被炸得七荤八素,谁不害怕?你想跟人家拼命,但你也得见着人家啊? 三千兵上去了,这回倒是真没有人玩命冲了,脚步迟缓、磨磨蹭蹭、你推我搡,暴露出内心的心虚和惧怕,在皎洁的月光下,慢慢蠕动着。 “送死!这特么不是送死是什么?!”沈志祥站在高处看到这一幕,不由地大骂。 “咚咚咚……。”中军方向传来有力的击鼓声,沈志祥明白,这是孔有德在表达不满了。 “加快速度冲上去!再敢迟缓,立即斩杀!”沈志祥把心一横,命亲兵去传令。 “嗷嗷嗷……。”清兵听到鼓声,鼓起余勇,往前冲去。 “轰……” 一声巨响,一枚手榴弹落在冲在最前边的清兵阵中,三名清兵飞上了天空,没被炸着的清兵赶紧趴下。由于清兵队形疏散,手榴弹造成的杀伤并不大,紧接着,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火光,山上射来数支箭,将可见到的清兵射杀。 “那里,往那里射箭!”押阵的清兵军官瞅准箭的来路,用手指着山坡上大喊。 听到他的喊声,清兵立即集中弓箭往那个方向射去。 “啊!……” 还别说,清兵这一招还真管用,箭矢如蝗,立即就有大意的明军中箭,山坡上射来的箭矢明显少了。 清兵军官听到山坡上传来惨叫声,大喜,以为得计,把手中刀一举,命道:“杀啊!” 清兵分成三队人马,两队负责用箭压制两边山坡上明军弓箭,一队负责攻击正面石墙后面的明军。 “轰轰轰……” 手榴弹再次像雨点一样在山道上爆炸,每次爆炸都会收割数十条生命。 负责正面突击的清兵,看到石墙就在前面不远处,发了狠,冒着弹雨,像一股洪流向石墙冲去,虽然有部分士兵被炸死、射杀,没死的仍奋力冲过去。 眼看就要接近石墙了,就听“轰轰轰”三声比手榴弹的爆炸声大的响声传来,地雷爆炸了! 地雷巨大的杀伤力,一下子把冲到跟前的清兵全部炸死了。 …… 清兵反复组织了三次冲锋,都功亏一篑。 沈志祥看到自己的士兵像摞倒的庄稼一样一倒下,心疼得闭上了双眼。 天快亮了,沈志祥的兵也几乎打光了。 当他红着眼来到孔有德跟前报告时,孔有德温言道:“志祥,你我都是老弟兄了,你应该体谅本王。若是不这么打上一仗,就这么退走,睿亲王会饶了咱们吗?” “啊?把我的兵全打光,你你你……你竟然是为了好交待?”沈志祥一听这话,再好的脾气也拢不住了,气得嘴唇直哆嗦,瞪着眼怒道。 “志祥,别急。本王也是无奈,朝中形势你不是不知道,非常复杂,咱不能让人拿来说嘴。这样咱们对各方面都可以交待了。至于你的兵打光了,不要紧,本王的兵拨三千给你。你别嫌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孔有德安慰沈志祥道。 一听这话,沈志祥好受了一些,仔细一想,孔有德确实也难,明军确实难以撼动,但不打上一仗,甚至不死上几千兵,确实不好跟朝廷交待。 “王爷,那接下来怎么办?还打吗?”沈志祥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还打什么?你听听,东边已经没有动静了,怕是二哥和智顺王那边也败了,撤兵吧。” “往哪里撤?桂林?” “不,撤到全州。再去围桂林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先去守全州,然后等睿亲王命令,再定行止。” “全州能守住?别说明军刚刚获胜,士气大振,就是粮草也是问题啊。全州早就空了,守之没有多大意义,不如撤到湖南去。王爷,此时保命要紧,三思啊。”沈志祥道。 “是啊,王爷,沈公爷说的对。全州就是一座死城,咱们不能将全军置于死地啊。”金砺也在一旁劝道。 “唉,好吧,听你们的,撤往湖南。”孔有德想了想,觉得守全州唯一的意义就是好跟睿亲王交待,确实没有其他意义。 …… 清兵仓皇撤退了。 为了防止明军追击,孔有德安排金砺断后,可明军根本没打算追击。 不怕前边的手榴弹和地雷了,清兵全部骑上马,快速西退,到大面岭会合卓泰,令卓泰为前锋,准备绕道桂林,再与全州守军汇合,北逃湖南。 孔有德想的倒是非常好,又是全州又是湖南的,他可没想到,早就有人在大面岭以西的龙床岭给他设下了埋伏。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反差太大必有缘故 龙床岭埋伏着十万明军。 这十万军队,正是朱由榔制定“中心开花”战略的底气所在。 领兵者正是朱由榔亲封的安西伯李定国。 啥?李定国啥时被封的安西伯?他怎么来桂林了? 话还得从任僎、马宝回昆明之后说起。 任僎与马宝于八月十三回到昆明,大明使臣傅作霖同期抵达。 任僎将傅作霖安排到驿馆,自己去见孙可望,马宝则跑去见李定国。 孙可望一听朱由榔只打算封他为平东将军,登时拍案大怒:“贼你妈!朱由榔辱人太甚!任僎,你个憨板子,去了一趟广州,指定是舔朱由榔沟子去了,没把本王的事当成事。来啊,把永历使臣给本王剁了喂狗,把任僎抽二十鞭子。” “国主,使臣杀不得啊,您听臣解释啊,听臣说完再做决定中不中?”左右来架任僎,任僎大急,边挣扎边大声恳求。 “解释个毬哩,拉出去!”孙可望气得眉毛胡子乱颤,哪里听得下任僎的话,摆手令左右拉出去行刑。 “啪啪啪……”二十鞭子打完,任僎后背、屁股全打烂了。 家人过来要背他回府,任僎心念皇命,不肯就此离开,忍着疼痛,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殿口哀求守殿卫士:“请通禀国主,我有话要说,有话要说。” 任僎毕竟是兵部尚书,卫士进去代为禀报,不一会儿出来,对任僎道:“国主说了‘不赶紧回府养伤,还啰嗦什么?是不是打得轻了?’” 任僎一听,心一下子拔凉拔凉的:“这种心性凉薄、武断粗莽之人怎配当国主?德不配位啊!哪如我皇礼贤下士、温文尔雅?” 任僎很想拂袖而去,可是他记挂着傅作霖的安全,若是就这么被杀了,自己有何面目去见皇上? 可怎么阻止孙可望呢?他已经将人派去驿馆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任僎正急得团团乱转,忽见冯双礼与王尚礼联袂从外面进来,连忙大喊:“冯都督、王都督!” “任尚书,怎么了这是?”冯双礼、王尚礼急忙赶过来,扶住任僎,问道。 “先别管这些了,冯都督,你的人奉国主之命去杀永历帝派来的使臣了,赶快派人阻止,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啊!”任僎急道。 冯双礼与王尚礼一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二人对视一眼,冯双礼不等王尚礼有所表示,立即招手让一名卫士过来,将腰间宝剑取下,递给他:“骑快马去传我的命令,先不要杀人。” 卫士都是他的人,接过剑飞奔而去。 “双礼,国主的命令你怎可擅改?”王尚礼问道。 “王大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自古如此。朱由榔再是得罪国主,使者无罪。若是斩杀了使者,那与朱由榔的仇就结下了,咱们大西国能与明清两国同时为敌?大王盛怒之下做出杀人决定,过后不一定不后悔,咱们当臣子的,总得替国主多想想啊。”冯双礼道。 “国主既然要杀,自然有杀的道理,难道你比国主还要高明?”王尚礼沉着脸质问道。 “王尚礼,你这是什么话?谁说比国主高明了?甭跟个疯狗似的乱咬!甭以为就你是忠臣,别人都是奸臣。”冯双礼可不怵王尚礼,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指名道姓地反唇相讥。 “走,跟我去见国主,让国主评评理!” “走就走,谁还怕你不成?” 两人拉拉扯扯直接进殿,并没有经卫士预先禀报,可见二人都深得孙可望信任。 任僎稍稍放了心,但在确定傅作霖安全之前,他仍是不敢离去。 …… “什么?冯双礼,你竟敢改本王之命,不想活了是吗?” 殿内孙可望一听冯双礼派人去阻止杀永历使臣,一拍桌案怒道。 “国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臣是怕被别人笑话咱大西国不懂规矩,所以才命人去阻止……。您冷静冷静,这不是小事,总得跟三位王爷商量商量再杀人吧?”冯双礼说道。 “贼你妈!本王堂堂一国之主,杀一个小小使臣还要跟别人商量?”孙可望怒道。 “国主,使臣虽小,可毕竟代表永历一国,不能擅杀啊。再说,他就在昆明城里,无处可逃,随时可杀,何必急在一时呢?”冯双礼据理力争。 “毬!本王会怕小小的永历?他四面受敌,自顾不暇,兵不如我多,将不如我广,杀他使臣,就是为了羞辱他,他能怎么的?他会怎么的?有本事跑云南来杀我吗?”孙可望骂道。 “国主说的是,臣就是觉得,杀一个使臣会被别人笑话,别的,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冯双礼一听孙可望的理由,也觉得朱由榔太弱小了,别说杀他个使臣,就是杀到桂林去,他估计也不敢说个不字。 “双礼,不是我说你,咱当手下的,国主让杀咱就杀,让杀谁就杀谁,何必费那么脑筋,是不是?显着比国主高明是咋的?”王尚礼在一旁落井下石。 孙可望一听这话,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国主,双礼也是好心,并无恶意,臣看就给双礼个面子,把三位王爷请来商量商量也好,显着也尊重。反正那使臣就在驿馆,又逃不了他,一把刀子就能要了他狗命,生死还不在国主一念之间?”王尚礼埋汰冯双礼两句,又回过头来劝孙可望。 王尚礼是个人才啊。 “嗯,尚礼这话对。来啊,暂将明朝使臣看起来,请安西王、定南王、平北王进殿议事。”孙可望对王尚礼的话是言听计从,听王尚礼这么一说,也觉有理,连忙吩咐道。 “国主,任尚书是怎么回事?”王尚礼问道。 “本王让他出使明朝,出使结果是:朱由榔不但不封王,还只给个平东将军,显然这个憨板子没有尽力而为。贼你妈的,不抽他鞭子难消本王心头之恨!”孙可望恨恨地道。 “啊?就因为这就抽他二十鞭子?这也太草率了吧?太不拿这兵部尚书当回事了吧?”冯双礼心道。 “啊?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差得也太多了吧?照说我大西军兵强马壮,朱由榔不应该如此啊?其中必有缘故!国主,你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王尚礼问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王闹殿 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到来之时,任僎已经伤心地回府了。 这三个人都在使团里安插有人,也都已经听了自己人的汇报,对于这次广州之行,也都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朱由榔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弱,也没有他们想像得对他们那么“欢迎”。 当然,他们也都想听一听任僎的说法和孙可望的想法。 来到孙可望位于五华山上的王府正殿,他们却没想到孙可望竟然派人去杀明朝使臣,也没想到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任僎给抽了二十鞭子。 李定国不用说了,跟孙可望一直不睦,对于他这种做法很看不惯,心说:“就凭这种心胸,能成个毬的事?”不过,他跟孙可望因为上次发生不愉快,正在修复关系中,不愿意多说,只冷着脸坐在一边不言语。 艾能奇跟任僎关系最好,听闻好友被打,气不打一处来:“大哥,你这威风耍得是不是有些过了?任僎何罪,你怎么能上来就打?就算他投敌,你也得问明白之后吧?无凭无据就责打,以后谁还愿意实心干事?” “大哥,任僎出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哪能没问明白就抽鞭子?你这脾气是不是得改一改?”老好人刘文秀也感觉孙可望做得有些过。 “你们说要投朱由榔,我同意了,派任僎去谈判,结果他只给我带回个平东将军的封号,你们说,这么个憨板子,不该打吗?”孙可望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带回什么封号,是任僎能作主的吗?你心中不愤,打任僎出气有用吗?”艾能奇道。 “大哥,咱是不是得动动脑子?朱由榔不给一字并肩王的封号,只给个将军的官衔,确实低了些,可他能派使臣来,就说明这件事是可谈,并非不可变的。你一怒之下杀了使臣,是不是就为绝了我们投明之路?日后我们将只能与之为敌?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腹背受敌,天下之大,哪有我们的立锥之地?”李定国终于忍不住了,也质问起孙可望来。 “对,我就是不想投朱由榔!他兵不如我多,凭什么当我们的主子?而且鞑子从福建、江西、湖南三个方向进攻广东,他的帝位一点都不稳,为什么要投他?老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要乘凉也要找个大一点的树荫。”孙可望跟李定国最不和,梗着脖子怒道。 “什么叫大一点的树荫?难道你要投鞑子?” “我没说投鞑子。” “比永历皇帝大一点的树荫不是鞑子吗?” “就算是吧,怎么着?” “你!你忘了老主的临终遗言了?你要投鞑子,弟兄们会答应吗?” “老主老主,你口口声声老主老主,什么时候把我这个新主放在心上过?” “人生于世,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必须秉持忠义之心。你不但毫无忠义之心,竟还想卖身投靠鞑子,这样的国主,怎么让人佩服?” …… 孙可望、李定国两人刀对刀枪对枪地干了起来,谁也不服,跟斗鸡的一样,面对面互相指骂,就差动手了。 “行了,都坐下,都坐下,咱们都冷静冷静,别吵行不行?”刘文秀、艾能奇见俩人快打起来了,连忙劝架。 “大哥,你这脾气得改改,别动不动就发火。有什么话不好好商量?你以为二哥弄个安西将军的称号就满意?”刘文秀劝孙可望。 “二哥,大哥是国主,怎么也得尊重一些。投鞑子那也是话赶话,他能做那样的事吗?”艾能奇劝李定国。 “呼……” “哼……” 孙可望和李定国被拉开,都气呼呼地坐在自己座位上运气。 “大哥,要不这么着,让任僎进来,听听他出使广州的经过,咱们摸清朱由榔的底细,才好做下一步的决定啊。”刘文秀建议道。 “是啊,大哥,事关大西军的前途,不可不慎啊。”艾能奇也劝。 “气死我了都。好吧,让任僎进殿。”孙可望横了李定国一眼,感觉气恨难消,但也明白,打了任僎确实不该,四王有三个反对,必须转圜一下。 不一会儿,卫士来报:“禀国主,任尚书被仆人背回府去了。” “把他拖来!公事没完,谁让他回府的?”孙可望怒道。 “你!……”李定国一听就急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争辩。刘文秀连忙将他按住。 “大哥,干嘛呀?刚被抽了鞭子,不能站不能坐的,你让他趴着回事?算了,让他好好养伤吧。要不,把明朝使臣带上殿来,听听他怎么说?”艾能奇对孙可望说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刘文秀道。 “那好,既然你们都愿意见见朱由榔的使臣,咱就弄个大朝会,把五军都督都叫来,任僎不能来,就把马宝叫来,听听他怎么说。”孙可望道。 他已经看出来了,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个人是一个鼻孔喘气,自己的意见反而成少数了,所以,必须把王尚礼叫来助拳。王尚礼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军中少有敌手。 其实任僎也是孙可望的重要谋主,只是,刚刚打了人家一顿鞭子,心里指定是恨上了,就算他在殿上,也不一定会向着孙可望说话。 直至用人之际,孙可望才感觉有些后悔了,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鲁莽了,任僎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怎么就一着急就抽鞭子? “他一直都惧怕自己,心里不平应该只是一时,只要抚慰一下,任僎还是靠得住的,没大问题。”孙可望如此安慰自己。 …… 傅作霖险而又险地逃过一命,被带上殿来时,一点惊惶失措的样子都没有。非但如此,面对殿阶两旁明晃晃的刀枪剑戟,面带微笑,泰然自若,迈着四方步,一步三摇地进了殿。 好像那些带着敌意的卫士在接受他的检阅似的。 “大明使臣傅作霖拜见孙将军!”傅作霖来到殿中款款站定,拱手朝端坐于正中的孙可望一揖。 “见了本王立而不跪,你想找死吗?”孙可望恶狠狠地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宣我皇德扬我皇功 “天地君亲师,吾之所跪也。请问孙将军,于傅某而言,你是何身份?”傅作霖手挥一把折扇,冷静地问道。 若不是在广州时跟皇上保证了,以大局为重,依傅作霖的脾气,他指定会骂孙可望:“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还让我跪?” “本王乃大西国国主,你在我的地盘上,还这么狂妄,不怕死了吗?”孙可望怒道。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国主只是你自封的,请问孙将军,除了大西军,天下有几人会认你这个国主?”傅作霖不屑地说道。然后又看了看殿内,傲然说道:“孙将军数次以死相胁,傅某虽是一文弱书生,却是不怕死的。试问孙将军,你打算是油炸还是清蒸?没见着油锅也没见着蒸屉,莫非你想一刀将傅某砍了?那可真是太便宜傅某人了。既然孙将军这么怕傅某,那不妨将傅某杀了,看看傅某会不会讨饶?会不会变颜变色?” “哈哈哈,好胆!你也莫激本王,本王在四川杀儒生何止万人,还特么在乎多你一个?”孙可望大笑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杀尽儒生,再杀尽川中为兵之民”的时代。 “大哥息怒,杀掉他跟捻死一只臭虫差不多,但他身份毕竟不同,还是等他把话说完再说。”刘文秀见孙可望大笑,生怕他一怒之下,真杀了傅作霖。 “好吧,既然抚南王给你求情,本王暂留你一条狗命。本王问你,我等诚心归顺,朱皇帝为什么只给个将军封号?是不是存心折辱我等?贼你妈,说的好,饶你一命,说的不好,老子亲手将你人头摘下来当夜壶!”孙可望知道有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在,自己想杀傅作霖也杀不了,只好顺水推舟,暂且按下杀人之心。 傅作霖一听孙可望污言秽语,骂声不断,气得脸色发黄,嘴角抖了几抖,傲气发作,就想反唇想讥。忽而想到皇上临行的话:“你此去昆明,很可能会受到漫骂侮辱,切记不要动怒。狗咬你你能咬回去吗?把他往低里看,心态就平和了。” 想到这里,嘴角往上弯了一个弧度,轻蔑地笑了:“是啊,就这种满嘴污言秽语的东西,一点不懂得礼贤下士,也不懂得治国御下之道,还当什么国主?他要能成事,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陛下说的对,这就是条狗,狗咬了我,我哪能反咬回去?个人荣辱事小,皇上大计不能受挫。” 想到这里,傅作霖定了定心,展颜一笑,道:“孙将军,诸位将军,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且容我说一说天下大势如何?” “说!看你个憨板子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孙可望这回倒是痛快。 “如今天下主要矛盾,已经由反对朝廷的内部矛盾,转变为反抗清廷高压统治的民族矛盾,天下臣民,尤其北方臣民,无不日夜渴盼推翻清廷,回复我汉家衣冠,这就是天下大势。”傅作霖手里折扇轻轻扇动,非常潇洒地一站,侃侃而谈。 “矛盾?这是什么东东?”孙可望眉头一皱,心里暗道。其实不光是他,殿里众人谁听过这词啊。 “傅作霖,别卖弄了,说大白话,什么矛啊盾的,咱听不懂。”王尚礼不耐烦地斥道。 “呵呵呵……,诸位将军,别说你们没听过,除了我朝几位重臣,估计天底下听过这个词的不会超过二十几个人。因为这是我皇独创的一个词。好吧,傅某就大白话说了。”傅作霖非常自豪地说道。 “矛盾的意思,就是对立。算了,不解释了,这么说吧,各位将军出身于大西军,大西军当初反朝廷的目的,是因为生活过不下去了,是因为朝廷的腐朽和黑暗,那时候,天下主要对立的是朝廷和农民军。从本质上来说,那是内部问题,是家事。可如今不同了,满人进关之后,随着朝廷逐渐南迁,这个对立已经不存在了,代之以满汉之争。也就是说,现在不是家事了,是外人打进来了。满人想奴役天下汉民,于是割发易服,企图用满人那一套野蛮的生活方式、生活礼仪代替我汉家五千年文明,从而达到永远奴役汉民的目的。诸位将军,峨冠博带是何等洒脱,金钱鼠尾又是何等低贱,每一个汉人无不思还我汉人衣冠。可惜,清兵势大,天下汉民虽有心杀贼,却是无力回天,只好延颈受戳!”傅作霖说到这里,自己都感动了,眼里泪光闪烁。 听了这话,殿里众人无不动容。是啊,这番言论确实非常精当,天下大势已经是满汉之间的矛盾,每一个不愿意做满人奴才的汉人,都应该起来反抗。 “好,此论确实高妙,让人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啊。傅先生,你继续往下说。”李定国抚掌大悦,“先生”二字冲口而出。 刘文秀、艾能奇也都频频点头,但看了看孙可望,都没有说话。 “不敢当李将军谬赞。”傅作霖冲李定国微一躬身,道了声不敢。 “我皇乃万历爷嫡亲血脉,正合天下臣民复我大明江山,还我汉家衣冠的心愿。我皇继位以来,先以三千未经战阵的乡兵击溃李成栋五万大军,并收服之;后又大力改变以朝廷弊政,提出‘以民为本’的治政方略,鼓励农工商发展,两广及福建之民无不额手相庆,倾心归附。可以说人民安居乐业,百业兴旺。这一点,任先生以及马宝将军当有切身感受。”傅作霖看了一眼马宝道。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马宝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傅作霖,别吹大气了。朱由榔击败李成栋,纯属取巧,若是力战,能是清兵对手?”王尚礼不屑地说道。 “王都督是吧?请问你听没听说过崇阳溪一战?没有吧,崇阳溪一战,我三万大军又折了溥洛雄兵两万,连带辅兵不下十万人马,只阿济格、尼堪不足百人逃了性命,这怎么说?难道不是力战吗?如今李成栋部正按照预先皇上制定的战略诱敌深入,估计不日就会有大捷传遍天下。”傅作霖说起这些战绩来,当真是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埋雷 “哈哈哈……,姓傅的,吹什么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博洛的兵可是正二八经的野猪皮,可不是李成栋的兵可比的。怕是打不过一路逃命吧,还吹什么‘诱敌深入’?”右军大都督张化龙哈哈大笑。 孙可望、王尚礼也都大笑起来,好像傅作霖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其实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也不信。 除了傅作霖,只有一个人信,那就是马宝。 傅作霖并不着恼,他笑眯眯地看着张化龙等人狂笑,心道:“你们就是一群井底之蛙,见过多大的天?跟你们治气,真是一点都不值得。” 等他们笑完,傅作霖笑着说道:“诸位将军不信傅某之言,也有情可原。是啊,大西军一路被清兵追赶,别说歼敌数万了,就是杀个百把人鞑子,估计就是大胜仗了。当然,傅某人说的不是满人。” “贼你妈!你敢小瞧老子?!”张化龙勃然大怒,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切!张都督是吧?人必先自辱,人才辱之。你说傅某小瞧你,那你说说,你都是打了哪些胜仗?杀了多少鞑子?”傅作霖轻蔑地一笑,问道。 “老子……,老子杀不了鞑子,杀你总可以吧?”张化龙被问得面红耳赤。 自出川退黔入滇以来,大西军确实打过不少胜仗,不过打的都是弘光明军或者云南土兵,跟真鞑子打过,每打一仗败一仗,还真没什么吹的。 “坐下!”艾能奇见张化龙恼羞成怒,站起身就要去揍傅作霖,连忙喝斥一句。 张化龙是艾能奇的部将,不敢不听,气哼哼地坐下了。 “张将军也不必动怒,你若想杀傅某,傅某随时恭候就是。诸位将军不信傅某所言,这也无妨,只须再待数日,福建必有消息传来。如傅某所料不差,如今福建大约已经有结果了,只是路途遥远,消息传不那么快罢了。孙将军可派人亲自去福建广东一带打探消息,如我皇兵败,不用你来杀,傅某当即将人头奉上,如何?” 殿里众人见傅作霖信心十足,不由得面面相觑。若朱由榔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姓傅的还真不能杀,要杀了他,必然惹来朱由榔的报复啊。 “姓傅的,说这些有用吗?刚才王爷问的问题你还没答呢?”王尚礼问道。 至此,傅作霖感觉自己的部分使命算是完成了,忍着气将皇上的治政方略和功绩宣传出去,目的是争取除孙可望之外其他人的支持和认同。 接下来,他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王将军,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皇雄才大略,仁义远播。驱除鞑虏、兴我大明,非我皇莫属。我皇需要的是心怀天下、同心同德、共复明室的臣子,不需要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臣子!再者,大明没有异姓王,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如果孙、李、刘、艾四位将军想谋取王爵,那是别想了。若是真心归附我皇,追随我皇建功立业,就当放弃过去的一切,一刀一枪杀出功劳来,杀出爵位来,像李成栋李伯爷一样。若是不真心归附,再多的兵马又能如何?还不是养痈遗患?”傅作霖义正辞严地说道。 “姓傅的,我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朱皇帝难道不怕我乘他带兵东征,去打他的桂林?我大西军打鞑子不行,打明军么,嘿嘿,还真不怵!”孙可望狞笑着说道。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傅作霖仰天狂笑,在狂笑声中,他做出一个决定,接下来,要给大西军埋雷了。 “姓傅的,贼你妈,你狂什么?”孙可望被傅作霖的狂笑激怒了,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孙将军,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傅某虽不知兵,但也知你若攻打桂林必败。理由有三,第一名不正言不顺,以不义之师攻伐义兵,军民离心,士气低落,此一不可胜;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你把二十万大军看作天兵天将,可在傅某看来,跟土鸡瓦狗差不多。不对,我皇曾经说过,大西军精锐也只冯双礼将军所率的三千兵马,余不足惧也!第二不可胜;第三么,我皇曾经说过,大西军四王,唯李将军、刘将军、艾将军忠义可期,如孙可望者,贪鄙粗鲁,嗜杀无义,久后必投清兵。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气量狭小、满嘴粗话,于大义弃如敝履,于小利锱铢必较,大西军在你手里,必然败亡!” 傅作霖越说越激动,越骂越畅快,这下子把刚才所受的辱骂都还了回去。 “哇呀呀,气死我了!”孙可望被骂得心头火再也压制不住,抽出腰间宝剑,剑尖在前,剑柄朝后,朝傅作霖掷了过来。 傅作霖眼睛连眨都不眨,含笑而立,一点惧色也无。 孙可望手劲极大,宝剑飞快,眼看傅作霖就要命丧当场。 就在万分危急时刻,离傅作霖最近的李定国拿起面前的小几掷了出去,就听“仓啷!”一声,宝剑落地。 “好啊,李定国,你这是铁了心要反我是不是?”孙可望大怒,一拍桌案,指着李定国质问道。 李定国早就被傅作霖的话给折服了,不管永历帝御驾亲征福建是不是成功,但天下大势分说的一点不错,包括对大西军的人物的分析、点评,都十分准确。他已经生出归顺之心,不求职高爵显,但求能追随永历帝左右,为匡复明室尽一份绵薄之力。 不过,正如朱由榔分析的那样,他确实是个重情之人,心太软,不肯因此背叛孙可望。他希望能说服孙可望跟自己一起投明。 “大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来?咱们是多少年的老弟兄了,怎会反你?只是,大哥,傅某人虽然狂妄,但不能杀啊,若是杀了他,咱们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再说,傅某人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咱们确实不应该计较个人得失,应该以大明复兴大业为重。大哥,咱们何不一起归顺永历皇帝,共同抵御鞑子,共谋天下太平呢?”李定国深吸一口气,恳切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挑拨 “不行,不能投明!”孙可望断然拒绝:“朱由榔自保之力都没有,凭什么去投他?你听这姓傅的胡说呢?再说了,朱由榔也太小气了,我们二十万兵马去投他,竟然连个王位都不给。你看看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哪个不是异姓王?鞑子能做,朱由榔为什么不能做?” 说到这里,话风一转:“哦,明白了,定国,刚才这姓傅的说了,在朱由榔眼里,你和文秀、能奇是好人,我孙可望是坏人,你是惦记着这茬呢?是不是想着投过去以后立马就能得到重用?” 李定国一听这话,气得直打哆嗦,不过,他还是忍了忍,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是为了自己能得什么官?更不是向朱皇帝买好,我是为了大西军的前途着想。大哥,刚才傅先生说了,朱皇帝是雄主,没有哪一个雄主会容许臣下跋扈,而且,朱皇帝拒绝咱的请求,正说明他有实力,有抱负。大哥,如果朱皇帝真的将咱们封为王,那才真不值得保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傅作霖一听,暗自佩服:“怪不得皇上看重李定国呢,见识果然不凡。” “别来这一套,你就是想要卖了大西军,好给自己争取个大官!是啊,你连将军封号都认了,又带着大西军投了过去,日后加官进爵还不是手拿把攥?李定国,你打的算盘好精啊。” 李定国一听就急了:“你怎么这么说我?我什么时候这样想了?” “不这样想就带兵去打桂林!我就不信了,凭咱们这二十多万人马,就不能打下一片天来。” “不行,我不同意!打也是打鞑子,绝不能打桂林,汉人打汉人,只能让鞑子高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呛起来了,越呛火气越大。刘文秀、艾能奇急忙劝架。 “乌烟瘴气,群魔乱舞,就凭这些人能成个甚事?”傅作霖这个始作俑者站在一旁,手挥折扇怡然自得地看开了热闹。 “国主,各位王爷,先别吵,先别吵,听臣说几句可好?”王尚礼见到傅作霖的模样,心中一动,连忙站出来说道。 “尚礼,你说。”孙可望见王尚礼站出来,坐回座位,李定国也被刘文秀、艾能奇按回座位。 “国主,既然朱皇帝派姓傅的来,肯定也是想接纳咱们,否则还派使者干吗?是吧?臣想问问姓傅的几句话,请国主允准。” “准,你问吧。” 王尚礼得到孙可望允可,也不回座,站在艾能奇下首位置问傅作霖道:“姓傅的,朱皇帝派你来,肯定是有可谈的条件,说说吧,你们皇帝开出什么条件?” “王都督是吧?傅某奉皇命而来,自然也是带着诚意而来,可一进殿,见到的和听到的,让傅某大失所望,你们哪有一点对待使节的礼仪?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待傅某如同犯人。岂不闻士可杀而不可辱?傅某宁可刀斧加身,也不会被尔等所辱。王都督何须多言,杀了傅某吧,傅某引颈以待,若皱一皱眉,算不得好汉。” “哈,你倒挑起理来了?”张化龙气得站起来,怒视着傅作霖,傅作霖面无惧色,对他对视起来,气势一点也不弱。 “嘿,你别说,这小子够胆!”张化龙被傅作霖看得倒心虚起来,回望了马元利一眼,自嘲地说道。 “是,这个书生真不简单,一心求死,毫无惧色。”马元利小声说道。 “没想到,朱皇帝才继位一年不到,竟能作养出死士来,不简单哪!”白文选是李定国的人,早就想站出来挺一把了,借着张化龙和马元利的话,大声说了出来。 孙可望和王尚礼对视一眼,心道:“这可不好,这个酸秀才文文弱弱的,竟然让他一番话把几个大都督给折服了。” “国主,傅先生责备的是,我们是失礼了,可否给傅先生赐个座?”王尚礼眼珠子一转,回身请示孙可望。 “贼你妈!这姓傅的真够横的,不给他座他就不说,而且还非要让杀了他。”孙可望心道:“得了,摸摸朱由榔的底牌吧,我暂忍一口气。” 想到这里,孙可望一摆手,王尚礼赶紧命人搬过一张椅子。 “傅先生,请坐。” 升格成先生了,也有座了,傅作霖大喇喇坐下:“王都督,傅某谢了。以傅某看,满殿之上,也就你一人颇知礼仪。” “姓傅的,别特么给脸不要脸!”孙可望一听又急了,一拍桌案骂了一句。 “哈哈哈……,王都督,瞧瞧,傅某可听说,孙将军最看重之人就是你,你自己看看,你保的是什么人?张口即骂,伸手就打,动不动就以死相威胁,商量个事吧弄得满殿乌烟瘴气,争吵不休,如此德行如何能服人?你们大西军如何能成大事?”傅作霖一点都不急,仰天一笑,然后公然挑拨孙、王之间的关系。 孙可望这回倒没说话,冷冷的目光像射出的一支支箭,射向傅作霖。 马宝站在一旁,心里是佩服极了,心道:“皇上真是太英明了,派了这么个人来,既狂又傲,还颇有心计,群敌环伺之下,跟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这么坦然。不过,傅先生啊,你可不知道孙可望有多毒辣,今日之事他已经恨死你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不行,我得想办法救他。” “傅作霖,我王尚礼对国主忠心耿耿,情同手足,不劳你费心挑拨!”王尚礼知道孙可望生性多疑,心狠手辣,今日傅作霖这番话,弄不好真会在他心里扎上刺,那日后可就麻烦了,所以傅作霖话音一落,立即厉声斥责,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王将军,自古成大事者,无不心如磐石,沉稳有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如你们国主这样,心浮气躁,遇事慌张,是可保之主吗?就如傅某吧,来到昆明,肯定是负有皇命,即使两方谈不拢,也应该先问清来龙去脉,问清我方的意图,再做决定吧?哪有一听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炸了的?还攻打桂林?你打一个试试?!” 傅作霖真是豁出去了,当着大西军群臣的面,尽情数落孙可望。 也就是欺大西军无人罢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章 被囚 人啊,只要不怕死,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傅作霖面对的孙可望可是杀人如麻的悍将,他偏偏一次次地去激怒他,原因就在于,他不怕死。 他之所以这样,缘于进殿之时,孙可望的数次辱骂,激起了他的傲气和愤怒。 他手无缚鸡之力,但他也有自己的武器——说话。 言语如刀,刀刀扎向孙可望。 不但成功挑起了李定国与孙可望之间的内讧,加大了二人之间的裂痕,此时还打起了挑拨王尚礼与孙可望之间关系的主意。 他这么视死如归,除了孙可望和王尚礼,殿里众人都起了敬佩之心。 傅作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笑骂孙可望,孙可望除了愤怒却是无计可施。 他倒想一刀杀了傅作霖,可杀得了吗?显见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都受了这小子蛊惑,已经动了心,而且几个领兵的都督好像也挺服他。若是硬要杀,也不是杀不了,可大西军立马就得乱。 “不行,不能动怒,暂时不能杀他。得,这小子不是有意挑拨吧?可别上了他的当。”孙可望心里动着各种念头,一想到傅作霖有挑拨之嫌,慢慢地反而冷静下来。 “姓傅的,吹什么大气?桂林我有什么不敢打的?桂林有一万守军吗?难道还能抵挡我二十万大军?” 孙可望真不错,硬是按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再发怒,而是顺着傅作霖的话头,一下子把话题荡开了。 “三千兵能打败一万兵吗?”傅作霖不屑地反问一句。 “姓傅的,你太狂了,合着在你眼里,只有双礼的三千兵可称精锐,其它都可以无视,是吧?”孙可望差一点又一次被傅作霖的狂妄气晕。 “俗语说,观一叶而知秋至,看将自然就能看出兵来。不是傅某狂妄,你这样的人,能带出什么好兵来?” “你们明军呢,也没听说有什么精锐之师吧?” “我们明军各个都是英雄好汉,没有一个孬种。你别不信,崇阳溪之战,我军把总文质文将军,被鞑子一名巴牙喇刺伤,文质将军重伤之下没有退缩,而是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奋力抱住鞑子的双腿,亲兵一涌而上,才将那名巴牙喇杀死,五十名亲兵战死四十六名,只有四名亲兵奋力抢回文将军尸首。请问孙将军,像文将军这样的,大西军有几人?”傅作霖叙完文质事迹,问孙可望道。 提到文质的名字时,傅作霖站起身来拱手抱拳,以示恭敬之意。 “巴牙喇?鞑子出动了巴牙喇?” “巴牙喇可厉害了,听说一人就能杀退整只军队。” “是啊,没想到文质如此英勇,真真让人敬佩啊。” 一时之间,殿上众人议论纷纷。 “傅先生,后来怎样?”左军大都督马元利问道。 “文将军战死,但他死的悲壮,一下子就激起了全军的士气,经过一夜激战,全歼二万鞑子,只有首领阿济格、尼堪逃脱。当然,还歼灭了鞑子辅兵近十万。此战过后,皇上感念文将军勇烈,追封为振威伯。”傅作霖答道。 “啊?一个把总被封为伯爵?”马元利惊道。 “是,只要忠心为国,实心任事,皇上是不会吝惜官爵之赏的。当然,如果寸功未立,就想要什么爵位那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傅作霖回答马元利的问话,同时还不忘刺了孙可望一句。 讽刺、挖苦带奚落,就差破口大骂了,孙可望终于忍不住了,拍案大叫:“来人!” 殿口卫士一涌而入。 “大哥……”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连忙站起来阻拦。 “贼你妈,给我押起来,先饿他三天!你不是说朱由榔可以打败博洛吗?老子就等等看,看看你是不是吹牛逼。”孙可望骂道。 “哈哈哈……,粗俗!傅某给你说了这么多,还是这么粗俗。看来,狗永远也是改不了吃屎的。哈哈哈……”傅作霖指着孙可望骂了几句,不等卫士动手,大笑着转身离去。 李定国等人放了心,只要不杀就好。同时,他们也觉傅作霖有些太狂,让他受受苦也好,省得一张臭嘴没个把门的。 “贼你妈!让这个憨板子给气晕了都。马宝,你说说,朱由榔的军队真的很厉害吗?”孙可望骂了几句,稍解了解恨,然后才想起马宝来。 “国主,朱由榔收伏陈际泰、打败李成栋都是真的,而且都是以弱胜强,这在广州都被百姓传为佳话。臣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朱由榔凭几千乡兵,就能打这么大的胜仗?其中指定有秘密。臣想,国主派臣出使,可不光是来玩的,怎么也得把这个秘密揭开。否则,国主要是问起来,臣怎么回答?”马宝出列,拱手答道。 “嗯,不错,马宝有这份心就好,比特么任僎强多了。你探听出秘密来了吗?”孙可望满意地点了点头。 “臣为了打探这个秘密,可费了老劲了。臣请陪同的御前侍卫白兴、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喝酒,想办法多灌了他二人两杯,他们酒后终于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马宝可劲的吹,反正又没人证明。 “哦,快说,什么秘密?” “国主,朱由榔能以弱胜强,其实就是仗着两种火器,一种叫手榴弹,一种叫地雷。” “啥弹?啥雷?” “手榴弹,地雷。” “那是什么东西?” “手榴弹就是用手拿的铁弹弹,地雷,怎么说呢,就是埋在地下的雷,不是,就是能开花的铁弹弹。得了,臣说不明白,不过,臣有实物,国主要不要看看?”马宝口说手比,也没说明白手榴弹和地雷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有实物?哪来的?”孙可望大喜。 “国主,为了弄这几件实物,臣掏了两千两银子给马吉翔,还请马吉翔在妓院玩了一晚上,才各样弄出来两颗。国主,你是不知道,这马吉翔太他妈黑,也太色,竟要了三个妓女陪他,又花了臣一千多两银子。”马宝装作十分肉疼的样子,说道。 “哈哈哈……,马宝,不要心疼银子,不是花了三千两吗?只要差事办的好,本王赏你五千两。”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揭穿朱由榔的阴谋 第三百零一章揭穿朱由榔的阴谋 临行前,马宝请旨要了几颗手榴弹和地雷,本打算给李定国一人看,但现在他见任僎连话都没说,就给打回家养伤去了,傅作霖这家伙倒是宣传了不少皇上多英明,明军多厉害,不过这主儿太狂,一点气不吃,硬是把自己给弄到牢里去了,孙可望心狠手辣,若是想起来今天受的气,说不准哪天就把傅作霖给喀嚓了。 所以,马宝只好先拿出来,先震慑住孙可望,让他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一来可救傅作霖一命,二来也暂缓了桂林危机,皇命也算完成一半了。至于说降李定国的事,慢慢再说。 孙可望为首,带领大伙去校场,看马宝演示手榴弹和地雷。 “轰轰”两声巨响,除了马宝,大西军众将全懞了!这两种火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在他们看来,只有神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这种神器,莫非朱由榔就是传说中的神人? 怪不得傅作霖这么狂呢,还一再挑衅,原来他们有这种秘密武器啊。如果明军都装备了这种神器,那尼玛还怎么玩? 回到议事殿,孙可望的头还是蒙的。不过,他已经庆幸,自己没有一怒之下杀了傅作霖,要是杀了他,就跟朱由榔结下死仇,再无转圜可能了。 “国主,您看臣这差事办的如何?”马宝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满脸堆笑地问孙可望——他记挂着那五千两银子呢。 “啊,差事办得好。噢,差点忘了,那个来人,赏马宝白银五千两。” 马宝奸计得逞,笑咪咪地退下,再不说话。 孙可望从震惊这中慢慢醒过来,再也不敢治气,连忙命道:“来啊,要好生招待傅作霖,不要委屈了他。尚礼,你马上代本王去看看任僎的伤,多带点药材补品,听听他怎么说。” 然后一挥手,道:“散了,散了。是不是降明,日后再议。” …… “尚礼,任僎怎么说?”王尚礼奉命去看任僎,回来给孙可望复命,孙可望迫不及待地问道。 “国主,任尚书很伤心,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说去了一趟广州,风尘仆仆,鞍马劳顿,连家都没回就赶紧去回事,没想到国主连问都不问,直接就给抽了鞭子,让他这忠臣之心很是受伤啊。” “哭个甚?既然是忠臣,几鞭子就挨不了,算什么功臣?”孙可望不肯认错,强词夺理道。 “是是是,臣也是如此责他,他才说不敢埋怨国主,也是他自己没有说明白。” “嗯,这才对嘛。这个憨板子,早跟马宝似的这么伶俐,哪里会挨鞭子?太憨了。” “国主,任僎说,朱皇帝非常聪明,也有雄心,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他绝对不会封国主为王。但朱皇帝也说了,只要诚心归降,日后只要立下战功,爵位是少不了的。” “如果我要归降,朱由榔要我如何去做?” “第一,立即请黔国公沐天波主持云南军政大事,我军听从他的指挥;第二,由傅作霖任云南布政使,整顿官场,发展民生,休养生息;第三,整肃军队,将老弱病残全部革掉,尤其将营妓全部解散,好生安置;第四,您带兵镇富源,艾能奇驻昭通,堵住鞑子从贵州入滇通道;刘文秀带兵驻楚雄,以镇南方土司,李定国带兵东援桂林。” “我们都给调开了,那昆明谁守?” “昆明由楚雄分守使杨畏知来守。” “嚯,打的算盘好精啊。合着官没捞到,粮饷也不给,就这么白使唤人?让沐天波、杨畏知守昆明,把我的军队分成四块,这明显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是。王爷,臣也是这么想的,朱皇帝肯定不会信任我们,你没听傅作霖那个狂生说吗?在朱由榔眼里,李定国排在第一位,刘文秀、艾能奇分列二、三位,就连双礼也被他看中,独独没有国主您啊。” “尚礼,你说怎么办?朱由榔有手榴弹和地雷两大神器,天下谁能敌呢?” “国主,依臣观察,朱皇帝应该没有那么厉害。原因是傅作霖今日表现有点太过,不太正常。很可能是因为您上来骂了他几句,把他骂急了,才故意这么说,目的是为了给咱们制造不和,或者故意挑拨。您想啊,若是朱皇帝真那么说了,他会说出来吗?傅作霖不会说也不敢说。所以,很大可能是挑拨,给您心里添添堵。” “嗯,有道理。那手榴弹和地雷总不假吧?” “这肯定是真的,马宝能弄回假的来?不过,极有可能马宝是上了白兴和马吉翔的当了。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已经暗中降了。” “啊?尚礼,这话可不能乱说。” “国主,这话臣自是不敢乱说。您想啊,手榴弹和地雷威力如此巨大,假设桂林已经配备上这种火器了,焦琏一万人足以抵挡十万雄兵,朱皇帝还会迫不及待的要李定国增援桂林吗?” “有道理,有道理。也就是说,朱由榔已经有了这种厉害火器的,这一点是肯定的了,但有可能量太少,根本没有配备全军。还有,无论马宝是不是暗中降了,把这两样火器带来的目的是为了震慑咱们,这指定是朱由榔的意图,让咱们不敢轻举妄动。如果马宝没降,说明他是上了马吉翔和白兴的当,如果他降了,那他就是直接秉承了朱由榔的旨意。有道理啊。尚礼,真不愧本王的诸葛亮,分析得很对。” 孙可望说完话,背起手在殿里打转转,想了一阵,停下脚步问道:“尚礼,今日的事显然已经让咱们的人人心浮动了,弄不好就会四分五裂。刚才咱们分析的,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可不好说出口啊。” 王尚礼也一直皱着眉头思索这件事,孙可望一问,连忙回道:“是,臣刚才也头痛这件事。首先您得拿定主意,咱们是不是投明?朱由榔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怕咱们添乱,如果投明,这些事都不必再提。当然,如果您不想投明,那咱也有办法揭穿朱由榔的阴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李定国的心思 第三百零二章李定国的心思 “尚礼,整个大西军也只有你与本王同心,本王也不瞒你。事实上,老国主辞世之后,大西军的前途就已经完了,暂避云南也是权宜之计,不可能长久的。你没看到吗?另外三王对本王并不是十分服气,内部不能形成一条心,什么事能干成?再说了,清兵势大,渐有席卷天下之势。实是难以跟他们争锋啊。”孙可望听王尚礼一问,推心置腹地说道。 “国主,您想降清,是吗?”王尚礼一惊问道。 “本意是降清,以我们这么多兵马,一定能博个好出身。只是,老国主死于清兵之手,临死又有遗言让我们反清,本王就是想降清,大西军也不会跟着走。所以,任僎建议去海岛上躲避一时,以观天下风色,本王还是认同的。”孙可望道。 王尚礼明白了,孙可望不看好大西军的实力,也不看好朱由榔能够扶大厦之将倾。 “国主,依臣看,事不宜迟,若想降清,就必须早做决断。如果等清兵一统天下,就再也卖不好价钱了。有反对的不要紧,想办法除去首恶就是了,其他人自然就跟着走了,若是等大家都同意,基本没有可能。国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您顾念旧情,别人可不一定,弄不好早就把您给卖了呢。”王尚礼已经把自己跟孙可望完全绑在了一起,所以,完全站在孙可望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可是,朱由榔若……。”孙可望迟疑地问道。 “国主,臣以为朱由榔只是虚言恫吓,他根本没有实力跟清兵对抗。若是不信,再等半个月,就差不多能见识到了。”王尚礼自信地说道。 “哦,为何这么说?” “国主,孔有德正在进攻全州,估计不日就会攻打桂林,到时候看看吧,焦琏能不能拿出这两样神器来。如果拿出来了,说明朱由榔已经有了跟清兵抗衡的资本,如果拿不出来,说明他只是弄几颗来吓唬咱们的,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也不能说什么。到时,咱们只须跟孔有德合兵一处,两路大军齐攻广东,朱由榔就算有几颗手榴弹和地雷能成啥事?” “妙!”孙可望听完王尚礼的分析,眼前一亮,抚掌赞道。 “好,就这么办,尚礼,多派斥候,密切关注桂林战事。” “遵命!” …… 李定国回到府里,长子李溥兴接着,进入正房。 李定国字宁宇,生于天启元年,育有三子一女,李溥兴十一岁,次子李嗣兴八岁,三子李润兴还在襁褓之中,一女名李海岳,四岁。 丫环帮李定国除去外衣,换上一身长衫,又净了面,坐到一张竹椅上,李溥兴从丫环手中接过一盏沏好的沱茶,双手奉上:“父亲,请喝茶。” 李定国接过来喝了一口,抬头望了望儿子,见儿子面白如玉,目若朗星,虽只有十一岁,但身量已经长开,差不多有五尺的样子了,一袭白衫干干净净,看上去非常斯文。 “今日学了什么?”李定国板着脸问了一句。 “回父亲话,儿子今日头晌练枪,白蛇吐信这招已经练熟了。下晌跟着许先生练字来着,写了满满三大张纸呢。”李溥兴答道。 李定国的枪法非常厉害,是祖上传下来的,叫梅花枪,共有三十六式,“白蛇吐信”是其中一式。 李定国自然把枪法传给儿子,同时他也知道识字的重要性,专门给儿子聘了一个姓许的教书先生,教儿子识字习文。 “枪法还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每日习文,更要用心。退下吧,为父要静一静。”李定国非常满意儿子的用功,点了点头勉励几句,然后令他退下。 “是。”李溥兴微一躬身,慢慢退了下去。 李定国把目光从儿子身上收回,开始思索今日之事。 从马宝口中,李定国知道了广州的大体情形——人心安定,市面繁荣,皇帝很受百姓拥戴,而且皇帝学究天人,竟然造出了手榴弹和地雷。 虽然对于手榴弹和地雷没有什么直观认识,但从马宝口中得知,这两样乃威力巨大的火器。 所有这些都让李定国非常高兴,因为他一直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建立一个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政权。 当初他跟随张献忠造反是因为吃不饱肚子,对朝廷的深恶痛绝,他盼望有一天,张献忠能够带领他们推翻朝廷的统治,建立一个新的政权,给天下百姓一个安稳、富足的日子。 造反十六年来,李定国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战功卓著的大西军将领,张献忠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终于在四川建立了大西国。 但他慢慢发现,义父建立的大西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因为义父贪财好色,残暴嗜杀,不但没有把四川人民解救出来,反而将他们推向更黑暗的深渊。 他非常痛苦,但因为张献忠是自己的义父,对自己有养育大恩,他只能把这种痛苦藏在心里。 如果马宝的叙述还只是表面的话,那傅作霖在殿上说的那些话,则把广州繁荣安定的深层次原因解释个通透:那就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无比英明的皇帝。当时他的心就像开了一扇门,亮堂堂的,感觉这样的皇帝才是自己要保的。 他当时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是一定要投奔朱由榔这个明主的,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出来,就为了成就自己心中那个梦想。 可是,想归想,李定国同时又背上了一个包袱,因他他不想落个背叛大西军、丢弃弟兄们的名声,最好说服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一起投奔过去。 孙可望的心思他是非常明了的,过去他不愿意投降朝廷,因为他看不到大明的未来,降明就等于为大明朝廷殉葬。如今傅作霖和马宝一通折腾,不知道他的心思改没改? 最好是改了。 “王爷,白将军、两位马将军来访。”就在这时,管家李续忠进来禀报。 “哦,快请。”李定国连忙吩咐一声。 不一会儿,后军大都督白文选,神威将军马进忠,奋威将军马宝联袂进来。 这三个人,都是李定国的亲信。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又让皇上料准了 李定国命李续忠给三人上了茶,道:“本王正想找你们来,你们倒都来了。” “王爷,我们三个都想来问问,您是什么章程?”白文选看了马进忠、马宝一眼,问道。 三个人当中,马进忠打仗稳,马宝打仗狠,而白文选则有勇有谋,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也因此成为李定国最为倚重的部下。 “文选,你说说,这个傅作霖如何?”李定国没有直接回答白文选的话,倒是问起了对傅作霖的评价。 “狂,有才。”白文选言简意赅地答道。 “是啊,狂,然而有才。像这样的人物,在朱皇帝那里只是个御史,而在我大西国,却是无人可以匹敌。咱们都是勇夫,有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任僎,也只是个秀才功名,论才学跟傅作霖根本没法比,由此可见,朱皇帝手下人才济济,能人很多啊。” “先国主恨极了读书人,《七杀诗》一出,先把川中读书人全给杀了,完全依靠高压手段镇服,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失了人心,最后失了四川,连他自己也丧于鞑子之手?说这个呢,我只是想说,治国光靠咱们武人是绝对不行的,必须得有文气。像先国主那么厉害的人都不行,指望咱们这些人,根本不行,能够像傅作霖那样把天下大势说明白的,大西国半个都没有。所以,大西国指定是保不住的。” “以大西国自立不可,那只有投明和降清两条路了。降清我是绝不为之。原因有两条,一条是降清有负先国主厚望,一条是降清无异于助纣为虐,后世史书一定会落下骂名的。” “反观投明,朱皇帝治政以民为本,而且还提出‘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不只是朱家的天下’,足见其宽仁;能准确判断清兵动向和隆武朝的应对之策,只身入虎穴谋取广州,只见其勇武;能造出手榴弹和地雷这两种火器,足见其睿智。胸怀、气度、见识、本事,真是让人佩服,我可以断言,能带领天下汉人打败鞑子的,非他莫属。” “今天傅作霖也说了,当今天下大事,表面上看是明清之争,其实是满汉之争。这种说法真是一下子说到了根子上,不知道你们听到这个说法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非常震惊,感觉一下子霍然开朗了。” “所以,为了天下汉人能够直起腰来,又有这么一个明主可保,我决意投明。” 李定国在他们三人面前,没有丝毫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李定国刚才提到的《七杀诗》,是张献忠所作,诗曰: “天生万物以养民,民无一善可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不忠之人曰可杀! 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 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 大西王曰杀杀杀!我生不为逐鹿来。 都门懒筑黄金台,状元百官都如狗。 总是刀下觳觫材,传令麾下四王子。 破城不须封刀匕,山头代天树此碑。 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是啊,王爷说得太对了。先国主是以恨治国,而朱皇帝是以仁治国,所以大西国充满了戾气,而永历朝则充满了祥和。充满戾气者,必不得善终,充满祥和者,定能欣欣向荣。”马宝一听李定国决定投明了,大喜过望,连忙表示赞同,高兴之下,把黄宗羲与任僎闲谈时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一听这话,李定国、白文选、马进忠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马宝。 “嚯,马宝,你一个大老粗能说出这种话来?去了一趟广州,学问见长啊。”白文选打趣道。 “嘿嘿,咱吃几碗干饭都督您能不知道?这是卑职听黄宗羲说的,再学现卖。”马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哈哈哈……”众人笑了起来。 “王爷,投明卑职不反对,只是,永历只给您个将军封号,这也太小气了吧?”白文选道。 “文选,朱皇帝不肯受人要挟,正是雄主气质。若是让人一要挟就给予厚赏,那也太弱了,说实在的,那样的皇帝不保也罢。再说了,我李定国投明的真正目的是为国为民,不是为了自己能得高官厚禄。”李定国义正辞严地答道。 “可是,从王爷到将军,这反差也太大了吧?”白文选还是有些不甘心。 “什么王爷?咱自封的这种爵位,有什么价值?出了昆明,天下有几人能认?将军不错,低点就低点,心里反而踏实。”李定国道。 “王爷所言极是。别说封您为王了,就是封您为公,王爷也决不可受。”马进忠皱着眉头道。 “嗯,这是何意,为什么不受呢?”白文选问道。 “功高不赏,唯有赐死。官职低些更好,放心大胆地立功就是。若是此时封您为公,将来您立了大功,赏还是不赏?不赏不足以酬功;赏的话,赏什么?赏王爵?今日傅作霖说了,大明朝就没有异姓王,建国之初功劳最大的徐达,也只是封了公,没有封王。”马进忠道。 他这一说,李定国感觉身上出了一层白毛汗。是啊,进忠所言极是,真心辅佐皇上,就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踏踏实实地立功,上来就封赏王公之爵,功成之日,必是死期。 “原来以为皇上只是不愿意受人要挟,如今看来,封爵低一些,含着一番仁爱之心啊。”李定国道。 白文选听到这里,也是服了,爵位之事再也不提了。 “王爷,您看国主和抚南王、定北王他们,能投明吗?”马进忠问道。 “文秀、能奇我差不多能说服,可国主却是一点把握没有。”李定国道。 “那咱们就干咱们的,拉上抚南王、定北王一同去投明。”马宝说道。 “不,我与国主兄弟十七载,他能对不起我,我不能对不起他,要投明,也得想办法说服他才行。”李定国摇了摇头道。 “嘿,还真让皇上给料准了。王爷可真是个重情心软之人。”马宝暗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露馅(祝福祖国繁荣昌盛) “国主本性逐利,怕是难以用大义打动。王爷,重情重义是美德,但千万不要为其所累啊。”马进忠跟马宝是本家兄弟,二人来之前也曾门交流过,知道马宝心中所忧,李定国话音刚落,就出言劝谏道。 “是啊,道不同不相为谋啊。”白文选赞同马进忠的说法。 “王爷,您是好心,就怕在人家眼里,好心倒做了驴肝肺,不可不防。”马宝道。 “行了,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往最好里争取吧。”李定国淡淡地说道。 马宝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道:“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 …… 接下来几天,李定国与刘文秀、艾能奇分别交换了意见,二人也都同意投明,对于孙可望的态度,他们是无可无不可。 按刘文秀的说法就是,人各不志,不可强求。 李定国则说,多年情义,不忍背弃,坚持说服孙可望一起投明。 三人一起去找孙可望,孙可望态度不明朗,一直说再等等。 到八月底的时候,朱由榔在漳州大破博洛的消息与孔有德兵围桂林的消息同时传来,大西军内部在投明与否上的分歧越来越激烈了。 分歧主要集中在李定国与孙可望身上。李定国坚持投明,孙可望坚决不同意,他的意思是既不降清,也不投明,就占据云南自立,待力量强大一些,再北谋贵州,东取广西。 李定国的理由非常充分,投明一是占了大义名份,二是大西军前途可有保障,明军连不可一视的博洛都能打得差点全军覆没,像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样的汉奸能是对手吗? 孙可望的说法也有道理。一是朱由榔给的封号太低,可见这位皇帝也是小气之人,跟着这样的皇帝混,混不出好来;二是明军看似有手榴弹和地雷,但桂林被围,显然这两样火器生产不足,在清兵大举进攻之下,难以站稳脚跟,投明无异于自掘坟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方阵营争执不下,刘文秀、艾能奇也变得态度暧昧起来。 任僎伤已经好了,重出视事。孙可望感觉对他不起,对他比之以前更加重视,所有密谋都不瞒他。 任僎身负皇命,利用孙可望的信任,没少做了工作,但孙可望生性多疑,他也不敢做的太明显。 一开始,孙可望态度不定,任僎还敢说几句朱由榔的好话,等桂林被围的消息传来,眼见孙可望坚定了不肯投明之心,任僎就再也不敢劝了。 最着急的是马宝。 马吉翔已经在昆明建立了落脚点,马宝知道的,是五华山下新开的一家名叫“福来”的经营糕点的货栈,当然,还有马宝不知道的。 这日,马宝借口买茶,进了“福来”货栈。为了避开嫌疑,马宝只带了自己的亲兵队长马求子。 “福来”货栈掌柜的叫徐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跟弥勒佛似的,未曾说话先挂笑,嘴上抹了蜜三刀,活脱脱一个奸滑商人形象。 “哟,军爷,您来了?欢迎光临小店。”徐福一见马宝,立即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 “有桃酥吗?”马宝看了看店里还有其他客人,随口问了一句。 “有!在咱店里啥点心都有。军爷,小店院里正烤着桃酥呢,要不您进来看看?”徐福笑眯眯地问道。 “好,爷看看你们究竟是怎么烤的。”马宝说着,跟在徐福后面迈步进了后院,马求子则留在店里警戒。 徐福引着马宝来到仓库跟前,一名伙计模样的在守门。徐福一挥手,伙计回身打开锁,将两人让进去。 “马爷,您看,您要的货全在这了。”徐福指着排在墙边的一溜木箱说道。 马宝走过去,查了查,箱子共有十只,一箱箱揭开来看,见八箱是手榴弹,二箱地雷。 “徐福,你们一共几个人?”马宝问道。 “五个。四个忙乎店里的事,一个专门看守这些宝贝。” “那好,暂时先存在这里吧,搬来挪去的太容易暴露。用的时候,我会派我的亲兵队长来取。就是跟我来的那个,他叫马求子,完全可以信任。”马宝道。 “是,记住了。” “皇上有何旨意吗?” “马爷,皇上在漳州打了大胜仗,全歼博洛大军,还收服了施琅,打垮了郑芝龙的十万水师。如今福建和东南海面可以说已经完全稳固了。只是,由于清兵突然加强了江西方面的攻势,截断了咱们的生铁供应,手榴弹和地雷的生产受到了很大影响,如今只能靠在民间收废铁来维持生产。而孔有德又加强了全州和桂林攻势,皇上准备御驾亲征,以解桂林之围。但因为被江西牵制,能用的兵力太少,只有一万多禁军可以从征。所以,皇上命你抓紧行动,立即促成李定国投降,然后命他东出桂林,配合皇上打一场大仗。皇上说了,争取这一仗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的军队全部歼灭!” “好,我抓紧一点。只是李王爷到现在都下不了决心,我也是着急啊。” “皇上说了,不能等,你要想办法促成李定国反正。” “好,我回去马上联络我堂哥,实在不行就干他一家伙,把孙可望弄死!可是,我俩也只有两万人马,精锐都在冯双礼手里,只有想办法把冯双礼说通了,才是万全之策啊。” “好吧,马爷,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一定要抓紧,皇上那里可是等这边的消息,才能决定接下来的行止呢。” “嗯,放心吧,我省得,等我布置好,咱们就发动。另外,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守着这十箱子宝贝,可要多加小心啊,千万不要露馅。若是有官面上的人来查问,就说是我的买卖,只要你提我的名字,他们不敢胡来。” “好。” …… 马宝和马求子走了,为了遮人耳目,徐福亲自包了几样点心,让马求子提着。 望着马宝远去的背影,徐福脸上露出了一丝阴笑。瞥了一眼店门口一个闲汉打扮的人,转身进店去了。 马宝并不知道,他的露面,让“福来”货栈进入了一个人的视野,引起了孙可望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王尚礼。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危机 自从怀疑马宝通明之后,王尚礼就暗暗派人盯上了马宝,那名在“福来”货栈门口的闲汉就是他的人。 马宝到“福来”货栈买了三盒糕点,在里面呆了好长时间才出来,这个事立即引起了王尚礼的注意。 一个领兵大将,会去逛糕点货栈?没听过马宝有多爱吃甜食啊?这事怎么琢磨,怎么感觉就像张飞去逛绣花店那么怪异。 王尚礼立即指示,继续打探“福来”货栈的情况。 第二天,情况汇总过来,发现“福来”货栈情况确实可疑。 第一,开张时间是在前几天,也就是马宝归来之后数天之内才刚刚开张; 第二,店主和伙计全是精壮汉子,做糕点怎么也得有女人吧?而且,哪有店主一人来开店,不带家眷的? 第三,店主口音是广东口音,加之经营的糕点也多以广式糕点为主,由此基本可以断定,店主是广东人。 把这些线索串起来,王尚礼觉得,马宝投明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而这家货栈,就极有可能是马宝跟大明交通消息的据点。 要想证明自己的怀疑,非常简单,可以派人去搜查,也可以把店主抓起来审问,不愁找不到证据。一旦找到马宝卖主求荣的证据,李定国还怎么标榜自己的无私正义?刘文秀、艾能奇最起码会怀疑李定国早就与广州做了交易。 如果那样,就把李定国给彻底孤立了。 对于马宝,王尚礼没有一丝忌惮,作为国主的亲信,他唯一忌惮的就是李定国,像刘文秀、艾能奇,虽然这二人是王爷,可他还真从心里不服他们。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王尚礼把亲兵队长叫来,让他带人去将“福来”货栈掌柜的悄悄抓来审问。 不到一个时辰,亲兵队长回来禀报:“禀都督,‘福来’货栈人去屋空,只在仓库里发现十只箱子,每只箱子都发现有火药渣。卑职在周围搜了,又在草窝里发现一颗手榴弹。” 亲兵队长说完,拿出一只手榴弹捧给王尚礼看。 “啊?手榴弹?!” 王尚礼把手榴弹拿在手里,心里感到非常震惊! “还真是明朝的奸细,竟然把手榴弹都运到昆明来了!马宝啊马宝,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尚礼想到这里,气哼哼地到平东王府去禀报。 “国主,您看这事怎么办?” 王尚礼来到王府,见只有任僎在座,并无其他人,忙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并把手榴弹拿给二人看。 “贼你妈!马宝果然暗中投了朱由榔!尚礼,还犹豫什么?你马上带人去把马宝给本王抓来,本王要亲手剁了他!”孙可望见到手榴弹,当下就认可了王尚礼的判断,气得眼珠子发红,忙命王尚礼去抓马宝。 “不中,不中,国主,且慢,三思而行啊。”任僎不等王尚礼答应,连忙摆手制止。 “嗯?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孙可望和王尚礼同时望向任僎。 “国主,您想啊,马宝只是去了一趟‘福来’货栈,没有人证物证,凭这就断定他跟‘货栈’有首尾,怕是不能服众啊。马宝完全可以说没那回事,就是去买了几包点心,您能有什么法子?”任僎并不知道马宝也暗中降明,但他一听在“福来”货栈搜出了手榴弹,而且马宝昨天刚刚去了一遭,今日就出了这事,他从心里就认可了王尚礼的判断。 虽然不明白广州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但把事情拖下来,先保住马宝,想来并不会错。 所以,他连忙阻止。 “你们读书人就是特么想的多,这有何难?抓起来狠狠地揍一顿,本王就不信他不招!”孙可望道。 “不中,不中,国主,只是个马宝还好说,但您要知道,他可是安西王的心腹,事情拿不死,容易引起大乱。国主,臣以为,当下最为关键的是,找到那几个人。只要找到那几个人,有了人证物证,马宝也好,安西王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无话可说。只有这样,才是最稳妥的。”任僎道。 “尚礼,你看呢?”孙可望被任僎说的也拿不定主意了,连忙问王尚礼。 “任尚书说的是,拿不死的事很容易引起大乱。如今人心不稳,决不能落人口实。”王尚礼想了想,回道。 “那好,你抓紧派人在城里搜查,广东口音的全特么抓起来,城里广东口音的不多,应该不难找到他们。”孙可望命道。 “遵令!”王尚礼答应一声,刚要转身走,就听任僎道:“慢,都督且留步。” “任尚书,还有事吗?”王尚礼停下脚步问道。 “搜查明朝细作的事,您让手下办去就可以,何必劳您亲自去?下官确实有事,正好您也在,咱们商量商量?”任僎道。 “对,尚礼,让手下去办吧,有个事正好可以商量商量。”孙可望道。 “是。”王尚礼答应一声,出去跟亲兵队长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回到殿中。 “尚礼,刚才任僎建议,最好现在就派人跟孔有德联络,你觉得如何?”孙可望问道。 “啊?这太急了吧?”王尚礼一听任僎劝孙可望现在降清,感觉有些好像有些操切。在他想来,总得等内部完全摆平之后才能走这一步,否则很容易造成内乱。 “不急不中啊。有三个原因。第一,无论是急还是缓,既然降清,总会有人反对。如今,安西王力主投明,而抚南王和定北王原先态度是投明,现在因为桂林被围,他们态度也不明朗了,若是时间一长,任由安西王以什么民族大义去说服他们,难保不生变故。所以,现在是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第二,清兵正在围困全州和桂林,兵力使用也达到了极限,豪格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缩回贵阳,若是朱由榔派兵来救援,孔有德的压力倍增。如果我们这时候投过去,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定可以协助孔有德建立灭国大功。如此一来,国主在清廷心里的份量就一定会加大。第三么,正好可以利用一下马宝之事……。”任僎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傅山 “第三,现在又出了马宝之事,正好可以借此打击安西王的威望,如果他仍然坚持投明,国主甚至可以借此……,嗯,彻底绝了后患。国主,不能心慈手软,分裂已成事实,为了大西军的前程,兄弟情分只能放一边了。”任僎道。 这番话说完,王尚礼已经冷静下来,略想了想,对孙可望道:“国主,任尚书的话很有道理,臣赞同。反正现在大势基本明朗,除非您同意投明,否则,只能分道扬镖。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只须将安西王和马宝二人除去,别人只能跟国主走。”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李定国数次落我面子,本王早就想除了他!咱们分头行动。尚礼,你负责搜查明廷细作,抓到后一定要想办法跟李定国扯上关系,实在捉不到,就特么抓几个广东口音的人,大刑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孙可望下决定非常痛快,没有过多考虑,就决定按任僎的意思办。 “遵命!国主您就擎好吧,最多三天,臣就把这事办妥!”王尚礼拍着胸脯道。 “任僎,你来写封信给孔有德,表明愿降之心,然后,你持此信立即去桂林。”孙可望又对任僎命道。 “遵命!不过,国主,这封信还是您亲自来写,才显得真诚啊。”任僎躬身说道。 “本王那笔字拿不出手,还是你来写。” “呵呵,国主,您是武将,还用讲究文采?越是这样,才越显得心诚不是?” “那好吧,本王亲自写。” 孙可望说完,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抓耳挠腮好长时间,一个字都没落下,最后憋急了:“贼你妈,写字怎么比杀人还特么费劲?!” 骂完,在一张纸上跟耍刀舞剑般,写下一行大字:“大西国主孙可望致恭顺王驾前:我愿来降,能否封王?若能封王,立即前往。” 写完把笔一掷:“任僎,你来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任僎走上前一看内容,心里高兴坏了,再看那字写得直不愣登,笔划跟柴火棒似的,实在是丑陋无比,心里虽然鄙视,可嘴上却是谀词如潮:“国主,您这字似刀砍,如剑舞,颇有劲力!臣这等文弱书生,打死也写不出来啊。” “哈哈哈……,任僎,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本王喜欢!既然你看着还中,那就用印,你明日就秘密启程,盼你早日带回好消息。”孙可望大喜。 “中中中,国主,放心吧,臣回来之时,一定是带来好消息,不会让您失望的!”任僎喜滋滋地说道,在“好消息”三字上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 任僎怀揣着密信回到府里,吩咐管家:“去请傅道长到书房。” 管家答应一声,去了。 任僎回到书房,仍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明白,昆明马上就要翻天了,云南乃至整个天下,都会因为自己而发生大的变动,能不激动。 “老爷,请您宽衣。”书房伺候的丫环过来,想给他除去官服。 “不用了,沏上茶,你退下去。”任僎按了按胸口位置的密信,摆摆手道。 “是。”丫环应了一声,沏上茶,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任大人,看你眉梢带笑,想必是大事已成?”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红衣的中年道人进了门,见了任僎,拱拱手笑着问道。 此人姓傅名山,字青竹,山西阳曲县人。傅山世出官宦书香之家,家学渊源,先祖连续七八代有治诸子或《左传》、《汉书》,卓然成家者。曾祖傅朝宣曾为宁化府仪宾、承务郎,祖父傅霖累官山东参议、辽海兵备,颇有政绩,其父傅子谟终生不仕,精于治学。傅山少时,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博闻强记,读书数遍,即能背诵。十五岁补博士弟子员,二十岁试高等廪饩。后就读于三立书院,受到山西提学袁继咸的指导和教诲,是袁氏颇为青睐的弟子之一。? 后来,袁继咸受到阉党迫害,傅山联络天下名士,四处奔走,终于使袁氏平反昭雪。 后来,李自成起义军进发太原,傅山奉陪老母辗转于平定嘉山。不久,起义军、清军先后攻占北京,明亡。傅山闻讯写下“哭国书难著,依亲命苟逃”的悲痛诗句。为表示对清廷剃发的反抗,他拜寿阳五峰山道士郭静中为师,因身着红色道袍,遂号“朱衣道人”,别号“石道人”。 朱由榔在广州大破清兵的消息传遍天下,傅山闻讯大喜,遂以传道为名,辗转来到广州,投到陈际泰门下,由陈际泰举荐给朱由榔。 朱由榔闻听大名博于后世的傅山来投,大喜过望,让陈际泰引他到宫里陛见,跟他一番交谈之后,朱由榔觉得傅山身为道士,可以四方游走而不引人注意,况且他还在五峰山学了一身武功,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正是搞情报的好手。陈际泰着手组织建立军情部门,正缺人手,遂命他担任陈际泰的副手。 昆明的事非常重要,朱由榔命傅山亲赴昆明指挥,这也算是傅山步入情报系统的处女做。 昆明的情报系统本是马吉翔一直在经营,朱由榔命他将事涉军情部分的人员和情报,全盘交给傅山接管。 临行前,朱由榔的旨意说的很清楚,若是任僎和马宝成功策反李定国,那就另当别论,若是行动迟缓,令傅山必须想办法挑动孙、李矛盾,坚定李定国投明决心,加速其投明进程。 傅山来到昆明之后,将昆明的局势全盘进行了了解,他感觉孙、李之间的矛盾还没有上升到敌我的高度,尤其李定国这个人,太重感情,太讲义气,轻易不肯背叛孙可望。 而皇上御驾亲征在即,就等昆明的消息了,傅山觉得不能等,必须主动出击,再烧上一把火,让孙、李彻底反目。 当他发觉王尚礼在派人秘密跟踪马宝之后,他就设计了一出戏。 于是,就有了徐福等人故意露出的许多破绽,故意留下手榴弹的线索等等。 这些似是而非,似明还暗的线索,正是傅山所要的效果。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朱由榔最信任之人 “傅道长,幸不辱命,孙可望降清的证据到手了!”任僎见了傅山,不及见礼,连忙从怀里掏出密信递过去。 “这个傻鸟,被我恭维几句,马上就写了这封信。”傅山看信,任僎还不忘讽刺孙可望几句。 “看来,不称王孙可望心是不甘啊。呵呵,这样粗鄙愚蠢之人,就算投到鞑子阵营里去,早晚也是被人玩死的主。”傅山看完信,不由得晒笑一声。 “就是,不但粗鄙、愚蠢,还残暴不仁,他和王尚礼密谋,要等将马宝的案子做实,杀掉安西王呢。亏了安西王还拿他当兄弟,这样无义之人怎配当王?当初保他当国主,任某也算是瞎了狗眼!……,不,人眼,人眼!”任僎算起被抽的二十鞭子,兀自气愤难平。 “哈哈哈……,任先生,你立此大功,就等着皇上的褒奖吧。”傅山说完把密信放进怀里。 “道长,事不宜迟啊,孙可望可是命我明日就启程呢。”任僎道。 “任先生,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以后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我估计,你明日启程之前,怕是大局已定。”傅山道。 “那就中,那就中,道长,不瞒你说,我真想亲手打还那二十鞭子!”任僎气哼哼地说道。 “哈哈哈,任先生快意恩仇,倒像是我们江湖中人啊。好了,任先生你该准备行装就准备行装,当没事一样就行。不过,晚间一定要约束家人,不要上街。”傅山嘱咐道。 “中,那任某就等傅先生早奏凯歌了。” …… 傅山从任府侧门出来,往南走不多远,来到一所高大府第左近,看看前后无人注意,闪身进了侧门。 一名家丁守在侧门之后,见到傅山,并无惊异之色,既不阻挡,也不过过问,而是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立。 “公爷呢?”傅山问道。 “在海心亭赏景呢。”家丁答道。 傅山闻言,脚下加快,朝海心亭奔去。 这座府邸南边有一个湖,名叫翠湖,约有十几亩水面大小。湖中有海心亭,西侧有观鱼堂,东南有水月轩,北面则是观景台,再往北则是一座大殿,大殿之后则是院套院,院跨院,青砖碧瓦映日生辉,亭台楼榭鳞次栉比。湖里则是十里荷花,叶碧花红,锦鱼相戏,煞是好看。 湖岸与海心亭有一个九曲回桥相连。傅山无心欣赏花鱼,快步来到海心亭。 亭上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高六尺有余,非常魁梧高大,身着一身暗红色的程子衣,正背着双手站在亭中远眺,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并没有焦点,显见此人的心思,并不在眼前的美景之上。 这个人就是黔国公沐天波。 沐天波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养子沐英的后代,承袭黔国公。 这几年,沐天波的日子并不好过。自从崇祯帝吊死煤山之后,他就一直为国运担忧。年初,土司沙定洲叛乱,占据了昆明,自己积攒多年的海量金银珠宝全部落于沙定洲之手,自己的妻子同样在那场战乱中自缢而死,两个儿子沐忠显、沐显亮到现在还生死不知。 沐天波逃到楚雄避难,后来大西军到来,打败了沙定洲,因张献忠有遗言要尊明,所以将世镇云南的沐天波迎回,给当菩萨供了起来。 沐天波明白,孙可望狼子野心,为了收拢云南民心,才礼尊自己,只要他一日不表明效忠朝廷的态度,自己就一日不安全。若他降清,那自己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十天前,傅山挟朱由榔密旨到来,命沐天波协助傅山,尽快策反李定国,平定昆明局势,沐天波才感觉有了主心骨,重新升腾起巨大的希望。 他毫不犹豫地奉了旨。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奇怪,自己从未有接到过永历帝的任何诏旨,兵荒马乱之下,先是弘光帝,后是隆武帝,再后是绍武帝与永历帝争风,局势难明,自己也没有派人去广州上贺表。皇上怎么就这么笃定自己会奉旨? 其实,他是不知道,当今天下,若论朱由榔最信任的,第一个是沐天波,第二个才是李定国。 为何?史上早有记载。 这两人一直追随朱由榔原主东征西战,一直到死于缅甸。当然,这二人死后,朱由榔才被缅甸国主送与吴三桂。 …… “公爷!” 傅山脚步很快,但很轻,并没有惊动沉思中的沐天波,到了亭上,傅山才开口见礼,将沐天波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青竹,回来了?那事怎么样了?”一见是傅山,沐天波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公爷,您请过目。”傅山从怀里将孙可望手书拿出来,递给沐天波。 “苍天有眼,不亡大明!”沐天波看完,双手抚胸,仰天叹道,眼角竟流下一行激动的泪水。 “青竹,马上布置吧,皇上正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呢,事不宜迟啊。”沐天波拭了拭眼泪,将孙可望跟狗爬一样的手书递还给傅山,急切地说道。 “是,公爷,贫道这就派徐福去见马宝。有了这封手书,以及孙可望要杀李定国的阴谋,不怕李定国还会念及旧情。只是,一旦起事成功,还请公爷迅速接手,稳定昆明局势。”傅山道。 “放心吧,孙可望没来昆明之前,云南大大小小的官,都基本上与本爵有旧,本爵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从,不会有问题的。只有一桩,为防止傅作霖被人趁乱所害,必须让马宝派人保护。”沐天波道。 “是,公爷提醒的是。如无其它吩咐,贫道就下去布置去了。”傅山道。 “去吧,本爵就等候你的好消息了。”沐天波兴奋地说道。 “是,公爷,贫道告辞!”傅山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沐天波见傅山走远了,自己兴奋地在亭子上走来走去,最后终于按捺不住,从腰间取出一柄“流星锤”,在亭上舞了起来,一直舞得浑身大汗淋漓,他才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扬眉吐气的日子就要来了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重回大明怀抱 徐福等人在马宝离开的当夜,就开始收拾行装,并布置了一些线索,在傅山和国公府卫士的帮助下,顺利将手榴弹和地雷运出“福来”货栈,偷偷藏进国公府。 这一切,马宝并不知情,次日听说王尚礼的人封了“福来”货栈,之后又听说货栈的人没有抓到,但从中搜出了手榴弹,再之后又听说王尚礼满城抓捕操广东口音的人,他慌了。 不用多加考虑就知道,这指定是针对自己的,哪有头一天刚接上头,第二天就被查封的?分明是人家王尚礼早就派人盯着自己的行踪了。 “怎么办?若是抓到徐福,王尚礼第一时间就会来抓自己,那样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若是先下手为强,可除了堂哥,没有人会支持自己,以二万人对付王尚礼的五万,胜算不大。如果有手榴弹还好,能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可如今别说手榴弹,徐福也不见了。再说,自己和堂哥的部队都驻扎在东门以外,仓促起事,更难成功。怎么办?怎么办呢?” 马宝在自己府里急得团团转,有个家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就惹恼了,亲自打了二十鞭子,才算稍稍解气,继而冷静下来。 “不行,必须先动手。只要杀了孙可望和王尚礼,其他人成不了事。只是,杀他用什么借口呢?出师无名,不易成功。”马宝在屋里转来转去,想得脑瓜子疼,他感觉自己在遇到大事明,脑子还真是不够用。 “将军,徐福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老道,叫傅山,是徐福的上司。”正在焦急之时,亲兵队长马求子快步进来,低声禀报道。 “哦?快,快让他们进来。”马宝一听,喜出望外,连忙叫请。 不一会儿,徐福和傅山就进了门。 “见过马将军。”徐福和傅山连忙见礼。 马宝一见,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徐掌柜,你可真能啊,一下子还真没认出你来。” 原来,徐福不是原来的形象了,已经变成一个矮胖妇人,脸上搽脂抹粉,身上穿红挂绿,手里还提了一个大烟袋,活脱脱一个媒婆形象。 道士配媒婆,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没有办法,外边查得紧。马将军,这位傅道长,是我的上司,有紧急情报跟你商议。”徐福说道。 马宝注意力都在傅山身上,并没有发现,徐福说的是地道的昆明土话。 “马将军,事情紧急,只好冒昧来访,勿怪,勿怪。”傅山一拱手,躬身见礼。 “傅道长不要客气,有什么情况你就赶紧说吧。”马宝不知道傅山来历,自然也不敢拿大,连忙拱手还礼。 “马将军,孙可望、王尚礼满城搜查徐福他们,目的是通过他们揭露你的真实身份,并以此为借口,准备斩杀李将军,然后率部降清。” “斩杀?”马宝一惊,问道。 “是的。孙可望命任僎明日启程去桂林,这是孙可望亲自写的向孔有德请降的信,马将军请看。”傅山说着递上一封信。 “哈哈,不错,正是孙可望的笔迹!行了,有了它,麻批的孙可望、王尚礼,老子杀你们就师出有名了!”见了孙可望写的信,马宝兴奋起来,这真是雪里送炭啊,感觉满天的愁云一扫而空:“谢了,道长,我今日夜间就调兵入城,包围孙可望的王府和王尚礼的都督府,只要杀了他们二人,大事可定。” “马将军,你府外边布满了眼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王尚礼的监视之中,贫道觉得您应该想办法出府,去李将军府上,有这封信在手,不怕他不反,那样不是更有把握吗?”傅山建议道。 “不可,你不了解李将军,他心慈手软,就算把孙可望抓住,他也不一定能杀他。只要我带兵杀了孙可望和王尚礼,再让他看这封信,他就没有退路了。”马宝摆了摆手道。 “你的力量是不是小了点?” “无妨,以有心算无心,突然袭击,杀掉他们把握很大。” “好吧。”傅山见马宝说得如此笃定,也只好同意。 “徐掌柜,手榴弹和地雷呢?你既然无事,我那些宝贝自然也是无事的,是吧?”马宝看向徐福,问道。 “那是自然,将军放心,只要你起兵,手榴弹和地雷徐某一定奉上,决不会耽误事。” “那就太好了!咦,徐掌柜,你会说本地话?” “嘻嘻,刚学的,刚学的……。” …… 马宝突然起兵,不但成功杀掉孙可望和王尚礼,“轰轰轰”连声巨响,也震醒了整个昆明城,使得这座古老的城市在震颤中迎来了又一次新生! 马宝一起兵,马进忠就去见了李定国,待出示了孙可望的手书并告知孙可望要杀了他降清之后,李定国终于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坚持,决心率部投明。 他做出决定之后,立即召集艾能奇、刘文秀以及冯双礼、白文选、张化龙、马元利等,又请来沐天波、任僎,从牢里放出傅作霖,说明了马宝诛杀孙可望、王尚礼的原因,表明自己投明的决心。 大家一看,孙可望和王尚礼的亲信全数斩杀殆尽,马宝又接收了王尚礼的军队,大局已定,哪里还敢说别?更何况孙可望本人非常残暴,威望本来就低,没人会为了这么一个死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填进去,所以,大家一致表示,愿意跟随李定国一同投明。 沐天波见大局已定,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朗声道:“圣旨到,众臣跪听!” “什么?这里事情刚结束,圣旨就到了?这也太快了吧?莫非皇上有鬼神莫测之机?圣旨不是伪造的吧?”李定国与艾能奇、刘文秀一听,面面相觑,一时愣在当地。 傅作霖见状忙道:“诸位,皇上天纵其才,早就料到今日之局。若是不信傅某所言,接完旨不就清楚了,诸位何必疑虑呢?” “臣接旨!”李定国一听,急忙跪倒接旨。 “臣等接旨!”艾能奇、刘文秀等随后跪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李定国出滇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朕之忧也。今滇境解放,更兼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忠勇之士幡然悔悟,率部归朝,朕心甚喜。着即加封李定国为奉天翊运安西伯,领大明人民解放军左路军定北大元帅;加封刘文秀为奉天翊卫抚南伯,领大明人民解放军左路军副元帅;加封艾能奇为奉天翊卫定北伯,领大明人民解放军左路军副元帅;加封马宝为奉天翊卫崇安伯,马进忠、白文选、冯双礼、张化龙、马元利皆为大明人民解放军左路军总兵官。加封傅作霖为云南布政使,杨畏知为云南都指挥使,任僎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其余有功将佐,皆有封赏。 黔国公沐天波公忠体国,朕倚为西部柱石,着其总理云南军政民政;任僎暂代云南按察使之职,俟该职有员接掌,任卿再行来穗赴任。 着李定国立即率部增援桂林,刘文秀、马元利部驻昭雄,艾能奇、张化龙部驻富源,防备贵州之敌。钦此!” “臣领旨谢恩!”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沐天波宣读完封赏旨意,谢恩的声音却不齐整。前边喊的是李定国为首的武将们,后边喊的则是傅作霖和任僎两人。 当然,这是因为大西众将不通礼仪之故,并不能代表他们的心情。 李定国被封为三等伯,大明左路军大元帅,自然非常高兴,因为他归顺朝廷,本来就没打算向皇上要官要爵位,确实是想为这个多苦多难的国家和民族做点贡献,不是给个将军吗?无所谓,只要为国为民,何必在乎爵位呢? 没想到,皇上竟然给了个三等伯,还与李成栋、张家玉一样,给了个统兵大元帅的职位,说明皇上把经营西部的重担放到了自己肩上。虽然从王爷降到了伯爷,却感到了皇上深深的信任。 更何况,自己那王爷只是大西军的封号,听着好听,但总给人以沐猴而冠的感觉,跟朝廷的爵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除了他之外,最高兴的莫过于马宝了,其他人等,有的高兴,有的不满,各种情绪都有。高兴的人,喜形于色;心怀不满的人也都高声大颂皇恩,谁也不会跟傻子一样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 “公爷,皇上既然有旨,令定国增援桂林,那定国准备克日启程,不知公爷还有没有其它吩咐?”李定国问沐天波道。 “宁宇,如今贵州方面,豪格已经退回贵阳,云南其实暂时已经没有危险,你就放心去吧,等见了皇上,请代为问安。”沐天波道。 “伯爷,下官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傅作霖在旁边插了话。 “傅大人,请讲。”李定国道。 “伯爷,皇上推行新政,最核心一条就是以民为中心,军纪这方面,最核心的是三条,一条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一条是不能扰民,一条是一切缴获要归公。若是违犯了军纪,皇上可是谁都不饶。前者,林察林都督率兵伏击李成栋,那是多大的功劳,本来是要封伯的,结果因为手下大将赵跃龙、叶允武缴获不报,伯爵也没有封。前车之鉴,还望伯爷三思。”傅作霖道。 李定国一听,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傅大人提醒,本爵领情了。” 说完,转回身,将刘文秀、艾能奇、马宝叫到身边,四人小声商量一下,然后大声命道:“诸位将官,本帅奉皇命增援桂林,命令:马宝所部为前部先锋,本帅自领中军,马进忠为参军,冯双礼为中军护卫,白文选部为后军。” “得令!” 点到名的将军分别出列,轰然领令。 “各部回去抓紧准备,三日后出发。现在宣布一下新军纪,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许扰民,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各位回营立即遣散营妓,若有违犯,定斩不饶。” “得令!” …… 李定国从昆明一出发,傅山就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将情报报给了陈际泰。当时,朱由榔还没有起兵,得到情报后,才起兵援桂,开始了他的以身诱敌之策。 为了保证不泄密,这个消息,只有他和陈际泰知晓,像陈子壮、吕大器、黄宗羲、顾炎武等内阁大臣,都不知情。 倒不是不信任这几位,朱由榔深知世上所有的秘密,都是人传出去的,知道的人越少,保密程度才会越高。就像后世米国总统特没谱,给乌克兰总统打个电话,内容都能泄露出去,你能说他周围的人不是亲信吗? 所以,要保守秘密,就得严格控制知晓范围。 效果确实不错,李定国大军来援,别说清兵,即使朱由榔的心腹大臣也是事到临头,才恍然大悟:“啊,怪不得皇上老是说‘胸中自有百万雄兵’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 李定国率军来到桂林,王化澄、焦琏、白贵迎出城,两下里众将互相见礼罢,王化澄道:“伯爷,皇上被孔有德和耿仲明、尚可喜大军围在乌石山,军情紧急,下官就不迎你入城了。” “王大人,焦将军,皇上被围,你们怎么不去救援?”李定国一听就着急了。 “哈哈哈,李伯爷,不要着急。这是皇上定的计策,目的就是全歼清兵。皇上的计策是这样的……”王化澄一看李定国着急,呵呵一笑,将皇上的计策说了一遍。 末了说道:“李伯爷,皇上早有旨意,命你部去龙床岭埋伏,堵住孔有德的退路。皇上还派山地军给你运来一些手榴弹和地雷,给你的命令是,不能放一名清兵逃走,尤其孔有德,生死不论,务必不能让他逃走。” 李定国听完,将信将疑地问道:“王大人,皇上只有一万五千兵,能打得孔有德西逃?” “李伯爷,您刚刚归朝,焦某就不怪您了。皇上神机妙算,手下将士个个如天神下凡,别说孔有德只有二万兵,再多二万,也不是皇上的对手!” 李定国关心的一句问话,不想惹来了焦琏的强烈不满。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初显派系端倪 被焦琏怼了一句,李定国脸上不大好看,心道:“怎么了这是?我也就是表示一下关心,怎么就成了质疑皇上了?焦琏,你什么意思?显摆你的忠心是吗?” 想归想,他可不敢把质疑皇上的这个罪名担下:“焦将军,本帅并没有质疑皇上之意,请不要曲解。” “李伯爷,您先打胜这一仗再说吧,我们守桂林守了小半年了,也没捞到个伯爵,你寸功未立就得皇上如此看重,不知道是英雄还是狗熊。”白贵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一听这话,李定国还没发话,旁边马宝恼了:“白贵,你敢羞辱安西伯?来来来,咱俩打一架,手底下看真章。” “马伯爷,末将可不敢跟你动手。我怕……”白贵躬身说道。 “知道怕就好,嘴里最好放尊重些。”马宝一听白贵说怕,得意洋洋地教训道。 “……我怕你挨不了末将一拳,打坏你,皇上怪罪。”白贵慢悠悠地说道。 “你!”马宝气得嘴角乱颤:“还没人敢瞧不起本伯爷,来来来,白贵,咱俩单挑……。” 说着,拉开架子就要跟白贵动手。 “慢来,慢来。马伯爷,你何必跟一个粗人一般见识?”王化澄一见,连忙站出来拉架。 劝了一句马宝,又白了焦琏、白贵一眼,道:“李伯爷,马伯爷,广州一战,就是焦将军、白将军随皇上带数百士兵打下来的,这两位说话粗鲁,您二位大人大量,还请勿怪。” 李定国一听,脸色一正,心道:“这三人还真是穿一条裤子哈,给老子摆功劳、亮关系。哼,欺负我刚来不是?看来,若是不打好这一仗,还真是不能服了皇上这些旧将。” 想到这里,忙道:“本帅出言孟浪,哪敢怪罪焦、白二位将军?王大人,焦将军,白将军,手榴弹和地雷就留给三位大人守城用吧,本帅用不了那玩艺,就此别过,此战过后,再来桂林讨教!” 说完,扯了一把马宝,一拱手,转身上马,带着愤愤不平的众将离去。 “嘿,这人傲气得很啊。”白兴望着李定国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句。 “胡闹!皇上既然看重他,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说那么难听的话干什么?显得我们没有肚量,不能容人,这还罢了,不也伤了皇上知人之明吗?!”王化澄气得训了白贵几句。 “嘿嘿嘿,王大人,何必生气?末将不过是看他寸功未立就当了伯爷生气吗?你放心,你没听他说打完仗还要回来找我们讨教吗?如果他真打得漂亮,那我白贵给他赔礼道歉也就是了。”白贵嬉皮笑脸地回道。 白贵不敢跟王化澄尥蹶子,一方面是三人在桂林配合默契,有一定的感情,另一方面,王化澄身份特殊,他可是皇上的大舅子——虽然不是亲的。 “瑞庭,你看是不是派兵在龙床岭以西策应一下?若是让孔有德跑了,误了皇上大事,那咱们三人可吃不了兜着走了。”王化澄问焦琏道。 “王大人所言极是。李定国十万兵马,兵力是孔有德的五倍有余,又占据地势之利,按常理即使不用手榴弹和地雷,也是可以胜之的。不过,李定国的部队是大西军的底子,跟清兵打仗一仗未胜过,就怕未战先怯,自乱阵脚。为防备万一,我带两千兵去龙床岭以西埋伏,预先埋设地雷,以策安全。”焦琏点头同意王化澄的建议。 “李定国要是十万人还打不赢,那可太让人看不起了。焦大哥,我去吧,你守城。”白贵道。 “若是李定国打胜了,就不要掺合,就送他这份功劳,日后也好相见。瑞庭,你去吧,白贵太沉不住气,他去我不放心。”王化澄道。 “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让咱插上一脚?他李定国一个外来户,还能让他压咱一头?”白贵不服气地说道。 王化澄和焦琏白了他一眼,各自走开,谁也没理他。 “嘿?!难道我说错了?”白贵见状自顾自嘟囔一句。 …… 李定国回到军中,把马宝、马进忠、白文选、冯双礼叫进帅帐,气哼哼地说道:“看到了吧?孙可望不拿朝廷的伯爵当回事,人家焦琏和白贵却是眼馋得很呢。这一仗我们兵力是清兵五倍,又占据地势之利,若是让孔有德跑掉,不用焦琏、白贵羞辱,本帅自己就得羞死!” “大帅,放心吧,白贵狗眼看人低,我特么就让他看看,谁是英雄,谁是狗熊!”马宝接着李定国的话茬说道。 “别的本帅不担心,就担心士兵们未战先怯。传令下去,此战许胜不许败,哪个敢临阵怯战,本帅连将带兵一块杀!” “喳!” 众将被焦琏、白贵一激,本就气愤难平,自然也知晓此战对于自己这些人的意义,关系着能否在朝廷站住脚的大事,谁也不敢轻忽。所以,李定国严令一出,大家战意更浓,轰然领令。 …… 十七日辰时,李定国带领左路军进入龙床岭附近。 李定国带领众将观看了周围地势,见两侧山势陡峭,丛林密布,道:“此地真乃伏击绝佳之地。你们看,从下往上难以攀爬,从上往下攻却是毫无阻碍。马宝,你带人埋伏在北山,文选,你带人在南山埋伏,你们多备木石,本帅与双礼、进忠就当道扎营。本帅还就不信了,这么好的地势,孔有德还能逃出去?” “喳!”马宝、马进忠、白文选、冯双礼齐声答应,然后分头下去准备。 经过一日的准备,左路军算是基本准备就绪,山上备满了木石,山道上也挖了一道道壕沟,就等着孔有德入觳了。 “进忠,你说,皇上真能把孔有德打败?他可是只有一万多兵啊,更何况东边还有耿仲明和尚可喜呢。”中军帐里,李定国还是不大相信朱由榔能把孔有德赶到自己的口袋阵里来。 “大帅,看架式应该能行,如无把握,皇上能轻履险地?只是,怕是一时半时决不出胜负。咱们大概还要再等几天。”马进忠分析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龙床岭血战(一) 通讯问题是制约战争胜败的一个重要因素。 从信息高度发达的后世穿越而来,朱由榔常常为信息不能及时获取和送达感到苦恼。可惜,现世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也没有电,现代通讯的所有手段都不能用。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朱由榔试了很多办法。 比如,飞翖传书、信号树、旗语等,这些都是简便易行的,可以复制的。 不过,这些方法也各有弊端。 信号树、旗语必须是在可见度极好的白天,夜晚或者大雨、大雾天气则基本就废了。飞翖传书则不适用于大军作战,战马嘶鸣,刀枪撞击,炮声连天,胆小的鸽子是不敢凑近的。 所以,没有办法,这次大战,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人传递信息——尤其是在晚上。 好在有山地军,大山阻隔,却阻不住山地军的脚步。 阻止焦琏来援,给桂林送去一些手榴弹和地雷,包括狙杀清兵斥候,都是山地军的杰作。 …… “大帅,山地军来报,皇上那里开打了!” 当夜丑时,李定国正在帅帐和衣而卧,马进忠着急忙慌地进来报告。 “啊?这么快?”李定国一骨碌爬起来,睡意全无,略一沉思,坐到榻上喃喃地说道:“夜战?指定是偷袭!黑暗之中,清兵的射术之长发挥不出来,皇上很会用兵啊。” “不但如此,我军却正好发挥手榴弹和地雷的作用。末将看,这回够三顺王喝一壶的了。”马进忠道。 “再探再报,随时掌握战场信息。传令各营,立即加强戒备!”李定国命道。 “喳!” 马进忠下去了。 李定国想了想,觉得皇上打得再好,战火一时半时也烧不到这边来,遂再次躺下休息。 “大帅,耿仲明、尚可喜部重创,乌石山以东清兵被击溃,残兵东逃!”刚躺下不到一个时辰,马进忠又进来禀报。 “啊?这么快?”李定国这回真是震惊了!这才隔了一个时辰,耿仲明和尚可喜就败了?别说是两万兵马,就是两万头猪,没个一天两天你也杀不完啊,怎么这么快?皇上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李定国在震惊之中起身,让亲兵打来水,洗把脸,脑子飞快转起来。 “进忠,我料耿、尚一撤,孔有德也必不敢久留,肯定会迅速西撤,若是算上情报传递的时间差异,孔有德弄不好已经开始西逃了。立即传令各营,立即准备战斗。” “喳!” …… 孔有德来的确实快,天刚交辰时,卓泰的前军就到了龙床岭。 他不能不快,不敢不快。手榴弹满天飞,挨着不是一命归西,就是腿断胳膊折,关键是光挨打,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这谁特么受得了啊?他只想快一点逃出这个鬼地方,离朱由榔这个魔鬼越远越好。 他这样想,沈志祥、金砺也是这样想,手下当兵的更是这样想。 所以,骏马飞驰逃跑忙,马队在狭窄的山道上,像一股洪水,快速向西奔涌。 若是有手榴弹和地雷,这飞驰的战马就是最好的助攻手,就是杀伤清兵最好的利器。 可惜,李定国被焦琏和白贵一激,竟然放弃了对付清兵最厉害的武器,一心一意想争口气,想利用兵力上的优势,一战而奠定在朝廷中的地位。 “擂鼓!” 卓泰的前锋部队很快就进入了埋伏圈,李定国远远望见,冷声喝道。 “咚咚咚”…… 中军战鼓齐鸣,两侧山上接着亮出了旗帜,杀声震天,滚木擂石顺山坡滚滚而下,箭矢如蝗从天空密密射来。 再看跑在前边的清兵,或中箭落马,血溅山道,或被滚木擂石碾压成饼,瞬间就死伤数百!后边的战马来不及刹车,不断地“追尾”,被战马所伤也不在少数。 “撤!” 卓泰见前军大乱,慌忙下令后撤。 清兵拨转马头,丢下数百尸体,往东逃去。 “王爷,不好了,明狗在前面设了埋伏!”卓泰纵马来到中军,向孔有德报告。 “多少人?”孔有德闻言大急,忙问道。 “不清楚,反正两边山上和前边山道上满是明狗,应该不下五万兵吧。”卓泰道。 “胡说!朱由榔哪来的五万兵?西边的明军就只有焦琏的数千兵,要有伏兵,也只能是焦琏的兵。”孔有德斥道。 “不,王爷,看旗号不是焦琏的兵,山道上一面大旗,写的是什么‘大明人民解放军左路军大元帅安西伯李’,带兵主将姓李。”卓泰辩解道。 “什么安西伯?哪来的姓李的安西伯?”孔有德问道。 “王爷,莫非是李定国?他可是自称安西王,不过,他远在云南,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沈志祥在旁边插话道。 “李定国?别说,还真有可能是他。朱由榔肯定是早就说降了他,要不他以皇帝之尊,不可能带一万多人来桂林冒险。对,肯定是这么回事!上了朱由榔的大当了!”孔有德被沈志祥提醒,前前后后一考虑,一下子明白过来。 “王爷,若是李定国可不好办了,据说大西军在昆明可有二十万人马呢。”沈志祥道。 “唉,天亡孔有德,无力回天了啊。”孔有德听了,心沉谷底,前有伏兵,后有追击,两侧全是高山峻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长叹一声,感觉一下子走到了生命尽头。 “唉!王爷,那怎么办?要不,投降?”沈志祥也叹了口气,小声问道。 在他看来,要想活命,如今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啪!” 沈志祥话音刚落,孔有德的鞭子就抽过来了,一鞭子抽在他肩膀上。 “我孔有德身受先皇、皇上大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怎能投降?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苟且偷生?若不是看你一向忠心耿耿,薄有微劳,本王现在就斩了你!再敢言降惑乱军心,军法从事!”孔有德厉色叱道。 金砺和卓泰闻听沈志祥之言,神色立即转厉,卓泰的手都握在刀把上了,听了孔有德之言,方才好了一些。 “咦?” 孔有德望着卓泰,忽然有一个重大发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龙床岭血战(二) 孔有德看的是卓泰的战马。 “马没惊?明狗没有手榴弹?”孔有德问道。 “啊,没有啊,山上除了滚木擂石就是弓箭,没有手榴弹和地雷。”卓泰回道。 “哈哈哈……,真乃天无绝人之路!李定国的大西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没有手榴弹、地雷,兵力再多也不可怕。卓泰,你带兵往南边山上进攻,金砺,你带兵往北山上攻,本王亲自带兵迎战李定国。记住,必须连续进攻,争取快速击溃,一定要在朱由榔的军队追上来之前,突围出去。”孔有德大笑几声,随后立即下达进攻命令。 孔有德的话,一下子燃起了大家的希望。是啊,只要没有手榴弹和地雷,大清军怕过谁?满人不过万,过万无人敌,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嗻!” 卓泰、金砺大声领命。 “擂鼓!”孔有德下令。 鼓声一响,卓泰、金砺率先往两边山坡上发起进攻。他两个所带的都是正宗的八旗兵,虽各只有二千,但战斗力,却不是沈志祥所带的汉军旗兵所能比的。 “放滚木,扔石头,放箭!”北山上马宝一见清兵嗷嗷叫着往山上冲来,急忙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滚木石块带着强大的势能,呼啸着冲向往上攀爬的清兵,同时箭矢如雨向清兵射去。 清兵早有准备,一边攀爬,一边躲闪滚木和石块,手中的盾牌遮住全身要害,来不及躲闪的,被滚木和石块带走了生命。 第一波攻击,带走了上百名清兵生命。 然而,清兵的战斗力真是极强,面对身边同袍的惨死无动于衷,瞅准机会,往上射出箭矢。 清兵箭术真是天下无双,虽是仰射,每一支箭射出,都能带走一名明军的生命。 “啊……” “啊……” “啊……” 惨叫声传来,明军开始有了伤亡,再看到鞑子狰狞的面容和标志性的小辫子,不少人心里产生了惧意。 那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惧意。 惧意一生,战意锐减,信心动摇,虽然没有立即逃跑,但不少人都急忙找藏身之处,都想藏身于巨石之下,大树之后。 恐惧是可以传染的。 此时若有人发一声喊转身而逃,立即就会全军而溃。 马宝打老了仗的人,见前方自己的军队都在争先恐后地藏身,而不是想办法去攻击敌人,气得大叫:“董儿正,贼你妈!你给老子上去,一定要压制住鞑子攻势!” 董儿正是参将,原是王尚礼的手下,王尚礼死后,他的军队被马宝全盘接收。 “喳!”董儿正就在马宝身边观战,听到马宝下令,怯怯地答应一声,提刀往前沿阵地冲去。 “翁子,让你的人准备,贼你妈,老子看董儿正这个憨板子不一定靠得住。”马宝回身又对自己的嫡系部将翁英令道。 “喳!” 翁英大声回道。 他的声音很大,体现出来的斗志跟董儿正是完全相反的。 马宝点了点头,又对马求子道:“马毬,你率亲兵队督战,若有后退者,立即斩杀!” “喳!” 马求子答应一声,率亲兵队下去了,手提刀斧,威风凛凛地站在董儿正军背后,大声喊道:“伯爷有令,敢后退一步者,军法从事!” 马宝的这番措置,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军心一下子稳了下来。 董儿正到来亲自督战,让明军士气有所恢复,纷纷跳出掩体,跟清兵对打起来。 虽然明军有地势之利,但清兵太厉害,不怕死,不后退,一时之间两军打了个平手,成胶着之势。 南山的白文选也同样遇到了清兵的顽强抵抗,勉强控制着军队没有一触即溃。 孔有德一看这种阵势,两边山上明军被卓泰和金砺抵住了,威胁暂时解除,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冲!” 孔有德手中战刀一举,中军大队人马奋勇往前冲去。 “射箭!” 参军马进忠的军队,担任正面阻击。见清兵大队冲过来,马进忠急忙下令射箭。 清兵马队冲过来,冲在最前边的,纷纷中箭落马。山道上明军挖的沟壕,本就不深,一个冲锋下来,战马和士兵的尸首就将沟壕填满了。 孔有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尸体将沟壕填满,自己的马队就没阻碍了,完全可以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冲过去。 “再冲!” 孔有德再次下令。 这次清兵带队的是金光裕,他没有让马队冲起来,而是一路慢跑着冲过去,边冲边射箭。 这样一来,明军开始有了伤亡。 “下马!就地建立阻击阵地!”金光裕大声叫道。 清兵纷纷下马,跟明军对射起来。 明军虽众,但挡在前头的,也只有几百人,跟清兵人数相当。相当的兵力,可就不是清兵的对手了,清兵完全发挥了射术精的长处,箭无虚发,每支箭射出,都能杀伤一名明军。清兵虽也有伤亡,但比起明军来,少了很多。 然而马进忠的军队虽然伤亡很大,但马进忠咬着牙坚持,伤一批换一批,死战不退。 他当然知道鞑子的战斗力,但恃着兵多,打消耗也能把孔有德耗死。 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孔有德非常担心朱由榔的军队从身后杀来,无心跟明军打消耗战,必须速战速决。 “许天宠,冲阵!塞儿虎,你们也冲上去,务必撕开口子!” “嗻!” “嗻!” 许天宠带人上马,意图用马队的冲击威势,一举击溃当面之敌。 塞儿虎是巴牙喇头目,他们共有五人,护卫孔有德的安全。 塞儿虎一听王爷让自己的人全部出战,知道这是王爷孤注一掷了,这次冲锋若不能顺利突出去,那可就危险了。 许天宠的马队,再加上战力超强的五名巴牙喇,李定国这下子能抵挡得住吗?要知道曾经发生过一名巴牙喇就击溃了上千明军的事,更何况孔有德一下子出动了五名? 事实上,此时了李定国已经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逞一时之血勇,没有将手榴弹和地雷带来,想凭借兵力之优,地势之利,全歼孔有德的想法,看来太过理想化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龙床岭血战(三) 许天宠加上塞儿虎五名巴牙喇冲阵,马进忠的军队顿时受到了极大压力,尤其五名巴牙喇,策马冲进明军阵中,然后弃马冲进人群,上下翻飞,左挡右杀,直杀得明军心惊胆寒,纷纷落荒而逃。 马进忠制止不住,只好率领亲兵队退回中军。 李定国一见,急得目眦欲裂,大声道:“今日唯有死战,不可负我一世英名!” 说罢,挺枪跃马冲进清兵阵中。冯双礼一见,一挥手中大刀带着三千兵也跟了上去。 朱由榔曾说,大西军的精锐也只有冯双礼所带的三千兵而已。事实也确实如此,冯双礼一直领张献忠的亲兵护卫营,他带的三千兵都是胆气过人、武艺超群者,战斗力可以与汉军旗清兵有的一拼。 而且,冯双礼本人武艺不凡,一柄大刀刀沉招精,冠绝大西军。整个大西军也只有李定国和白文选两人能与之一战,其他人等都不是对手。 李定国、冯双礼率军抵挡住清兵攻势,马进忠一见主帅都冲上去了,忙令亲兵召集溃兵,自己则跟着杀了进去。 刹那间,两军混战在一起。 李定国杀入阵中,家传梅花枪上下翻飞,寒星点点,拦、拿、扎招式纯熟,当真是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就像矫龙闹海;冯双礼的刀法叫日月乾坤刀,刀招沉猛,大开大阖,变化较少但威力不减,犹如猛虎下山。 这两人一加入战斗,就像两股刀劈海浪,迅速将清兵阵势冲乱。许天宠见二人威猛,普通士兵根本不能敌,仗着自己棍法纯熟,臂力过人,拍马迎上李定国,手中铁棍兜头砸了下去。 就见李定国手中钢枪一举,使了个“举火朝天式”,枪棍相交,就听“吱”地一声,许天宠手中棍就被崩飞了。 “我靠,这人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臂力这么强?”许天宠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一愣神间,李定国的枪就像一条蛇,瞬间到了眼前。 “啊呀!” 许天宠躲闪不及,被刺中咽喉,大叫一声登时气绝。 李定国一招就把许天宠挑落马下,明军士气大振,呐喊着与清兵战在一起。 那边厢,冯双礼则跟巴牙喇对上了。 巴牙喇虽然厉害,但无奈遇上的是大西军第一勇将。 一开始是一名巴牙喇自恃勇武,独战冯双礼。可一照面,就被冯双礼给逼得跃上半空,下落之时,冯双礼变招很快,大刀快速横扫,一刀将这名巴牙喇齐腰斩断! 塞儿虎见势不好,招呼一声,与另一名巴牙喇双战冯双礼。 冯双礼丝毫不惧,大刀舞起来,塞儿虎和同伴根本无法近身。 塞儿虎见攻不进去,与同伴使个眼色,同伴跃上半空,举刀往冯双礼头上砍去,冯双礼举刀迎上去。 塞儿虎的目的就是让同伴吸引塞儿虎的注意力,自己好偷袭。此时见冯双礼刀头迎上同伴,自己则迅速欺近身去,手中刀顺着冯双礼大刀刀尾削了上去。 眼见冯双礼顾了上边顾不了下边,如不撒手,塞儿虎的刀势必将他手削断。 就在塞儿虎刀刚要削要冯双礼的手上时,就见冯双礼在大刀柄上一按,“喀嚓”一声轻响,刀尾处竟然崩出一柄短刃,冯双礼顺势往下一捣,短刃刺进塞儿虎胸膛,鲜血迸流! “你使诈!”塞儿虎手捂胸膛,感觉气力正在快速流失,恨恨地吼道。 冯双礼趁空中巴牙喇愣神之际,一刀斩为两截,然后轻蔑地冲塞儿虎一笑,骂道:“谁特么告诉你不能使诈了?”说着,刀柄用力一搅,将塞儿虎胸腹搅烂。 冯双礼一刀杀了两名巴牙喇,清兵大骇!要知道,塞儿虎这些巴牙喇在他们心中可是战神般的存在,本以为天下难有敌手,没想到被人家一刀给杀了,而且还一杀就是两个。 惧意一生,胆气立怯,清兵开始后退。 孔有德见势不好,如果不趁此机会冲过去,等明军势头起来,自己就再没有机会了。想到这里连忙喝令:“全军冲锋!” 清兵大队得令,迅速加入战场,让清兵颓势立减,两军重新战在一起。 …… 北山之上,董儿正抵挡不住卓泰的强攻,转身就逃,手下士兵见主将要逃,跟着屁股转后,向山上逃去。马求子斩杀了几名逃兵,但仍然无法控制局势。 危急时刻,马宝急了,嗤喇喇扒了光脊梁,手舞大刀片子冲上前去。 翁英和马求子一见,不敢怠慢,率领手下冲了下来,接替了董儿正的战斗位置。 五千对上二千,这才勉强打了下平手。 南山之上,白文选也亲自上阵了,与金砺战在一起。 …… 十几万大军搅杀在一起,龙床岭到处都是战场,直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场面异常惨烈! 两军正在胶着之时,孔有德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报,王爷,明军从东面杀上来了!”一名斥侯远远地奔来,因为山道上全是人,不能近前,只得隔着老远大声报信。 “啊?” 孔有德闻言大惊失色! 这下坏了,若是被朱由榔给追上,那可就全完了。 “志祥,你带兵抵住李定国,掩护大军撤退!”形势危急,死道友不死贫道,孔有德顾不得与沈志祥多年的交情了,急忙下令。 “什么掩护大军撤退?你是为了自己逃命罢了!”沈志祥当然明白孔有德的想法,心里不无埋怨地想到。不过,违抗军令的后果他是知晓的,自己身死不要紧,关键是自己还有家人在京城呢。 “嗻!王爷,请代为照顾志祥家小!”沈志祥无奈之下,只能接受命令。 “放心,志祥,本王一定照顾好你的家小。”孔有德大声回道。 “来啊,给我杀!”沈志祥放下心事,把心一横,率领手下冲向李定国。 孔有德见状,命没死的两名巴牙喇开路,率领亲兵队杀向西去。 李定国和冯双礼被沈志祥缠住,马进忠率领残兵败将堵住孔有德去路。 他的兵哪是清兵对手?在留下二百条清兵尸体之后,还是让孔有德率领百十名清兵突出重围。 李定国见了大急,奋起余勇杀了沈志祥,率军追了下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新式马屁 “轰”“轰”“轰”…… 李定国带兵追下去,却是不如孔有德的马快,眼见越追越远,清兵队伍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李定国大急,心道:“皇上有旨,不令清兵逃走一人,尤其孔有德,死活不论,坚决要留下他。这要是让孔有德跑掉,自己有何面目见皇上啊?” 正在焦急之时,忽听前面传来几声手榴弹的爆炸声。 李定国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人,心下大喜,连忙拍马追了下去。 刚转过一道山坡,李定国就呆了:只见清兵除了被炸死的,已经全数被擒,包括孔有德也已经被捆绑,红色头盔落在地上,披头散发,脸上身上全是土,而他身边,躺在血泊之中的正是他的白马,已经被炸得胸腹洞开。 “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捉住孔有德,这才多大功夫,百十人就全完了?这手榴弹的威力这么大?”李定国呆呆地想道。 “李伯爷,恭喜恭喜!” 李定国正在想事,就见焦琏纵马过来,在马上拱手给他道喜。 “焦将军,谢了,若非是你,本帅可就丢大人了。不对,焦将军,本帅何喜之有啊?”李定国这才明白,人家焦琏早早就料到自己兵虽多,但不是孔有德的对手,这才在龙床岭以西设下了二道埋伏。 “孔有德罪大恶极,乃皇上钦点的要犯,伯爷一战而擒,岂不是一喜?”焦琏淡淡地说道。 李定国一怔,这才明白,焦琏这是怕自己在皇上面前不好交待,送功劳给自己。 “哈哈哈……,焦将军盛情本帅心领了。不过,李定国也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贪占焦将军这个便宜。”李定国笑着说道。 见焦琏还要说别的,李定国忙止住他道:“别再说了,擒了孔有德,本帅一桩心事算是放下了。焦将军,一块去参见皇上?” 焦琏犹豫了。 他知道,昨日之事一定瞒不过皇上,此时去见皇上,弄不好得挨骂。 不过,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挨骂就挨骂吧。 “好,卑职随王爷一起去。” …… 李定国、焦琏回到龙床岭,战斗已经结束。 孔有德的逃跑和李承胤的加入,清兵士气大受影响,冯双礼斩了沈志祥,马宝与翁英联手杀了卓泰,白文选杀了金砺,余下清兵见抵抗没有意义,只好跪地投降。 打扫完战场,马进忠兴奋地回报战果:“大帅,此战共杀死鞑子四千三百人,伤一千五百人,生擒四千五百人,缴获战马五千匹,粮草十万石,金十一万两,银二百三十万两。我军阵亡二万一千人,伤一万八千人。” 李定国闻言大喜,这可是他对上清兵以来,打得最大的一场胜仗。 至于已方战损是清兵的五倍,他倒不大在乎,在他看来,兵有的是,再招就是,别说五倍,就是再多一点,只要胜了就好。 惨胜也是胜。 更何况还斩杀了沈志祥、金砺、卓泰、许天宠这些名将。 此战过后,他所带的左路军应该打出了威风,在朝廷各路悍将之中,也可以立定脚跟了。 所以,闻听战报,他内心得意无比。 “将战报立即报给皇上,让皇上也高兴高兴。”李定国兴奋地吩咐道。 …… 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除了龙床岭一战出了点意外,基本上都实现了朱由榔的意图。 耿仲明被炸死,尚可喜率领残兵败将仓皇东逃,在虎岩山被张同敞、蔡人雄联手打了个伏击,清兵无一漏网,尚可喜被擒。 同时,趁乱逃到麒麟岭对面山上的尚之信,也被段兴带的山地军给逮了个正着。 加上被焦琏擒获的孔有德,“三顺王”一死二俘,全部落网。 ……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战过后,清兵必然不敢南顾,我朝将迎来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有利于腾出时间来发展民生,休养生息。”吕大器喜得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了花,笑着给朱由榔道喜。 “是啊,等张元子那里战事一了,咱们不但大大收复了失地,与满人也进入了一个战略相持阶段,大明振兴指日可待,当真是可喜可贺啊。”陈子壮也是高兴异常。 作为最早从龙的臣子,陈子壮终于从朱由榔当初给他画的大饼当中,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希望。 “皇上英明神武,高瞻远瞩,清廷宵小,指日可灭!”黄宗羲也忙说些恭维的。 “皇上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大明的神人,我等凡夫俗子可跟着沾了光了。”陈际泰也不甘落后,变着法子说好听的。 现在他看自己的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暗自为自己当初的坚持感到得意。 “哈哈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们这些话,朕听着浑身舒服!”朱由榔被众人捧得心花怒放,感觉每个汗毛眼都是舒畅的。 “陛下,您这话臣不敢苟同。”何腾蛟也陪侍在侧,一听众人都捧皇上,自己也想捧,但自己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好词都让他们说尽了,一听皇上这话,心中一动,连忙正色道。 “哦?”朱由榔一看他那严肃的样,不由得感到诧异:“什么意思?别人说两句好听的话,难道你还担心老子会飘飘然不知所以?何腾蛟不是这种不同世故之人吧?” “云从,有话就说。”朱由榔正了正身子,想听听何腾蛟倒底说什么。 “陛下,自李闯打下京城,崇祯爷被逼殉国,清兵趁势入关,大明江山风雨飘摇,眼看大厦就要倒了。正此时也,陛下雄才大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天下臣民无不欢欣鼓舞,额手相庆。臣纵观青史,除了陛下,无人能出陛下之右。以臣观之,称陛下为千古一帝亦不为过。刚才诸位大人所言,皆乃肺腑之语,感佩之情不能表之万一,陛下为何说是马屁?” 朱由榔一怔,继而大笑:“好啊,你个何云从,变着法子哄朕高兴呢?” “哈哈哈……。”何腾蛟莞尔一笑,众从也附和着笑起来。 “想让本王投降,痴心妄想!” 正在这时,就听帐外有人高声怒喝。 朱由榔闻言脸上一寒……。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骂死孔有德 “启奏陛下,安西伯、崇安伯、王巡抚、焦将军、家兄白贵及左路军众位将军候旨见驾!”白兴进来禀报。 “宣!”朱由榔的心情已经不十分愉快了,脸色转厉,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刚才还敞怀大笑,为什么一瞬间就变了脸?难道是因为孔有德在帐外那一声喊?吕大器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摸不清皇上的心思。 “臣等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定国、马宝、王化澄为首,众人鱼贯而入,进帐之后伏地行参拜大礼。 李定国、马宝等左路军将帅满心欢喜,以为甫一出师就立下大功,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悦。所以,他们跪在地上,就等着皇上夸奖几句了。 “诸位爱卿平身。”朱由榔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再次山呼万岁,站起身来,各依位次站立两厢。 朱由榔先打量了一番李定国,见他身材颀长,细腰乍背,面目英俊,气质文雅,颇有儒将之风。再依次去打量白文选、冯双礼、马进忠,见个个虎背熊腰,英武之气尽显,不由得暗自点头。 然后去看王化澄。 王化澄是自己的便宜叔伯大舅子,跟王畅是堂兄妹关系,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主理广西民政,也算尽心尽力。尤其与焦琏、白贵死守桂林,出力不小。 “登水,坚守桂林数月,力保桂林不失,殚精竭虑,劳苦功高,朕心甚慰。”朱由榔温声嘉勉王化澄道。 “回陛下,臣不敢当。桂林不失,上赖皇上洪福,中赖焦、白二位将军英勇善战,下赖士卒百姓用命,化澄只是居中调度,尽责而已,并无微劳。”王化澄连忙谦逊几句。 “爱卿不必过谦,汝之功劳,可不是一个尽责可以概括的,朕心里有数。至于焦琏、白贵,有负朕望……,罢了,先理三顺王的事,再说他们的事。”朱由榔道。 焦琏、白贵一听,缩了缩脖子,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 李定国站起身后,偷觑了朱由榔好几眼,见皇上丰神俊郎,目光湛湛有神,声音悦耳动听,让人一见就生亲近之感。 可听了几句,他琢磨着不是味。 “皇上按说应该先跟我说话,为什么越过我跟王化澄先说?” “皇上口头嘉奖王化澄守城之功,我立了这么大的功,为什么只字不提?” “要责罚焦琏、白贵?莫非是因为桂林城下跟我斗气之事?那算什么事啊?武人之间互相不服气,刚上几句很正常,一顿酒就能解决的事,值当的大张旗鼓?” 李定国心思不定,左路军将士同样作如是想。 “把孔有德、尚可喜、尚之信带进来。” 朱由榔始终没有跟左路军将士说一句话,跟王化澄妹夫大舅子说了几句话,就吩咐白兴带人。 “哼!狗皇帝,要杀便杀,要剐就剐,想让孔某人投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孔有德双手被缚给押进帐来,看到朱由榔之后,破口大骂。 尚可喜父子跟在身后,却是脸色灰败,一言不发。 “草你妈!你个畜牲敢骂皇上?!我打死你个狗肏的!”陈际泰一听孔有德骂皇上,气得大骂,举起巴掌一反一正给了孔有德两个耳光。 陈际泰武人出身,手上劲力十足,心中恼恨他骂自己可爱的女婿,出手自是毫不留情。 “啪啪!” 打得那个干脆!孔有德的脸一下子就肿了。 孔有德被打得脑袋发蒙,感觉嘴里发咸,随口一吐,竟然吐出两颗后槽牙来。 “士可杀不可辱!你是何人,竟敢殴打本王?”孔有德怒视着陈际泰问道。 “你家忠勇伯陈际泰!”陈际泰出了气,抬起头洋洋不睬地回道。 “哼,什么忠勇伯,不过是狗皇帝的一只狗而已!”孔有德骂道。 “我特么……”陈际泰又举起巴掌想打。 “退下!”朱由榔喝道。 “遵旨!”陈际泰听到皇上一声轻喝,手掌硬生生收回,躬身退后。 “忠勇伯,谁让你打人的?这是御帐,不是你家!再说了,狗咬了你,你还能咬回去?粗鲁!”朱由榔喝斥道。 众人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心说:“皇上哎,您倒不粗鲁,可拐着弯子骂人,还不如打人家孔有德两巴掌呢。” “孔有德,刚才进帐之时,你大声呼喊决不投降,朕问你,有人劝你投降吗?”朱由榔坐正身子,面带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温声问道。 “这……”孔有德一听,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哪有人劝降啊?只不过自己虚张声势而已。 “孔有德,你知道朕给三军将士如何下的令吗?告诉你,朕下的令是,决不可让三顺王逃走,一定要将他们留下,无论死活!你知道无论死活是什么意思吗?”朱由榔仍是笑着问道。 “你……”孔有德支支唔唔答不出话来。 “别表白你的忠心了,这里没有满人,也不会给你的满洲主子报信。你是不是还想着后世会留下不畏强权,英勇就义的好名声?告诉你,你做梦!”说到这里,朱由榔声音转厉。 “你生在大明,长在大明,是大明的井水粮米把你养大,还培养你当了军官,谁知道你竟然叛变母国,投身满人为奴,与母国为敌,你是恶雁?长大了反过来啄瞎你娘的眼?!” “你姓孔,是孔圣人后代。孔圣人投身平民教育,创立了儒家学说,历朝历代奉为大成至圣先师,身为孔家后人,那是何等荣耀?孔家人在哪朝哪代做过叛国的事?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你之行为是孔姓之辱,让圣人蒙羞!” “别说你不投降,就是哭着喊着请降,朕也不收你这种无君无父无祖的畜牲!” 朱由榔越骂越起劲,而孔有德越听越气,脸色发黄,呼吸急促,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心口感觉一阵阵绞疼,连忙用手捂住胸口。 “我靠,不会是被老子骂得心脏病犯了吧?不行,再加把火,气死他得了。”朱由榔见了孔有德的模样,一看就是心脏病发作的前兆,有心想骂死他,于是越发骂得狠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防患未然 “孔有德,人们最恨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是叛国贼!李逆、献逆可不可恨?可恨,大明江山实亡于他们做乱。但是,他们反对的是朝政,希望建立一个百姓安乐的朝代,本质上说并没有背叛母国,属于兄弟相争。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一旦发生外族入侵,他们坚决站在民族一面,抵抗外族,即使身死也没有做出叛国之事。” “史上留下美名的,都是为国为民献身的。我朝远的像孙承宗、史可法,近的如杨国栋,都是这类人物。而你助纣为虐,残害同胞,必然留下千古骂名。朕不稀罕你的投降,相反,朕会杀了你,不但杀了你,还要在全州杨爱卿墓前铸你铜像,不,铁像,铜太贵,你不值那个钱。让你永世跪在杨爱卿墓前,永世受世人的唾骂!” “太恶毒了!狗皇帝太恶毒了!哪有这样的皇帝啊?”孔有德被骂得头发蒙,心发疼,手发颤,身形晃了几晃,几欲站不住。 “朕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要告诉世人,这就是叛国者的下场!朕也是一片佛心,只希望自你之后叛国、叛族者绝种!对了,孔有德,你好没本事啊,人家尚可喜好歹生了三十七个儿子,你怎么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孔四贞远在京城,又是女流,朕就不追究了。你子孔廷训却在全州,朕一定捉住他,然后将他杀了,让你这个皓首匹夫、苍髯老贼绝嗣!” “你!……”朱由榔这番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孔有德再也支撑不住,手指哆嗦着刚要抬起来,感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启奏陛下,孔有德气绝!”白兴凑上前去,一搭孔有德的手腕,发现脉搏全无,赶忙奏道。 众人一听大惊:“啊?让皇上骂死了?毒舌,绝对是毒舌。古有诸葛亮骂死王朗,今有皇上骂死孔有德,交相辉映,皆是毒舌啊。” “猝死?若是人工呼吸或许有救。我呸!谁会去救他?臭哄哄的嘴恶心死了!”朱由榔从一个医生的角度马上做出病情诊断,继而想到,要做人工呼吸还得嘴对嘴度气,于是厌恶得挥了挥手:“叉出去,扔山沟里去,别脏了朕的御帐。” 白兴领旨指挥人往外搬尸首。 “且慢!”黄宗羲出班奏道:“陛下,臣粗通丹青,臣请旨给孔有德画幅全身像,等铸铁像时好有个参考。” 朱由榔闻奏一乐,心道:“黄宗羲也算个妙人,铸铁像神似就可以了,难道还要形似?这得有多么阴暗的心理,才能想出这个主意来?” “准!另外,给耿仲明、尚可喜都画幅像,以备铸像之用!”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黄宗羲领旨退下,临走还特意看了尚可喜几眼。 “皇上,皇上!尚某罪大恶极,不求皇上饶命,但求皇上不要铸像啊!”尚可喜闻言大骇,“扑通”跪倒在地,头碰在地上嘭嘭直响。 尚可喜非常理解孔有德的心思,在帐外呼喝不降,进帐不跪,还骂上几句,表现得看似大义凛然,其实内心期盼朱由榔开口劝降。若是朱由榔有挽留之意,再顺坡下驴,也给人留下一个诤臣的形象。 哪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这么狠啊,不但要你的命,还作践你身后名,最可怕的,竟然还要让你绝嗣! 身后名和子嗣,这可是中国人最为看重的大事啊。一想到这两条,尚可喜生怕落到孔有德那样的境地,再不敢充英雄好汉。连忙开口求饶,意图用与孔有德相反的法子,看能不能争取到这个狠茬的同情。 帐里铺了毯子,毯子底下可是坚硬的石头。尚可喜碰了几下,额头上就渗出了血。 “格格格……。”朱由榔格格冷笑,道:“现在知道惜名了?晚了!你既有畏惧之心,还算良知未绝。朕就开恩只杀你父子,你另外三十六个儿子若不再为恶,朕就不追杀了,不让你绝嗣。不过,像还是要铸的,不但你们三顺王,包括吴三桂,朕将来也是要捉来杀了铸像的,总得跟岳王庙呼应起来,铸四尊像。大明叛臣,以你三顺王为首,吴三桂为次。给你们铸像,你们留下了千古骂名,但也警醒了后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们四个在爱国主义教育中,还是做了贡献的。”朱由榔和颜悦色地说道。 做事恶毒,但态度很好。 他骂死孔有德,气出得差不多了,心情好了一点。 尚可喜、尚之信父子闻言瘫软在地。 “叉出去!暂且看押,待祭奠杨爱卿之时行刑。”朱由榔命道。 侍卫们连拖带拽将已经不能站立的尚家父子拖了出去。 “为其臣子是何等之幸,为其对头又是何等不幸啊!”目睹朱由榔的作派,帐里臣子们都如是想到。 朱由榔话说得有些多,感觉口干舌燥,李洪及时奉上茶盏,朱由榔端过来喝了一口,不热不凉,温度正好。 放下茶盏,朱由榔眼光扫向李定国、马宝以及焦琏、白贵,眼光所及,众人就跟风吹的谷子一样,吓得都垂下了头。 刚才还不觉得害怕,怎么这会儿看到皇上的眼光这么瘆人? “马宝,焦琏,白贵,三位大将军,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啊?”朱由榔幽幽说道。 马宝一愣,不知道该做什么。还是人家焦琏和白贵明白,乖乖出列,走到帐外,跪了下来。 马宝一见,知道这是要问罪了,不敢怠慢,走出御帐,跪到焦、白之前。 “陛下,臣有本奏。”李定国一见,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宁宇,你要说什么朕知道。无非就是那仨货有功无过,桂林城外的意气之争是小事,不应该追究了。是不是?” “是,臣确实是这么想的。”李定国道。 “按说呢,你刚刚入朝,应该给你留点颜面,有些事可以暂不追究。只不过,兹事体大,若不及时遏制,防患未然,怕是以后更麻烦。所以,朕这回要小题大作了。”朱由榔道。 “多大个事?值当的这么严厉?”李定国心里暗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割肉之痛 “宁宇,朕既委你为左路军主帅,自是对你的忠心、能力毫不怀疑。今后你将替朕经营云、贵、湘、鄂,将来还要收复川、陕、甘、宁,进而北取中原,打到北京。所以,你肩上的担子很重,眼界要高一些,心胸要宽一些,不能把自己定位于跟马宝、白贵这两个夯货一样的将军,要时刻想着自己是主帅。好了,就先说这些,你先去处理军务,朕欲移驾桂林,等到了桂林再细谈。”朱由榔没有再发火,只点拨了几句。 李定国毕竟是一方主帅,又是刚降,朱由榔怎么也得给他个面子,就算批评他意气用事,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臣遵旨!”李定国躬身行礼,率冯双礼、白文选、马进忠等退出御帐。 走到帐外,见马宝、焦琏、白贵直挺挺地跪着,焦琏还好些,一脸肃穆,马宝和白贵隔着焦琏两人还互相瞪眼,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反正是暗斗不止,却不敢出声。 李定国满腹心事,知道马宝无碍,也无心停留,快步离去。 “登水,朕要去桂林看看,你这东道主,是不是尽一尽地主之谊啊?”朱由榔见李定国离去,笑着对王化澄说道。 “陛下光降桂林,臣自是拿出十二分精神巴结。只是战火一直不断,桂林百姓快要断炊了,臣怕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孝敬陛下,还请陛下勿怪臣不用心。”王化澄笑着回道。 说完这句话,王化澄心中一动:“何不趁此时冲皇上要点银子?此时不要,那不是傻子吗?” 想到这里,随即换上戚容:“陛下,桂林百姓苦啊,本来就是山多地少,如今又连遭战祸,米价已经升到二十两银子一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普通百姓家每天吃不到二两米,已经饿死不少人了……。” 不得不佩服王化澄,他说着说着,竟然掉起了眼泪,真特么比演员的眼泪来得还快。 “得得得,甭掉金豆子了。你一方大员,说哭就哭,丢不丢人哪?”朱由榔一下子就看透了大舅子的真实用意,没好气地说道。 “陛下,臣为百姓而哭,不感觉有什么丢人的。呜……”朱由榔不说还好,一说王化澄还来劲了,竟然哭出了声。 “行了,朕先拨付你二十万两银子,够了吧?”朱由榔道。 本来就打算给他拨银子的,反正这次大战缴获的金银不少,总得分一点给人家桂林吧,桂林作为战略要要,这回可是立了大功的。 “陛下,再升一升,四十万。”王化澄本打算要十万,一听给二十万,早就超过心理预期,但仍是不甘心地想再多争取点。 “二十五万,不能再多了。” “三十五万。” “三十万。” “成交。” ……王化澄一高兴,竟然说出了“成交”二字。 “登水,你跟朕做生意呢是不是?”朱由榔那个气啊。 “嘿嘿,陛下,臣为百姓多争取点银子,就算沾染点铜臭之气又何妨?”王化澄嘿嘿而笑。 “银子朕给你了,但有一条,若是贪墨,朕可不会看脸面。” “陛下,臣若贪一两银,就请斩臣以谢桂林百姓。” “好,朕信你,集生,安排。” “臣遵旨。”陈子壮答应一声。这次缴获,都在他这个兵部尚书手里掌管着呢。 “陛下,臣还有本要奏。”王化澄见三十万两到手,心下高兴,不过,他还想再多要点。 “还有什么事?”朱由榔问道。 “陛下,全州百姓更苦,被围数月,如今城破又被清兵肆虐……”王化澄说着又要掉泪。 “登水,你没完了?刚才不是给你了三十万了?全州就在广西治下,自然也不再另行拨付。”朱由榔道。 “陛下,您刚才说的是给桂林,不是广西。”王化澄道。 “你……,你真难缠啊。好吧,再给十万。王登水,你若再讲价还价,朕全部收回,一分银子也不给了。”朱由榔被王化澄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答应再长十万。见王化澄似乎还不知足,连忙打住。 “贪心不足蛇吞象,臣焉敢再要?陛下,不是臣难缠,皇上爱民之德早就布于天下,不过是借臣之所请恩泽播于百姓罢了。臣这点数还是有的。”王化澄懂得见好就收,连忙扯呼,不过他也是真会说话。 “集生,安……排。”朱由榔咬着后槽牙,非常非常不情愿地说道。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被王化澄哭出去四十万两银子,朱由榔即使腰包是鼓鼓的,也感到犹如割肉之疼。 他的腰包之所以鼓,主要是战场缴获,这得益于清兵的抢掠成性。但是,朱由榔非常清醒,这种收入来源并不稳固,花一个少一个。尤其这次,李定国死了那么多士兵,按照过去的抚恤标准,几十万两银子出去了,就这么个花法,几百万两银子经得起折腾吗? 所以,此战过后,自己将要拥有两广、福建、云南、湖南、湖北、江西七省之地,已经打出名声,打出威风,清朝短时期内无力反攻,而自己也暂时无力北伐,还是以防御相持为主,应该消停一阵子了。必须尽快恢复经济,发展民生,自行造血的肌体才是健康的肌体。 …… “陛下,张同敞、蔡人雄、刘文机已经率兵出发了。”朱由榔正在细思之后的事,陈际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朱由榔答应一声。 张同敞、蔡人雄在伏击了尚可喜之后,朱由榔就命他们去袭夺全州,为了达到奇袭效果,朱由榔命他们换上清兵服饰,扮做清兵。为了保险,又命刘文机的山地军三营加入进去。 对于三人之行能否顺利,朱由榔并不担心。 “诸位爱卿,收拾收拾行装吧。桂林山水甲天下,来一趟桂林,总得去看看大好河山。咱们到阳朔看看山,再到漓江玩玩水,各位都是大才,届时必有传世佳作问世。”朱由榔心情愉快地说道。 “臣等遵旨。” 帐里众臣都是文臣,对于游山玩水写诗做赋都有着极浓兴趣,听到皇上如此安排,自然满心欢喜。 “陛下,马、焦、白三位将军还在帐外跪着呢。”陈子壮提醒道。 嘿,差点忘了他们!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能消除的派系之争 “让他们进来。”朱由榔命道。 白兴出去传旨,马宝、焦琏、白贵三人相跟着,耷拉着头走进帐来,很自觉地跪到御案之前。 “马宝,反省得怎么样了?知道错了吗?”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知道错了,不该跟白贵个憨板子一般见识。”马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憨板子?朱由榔一愕,倒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转过头去看一眼顾炎武。 顾炎武最大的优点就是见识广博,不但书本知识,就连各地的民俗方言,他也懂得不少。所以,朱由榔去看他。 顾炎武浑身上下带着机关的人,只一眼,顾炎武当即明白皇上的意思,当即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递给朱由榔。 “傻货!” 朱由榔一看,明白了,“憨板子”最精确的解释不就是“傻B”么?! 马宝是个粗人,这等粗俗的话从他口中出来,一点也不稀奇,朱由榔自不会见怪。只是,从这个充满鄙视的用词可以看出,马宝看不起白贵,他把自己摆在了一个较高的位置上了。 “白贵,你呢?” 白贵听得懂陕西方言,早就气得不行了。只是皇上不发话,他可不敢说话。一听皇上问自己,可逮住发泄的机会了,梗着脖子,涨红着脸,激动地说道:“皇上,马宝才是傻熊、罕蛋、废物!他长的跟武大郎似的,臣一脚就能把他踩底下,他凭什么当伯?臣不服气!” “小白棍,你吹什么牛皮?别看你个子高,本伯爷我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信不信?”马宝一听就急了,白贵你哪有这么骂人的? “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白贵也不是个好的,上前就抓住了马宝的脖领子,马宝反手抓住白贵的……腰带。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矮了,比白贵矮了一头还多。 “啪!住手!”朱由榔连忙一拍书案,喝止了这俩货。 朱由榔气得直哆嗦,合着两个货跪了半个时辰白跪了?没反省出什么来,反而跑到朕跟前动手来了?精力太充沛了吧这两位? “白兴,把他俩身上的兵刃下了,扔到帐外去,谁也别管,让他俩打个够!打死拉倒,谁也不许拉架!”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白兴带着几个人进来,把哥哥和马宝身上的兵刃都缴了,然后一个个抬起来,扔出帐外。 是真扔。 因为皇上说的是扔,白兴不敢不扔,就算被扔出去的是自己的兄长,他也不敢不做。 “焦琏,白贵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朱由榔他一向非常看重焦琏,否则也不可能将桂林这个战略要地交给他来守,本不想发火,但被马宝和白贵给挑起火来,气恨未消,斥责焦琏道。 “陛下,臣已经想明白错在哪里了。”焦琏急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回答道。 “说,错在哪里了?” “回陛下,当时在桂林城下,李定国问了一句,说皇上只有一万五千兵,能打得孔有德西逃?臣怨他质疑皇上,就怼了他一句。其实,现在想来,当时他也是好心。只不过,臣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皇上近臣,而把他当成了外人,所以才不自觉地怼了他一句。以至于才有后来白贵说粗话,惹得李定国傲气发作,不用手榴弹和地雷,最后虽然取胜,但折损了不少人手。所以,一切都是臣惹的祸,臣认罪。”焦琏诚恳地说道。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朕不怕你们闹意气之争,朕是怕你们军人分出派系来!你领一个山头,他领一个山头,怎么能同心协力?争这个争那个,将来若是协同作战,能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若是不放心别人,没有友军支持,难道凭你焦琏白贵一哨人马包打天下?”朱由榔见焦琏认识还是浮于表面,于是进一步开导道。 “是,臣记住这个教训了。”焦琏闻言,才知皇上真正的忧心所在。也是,若是发现这个苗头不及时制止,以后说不定真会形成肇庆派、广州派、李成栋派、大西军派,派系林立,势必酿成大祸。 防微杜渐,防患未然,足见皇上高瞻远瞩。 所以,焦琏心悦诚服地认错了。 “好了,朕还是信任你的,你下去吧,跟登水先启程回桂林吧。”朱由榔道。 “臣遵旨。”焦琏磕个头,退出帐去。 朱由榔望着帐口,心里还是很沉重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矛盾,派系之争一定会有的,不但武将们会有,文臣们也一定会有。 这一点朱由榔非常清楚。 人都有远近亲疏,别说在涉及权力斗争这样的大事上,就是说话聊天,人们都会找自己亲近的人,喝酒也会第一个先想到的是朋友。 跟关系远一点的人在一起,说话小心翼翼,喝酒也不会畅快,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不能天真地认为,自己严禁小集团,小山头,就不会有这类派系的存在。只是希望少一些派系之争吧,最起码在大事上,别闹出大矛盾来就成。 “陛下,臣有本要奏。”陈子壮观察很久了,也憋了很久,但无论是骂死孔有德,劝诫李定国,还是惩治马宝、焦琏、白贵,都是皇上一人在唱独角戏,他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今见是个空,连忙出班奏道。 “准奏。” “陛下,臣看安西伯属下皆是武将,没有文人辅佐,把左路大军尽付其手,怕是其力有未逮。故,臣在想,可否给他配个副手?” “俨若,你看呢?”朱由榔闻言不动声色,征求吕大器意见。 “陛下,臣以为集生所言有理。臣观左路军问题颇多,军纪、战术、思想作风、单兵作战能力都存在很大问题,跟禁军有着天壤之别。作为主帅,李定国的战略眼光如何虽不得而知,但从龙床岭之战来看,此人的指挥才能也未见高明。而左路军接下来的作战任务很重,必须有一个熟悉皇上治政治军思想的人辅佐他才能让人放心啊。”吕大器道。 尽管吕大器说得已经十分在理了,但朱由榔还是没有就此表态。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君臣生隙 矮壮者稳,高瘦者灵。 马宝矮壮,白贵高瘦。两人又都练过,所以单纯以武功而论,谁也奈何不也谁。更何况两人并不是真正的敌人,又惹得皇上不高兴,心里忐忑,所以,在帐外禁军的目视之下,两人谁也没有沾到便宜。 马宝左眼被白贵扫了一拳,眼角青肿,而白贵下巴挨了一拳,小腹挨了马宝一脚,痛得差点直不起腰来。最后马宝拱进白贵怀里,白贵抓住马宝肩膀用力一压,谁也使不上力,就这样僵在一起。 “白……棍棍,咱这样跟耍……熊的一样,是不是让当兵的看笑话?”马宝累得喘不匀气,被白贵按住又目不能视物,只好求和。 “马户……宝,你啥意思,服了?” “服?你打倒我了,还是沾了光了?” “那就接着打。” “你不怕人笑话?不怕皇上怪罪?” “那你是啥意思?” “斗酒!谁先喝趴下谁就是憨板板。” “斗就斗,谁还怕你不成?” “那好,咱同时撒手!” “好,谁使诈谁是孬熊!一、二!” …… 两人同时撒手分开,站立不稳,累得瘫倒在地,呼哧呼哧大喘气。 待气喘匀了,两人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灵台恢复了一些清明。 “白棍棍,你说皇上为啥生气?” “这还用说,恨咱俩斗气误了大局呗。” “哪有误大局?这仗不是打胜了吗?而且还是大胜。” “切!说你井里的蛤蟆你还不服,你这就叫大胜?你这叫惨胜好不好?皇上打仗从来没死这么多人,他是心疼士兵!你要不信,你问问禁军和同地军同时两边开战,伤亡多大?你要不开这个窍,以后有你的好看。” “那我杀了卓泰,白文选杀了金砺,双礼更是斩了沈志祥,李大帅还逮住了孔有德,这些功劳足以抵过吧?” “切,在皇上心里,这些人再重要,也抵不上咱一个士兵的汗毛。你就算是抓住多尔衮,若是死这么多人,他也心疼。” “那怎么办?咱俩这样耗着也不是事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等皇上消气呗。” 白贵说完,冲监视他俩的一名侍卫喊道:“去,拿酒去!” 侍卫转身去找白兴。 不一会儿,白兴拿着两袋子酒过来了,一人递上一袋,蹲下笑嘻嘻地道:“马伯爷,哥,你俩打痛快了吗?” 马宝和白贵同时白了他一眼。 “老二,你看热闹?有你这样当弟弟的吗?”白贵道。 “哥,我忙着差事呢,可没功夫看你俩的热闹。不过,哥,你可真够笨的,马伯爷这点个,你竟然跟他打个平手,真是让兄弟我失望啊。” “啥意思,白统领?向着你哥?要不你哥俩一块上?”马宝一听这话可不大爽了,翻着白眼问道。 “马伯爷,不是我说你啊,还我哥俩一块上,就我自己三个回合就把你放倒了。也就是我哥让着你,你还不领情。”白兴怼了马宝一句。 “到底还是亲兄弟,知道给哥争面子。”白贵闻言得意地一笑。 “马伯爷,我哥武功是厉害,可你打的太不聪明了,若是只攻他下盘,用扫堂腿,也早就把他拿下了。要不,你俩再打一架?”白兴笑嘻嘻地说道。 “滚!”白贵骂道。 “得,我滚。你俩好好喝,酒不够再言声,有的是。”白兴把两人各奚落了一顿,心满意足地走了。 …… 从乌石山到桂林,大军走了两天就到了。 这两天,马宝和白贵从互不服气,变成了惺惺相惜。两人静下心来慢慢思索,才知道皇上的苦心所在,担心所在,均觉辜负了皇上信任,双双真诚地向皇上认了错。朱由榔又训斥了两人一顿,就将二人赦免了。 这两天,朱由榔没有再召见李定国,李定国也没有请求陛见。这一幕落在其他臣子眼里,感觉他们君臣二人似乎在治气。其中最为担心的是何腾蛟。 何腾蛟明白,他将来会回湖南的,会跟李定国有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共事。若是李定国对皇上心存怨尤,将来他会很难做。 所以,这两天他带着李过等人就跟着李定国的中军一块出发,想找机会跟李定国谈谈。 何腾蛟所料不错,李定国确实有所不满。自己的功劳是明摆着的,千里迢迢解了皇上之围,将一万多清兵围歼,而且还杀了清兵那么多大将,没得到赏赐不说,一上来还给了个没脸,罚马宝不就是罚自己吗?甚至这比打自己的脸都难受。 他的理解是皇上这是有心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想打一打自己的傲气,以便于日后驾驭——这是帝王心术。 若是因为这一点,李定国是可以理解的。皇上嘛,玩点帝王心术是必须的,否则如何驾驭群臣? 可是,自己如何跟手下弟兄们交待呢?立了功还弄个灰头土脸,好说不好听啊。他看得出,白文选、冯双礼、马进忠等人虽然都没有明说什么,但天天耷拉着脸,已经表明了他们心中的不满。 所以,他的心情是郁闷无比的。 何腾蛟多聪明的人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跟李定国没有交情,有些话不能明说,所以只好用事实说话。 “李伯爷,整天骑在马上怪烦的,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这些山石树木,下官陪您在路边歇一歇,喝口茶如何?”何腾蛟在马上一拱手,笑道。 “何大人,还别说,让你这一提醒,还真是感到非常枯燥。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李定国同样一拱手,笑着回了一句。 两人说着,一勒丝缰走到路边下马。 亲兵赶忙过来,接过二人手中的缰绳,将马带到一边。 李定国和何腾蛟走到一边的缓坡上,找了一块平坦山石做桌,亲兵又在附近找来两块石头做凳,两人坐下。 因何腾蛟先前有喝茶之语,不用他另行吩咐,一名亲兵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木匣,从中取出茶壶、茶盏等茶具放到石桌上,另一名亲兵则走到一旁架火烧水。 “何大人,好雅兴啊,行军打仗也不忘带着这些家什?”李定国笑道。 “李伯爷见笑了,下官平生就爱茶,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些茶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感悟 “何大人,你观我左路军军容如何?”李定国饮了口茶,看着自己的队伍在面前走过,士兵个个抬头挺胸,精神抖擞,心中十分满意,笑着问何腾蛟。 何腾蛟早就看过山地军和禁军的军容,再看李定国这些兵,说不出的松懈,他们打闹、说笑,走路松松垮垮,只是走到李定国跟前时才拿出精神头来,摆个样子。 “嗯,浩浩荡荡,威武雄壮。”何腾蛟实在是说不出好来,不过碍于面子,只得随口赞了两句。 李定国不傻,一听就明白何腾蛟这话什么意思。他心中不悦,把茶盏放到石桌上,暗道:“皇上看不起咱,这何大人你也看不起咱?你败得家当都没了,凭啥看不起咱?” “走喽,这茶喝得也没滋味,不喝喽。”李定国站起来要走。 “慢来,慢来,李伯爷,刚喝了一杯茶,何必性急?俗话说‘一杯水,二杯茶,三杯四杯味才乏。’这茶么,越喝越味正,怎么就走了?再喝几杯,再喝几杯。”何腾蛟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哪会放李定国走?于是连忙开言劝阻。 李定国却不过情面,只好坐下。 “李伯爷,下官说话您可别不爱听。这军容看的是什么?看的是气势。看气势您无需看别的,只需看士兵的眼睛即可,皇上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精气神全在里头了。咱们闲来无事,就看看左路军、山地军和禁军士兵眼睛,看看能看出什么分别来,好不好?”何腾蛟慢悠悠地说道。 “何大人不愧是文人,一套一套的,本帅打小当兵,看军容看眼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好吧,既然何大人有此雅兴,本帅就陪你看看。”李定国被何腾蛟勾起了兴趣,果真耐下性子,认真看起来。 这一看,还真看出差别来了。 左路军之后是山地军,山地军之后是禁军。 三支军队虽然都是精神抖擞,但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是完全不一样的。山地军和禁军看上去是那么紧张有序,毫无松垮之感,士兵的眼神看上去是坚定的,脚步是沉稳的,整支军队看上去好像骨子里透着自信,透着杀气。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跟这两支军队比,自己的左路军,感觉就不是一个味,差得太多。自己的士兵是那样的松垮,懈怠,眼神里的迷茫和游移,说明了心中正气的不足。 李定国这才明白,为什么何腾蛟会那么评价自己的左路军了。 看到他两人在路边喝茶,李颙和李元胤分别过来见礼,并交谈了几句。 李定国这才明白,自己的军队跟人家比,差距有多大。 打败拥有一万五千兵的耿仲明、尚可喜,山地军伤五百,亡一百余;禁军伤四百,亡竟然不足百人! 而自己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伤亡竟是两军的数百倍!而且,还差点让孔有德跑掉,若不是焦琏预先埋伏在龙床岭以西,孔有德就跑掉了。 数百倍的差距,有这么大吗?难道手榴弹和地雷的威力有这么大? 李定国陷入了沉思。隐隐地,他似乎猜到了皇上不高兴的原因所在。 …… 到达桂林,王化澄早就把巡抚衙门收拾出来,作了临时行宫。 这日,朱由榔又接到两份情报。一份是清兵从贵州撤兵了,一直撤到成都;一份是张同敞、蔡人雄、刘文机顺利收复全州。 朱由榔收到这两份情报,心情很爽,这说明,西部的局势已经实现了根本好转,清兵这次攻势,已经在战略上彻底失败了。 按他的估计,不出意外,江西的局势也应该会很快明朗,谭泰若是聪明,抓紧撤兵,或许还能保留大多数兵力,若是让自己腾出手来,他是否会落个全军覆没,还真不好说。 若真是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那么自己折腾一年多,地盘终于扩大到了八个省份。 “启奏皇上,安西伯李定国求见。”朱由榔正在美滋滋地设想着美好未来呢,就听李洪奏道。 “一连几日李定国都没有动静,听说他一直不高兴。难道自己看错了人?李定国就这点心胸气度?太感情用事了吧?若是这样,那左路军还真得不能托付给他。”朱由榔一听李定国来了,心里暗自思忖:“既然来了,就见见吧,再品品这个人,若是能用最好,若是不能用,趁早换人。” “宣。”朱由榔道,然后坐直身子。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出乎朱由榔的意料,李定国进了门,行完礼,并没有按朱由榔的指示平身,而是伏地请罪。 “李爱卿,何罪之有?” “回陛下,臣罪有二。一曰腹怨君上,二曰溺辜圣恩。” “奏来。” “是。臣愚昧无知,腹诽陛下赏罚不公,此第一罪;臣意气用事,置利器不用,使大军伤亡过重,有失陛下任臣为左路军统帅之厚望,此臣第二罪。” “李爱卿,既然认识到了,朕就不责罚了,且平身,看座。”朱由榔道。 “谢陛下。” 李定国站起身,李洪早搬来一张椅子,放到其身侧,李定国再次谢恩坐下。 “李爱卿,这几日感想如何?” “陛下,臣这几日才知往日是何等的愚昧无知。尤其禁军给臣的触动最大。其一,军容齐整,军纪严明,是真正的爱民之军。入驻桂林以后,立即帮百姓修路补房,担水扫院,还派出军医给百姓送医送药。臣至此才明白,皇上所谓‘以民为中心’的治政方略绝非空言。看到百姓对军队发自内心的欢迎和爱戴,臣这心里五味杂陈。臣十二岁当兵打仗,见过很多军队,如此爱民的军队,实属仅见。前几日观禁军和山地军的行军,发现其官兵皆正气凛然,至此臣才明白,正气之源就来自于无私的忠君爱民之心。臣作为大明人民解放军其中的一员,深感荣耀;回想臣往日之所为,又深感羞愧;再思未来,又深感责任重大,任重道远。”李定国真诚地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君臣知心 “其二,左路军勉强打胜之后,臣非常兴奋。全歼清兵一万三千人,这是臣平生打得最为得意的一仗,但见皇上并未因此而高兴,臣心里对皇上是有怨言的。后来才知,臣真是坐井观天,与禁军和山地军比,伤亡数字竟是数百倍的差距!至此,臣才知道错的有多离谱。”李定国躬身答道。 “宁宇,你能见到这些也算不错。不过,见得还是浅了啊。”朱由榔听了李定国一番话,知道他是真的反省了,也就有心提点他一番。 “宁宇,自从手榴弹和地雷问世,传统的战法其实就已经不能适应现代战争的发展了。斗兵、斗将,这些战法起决定作用的是个人武勇,而手榴弹和地雷的出现,使个人武勇起的作用越来越小了,更多需要的是团队精神。如果见不到这一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帅。清兵已经在研究如何破解这两样利器了,江西战场上就已经有了改变。他们现在主要的改变是,以散点队形弃马步战,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限制手榴弹和地雷的威力。你往后看吧,以后清兵还会有更多针对之战法出现。”朱由榔道。 “朕之所以在你取胜之后并不是十分兴奋,主要是没想到你会因为意气之争,而放弃清兵最怕的这两样利器。为帅者,当善于各种有利因素,而不是将有利因素抛弃;为帅者当有宽阔的胸怀,哪能被言语一激就火冒三丈?你这样做的结果是,孔有德差点逃脱,而我军大好士兵,损失了五万多。” “可能在你看来,损失这么多士兵不算什么,再补充就是。宁宇啊,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你知道吧,万历二十年之前,我大明有三兆人,而如今,经过多年的战乱,天下百姓只有一千多万了!所以,每一个生命在朕眼里都应该珍惜。” “为臣知错了。”李定国听了朱由榔的训导,感觉皇上的境界真是太高了,所思所谋都是天下大事,不是自己可以揣测的。原先那些埋怨和不满,至此烟消云散,代之以满满的敬佩。 “好了,这事不要再提了,当个教训吧。宁宇,这几日想过自己的差事吗?”朱由榔想考察考察他的军事才能,看看有无全局谋略。 “回陛下,臣已经想过了。” “那讲来听听。” “遵旨。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趁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攻占湖南湖北这两个大粮仓,之后迅速建立牢固防线。另外,贵州之地贫瘠,不易就粮,臣料清兵军需难以供应,孔有德全军覆没,他们失去了侧应,早晚必然撤回四川就粮。若如此,则命艾能奇固守云南,命刘文秀兵出贵州,直至娄山关。这个战略目标达成以后,不宜着急北进,应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李定国道。 朱由榔闻言点了点头,他整体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对于贵州的判断也非常精准,只是有一点不同:艾能奇是否固守云南。 可以看出李定国不肯冒险,他的意思非常明白,是将贵州当成延缓敌兵前进的战略纵深,可以给大后方提供屏障和反应时间。 而朱由榔的想法则恰恰相反,他希望艾能奇进入贵州,将贵州经营成铜墙铁壁的战场,清兵若是进犯,那么贵州的山山水水,就可以将他们全部埋藏。 贵州“八山一水一分田”,山连着山,山套着山,数百里方圆往往只有一条山道可以行军,正适合打伏击。 “宁宇,你的想法大部分跟朕不谋而合。首先,你的判断是准确的,朕刚刚得到情报,清兵已经退出贵州,退往成都。其次,关于收复两湖、贵州之后的总体战略,也跟朕不谋而合。朕的意思也是不要快速进军,一来需要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二来物质力量不足,别说别的,就是各地官吏,朕如今也很少有拿出手来的人才。三来朕的新政要顺利推进,也不能太快,太快了怕是效果不佳。所以,要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待各方面准备充分了,再进行北伐方为稳妥。” “不同的一点是对艾能奇的使用。朕意刘文秀和艾能奇同时进入贵州,贵州山多人稀,正是天然的好战场,经营好了,此处将是清兵的坟墓,来多少消灭多少。” 李定国听完,仔细一琢磨,也是服了,暗道:“皇上真是高明啊,贵州多山,正是手榴弹和地雷的用武之地,当真是一个绝佳的大战场。这是充分扬已之长啊。” “陛下,臣拜服!一定按圣意办理。”李定国道。 “宁宇,你打算何时起兵?还有什么困难和要求?”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打算在桂林休整一个月。” “哦,为什么休整这么长时间?” “陛下,臣看了禁军和山地军,才知臣的军队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臣打算效法禁军,走精兵路线。第一步,是淘汰老弱病残。陛下,有些人出来当兵,其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如今年纪大了,因为无家可回,无处可去,只好把军队当家。这些人,臣打算让他们就地退役,按陛下的成法,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不愿意回家的,看官府能否给他们安置安置,别让他们饿死也就行了。第二步,加强思想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臣打算请禁军李指挥使和山地军李将军好好给东路军上上课,讲讲军人为何打仗的问题,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军队的战斗力才会成倍增加。同时,臣请皇上恩准,从禁军选些人给刘文秀和艾能奇军当当先生。他们没有见过禁军和山地军的战斗力,跟臣一样,属于井里的青蛙。” “哈哈哈……,宁宇,看来你是真开窍了。可以,你的这些想法,朕赞成,准了。”朱由榔听了李定国的话,感觉人是选对了,笼罩在心头的一丝乌云一下子散去了。 历史真是不蒙人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璞玉浑金 陈际泰和何腾蛟奉旨前往全州,与安南伯杨昌江一起,去料理杨国栋的后事。 英雄人人敬仰,就算敌人也不例外。清兵不但没有毁坏杨国栋的尸骨,而且还立了坟。所以,陈际泰和何腾蛟的差事办得非常顺利,重新在全州之南选了风水宝地安葬,重新铸坟。 三顺王的铁铸像也造好了,就跪在坟前。孔有德、尚可喜非常幸运,在生前看到了自己跪拜的铁像。 跟他们同时被处死的,还有孔廷训和尚之信。 行刑这天,全州南门外人山人海,百姓们接肩摩踵,纷纷争睹这一千古未闻之奇事。 何腾蛟致祭词,并宣读了皇上亲笔所书的一首悼诗:“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这首诗与杨国栋的绝命诗一同刻碑,永志纪念。 “将军百战血染沙,妖氛未除恨无涯。此身归去终不悔,大明开遍幸福花!”这首绝命诗是何等的豪迈,表现了杨国栋视死如归、无怨无悔的英雄气概,同时还有对大明百姓都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 而皇上的悼诗充满了惋惜、悲愤和激励,号召天下臣民学习英雄,继续英雄未竟事业。 杨国栋安葬仪式结束了,这两首诗却是迅速流传开来,不但在南明的地盘掀起了学习英雄的热潮,就是在清占区,也鼓励了被压迫的人民,让人民看到了希望。 同时,那些叛国者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其中,镇守汉中的平西王吴三桂最为害怕。 他不能不怕,听说三顺王跪像之侧,还给他留了位置。 …… “启奏陛下,安南伯杨昌江宫外求见。”这日,朱由榔正在与随行大臣们议事,李洪禀报。 “宣。”朱由榔命道。 “遵旨。”李洪答应一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朱由榔就见李洪带进一个少年来。 说是少年,看身量却有一米八以上,长得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只是双目红肿如桃,脸上稚气未脱,行动间毛手毛脚,一看就是懞懂少年。 杨昌江行礼毕,叩谢皇恩,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朱由榔命他平身,杨昌江却是不起:“皇上,臣奉母严命,请求皇上恩准,让臣带孝出征。” “杨爱卿,这可不行。为人子者当守孝三年。朕先前有旨,孝满之后,准你随忠勇伯习学。”朱由榔一听这话,连忙摆手否决。 “皇上,臣母说,忠孝不能双全,当先尽忠再行孝。臣母还说,承继先父遗志,就是尽了大孝。臣父死于清兵之手,臣愿意上阵杀敌,为父报仇。守孝之事,由臣弟昌河承担,他说要在臣父墓前结庐读书,三年后再入国子监读书。皇上啊,臣心里的仇恨跟着了火一样,皇上若不准臣之所请,臣情愿跪死于此。”杨昌江说到这里,连连磕头,碰地有声,显见其志甚坚。 “陛下,安南伯母子深明大义,臣非常敬重。臣请陛下答应安南伯的请求,全了他们母子忠义之举。”吕大器被杨昌江的话所感动,连忙出班替他求情。 “陛下,臣附议。”陈子壮、黄宗羲、陈际泰也都站出来求情。 “好吧,昌江,朕准了。你回府去安顿好家事,就跟在忠勇伯身旁习学吧。”事已至此,朱由榔也只得答应。 “皇上,臣知皇上让臣去忠勇伯身边习学是一番爱护之心,担心臣年纪小,上战场怕有个闪失。但臣不愿干舞文弄墨之事,那是秀才们干的,臣请求皇上让臣带兵打仗。皇上,臣打小随父练武,习学兵法,一身的本事,您不用担心臣的安全,若是不信,臣愿意跟侍卫大哥们比试比试,让皇上看看,臣是不是吹牛。”杨昌江生怕皇上不答应,自吹自擂开了。 朱由榔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吹自已“一身本事”,还要跟侍卫们比试,虽带着莽撞,但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却是让人看了喜欢。 他把杨昌江留在后方,确实有保全之意,然而见到杨昌江本人,发现确实是个将才,让他去干军情,确实有些不妥。因为他看出来了,杨昌江不是那个材料,再加上杨昌江本人力请,朱由榔改变了主意。 “虎父无犬子,朕信矣。好吧,既然你有志从军,承继父志,成人之美,朕何乐而不为?这样吧,朕委你哨总之职,暂在焦琏手下当差。” “谢皇上隆恩,臣这就去焦叔叔那里去报到!”李昌江心愿得偿,不由大喜,磕了三个响头,退了出去。 “真是一块璞玉浑金,稍微打磨,必会光彩照人啊。”吕大器赞了一句,众人皆点头称是。 朱由榔也点了点头,虽没有明言,眼中的欣赏之意却是表露无遗。 少年伯爷,又得了皇上青眼,李昌江日后前途无量。众臣各自赞叹不止,更有有心者,在暗自盘算是不是求求皇上,将自家女儿嫁给他。 朱由榔也存了给人做媒的心思,等公事忙完回到临时寝宫,他问戴忆兰:“阿兰啊,阿花还没有婆家吧?” “没有啊,怎么了皇上,你想把她也纳进宫来?”戴忆兰答道。 “滚!朕是他姐夫,怎么能纳她为妃?朕是看上了一个小伙子,非常喜爱,就想着跟他当连襟。”朱由榔一听戴忆兰的回答,很想知道她的脑洞是怎么开的,怎么说出这么荒诞的话来。 “嘻嘻,皇上,你们汉人规矩多,我们可没那么多讲究。你要喜欢就纳她入宫就是,阿花一定喜欢。您不知道,那丫头可野了,又馋得要命,她曾经跟我说过,将来一定进宫,把宫里的好吃食全吃个遍。”阿兰笑道。 “你呀,阿花那话没错,你是她姐姐,进宫去玩有何不可?既然是个小吃货,那就吃,有什么呀。进宫去玩,不是进宫当妃子,不知道你那脑子是怎么长的。” “皇上,阿花别看皮,主意正着呢,她要是看不上的人,你逼她也白搭。你说的那人是谁啊?不知道她看不看得上人家?” “杨国栋的长子杨昌江,今年十六岁,跟阿花年龄正相当,朕看他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才想起小姨子来。罢了,既然阿花想自由恋爱,日后找个机会让她见一风,若是满意,朕就赐婚。”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御前大会 永历二年马上就要过去,永历三年马上就要到来。 二十九这天,朱由榔在行宫召开了御前大会,在桂四品以上文官以及军中把总以上武官全部参加了会议。 人太多,知府大堂根本盛不下,所以只好在院子里开会。 朱由榔站在台阶上,院子里文东武西,泾渭分明地站了两列。 “诸位爱卿,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年啊,在咱们中国人心目中非常重,每逢过年,身在他乡的游子,无论是千里刀里,都要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到除夕之夜,一家人坐在一起,喝酒、打牌、聊天、看春……天的到来,别提多美啦。” 朱由榔恍惚间回到了前世,过春节的时候,跟父母包包饺子,做做菜,完事爷俩美美的喝上一口,然后坐在电视前看春晚的情景,一下子涌上脑际,“春晚”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来到这个世上已经一年多了,平时没怎么想家,为什么到了春节,家的一切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难道真是“每逢佳节倍思亲”? “朱由榔啊朱由榔,你是皇帝,不是前世医科大的大学生方致中,收收心吧,这么多人等着你讲话呢。” 朱由榔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奇思杂念赶出去,把思乡情、前世情赶出去,强逼着将自己拉回到现实中来。 看到众臣子都愣愣地看着自己,朱由榔自失地一笑:“不好意思,朕也想家了,想太后,想皇后,想朕的儿子是不是出生了,等等。其实朕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也食人间烟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不是?” 大家哄然大笑。 “别笑!朕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过年好啊,如果是在和平时期,朕不会夺了大家享受一家人团聚的乐趣。可是战争时期就不行了,凡事以战事为主。朕不能回家,你们当中大部分人也不能回家过年,尤其是武将,除了焦琏、白贵等少数在桂林安家的,基本都算是在异乡过年。但是,为了大明江山的收复,为了大明百姓的解放,你们无怨无悔,默默付出,所有这些,朕躬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等将来天下解放,百姓们是不会忘记你们的,朕也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朱由榔大声讲到这里顿了顿,心想:“这里应该有掌声!” 可等了等,没有听见掌声。 “奶奶个熊,还以为这是前世呢?皇帝讲话,臣子们哪敢喧哗?”朱由榔瞬间明白过来。 虽然没有掌声,但他能看到,臣子们脸上全是庄严肃穆,一种自豪感都写到了脸上。 “在民间,一家人过年都要盘算一下今年的得失,憧憬一下来年的光景。咱们也效仿效仿民间,朕也给大家总结一下今年的得失,展望一下明年的各项事务安排。” “今年,总的来说,取得的成绩是巨大的。从军事上说,先后取得了崇阳溪大捷、漳州大捷、乌石山大捷,各个战场歼敌二十余万,我朝实际控制的地盘不断扩大,从年初的两广,到年尾的福建、云南,地盘扩大了两倍。从民政上说,朕推行了土地、赋税等新政也逐步开展起来,得到广大百姓的热烈欢迎和大力支持,生产活力进一步得到激活,工商业也得到了一定发展。” “刚才,说的是成绩。但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仍有不足,仍有困难,这些不足不解决,势必影响大明解放事业的顺利进行。朕就说说这些不足。 第一条,在某些人身上存在急功冒进的思想。这些人认为,我们打一仗胜一仗,清兵不过如此,不如趁热打铁,兵锋北指,一直打到长江边上再歇一歇。诸位爱卿,这个想法要不得啊。别说清兵还十分强大,不是那么容易一击就溃的,就算是他们不堪一击,咱们也不可过快收复失地。为何?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是人才储备不足,二理物质条件不充分。人才不足,新政推行必然困难重重;物质条件不足,打仗就没有后劲。 第二条不足,新政的推行还不是那么顺利。朕的新政,损害的是士绅豪族的利益,照顾的是大多数平民百姓的利益。所以,那些士绅大族,利用长久以来结成的关系网,百般阻挠新政的推行,有的地方还出了人命。 故,诸位爱卿,不能被一时胜利冲昏了头脑,要清醒地认识到这些困难和不足,既要保持足够的信心,也不可盲目乐观。” “明年,从军事上说,江西还在用兵,湖南、湖北、贵州也相继用兵,上半年,江西争取全境解放,到年底,争取湖南、湖北、贵州全境解放;除上述几个地方用兵之外,朕不打算再开新的战场,而把重点放在民政上。 民政方面,首要事项是推行现有政策的落实,那些妄想阻碍新政推行的,朕是抓住一个杀一个,决不姑息。 其次是发展民生。这个分两方面讲,一条是劝课农桑,一条是发展贸易。各省份要因地制宜,找出一条适合自己省份发展路子。比如广东、福建,要充分利用沿海优势,大力发展工商业和对外贸易;广西,则要充分利用优越的旅游资源,大力发展旅游业。桂林山水甲天下,这么好的山水不利用起来,真是太可惜了。当然,如今天下不太平,旅游的人大概不会太多,但可以先做起来,有些基础设施,必须现在开始准备,等到天下太平,有钱的人有的是,只要把名声打出去,不怕赚不到他们的银子。 当然,朕只是点个题,具体如何操作,必须因地制宜,必须结合各省份的特点才行。 另外,朕还要大力发展义务教育、科技科研、基础设施建设等等。 总之,今日之永历朝再也不是不堪一击的婴孩,而是已经成长为充满朝气和生机的少年,假以时日,一定会成长为健壮有力量的青年,再也不怕任何风吹雨打。诸位爱卿,有信心吗?” “有!”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被朱由榔鼓动得热血沸腾,他这一问,大家异口同声大声回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喜报乘着春风来 “行了,朕不多说了,今日朝会之后,军中给假三天,士兵可以上街游玩看热闹,但必须分期分批,不可扰民。另外,赏每个士兵二两银子,军官五两银子,银子不多,权当朕的一片心意,过年了,图个乐呵吧。”朱由榔把手一挥,结束了自己的新年贺词。 “陛下,臣有本奏。”朱由榔刚要走下台阶,就见马宝出列道。 “奏来。” “陛下,臣想问问,可以喝酒吗?” “可以,但不许喝醉。这样吧,集生,过年了,大家也不可拘得太紧。为了防止喝醉闹事,每五人赏酒一斤,这样既解了馋,也不至于过量。至于你们这些大员么,家在桂林的回家,没在桂林的,明日晚间,朕在行宫摆上几桌,跟朕一起守岁,如何?”朱由榔略一沉吟答道。 “陛下圣明!”马宝大声道。 李定国、李元胤、白贵等都轻声笑起来,见皇上心情不错,白贵出列开起了玩笑:“马户伯爷,在乌石山跟你没喝过瘾,明日再斗斗酒如何?” 马宝牛眼一瞪:“小棍棍,你别狂,明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海量!” “哈哈哈……”众人被这两个活宝逗得大笑起来,就连贵为九五至尊的朱由榔,也毫无形象地开怀大笑。 …… 除夕,行宫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正堂摆了三桌,朱由榔一桌,左边一桌是文臣,吕大器、黄宗羲、陈子壮、何腾蛟、王化澄、顾炎武、李颙自然在这一桌;右边一桌是武将,陈际泰、李定国、马宝、李承胤、焦琏、李过、白贵、白文选在这一桌。 院子里又摆了四桌,以马进忠、冯双礼、王胜、段兴为首,像张同敞、蔡人雄、杨元、李自芳、施风翔、刘文机、郝摇旗、刘体纯、高一功、袁宗第等皆在座。除了安南伯杨昌江因有孝在身,不宜出席之外,基本有头有脸的官员都来了。 另外,后堂也摆了一桌,戴忆兰为首,王化澄、焦琏、白贵的夫人殷勤坐陪。 朱由榔看人都到齐了,冲李洪一点头,李洪高声喊道:“上菜,开席!” 随着他一声喊,酒菜流水般上了来。 “诸位爱卿,即将过去的一年,大家都辛苦了。不多说了,今日守岁,大家都别拘着,开怀畅饮,喝醉了,让白兴把你们送回去。来,共饮一杯!”朱由榔端起酒杯,简短地说完祝酒词,然后一饮而尽。 “谢陛下!”厅里厅外轰然回应,然后一一饮干杯中酒。 “好了,朕就说这么一句,就带这一杯,大家随意。”朱由榔说完,坐下吃菜,再不说话。 他既然这么说了,众大臣也不拘着,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开始喝起来。 几杯酒下肚,气氛热闹起来,文臣那边比较文雅,行酒令啊,作个诗啊,答个对啊,一点不喧哗。 而武将这边,以马宝、白贵为首,却是大呼小叫,吵闹声几乎把屋顶掀起来。 朱由榔乐意看到这一幕,文臣有文臣的样子,武将有武将的风格,而且李定国、焦琏看起来也已经解开了心结,相谈甚欢。 不过,朱由榔注意到,这俩人都很少喝酒,喝了一会儿,李定国和焦琏先后起身,出宫而去。 朱由榔点点头,心道:“这俩人都沉稳有度,喝酒还不忘职责所在,指定是巡视军营去了。” 又过了一阵,朱由榔看到陈际泰也出去了,心道:“老丈人这是干啥去?难不成这时候还有什么重大军情?” 朱由榔自斟自饮,忽然想起王畅:“哎呀,算算日子,她怀孕有十个月了,应该生了吧?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忽视了呢?不行,得问问。” 正想招呼顾炎武过来,就见陈际泰笑吟吟地走进来,大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陈际泰嗓门很大,盖过了厅里嘈杂的声音。大家一听,连忙放下酒杯,看向他。 “哦?忠勇伯,朕何喜之有?”朱由榔心中一动:“莫非畅儿生了?”连忙放下酒杯问道。 “陛下,臣刚刚接到广州消息,增城伯张家玉报捷,赣州之围已解,共歼敌三万,清将谭泰、何洛会北逃。” “好啊,张元子这是憋着劲要给朕送上一份新年大礼啊。”朱由榔兴奋地说道。 赣州围解,意味着生铁供应将恢复正常,手榴弹、地雷的生产将重新走上正轨,接下来他还想研制更多的火器,这些都离不开生铁——可算得一喜。 “陛下,还有一喜,多尔衮打猎时坠马摔死了。”陈际泰又道。 朱由榔一愣:“啊?多尔衮死了?不对啊,若按历史的走向,应该是豪格被多尔衮用弓弦勒死才是啊,而多尔衮确实是打猎时摔伤不治而亡的,但那是在顺治七年,也就是三年之后的事了。怎么历史发生了这么大的反转?” 阴谋,肯定是阴谋! 不用说,现如今是豪格摄政了? 朱由榔迅速做了判断。 “现在清廷谁当家?”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朱由榔追问一句。 “回陛下,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朱由榔闻言站起来,神情凝重地背着手来回走动。心道:“能当家的,除了豪格、济尔哈朗外,代善、阿济格、多铎都有可能,还有宫里那位庄太后,也不是善茬。代善年纪大了,按历史走向,应该在明年就死了,他应该排除在外。那么,究竟是谁导演了这个事件?接下来对清、明相争会发生什么影响呢?我又该如何利用他们内部这些矛盾呢?” 陈际泰很会看眼色,见皇上听了这个消息,不但没露出喜色,反而看上去心事重重,连忙又献出一宝:“陛下,还有一喜。” “何喜?”朱由榔闻言停下脚步,眼里充满期待。 “陈邦彦奏报,皇后昨日喜诞龙子,母子平安!” 闻言朱由榔重重坐回椅子,长出了一口气。 “儿子,我有儿子了!有了儿子,就等于有了希望!”……。 (第一卷完)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章 离奇命案 永历三年二月十九丑时,肇庆府广宁县,孙家客栈。 “死人啦!” 一声凄厉夹杂着惶恐的叫声,划破夜空在孙家客栈院子里久久回荡……。 孙家客栈一间上房内,一对男女正在纠缠,就听女的腻声道:“爷,再来一盘吧,再来一盘吧。” 男的却不耐烦地道:“来一盘,来一盘,你以为这是下棋呢?这不费脑子费体力啊。睡一会儿,爷困得实在是不行。” “嘻嘻,爷,这回不吹了吧?”女的低声笑起来。 “唔……,爷……可不是……吹……。”男的尽管困得睁不开眼,嘴上却是不肯示弱,话刚说完,极度的疲倦感袭来就要进入梦乡。 吹不吹,诚实的身体做了很好的回答。 就在这时,那声凄厉的叫声传了过来,紧接着就听到开门声、脚步声纷纷传来。 “死人了?”那男的睁开疲倦的眼,问道。 “爷,睡你的吧,别管了,有人会管的。”女的此时倒心疼了,忙柔声道。 “那可不行,人命关天,爷得去看看。”男的不听,挣扎着爬起来。 女的忙将他扶起来,裸着身子服侍他穿小衣、中衣,刚要穿鞋袜,就听房门外有人低声说话:“爷,醒了吗?” “醒了,怎么回事?”那男的答道。 “孙华国起夜,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具尸体。刚才的叫声,是他发出的。”外边人回答道。 “孙华国?这事真是巧了。老顾老陈起来了吗?”男的微一蹙眉低声问道。 “已经起来了。” “好,爷过去看看。”男的说完,让女的伺候他穿上鞋袜,套上长衫,打开门出来,门外站着一名健壮的汉子,引着他往楼下走去。 自称爷的这位,就是当今皇上朱由榔,屋里那女的正是刚被册封为贤妃的戴忆兰,门外健壮的汉子,是侍卫总管白兴,当然还有被朱由榔称为老顾的老陈的,是顾炎武和陈际泰。 朱由榔在桂林过完年,正月十六,送走了北上的李定国,第三天,也就是正月十九,就起驾回师广州。 李定国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整和裁撤冗兵,原来带的正兵只剩下三万五千人,别看兵力减少了,但整体面貌却是焕然一新,朱由榔非常满意。 朱由榔也没有忘记李过等人,将在全州收拢的被清兵俘虏的一万五千旧部交给他带领,李过也效仿李定国的精兵之法,裁撤了一些冗兵,选来选去,只留下五千精兵。 军队战斗力是增强了,可被李定国和李过裁撤下来的老兵却有二万三千多人,这些人的归宿成了大问题。因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随李自成和张献忠造反的,家都在陕西、河南、河北、山西一带清占区,有家不能回,况且大部分都没有了家。 这些人朱由榔是分情况对待的,一小部分愿意退役的,可以领一笔安置银子,由官府负责划给无主荒地。反正因为连年战乱,无主荒地有的是,再加上男丁缺乏,以后找个当地媳妇成家过日子应该不是问题。 大部分不愿意退役,是因为他们心里还念着故乡,不愿意在异乡安家落户,所以他们死活不愿意离开军队,幻想着有一日能回归故土。 这部分人的安置却是成了大问题。 这个问题在别人那里是问题,在朱由榔这里却不成问题。他出了个主意,让这些人成立一个工程兵部队,主要任务是从事工程建设,比如筑路、筑房、修整城墙等,当然,在朱由榔的计划里,以后工程兵会起很大作用。 这个主意一出,大学士们轰然叫好。一来解决了这些人的安置问题,二来别看朝廷拿出银子养着他们,可省了征调役夫的银子,而且哪个工程不花费巨额银子?让这些吃饷银的工程兵干工程,其实是省了大笔银子。 而且,清兵那些俘虏正好可以编进去,让这些兵看着俘虏干活,岂不是两全齐美? 于是大明人民解放军工程兵部队成立了,作为独立的兵种,隶属兵部,部队首长为总兵衔,张同敞被任命为第一任总兵。 另外,朱由榔接受了吕大器的建议,加上李定国再三请求,又考虑到左路军将来的作战任务最重,所以将山地军划归左路军序列,李颙被任命为左路军监军御史,除了负有监督职责外,直接指挥山地军作战。 李颙这个陕西大儒,这回算是彻底投笔从戎了。左路军武人太多,文人太少,他的加入,让左路军多了点文气,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好事。 …… 朱由榔回师途中,在梧州见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丈母娘覃兰花和小姨子戴忆花,她娘俩是想去广州定居,所以专门候在梧州的。 朱由榔想起吴炳曾奏报广宁县孙华国抗税不缴的事,就起了微服私访的心思,于是令车驾继续东行,而他和陈际泰、顾炎武、戴忆兰取道东北,悄悄去广宁。 朱由榔不愿意闹很大的动静,包括李洪在内的所有太监全部没带,饮食起居则由戴忆兰亲自伺候。当然,关防是必须的,明面上只有白兴一人扮作长随贴身保护,其实暗地里文金带着一百名侍卫易服随行。 若按朱由榔的想法,这些人也不用带,有林洪这个影卫在,这世上能伤了他的,还真不存在。可吕大器、陈子壮和黄宗羲死活不干,说若是不让文金这些人随行,他们宁死不敢让皇上微服。 无奈,朱由榔只得从了。 没成想,朱由榔他们刚出梧州府,小姨子戴忆花追了上来,死活要跟着。 朱由榔对这个刁钻古怪的小姨子非常无奈,只好依她。 于是,朱由榔化名“黄致中”,扮作一名富商公子,陈际泰扮作管家,顾炎武扮作帐房,白兴扮作长随,戴忆兰扮作公子妻。戴忆花按说不用特别扮,自然是公子妻妹,可她非要扮成公子的亲妹,说是那样显得亲切。 朱由榔也只得由她。 一行人刚到广宁,被暗查对象孙华国就遇到了这桩命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章 生猛小姨子 “杀了人的天哟!你叫我怎么活啊……,呜呜呜……。” 孙家客栈是一个二层砖木结构的楼,朱由榔住在二层,而客栈老板住在一层,当然他们不是正对着的。 朱由榔下了楼,远远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哭喊,走到近前一看,见一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坐在地上嚎哭。 “爷,这位就是孙华国。”顾炎武见朱由榔下楼,连忙凑过来说道。 朱由榔抬眼打量孙华国,却是有些奇怪,按孙国楠折子所说,这位应该是士绅,要不就是广宁豪族,如若不然,怎么能煽动十余士绅抗税?可眼前这位一点不像啊,身上穿戴跟平头百姓差不多,没见穿金戴银,衣料也是普通的棉布,而且脸色黄焦腊气,一点光泽都没有,哪里有一点士绅的样子? “怎么回事?”朱由榔问道。 “刚才问了,老家伙说他起夜时,发现自己床上趴着一具冰凉的尸体,他大喊冤枉,但门窗关得好好的,若是冤枉,尸体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自己走进来的?所以,爷,指定是这位干的好事,冤枉不了他。”顾炎武道。 朱由榔一听门窗关得好好的,眼目一闪,抬腿进了孙华国的屋,来到榻前一看,一具尸体面朝下趴在床上,看趴的位置,正在孙华国被窝之侧。 朱由榔上前用手一搭,触手冰凉。 “爷,小心着了晦气。”陈际泰跟了进来,见朱由榔正用手去掀死者的衣服,连忙劝了一句。 朱由榔不答,心说:“老子前世没少摆弄这玩艺,有什么怕的?” 朱由榔抬手看了一眼房顶,见房顶跟前世老家那种梁檩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老家房顶都是梁上架过木,过木上钉檩条,檩条上铺苇箔或者竹席,而这间屋,大概因为是楼房的缘故,过木上直接铺的一块块木板。 朱由榔再看一眼床上,然后道:“走吧,别弄乱了现场。报官了吗?” “听说店里小伙计去报官了。”陈际泰答道。 “回去睡觉。”朱由榔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戴忆兰已经起身,朱由榔在脸盆里仔细地洗完手,然后唤进白兴吩咐道:“官府来人大概还得一段时间,你去店里把客人登记簿子悄悄拿来。” “是,爷。”白兴答应一声,悄悄下楼去了。不一会儿,把厚厚一本簿子拿来,朱由榔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有数了,然后把簿子交给白兴,道:“悄悄送回去。” “是,爷。” 白兴去了,朱由榔让阿兰关上门,除去衣衫,往床上一躺,道:“睡觉,困死了。哎,奇怪,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阿花?” “爷,那丫头睡得死,肯定是没听到。若是听到了,她那么爱看热闹,早凑过去看了。” “也许是怕死人哩。” “她才不怕呢,人小鬼大,胆子大得很。” “好吧,睡觉。” …… 朱由榔本以为官差要来的话,怎么也得天亮之后,黑灯瞎火的,哪个衙门开门?你以为这是妖妖灵呢?可没想到,朱由榔刚要迷迷糊睡去,就被院子里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妈的,烦死了!”朱由榔骂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去。 “干什么?还让不让姑奶奶睡觉了!”不大会儿,隔壁房间传来阿花愤怒的尖叫。 “吵什么吵?官差办案!”接着就听一个威严的男声说道。 “滚一边去,别打扰我们小姐休息!”这是白兴的声音。 “奶奶个熊!这觉算是让一个死人给搅了。”朱由榔一听白兴出面了,怕他暴露了身份,连忙起身。 “怎么了?”朱由榔和阿兰收拾停当,打开门走了出去,见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皂衣、手执水火棍的衙役,正与白兴对峙。 “爷,这两位官差非要进小姐的门,说是要搜查杀人犯!”白兴回过头见到朱由榔,连忙躬身禀道。 “搜查杀人犯?仵作来了吗?查过死因了吗?”朱由榔看也不看那两个官差,昂着头问道。 “哟嗬,派头不小啊。你是何人?”两个衙役见来人一副贵公子打扮,气定神闲,一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由得眉毛一挑,质问朱由榔。 “爷是何人你们还不配问。爷就问你们,杀人犯杀了人会留在店里等你们查?不知道是杀人者笨,还是你们笨?再说了,这屋里是女眷,难道杀人者是女人?”朱由榔像是面对空气一样问道。 “磕瓜子磕出来个臭虫,什么仁(人)都有啊。官差办案,还用你来指三道四?杀人犯也许就反着来,就藏在店里,这种事没有吗?杀人犯是女人有什么稀奇的?女贼有的是。再说了,谁知道屋里就一个女人?若是正好杀人犯就藏在女人房里呢?”一名捕快也许见朱由榔气度不凡,不敢轻易得罪,竟然耐着性子解说起来。 “若是寻常杀人你说的这些也许都有,关键是你弄清死者的死因了吗?他是什么时间死的?杀人第一现场是在老板床上吗?”毕竟是自己的人,哪怕离着跟自己有千丈远,他们也算是自己的属下,朱由榔未免多提点了几句。 “你究竟是何人?怎么懂这些?”捕快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朱由榔说的这些,他们捕快可不陌生。 “甭问。还是那句话,爷的身份你不配问。快去办案吧,别在这里添乱了,若是惹恼了舍妹,她要揍你们爷可不管啊。”朱由榔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对那两名捕快说道。 那两名捕快被朱由榔弄迷糊了,心说看这位如此拿大,身份可不一般,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咱可惹不起,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 两人一对眼神,转身就想溜。 “谁啊这么厉害?竟然敢打官差?江某人倒要领教领教。”就在这时,楼梯上转过来一个身影,一晃三摇地走了过来。 朱由榔还没看清来人,就听房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戴忆花从房里窜出来,“嘭嘭”两脚,将两名捕快踢翻在地,并恨恨地骂道:“扰了姑奶奶清梦,真真可气!” 哎哟,这小姨子这么猛啊,竟然敢殴打官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章 雕虫小技 “好啊,殴打官差,罪加一等,来人,把这个女贼抓起来!”姓江的一见阿花不由分说,就将两名捕快给打倒在地,也是一愣,抬眼一瞧眼前这几个人非常眼生,一看就是外乡人,随即变脸,大声呼喝。 楼下的捕快一听,呼啦啦跑上楼来。 朱由榔见陈际泰、顾炎武都挤了过来,站在自己身前,他不想惹事,还想看看这姓江的如何演戏呢,于是对顾炎武说道:“拿锭银子来。” 顾炎武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递给朱由榔。 朱由榔随手把银子往姓江的脚下一扔,淡淡地说道:“舍妹最烦别人扰她清梦,所以出手打了人。人呢,也打了,你看着办,若是肯放过舍妹,那这锭银子给各位分分买杯茶喝,若是非硬要将贼人之名安在舍妹头上,那你们就把她抓走吧,爷看她太调皮,也该吃吃牢饭。” “哥,你怎么这样?”阿花一听,朱由榔不管她,急得一跺脚,扯住朱由榔的袖子用力一顿,撅着嘴道。 “哪样?哪有你这样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朱由榔白眼一翻,反问了一句。 “哼!不理你了。”阿花小嘴撅得能挂住酒壶,转过脸对姓江的说道:“姑奶奶打人是我哥指使的,你要抓连他一块抓去。” 他俩这一闹腾,姓江的转着眼珠子倒不知道如何办了。 他心里有数,杀人犯根本不可能是这些人,捕快到别人房里搜查,目的就是想混水摸鱼,看看能不能弄点银子。 看眼前这兄妹二人,男的英俊非凡,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贵气,他身后的女人非常漂亮,面带微笑,溺爱地看着两人,而身前这两位,一个是管家打扮,一个是帐房打扮,也都是不慌不忙。那位小姑娘,长得更是清纯可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跟会说话一样。 看样子,这女娃是那男子的妹妹,这么调皮刁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打小宠溺惯坏了脾气。 那个青年男子,言必称爷,不知道是何来路?千万别莽撞,弄不清来路,最好别惹事。 “这位先生请了,鄙人乃本县主簿江子乔。不知先生贵姓,仙乡何处?来广宁有何贵干?”江子乔拱了拱手,开始盘问朱由榔的来路。 “原来是江主簿。爷姓黄,肇庆人氏,欲往广州行商,路过贵地。这不,没想到摊上了这么个事。”朱由榔没有回礼,不过,江子乔问的问题他倒是都答了。 “原来是黄先生,从肇庆去广州,来广宁不是绕远了吗?” “爷是想考察一下广宁的市面,若是繁华,爷想在这里开个分号。” “黄先生做什么营生?” “江主簿,问的太多了吧?”朱由榔不悦地答道。 江子乔见他言必称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打了退堂鼓,心想还是先打听打听再说吧,别碰到硬茬子。 他低头弯腰拿起那锭银子,掂了掂,道:“既如此,江某人给黄先生一个面子,令妹之事就不追究了。走!” 说罢一挥手,捕快们呼啦啦下楼去了。 “哎,你们把她带走啊。”朱由榔抓住阿花的手臂往外推。 江子乔和一班捕快恍若未闻,头也不回,走到楼下,抬起死尸,锁上哭嚎连天的孙华国一窝蜂地走了。 “不理你了!”阿花气哼哼地甩头进了房间,“咣当”一声关上门。 “得,白瞎了一锭银子。”朱由榔自嘲地一摊手,扭头回房去了。 …… 朱由榔卯正时分准时醒来,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昨晚睡多晚,到这个点准醒。 戴忆兰自是知道他这个习惯,早早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 “行了,爷去转转,你再睡会吧。”朱由榔穿一身宽大衣裤,临出门前对阿兰说道。 “不睡了,爷都起来了,我怎么还能睡?”阿兰打着呵欠说道。 “女人是睡出来的,多睡觉对皮肤有好处。”朱由榔道。 “爷就会乱说!”阿兰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给朱由榔飞了个媚眼。 “哈哈哈……。”朱由榔笑着出了门,走下楼梯,往客栈外走去,白兴自然在后边跟随。 顾炎武和陈际泰都有事要忙,朱由榔不用操心,他知道,等他回来,大概他想要的东西,二人都应该准备好了。 来到店外,朱由榔往北走去,看到店外是一条溪流,正好从孙华国住的房子后面穿过。朱由榔走过去,在地上看了看,然后吩咐白兴道:“命人秘密监视一个叫甘树的客人和店里那名伙计,防止他们跑掉或者被人害了。” “是。爷,您心里有数了?”白兴惊奇地问道。 “雕虫小技而已,怎能瞒得过爷的法眼?”朱由榔得意地说道。 “那是,那是,爷就是神仙,那些小鬼小妖哪是您的对手?”白兴由衷地佩服道。 “快去办吧。”朱由榔说着走到大街上,等白兴回来,两人沿街往北小跑而去。 小跑到城外,出了一身透汗,又打了一趟拳,然后溜溜达达往回走,在路上又买了一篓沙糖桔,又让白兴到一个叫“竹林鸡”的店里,买了三只炸得酥黄的竹林鸡,这才回到店里。 “哇,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竟然给我买了这么好吃的东西?”阿花已经起床,正在楼梯上四处乱看,见朱由榔手里提了一个篓子,白兴手里还拿着三个纸包,兴奋地迎上来,一把从白兴手里抢过一个纸包,一看是鸡,转身拿着跑进自己屋里去了。 “鼻子这么尖?真不知道属什么的。”朱由榔嘟囔一句,见顾炎武已经候在自己房间门口,连忙摇摇头走进房间。 把桔子和鸡丢给阿兰,顾炎武跟着进来,拿出一个大袋子,将一摞奏章放到桌子上,朱由榔坐下一份份看了起来。 一份份看完,发现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李定国行军到了哪里,张家玉的军队打到了哪里,回穗车驾到了哪里,等等这些军情,还有就是广州吴炳他们报来的一些政事处理的折子。 “孙华国的事情还没消息吗?”朱由榔拣几份重要的奏章说了处理意见,然后问顾炎武。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章 阴谋 “陈管家把人都派出去了,要完全弄清楚,大概还得半日功夫吧。哎,爷,孙国楠奏报说孙华国抗税不交,按说他只要把税缴上,不影响锦衣玉食的生活吧,怎么落到这步田地?”顾炎武不解地问道、 “哪步田地?”朱由榔问道。 “若按小的理解,孙华国既然能鼓动十余士绅抗税,怎么也是广宁县首屈一指的大户吧?否则怎么可能使得风呢?” “这倒是。” “那既然是大户,怎么也得有几处宅子吧,怎么也得奴仆成群吧,怎么可能在自己店里安身?” “对。” “况且,他在县里地位应该不低,又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栽赃他?” “栽赃?” “是啊,爷,孙华国床上出现死尸,这事透着蹊跷。按他的地位不可能亲自杀人,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把尸首放到自己床上吧?除非他是傻子。再说,杀了人,人的情绪是惶恐或者是故作镇静,可他没有一点那样的情绪,而是悲号。从这几点可以断定,他是被栽赃的。” “是的,你的判断不错,他是被人栽赃的。” “爷,您看清楚了?” “是的,不但知道他是被人栽赃了,而且栽赃者是谁,爷也知道了。” “啊?!爷,您……,这怎么可能?”顾炎武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相信的样子。 “任何案子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栽赃孙华国,这不是临时起意,早有预谋,只不过是昨天才实施的罢了。”朱由榔自信地说道。 “啊?爷,小的越听越糊涂,能否给小的解解惑?” “不忙,爷认为其中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针对的应该是土地新政。等陈管家把信息搜集来,爷再印证一下这个判断。” “哎……。”顾炎武躬身答道。 “爷,吃饭吧。”这时,戴忆兰喊了一句。 朱由榔闻言,回头一看,堂前桌上已经摆好了饭,对顾炎武说道:“你们也快去吃饭吧。” “是。” 顾炎武退出去,朱由榔坐到桌前一看,见桌上摆着四个小盘,一盘“竹林鸡”,一盘腌黄瓜,一盘炒豆芽,一盘粽子,还有一碗小米稀饭。 “不错,阿兰,手艺见长啊。”朱由榔拿起筷子,先抄了一口豆芽,赞了一句。 阿兰站在一旁边剥粽子,边笑了笑,道:“那是,也不看看咱是谁的媳妇?” “得瑟吧你就。”朱由榔边说边接过阿兰递过来的粽子。 “哎哟,哥,你买的鸡真好吃,快把肚子撑破了!姐,快,给我也盛一碗小米汤!”正说着,阿花腆着肚子出现在门口,见到桌上的饭菜,自己拿了张椅子坐到桌旁,拿起筷子伸向豆芽,回头大喇喇地吩咐阿兰。 朱由榔吃饭,谁敢上桌?可阿花敢,谁叫她的身份是黄大公子的“妹妹”呢,兄妹同桌吃饭谁也说不出别的来。 “一只鸡都吃光了?”朱由榔问道。 “没有,吃了半只。” “行了,别吃了,再吃就积食了。”朱由榔想起自己前世吃鸡的糗事,赶忙拨开阿花的筷子,板着脸道。 “就喝碗粥,就喝碗粥哈。”阿花才不听呢,腆着脸道。 “你就是个吃货好不好?” “吃货就吃货,哥你还养不起啊?” “行,你就吃吧,一会儿肚子难受别喊啊。”朱由榔道。 “不喊,不喊。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阿花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阿兰给阿花盛上一碗饭,微笑着看着他俩斗嘴。 吃过饭,朱由榔见陈际泰还没有来汇报情况,就对阿花道:“走,上街转转去。” “哥,我可不去了,走不动道了,回屋躺着去哩。”阿花站起身用手抚着肚子,毫无形象地说道。 “你要不去走走,非把你撑坏了不可,若是积食落下毛病,以后再好的东西也吃不下。”朱由榔道。 “啊?那好吧,姐,走,转转去。”阿花一听会影响以后吃好东西,连忙答应下来。 三人下了楼,出了客栈,朱由榔在前,阿兰扶着阿花在其身侧,顾炎武和白兴在后,沿着大街往南慢慢地散步。 看到一家珠宝店,朱由榔笑着对戴忆兰道:“广绿玉是广宁特产,进去看看?” “听爷的。”阿兰无所谓地说道。 “哥,我要只玉镯。”阿花道。 朱由榔白了她一眼,没有回答道,迈步进了店。 “几位客官,欢迎光临小店。” 店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见来了五个人,而且个个透着贵气,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随便转转。”朱由榔答了一句,往货架上看去。 见店面不小,有二间房那么大。货架上的珠宝分为两类,一类是别的产地的玉石,有缅玉、和田玉等,一类则是广绿玉,专门放了一个货架。 先看了缅玉和和田玉,没看见有上品,也就失去看下去的兴趣,遂把目光投到广绿玉货架上。 广绿玉虽叫玉,却不是玉,是玉石,适合做摆件和印章,并不适合做手镯,所以刚才朱由榔白了一眼阿花,野丫头分明是啥也不懂嘛。 广绿玉色彩绚丽,纹理变化多样,尤以翠绿、绿海金星、白中带绿、黄中带绿最为名贵。 朱由榔看一看货架上的货品,各种雕刻而成的摆件琳琅满目,姿态各异,当然也有大大小小印章石。 朱由榔看了一遍,仍是没有发现有上乘玉石,摇了摇头正想离开。 “哥,我要这个。”阿花指着一个葡萄摆件说道。 朱由榔一看,见这个摆件雕功很好,把葡萄雕刻的栩栩如生,很能勾起人的馋虫。不过,仔细看,玉石明显有瑕疵,形状也不周正。 “不好,这件算是劣质玉,不要。”朱由榔摇了摇头道。 “不嘛,我就要,这葡萄多好看啊。”阿花又撅起了嘴。 “要什么要?弄这么件东西回去,人家会说咱没有眼光。不要,走,回去!”朱由榔没好气地说道。 “这位先生,别急别急。看样子先生也是懂行之人,小姐又爱葡萄这种样子,要不然这样,小店有一些名贵的毛石,先生先看一看,若是看上眼,雕成葡萄摆件不就两全齐美了?”店主很会做生意,察言观色是他们基本的本事,所以一见朱由榔要走,连忙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章 强卖 “行吧,掌柜的,你就把好玩艺都拿出来吧,只要能入爷的法眼,不差钱。”朱由榔道。 “好,先生稍等。”店主作了个揖,留下一小伙计看店,自己进了内室。 好大一会儿,才搬出三块石头来。 朱由榔一一看过,这三块石头确实好多了,一块黄中带绿,一块通体纯黄,还有一块紫白相间,入手细腻,拿起来冲着店外明亮的地方一看,晶莹剔透,水头很足。 “嗯,这三块好多了,只不过,还算不上极品。”朱由榔把石头放下,拍了拍手说道。 “先生,这三块玉石是小店镇店之宝,已经非常不错了。”店主说道。 “爷本来就是陪着舍妹转着玩的,碰上好东西就买,碰不上就当消食了。走,再往别的店里转转去,这么多卖广绿玉的,未必碰不上好东西。”朱由榔宝库里好东西多了去了,不是极品的东西,他哪里会看得上眼? “敢问这位先生,不是本地人吧?”店主一见朱由榔要走,连忙问道。 “不是。” “那就难怪了。不瞒您,小店的东家是陈老爷,在广宁县可是跺一脚颤三颤的主。” “哦?听你这话音,莫非欺爷是外地人,要强买强卖么?”朱由榔眉毛一挑,问道。 “那倒不敢。不过么,您从小店出去,别家店就是有再好的东西,他们也不敢卖给您了。”店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虽是笑,但话里的威胁意味却是极浓。 嚯,在自己治下竟然还有这么欺行霸市的人,朱由榔心中不由生气。 又想到孙华国的案子,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甭特么给爷弄这些,你要是有极品玉石,就拿出来瞧瞧,没有的话,爷就走了。管你颤几颤,爷还真不怕这个。”朱由榔一副不怕事的样子,骂咧咧地说了几句,转身就走。 “慢来慢来,这位先生,小店确实有一块极品玉石,只不过不在店里,在东家家里,要不您在小店喝壶茶,小的去东家家里搬来,您看行吗?”店主见状连忙拦住朱由榔。 朱由榔目光锐利,早就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狞笑,心道:“这家伙是铁了心要宰我一刀了?那好吧,我就看看你这一刀是如何快法。”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爷不差钱,快去吧,爷就在这里等着。”朱由榔挥了挥手道,随即坐到一张椅子上。 店主吩咐小伙计沏茶,自己则快速离去。 阿花此时已经感到胃里不适了,对朱由榔说道:“哥,肚子越来越难受了,我出去走走,可不敢坐下。” “去吧,让你姐陪着。不让你吃这么多非要吃,撑坏了吧?”朱由榔知道,吃撑了,必须慢慢走,加速肠胃的消化才行,若是坐着或躺着,只能是延长难受的时间。所以,让戴忆兰陪着她去街上走。 “爷,您这是想把事闹大?”顾炎武等戴氏姐妹出了门,凑过来问道。 “广宁县并非爷想像的那么太平啊,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不知有多少鱼鳖吓蟹呢。新政最重要的就是土地政策,索性就在广宁多住几天,把县里的盖子揭开。广宁虽只是区区小县,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把它解剖了,看明白了,其它地方的情况大概也就清楚了。对于接下来的施政大有好处。”朱由榔答道。 “是,爷说的是。陈家?不知道是不是陈道同老前辈的后人。”顾炎武答道。 “陈道同?这是何人?”朱由榔问道。 他知道顾炎武每到一地必看地方志,对于地方的风俗和历史名人非常熟悉。 “有明以来,广宁县唯一一名进士,永乐四年中第,曾任浙江监察御史。” “噢,永乐四年?距今已有接近二百五年了,若真是陈道同的后人,不断地开枝散叶,肯定是广宁最大的家族了。只是,后人也没有再出个进士或者其他杰出人物,会不会是他的家风出了问题?”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 …… 过了好一会儿,店主带着几个人,将一块绸布包着的玉石拿了过来。 将绸布打开,朱由榔眼前一亮! 这块玉石不大,是一块上绿下黄的一块冻玉,大约一尺见方,是雕刻好了的一个摆件,绿的翠绿,像是能滴出水来,黄的金黄,就跟金子一样亮丽照人。雕工也好,是按照原石的形状,雕刻了一副山居图,山水树木人物,皆雕得细致入微,一看就不是凡品。 “妙,妙!”朱由榔还没说话,顾炎武在一旁赞叹不已。 “的确不错,算是个能入眼的玩艺,说个价吧。”能在县城碰到这样一个宝贝,朱由榔也非常喜欢。 “先生,这个数。”店主伸出三个手指。 朱由榔一看,心道:“这玩艺也就值个二千两银子,开口要三千,这刀宰得够狠的。不过,再还还价,两千五百两差不多能拿下来。可是,朕乃一国之君,能跟个小贩似的还价吗?太失身份了。” 想到这里,他瞥了顾炎武一眼,坐回椅子。 顾炎武自然明白朱由榔的意思,冲店主一拱手,道:“掌柜的,这块玉的确不错,入了我家老爷的法眼,不过,三千两银子也太贵了吧?” “什么,三千两银子?哪有这么贵?坑人呢吧?”溜达累了,刚进店门的戴忆花刚好听到这一句,瞪着双眼说道。 “没银子充什么大头蒜啊?”随着一句冷冰冰的话,店外又走进几个人来,当先一人长得个子高大,挺帅气,只不过脸若寒霜,板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那句话就是出自这人之口。 这人进了店,首先看到了戴氏姐妹,姐妹俩艳丽的容貌让他眼前一亮。 随即转脸看向顾炎武:“谁跟你说是三千两银子?土包子,三千两是不假,不过不是银子,是金子。” “你是谁?”顾炎武眉头一皱问道。 那人抬头看天,根本不答。 “先生,这位是我家大少爷。”店主赶紧介绍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章 怒打恶少 顾炎武江湖行走多少年了,可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陈家大少一出头,他就知道碰上恶霸了。 店主伸三个手指头,肯定是三千两纹银,没想到陈家大少一来,把银子就改成金子了,这分明就不是宰客做买卖这么简单,而是想仗着势力欺一欺自己这帮人了。 目的大概也不是要钱,而是看上了戴氏姐妹。 顾炎武见白兴已经候在门口,另外化妆成路人、或者做小买卖的侍卫也悄悄往店门口凑过来,刚想喝令白兴开门,就见皇上站起来,连忙退到一边,看皇上如何行事。 “陈大少,你这块玉石的确不错,不过,它可不值三千两金子啊,即使三千两纹银,爷看也不值。生意嘛,讲究个公平,讲究个愿买愿卖,爷看不值不要紧,别说三千两金子,你就标价三万两金子,与爷无关。爷不买了就是。”朱由榔笑着说道。 陈大少一听朱由榔的话,自称爷还不说,而且称呼他“大少”,把爷字省去了,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心下来气:“不买?爷们辛辛苦苦从家里把石头拿来了,你说不买?消遣人玩呢?爷可告诉你,别说你们外乡人,就是本地人,哪个敢如此消遣着爷玩?” 朱由榔一听,这家伙竟然跟自己称上爷了,心说:“那好吧,一会儿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是爷。” “嚯,是吗?怪我们来到广宁没打听清楚,你家很厉害吗?”朱由榔问道。 “哼,你可以打听打听。”陈大少冷笑一声。 “若是那样,强龙不压地头蛇,爷可不敢惹你。那你说咋办吧,爷浑身上下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有三千两金子。” “早特么就看你们不是有银子的主,这样吧,三千两银子把这块玉石卖给你,另外,把这俩妞给爷玩几天,就两清了。” 陈大少大喇喇地说道。 “完了,陈家这回算是玩完了。”顾炎武怜悯地看着陈大少,心里为他家感到悲哀。 “陈大少,你如此欺负人,难道不怕王法吗?”朱由榔忍着气又问了一句。 “王法?哈哈哈,实话告诉你,爷在广宁县坏事做得多了去了,还从来没有哪个官差敢管呢。哈哈哈……” “留口气……。”朱由榔眼中冷芒一闪,冷冷地命道。 话音未落,早就气得七窍生烟的白兴和戴氏姐妹就动了,“啪”地一声戴忆兰一掌打在陈大少脸上,陈大少被打懞了,咕咚歪倒在地。 陈大少带来的那帮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人一顿收拾,全被打倒在地。 可怜陈大少,被阿兰打倒在地,阿兰抬脚专跺他头脸,鼻梁骨塌了,眼角裂了,不一会儿头就成了血葫芦;阿花恨他出言污秽,抬脚踩住他的子孙根,脚下用力,就听一声轻响,就跟捏碎了鸡蛋一样,能想像得出,裤裆里肯定蛋黄四溅。 “啊哟!”陈大少疼得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白兴听皇上吩咐是留口气,见这样打根本不伤及生命,飞起一脚闷在胸口,就听“喀嚓”一声,肋骨、胸骨断裂——这回陈大少可真的剩半条命了。 “砸店!”朱由榔把那块极品玉石抱在怀里,又吩咐一声。 白兴、戴氏姐妹一听兴奋起来,把货架上的玉石一件件拿下来,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动静真好听,阿花越砸越兴奋,一边砸一边大呼小叫:“啊,太痛快了,比打人还痛快!” “行了,回客栈。”朱由榔见砸得差不多了,心里那口恶气也出得不少了,随即吩咐道。 五个人大摇大摆地往客栈走,可把广宁街上的人给镇住了:“这是哪里来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惹上了陈家,你们还能走出广宁?” “阿花,肚子好受了?”朱由榔边走边问阿花。 “嘻嘻,哥,打了一架,一点也不难受了。哥,给我抱着。”阿花边回答边去抱那块玉石。 “毛手毛脚的,小心点哈,值二千两银子呢。” “哥你就是个财迷,钻钱眼里了?三千两金子给人家陈大少不就得了?” “你说的轻巧,三千两金子买块石头?不当吃不当喝的,你知道能买多少粮食?能救活多少百姓?” “爷时刻不忘百姓疾苦,真乃明君。”顾炎武一听,心下感动,连忙称颂了一句。 “顾先生,你别拍我哥马屁,他本来就是财迷。若不然,为什么又把人家这块石头给抱了来?”阿花白了一眼顾炎武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朱由榔拍了她头一下,没好气地说道。 “切,这是说你心里去了,要不你急什么?”阿花退开一步,翻着白眼道。 “你懂什么?陈家虽然做恶多端,但玉石何辜?与其让不仁不义的财主留着它害人,不如哥取来悦愉心神。” …… 朱由榔和阿花边斗嘴,边不慌不忙地回到客栈。 刚进了屋,陈际泰匆匆走了进来。 “爷,没事吧?” “假惺惺的干什么?”朱由榔并不领情。他可不相信,自己闹那么大动静,陈际泰会不知道? “嘿嘿,老奴才不担心呢,就那几个蟊贼,别说还有白兴他们在,就是爷自己也能收拾了。”陈际泰道。 “行了,说说吧,孙华国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朱由榔摆了摆手,制止住他的进一步解释。 “爷,孙华国的案子透着蹊跷,是这么回事……。”陈际泰刚想汇报,就听店外人声鼎沸。 “把店围了,别让贼人跑了……。” 白兴匆匆进来禀报:“爷,官差把客栈围了。” “领头的是谁?县令毕可兴来了吗?” “没有,还是主簿江子乔带队。” “守住楼梯,别让他们进来。另外,告诉江子乔,除非县令来,其他人一律不准上楼。” “是。”白兴转身出门。 “白大哥,我也去!刚才打架还没打够呢。”阿花兴冲冲地跟出房去。 “好了,接着说。”朱由榔道。 “爷,孙华国的儿子叫孙盛,字兴梓,是崇祯十五年乡试举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章 为政之难 “爷,孙华国本是广宁小户,孙盛中举之后,乡里攀附上来,投献了百顷地,才成了广宁县不大不小的财主。新政推行之后,这孙盛大为赞赏,说此举可解决千百年之乱源,于是,他说服他父亲,将投献的土地全部通过县衙重新分给佃户们。可是此举,却是得罪了陈家、江家和文家,这三家是广宁百年大族,每一家的土地都在千顷以上,尤其陈家,土地近三千顷,县里的铺子有一半是他家的,听说在广州也有买卖。”陈际泰轻声汇报着摸来的情况。 正在此时,外边传来“嘭”“嘭”之声,夹杂着“哎哟”、“疼死了!”的痛呼声,接着就听江子乔气急败坏地大喝:“胆大贼人!竟敢殴打官差?不要命了吗?” 朱由榔面上非常冷静,丝毫不为所动,但心里的火苗却是一窜一窜的,差一点就把胸膛燃炸。 “孙盛现在何处?” “以抗税罪被押进县大牢。孙华国变卖所有宅地,遣散所有奴仆,交了巨额税额,又上下打点,也没有将儿子救出来。这家客栈,算是他家的最后一处产业,却又遇到了命案。若非遇到爷,怕是他爷俩被人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从陈际泰的汇报中,朱由榔基本已经摸清了所谓孙华国抗税不交的事实真相。 毋庸置疑,这肯定是陈、江、文三家联合县令毕可兴阴谋陷害孙华国父子了,大概也是见当今皇上取消读书人的优遇,就以为不待见读书人了,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陷害一名举人。 “陈、文、江三家退没退地?”朱由榔问道。 “没有。” “若是没有,佃户就得交双份税了,一份交官府,一份交给主家,那他们的生活岂不是雪上加霜?” “老奴听说,陈家有几户佃户抗佃,但被陈家恶仆打死了一家,其他人就再也不敢闹腾了。” 听到这里,朱由榔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案:“广宁距广州这么近,可以说是在天子脚下,毕可兴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欺君害民!黄宗羲是干什么吃的?孙国楠是瞎子吗?瞿式耜这个吏部尚书是怎么当的?雪松,立即命三人到广宁,忠勇伯,命人立即锁拿毕可兴及陈、江、文三家家主,将孙盛父子放出来见朕!” “遵旨!”陈际泰、顾炎武见皇上亮明了身份,急忙躬身领旨。 陈际泰转身出了客房,走到门外,见白兴和阿花打得正兴奋,捕快上来一个不是推下去,就是一脚踹下去,反正也不下重手,就逗着他们玩。 “白兴,陛下有旨,全部拿下!”陈际泰命道。 “遵旨!”白兴一听,皇上下旨了,知道不用再隐瞒身份了,转身对外面大声呼喝一句:“集合!” “属下在!” 随着这声喊,文金从店外走进来,紧接着所有侍卫从店里店外窜出来。 “拿下!” 白兴一声喊,侍卫们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十多个捕快全部打趴在地,江子乔也被文金一巴掌打倒在地。 “陛下口谕,立即锁拿广宁县令毕可兴及陈、江、文三家家主,放出孙华国、孙盛,命其父子前来面君!”陈际泰朗声道。 “遵旨!”文金领旨,带领部分侍卫去了。 “皇上?……”江子乔一听,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 “陛下请息怒,毕可兴虽然可恨,却是没有贪赃枉法实据,况且,孙华国房里出现死尸也无定案,陛下,您是不是再想一想?”顾炎武觉得皇上只凭陈际泰打听来的消息就定人家毕可兴的罪却是有所不妥,见朱由榔气得脸色发青,在房里不停地来回走动,心里虽然怕皇上发火,但如明知皇上有错而不指正,那算什么忠臣?所以,拟完旨,还是硬着头皮进言。 朱由榔闻言,停下脚步,略一沉思,坐回椅子,自失地一笑:“雪松提醒的是,看来朕制怒的功夫还是不够。” 顿了顿,朱由榔接着说道:“虽无实据,但朕已经确定,毕可兴指定是干净不了。孙华国父子大力支持朕的新政,毕可兴岂能不知?为何还出来抗税一说?再者,孙盛已经入狱,孙国华房里又莫名其妙地出现死尸,分明是想让孙家家破人亡。败了人家的家业不说,还要斩尽杀绝,幕后黑手不用说,三大家族脱不了干系,毕可兴若不跟他们联手,那才是怪事呢。” “当然,你的提醒是对的,无论是毕可兴,还是三大家族,终究还是要依国法惩治,既依国法,那就得讲证据,不能因为朕的臆测定罪。确实,这个先例开不得。”朱由榔道。 “陛下圣明。”顾炎武这句话倒是真心,皇上能迅速调整情绪,理解自己的苦心,确是明君所为。 “白兴,去传朕口谕,先不要锁拿毕可兴,把他带来。另外,把甘树和店里那名伙计抓了。”朱由榔叫进白兴吩咐道。 “遵旨。”白兴答应一声去了。 “雪松啊,朕真是痛心啊,之所以推行新政,其实就是为了根除乱源。朕不是不承认私有财产,承认,金银财宝、买卖铺子,朕都承认,也都给予保护。但土地不行,不能私有化,若还是按照祖制走下去,土地兼并之风不除,耕者无其田,早晚百姓还会起来造反。之所以推行土地新政,就是想倒逼地主将土地拿出来,增加朝廷岁入,同时减轻耕者负担。广宁县这样一搞,大概岁入是增加了,但却增加了耕者负担,岂不是与朕之初心南辕北辙?广宁如此,其它地方应该也不容乐观啊。”朱由榔愤愤地说道。 “陛下,臣如今才明白皇上要微服私访的深意。若不是亲自到广宁探访,哪里能看得到这么多弊病?还有,臣以为,新政的推行还是有些仓促。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执行新政的官吏还是按老章程办事,以民为本的治政思想就不能落实下去,陛下爱民之德也就难以布泽四方。” “雪松之言甚是。治国先治吏,此言非虚。官本位思想不改,新政推行确实有难度。”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章 推行土地新政如同旧房拆迁 “官本位?”顾炎武头一回听说这个词,不明其意,轻声重复了一句。 “官本位就是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与以民为本是互相对立的。”朱由榔答道。 “陛下,要破除官本位思想,可难啊。” “是,很难,大概这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不过,朕既然决定施政为民,那就必须清除与之相对立的一切障碍。广宁血淋淋的事实证明,朕不着急北伐的策略是正确的。” “是,臣也是感觉触目惊心。如果现有这几个省的新政推行不好,北伐过快反而不美。陛下深谋远虑,臣心悦诚服。”顾炎武服气地说道。 “启奏陛下,广宁县令毕可兴带来了,在栈外候旨。”正在这时,陈际泰进来奏道。 朱由榔跟顾炎武交谈了几句,愤怒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雪松,你去审审孙华国的案子吧。”朱由榔作为一国之君,不能亲自去审案子,毕可兴基本可以断定已经被陈、江、文三家大户给吃死了,交给毕可兴肯定是不行。所以,只能让顾炎武出面审了。 “遵旨!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案子的疑点有三个。第一,死者尸体背部已经有了斑点,也就是尸斑,按时间推算,他应该死于一天之前,绝对不是死于孙华国床上的。那么,死者是谁?杀人第一现场在哪里?是谁杀死了他?第二,孙华国楼上房间的住客叫甘树,朕敢肯定,人是他从楼上将尸体放到孙华国床上的,你查一查他房间的地板,再看一看孙华国床上落下的尘土就知道了。那么甘树受谁指使?第三,县衙捕房没有人值守,小伙计三更半夜地去哪里报案?为什么江子乔又这么快就到了?显然这是早有预谋。小伙计和江子乔在这个案子当中又是什么角色?这些问题弄明白了,这个案子大概也就清楚了。” “遵旨。不过,陛下,什么是尸斑?”顾炎武疑惑地问道。 “尸斑就是背上的那些红黑状的斑点,是死后血液沉积而成。大约在死后一到二个时辰开始出现,十二个时辰之后就固定了,不再转移。如果尸斑出现在背部,说明死者死后是面朝上的,如果出现在胸腹部,那就是趴着死的。”朱由榔解释一句。 顾炎武大为佩服,皇上连死人的事都懂?还有什么事他不懂? “好,臣马上去审。”顾炎武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阿兰刚才一直乖巧地站在一边,阿花那么调皮,见到皇上发火,也吓得站在门后一动不敢动。 见屋里没了人,阿兰才沏了一盏茶过来,放到桌上:“皇上,喝口茶吧,消消气。” 朱由榔喝了口茶,回头看了看明艳动人的阿花,道:“阿花,刚才打痛快了吧?可惜,朕亮明了身份,不能陪你出去玩了,你要是呆不住,就自己出去玩吧。” 一见朱由榔阴转晴,阿花笑嘻嘻地走过来:“哥……” “阿花!不要再叫哥了,没规矩。”阿兰喝斥了妹妹一句。 “行了,别吼她,还是个孩子嘛。”朱由榔摆了摆手道。 阿花笑嘻嘻地走上来,蹲在地上,挽住朱由榔的手,娇声道:“还是姐夫待我好。姐夫,你懂得真多啊,这么多人都没看出什么来,你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这么多线索,真厉害!” 朱由榔叹了口气,道:“唉,这不算什么,真正见本事的还是治国。可惜,姐夫我虽然懂得不算少,但治国却是一塌糊涂,连身边的一个小县就没弄好。” “可别这么说,姐夫。你打了那么多胜仗,还不算有本事呀?那么厉害的清兵都被你打败了,难道治理国家比打清兵还难?姐夫,你一定能行。”阿花挥挥小拳头,给朱由榔打气。 “你不懂,治理国家跟打仗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哥,把那些贪官和地主老财全杀了不就完了吗?”阿花反问一句。 “阿花,住嘴!”戴忆兰见阿花语涉朝政,急忙喝止。 “怎么了姐?我没说过头的话吧?”阿花不明所以,转过头问阿兰。 “后宫嫔妃不得干政!”阿兰道。 “切,姐,我不是嫔妃,所以不算干政。”阿花反驳道。 “那也不行,传出去会连累我的。”阿兰道。 “行了,别说了。阿花这话不算干政。”朱由榔摆摆手说道。 一听皇上给定了性,阿兰这才放了心。 “也许,朕在治国方面,也应该打一场仗了。”朱由榔说完,陷入了沉思。 朱由榔不想用过于激烈的方式来进行土地政策变革,在他看来,那种手段太残酷,对于那些省吃俭用置下很多地产的地主不公平。所以,他想用比较温合的手段,逼着地主将多余的土地献出来,重新进行土地分配。 当然,在此基础之上,必须大力发展工商业,彻底改变农耕经济为主的经济模式,否则,如此变革很容易打击百姓积累财富的积极性,从而影响整个社会的生产积极性。 他也明白,像他这种变革,在已经被战火摧毁原有财富占有秩序的陕西、河南、山东、山西等地,阻力会小很多。就跟后世建楼一样,在一块废墟上建设一座大厦比要经过拆迁腾地再搞建设要容易的多。 那些拆迁户,谁也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房子平白拆掉——除非给足好处,或者强制拆除。 想到这里,朱由榔心想,看来,自己制定的土地新政还是有很大错漏之处的。既没有给足好处,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强硬姿态,更没有建立起繁荣的工商业,那些既得利益者,如陈、江、文三大家族者,哪里那么容易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他们不敢明着对抗新政,但他们会拼了命地用各种手段保护自己的财产。 如此形势之下,孙华国父子这样的出头椽子不烂才怪呢。 那怎么办呢?是用强硬的手段摧毁原有的生产关系呢,还是给大地主阶层足够的好处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章 穿越之人堪比鬼 靠地主的自觉,是不可能了。若是给足好处,也不可能,因为没有那么多银子。 原来那种温和的方法,是太天真,太书生气了。 那么,把政策改一改,给点好处,不行就来硬的。 富人们若是能顺应潮流,他们会在将来的工商业发展的大潮中分得一杯羹,毕竟资本集中在他们手中;若是抱着老黄历不放,那没办法,螳臂挡车,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一边是广大百姓,一边是少数富人,又事关江山社稷,这个选择题不难做。 天下像广宁这样没有经过战火的县份,实在是太少了,如此想起来,难度应该不大。 “那就让广宁给天下做一个示范吧。”朱由榔想到这里,终于给自己纷乱的思路划上了句号。 …… 顾炎武带着人去了县衙,毕可兴、江子乔和那班衙役,以及甘树和客栈小伙计也都被他带走了,陈际泰也带着人去了县衙安排关防,客栈里一下子清净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陈际泰回来了,请朱由榔移驾县衙。 朱由榔来到县衙,见县衙外头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而正堂人来人往,侍卫们来去匆匆,不时押着一两个人犯进出。 朱由榔不想打断顾炎武审案,就悄悄地进了后衙歇息。 后衙本是毕可兴家眷住处,如今却是除了侍卫关防,不见一人,但家具、用具却是一样不缺。 “陛下,毕可兴这家可真够奢华的啊,你看这一个个摆件,书房里的字画,全是稀世珍品。臣祖上数代经营,也算广州大户了,若论奢华程度,臣却是望尘莫及啊。”陈际泰边打量屋内的摆设,边感叹道。 朱由榔明白他的意思,道:“民脂民膏而已,他那点俸禄,怕是连这套黄花梨的家具都买不起。忠勇伯,你家的土地是怎么处理的?” 陈际泰吓一跳,怎么话题转到自己这儿来了?连忙躬身答道:“回皇上话,臣原有庄子五处,没有投献的土地,都是臣祖上买的。陛下新政推行之后,臣将四处庄子全退给官府了,只留了一处庄子。” “为什么留一处?” “这一处庄子是臣的家生子奴仆经管,臣就把这个庄子上的地给他们分了。不过,税粮是一斤一两都不少啊。” “奴仆?”朱由榔一听就明白了。哪个大户没有奴仆?这些奴仆总得生活吧?陈际泰这种做法也算是不错的了。人口买卖,旧制度的产物啊,直观地反映了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等级制度。若是让这些奴仆恢复自由之身,彻底解放生产力,那又是一个大的举措。 如今土地新政还没有推行开来,这个想法还是暂缓吧,急不得,急则生变。 “一直没有见过季才,听说是他打理你家的商铺是吧?”朱由榔问道。 “是,犬子文不成武不就,但有些小聪明,对数算很有兴趣,打理家里的生意也算账目清楚。陛下,臣的生意可是都按章交足了税啊。”陈际泰一听皇上问起了三子季才,他不知道皇上的目的是想提携三子呢,还是怀疑自己家的生意漏税,所以,他在自夸了儿子两句之后,还是补了一句。 “行了,朕知道了。”朱由榔明白他的小心思,没有深说,只淡淡回了一句。 下晌,顾炎武来汇报案情。 “陛下,孙华国的案子审清楚了。果然不出皇上所料,这的确是一起构陷案。”顾炎武脸上的佩服之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原来,孙家作出迎合皇上土地新政的举措之后,引起了陈、江、文三家的强烈不满,三家设计,勾结县令毕可兴,反将孙家定成抗税分子,将孙盛下了大狱。 陈家家主叫陈正泰,江家家主叫江春林,文家家主叫文多金,三家都是豪富人家,并没有将孙家那点家产看在眼里,之所以将孙盛抓起来,不抓孙华国,是因为他们知道,孙家是孙盛当家,他又是孙华国的独子,只要将他抓起来,孙华国心疼儿子,一定会改弦更张,跟他们穿一条裤子。 可惜,他们的谋算失败了。孙盛很傲,不但不低头,反而痛骂了说客,表示死也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孙盛身上有举人功名,是上不得刑的。虽然身在牢狱,却没有受皮肉之苦。 三家拿孙盛没办法,只好去逼孙华国。果然,孙华国变卖了所有家产,只留下“孙家客栈”这一处产业,变卖所得,除交罚金外,全部埋进毕可兴这个无底洞里。毕可兴收了礼,却没有将孙盛放出来,而是只让他们父子见了一面,却没有说服儿子。 三家见逼迫孙华国不成,又想了一条毒计——用孙华国来逼迫孙盛就范。 他们这条毒计很简单,就是让孙华国摊上命案。如孙盛坚持到底,那他父亲将会被问成死罪,孙盛敢置父亲生命于不顾吗?忍心当不孝之子吗? 答案不言而喻。 于是,他们精心设计了孙华国杀人案。 陈家花重金请了一个外地人,又买通了孙家客栈的伙计,这个外地人就是甘树。十余日之前,甘树住进孙家客栈,在伙计的帮助下,住进孙华国住房上面那间。趁孙华国不在家的空当,将地板锯下一块,揭开这块地板,正好形成一个洞,这个洞下面就是孙华国的卧榻。 甘树把这块地板盖好,做好伪装。 大前天,陈家的佃户陈老栓因为多交了田租,去陈家理论,被陈家大少陈震东三拳两脚打了一顿,赶了出去。陈正泰见这是好机会,就命甘树半路上悄悄将陈老栓打死,然后住进孙家客栈。 入夜之后,陈正泰命人用船将陈老栓的尸体运到栈后,甘树将尸体用绳索提到房间,然后又悄悄揭开地板,将尸体顺到孙华国的床上……。 陈正泰他们以为,这个设计巧妙无比,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必然会陷孙华国于死地。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哪里想到,就在这天,孙家客栈住进了一个比鬼还精的人呢? 穿越之人,本来就比鬼还精。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章 自承其非 “陛下,臣已将毕可兴、陈正泰、江春林、文多金及甘树、客栈伙计等一干人犯收监,案卷封存。臣意将一干人犯交付有司议罪,请皇上示下。”汇报完案情,顾炎武最后说道。 朱由榔眉毛一挑,心道:“顾炎武也学会耍滑头了?这是准备把烫手的山药扔给吕大器和黄宗羲?” 毕可兴如此胆大妄为,陈、江、文三家如此目无法纪,背后若是无人撑腰,打死朱由榔都不信。 难道这里面牵涉到了朝中重要人物,让顾炎武不敢审下去了? “忠勇伯,这陈正泰与你不是本家吧?”朱由榔心中一动,问了陈际泰一句。 “回陛下,广宁离广州三百多里地,跟老臣可扯不上半点关系。”陈际泰回道。 “好吧,就依你所奏。”朱由榔看了顾炎武一眼,淡淡地说道。 “遵旨!” …… 孙国楠来得较快,第二日辰时刚过就到了,瞿式耜、黄宗羲路程远一些,直到巳时正才到。 “臣等有罪!” 瞿式耜、黄宗羲、孙国楠待听了顾炎武的案情介绍,同时伏地认罪。 朱由榔沉默片刻,见三人都不自辩,心中倒是挺满意,这说明这三人都已经明白自己的失职所在。 其实,朱由榔叫他们来,问罪不是主要目的,而是想让他们现场看一看,广宁已经烂到了何种程度,今后在选官、监察和督办方面究竟该如何做。 “朕知道,前些日子都忙于战事,孙爱卿一直在筹备西征粮草,起田在遴选各地缺官,而太冲一直跟在朕身边,无暇顾及。若是广宁的事把罪过都推到你们身上,你们一定会说朕不通情理。可是,广宁之事的确让朕惊心。平身吧,都谈谈各自的想法。”朱由榔淡淡地吩咐道。 “谢陛下。”三人听皇上语气平淡,倒没有非常生气的样子,暗地里都大大舒了口气,赶忙谢恩起身。 “陛下,毕可兴乃崇祯十一年三甲进士,一直在广宁任县令,陛下登基之后,臣未曾将他撤换,也未曾亲自当面考察,主因有三:一是臣以为他是进士身份,德行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二是其人考评一直尚可;三是我朝新立,官吏奇缺,尤其进士功名者更是少之又少,故臣将其留任。彼时并无大的战事,陛下不入臣以罪,臣却不能不自责自醒。,治国首在治吏,陛下将选官重任付臣,臣却凭学识资历、先朝考评,将贪贿之臣选为一县主官,臣之罪不容饶恕,恳请陛下降旨责罚。”瞿式耜面带惭愧地奏道。 朱由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瞿式耜讲的非常真诚,没有搪塞,也没有推诿,对这件事进了认真分析,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陛下,臣亦不敢因追随圣君之侧为由免责。记得臣初见圣颜,陛下与臣纵论为政之道,当时臣妄言‘保民生、启民智、听民意、强民权’,陛下说强民权时机不到,慢慢来吧。又说保民生户部在做,启民智礼部在做,你就做做听民意的事吧,遂封臣为左都御史。然臣总以人手少、时间紧为由自欺亦欺君,至今未曾制定有效措施而听民意。倘早早拟定一套可行的制度,哪怕人手再少,也能听取民意,对官吏形成有效制约,毕可兴再是昏聩,也必不敢纵容陈正泰等人枉顾法度。是以,臣辜负圣恩,请陛下责罚,以儆效尤。”黄宗羲接着奏道。 朱由榔看他满意羞渐,显然也是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陛下,臣亦有失察之责。虽忙于筹措粮饷,然此非诿过之由,若有心察查属下各州县民情官箴,即使臣无空闲,亦可委派他人暗中查察。然,臣以为各州县皆在助臣筹饷,也算得力,不曾懈怠,就连毕某人,不但平时官声甚佳,筹措粮饷,也是最先交付的县,故臣疏于民情查访,此乃先入为主之罪,请陛下责罚。”孙国楠躬身奏道。 孙国楠一直低着头,朱由榔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听他的解释,颇有替毕可兴开脱之意。心想,莫非他跟毕可兴同流合污了?又一想,每个官员都有维护下属之意,此时不着痕迹地替毕可兴说上几句话,既有减轻其罪责之意,也可全了自己的脸面,这是当官的圆滑之处,不能因为这个凭空臆测就入人以罪。 朱由榔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三位爱卿平身。” 瞿式耜与黄宗羲、孙国楠连忙直起身子,退到一侧。 “听了三位爱卿所言,朕心甚慰。广宁之事乍出,朕非常恼怒,然静下来细想,不只你们有错疏,朕也有不是之处。” 一听皇上开口先言已过,五位臣子慌了。 自古至今,皇帝永远都是对的,极少有自承己过的。有明一代,也就只有崇祯帝六下罪己诏,其他皇帝哪有在臣子面前说自己有“不是”的? “请陛下慎言!”瞿式耜连忙躬身奏道。 “请陛下慎言!”黄宗羲、顾炎武、陈际泰、孙国楠皆躬身附和。 他们怕皇上承认有错,会影响其威望。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也食人间烟火!朕夙夜自省,觉得求治之心太切,土地新政未经调查研究就匆匆出台,以至于出现错漏之处。比如,朕取消士子土地免税惠政,本意是倒逼士绅将投献土地还给佃户,但却是轻忽了无良士绅的黑心肚肠,不但没有减少佃户负担,反而增加了他们的负担。陈老栓之死,就是如此。再者,未能预见施政之难。一年多来,朕一直在谋划与清廷打仗,满朝文武重心也是忙于此事。朕出台新政之际,总以为推行起来不难,只要各级官吏与朕同心,还有多大难处?广宁之事给朕提了个醒,官吏明面上与朕同心,但私底下却是与无良士绅勾结在一起,究其原因,还是对人性认识不够,太小看了钱财对于官吏的吸引力,也小看了既得利益集团对于官吏的影响力。”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一章 一语道破 “陛下,圣人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陛下乃千古明君,臣等之幸也。”瞿式耜听皇上如此反省自己的过失,非常感动,躬身道。 “陛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对既得利益者喻于义,彰显陛下之仁德。然,陛下仁慈,他们却只认利,故臣以为,广宁之事,非是陛下施政之过,而是陈、江、文根本不能称之为君子。”黄宗羲也忙劝解道。 “是啊,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朕确实是太过高看他们了。坐言起行,咱们坐论政务阙失,不如亡羊补牢。县令作为一县之长,可以称为百里侯,角色太重要了。起田,以后县令你要亲自考察,听其言,还要观其行。太冲,都察院不要浮在上面,要下到各州县,监察百官,听取民意。孙爱卿,作为知府,切不可只看属下州县的表面文章,有必要对他们的施政进行暗访暗查。朕相信,只要把好选人和监察两个关口,吏治一定会改善,民意一定会充分听取,新政一定会顺利推行下去。” “遵旨。” “太冲,广宁一案就交付刑部与都察院定谳,刑部主理。” “遵旨。” “雪松,宣孙盛。” “遵旨。”顾炎武答应一声下去了。 朱由榔对瞿式耜道:“孙盛乃崇祯十五年举人,他能拥护新政,且威武不屈,见识风骨应该是不错的。你是吏部尚书,看人眼光当是不凡,且品品此人。” 几人一听,知道皇上有意用孙盛了,暗道:“孙盛这是祖坟冒青烟了,竟然因祸得福。” “陛下慧眼如炬,在陛下面前,臣可不敢‘不凡’二字。”瞿式耜连忙逊道。 …… 孙盛带进来了,朱由榔注意到,顾炎武悄悄将陈际泰拉到一边低语几句,陈际泰则连连点头。 “学生孙盛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盛进了正堂,小步趋进,在离书案十步左右的地方跪倒在地行礼。 “兴梓,平身。” “遵旨。” 孙盛站起身来,不急不躁,有板有眼再行一礼,退到下首。 朱由榔一看,孙盛三十岁左右年纪,头戴四方巾,身着一件月白长衫,标准的书生打扮,最让朱由榔惊奇的,是他身上衣服非常干净平整,头发一丝不乱,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刚刚从牢里放出来的。 “兴梓,近前答话。”朱由榔一见就心生好感,一个非常注意自己形象的人,一定是精细之人。 “遵旨。” “兴梓,你如何看土地新政?” “回陛下,学生崇祯十五年中举,遂于当年去京师应试,于北直隶遇到闯贼队伍,不能前行,只好放弃赶考打算回乡。一路之上,学生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尤其长江以北,千里赤野,饿殍遍地,百姓争食人肉,各种惨像难以一一描述。回乡之后,学生陷入迷茫,究是何因使我大明百姓颠沛流离,生不如死?使我大明江山风雨飘摇,四面透风?是君上失德,还是群臣贪腐?是天降灾祸,还是外敌侵掠?这些原因都是,却又似乎都不是,学生百思难得其解。后来陛下奇袭广州,连克清兵,终使大明最后一块净土免遭战火。当陛下新政传来,学生久困心中的疑问这才得到答案:最根本的乱源其实就是土地。百姓们只要有自己的土地,就不会挨冻受饿,不挨冻受饿,谁还会造反?同时,朝廷岁入得到保障,再有外敌入侵,也不至于捉襟见肘。故此,学生劝家父将投献的土地退回官府,由官府发还原来的佃户。”孙盛连叙带论,结合自己的见闻和思考,将新政问题阐述得清清楚楚。 “可是,你也因此而得罪了其它大户,家财不保,险些性命也不保。” “回陛下,学生一点都不怕。纵观史上历次变革,每次都是新旧势力的残酷斗争,都不会是和风细雨,而是血雨腥风。学生有当殉道者的准备。再者说,学生不怕他们把事情搞大,怕的是他们不把事情搞大。若是出了人命官司,就不是府县所能一手遮天的了,必然会上达天听。学生等的就是上达天听那一刻,因为学生深信,陛下圣明,朝中诸公皆忠正颖达之士,岂能让学生蒙冤而死?” 嘿,这家伙怪不得不慌不忙,原来打的主意在这里呢?朱由榔听孙盛如此说法,感觉这家伙也算有谋略,甚至可以说有些狡黠,并非古板之人,感觉非常满意。 只不过,他这番话把孙国楠也扫了进去,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兴梓,你以为为政之要何在?”朱由榔有心用他,所以起了考较之心。 他这番话问出,堂下众人都是一愕,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听孙盛应声而答:“忠君爱民。” “广宁一县如何施政?” “学生坐了一个多月的牢,却也不无好处。与世隔绝,更益于思考。学生曾经想过,若是将新政完全推行下去,百姓肯定欢欣鼓舞,然对于士绅大户却是沉重打击。不可否认,长期以来,大户们确有鱼肉乡里,非法积财的恶行,但也有一部分大户则是创造财富的最积极力量,因为他们有积财欲望,也有积财的资本,少了他们,民生经济必然缺乏后劲。故学生以为,官府当积极引导,引导他们将积财的欲望从土地转到贸易上来。就如广宁,广绿玉为五大名石之一,可以做成一个产业;还有沙糖桔、竹笋等,都是广宁特产,完全可以将之推销到广州去。此乃学生一愚之得,有辱圣听,还望陛下勿怪。” 孙盛问一答十,侃侃而谈,把朱由榔可高兴坏了。 因为孙盛所言,正是朱由榔心中所想。 既要让耕者有其田,还要让资本活跃市场,这就是朱由榔为永历朝设计的。 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没想到竟让一个隐居乡间的举子给一语道破。 “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孙盛此人如何?可以重用吗?”朱由榔命孙盛退下,问堂下众臣。 “陛下不可!”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二章 密谋 在朱由榔看来,孙盛可以说是志同道合者,这样的人不用用谁?不过,他征求臣子们的意见时,吏部尚书瞿式耜还没有说话,孙国楠倒抢先说了。 “陛下,不可,孙盛一语而合陛下心意,若因此获重用,恐开小人幸进之门。” “嗯?什么意思?小人幸进?孙国楠为何反应如此激烈?”朱由榔不由得看了孙国楠一眼。 又想到刚才孙盛所言,朱由榔已经肯定,孙盛与孙国楠不慕。二人一在朝,一在野,何来的交集呢? “起田,你管着吏部,你看呢?”朱由榔沉吟着问道。 “陛下,臣以为孙盛见识超凡,更兼做事机智,可以一用。不过,臣观此人问一答十,煌煌而言,是不是言过其实就不得而知了。故臣以为,听其言还须观其行。”瞿式耜答道。 这是嫌他说话太多,锋芒毕露了。 “陛下,臣以为起田公所言甚是,孙盛当谨慎用之。”顾炎武没等朱由榔问,主动进言。 “怎么感觉处处不对劲呢?瞿式耜和顾炎武他们在担心什么?”朱由榔暗忖。 “好吧,孙盛用不用,总要等案子结束之后再说。”朱由榔没想明白,也就不再想,出于对瞿式耜和顾炎武的信任,还是打算往后拖一拖。 “明日起驾回宫,孙爱卿,广宁县衙暂委能员署理,待毕可兴一案审结,吏部再派员充任。” “遵旨!” …… 历史,在朱由榔这个穿越者小翅膀的扇动下,悄悄发生了改变。 豪格的性格,跟他名字当中的“豪”字非常契合,粗豪、爽直、不拘小节,完全没有他老爹的精明强干、狡狯多智。这样的人带兵打仗可以,搞政治就只能是被人玩死的下场。 可偏偏,在与多尔衮的权力之争中他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豪格与衍禧郡王罗洛浑、工部尚书星讷率军征四川,亲手射死张献忠,消灭大西军大部,占领四川,后率军进贵州,一直打到贵阳。 按原来的计划,他应该西进征云南,但朝廷旨意让他改道南下与孔有德一起攻取桂林,直下广州。 然而,在前锋王遵坦已经兵不血刃攻取惠水之后,还在贵阳的豪格突然下令停止前进。 原因是,他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密信。 密信是他留在京城的亲信一等侍卫索尼写来的,信中索尼通报了李成栋降明、崇阳溪之战和漳州之战的信息,并在信末写道:“博洛仅率不足百人生还,镶白旗损失10个牛录,此消息睿亲王着意封锁,朝廷如今仅数人得知详情,且玉玺也已由睿亲王带回王府。奴才以为,睿亲王欲用战事羁縻王爷于外,内恐有行废主自代之举。伏请王爷迅速回京,以除歼佞。” “啪!” 豪格看完书信,一拍桌案,大声骂道:“多尔衮,早就知道你图谋不轨,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想谋朝篡位了!来人,请罗洛浑、鳌拜前来议事!” “喳!” 亲兵打个千起身而去。不一会儿,罗洛浑、鳌拜前后脚来。 豪格将星讷排除在外,是因为星讷是镶白旗旗主多铎的旗下奴才,如此机密大事,豪格可不敢让他参与。 罗洛浑是代善长孙,岳讬的长子,虽属正红旗,但跟其祖父代善不亲,反倒跟豪格非常亲近。 原因是岳讬与弟硕讬皆代善嫌福晋李佳氏所生,李佳氏死后,代善又娶了叶赫那拉氏为继福晋。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在叶赫那拉氏生了儿子满达海之后,代善开始对岳讬和硕讬兄弟冷眼相看,不是打就是骂,还数次告他兄弟二人忤逆。 当时努尔哈赤还活着,非常喜爱岳讬这个长孙,并不相信代善的话。后来,努尔哈赤的继福晋孟古哲哲看岳讬可怜,就将他养在膝下,与儿子皇台吉一同抚养。 可以说,岳讬是跟皇台吉叔侄一同长大的,自然对皇台吉感情很深。在皇台吉继位这件事上,他也是出了大力的。 皇台吉继位后,投桃报李,将正红旗从代善手里夺过来,交到岳讬手上,后来,皇台吉、岳讬相继死去,硕讬也因怂恿多尔衮即位而被问成谋反罪被削爵罢黜,赶出宗室,后来死在狱中。 岳讬死了,按说正红旗应该交由罗洛浑管理,但代善硬是插了一手,要替死去的儿子代管,名义上替儿子代管,其实就是将两红旗全部纳入自己麾下,准备交给儿子满达海。 多尔衮正怕豪格势力增强,自然顺水推舟同意了代善的要求。 罗洛浑一怨祖父寡恩,二恨多尔衮处事不公,不愿意在京城受气,请旨跟豪格出兵,多尔衮也嫌他碍眼,自然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鳌拜就不用说了,二等侍卫,镶黄旗甲喇额真,一直随皇台吉东征西杀,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豪格与多尔衮的皇位争夺过程中,与正黄旗的索尼一起发动兵变,力保豪格即位。 当然后来济尔哈朗和代善出面,和了个稀泥,既不立多尔衮,也不立豪格,而是立了同是皇台吉儿子的福临,这才将皇位之争划上了个句号。 豪格虽然没有当上皇帝,但皇帝是自己的亲兄弟,他也就满足了,毕竟皇位没有旁落,而鳌拜和索尼也是如此,只要是先帝的骨血就行,是不是豪格也无所谓。 所以,豪格、罗洛浑、鳌拜和远在京城的索尼一样,都是“保皇派”。 “啊?王爷,博洛全军覆没?此事当真?”罗洛浑和鳌拜听了豪格通报的情况,鳌拜大惊,腾地一声从椅子上坐起来,颤声问道。 “当真。索尼你还不知道?那么精细的一个人,怎么会搞错?听说朱由榔用了一种什么叫手榴弹的火器,威力极大,响声可以惊马,所以博洛败了。”豪格道。 “那咱们的骑射就用不上了?”鳌拜问道。 “可不是嘛,反正座骑是废了,射术应该还可以用上。” “那,王爷,咱们去打桂林,那可凶多吉少啊,是不是先等一等,看看阵仗再说?” “哦?你这大清第一勇士,也有怕的时候?” 豪格不悦地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三章 女人心,海底针 “王爷,不是怕,奴才多怎怕过死?奴才是想,王爷本来就只有正蓝旗可用,可不想让王爷去冒险,如果不摸清明军底细,贸然进攻,兵力受损,岂不是正中了多尔衮的下怀?”鳌拜答道。 “叔父,侄儿看鳌拜说的对,咱们不但应该停止前进,依侄儿看,还应该迅速撤军回四川,带八旗劲旅回京。”罗洛浑沉思一阵,提出更进一步的建议。 “不至于吧?罗洛浑,索尼建议我回京,是怕多尔衮废主自立。可是,我想了想,多尔衮还不至于如此大胆,毕竟京里还有你玛法在,有济尔哈朗在,正黄、镶黄两旗精锐也在京中,这些都是忠于先帝的。皇上之所以催促我进兵桂林,肯定是看朱由榔小儿势头正猛,若是放任他坐大,怕是将来难治,必成皇上心腹大患。唉,皇上年幼,我这当哥哥的不给他把这些难题解决掉,怎么对得起先帝啊。”豪格迟疑地说道。 “王爷说的是。”鳌拜连连点头。 “叔父,多尔衮早有不臣之心,所虑者不过是我玛法、郑亲王和您,如今我玛法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前天侄儿接到家书,说玛法喘得厉害,已经卧床不起了,七叔正在准备后事呢。他眼看就不行了,而您又带兵在外,只一个郑亲王也是独木难支。 侄儿料多尔衮至今没有篡位,打的算盘是两手准备,一手是等我玛法薨,将正红旗拿过去,然后将镶红旗交与我三叔之手,三叔本来就依附于他,这样他的力量大增,朝中再无人与他抗衡。 另一手则是让英亲王和豫亲王多立战功,保他登基。为何让英亲王坐镇山西,又为何让豫亲王坐镇南京?而又让您深入陕西、四川、贵州这些不毛之地?还不是想让英亲王保京畿要地,让豫亲王灭南明以成灭国之功? 所以,若是没有漳州之败,侄儿料他还要等一等,但如今,我玛法病入膏肓,已是不治,而豫亲王也大败亏输,他可不敢再等了。若是兵败的消息传遍朝野,那他的威望大减,别说篡位登基,就是摄政王之位保不保还两说着呢。” 罗洛浑打小跟着阿玛在阴谋中长大,养成了看人脸色、爱琢磨别人心思的性格。他这番话说出来,的确让豪格心里一惊。 “罗洛浑,你这样一说,那多尔衮让我进兵桂林,还真像索尼所说的,是想羁縻我于外?” “是啊,叔父,羁縻二字用得好。若是侄儿所料不差,你与三顺王攻打桂林,不外乎有三个结果。胜,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最起码你的力量得到削弱,他也落个调度有方的名声;若是呈胶着之势,也不错,能把你牢牢栓在广东;败,他必然问你个死罪,正好借机除去你。这样,等我玛法辞世,他要篡位登基,就是谁也阻挡不住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豪格倒吸了一口凉气! “多尔衮真有这么奸诈?” “叔父,您再仔细想想。” 好半晌,豪格晃晃脑袋,忧心忡忡地说道:“罗洛浑,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有两条担忧,一是没有退兵理由,多尔衮会不会因此问罪于我;二是,我回京又能如何?多尔衮势倾朝野,你玛法病重,郑亲王滑不溜手,两黄旗都在多尔衮手里抓着,再加上阿济格和多铎兄弟俩,我怎么能斗得过他?” “王爷,撤兵的理由是现成的,您不用担心。咱们粮饷主要来源于四川,可四川经过张献忠一通折腾,已经穷的叮当乱响。而贵州你也看到了,八山一水一分田,全他妈山疙瘩,抢都抢不到粮食。如今军中已经缺粮,再进兵广西,根本就是冒险,若是打下来还好说,一旦成胶着之势,饿都能把咱饿死。”鳌拜道。 “这是事实。”豪格点点头道。 “叔父,您顾虑的第二个问题,侄儿觉得您还是没看透索尼信中深意。”罗洛浑道。 “深意?”豪格问道。 “是的。” 豪格狐疑地拿过索尼的信,再三看了两遍,也没看出有什么深意。 “罗洛浑,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豪格不耐烦地说道。 “是。叔父,侄儿若是所料不差,索尼必是秉承了太后之意给您写的这封信。” “什么?太后?!” “是啊。叔父,您想啊,索尼现在虽是一等侍卫,但却在直文馆当差。按他的说法,多尔衮已经封锁了博洛兵败的消息,京中也只有数人可以知道详情。那您说,知道详情的都会有谁?” “郑亲王算一个,刚林和祁充格这两个奴才肯定也会知道,别人的话……,也只有太后了。可是,太后委身于多尔衮这都是心照不宣之秘,她早年未曾嫁与先帝时就跟多尔衮有情,若是她让索尼写来的信,难保没有恶意啊。”豪格道。 “叔父,您可别忘了,当今皇上可是她儿子啊,跟儿子比,情人什么的,算什么呀?”罗洛浑道。 “这也是事实。”豪格道。 寻思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就算如此又如何?她又没有什么势力。” “叔父,您可别小看了太后。她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志向不小,智谋不低。她明面上是没有什么势力,但她占着大义名份,只要她说句话,皇上得听她的,皇上要是下旨,两黄旗大部分也会听。这就是不小的势力了。太后又不傻,连玉玺都给拿走了,这摆明了不把太后和皇上放到眼里啊。哪个当娘的不把儿子看成是命根子?若是儿子遇到危险,当娘的还不拼命?女人要是拼了命,什么法子想不出来?什么事干不出来?” 罗洛浑拼眉弄眼地说道。 “王爷,别犹豫了,朱由榔虽然打了两个胜仗,但也只是打了两个而已,大明天下有十分,咱们大清已经占了九分,他充其量占到一分,一时之间成不了气候。反倒是京里形势凶险,若是让睿亲王登上皇帝宝座,您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把睿亲王的势力削除干净,集中所有力量来攻广州,就算朱由榔有佬弹,难道他还抵挡住数十万兵马的攻击?”鳌拜非常赞同罗洛浑的说法,极力怂恿豪格赶快撤兵。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四章 笑里藏刀 “急什么?这么大的事,总得考虑清楚才行。”豪格喝斥了鳌拜一句,然后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室内徘徊。 罗洛浑所说,基本都是臆测,没有什么明证。但他明白,罗洛浑极力怂恿自己扳倒多尔衮,不光是两人关系好,早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一根绳上栓的蚂蚱,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朱由榔一时之间成不了气候,这一点豪格深信不疑。别看朱由榔有什么手榴弹,若是八旗精锐发了狠,用不了半年,就能将广东夷为平地。就算现在自己这些兵,汇合三顺王,相信也一定能灭了他。 能灭是能灭,可若多尔衮真要趁自己远在几千里之外,将弟弟的皇位夺了,自己有何面目去地下见皇阿玛? 多尔衮一定会想办法将自己弄死的,就算他不夺皇位,自己也是他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他没有抓住自己的过错,不肯落个杀害先帝骨血的恶名罢了。 既然朱由榔一时之间难成大患,多尔衮又有除掉自己之心,那就回京,发动朝中力量,抓住多铎连续两次兵败之事,不信扳不倒多尔衮,最低也要将多铎罢黜。 只要罢黜了多铎,多尔衮势力就去了一半,自己再趁势在朝中安插一些自己人,此消彼长,多尔衮再想谋夺弟弟的江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索尼是不是秉承太后之意,他倒没很在意。太后即使有心也无力,一个妇道人家,能有多大本事?只要到时她能站在自己这边,从道义上给予支持,也就够了。 为了弟弟的皇位,想来她一定会站到自己这边的。 想到这里,豪格下定了决心。 “罗洛浑、鳌拜,我就听你们的,立即率部回京,跟老十五斗上一斗。不过,今日所议,一定要瞒住星讷。” “喳!”二人听令。 “传令,因粮草难继,命王遵坦、李国英停止前进,与星讷会合,回兵四川,驻守成都。本王率正蓝旗精锐回京,筹集粮草。” “喳!” …… 事实证明,豪格低估了多尔衮的狠辣。 他带领大军一路疾驰,于十月初三,来到临清地界,却被阿济格率兵堵住去路。 阿济格出示了圣旨,命他只能带领亲兵侍卫回京,大军留在临清就地休整。 豪格明知这是多尔衮的意思,不是皇上的旨意,但明面上他不敢反抗,只好将军队驻扎在临清,留罗洛浑暂领,自己则带着鳌拜与亲兵侍卫不足百人回京。 回到京城,豪格这才发现,自已势单力孤,多尔衮权倾朝野,且早已经作好了充足准备,就等他入京受死了。 …… 豪格回到京城第二日,还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就接到旨意,说皇父摄政王在金殿召集八旗旗主议事。 豪格自觉抓住了多尔衮兄弟的短处,理直气壮,也不怕什么,气昂昂地上殿了。 到了金殿一看,正白旗旗主皇父摄政王多尔衮、镶蓝旗旗主叔父摄政王济尔哈朗、镶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代善第七子贝子满达海均已在卒,而自已兄弟福临,身着黄袍面南背北坐在御座之上。 豪格进殿之后,先打量了兄弟一眼,见他个子长高了一些,身子虽然挺得很直,无奈身量太小,在宽大的御座映衬下,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可怜。 “皇上,臣想死你了!”豪格行罢君臣大礼罢,伏地饮泣道。 “皇兄远路奔波,辛苦了。你平陕甘、四川,几下贵州,西南半壁江山皆皇兄力战而得,朕心中有数。且平身,待议过事,咱们兄弟再叙话。”顺治见兄长伏地而泣,一种血脉相传的亲近感油然而生,再想到自己的处境,也不禁戚戚然,遂令他起身。 多尔衮坐在东首第一位,见他们二人一见面就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不由得微微冷笑,心道:“叙话,叙什么话?是不是想联手置我于死地?想的美,你们也得有这机会呀。” “七弟,你怎么在这儿?”豪格也不傻,刚刚坐下,就问满达海。 “大哥,兄弟奉旨来的啊。哦,大哥有所不知,我阿玛已经卧床不起,皇父摄政王命兄弟代父上殿议事。”满达海笑嘻嘻地说道。 “哦?大伯怎么病得这么厉害?那等公事了了,我去看看大伯,我可给他带了不少好东西呢。”豪格道。 “就是喘的厉害,天一冷就不能出门了,御医说只有过了明年清明节,天气转暖,我阿玛的病自然就慢慢好了。”满达海说起阿玛的病情,不再嬉皮笑脸,而是换上庄容,郑重地答道。 “哦,也就是说,今年冬天就是大伯的一个坎。”豪格心想。 “行了,别唠家常了,先说正事。等会议完,咱们爷们再聊私事。”多尔衮笑着打断了豪格与满达海的对话。 “十四叔,侄儿只是想问问,今日是旗主会议,满达海虽是大伯嫡子,但也不能代表大伯吧?别忘了,罗洛浑可是大伯家长门长孙,若是有人代替,也应该是他吧?”豪格也笑着说道。 “豪格,这事呢别为难你十四叔,这是大哥的意思,要不,你去问问你大伯?”多尔衮答道。 一听是代善的意思,豪格无言了。他家那点破事谁不知道?论理是罗洛浑,但代善会论理吗?若是论理,他也不会对长子和次子那么刻薄了。 所以,问也白问。 顺治见皇兄上来就打哑了一炮,不禁暗暗着急,心道:“大哥哎,没把握的话就别说了,这下好了,不但没能达到自己的意愿,还得罪了满达海。得不偿失啊。” “豪格,人家满达海哪里得罪你了?当着面就给他个没脸?亏得满达海还一口一个大哥叫着你呢。”多铎冷笑着说道。 这就是明着挑拨了。 “十五叔,既是大伯的意思,侄儿确实不能再说什么。侄儿不过就是问问,又没有别的意思,七弟自然明白。他都没说什么?用得着您当面挑拨?”豪格也冷下脸来。 反正早晚也得刀枪相见,他也懒得摆出一付虚假的面孔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五章 金殿乱如集市 “还就挑拨了,怎么着吧?”多铎不以为然地说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谁呢这是?” “说你呢!” “你找揍是不是?” “切,找揍?”豪格不屑地看了一眼多铎瘦弱的身板,冷冷说道:“就你这样的身子骨,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还敢揍我?让你个猴把腰信不信?” “我特么就揍你了!” 多铎虽然瘦小,但气性不小。也是,打小受到他老子努尔哈赤和额娘阿巴亥的宠爱,哥哥们谁不让着他?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如今被辈份低于自己一辈的豪格嘲笑,他哪里忍得住,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腾一下站起身来,紧走几步,挥拳照豪格胸口打来。 豪格身材高大,非常健壮,又久经战阵,哪把多铎放在眼里?一只手伸出,将来拳攥住,用力一推,多铎一个趔趄,竟退了好几步。 “别动粗,动粗你不是个儿。十五叔,你曾经也是一条好汉,如今怎么这么不堪一击?看来六朝之都的脂粉之气,把你掏空了,怪不得两次败于朱由榔小儿呢。败军之将,你有何面目堂而皇之坐在朝堂之上?!” 豪格轻而易举地击退了多铎的挑衅,言语之中更是毫不留情,尽情地奚落着。 多铎哪吃过这样的亏?哪受过这样的气?脸色由红转黑,手颤头摇,身子打哆嗦:“我杀了你!” 说罢往殿门冲去,跑到殿外,见侍卫苏克萨哈正在值守,伸手抢过他的腰刀,反身挺刀而入,冲豪格砍来。 “放肆!” 多尔衮见多铎竟然在金殿之上跟豪格大打出手,气得一拍椅子扶手,怒声喝道。 多铎浑似没听见,冲到豪格跟前,不管不顾地当头砍下。 “老十五,干什么你?!”济尔哈朗赶忙冲过去,一把抱住多铎的腰,满达海这时也冲过来,一把把刀夺过来。 “若不是六哥拦着,今天非宰了你不可!看你今后还敢跟十五叔尥蹶子?!”多铎当然并不是想真砍了豪格,只不过虚张声势,吓唬吓唬挽回点面子而已,被济尔哈朗和满达海一阻,放下几句狠话,就想借坡下驴。 豪格本来就是来找他们兄弟事的,如此好的机会哪肯放过? 豪格不理多铎,站起身来,走到御案之前跪倒,放声大哭:“皇上,皇上啊,十五叔当着你的面就敢在金殿之上动刀子,皇上,这是把乾清宫当成什么了?他心里还有皇上吗?皇上,您可要给臣做主啊?” “做主?我能做得了主吗?”顺治心里一叹,倍感凄凉,不由拿眼看向多尔衮。 “豪格,你干什么?你十五叔跟你闹着玩呢,何必大惊小怪?快起来,咱们商量正事要紧。”多尔衮赶紧说道。 “闹着玩?有在皇上面前闹着玩的吗?把玉玺带回王府,也是闹着玩吗?先帝在日,你们敢如此大胆妄为吗?还不是欺皇上年幼,连最基本的君臣大礼都不讲了?”豪格毫不客气地直指多尔衮内心。 “玉玺带回王府,也是为了政务上的便利,十四叔可没有私心。豪格,你不要胡搅蛮缠!”多尔衮怒道。 “我胡搅蛮缠?玉玺是皇权的象征,你有何权力拿回你府?摄政王是两位,你和六叔,皇上亲政之前,你们摄政无可厚非,但你将玉玺据为已有,置皇上于何地?把六叔放到眼里了吗?今日又有十五叔当殿动刀,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连遮羞布都懒得要了,难道你们兄弟把我们这些人都当瞎子白痴不成?”豪格据理力争。 “这……。”多尔衮尽管智力超群,能言善辩,却也被豪格质问得无言以对。 他恼怒地看了多铎一眼,心道:“老十五太沉不住气了,本来想问他个擅自撤军的罪,这倒好,让他抓住你当殿动刀的事不放了。” 多铎根本不看他,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克萨哈身为侍卫,竟然将武器擅自交给豫亲王,来人,将苏克萨哈打入死牢!”多尔衮眼珠子一转,要想平息豪格的怒火,只能嫁祸于人了,所以,硬生生给苏克萨哈按了一个罪名。 “王爷,饶命啊!是豫亲王抢过去了,不是奴才给的。”苏克萨哈没想到多尔衮竟然会这样处理,若是给按上这个罪名,他还能活命吗?一家子怕也难以活命啊。 所以,一听将自己打入死牢,苏克萨哈连滚带爬扑进殿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拉下去!”多尔衮一挥手,众侍卫向前,将苏克萨哈拉了下去。 多尔衮本就是想拿他当替死鬼,消消豪格的怒火,若是他只求饶命,不说什么‘是豫亲王夺过去的’的话,多尔衮还会考虑留他一命。他说出那样的话,岂能留他? “豪格,你十五叔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他哪里会真给你动刀子?都是苏克萨哈这个奴才无用,竟然将刀递给你十五叔。十四叔惩治了他,你就别再生气了,行吗?至于你说的玉玺之事,十四叔确实是为了政务便利,等皇上大婚之后亲政之时,十四叔一定将玉玺奉还,决不恋栈。”多尔衮转过头笑着对豪格说道。 豪格一愣,见自己这一闹,多尔衮不但给自己说了好话,还将苏克萨哈打入死牢。他觉得苏克萨哈太冤枉,有他什么事啊,因为自己一闹竟然丢了性命,不由得生了恻隐之心,同时,刚才的斗志一下子就低了下来。 “好吧,十四叔既然这么说了,侄儿也不为已甚,这事就这样吧。”豪格道。 “唉,皇兄心地太善良了,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算了呢?”顺治一听,不由得心里一叹。 “蠢货!四哥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呢?凭你这心智,怎么跟老十四斗?等着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狠辣了。”济尔哈朗无奈地想到。 除了阻挡多铎一下之外,济尔哈朗一直都没有说话。他觉得,只要豪格抓住玉玺和多铎当殿动刀的事不放,没准还真能打个平手,最起码也难让老十四、老十五兄弟俩短期内不敢太过嚣张。 可是,他竟然将最厉害的武器给丢了,这不等着挨宰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六章 降爵去兵权 由于豪格的退让,刚才还打打杀杀、乱成一团的金殿,恢复了宁静平和。 当然,这种局面只是暂时的。 只不过,豪格没想别的,他觉得自己先胜了一局,心里还暗自得意呢。 “十四叔,六叔,侄儿跑了几千里,刚从贵州回来,就着急忙慌地叫了来,有什么大事可议?”豪格重新坐好,率先开口问道。 “召集各位旗主来,主要是商议如何对付朱由榔。”多尔衮回道。 “朱由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有什么难对付的?值得如此大动干戈?”豪格问道。 “你大概已经听说了,李成栋先败后降,五月,阿济格、尼堪与李成栋大战于崇阳溪,也败,损了正兵五千,辅兵一万;八月间博洛在漳州被朱由榔打败,三万五千正兵,十万辅兵几乎全军覆灭,只有他和图赖等人安全返回。朱由榔已经不是绵羊了,而是一只吃人的老虎了。”多尔衮通报了战况。 “啊?五万精兵全没了?!这可是自太祖起兵以来,从未有的大败啊。十四叔,这战败责任谁负啊?难道不追究了么?”豪格故作惊讶地说道,眼光却瞄向了多铎。 “战败责任当然追究,你十四叔摄政,处事总得公平才能服众啊。此次战败,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条是明军使用了一种叫手榴弹的火器,此火器威力巨大,正好克制了我军骑射之长;还有一条,就是水军提督,同安侯郑芝龙海上救援不力,没有按期及时对漳州完成合围,且十数万人马、上千艘战船损失八成,从而造成博洛单面受敌,大败亏输。因此,战败责任应由郑芝龙来负。” 多尔衮红口白牙地胡说八道,这么大的责任,竟然推给了郑芝龙,统帅多铎,主将博洛、图赖、尼堪等人,竟无一点责任。 这下子彻底激怒了豪格,他腾地站起来,怒道:“十四叔,你口口声声说处事公平,这么大的责任,推出一个小小的郑芝龙难道就结了?主帅、主将都没有责任?拿天下人当傻子呢是吧?” “若是郑芝龙克期到位,博洛一定能拿下漳州,活捉朱由榔。所以说,老十五没有责任,博洛也没有责任。”多尔衮眼睛盯着豪格,一字一句地说道。 “十四叔,你这么说不亏心吗?崇阳溪战败,作为统兵王爷,十五叔最低应该提高警惕吧,李成栋采取诱敌深入之策,一步步将博洛给引进漳州包围圈,十五叔就没有察觉?咱们都是带兵之人,这个圈套难道看不出来?这么大一个败仗都不追究主帅责任,下头的人不寒心吗?你处理朝政怎么能让人心服?”豪格气极,多尔衮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他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豪格,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对,那就是咱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败仗是打了,但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不能乱棍子打人。”多尔衮一点不退让,不但不认豪格所说,竟反过来说他乱棍子打人。 “六叔,你怎么说?”豪格说不过多尔衮,冷声问济尔哈朗。 “哦,那个,这个,都怪朱由榔这小子太精明,竟然让他弄出手榴弹,这个东西很厉害的,响声很大,马儿闻之,立即就惊了。所以,博洛战败,也是有情可原的。”济尔哈朗见豪格问到自己,只好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 “七弟,你呢?”豪格知道济尔哈朗不愿意淌混水,一直都是老好人,让他说出跟多尔衮相左的意见,那真是太难了。于是,他转头问满达海。 “大哥,这事我来之前问过我阿玛,我阿玛的意思是将郑芝龙斩首即可,没必要牵连太多的人。”满达海态度非常恭谨地说道。 “天知道你问没问过?骗鬼呢?”豪格心道。 不过,满达海就这么说了,豪格还真没有办法。若是会议之后去问代善,估计他也会这么说。因为,他身体不行了,不得不为后代子孙着想。 “行了,豪格,你也别问了,你十五叔不是怕担责任的人,若是真是我的责任,我就认!但不是我的责任,你想硬安我身上,那也休想。”多铎说到这里,眉毛一挑,问道:“豪格,我倒要问你一问,谭泰进攻江西,孔有德进攻全州、桂林,让你从贵州与孔有德汇合,从西边压向广州,这都是定好的,你为什么擅自撤兵?请旨了吗?” “为什么撤兵?我在折子里早就说清楚了,粮饷跟不上,四川、贵州之地贫瘠,难以为继,我不撤兵怎么办?等死吗?”豪格道。 “粮饷跟不上,可以上折子啊,也可以给你十五叔去信,江南富庶,你十五叔虽然看不上你,但也不会让你饿肚子,大局我还是会顾全的。”多铎道。 “哈哈哈……,十五叔,说这些有意思吗?指望你?我还不如指望老天爷哩,要是多念几句佛经,老天爷说不定还能给我个馅饼呢。”豪格一听,摇了摇头,哈哈大笑起来。 “豪格,你十五叔说的对,你擅自撤兵,毁了我的三面合击之策。所以,这个锅你不背也得背。”多尔衮说道。 “我不背!”豪格又站起来怒道:“十五叔打了那么大一个败仗都一点错没有,噢,我因为粮草供应不上撤兵而还,就要给我掐屈吃?” “豪格,这是两码事。漳州之败,已经追究郑芝龙的责任了,老十五没有什么错,凭什么治他的罪?而你未经请旨,擅自撤兵,这可是抗命啊。若是都跟你一样,愿意进就进,愿意撤就撤,那以后还打个屁仗?所以,这事必须追究,以儆效尤。”多尔衮冷着脸道。 “你这是欺君!你这是打击异已!”豪格怒道。 “六哥,十五弟,满达海,我看这样吧,豪格毕竟是先帝骨血,就别斩首了。我看就削去亲王爵,降为郡王吧,兵也别带了,就在京里当个闲散王爷,你们看行吗?” 多尔衮根本不看豪格,也不听他的抗议,回过头来跟济尔哈朗、多铎、满达海商量。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 “啥?降爵?解除兵权?”豪格没想到多尔衮这么狠辣,这不是往死里整自己吗? “十四叔,你就不怕激起众怒?”豪格瞪着眼珠子,大声质问。 “我做事公道,众人何怒之有?”多尔衮晒道。 “十四哥还是太善良了,豪格,也就是念你是先帝骨血,只是降为郡王,要是换作别人抗命,早就砍头了,你信不信?”多铎冷冷地说道。 “是,十五叔说的是。”满达海点头表示同意。 济尔哈朗不语,摇头叹息。 “我不服!”豪格大声喊道。 “豪格,为了你的颜面,十四叔才没有在朝会上议论你的罪行,只是咱们一家人私下里说说。若是开朝会,大臣们会让你逃过死罪吗?”多尔衮一副“我这是为你好”的样子,平静地说道。 豪格明白,多尔衮说的是事实。满朝依附多尔衮,他不是不知道,真正跟自己一心的,几乎没有,也只有索尼、鳌拜等了了数人而已。 正蓝旗被留在了临清,两黄旗虽然是天子亲领,但看现在这个样子,肯定都依附了多尔衮,要不弟弟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弟弟现在就是个傀儡,而自己再被削去亲王爵,除去兵权,那弟弟的皇位还能保吗? 豪格想到这里,气怒交加,一头栽倒在地……。 豪格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房里了,福晋杜勒玛坐在一旁轻声饮泣。 “爷,您醒了,可吓坏我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们母子怎么活啊。”杜勒玛一眼瞥见豪格醒来,惊喜交加,连忙扑上来说道。 豪格看着妻子美丽的面庞,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若是我被逼死了,不光福晋,府里所有侧福晋恐怕也都会被多尔衮纳入府中。” 他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满人有纳寡妇的习俗,且不分辈份,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身后人也只有多尔衮兄弟敢纳,别人却没这个胆子。 杜勒玛是继福晋,嫡福晋哈达纳喇氏,哈达部吴尔古代与清太祖第三女莽古济之女。崇德元年,因其母获罪,被豪格一剑给杀了。 杜勒玛姓博尔济吉特,若按娘家算,她是当今太后的堂妹。也正是因为与太后的这一特殊关系,杜勒玛才得以成为豪格的继福晋。 “爷是怎么回来的?”豪格问道。 “是殿前侍卫和鳌拜将你送回府的,太医刚走,说你是痰症,将养几日就好了。” “痰症?胡说八道,爷这是给气的,哪有痰?” “掩人耳目罢了,爷何必当真?” “这也是事实。有别人来吗?” “没有。鳌拜送回你之后,也回府去了。” “墙倒众人推啊。” “爷,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我去给你炖碗莲子羹,莲子虽苦,但最能去火。” “好吧。” 豪格答应一声,杜勒玛快步出房。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爷,太后宫里来人了,传懿旨让我进宫陪她说说话。” “哦?这个时候派人叫你进宫?”豪格一听就愣了:“自己刚被降爵,她此时就动作了,什么意思?”他忽然想起罗洛浑的话,眼前一亮,道:“快去吧,爷这里让黄氏伺候,你别担心。” “是。” …… 庶福晋黄氏是朝鲜人,虽然长得温婉动人,但因为非满非蒙,地位很低。豪格很爱她的美貌和柔顺的性子,除了杜勒玛,就属她得宠。所以,虽然才嫁给豪格不到五年,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 “爷吉祥!”黄氏被内侍传了来,盈盈行礼。 “上来,给爷按按头。”豪格吩咐一声。 黄氏一听,连忙令侍女拧了一把热毛巾,亲手给豪格敷到额上,然后上榻,轻轻给豪格按起额头来。 豪格安享着黄氏的温柔,脑海里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太后此时叫杜勒玛过去,肯定有所嘱咐或者暗示。难道她真会淌这趟混水?她又有什么势力?” 想了一会儿,始终不得要领。总觉得她虽然为了弟弟的皇位,有可能背叛情人铤而走险,但多尔衮的势力太大了,能制约他的除了大伯就是六叔了。 可大伯病重,显然已经在考虑后路,而六叔那个圆滑性子,已经被多尔衮拿得死死的了,京中已经无人可以对多尔衮形成有效制衡。自己贵为亲王,正蓝旗旗主,还不是被他一句话就给削去亲王爵,除去兵权?太后一介妇人,且深居宫中,能有什么本事? 想到这里,豪格烦躁起来,他如今不担心自己,倒是为弟弟的皇位担起心来。 要说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那是假的。但豪格一开始争的时候,就不报多大希望,只希望皇位别落到别人手里就行,无论哪一位弟弟登基,他都没有意见。 倒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登不上皇位,即使登上皇位,也坐不安稳。 为何?因为他的生母乌拉那拉氏位份太低,又因见努尔哈赤以及阿济格不下轿,被努尔哈赤视为侮慢行为,勒令皇台吉休弃。 子以母贵。豪格虽为长子,但因为生母被休,他注定了不能当皇上。别人怎么看不知道,豪格自己都没有信心,认为自己“福薄”。 当初代善等人宁肯拥立年仅六岁的福临,也不愿意拥立年长县功劳很大的豪格,根子就在这里。 “愿先帝在天之灵保佑,千万不要让皇位落入多尔衮之手。”豪格思前想后,百般无计,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死去的老爹身上。 这样想着,豪格在黄氏轻柔小手的按抚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爷,爷,您快醒醒,快醒醒……。”豪格睡梦中听到杜勒玛急促的唤声,连忙睁开眼来。 只见黄氏已经不在,只有杜勒玛和一名侍女站在榻前。 “好不容易睡着,你嚎什么嚎?”豪格被杜勒玛叫醒,起床气让他心火更盛,冲妻子吼了两句。 “爷,别睡了,您看谁来了?”杜勒玛被骂,一点也不着恼,不但没有退下去,反而一闪身子,将身后的侍女露出来。 “谁来了?”豪格一看杜勒玛身后,却不是杜勒玛的侍女,而是见到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一张美艳的脸!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八章 心如热炭 那人微胖,面相富态,皮肤白皙,一道细长眉直入云鬓,眼波如水,腮如桃红,口如樱桃,端的是美艳绝伦! 不是太后布尔布泰是谁?! 豪格一见又惊又惧,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杜勒玛伺候着胡乱套上大衣裳,翻身跪倒在地:“不知母后驾临,孩儿未曾迎接,母后恕罪。” 布尔布泰今年34岁,比豪格还小五岁,不过位份在这里,豪格只能称“母后”,总不能跟着福晋排辈叫“大姨姐”吧?即使杜勒玛,也得称“母后”。 满人还没有汉化,但女人不管在娘家是什么辈份,只要嫁到夫家,就得跟着夫家叫——这一点,跟汉人一样。 但是,皇台吉的妃子孟古哲哲、布尔布泰、海兰珠却是姑侄关系,而杜勒玛是布尔布泰的堂妹,却嫁给了儿子豪格。 这些,却是跟汉人大大不同。 布尔布泰微微一笑,声音婉转清脆:“行了,起来吧,不是外人,别那么多规矩了。” 豪格连忙起身,问杜勒玛:“闲杂人等都赶出去了吗?” “爷就放心吧,外边只有母后带来的一名侍卫,所有人都让我给赶走了。” “没人见到母后的面?” “没有。” 简单问了几句,豪格才放下心来。太后亲自来访,而且还深入豪格的卧房,别说现在这个形势,就算没有多尔衮,也是好说不好听。 况且,太后乔装成福晋的侍女进府,明显是有秘事要同自己商量,不小心不行啊。 “行了,你下去吧,就在院子里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豪格对杜勒玛说道。 “是。”杜勒玛施了一礼,退回屋子。 “母后,有什么事下道懿旨,儿子进宫就是了,何劳您亲自登门?”豪格将布尔布泰请到正位上坐下,自己侍立在侧,开口问道。 “豪格,本后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当皇帝?”布尔布泰单刀直入,一句废话没有,直接问道。 “不想。母后,豪格德小福薄,从来没想过当皇帝。当初跟十四叔争,也是怕皇阿玛辛苦创下的基业落于外人之手。如今九弟当了皇上,皇阿玛的基业得以传承,且十四叔和六叔摄政,功劳盖世,大清疆土越来越广,江山越来越稳,儿臣已经很满足了,决不作他想。”豪格一愣,不知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来替多尔衮试探我的态度吗? 所以,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答道。 布尔布泰一听此言,冷冷一笑,道:“你今日在金殿之上被降爵除兵权,本后都听说了。难道你甘于受欺?” “母后,儿臣未曾请旨擅自撤兵,十四叔降罪也在情理之中,儿臣并无怨言。” “你撤兵真是因为粮饷接济不上?” “是。四川好好一个天府之国,让张献忠治理得乱七八糟,大片大片地荒着,竟然无人耕种。贵州却是多山少田,当地人穷苦潦倒,自给自足都实现不了,根本无法解决数万大军吃粮问题。所以,儿臣只好退兵。” 布尔布泰听豪格这么个说法,微一思忖,就知道他并不信任自己,可能还以为自己是多尔衮的人呢。 “豪格,你不必怀疑本后。这么说吧,本后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你不信也没办法。不过,本后听你说没有当皇帝的心,本后也就信了。这么着,本后若是有办法让你当上摄政王,你能答应本后两个条件吗?”布尔布泰小声问道。 “什么条件?”豪格心里惊疑不定,脱口问道。 “第一,你不能谋夺皇位,只能尽力辅佐皇上;第二,明面上你辅政,暗里大事都要经过本后同意才行。当然,这个条件只在皇上亲政之前有效,皇上一旦亲政,本后就再不问政事。”布尔布泰毫不迟疑地说道。 “啊?”豪格一听就愣了。心道:“我不谋夺皇位倒是可以,但太后要临朝主政么?” 转念又想:“她有办法让我当上摄政王?她有什么办法?从她说的这两个条件来看,倒像是真心,不像是来试探的。因为,只有这样的机密大事才有可能让她亲自出面,若是寻常试探或者别的事,大可以让杜勒玛捎口信。” “罢了,就信她一回吧。反正是在我的府里,又没有第三人在场,若是将来她翻脸,她也拿不出凭据来。” 想到这里,豪格躬身道:“母后,第一条儿臣自是可以答应,但第二条,您也知道,这跟祖制不合,儿臣不是不愿问政于母后,是怕违了祖制啊。” “豪格,你不用担心。本后不会临朝问政,也不懂,别说你不敢违祖制,本后也不敢,更不愿意落个牝鸡司晨的名声。本后只是在你问安的时候帮你出出主意,对的你就听,不对的你就不听。你看如何?” “那儿臣遵命。” “好,就这么说定了。” “母后,您还有什么……什么话要说么?”豪格迟疑地问了一句。 布尔布泰非常聪明,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也要提条件了。也对,怎么也得许他点好处吧。 “豪格,本后不会亏待你。富绶封王,统领镶白旗,两红旗嘛,总得给你大伯个面子,满达海自领一旗,另一旗给谁你说了算。只是,正黄、镶黄、正白必须归皇上。” 富绶是杜勒玛所生,嫡子,按血缘算,又是布尔布泰的亲外甥,布尔布泰如此安排,正在情理之中。 豪格闻言大喜,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一家可就两个王爵了,另外,两红旗再拿下一旗给罗洛浑,也算全了与罗洛浑的情义。 只是,这些盘算如今只能算是个梦,如果扳不倒多尔衮兄弟,一切都是白扯。 “母后,儿臣听您的。只是,是不是太难了?”豪格问道。 “本后明白,你心里并不登底。这么说吧,如果本后办不到,那今日之事就权当没有。只有本后办到了,今日约定才有效。总之,半月之内必有结果。若有急事,本后让索尼来找你。记住,只有索尼来,你才可以信任。” “儿臣遵命!” 豪格一听,明白罗洛浑的判断,大概是对的——索尼已经投靠了太后了。 于是,他的心跟热炭一样,又生起了火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九章 代善的嘱咐 布尔布泰秘访之后,豪格借养病为由,闭门谢客。 他在焦灼中观察,在希望中等待。 虽然闭门谢客,但鳌拜却在外边活动,消息并不闭塞。 十日之后,多铎回南直隶了,听说去抄斩郑芝龙,同时防备李成栋进攻浙江。 又过了一日,又有消息称,太后与皇上去口外秋狩,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护驾随行。 得到这两条消息,豪格心想:“莫非太后这是要有所行动了?秋狩好做文章吗?算是不管了,若太后有所行动,大概也就是这几日。我也别老是在府里呆着了,该活动活动了。” 于是,吩咐管家备轿,先去了礼亲王府,去看望代善。 代善确实已经病得不行,原来魁梧的身材已经瘦得皮包着骨头,躺在榻上显得更加瘦小。脸色现出潮红般的病态,胸如风箱,老远就能听到呼呼作响,而且还不停地咳嗽,一句话要停好几气才能说完。 “豪格来了啊,咳咳咳,你送来的,咳咳,绣屏,大伯很喜欢。”代善见豪格来了,让满达海扶着坐起来,边咳嗽边说话。 “大伯喜欢就好,侄儿的孝心也就到了。”豪格坐到榻边,握着代善冰冷的手说道。 “豪格,咳咳咳,听大伯一句劝,咳咳咳,别犯倔,咱们满人本来就少,不能内讧。咳咳咳,你十四叔也不容易,多体谅体谅他吧,咳咳……。”代善眼睛望着豪格,期盼之意非常明显。 豪格一听,代善临死之人了,还在为多尔衮说话,心里不悦,心想,他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还不让我清理干净?但看到代善眼里的期盼,又于心不忍。于是答道:“大伯,你放心吧,侄儿不怪十四叔,侄儿省得轻重。” 代善老而成精,眼睛虽然已经混浊,但心里跟明镜似的,见豪格答的言不由衷,接着说道:“咳咳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豪格,有两句话你记在心里。咳咳咳……” “大伯,你说哪里话?太医都说了,您这病等天一暖和就渐渐好了。侄儿不带兵了,有的是空闲,等明年开春,侄儿陪您到口外骑马射箭。” “那敢情好……。”代善一听这话,眼前似乎出现自己在广袤的大草原上纵马驰骋的情景,眼里闪出一丝亮光。继而,再想到自己的身体,眼里的光暗淡下来,轻轻一叹,道:“大伯这身体,咳咳咳,怕是不中用了。咳咳咳,豪格,别打断我,你认真听着。” “是,大伯,您说。” “咳咳咳,第一句,咱满人少,汉人多,要想让你皇玛法、皇阿玛打下的江山稳固,必须团结,尤其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不能窝里斗。咳咳咳……” “大伯,这一条侄儿记下了。” “第二条,咳咳咳,那个女人不简单,一定要多个心眼啊……。” 代善的话,让豪格心里一惊:“那个女人指的是谁?是太后吗?莫非……大伯已经知道我跟太后联手的事了?这是在敲打我?” “大伯,侄儿不懂。”豪格心思电转,但面上不显,装傻问道。 “咳咳咳,懂也罢,不懂也罢,大伯将死之人,也不怕她什么。当年她能委身于洪承畴,令明朝一代奇才投靠我大清,今又故技重演,不知道谁又会倒霉。”代善说道。 豪格一听,这就是明指太后了。他说的委身洪承畴一事,说的就是当年松锦之战之后,洪承畴宁死不降,皇台吉爱其才,不忍杀害,就令庄妃劝降。至于庄妃用的什么手段,无人得知,反正洪承畴被她一劝,立即就降了。 “故技重演”自然就是指与多尔衮苟且之事。 这种秘事,满朝上下一直都是讳莫如深,今日竟被代善当着豪格与满达海的面说了出来。 豪格大惊,又一想,也就是代善敢说,他也有资格说,作为硕果仅存的当年四大贝勒之首,他确实有资格对朝中任何人肆意置评。 不过,他这么说是好意还是歹意?满达海却是一直与多尔衮交往甚厚,那天在金殿之上,也是帮腔多尔衮兄弟。 豪格感到脑子不够用了,想不明白代善用意,只好含混其词地答道:“大伯,这话您敢说,侄儿可不敢听。就是七弟,也必是心存惊惧,不敢作他想。大伯,您别想太多,好好养病是正经。等明年开春,咱去口外骑马射箭,等到秋天,侄儿奉您去南方越冬,那里比咱这里暖和多了,空气也湿润,最利于您这病了。” “咳咳咳,难为你这片孝心了。唉,大伯已经六十五了,还能再活几年?行了,咳咳咳,你去忙吧,大伯累了,得歇歇……。”代善见自己的话豪格并没有正面回应,也不知道他转的是什么心思,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也确实有些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豪格轻轻退了出来,在院子里稍一站,感觉呼吸才顺畅了一些。满达海一挑厚厚的门帘子,出来相送。 “大哥,我阿玛老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满达海边往外送豪格,边轻声说道。 豪格本来对满达海一点好印象没有,但想到那晚太后之言,再想想今日代善话语神情中露出的善意——姑且理解为善意吧,心下一软,就想轻轻点他几句:“七弟,别这么说,大伯明白着呢。你啊,就安心在府里伺候大伯吧,没事别出去。另外,我府里还有颗百年老参,一会儿让富绶给你送来,再要缺什么,只管跟大哥说,不要客气。” “大哥放心,兄弟记下了。”满达海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豪格这番话里的骨头,连忙停下脚步,珍而重之地给豪格作了个揖。 “唉,这人哪,真是……”豪格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发了一句感慨,似在为代善的病情又似在为与满达海的关系微妙变化叹息,拍拍满达海的肩膀,快步离去。 出了代善府,豪格乘轿又去了济尔哈朗府。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章 天赐良机 在代善府,豪格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是代善确实不行了,怕是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退出大清的政治舞台。 到济尔哈朗府里造访,豪格自然也是想摸摸这位老狐狸的底细。 与死气沉沉的代善不同,济尔哈朗见了豪格,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豪格,不是六叔说你,去了趟四川、贵州,就给你六叔弄来些瓷胎竹编、蜀绣、威宁火腿这些不值钱的玩艺儿,哄弄六叔呢是不是?”济尔哈朗见了豪格,一脸的不乐意。 “嘻嘻,六叔,这您可冤枉侄儿了,您可不知道,四川哪里还是什么天府之国啊,穷的叮当响,就这点玩艺,还是从民间找的艺人现弄的呢,费老劲了。得,没想到您还不领情。” “别哄弄六叔啊,六叔可没老糊涂。张献忠那八大王是白叫的?就没点好物件?”济尔哈朗白了豪格一眼说道。 “六叔,您可不知道,张献忠可贼了,早就把金银财宝藏起来了,侄儿在他营里除了找到一些女人,什么也没找到。后来听说他将这些年搜刮积攒的好东西装了上千艘船,全沉了江。但不知是哪条江?侄儿让手下士兵四处找寻,一点影子都没找到。” “上千艘船?那得用多少人啊?” “六叔,您甭试探了,侄儿确实一点银子渣都没有找到。后来打听了,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上万民伕,数千士兵,全特么给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你说张献忠够不够狠?” “这么狠?!都说咱们满人狠,没想到这个张献忠更狠,这特么就是个屠夫啊。” “可不嘛,四川人都叫他‘张屠夫’。” “也就是说,除了张献忠,没有一个知道沉银地了?” “是,可惜,张献忠让侄儿一箭给射死了。这千艘船的沉银,恐怕就是个永远的迷了。” “真特么倒霉!不知道有多少好物件呢,心疼死我了!张献忠这个败家子玩艺!”济尔哈朗听豪格这么一说,心疼得直跺脚,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像张献忠沉的是他家的银子和宝贝一样。 “六叔,知道您稀罕老物件,侄儿却不爱这些东西。您瞧,这柄剑怎么样?这是侄儿花大价钱买来孝敬您的。”豪格说着,递给济尔哈朗一个二尺长的盒子。 济尔哈朗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把青铜剑! “上古神兵,好东西,好物件!”济尔哈朗一看,眼里放出炽热的光芒,就跟色中饿鬼看到美女一样。 “不错,不错,六叔没白疼你。”济尔哈朗把盒子合上,一抬手,贴身太监李保儿赶紧跑过来。 “放库房里去,小心着点,要是有半点闪失,老子要你的命!” “喳!” 李保儿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着盒子去了。 “豪格啊,你别孝敬六叔点东西就肉疼啊。告诉你说,六叔跟你皇阿玛亲着呢,当年六叔整天跟在他屁股后边调皮捣蛋。有一回,八月十五,你皇阿玛偷了一件盛月饼果子的银盘子拿出去给卖了,结果让你皇玛法知道了,是六叔帮你皇阿玛顶的缸,你皇玛法疼我,没有挨揍。要不是六叔,你皇玛法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皇阿玛那回准得挨一顿臭揍!”济尔哈朗边领着豪格往书房里走,边絮絮叨叨说起了跟皇台吉幼时的趣事。 对于济尔哈朗这番话,豪格才不信呢。为啥?因为老爹比济尔哈朗大了七岁,老爹得多捣蛋会领着这么个小不点偷银盘子?偷就偷了吧,还把责任推给小屁孩? 济尔哈朗这番话,更大可能是暗示豪格:“我跟你爹关系不错。” 这倒是真的,六叔打小跟在皇玛法身边长大,一直跟老爹关系最好,感情最厚。 不过,他这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撇清么?当日自己被多尔衮兄弟欺负时,怎么不说句公道话? “六叔,您和我皇阿玛最好,侄儿是知道的,我皇阿玛在世时,也常常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只是,现在皇弟幼小,侄儿也不成器,还得仰仗六叔啊。”豪格笑着回道。 “哈哈哈……,豪格,六叔这里别的没有,就是有好吃的好玩的。前天门下奴才送来一只海东青,是奴才们在黑龙江蹲鹰蹲了半月,才捕到的,我跟你说,这只海东青足有三尺高,非常神俊。走,跟六叔去看看,让你也开开眼。”济尔哈朗听了豪格带刺的话,并未直接回应,而是旁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了海东青。 豪格很无语,只得跟着济尔哈朗去看了看那只“神俊”的海东青。 …… 在济尔哈朗府里吃过中饭,喝了一顿酒,豪格也没从济尔哈朗嘴里掏到一句实诚话。 回到府里,豪格细细琢磨,觉得济尔哈朗刻意提到皇阿玛,应该就是表明了态度,那就是:“我弄不过多尔衮,但也决不会害你。”也就是说,他不会当多尔衮的帮凶。 “嗯,有这么个态度也就行了,多尔衮势大,让这么个老狐狸完全靠向自己也不现实。”豪格暗暗想道,心里多少有点谱了。 阿济格远在山西,多铎又回了南直隶,代善病重自身难保,济尔哈朗两不相帮,京里只有多尔衮一人,这还真是行事的好时机。至于多尔衮手下那些虾兵蟹将,还有阿附于他的朝廷大臣,根本不用过多考虑——树倒了,弥猴自然也就散了。 豪格心里默默祈祷:“太后啊,您说的半月之期就要到了,若有什么法子快使出来吧,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又过了两日,眼见半月之期就要到了,却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豪格急得跟什么似的,在书房里跟拉磨的驴一样,一圈圈乱转。 就在这时,就听书房外边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听内侍禀道:“爷,鳌拜大人和索尼大人联袂来访。” “啊?索尼来了?莫非有好消息传来?”豪格想起太后临别时说的话,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快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一章 离奇之死 去口外秋狩,是布尔布泰在一个多月前提出的。 说是要重温当初多尔衮去草原代兄迎亲时,二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 爱新觉罗家的,都非常精明,也都非常多情,多尔衮就是其中之一。 人世间最说不清的,就是人的感情。古来今往,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无论他的身份是贵重还是贫贱,有多少说不情的孽缘,又有多少找不到任何合理解释的情爱啊。 也真是奇了怪了,多尔衮不爱少女爱少妇。 多尔衮府里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多的都数不清,年轻漂亮的有的是,但他却独独喜爱布尔布泰。也难怪,不知道怎么保养的,布尔布泰已经三十好几了,在民间都是做奶奶辈的了,她却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味道。在他心目中,颇具风情,善解人意的布尔布泰,永远是当初那个爽朗可人的“玉儿”。 情人有重温旧情的要求,多尔衮自然无不答应。不过,他提出让皇帝福临一块去,布尔布泰明白他的担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三个最重量级的人物出行,可不是小动作,内务府接到旨意,开始秘密准备。直到成功解除了豪格兵权之后,多尔衮去了一桩心事,内务府也准备就绪,这才起驾口外。 …… “登哥,咱俩赛一赛马吧,看看谁的骑术更厉害,行不?” 来到口外草原上,布尔布泰脱下宫装,换上一身本族粉红长衣,脚蹬一双鹿皮长靴,细挺白皙的脖子,乌黑油亮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英姿飒爽、美丽动人。 多尔衮被她的美丽晃得眼前一花,呆了一呆,笑道:“玉儿,你真漂亮,就像草原上的金莲花。” “登哥,刚才人家说的你没听见吗?”布尔布泰妩媚地一笑,嗔道。 “好好好,那就比比,玉儿,我可是马背上出生,马背上长大,你要想赢我,可不少费劲啊。”多尔衮笑道。 “登哥,玉儿知道。你看,北边有一片小树林,今日阳光正好,咱俩去那里好不好?”说到这里,布尔布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别让人跟着……。” 说完,脸上一红,扭过身子不敢看多尔衮。 野合? “哈哈哈……,好主意!”多尔衮闻弦哥而知雅意,再一看布尔布泰害羞的样子,腹下一热,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们不许跟着!”多尔衮回头吩咐一声侍卫头领阿喇塔。 “喳!” 阿喇塔答应了。 他倒没想危险什么的,这百里之地,都已经清场了,能有什么危险?王爷这是想跟太后过二人世界,自己这些侍卫跟着干什么? “登哥,快来啊,格格格……。”布尔布泰没等喊开始,策马先跑了出去,随风传来格格的笑声。 “耍赖么?!这么大了,还这么刁钻!”多尔衮见布尔布泰耍心眼,不由得笑了,急忙一甩马鞭,坐下枣红马四蹄一登,迅速追了上去。 阿喇塔等人不敢跟着,只驻马远远看着。 见王爷和太后一路飞奔,已经转过树林,阿喇塔面上不显,但脑海里开始想象一些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想到精彩处,不由得感慨道:“王爷真有福啊……”。 过了不大一会儿,阿喇塔就发现不对劲。因为,他看到太后骑在马上往回路,而王爷连人带马不见踪影,阿喇塔连忙带人迎上去。 “快快快,马惊了,王爷摔了,你们快去看看!”太后跑到近前,脸色腊黄,头发有些散乱,一脸焦急地对阿喇塔吩咐道。 “喳!”阿喇塔闻言大惊,在马上应诺一声,随即策马往小树林赶去。 转过小树林,阿喇塔惊恐地发现,多尔衮直挺挺躺在地上,而那匹枣红马在远处边嘶鸣,边兜着圈子狂奔。 “王爷,王爷!”阿喇塔不等马停稳,飞身下马,来到多尔衮身前大声呼喊。 喊了几声没有动静,阿喇塔大着胆子凑上去一看,见多尔衮面带甜蜜的笑容,把手伸到其鼻下一试,不由得大惊失色! “啊,王爷死了,王爷摔死了!” …… 多尔衮死了,没人知道真实原因,只知道是坐下马惊了,被摔下来摔死了。当然,除了始作俑者布尔布泰之外。 布尔布泰非常聪明,非常理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跟多尔衮的情根本长不了,也维系不住多尔衮那颗不臣之心。也许,将来有一天,多尔衮篡位了,自己可能会成为他的一名侧妃,但那是拿儿子的皇位和性命换来的。 涉及到儿子,布尔布泰就知道如何抉择了。 她必须保住儿子的皇位,要想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多尔衮死。 为了这个结局,她一直在等,等朝局发生变化,等多尔衮露出破绽。 终于,她等到了。 代善重病,豪格被降爵,一下子打破了朝中原有的平衡,多尔衮朝着独霸朝纲的方向急速迈进。 多铎两次败于南明小朝廷,可以说是大清兴兵以来最大的两次败仗,多尔衮竟然只杀了一个郑芝龙就草草了事。 而且,多尔衮为了保全自己兄弟,完全不顾郑芝龙在福建水师之中的威望,忘了他还有个儿子盘踞在南海。有郑芝龙在,就能牵制郑成功,将来或许有希望将其纳入旗下。杀了郑芝龙,就意味着大清水师完全丧失了对南海、东海海面的控制。 他这种为私利而不顾大清利益的做法,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哄动。只不过,大家惮于他的势力太大,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布尔布泰虽居于宫中,但这几年她一直没闲着,仗着跟多尔衮的相好,暗地里将正黄旗、镶黄旗一些忠于皇上的势力握在了手中,这其中,直文馆学士索尼和大内侍卫副统领席库特就是代表人物。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一个好色但武功奇高的戴如风呢。 所以,多尔衮离奇的死亡,是她一手导并演的。 可怜多尔衮,临死也没弄明白,那个看着对他一往情深的美女子,竟是自己的要命无常!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二章 富有深意的人事安排 “王爷,皇上离京前留有口谕,令您迅速掌控京中局势,逮捕刚林、祁充格等人,封锁睿亲王府,迎接太后和皇上还京。”索尼最后对豪格说道。 豪格听了索尼通报的消息大喜,没想到太后说到做到,不可一世的多尔衮竟然真的死掉了,这可是罩在自己头上的一块乌云啊。等听说皇上下旨让他控制京中局势,自然无不听从。 当然,他也明白,所谓皇上旨意,其实就是太后的旨意罢了。只不过,如此说法,是为掩人耳目而已。 要控制京中局势,重点是控制住八旗军队不生乱子,豪格略一沉吟,说道:“遵旨!索尼,京里的情况你比较熟悉,就由你带人抓捕刚林、祁充格等多尔衮亲信,鸟无头不飞,只要控制了这两个人,大势可定。鳌拜,你带兵封锁睿亲王府,太后、皇上回京之前,严禁他府上人出入。最关键的是要解决正白旗和镶白旗,本王亲自带人去。”。 京畿卫戍部队最早设置于顺治元年,由京营八旗卫戍部队负责。最早京营八旗分方位驻防于京城,其中正、镶黄旗驻守于北方;正、镶白其驻防于东方;正、镶红旗驻防于西方;正、镶蓝旗驻防于南方。具体驻防配置分为左右两翼,拱卫京师。左翼自北而东而南,镶黄旗守卫安定门,正白旗守卫东直门,镶白旗守卫朝阳门,正蓝旗守卫崇文门;右翼则是德胜门正黄旗,西直门正红旗,阜成门镶红旗,宣武门镶蓝旗。 豪格所说的解决正白旗和镶白旗,也就是东直门和朝阳门的守卫力量。 “王爷,奴才给你推荐个人选,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 “对。他被睿亲王打入死牢之后,奴才奉太后之命去看过他,他已经对太后和皇上表达了忠心。” “那可太好了。苏克萨哈在正白旗可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若肯相助,正白旗就不在话下了。那这样,索尼,你去把苏克萨哈放出来,然后采取行动!” “喳!”索尼和鳌拜分头行动去了。 …… 由于豪格得到消息要快一些,行动更快,多尔衮留在京中的刚林和祁充格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被索尼带兵拿下。而且,苏克萨哈被放出之后,告诉豪格一个惊人的内幕——睿亲王府里暗藏龙袍,曾经多次试穿。 豪格闻言大喜,命鳌拜抄了睿亲王府,果然搜出了龙袍。 这下子多尔衮图谋不轨的证据算是有了,豪格立即去见代善和济尔哈朗,这两位见大局已定,只好表态支持豪格。 这下子,豪格很快就掌控了京中局势。 而在口外,布尔布泰命人在检查了惊马之后,发现马屁股上有一支小箭,这显然是造成马惊的主要原因,立即命席库特以护卫不力为由将阿喇塔拿下斩首。然后在席库特的护卫下,安然回京。 多尔衮死了,死后还被冠上谋反的罪名,依附于他的朝臣迅速遭到了清洗。不仅如此,他的二十多个福晋、侧福晋、庶福晋被豪格、济尔哈朗全盘接手,家财没收入了国库。 这个结局真是颇有讽刺意味。原先的历史上,正是多尔衮用弓弦勒死豪格,然后占了他的妻妾,而如今,却是完全反过来了。 …… 豪格恢复了亲王爵位,并被太后任命为摄政王,取代多尔衮与济尔哈朗一同摄政。同时又任命了领侍卫内大臣、直文馆大学士索尼、直文馆大学士、兵部尚书洪承畴与大学士、礼部尚书范文程为辅政大臣,同样有功的鳌拜被任命为兵部侍郎、镶黄旗固山额真,罗洛浑接替豪格,授靖远大将军,暂还兵京城,待筹足粮草之后,出兵云贵。 …… 多尔衮死了,朝廷人事大变,自己的老师范文程被任命为辅政大臣,顺治帝福临自然非常高兴。 他恨多尔衮,并不是从政治上考虑,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没有敏锐的政治感觉,主要是因为多尔衮夜宿皇宫,与母后不清不楚的关系,让他十分不快,他不希望有人分走母后的爱,稍通人事的他,更不希望自己的亲娘与他人上床——虽然满人对于男女关系没有那么看重,但从小受范文程儒家学说的教育,他的道德观念跟真正的满人已经有了很大区别。 他始终认为,母后跟多尔衮不清不楚是乱伦,所以,他幼小的心灵既恨多尔衮,对母后也有不满。 在此之前,福临始终对此耿耿于怀,感觉直不起腰来,抬不起头来。多尔衮死了,从此之后,福临的心理阴霾完全消散,笑脸多了,人也自信了许多,对母后也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了,母子之间的交流也渐渐多了。 福临的这些变化,布尔布泰自然是看在了眼里,喜在心里,她一颗心完全放在儿子身上,哪能体会不到儿子的情绪变化? “母后,为什么让索尼、洪承畴和老师辅政?这跟祖制不合呀?”这天,福临来慈宁宫给布尔布泰请安时,疑惑地问道。 “索尼是正黄旗旗下奴才,最是忠心;洪承畴才能,尤其是军事方面的才能,连你皇阿玛在世时都称赞不已,可以说,是当今大清最聪明、最有才华的一个军事奇才。被你皇阿玛招降之后,一直没有重用,为什么不重用他?不是因为他是汉人,而是想留给你用的。至于范文程,才学不用说,那是一等一的人才。他还是你的老师,有他在,你可以很快地熟悉政务啊。再过几年,等你大婚之后,有这几个人辅佐你,政务就会很顺利地上手。”布尔布泰见儿子问起人事安排的用意,非常高兴,说明儿子已经在留心政务了。 “那,也就是说,以后……”福临虽然小,但非常聪明,听母后说的都是表面上的,猛然想到一种可能,眼前一亮,语焉不详地问道。 “对,你理解的没错。母后之所以这样安排,确实是有深意的。这话你要放在肚子里,谁也不要说,明白吗?” “是,儿子明白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三章 衾温衾冷 “母后,多尔衮虽然死了,但阿济格、多铎还在,儿子想把他们抓来砍头。”福临又道。 “不不不,儿子,不可这么做。阿济格、多铎可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只要不犯谋反大罪,不可轻言杀戳,那样你会落个戕害骨肉的恶名。再说,跟他们只能算是‘窝里斗’,骨子里还是一家人,你真正的敌人是南明小朝廷,是朱由榔。” “那他们要是带兵造反怎么办?” “不会的。一来多尔衮确实有不臣之心,私藏龙袍就是铁证,阿济格和多铎没有理由造反;二来,他们虽然跟咱们不合,但不会内斗,因为那样的话,只能是便宜了朱由榔。所以,他们不会造反。” “那让他们在外边带兵也不好,儿子这心里不踏实。” “呵呵呵,儿子,你放心,母后早就有了主意。你啊,如今还是以习学学问为主,政务上的事放手让他们五个去办,只稍稍留心揣摩就是,三五年之后,母后必然给你一个稳固的江山。” “母后,您要听政吗?” “不,额娘还没那么傻呢,给人当靶子吗?”布尔布泰笑了笑说道。 福临见母后露出神秘的笑容,再一想母后的人事安排,一下子明白过来。 …… 当夜,布尔布泰想起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令胡进忠:“小胡子,去传戴如风来。” “喳!” 胡进忠答应一声去了。不到半个时辰,胡进忠回报:“启禀太后,戴如风不见了,在他住处找到一封信。” “哦?他倒鸡贼得很。信呢,呈上来。” 布尔布泰一听戴如风不见了,不由一愕,心想这家伙溜得倒快。打开信一看,却见上面写了一着诗:“奴才戴如风呈太后驾下:数载贪欢衾温在,恩情如海常萦怀。北雁南飞归去也,冬去春还再复来。” 布尔布泰看完扔进火盆烧了,心道:“这奴才还会写诗?走就走了吧,也省得我手上染血了。这家伙无耻啊,就是个流氓,临走还要调戏本后一番,什么衾温、恩情,用词用意都很恶毒啊……。” “衾温?如今人去衾冷,漫漫长夜确实难度。”布尔布泰望着火盆里的火苗,被戴如风的诗勾起了思绪,她想起了多尔衮临死前的样子。 “是我亲口送给他一颗裹了蜜的药丸,登哥,在天之灵别怨我,人有得必有失,失去你非我愿,但为了儿子,我不得不这样做,你也不用这么操劳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好在洪承畴就要回京了,衾温不会再冷了,登哥,不要担心我哈……”布尔布泰继而乐观地想道。 …… 洪承畴降清之后,一直被皇台吉束之高阁,除了几条建议得到推行之外,根本没有获得重用。顺治三年,洪承畴回福建泉州老家,本以为衣锦还乡,会得到乡里爱戴,却不料其投敌卖国行为被乡里所不齿,其弟洪承畯怨他节气有亏,使自己无颜见乡亲,于是避而不见。其母傅氏见面大骂,骂他“认贼作父,有辱祖宗名声”,继而被气死。洪母死后,洪承畴在乡守制,后因李成栋反清,只好退到杭州,在灵隐寺隐居抄写经卷,继续为母守制。 母弟与乡里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让洪承畴幡然悔悟,他已经死心踏地为满清筹画了。他没办法,已经成了明朝的贰臣,难道再当满清的贰臣吗?那不更被后人斥为“三姓家奴”? 所以,在为母守制期间,他还策反了同乡郑芝龙,并把他举荐给朝廷。 这日,他正在抄写《金刚经》,家人来报,说杭州知府及传旨钦差到了寺外。洪承畴一听,连忙放下笔出迎,来到寺外一看,传旨钦差竟是慈宁宫大太监胡进忠。 洪承畴心里一惊,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否则,胡进忠不可能轻易出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洪承畴品学端方,忠心不贰,乃朝廷柱石之臣,先帝识拔于行伍,以腹心视之。兹朝廷多事之秋,正赖该员竭心谋划以助朕躬。特命该员复职,并为辅政大臣,朕闻忠孝不能两全,尽孝须先尽忠,故夺情上任。钦此!” 胡进忠宣读完圣旨,洪承畴山呼万岁行礼已毕,站起身来接过圣旨。 按照约定俗成,为表示自己的孝心不为富贵所迷,被夺情者应上疏请辞,如此三番,被夺情者姿态作够,才能做出一番非常为难的样子上任。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仕林耻笑。 “胡公公,请上覆皇上,恕臣不能奉旨。我这就去写折子。” 胡进忠自是知道洪承畴心里所想,连忙笑道:“洪大人孝心感动天地,天下尽知。不过,朝廷确实需要大人,老夫人天上有知,也必不会怪您。洪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洪承畴一听,就知道还有其它内情,连忙将胡进忠请进自己的住房,其他人包括杭州知府,自然不敢跟进去。 胡进忠详细介绍了朝中局势,并传了太后懿旨,说朝中形势非常复杂,务必让他不要耽搁,立即上京赴任。 洪承畴得知详情又惊又喜。 喜不用说了,自己终于熬出头了,被重用的滋味自然非常好。再者,别人看不透太后的安排,他如何看不透?太后这是要重用无势臣子以限制摄政王的权力,最后达到将摄政王踢出权力核心、独掌朝纲的目的。而自己,就是她这种布局中最恰当的一颗棋子啊。 “太后圣明,简真不让须眉。为这种精明的主子,也是一种幸福啊。”洪承畴心道。 惊的是,多尔衮临死前竟然做出抄斩郑芝龙的决定。在洪承畴看来,这是最大的败笔——杀个郑芝龙容易,但隐患太大。一是寒了汉臣之心,以后凡是汉臣如再跟满人一同出征,岂不是人人自危?谁会愿意当替罪的羔羊?二是郑成功作为郑芝龙的儿子,一直没有投降永历,不就是怕他降后给他老爹带来杀身之祸? 若是杀了郑芝龙,可以预见,郑成功必然第一时间归降永历,后果不堪设想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四章 自取其辱 算了,也别扮孝子模样给别人看了,就做个大清的忠臣吧。 洪承畴想到这里,对胡进忠道:“胡公公,请上覆太后,洪某立即遵旨进京。不过,进京之前,洪某人要赶往南京,阻止豫亲王抄斩郑芝龙。” “洪大人果然识见过人,太后没有看错人。不过,洪大人,豫亲王可不比旁人,心高气傲,脾气有些古怪,怕是听不得别人劝,你去能行吗?他惹急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要当心哪。”胡进忠问道。 “不怕,洪某以天下为己任,不将个人安危放在首位。且以大义说之,不怕豫亲王不听,更何况,洪某人身为辅政大臣,也是有权过问此事的。” “洪大人为大清天下,真是披肝沥胆,咱家这就回京上覆太后。” “好,那就不送了,洪某人也要收拾行装立即启程,晚了怕是来不及挽救郑某性命。” “好,就此别过,京城再见。” 胡进忠匆匆走了,洪承畴令家人收拾行装随后进京,自己因为心忧郑芝龙,所以骑快马带领亲随迅速上路。 只一天功夫,洪承畴就到了南直隶。 不及休息,洪承畴匆匆赶到多铎在南直隶的王府拜见。 “奴才洪承畴拜见王爷。” 洪承畴见多铎正坐在堂上饮茶,下首则坐着博洛,尼堪、图赖、谭泰、何洛会一干败军之将均在列。洪承畴投降之后,被抬籍入了镶黄旗,算是旗人了,所以,见了这一干旗人贵胄不敢怠慢,一甩马蹄袖,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先行拜见多铎。 孝庄太后所料不差,多铎听了多尔衮被惊马摔死,并被诬以谋反罪名之后,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杀了一个不长眼的奴才,却没有谋反之心。 一来他认为豪格和太后的抢权,乃是家事,无论谁当家,反正是他爱新觉罗家的,哪能自相残杀? 二来即使他想造反,也得有人跟着啊,像博洛、谭泰这些带兵的,哪个家眷不在京城?就连他自己,家眷也没有带到南直隶来。造反?造什么反?恐怕你一起反心,自己一家老老少少都得全部被杀。 所以,多铎只是气愤难当,却没有一点造反之心。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在南直隶的时间不多了,豪格和太后是不会容许自己再掌兵权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样罢了。 他做好了进京的准备,却没想到,在这当儿,新晋辅政大臣洪承畴竟然赶来拜见。不知道,他的来意是什么。 “亨九,起来吧。你不是在灵隐寺为母守制吗?巴巴地跑到南直隶来干什么?噢,爷明白了,你必是接到了圣旨,这是赴任上京,是吧?不知道是不是奉了密旨,要拿我进京啊?”多铎给洪承畴留了点面子,虽然阴阳怪气,语含讽刺,但也没有让他多难堪。 多铎话中暗含讥讽,洪承畴自然听了出来,不过,他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这点委屈还是能承受的。 “回爷的话,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来拿王爷啊。再说,王爷乃国之干城,皇家贵胃,奴才想,皇上和摄政王依为东南藩篱,哪能轻易问罪?奴才来拜见王爷,不为别的,只为给一个人求情。” “谁?” “郑芝龙。” “哦?”多铎眉毛一轩,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洪大辅臣不在家守制也就罢了,着急忙慌地跑来,竟然是为郑芝龙求情来了,真难为你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啊。看来,豪格或者其他什么人选你当辅臣是选对了,就这份忠心比多少人都强。那爷问你,郑芝龙不该死,是吗?” “回爷的话,奴才以为,郑芝龙虽然该死,但也有可饶恕之处,他儿子郑成功现在仍奉隆武旗号,并没有投降永历,所虑者,无非就是其父。故而奴才以为,可否暂留其一命,奴才修书与郑成功,等郑成功投诚之后,再由王爷发落,爷看可好?”洪承畴低着头诚恳地说道。 “我呸!洪承畴,你他娘的安的什么心?漳州之战,郑芝龙没有按计划完成合围,以至于我全军覆没,他不死谁死?啊?难道让爷去死?” 洪承畴刚说完,不待多铎说什么,博洛一口吐沫呸到洪承畴脸上,一拍桌案大声骂道。 “就是,洪承畴,别他娘的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谁也不傻。郑芝龙不就是你的老乡吗?难道在你眼里,他的命比爷几个贵重?”骂这话的是尼堪。 这几位都是龙子龙孙,被啐被骂,洪承畴也不敢言语,甚至博洛一口痰在脸上滑腻腻的让他恶心不已,但他也不敢稍动分毫。 洪承畴此时感到非常屈辱,想当年他是何等尊贵之人?自降清以后,虽没有实权,但皇台吉对他一直也是非常尊重,哪受过这等污辱?“汉家多么文明,满清是何等野蛮啊。我忍,我忍!”洪承畴紧咬牙关,低着头,强行忍住心头的屈辱。 “洪承畴,你别摆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样子了,让爷看了恶心。你是忠臣吗?若是忠臣,为何降我大清?你不是一直推行儒家学说吗?那爷问你,父母丧,儿女要守孝三年,是不是儒家讲究的礼教?那为什么一听被任命为辅政大臣,你就忘了这个礼教?怎么也得上折子三请啊,连一请都没请,就这么巴巴地上任了,你算什么孝子?不忠不孝,你还有脸来爷跟前说教?!” 博洛骂完,尼堪骂,尼堪骂完,多铎亲自上阵了,他骂得更加恶毒!这番话直接戳心,一下子把洪承畴那件披在身上的虚伪外衣给撕了个粉碎! 洪承畴被骂得狗血喷头,羞愧难当,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仍在为自己辩解:“他们根本不了解,我是真心为大清考虑,没有考虑身后之名。” “爷,奴才并无他意,是真心为我大清考虑,还望爷明鉴!” 洪承畴再次诚恳地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罗圈屁!”多铎怒了,拿起手里的茶盏,砸向洪承畴额头……。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五章 正是发展好时机 洪承畴没到到多铎暴怒,猝不及防之下,茶盏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稍一偏头,茶盏擦着额头飞了过去,饶是如此,额头左侧也被擦掉了一层皮,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感到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摸了一手血。 “好啊,你特么的还敢躲?!爷宰了你个狗娘养的,让豪格那个兔崽子治爷死罪好了!”多铎见洪承畴躲开了,气得站起身来,边骂边到墙上摘下一把宝剑,“刷”地一声抽出宝剑,朝洪承畴刺了过来。 洪承畴至此才明白,自己完全是错了,这一趟就不该来。多铎完全听不进逆耳忠言,更不会听自己这个新贵的说教。 是他太高估了多铎的觉悟,也太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这一趟就是自取其辱来的。 想到这里,又见多铎的剑刺过来,洪承畴满腔热血化作了一丝悲凉!自己这样死,不知后世如何评价?名声不好就是了。自己降清,无论怎么说,在汉人心目中都已经臭大街了。得到满清的尊重也行啊,没想到真正的满人,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人啊。还不如松锦之战时力战而死,被擒之后何必贪恋美色?绝食而死,也能留芳百世。 “爷,不可,不可啊!洪亨九,你还不跪下请罪?!” 关键时刻,何洛会挺身而出,跪在多铎跟前拉住他执剑的手:“爷,不可啊,三思啊。” 他这一阻,博洛、尼堪也回过神来,连忙相劝:“十五叔,这等小人跟他生什么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十五叔,如今我等败军之将,本就是人家板上的肉,再杀了这个奴才,那岂不是授人以柄?算了,别跟这等人生气了,犯不上。” 多铎被众人一劝,也就顺坡下驴,见洪承畴已经跪伏在地,咣当一声将剑扔在地上,骂道:“我十四哥忠心为国,殚精竭虑,打下了大明多半个天下,竟然被豪格诬为谋反!诛郑芝龙是他在世时定下的,那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说情?没想到我十四哥死了,豪格作践他就算了,你这个奴才有几个脑袋,也敢来作践他?爷特么地就不许,怎么的?你能奈爷何?来人,将郑芝龙一家老老小小立即斩首,不用等后命!” 多铎说到兄长,眼珠子都红了,虽然没有杀洪承畴,但郑芝龙却是加速了死亡命运。 洪承畴再不敢多言,他暗道:“多铎就是个疯子,完全失去了理智。谁作践你的十四哥了?难道杀郑芝龙的后遗症,你就看不出来?为了自己那点私心,这么不顾朝廷利益吗?” …… 戴如风南归,是朱由榔下的令。 一个非常无奈的命令。 在他得知戴如风参与了孝庄太后谋杀多尔衮一案之后,立即命林洪飞鸽传书,命戴如风立即逃命南归。 因为他知道,孝庄太后那么精明狠辣的人,决不会留着戴如风的。 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愿意留着掌握自己重大秘密的人活在世上。 因为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至于戴如风一撤,京城再无深入敌人心脏的内线,朱由榔也顾不得了,总不能让自己的偏老丈人丧命吧? 戴如风得到好女婿的旨意,尽管非常不舍,但也不敢违背。他的命,可全在女婿手里掌握着呢,更何况他也是为自己好,怕自己丢了小命。 可惜了,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了,只能守着覃兰花一人过了。 无奈之下,这老流氓还不忘写首艳诗留下,气气太后,同时也算留个念想吧。 绞尽脑汁写下那么首诗,在林天的催促下,戴如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让他流连忘返的京城。 …… 庄太后、豪格与多尔衮斗法,朱由榔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多尔衮太精明,是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而豪格相对比较好对付一点,再说,满清如此一折腾,内部怎么也得乱一阵子,正好给自己留出发展的时间。 时不我待,抓紧时间搞发展吧,争取在清廷反应过来之前,自己能够再壮大一些。 …… 在朱由榔的规划中,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土地新政的完善和顺利推行,教育科技的发展,工业化进程,对外贸易通道的开辟,妇女解放等。 事有千件,贵在实干。一件一件来吧,急不得。 回到广州,朱由榔急急忙忙回宫,先来到慈宁宫拜见老娘。 “母后,儿子回来了。”朱由榔见了老娘,连忙跪倒叩头,语带哽咽。 他这倒不是作秀,来到这个世上之后,马太后确实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母爱,比之前世父母的爱只多不少,久而久之,自己自然也对她充满了眷恋。 “快起来,来,让娘好好看看。”马太后连忙叫起。 朱由榔站起身来,走到太后身边,太后伸手拉住儿子,不住地上下打量:“瘦了,瘦了。李洪这个奴才,还有阿兰这个臭丫头,是怎么伺候的?一点也不用心。来啊,让李洪去院子里跪着,跪不够一个时辰不许起来,阿兰革一个月的月俸。” “嗻!”赵林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娘啊,你也太不讲理了吧?心疼儿子可以理解,罚人家李江和阿兰做甚?”朱由榔心道。 不过,他也只能是心里吐吐糟而已,却不能当面求情。一个奴才,一个后妃,他要是给他们求情,母后觉得自己小题大作,弄不好还会生气。 “母后,儿子在外边行军打仗,哪能跟在家里一样舒服?瘦了好,显得精神。”朱由榔笑道。 “你说的在理,不过,当娘的就见不得儿子瘦,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疼谁疼?!” “母后,别这样,儿子这么大的人了,你还当小孩子?你看,畅儿、茜儿都您笑呢。”朱由榔被老娘说的不好意思了,回头一看,王畅和陈皎茜都在憋着偷笑,连忙挣开手说道。 “她们敢?!娘疼儿子天经地义,哪个敢笑娘罚她!”太后回头瞪了两个儿媳一眼,佯怒道。 继而自己也笑了:“也是,儿子大了,娘是不该这么操心了哈。” “哈哈哈……”王畅和陈皎茜都笑了起来,宫里一片祥和之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六章 生男生女不一样 接下来,王畅、陈皎茜、挺着大肚子的春兰、邢小枣依次参见,礼毕,朱由榔见夏荷抱着一个裹的严实的襁褓,忙道:“来来来,让朕看看儿子。” 夏荷连忙将襁褓抱过来,凑到朱由榔眼前,掀开一角,让朱由榔看。 朱由榔一看,一个胖乎乎、白白的、圆圆的小脸呈现在自己眼前,小家伙睡得正香,红红的小嘴上还在吐着一个晶莹的奶泡。 不由得,朱由榔心里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是激动,是高兴,是责任,也有一种血脉相连的那种亲近,好像还有一种可以为他做任何牺牲的冲动。 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了后代传人,第一次有了从未有过的心灵的悸动,朱由榔不由得伸出手去,捏了捏那张肉嘟嘟的小脸:“来,儿子,让爹抱抱。” “别,皇上,您可不能抱。”刚伸出手去,王畅给拦住了。 朱由榔这才省起,这个时代的人讲究抱孙不抱子。 “得,朕不抱了。畅儿,辛苦你了。”朱由榔又摸了摸儿子脸蛋,顺从地缩回了手。 “皇上,瞧您说的,女人不就是生孩子么,有什么辛苦的?”朱由榔一句话,把王畅给说哭了,边回答边抹眼泪。 “生孩子很痛苦的,朕又不在身边,难为你了。”朱由榔温存地说道。 “皇上,您这话说的,让臣妾真是太……太感动了。”王畅心里感到非常甜蜜,皇上真是太知道女人的心了,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丈夫,受点苦也值得了。 “嘻嘻,皇上,李氏和小枣姐姐也快要生了,您喜欢儿子还是闺女?”陈皎茜鬼机灵,见皇后被感动得抹开了眼泪,宫里气氛有些凝重,连忙上前岔开话题。 “儿子闺女朕都喜欢,不过,朕更喜欢闺女。你俩也争口气,给朕生个闺女。”朱由榔答道。 春兰和邢小枣一直心里惴惴,都想生儿子,不想生闺女,怕的是生了闺女皇上不喜欢。今听皇上这么一说,好像生闺女比生儿子还高兴,登时放下心来。 “那行,皇上,臣妾给你生个闺女。”陈皎茜笑嘻嘻地答道。 “一边去!哪跟哪呀?这么小就想着生孩子,不害臊!”朱由榔明白她的意思,一心念着要跟自己圆房,所以嗔了一句。 “茜儿,春兰、小枣,你们别听皇上的,都给娘生孙子,孙子越多越好,丫头有什么好的?赔钱货!”大家正在兴头上,马太后忽然插了一杠子。 “母后,您这重男轻女思想太严重了。”朱由榔不由得一皱眉,说道。 “娘就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 “女儿是贴身小棉袄,最知道疼人了。” “孙子才是老朱家的根,到时候孙子重孙子一大堆,娘看着才高兴。” “得,咱不吵了,反正生儿生女谁也做不了主,老天爷给送什么就是什么,儿子反正都喜欢。” “这话说的倒是。” 娘俩终于达成了妥协,暂时将这个话题放下。 当夜,朱由榔宿在坤宁宫,夫妻敦伦,交公粮完差自不在话下。 第二天黎明会,在各位大学士汇报完各自差使之后,朱由榔发表了长篇演讲。 “诸位爱卿,自朕即位,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非常不容易,军事上接连取得关键性的胜利,打击了清兵的嚣张气焰,鼓舞了反清抗清士气,地盘不断扩大,我朝算是暂时站住了脚跟。” “民政方面,推行土地新政,税收新政,鼓励工商业发展,同时推动义务教育,均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朝廷岁入已由不足二百万两,增加到五百万两以上,粮食基本能满足战争和人民生活需要。” “这是成绩。但也要看到不足,比如,清兵虽然连败,但势力未受大损,他们还控制着大片国土和资源。同时,海上还有郑成功和一些海盗存在,威胁着海上安全。政务方面的问题尤其突出,朕这次去广宁微服私访,真是触目惊心。朕低估了既得利益集团的贪婪,低估了他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爆发出的强大能量,给新政的推行造成了很大阻力。” “这件事不是坏事,而是好事,让我们充分认识到了吏治、新政推行等方面的不足,以便于我们今后采取对策,尽快加以解决。” “如今,清兵连败,短时间内无力反扑,同时,清廷摄政王多尔衮意外摔死,豪格上位,他们内部权力斗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乐观估计,他们最低也要乱上半年,才能腾出精力对付我朝。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段难得的时光,加快发展速度。” “首先,军事上,一定要消除盲目乐观的思想,认为清兵不堪一击,很快就能取得全面胜利。这个思想是错误的,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清兵还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兵员素质、数量以及后勤保障能力都非常强大。所以,各地督抚不可掉以轻心,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中路、右路军坚固防守,左路军积极进攻。左路军按照原定计划拿下湖南湖北就暂停进攻,做好防守准备。海上,则争取郑成功反正设诚,肃清海盗,保证对外通商航道安全。” “其次,民政方面,吏部加强对官吏的考察和思想培训,确保官吏们都能跟朝廷一心,充分理解新政的积极意义。同时,都察院须制定方略,一方面积极听取民意,一方面加大巡察力度,不能坐在家里守株待兔。还有,礼部要加快义务教育进程,争取每县每乡都要建立书院、学堂,不但习学儒学,还要增加自然科学学科。朕不但要培养官吏,还要培养科技人才,最低也要培养有文化素质高的劳动者。” “第三,加大科技投入,加快科技发展。大家都知道,我军能够打败清兵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手榴弹和地雷等火器的研制,下一步,要保持手榴弹和地雷的产量,同时加快新式火器的研究和制造。如有必要,民用品科技研究,也要拿上日程。”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七章 暂不立太子 “诸位爱卿,都议议吧。”朱由榔唱独角戏一样长篇大论地说了约半个时辰,说完这句话之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朱由榔不喜欢唱独角戏,他喜欢臣子们热烈讨论,拾遗补缺,形成一个成熟的方案。 他刚才做的其实就是一个总结报告,总结过去的得失,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臣子们对他的喜好都很清楚了,也都毫无顾忌地开始发言讨论。 “陛下,臣以为,百废待兴,教化为首。因去年重点在军事上,书院和学堂建设起步较晚,所以进展不大,只有广东进展速度较快,而福建和广西则从下半年才开始着手建设。当然,今年的重点是在这三省全面铺开,云南、江西次第展开。基于这种状况,臣心里急啊,咱们太缺人才了,所以,臣思之再三,可否打破每三年举行一次会试的先例,先举行一次会试?一来,可以网罗像广宁孙盛那样有功名的先朝人材:二来,把消息散布出去,清占区的读书人也能看到希望,必然纷纷来投。”首辅吴炳率先发言。 “陛下,臣附议,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臣手里太缺人了,而作养人才没个三五年不能成功。所以,将前朝有功名者先遴选一批人才上来,也不失一个好办法。”瞿式耜道。 “臣等附议。”黄宗羲、陈子壮、吕大器、陈邦彦、杨乔然也都纷纷点头。 吴炳这个建议可行。因为按照旧制,每三年进行一次科考,显然不符合如今的情势。但作为立志心革的皇帝,朱由榔更看重思想上与自己接近者,若是这些读书人,还是“牧民”观念,而非“以民为本”的治政思想,那还不如不用。因为,这些人当了官吏,不但与新政无益,反而会成为改革的阻力。 想到这里,朱由榔道:“可先此策可行。不过,因为省去了童试、府试、院试和乡试这些关口,直接进入会试,未免鱼龙混杂,所以,可以先成立国子监,由各地督抚先行举荐人才进行考试,考中者即为监生。监生进入国子监习学,明年参加会试。如此以来,步子就稳一些。” “那监生是否有功名?”吴炳问道。 “这些人本就有功名在身,或为秀才,或为举人,即使会试落第,亦可为地方佐贰官,故,臣建议凡考中监生者,可皆按举人功名对待。”陈子壮道。 “不可,集生,诚如所言,他们本就有功名在身,若为举人者还可以,若为秀才,考入国子监即可为举人,恐让其失去进取之心。”吕大器反驳道。 “俨若公此言差矣,有了举人功名,是可以做官,但哪个举人不是以皇榜有名为最大荣耀?所以,不必担心他们失去进取之心。”陈子壮道。 “不不不,集生,秀才若失去乡试这个关口,少了一些磨砺,总是不美。此若成例,必然会对科举制度形成冲击。”吕大器回道。 “二公何必争吵?在下看来,明年会试,本是网罗人才临时之举,不能成例。若按先朝三年一考之例,应于后年才能开科,故,明年会试应为恩科。既为恩科,则不会成例,所以,在下以为,可按集生公所言,今年所取监生,可皆为举人功名。”杨乔然见陈、吕二人各执已见,争论不下,出言说道。 “此论甚是。”朱由榔点点头说道。 皇上点了头,这件事就算定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请设詹事府。”吴炳见自己的提议过了,又提了一条建议。 詹事府是负责皇子教育的机构,过去因为朱由榔一直没有皇子,所以没有设这个机构,如今有皇子诞生,自然应该设立了。 “嗯,朕也有此意。”朱由榔其实早就有考虑,连詹事府人选都选好了,正好借着吴炳建议说了出来。 “国子监、詹事府都要抓紧设立。福建巡抚王夫之调任礼部左侍郎、兼国子监祭酒,国子监的事就由他主持。令斌,你就辛苦一下,再兼个职,詹事府詹事就由你兼任,顾炎武为少詹事。” “臣遵旨!”陈邦彦、顾炎武心怀感激,连忙躬身领旨。 众人一见如此安排,都心里酸酸的。皇上这是将教导皇子的重任交付陈邦彦和顾炎武了,换句话说,这两人将会是下任皇帝的老师,如果活的够长,荣宠二朝是没有问题的。 “朕的儿子还小,如今只是先弄个詹事府的架构出来,暂时先让令斌、雪松忙着,以后你们这几位大学士都要当皇子的老师,谁也别想偷懒。”朱由榔自是知道他们的想法,所以后面这些话安慰的性质居多。 “是是是,臣等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勤勤恳恳,教导好皇子。”吴炳讪讪笑着答道。 “陛下,皇子长已诞,还请皇上取名正名。”陈邦彦道。 是啊,儿子都三个多月了,朱由榔还没有取名,实在是当爹的失误。 其实,朱由榔不是没想过,而是一直拿不定主意。 按真实的历史,朱由榔立住的儿子叫朱慈煊,在他之前有两个散佚民间,后面又生了几个儿子都没有立住。朱由榔一直犹豫,是不是给这个儿子取名叫“慈煊”,因为历史上,朱慈煊虽然被立为太子,但下场却是被吴三桂所杀。这个结局不好,是不是这名字不吉利? “算了,就取名叫慈煊吧,毕竟自己占了人家父亲的身体,总得给人家个儿子,再说,自己已非原来的朱由榔,自己的儿子未必会有不好下场,何必纠结于此呢?”朱由榔听陈邦彦一问,这才最后下定了决心。 不过,陈邦彦所说的“正名”,朱由榔不同意。 所谓“正名”,就是想让皇上直接将大儿子封为太子。 按汉家老规矩,大儿子是嫡子,是长子,立为太子一点毛病没有。可朱由榔不想这么做。 自己以后不知道会生几个儿子,若是这么早就立了太子,没被立为太子的儿子们就失去了上进心,再养成废物可就麻烦了。 不如暂不立太子,让儿子们互相竞争,自己也好好品品他们的心性、能力,选出最优秀的继承皇位。 只不过,想法很美好,做起来却难啊。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八章 真服假服 之所以说想法美好,做起来却难,是因为他如果真这样做了,很有可能引起骨肉相残,也容易引起朝廷动荡。 说到骨肉相残,其实即使立了朱慈煊为太子,早早明确其嗣君地位,也有可能发生,关键是看自己对儿子的教育和朝廷掌控能力。 朝廷动荡更不必说了,史上因为嗣君之位的争夺,往往都是血雨腥风,朝臣自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 不过,在立太子与不立太子之间两相比较,立太子倒是有助于朝局稳定,可能也避免不了儿子们你争我抢,但基本上都是在暗中进行,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 好是好,但若老大是个废材怎么办?岂不是误了国家的命运? 不行,还是再等等。 朱由榔想到这里,道:“皇长子赐名朱慈煊。” 这名子好,日光温暖之意,也可引伸为阳光明亮,正和皇子身份。嗯?还有呢?不立为太子吗? 众人听到这一句,都支起耳朵听下文,却见皇上拿起朱笔,在宣纸上写下了“朱慈煊”三个大字,再也没有了下文。 “陛下,还有呢?”陈邦彦作为新晋詹事府詹事,对此事最为关心,见皇上不再往下说,心有不甘,紧接着问了一句。 “啊?没有了。”朱由榔装傻。 “没有不行啊,陛下,皇长子身份贵重,宜立为太子,早定国本,江山稳固啊。”陈邦彦固执地说道。 “是啊,陛下,臣等附议。”其余六位臣子也都附和道。 在他们看来,皇长子,又是嫡出,占了立嫡立长两条,没有不立的理由啊。 “朕暂不立太子,是有深远考虑的,卿等勿复多言。”朱由榔见几位大臣意见如此一致,顿时感觉到了阻力之大。但他不是轻易改变主意之人,只好含糊以应。 “陛下,莫非忘了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了?”陈邦彦硬梆梆梆地顶了一句。 陈邦彦所说万历年间的国本之本,是指万历帝明神宗册立太子的故事。 当万历年间,有两派分别拥护皇长子朱常洛与福王朱常洵(郑贵妃所生)争夺太子之位。朝廷大臣按照明朝册立长子为太子的原则,大多拥戴皇长子朱常洛,向明神宗建议立长子为太子,然而明神宗不喜欢宫女所生的朱常洛,却加倍宠爱郑贵妃,并且有意立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为太子,却受到大臣与慈圣皇太后极力反对。 由于明神宗迟迟不立太子,令群臣忧心如焚。朝中上下也因此分成两个派别,明神宗与群臣争论达15年之久。直到万历二十九年,朱常洛才被封为太子,而朱常洵被封为福王。但是福王迟迟不离京就任藩王。直到梃击案发生,舆论对郑贵妃不利后,福王才离京就藩,太子朱常洛的地位也因而稳固。 至此,无数大臣被斥被贬被杖打,明神宗身心交瘁、郑贵妃悒郁不乐、整个帝国不得安宁的“国本之争”,才算告一段落。争国本的官僚多是后来的东林党人,因此它又是东林党争的一项内容。国本之争,使得明神宗悲痛欲绝,他感到自己虽贵为天子,而终被群臣所制,最终和大臣闹掰,逐步对朝政失去兴趣,开始怠政,直到驾崩。 后世有学者认为,明朝的衰败其实就是从万历十五开始的,也就是国本之争开始的,这种说法也不无道理。 朱由榔对此自是非常了解,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在他看来,明面上,明朝的衰败的确是从国本之争开始,但根子里却是万历帝挑战封建礼教的失败。 朱由榔要推行新政,必然会对封建礼教发起挑战,事实上,他已经在做了,比如新政的推行,比如他纳戴忆兰为妃,比如他提出的“以民为本”的治国方略,无一不是对旧有观念和封建礼教的挑战,更何况,他还要推行妇女的解放,禁止人口买卖等。 当然,他也明白,要挑战千百年来形成的这种观念禁锢,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慢慢来,找准机会,抓住突破口。 …… “令斌,你糊涂啊,当年的国本之争是有争者,如今只有煊儿一个皇子,何来国本之争?勿复多言,朕有数,不会重蹈神宗覆辙的。”朱由榔摆了摆手,不叫他再说下去。 “这……”陈邦彦嗫嚅两声,没再多说,退回班中。其他人也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但心里都在打着小九九。 “陛下,广宁一案对臣触动甚大。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之责,却始终因循旧制,人浮于事,作作表面文章,未能沉到下边体察民情,此臣之失职。臣自回广州之后,一直在想陛下之教导,痛定思痛,臣拟了份条陈,请陛下御览。” 黄宗羲见大家不再说话,出班奏道,末了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 “呈上来。”朱由榔命道。 李洪从黄宗羲手里接过奏折,交给朱由榔。 朱由榔展开一看,略过一些虚话,他的改革措施是两条。 一是府州县设立监察机构。各省都设有按察使司衙门,是明面上的监察机构,代表官方发声。但这个机构只有省一级有,监察的触角很难延伸到州县一级。黄宗羲之所以建议在府州县也设立监察机构,就是想把监察的触角下探。 二是建立暗访制度,都察院派员对各省治政、官声进行暗访,每年每省至少暗访一次。 朱由榔看完,想了想后世有效的监察制度,说道:“这两条朕以为可以施行。不过,府州县的监察机构应由省都察院统辖,不与平级官府发生上下级关系。另外,朕意再加一条,建立明察制度,与暗访制度互相衬托。明察则是大张旗鼓地听取民意,发动百姓申冤诉苦。还有就是,暗访的关键是暗,也就是保密,决不能这里还没有出发,那边早就知道了,做好准备了,如果这样,暗访就没有意义了。你好好琢磨,在‘暗’字上下下功夫。” “陛下圣虑深远,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黄宗羲听完,连忙拍马屁。 也不知道他是真服还是假服。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九章 牛顿来了吗? 议完都察院的事,陈邦彦、吕大器、杨乔然、陈子壮也都提出一些具体的改革措施,总之都是按朱由榔的改革思路来的,大家又争辩、讨论,一直到接近午时,才总算讨论完。 朱由榔按照后世的习惯,将一日两餐改为了一日三餐,这几位内阁大臣遵从皇上的习惯,也早就改了。所以,一到午时,大家肚子里已经咕咕在响。 朱由榔见总结大会进行得很顺利,气氛热烈,虽有争议,但最终总算是凝聚了共识,心中高兴,吩咐李洪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酒席,还上了一坛酒,留几位心腹大臣在勤政殿用餐。 大臣们一桌,朱由榔自己单独一桌,大臣们那一桌是由顾炎武执壶。 朱由榔端起酒杯说道:“这次会议进行得很成功,今后的大体思路都明确了,雪松,你将会议内容形成文字,然后分送内阁各位爱卿,看有无补充,之后呈朕御览,待朕定稿后,再颁行天下。” “遵旨!”顾炎武躬身答道。 “诸位爱卿,自朕即位以来,各位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俸禄挣的不多,活干的不少,朕心里是知道的。所以,朕备下薄酒,也算慰劳慰劳诸位爱卿,你们随意喝,以不误事为原则,喝完了吃饱了,接着给朕干活去。”朱由榔道。 他这番话很特殊,没有什么“为大明干一杯”的口号,也没有刻意地表示勉励,也没有煽情,但听在各位大臣们耳朵里,心里却是暧洋洋的。 所以,朱由榔说完一饮而尽,大臣们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跟着喝完杯中酒,然后就开始随意吃喝。 朱由榔很快吃完,去侧院散步消食。他知道,自己在场与不在场,大臣们的心情是不一样的,自己走了,大臣们才能轻松地进食、吃酒。 散了会儿步,朱由榔回到侧殿,准备上榻小憩。今日在侧殿伺候的是夏荷,画儿不知去了何处。 朱由榔坐到榻上,夏荷赶紧过来脱靴,脱去龙袍,伺候朱由榔躺下。 “怎么是你值守,画儿呢?”朱由榔闭上眼,夏荷上榻,轻轻给她按捏。 “回皇上话,画儿被皇后派去夏琴宫了。”夏荷答道。 “夏琴宫?”朱由榔一愕,随即又是一笑,心道:“畅儿看着贤良温厚,心眼却不少。” 戴忆兰已经被封为贤妃,住进夏琴宫。 “畅儿她是时时刻刻想着让她的贴身宫女成为自己的女人,画儿从伺候皇上,改为伺候贵妃,也不怕母后不乐意?不过,也没见母后流露出不乐意的情绪,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唉,人人都有小算计啊。当皇上确实有幸福的生活,可也有烦恼,不过,这是幸福的烦恼,如何平衡后宫关系,确实是个麻烦事。”朱由榔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见夏荷正坐在榻上拿着扇子轻轻给自己扇着风,问道:“朕睡了多长时间?” “皇上,您醒了?”夏荷道:“也就是半个时辰多一点,皇上,您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午休不能睡太长时间,睡过头夜里就失了困。”朱由榔说着坐起来。夏荷连忙伺候着穿衣、净面。 “不穿龙袍了,换便装,朕要去科技所走走。”朱由榔吩咐道。 夏荷依言换了便装,还是打扮成富家公子模样。 “李洪,大臣们都走了?” “回皇上话,大臣们用过饭都去忙了,因为皇上睡着,他们没敢打扰,只对着侧殿方向磕了头谢了恩。” “那好,通知白兴、顾炎武换便装,朕要去科技所看看。” “嗻。” 李洪下去了,朱由榔回过身,见夏荷忙碌得额头见汗,小脸红扑扑地甚是可爱,不由得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真俊!你且歇一歇,先不忙去坤宁宫伺候。” “遵旨。”夏荷被皇上调笑,脸上一红,又听皇上体恤自己,一种极度的幸福感涌上心头,连忙敛衽一礼,就像一朵含羞待放的蓓蕾一样,小声答道。 …… 朱由榔一行人悄悄来到科技所,宋应星、哈提斯、焦泥等赶紧接着。 “长庚,说说吧,这阵子有什么科技成果?”朱由榔进了科技所正堂,在正位上坐下,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的拙作已经刊行,从各地反应来看,还是不错的。另外,臣招募了一批工匠,成立了冶金、机械、水利、育种、译文五个分所。冶金和机械分所由焦泥负责,水利和育种由臣负责,译文所由哈提斯负责。” “臣负责的水利分所,主要研究了北方各省的水系,尤其陕西、河南、山东、河北的水系,待这些省份解放之后,要大兴水利,疏浚河道,开挖沟渠,想办法解决干旱缺水问题。成立了育种所主要针对南方多水地区,重点是研究育种和防止病虫害,提高稻米产量。不过,如今还没有出成果,臣惭愧。”宋应星简明扼要地汇报了近期工作。 朱由榔挺满意,点点头道:“不错,没出成果不要紧,慢慢来,科技所本就不是能快速出成绩的地方,只要方向对了头,总会有成果的,不要急。你能想到北方的干旱问题,说明还是很有远见的,朕非常高兴。现在主要是靠资料,没有实地考察,等北方解放,必须进行实地考察。另外,南方多水,不用考虑干旱的问题,但也得考虑到水灾问题,等到雨季,很多地方会发生水灾,你们也要考虑如何防止水灾发生,水灾发生之后如何快速排水等等问题。” “是,臣遵旨。” “还有吗?” “治金、机械和译文分所的事,还是让哈提斯和焦泥禀报吧,他们比较了解情况。” “好,哈提斯,你先说。” “尊敬的皇帝陛下,小臣遵照您的指示,从英国和西班牙请到了十几位科学家,这些科学家分别在天文学、数学、物理、化学、哲学等方面都有极深的造诣。小臣率领他们翻译了他们的著作,其中已经成书的是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开普勒的《宇宙的奥秘》两本书。”哈提斯兴奋地说道。 “这些人有没有叫牛顿的?”朱由榔问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章不务正业的律师 朱由榔问完就后悔了,心道:“是不是想科学家想疯了?牛顿此时确实已经出生,可算来才有五岁,而且,他是跟他外祖母一块生活的,怎么可能来中国?” “no,尊贵的皇帝陛下,小臣没有没说这么个人。请问陛下,牛顿是什么人?”哈提斯问道。 “那有没有一个叫汉娜.艾斯库的女人,她的丈夫是一名牧师,叫巴纳巴斯.史密斯?”朱由榔又问。 “no。”哈提斯摊了摊手。 “那你想办法让人在英国找一找这两个人,告诉他们,就说朕欢迎他们来中国,到中国来,朕会给他们贵族般的生活。不过,前提条件是,得把汉娜的儿子艾萨克.牛顿带来。”朱由榔道。 “陛下,他们是哪里人?” “林肯郡伍尔索普庄园。” “陛下,这两个人很重要吗?” “这两个人不重要,但汉娜的儿子牛顿很重要。” “为什么是汉娜的儿子,不是史密斯的儿子?” “史密斯是牛顿的继父,牛顿的父亲自己死了。听懂了吗?” “听懂了。陛下,小臣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哈提斯不解地问道。 是啊,一个远在英国的乡下儿童,你一个中国的皇帝怎么会知道? “那什么,朕做了一梦,梦中提示的,也不知道准不准。哈提斯,你的好奇心太强了,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吗?”朱由榔一瞪眼说道。 “是是是,臣知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找到他们,并把他们带到中国来。”哈提斯见皇上瞪眼,连忙躬身赔罪。 “有没有叫皮埃尔?”朱由榔问道。 “是的,陛下,是有一个叫皮埃尔的。”哈提斯答道。 “是不是叫皮埃尔.德.费马?”朱由榔问道。 “啊?陛下,您怎么知道?他可是刚到广州不久。”哈提斯闻言大惊。 “真有啊?”朱由榔也感到非常惊喜:“快快快,让他来见朕。” “是是是……”哈提斯赶紧出去找人。 朱由榔说的皮埃尔.德.费马,是法国人,当代最伟大的数学家。非常有趣的是,这位数学家,他的职业是律师,数学,则是他的业余爱好而已。 他的经历足以说明:不想当数学家的律师,不是好律师。 哈提斯回来了,带来一人,朱由榔一看那人,不由乐了。四十多岁,一头金黄卷发,脸上胡子拉碴,个子又瘦又高,穿着一身很短的长袍,袖口到胳膊肘这儿,下摆刚过膝盖。 外国人穿中国长袍本就不对味,特么的又弄这么一身,胳膊上又粗又长的毛都露出来了,就跟猴子穿了件衣服一样,怎么看怎么还是猴子。 朱由榔敢肯定,这是哈提斯临时给他借的长袍。 “快快快,拜见皇帝陛下。”哈提斯用英语对来人说道。 “呗哩呱啦……。”那人含叨了一句什么,朱由榔想应该是法语,若是英语,他还是能听懂几句的。 那人说完,然后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磕头,磕头的动作跟特么机器人一样,非常机械,一点都不自然。 “扑哧!”朱由榔忍俊不禁,一下子笑了出来。 “哈提斯,他说的是法语?”朱由榔忍住笑问道。 “是,陛下。” “那你问他,是不是律师?” “不不不,皇帝陛下,他不是律师,是小臣找来的数学家,对几何研究最深。”哈提斯连连摇头,自己先否认个不停。 “老哈,他是律师,你是不是弄来个假数学家蒙朕的?”朱由榔见哈提斯否认,一想就明白,他是怕自己怪罪,所以才极力隐瞒皮埃尔的真实职业。 “不不不,陛下,小臣可不敢欺骗您哪。”哈提斯坚决不承认。 “噢,那如果他不是律师,朕有理由怀疑他是假冒的数学家,如果他是律师,朕就相信他是数学家。”朱由榔道:“老哈,你没听说过吗,不想当数学家的律师不是好律师?” “啊?还有这么句话?回陛下,刚才臣说错了,他确实是律师。”哈提斯连忙改正:“不过,陛下,他的数学成就非常高,甚至于高过了他的法律造诣!小臣可不敢蒙……您。” “哈提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吗?”朱由榔脸一沉问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臣在费马的身份上是隐瞒了皇上,就是怕皇上治罪,不过,他的数学成就确实不小啊。”哈提斯见皇上变了脸,连忙跪到地上磕头求饶。 “好了,这次就饶过你,再有下次,定杀不饶!起来,当好你的翻译!”朱由榔本就是想敲打敲打他,哪能真杀?见效果达到了,就命他起身。 “是是是……”哈提斯连忙起身,擦了擦汗。 “费马,你为什么从法国来到中国?”朱由榔问道。 哈提斯连忙将这番话翻给费马听。 费马听了,说了一通法语,说着说着还声泪俱下,哭了起来。 “陛下,他说,他确实是一名律师,也早早就进入了图卢兹议会当了参议员,后来因为打官司,得罪了当地的一个大贵族,所以,无奈之下逃到英国,穷困潦倒之际,得知小臣招募人才,因为他业余时间爱好研究数学,所以,就带领全家上船,来到中国。” “费马,你的话不对,你的名字当中有一个‘德’字,说明你有贵族血统,怎么会在法国混不下去了呢?”朱由榔问道。 当哈提斯将这段话译过去之后,费马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朱由榔一眼,激动地叽哩呱啦说了一段话。 “伟大的皇帝陛下,您真是懂的太多了。是的,我的母亲就有贵族血统。我的妻子,也就是我母亲的侄女,叫露伊丝,她年轻的时候跟另外一个贵族有过一段情史,后来露伊丝跟我相好,就抛弃了那人。后来那人当上了巴黎市长,势力很大,所以就开始打压我们。我们没有办法,才逃离法国。” 听到这里,朱由榔气极,特么的,外国人怎么这么多谎话?刚才还说因为打官司得罪了权贵,原来你是夺了人家老婆,怕人家报复才跑的。 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一章 钢枪诞生了! “费马,你在数学方面有哪些成就?”朱由榔问道。他对费马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只要他真的是大数学家费马,别的无所谓。 “陛下,他说,他在解析几何、微积分、数论和概率论方面都有研究。”哈提斯道。 朱由榔一听,总算跟自己所知的费马对上号了,心中大喜。不过,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费马,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全家都来了?” “陛下,他是全家来的,他的妻子露伊丝和女儿克莱拉跟他一块来的。” “费马,以后你不要搞法律了,中国现在还没有律师这个职业,你就好好搞你的数学吧。”朱由榔毫不犹豫地给费马改了职业。 “是,费马一定遵照伟大的皇帝陛下的吩咐去做。”费马答道。 “好好学学汉语,跟你说话太费劲。”朱由榔道。 “是是是,一定好好学。”费马听皇上答应留下他了,高兴地跟孩子似的。 “哈提斯,费马的住处安排好了吗?”朱由榔转头问哈提斯。 “回陛下,目前他们刚来的这批人,集中住在一个院子里。”哈提斯答道。 “不行,这样不行,没有好的环境怎么进行数学研究呢。这样吧,你给他就近弄个独院,让他搬进去。另外,给他一千两银子的安家费,缺什么自己置办什么。还有,再建个数学分所,让他当所长。”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宋应星赶紧答道。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费马一听朱由榔不但给他安了家,还给他一大笔银子,还让他当数学分所的所长,高兴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连声道谢。 朱由榔挥挥手,令他下去,然后对哈提斯道:“你好好甄别甄别,如果真有本事的,一定要给人家最好的待遇,不能让人家受委屈,如果是来蒙吃骗喝的,一定要遣返回去,朕这里可不养废物,尤其是洋废物。” “是,小臣一定按皇上的吩咐办。”哈提斯抹了一把汗回答道。 “焦泥,你有什么成绩?”朱由榔早就注意到焦泥在旁边跃跃欲试,显得非常兴奋,一猜就知道他一定有了什么发明。 “可轮到臣说话了。陛下,臣已经把钢枪研究出来了!”焦泥见皇上发问,迫不及待地大声说道,说话的时候还用力挥舞了一下双臂,好像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的兴奋之情。 “什么?钢枪搞出来了?”朱由榔一听,同样高兴地从座上坐起来:“走,带朕去看看。” 朱由榔兴冲冲地往外走,宋应星等人赶紧跟上。 一行人来到军器营,姚德三和张念宝一听皇上来了,都赶紧出迎。 “钢枪呢?在哪里?快取出来让朕一观。”朱由榔不等二人跪下磕头行礼,急声问道。 “陛下稍等,臣这就去取。”姚德三说完,跑着去了铸造坊,不一会儿拿出一支枪来。朱由榔一看,样子跟后世长枪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准星和刺刀,接过来掂了掂,大约有七八斤重,拉开栓看了看,却没有子弹。 “有没有子弹?”朱由榔问道。 “有,刚封好腊。”张念宝答道,然后递给朱由榔一颗子弹。 朱由榔拿在手里一看,样子就跟后世的子弹一样,弹壳还是铜制的,弹头是铁制的。不过,弹头和弹壳之间是用腊封住的。 朱由榔也不知道这枪怎么样,问道:“你们试过吗?” “试过,射程大约在二十丈左右。” “二十丈?太近了。准头怎么样?” “有误差,误差在三尺之内。” “误差也太大了吧?若是瞄头,还不打到脚上去?来,打一枪试试。”朱由榔感觉有些失望,遂吩咐道。 “是。”姚德三接过枪,跑到前边,让人在南墙上画了一个人形的标志,举起枪瞄了瞄,扣动扳机,就听“啪”的一声,墙面上砖土纷飞。朱由榔走过去一看,可不嘛,着弹点在图像半米开外了。 朱由榔想了想,问道:“找到原因了吗?为什么距离这么近?为什么误差这么大?” “回陛下,臣等做了很多试验,没找到原因,让陛下失望了。”焦泥见皇上并不是十分满意,沮丧地答道。 “哈哈哈,焦泥,不必沮丧,这么短的时间能弄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其中涉及到的技术很多,比如练钢、铸造等。雪松,记着,赏军器营匠人每人一百两银子,焦泥、姚德三和张念宝每人二百两。”朱由榔连忙打气。 “谢陛下!”焦泥、姚德三和张念宝等连忙跪下谢恩。 “平身!”朱由榔命他们三人起身。沉吟道:“这枪已经不错了,射距近,误差大,是不是子弹和枪膛之间存在的缝隙过大?” “回陛下,臣等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子弹的大小,跟枪膛内径完全一致,不可能存在缝隙。”焦泥答道。 朱由榔回忆了一下自己有限的枪械知识,眼前一亮,道:“你们在枪膛内侧刻上螺旋式的膛线试试。” 他只知道膛线的作用是让子弹在通过枪膛的时候飞速旋转,既保证了准度,又能增加射程,截面的大体样子像是风车。至于其中的科学原理,他是不懂的。 “膛线?”焦泥等不明所以,问道。 “走,到你们公事房,拿纸笔来,朕给你们画出来。”朱由榔说完,领着大伙去了公事房。 焦泥拿来纸笔,朱由榔画了一个枪管的截面图,然后把自己知道的知识告诉了他们。 “陛下,这在枪膛内刻这种线,难度可太大了,没有相应的工具啊。”焦泥皱着眉说道。 “没有工具就想办法去做,反正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怎么也得做上膛线才行。朕只要结果,不管过程。”朱由榔不讲道理地说道。 “焦副所长,不用愁,咱们可以在枪管模具上想想办法,我看不会太难吧。”姚德三干了一辈子铸造,一看就看出其中诀窍。 “对,模具!就在模具上想办法!”焦泥一听,略一思忖,感觉可行,拔腿就往外走。 “慢着,慢着,你着什么急啊,朕还有话要嘱咐你们。”朱由榔叫住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二章 国有诤臣不亡国 “焦泥,这枪朕看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没有瞄准的标尺,也就是准星。你们再多实验几次,在前面弄上个标尺,以便于使用者瞄准。”朱由榔又画了一个准星的样子,交给焦泥。 “陛下,您真是太伟大了!简直就像上帝一样无所不能!臣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臣的赞美与钦佩!”焦泥拿过那张画了准星的纸,看了看,抬起头来说道。 朱由榔看他的眼里闪着敬佩的目光,知道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笑了笑说道:“焦泥,你这家伙,来中国不长时间,竟然也学会了拍朕的马屁?” “不不不,伟大的皇帝陛下,臣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佩服。您的话就像迷雾里的明灯,让臣等一下子就打开了思想的天窗。”焦泥激动地说道。 “行了,你说的朕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快干活吧,朕回去了。”朱由榔赶紧挥手打住,起身抬腿就走。 “陛下,能否给此枪赐个名呢?”焦泥见朱由榔要走,急忙又问了一句。 朱由榔一顿,心想:“对啊,很有必要,后世见的长枪,几乎全是外国名字,除了中正步枪之外,什么AK47,M16,三八大盖等,这回咱们中国人第一次研制出来长枪,怎么也得取个好听的中文名字,让后世子孙也可以吹上几吹。” 想到这里,说道:“好,朕想想。” 朱由榔想了想后世的枪名,除了三八大盖之外,还真没想到好听的名字。但三八大盖是日本人的枪,这名字决不能用。 “叫……,就叫永历威龙吧。”朱由榔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个自己感觉很拉风的名字。 “谢谢皇上赐名!”焦泥连忙说道。 “以后每条枪都要刻上枪号,军器营要做好登记,每条枪发到哪里,发给谁都要有记录。这条枪嘛,虽然还不是那么好用,但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枪号就编为16480001号吧。以后每增加一年,在‘8’上加1,每生产一条枪,就在最后的数字上加1,就按这个规律编号。” “臣遵旨!”焦泥连忙答道。 他们不知道,1648是永历三年的公元纪年。 …… 回宫的路上,朱由榔仍是兴奋不已,对顾炎武说道:“雪松,你知道吗?钢枪的问世,就意味着咱们在热兵器时代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若是以后改良好了,哪怕是生产一千支钢枪,朕敢说,满清的所谓铁骑离覆没之日已经不远了。” “陛下,臣也是非常兴奋。臣何幸,竟遇到陛下这样的明主?臣真怀疑,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顾炎武高兴地说道。 “哈哈哈……”朱由榔本就高兴得不得了,被顾炎武这么一说,更是忍不住开怀大笑。 “等着吧,咱们的科技所将来会出越来越多的科技成果,将会给大明的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巨大的进步。朕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全面恢复祖宗基业,就热血沸腾啊。” “陛下雄才大略,智虑深远,满清宵小,哪是陛下的对手啊。”顾炎武笑着答道。 “哈哈哈……,雪松,朕虽然知道你这是在拍马屁,但朕还是感觉很受用啊。”朱由榔得意地大笑。 笑声中一眼瞥见白兴,心里猛地一动,心道:“坏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当初说要给他和李承胤主婚,因为西征给忘了。自己不说,这就伙也不好意思提醒。” 想到这里,朱由榔又想:“这两个人都跟小枣有关系,小梅是小枣的侍女,也是她收养的孤女,说不得,等小梅成亲时,小枣就是她的娘家人。李承胤呢,是李成栋的义子,李成栋跟小枣原来更是仆与主的关系,他要成亲,小枣作为婆家人也得忙着操持。所以,这事得等小枣生产之后再办。” 算了算日子,邢小枣再有一个多月就应该生产了,等她出了月子,就可以操办了。 朱由榔想到这里,叫过白兴:“小白,朕说过要为你和承胤主婚,朕这阵子忙的忘了,你心里着急了吧?” “嘿嘿,皇上,臣不着急,着啥急呀。再说了,邢院长回乡省亲,到现在没有回来,小梅也没个娘家人,现在办也不是时候。”白兴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样吧,朕估摸着邢院长再有一个多月差不多就回来了。婚期就定在六月初六,你告诉承胤一声,那天你俩同时成亲。”朱由榔直接就拍板了。 “哎,谢谢皇上!”白兴兴奋地大声说道。 “嘿,你小子高兴傻了不是?在大街上呢!”顾炎武忙往周围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白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朱由榔和顾炎武相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 事实证明,朱由榔还是低估了陈邦彦的拧劲。 当他回到宫中,天色已晚,就打发顾炎武回府,自己也回了后宫,在慈宁宫给母后请过安,又逗了逗儿子朱慈煊一番,刚想坐下陪母后说说话,就听李洪进来禀报:“皇上,陈邦彦陈大人求见。” 朱由榔一愣,心道:“这家伙必然还是为了煊儿名份一事来的。他怎么这么死脑筋呢,非要逼着朕表态吗?” “不见!让他回府,朕要用膳呢。”朱由榔烦躁地摆了摆手命道。 “嗻。”李洪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皇上,陈大人说了,他就跪在宫外等,你不答应见他,他就不走。” 朱由榔一听,心里那个气啊,心说:“陈邦彦啊陈邦彦,你怎么这么拧呢?跟朕玩绝食战术不是?” “那就让他跪着!”朱由榔吩咐道。 “嗻!”李洪转身要走。 “李洪,先回来。儿啊,陈邦彦是个好官,让他跪着不见不好吧?”马太后这时候说话了。 “母后,您就是心软,他是好官不假,可他这时候求见,指定是说一些让儿子为难的话,儿子就想治治他这个拧劲。”朱由榔道。 “家有拧儿不败家,国有诤臣不亡国。儿啊,这样的好官你应该善待啊。”马太后劝道。 朱由榔一听,觉得非常有理,连忙站起来道:“儿子听母后的。李洪,吩咐下去,赐膳给陈邦彦,就说是太后赏的。先让他用餐,等朕用过膳之后,去勤政殿接见他。”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马太后见儿子听了自己的话,立即改了套路,高兴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三章 风清俊的无耻 “令斌,你不必多说,你想说什么朕已知道了。” 用过膳,朱由榔回到勤政殿,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君臣二人相对而谈。 陈邦彦是朱由榔最信任的臣子,是不必隐瞒观点的。但是,在立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不想过早地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就保留一点神秘感,让大家都猜吧,也好借此观察某些人的心性。 “令斌,你只须记住一点,朕不会像神宗那样荒废朝政,更不会拿国家大事当作儿戏。朕有朕的想法,就让朕试一试吧。” “陛下,臣对您一直崇拜有加,也能猜到陛下的几许心思。只是,臣思前想后,总觉得还是按旧制将皇长子立为太子最为稳妥。皇家如此,其实民间也是如此。立庶灭嫡向为大忌,即使陛下有千般理由,也必会遭到天下臣民的反对,代价太大,还望陛下三思。”陈邦彦道。 “令斌,你说的这些朕都想过了。先别急,且等等看看,有些事慢三拍往往比快三拍要好的多。做好你的事就行,别管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任意发表意见。跪安吧。”朱由榔轻飘飘的几句话说完,就下了逐客令。 陈邦彦见陛下一句托底的话都没有,感觉总是不踏实,但皇上已经撵人了,只好怏怏而退。 好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皇上的精明他早就领教过了,相信皇上不会在立储这事上犯糊涂,想想这些,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 风清俊回来了。 朱由榔早就给他一家在广州置了宅子,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院子很大,除了覃兰花、戴如花母女二人之外,还有她们从老家带来的几个同族老乡,实在是冷清了些,风清俊一回来,这个家总算是有了男主人。 最兴奋的莫过于覃兰花了。 这个痴情女子,苦等一十六年,终于盼来合家团圆,终于盼来了夫妻团聚。 她高兴,风清俊却是非常苦闷。回到广州,就意味着自己浪子生涯彻底结束了,再也不能出去寻花问柳,再也不能夜夜笙歌了。他倒不是怕覃兰花,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怕,他怕的是朱由榔。 林洪给自己施了虫噬功,小命在朱由榔这个女婿手里攥着呢,若是自己再胡闹,惹恼了那个小爷,自己可得不了好去。 再说了,自己好歹也是贤妃的老爹,再胡闹确实也说不过去。听说皇上也给二闺女找了婆家,自己更不能胡闹了,总得要个脸皮吧。 不胡闹了,但干什么呢?自己除了一身功夫,除了会玩女人,别的什么都不会啊。皇上会怎么安排呢?自己这样的人,他不可能安排进官场,那不是闹笑话吗? 因为这些纠结,以至于在向朱由榔汇报完京城的差事时,当面提了出来。 “皇上,我也算是为朝廷立了功的,如今回来了,您得安排我干点什么呀,一家人还都等着我养活呢,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风清俊道。 “你想干什么?”朱由榔问道。 “没主意。若按我的想法,开个窑子最好。你先别急……”风清俊说到这里,一看朱由榔的脸色阴沉,连忙说道:“我知道那是坚决不行的,那不是给你这当女婿丢人吗?” “说话放尊重点!”朱由榔气得不行,谁呀,谁是你女婿啊,你特么有资格吗? “是是是,可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会呀,除了身上的功夫之外。要不,您也封我个伯爵?又体面,又有俸禄可拿,关键是给您涨面啊。” “想什么好事呢?国家爵位不可轻赏,你就刺探点情报,芝麻大点的功劳,封你个爵位,怎么想的你是?”朱由榔当即否决了。 “那您看着办吧,反正阿花将来要嫁人,她爹若是平民百姓,您觉得脸上好看?再说了,她的嫁妆还没着落呢。” “她的婚事和嫁妆都不用你操心。”朱由榔想到这里,猛然想起眼前这个人的无赖德性,赶紧嘱咐一句:“尤其在她婚事上,你要敢胡来,小心你的小命!” 风清俊一愣。他真没想过拿二闺女的婚事胡来,但皇上这一提醒,他倒有了主意:“那没办法,若是手头紧了,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反正她是我的女儿,我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就算给富贵人家当小妾,或者送到窑子里当窑姐儿,都有可能,谁也管不着……” “啪!”朱由榔气极,伸手从案上拿起一方砚台,照这个无耻之徒砸了过去。 风清俊那是什么功夫,怎么会被砸着?顺势一躲,身上连个墨汁都没溅上。 “滚!滚出去!”朱由榔气得脸发白,手指着殿门怒吼。 “得,我走,不过,您考虑考虑啊……。”风清俊跟串门子的一样,一点也不怕朱由榔发火,相反,出了殿门之后,还得意地笑了出来。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朱由榔见风清俊一溜烟走了,气得在殿里打转转。 李洪赶紧过来,收拾地上的砚台和案上的墨汁。 “陛下,且请息怒。以臣观之,这人虽然嘴上说的很无耻,其实他并不敢胡作非为,只不过是想激怒皇上,谋个体面的差事而已。”顾炎武赶紧过来相劝。 “嗯……”朱由榔长吐了一口气,坐回御座:“简直就是个无赖!贤妃怎么会有这么个父亲?!” “陛下,臣有个主意,可以让他感觉到体面,又能发挥他有武功这个特长。”顾炎武道。 “你说。” “陛下不是一直有意成立治安局吗?是不是可以让他担任这一职务?” “他?不行不行。雪松,你不知道,若是让他当个治安局长,他这种德性,还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朱由榔一听就否定了。 朱由榔确实有心组建治安局,用以维护地方治安,尤其是广州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小混混和江湖帮派非常猖獗,将来还要发展对外贸易,可以预见的是,外来人口将会非常多,单靠宋应升的知府衙门,是管不过来的。 要优化经商环境,要保证天子脚下这片土地的安全,必须成立治安局。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一死百了 治安局很重要,像风清俊这样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人去当主官,能行吗? 朱由榔转念一想:“治安局主要工作对象是不法分子,三教九流什么死鱼烂虾都能碰上,这个机构还真不能用好人,好人也干不了。弄不好,风清俊这样的混蛋,反而能干好。以恶治恶?大概顾炎武就是这么考虑的。” 朱由榔想到这里,对顾炎武道:“行吧,让他试试。不过,要给这个机构设定严密的制度,划定严格的职责范围,坚决不能越界。雪松,你先拟一个条陈上来。” “遵旨!”顾炎武躬身答道。 “雪松,朕忽然想起一事,你在广宁的时候谏朕将毕可兴和陈、江、文三家明正典型,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朱由榔问道。 “嘿嘿,陛下,臣的这点小心思,终究是逃不过您的法眼。是,臣当时之所以那样做,是想引蛇出洞。”顾炎武嘿嘿而笑。 “引蛇出洞?” “是。臣后来跟忠勇伯交待过,让他密切关注,看看到底有什么长虫虎豹会出来走两步。” “你确定会有长虫虎豹?” “是,毕可兴胆敢公然欺君,制造冤情,必定有所倚仗;陈、江、文三家没有后台,敢明目张胆地杀人夺产?如果皇上当时一怒之下斩了毕可兴和陈、江、文,萝卜是拔出来了,但泥却是带不出来的。” “嗯。有道理。不过,这个案子是朕亲自办的,难道还有人敢做手脚?” “陛下,不可低估了有些人的胆子啊。” “那好,朕就等着看看,到底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 事情还真让顾炎武给说中了,毕可兴在案子开审当天晚上就服毒自尽了。 毕可兴虽然被关在刑部大狱里,但因为他是官身,所以是跟其他犯人隔开关押的,单独一间牢房,也没上刑具,怎么过了一堂就死了呢? 关键是服毒自尽,那毒是哪里来的?这里面能没有猫腻吗? 这个消息传来,主审官刑部侍郎洪祖烈和右都御史顾晏清大惊失色,两人赶紧凑到一起商量对策。 “洪大人,这可怎么办?这么重要的犯人死了,而且还是钦案,皇上那里肯定是会怪罪的。”顾晏清一脸的焦急之色。 “是啊,顾大人,这里边的事非常蹊跷,水很深啊。先别说皇上怪不怪罪了,赶紧将事情查明白是关键啊。洪某已经让人保护现场,顾大人,咱们是不是去现场看看?”洪祖烈面上倒是很平静。 “洪大人,还要加强陈正泰、江春林和文多金的保护,小心有人拿他们下手。”顾晏清提醒道。 “洪某已经安排下去了。” “那咱们去大牢看看现场吧,当面讯问总好过在大堂里问案。” “好吧,顾大人,请。”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先将事情弄清楚,再给上面汇报。 来到大牢,典狱长周中兴赶忙出迎:“洪大人,顾大人,不知两位大人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顾晏清非常吃惊地发现,周中兴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紧张,而是非常从容,不由地问道:“周典狱长,毕可兴可是钦犯,他死了,你应该紧张啊,怎么看上去,你跟没事人一样啊?” “顾大人哎,卑职干了一辈子看管犯人的活了,能不省得轻重?只是,大牢这种地方,每天都死人的,卑职也是见怪不怪了。”周中兴笑道。 “照你这么说,你这刑部大牢倒不像大牢,像个集市了?”顾晏清问道。 “话可不能那么说,顾大人,你看啊,犯人之间互殴可以致死;犯人过堂之后,有些人体质太差,受不住刑具之苦的也可以致死;还有,牢房阴暗潮湿,蚊虫叮咬,犯人病死的也不在少数。卑职就是想顾,也顾不过来啊。”周中兴不以为然地说道。 在他看来,洪祖烈才是他的顶头上司,顾晏清问这么多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关键是毕可兴既没有跟别的犯人关在一块,也没有上刑,更没有病,他是服毒自尽的,周中兴,本官问你,这么重要的犯人,你没有安排人好好看管?那毒药是怎么进来的?分明是你疏于管理,没有恪尽职守造成的,你还在这里狡辩?!”洪祖烈一听周中兴的答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特么这不是往刑部脸上抹黑吗? “是是是,洪大人训的是,卑职失职,卑职失职。”周中兴被训了几句,立即点头哈腰。态度是没有问题,但接下来的话,却是给自己开脱的:“洪大人,卑职可是安排了专们的狱卒看管毕可兴,没有任何人接触他啊,他服毒自尽,卑职也是一头雾水啊。” 真是个老油子! 洪祖烈皱眉道:“好了,别叫屈了,带路,去看看现场。另外,将昨日值守的狱卒带来。” “是是是。”周中兴连忙一伸手,带路朝大牢走去。 大牢共分地下和地上两层,地下一层是关押死刑犯的,而地上一层则是关押罪名比较轻或者身份比较贵重的犯人的。 陈正泰、江春林和文多金因有杀人嫌疑,都被关押在地下一层,而毕可兴则被关押在上面这一层。 在周中兴引领下,洪祖烈的顾晏清进了上面这层大牢。 大牢里确实像周中兴所说的,非常潮湿,由于通风和透光的效果不好,使得空气中有一股霉味,还有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尿骚味。不用说,犯人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头。 这两股子味直熏得洪祖烈和顾晏清头痛,两人只好用袖子捂住口鼻,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牢房共分两排,一排朝阳,一排背阴,毕可兴被关押在朝阳这一排最里面那间牢房。 二人来到牢房门口一看,就见毕可兴的尸首躺在一堆稻草中间,肤色青紫,面部干净,没有流血痕迹,但肌肉扭曲,已经使脸部变形,且身体弯曲成虾状,显见死前非常痛苦。 “仵作来了吗?”洪祖烈问道。 “来了,来了。”周中兴答道,随即一点手,一名老仵作走过来施礼。 “看看这是中的什么毒?”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五章 避重就轻 老仵作上前检查一番,又用一根银针刺入尸首喉咙,稍等片刻,取出来看了看,并没有变黑,回过身来禀道:“回大人,死者没有外伤,衣服完好无损,没有撕扯拉拽印迹。从脸色看,应该是服毒自尽无疑。这毒也非常稀奇,不是砒霜,看死状,应该中的是叫雷公藤的剧毒,这种毒中者先是肚痛难忍,再是呕吐,一般半个时辰就能要命。但死者又没有呕吐之状,应该是死者死前喝了酒,缩短了死亡时间。因为雷公藤这种毒比砒霜还要烈,与酒混合,毒性更烈,发作更快。” “大约何时毙命?”洪祖烈问了一个专业的问题。 “大约是在二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说,死者已死二个时辰以上。” “那么也就是子时之后死的。”洪祖烈说道。然后叫过周中兴,问道:“昨日谁值守?把他们叫来。” “回大人话,昨日值守的是两个人,分黑白两个班。白天值守的叫周三皮,外号周骰子;夜里值守的叫司祖业,外号叫烂眼皮。卑职已经打发人去找他们了。”周中兴回道。 “周骰子?想必是个赌徒了?司三妮又是何来历?”洪祖烈问道。 “回大人话,确实如大人所言,周骰子整天玩骰子,是个地地道道的赌徒;司祖业之所以叫‘烂眼皮’,是因为他爱喝几口酒,眼睛喝出了毛病,是个烂眼子。”周中兴答道。 “你瞧你的手下,净是些什么人啊。”洪祖烈不屑地道。 “回大人话,他两个虽然有毛病,但都是继承祖业,大牢的老人了,做事还是很尽责的。”周中兴回道。 “狱卒是如何值守的?”顾晏清问道。 “回大人,这是内班狱卒,外边还有外班看守。内班狱卒也就是给犯人送送饭,收收杯盘什么的。如有犯人家属送饭送衣物的,检查一下,再就是有探监的,负责监视。大体就是这些。” “如此说来,只要找到这两人,就应该能找到毒物来源了,是谁送进来的毒药也就一清二楚了。”洪祖烈道。 “也不能这么简单地下结论。”顾晏清道。 顾晏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看到,大牢的值守很成问题,只有一名狱卒值守,要说这牢里犯人并不多,一名狱卒完全可以看得过来,但缺乏互相监督。若是外边的人买通这名狱卒,什么信不可以通?什么毒物带不进来? 毕可兴这么重要的犯人,大牢为什么值守这么松懈?更何况用的一个是赌徒,一个是酒鬼。这里面难道没有文章吗? “周典狱长,你们平时就是这样值守的?” “是。” “毕可兴进监之后,你为什么没有增加值守狱卒?” “大人,卑职也不知道他会自尽啊?反正卑职只要不让犯人越狱就算尽到职责了。要知道他会自尽,卑职怎么也得多安排个狱卒值守啊。”周中兴叫屈道。 “这算什么理由?又算什么态度?看这家伙的劲头,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啊。得了,这案子是刑部主审,大牢又是他们的地盘,我过问太多也不好,且看看洪祖烈怎么处理这事再说。”顾晏清心道。 “行了,你们那点子事瞒得了本官?无非就是仗着看守这点权,弄点昧心银子。要不然,周骰子哪来的银子整日去赌?烂眼皮又哪来的银子喝酒?还有,为什么不多增加点人手?周中兴你不知道这是钦案吗?” “哎哟,洪大人啊,您又不是不知道,看守大牢才少俸禄?若是指望那个,大家伙都得去喝西北风去。弟兄们就是给犯人们稍微行个方便,落点小钱贴补家用。再说,让他们少受点苦,也算积德行善不是?还有增加人手的事,洪大人,顾大人不知道,您还不明情?咱们人手太手了,实在是布排不开啊。”周中兴借着浓烈的话头,开始倒苦水。 “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你们那点俸禄银子也不够你们花差的,本官也能理解。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人手本来就不够,还要分成黑白两班,够你们受的。中兴,你就别叫屈了。”洪祖烈摆了摆手道。 顾晏清听着两人的对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演戏一样?是演给自己看的吗?让自己体谅体谅狱卒们的难处? 至此,顾晏清才咂摸出点味来,索性他不再多嘴了,省得碍了人家洪祖烈维护下属的事。不过,他可不打算替洪祖烈瞒着,刑部和都察院两家办案子,都察院可不会跟着背黑锅。 好一会儿,去找人的狱卒回来了。 “大人,周骰子找来了,烂眼皮却是不见了,小人在他家没找到人,他家里人说没见他回家,小人又找了几个他平时经常去的饭馆,都没有找到人。” 啊?烂眼皮找不见了? 洪祖烈和顾晏清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均感到毕可兴自杀背后一定有很大的阴谋。 “周三皮,你说说,昨日值守的情况,毕可兴有什么异样吗?”周中兴把一个黑瘦黑瘦的小个子叫过来,洪祖烈知道这人就是周三皮,急忙问道。 “回大人,昨日毕可兴过完堂之后,回到监房一个人发呆,不停地长吁短叹。后来,他夫人和儿子来探监,一家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周三皮边回忆,边回答道。 “你在旁边监视没有?”洪祖烈问道。 “没……有。”周三皮犹豫了一下答道。 “为什么?!”洪祖烈厉声喝问。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他夫人给了小的一锭银子,小的贪图便宜,就给了他们一个方便。他们说的什么,小的委实不知啊。”周三皮带着哭音道。 顾晏清一听,觉得周三皮不愧是老狱卒,他知道轻重,宁肯把收受犯人家属银子的事说出来,也不玩蒙蔽上司的把戏。 因为他知道,毕可兴与他夫人和儿子的谈话很可能跟他的自杀有关。这事可说不得假话,事关人命。所以,他一直在强调自己并没有听到犯人与家属之间的谈话。 避重就轻,滑头一个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六章 贪腐背后的肮脏 “胡闹!贪腐受贿,玩忽职守,来人,将周三皮关押起来!”洪祖烈大怒,吩咐将周三皮收监。 “周中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安排这等人值守,问你个失察之罪,你不冤枉吧?”手下将周三皮押下去,洪祖烈又将怒火对准了周中兴。 “卑职不冤枉,卑职领罪,甘愿受罚。”周中兴诚惶诚恐地躬身答道。 “本当将你革职问罪,但钦案要紧,暂且许你戴罪立功,待钦案审理完毕,再议你的罪。” “是是是,谢大人。” “暂将毕可兴尸首入殓,先不要通知其家人。另外,本案其他人犯一定要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值守狱卒一班不能少于两人,听到没有?” “是是是,一定遵照大人吩咐办理。”周中兴点头如捣蒜,一连叠声答应着。 “顾大人,亡羊补牢,未为晚了。洪某如此处置,还恰当否?”洪祖烈问顾晏清。 “大人是主审,大人如何措置,顾某无不听从。”顾晏清忙道。 “好啊,那咱们回刑部大堂,先行文广州知府,请他们抓紧寻找司祖业。然后咱们审审陈正泰、江春林和文少金,如何?”洪祖烈与顾晏清商量道。 顾晏清张了张嘴,一下子没接上话来。心道:“毕可兴的案子不问了?最起码得问问毕可兴的夫人和儿子吧?陈、江、文还有什么可审的,不用说,他们一准将所有罪责都推给毕可兴了。不就是欺死人不能说话吗?” 转念又一想:“不行,这事得赶快给黄大人禀报,你洪祖烈想掩,咱都察院可不淌这趟混水。” 想到这里,忙道:“洪大人,顾某以为,当务之急是寻找司祖业,陈、江、文三家审不审的倒不那么急迫。再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顾某得抓紧给黄大人禀报,毕竟这是钦案,咱俩可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啊。” “嗯,也对。那这样吧,洪某回去立即行文广州知府,然后向吕尚书禀报。”洪祖烈表示同意。 于是,两人出了大牢,分头去了。 …… 当吕大器、黄宗羲带着洪祖烈与顾晏清着急忙慌地上殿面君之时,朱由榔早已经得知毕可兴的死讯了。 听到这个讯息时,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与后世是何其相似啊,那些跳湖溺亡的,借“抑郁症”之名跳楼的,无一不是想一死百了,既保住了名声,也保住了私财,更重要的,是保住了与之有关联的一大堆上司。 人死了死了,只要死了,那线索就断了,案子就无法查下去了,想深挖萝卜带出泥来也不可得了。 毕可兴的死,不就是这样吗? 真是亏了顾炎武当初的阻拦,否则,朱由榔还真发现不了自己领导下的南明小朝廷有这么多肮脏呢。 “陛下,臣等失职辜恩,恳请责罚。”吕大器、黄宗羲这回是真的羞愧难当了,他们都知道皇上是想借这个案子整顿吏治,把新政推开,让那些试图阻碍新政推行的人看一看朝廷的决心。这么重要的案子,才过了一堂就给玩砸了,能不让他俩又羞又愧?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俨若,朕真是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你的刑部大牢是牢房还是集市?毕可兴这个案子的重要意义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忙,你不亲自去审,怎么也得托付个既忠且能的官吧?怎么就交给洪祖烈这个糊涂官呢?你交待过如何去办吗?你过问过诸如看守人数、看守班次,甚至牢房是否清洁吗?难道你不明白案子审明定谳之前,不许任何探视吗?如此草率,如此官僚,真是令朕失望至极!”朱由榔气极,毫不客气地训斥吕大器。 吕大器能想像得到皇上气恼,但没想到皇上会将这件事情上升到如此高度,直斥他的刑部“官僚”,大牢如“集市”,就差一点没有训斥他“昏聩”了,细品其中的气愤,吕大器更是羞愧,竟无言以对,只是不断的磕头请罪:“臣有罪,臣有罪……。” “俨若,事实上你还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罪过。朝廷上下,都在为恢复大明天下而努力,从军队的改革开始,无一不是在加速跑,而你的刑部,还是老作风,旧习不改,没有积极向上、朝气蓬勃的劲头,怎么能跟得上朝廷前进的步伐?朕刚才说不知是喜是恼,确实应该恼,但细一想,早发现问题,倒也不是坏事。” “从刑部大牢发生的事情可以看出,你整个刑部的问题,那就是沿袭旧习,官僚作风严重。你要借此机会,好好整顿一下。像什么同中兴、周骰子、烂眼皮这种人,坚决清除出去,一个不留!所有不敬业、不称职的官吏有一个清一个,不要怕没人,退伍老兵,轻微伤残士兵,只要能行动的,都可以用。这些人作风好,纪律性强,不必这些老油子好使?!” “还有,上上下下要建立一套严格的规程,只要不按规程办的,一律严办。俨若,如果再不整治,你的大牢怕是真成自由市场了,你的刑部就成了庸懒腐朽的毒瘤了!” 朱由榔把话说得很重,吕大器被骂的狗血喷头,汗珠子嘀嘀嗒嗒掉在地上。 “还有你,黄宗羲,你们都察院是干什么吃的?御史都是白吃干饭的吗?刑部大牢管理这么松懈,竟无一人发现?监察职能发挥不出来,要你何用?!”发作完吕大器,朱由榔把矛头又对准了黄宗羲。 吕大器一听皇上训开了黄宗羲,心里顿时感觉一松:“总算有人挡枪了,皇上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你们两人作为主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每人罚俸一年,以儆效尤。三个月,朕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好好整顿一下衙门作风,三个月之后,朕会亲自查看,如果还是这么不死不活的样子,你俩就等着回家抱孙子去吧。” 朱由榔火发完了,给的处分却不是很重。板子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七章 案情大白(一) “臣一定谨遵圣谕,整治部务,清除庸官陋习,三个月之后若不焕然一新,请皇上斩了臣。”吕大器诚恳地表态道。 “臣一定将手下御史都派出去,不但刑部,其它各部也要强化监察,以正风纪。”黄宗羲紧跟着表态。 “都察院暂先不要监察部务,给各部留三个月期限自查自纠,三个月之后你们再动,若还有问题,主官可不就是罚俸这么简单了,不能干事的,一律给朕挪挪窝。”朱由榔对黄宗羲道。 “是,臣遵旨。”黄宗羲答道。 “陛下,这件案子接下来怎么审,臣恭聆圣谕。”吕大器壮着胆子问道。 “洪祖烈!”朱由榔没理吕大器,却叫了一声洪祖烈。 “臣在。”洪祖烈心里一颤,赶紧回道。 “你没有话说么?”朱由榔淡淡地问道。 “回陛下,臣安排不周,对手下监管不严,致使毕可兴自尽,有负圣恩,臣无话可说,甘愿受罚。”洪祖烈被朱由榔清冷的声音吓得心里一紧,他不怕皇上发雷霆之怒,就像刚才斥责吕尚书一样,骂出来倒让人松快。这么平淡阴冷的声音,让人觉得其中的威压感更重。又听皇上直呼名字,顿时感到了莫名恐惧。他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认个失职之罪。 “这么说,你是疏忽了?就是不知道,你这个疏忽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呢?” “陛下,臣冤枉,臣确实是无心之失,怎敢有意为之?”洪祖烈大惊,连连磕头辩解。 “哼!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也难救必死之人。好吧,你不说实话,那朕就不问了,你好自为之吧。”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的厌恶之意非常浓,殿里众人都能感受得到。 吕大器非常震惊地看着皇上:“陛下,臣不解圣意。洪祖烈一向忠直秉正,不贪不腐,臣倚为不可或缺的臂助。” “俨若,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你可能还不知道,近日他名下多了三间铺子,收了多少银子朕不清楚具体数目,但陈、江、文三家豪富,总不会少于一万两吧。朕说的对吗,洪祖烈?”朱由榔道。 “陛下,臣……。”洪祖烈一听这话,知道东窗事发,一下子瘫倒在地。 “这案子你和太冲接过来吧,主审,顾爱卿、马吉翔副审。一干人犯全部由锦衣卫接管,你那个大牢四处透风,上下其手,相互勾结,已经烂透了。洪祖烈、周中兴、周三皮暂时收监,待案情大白之后再行问罪。” “臣等遵旨!” …… 之所以让马吉翔参与进去,原因是陈际泰回广州之后,将这个案子的情况移交给了马吉翔。皇上说好的让他负责军情,民政上的事,他还是不参与好。 也亏了交给马吉翔,这家伙坏点子太多了,外边安排了很多人手不说,还让自己的人假扮犯人进了牢,监房就在毕可兴和陈正泰监房的对面。 所以,大牢里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马吉翔的监视。 …… 百姓的眼光是亮的,百姓的智慧也是不可低估的。这不,广宁案最后一次过堂,围在刑部大堂前的人们的私下议论,就很有地下侦探的味道。 “哎,我说,你说毕可兴这个狗官,他是怎么死的?” “切,这都不知道?知道的太多了,被人杀了灭口了呗。” “你知道?你这么明白,知道是谁杀的么?” “谁杀的?谁有好处就是谁杀的。你看,狗官一死,陈家、江家、文家全都把罪名推到他身上,杀人陷害孙家说是县太爷指使他们干的。这样,他们就成了从犯,该不着死罪,再花点银子,坐不几年牢就能出来了,还是大鱼大肉、娇妻美妾的,多好?” “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就在陈、江、文三家之中?那我怎么觉得不可能呢?你看啊,要将毒药带进去,还要让狗官自愿喝下,这大牢上上下下得打通多少关节?他们三家只是县里的土鳖,能干的了这么大的事?” “噢,照你这么说还另有其人?” “是,我琢磨着,毕可兴这么大胆,肯定背后有人,比他官大的。他贪那么多银子,能不孝敬上官?他要出事,上边这些狗官不急吗?怕被咬出来啊,是不是?” “是,你说的也有理。” “怕被咬出来那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让他变成死人。你想啊,毕可兴这个狗官,指定是不能活了,被皇上他老人家抓了个正着,还能活吗?既然不能活了,那为什么不早死呢?他只要一死,得保住多少人啊,是吧?再说了,他死了,家财就保住了,不会被充公了,而且他为保别人而死,这些人肯定念他的好,将来对他儿子也会有个照应。留下这么一段情分,为什么不死呢?” “嘿!你别说,你这种说法还真是有理,要我我也死。弄不好,这还真是朝中有人背后安排的这事。哎,你听谁说的只要死了,家财就保住了?” “没听谁说,是我自个儿琢磨的。你想啊,人都死了,这些当官的谁还好意思对他的私财下手?官官相护懂不懂?他对别的官这么狠,将来他要犯了事,别的官也会对他这么狠!所以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这么个理。” “嘿,我说,你这官场经念的不错啊。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就你这番话,谁特么能想你就是个挑大粪的?” “甭管挑不挑大粪,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 “有道理。不过,你可别忘了,皇上他老人家可精着呢,他会不管?” “皇上?我估摸着皇上肯定知道这里边的弯弯绕,那就看他真心管不真心管了。” “当然真心管了,为什么不真心管?” “不说你当不了官呢,你这赶驴车赶的,是不是脑子也跟驴似的了?” “怎么了?” “皇上怕是也想捂盖子呢……。” “胡说!我不信,皇上怎么会捂盖子?” “那你就等着瞧。哎,你看,那个大官是谁?”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八章 案情大白(二) 那两个百姓口中的大官,是孙国楠。 他怎么来了?这还得从头说起。 孙国楠跟毕可兴是同科进士,只不过,孙国楠是二甲,毕可兴是一甲。有这么个情分在,两人又同在广东为官,自然是互相照应。 毕可兴自崇祯十三年任广宁县令以来,一直没动窝,主要原因还是这些年天下动荡,朝廷走马灯似的换皇帝,崇祯帝之后,两年之间换了四个皇帝,弘光帝、隆武帝、绍武帝,最后是永历帝。也是这家伙命好,无论怎么乱,广宁一直没有兵祸,广宁安稳,他这官坐得也就安稳。 天下动荡,毕可兴也无心为官,不知道哪天自己这官就丢了,所以只是一个心思的捞银子。这些年,他早就跟广宁的大户们狗扯连蛋地勾结在了一起,不但每年有几千两的银子可拿,就连他的三个妾,都是三家送的。 永历帝土地新政推出之后,陈正泰、江春林、文多金三人慌了,找到毕可兴商量对策。毕可兴本身就反对皇上这个新政,因为这个新政触犯的是天下士子的利益,如果天下士子都起来反对,他还倚仗谁治理天下?而且多处用兵,最后能否战胜强大清兵还未可知,所以对新政的前景并不十分看好,所以也就存了先看一看,再等一等的心思。三家跟他来商量,正中他的下怀,他正好可以借此多捞一把呢。 于是,就说:“皇上推行新政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银子,要粮食,只要你们按地亩数交足了银子,皇上才不管土地是谁的呢。所以,本县可以许你们不退地。不过,这么大的事,本县可不敢做主,上边也得打点打点啊。” 三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也清楚毕可兴无非是要银子,于是三家各凑了一万两银子,交给了毕可兴,毕可兴自己落下二万,另一万亲自送给了孙国楠。 事情这样解决可以说很完美了,可是,谁知道出了孙盛这么个奇葩,竟然把全部投献的土地还给了佃户!这一下想掩也掩不住了,因为陈、江、文三家的佃户不干了,凭什么别人只交一份,而我们交两份啊?别人交一份,我们也交一份,所以,三家都出现了抗佃、抗税现象。 陈、江、文三家急了,把孙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非要除之而后快。于是,三家又凑了一些银子,买通了毕可兴和孙国楠,炮制了孙盛抗税案,将孙盛抓进大牢。俗话说:“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一个县令,一个知府,要是想让孙家烟消云散那真是太容易了,有很多借口,有很多手段可以用。 为了灭口,于是就有了之后的孙国华杀人案。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谁也想不到,御驾亲征的永历皇帝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抗税案亲自到广宁微服私访,而且还让他将栽赃陷害案碰了个正着。 …… 案发之后,孙国楠怕极了。他知道,如果让毕可兴开了口,自己可就完了。于是,他派人给狱中的毕可兴递了话,让他一定要挺住,他会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 后来听皇上说要将人犯全部押往广州,由刑部和都察院审理,孙国楠慌了。 人犯要是在广宁就地审,自己有的是法子做手脚,可到了广州,自己却是鞭长莫及啊。没办法,他想到一人,那就是前工部尚书李永茂。 孙国楠跟李永茂是老上下级关系,一向走动得很近,他能在肇庆知府这个位子上坐稳,跟李永茂有很大的关系。李永茂成为内阁大学士之后,孙国楠更是巴结得紧了,三节两寿没少送了礼,就连李永茂到广州之后住的宅子,都是孙国楠给置办的。 李永茂虽然被免了职,在广州官场指定还有一些人脉,应该能帮得上忙。而且不怕他不出力,因为他一直在找机会起复,重获帝宠,如果自己出了事,他李永茂这辈子就别想当官了,能保住现在的生活就不错了。 孙国楠判断得非常准确。当他拿着从陈、江、文三家敲来的一万两银子找到李永茂时,李永茂没有做多少犹豫就答应帮忙。一来是看在重礼的份上,二来保孙国楠就是自保,三来李永茂是一个坚定的守旧派,他不认为皇上的新政能够推行下去。 “老大人,您看能不能把毕可兴的罪名定得轻一些?看能不能把毕可兴的命给保住?”孙国楠问道。 “国楠,别作梦了。不可能的,皇上一定会杀了毕可兴,正好借势推开新政。最好的办法,是让他闭嘴。”李永茂道。 孙国楠一听,就明白了,死一个毕可兴可以保住很多人,这是最划算的,而且他一死,陈、江、文三家家主就可以把全部罪责推到他身上,也可以保住性命。一箭三雕,果然好计。 “是是是,老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刑部那边?” “这不用担心,听说刑部那边派的洪祖烈主审,老夫跟他有点交情。你不用出面,只须让陈、江、文三家的人去找他,他会安排好一切。另外,你最好给毕可兴递个话,让他打消念想,放心地去吧。” “好,就按老大人的意思办。” ……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洪祖烈找了周中兴,周中兴安排给了烂眼皮,烂眼皮值守时,孙国楠派人带了毒酒进了大牢,毕可兴饮酒后一命呜呼。 之前毕可兴的夫人和儿子探监自然也是孙国楠安排的,他们见毕可兴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传了孙国楠一句话:“一死百了。” 听了这句话,又看到儿子一块跟来,毕可兴就明白了,自己必须得死,与其被明正典刑,还不如自尽呢,可以保住好多人,包括儿子的性命。 于是,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之后,当晚毕可兴就欣然服下毒酒。 孙国楠知道,这件事要完全盖住,必须除掉烂眼皮,只要烂眼皮死了,线索就断了。所以,他还安排了人,等烂眼皮下值,就悄悄杀了他。 孙国楠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落在了马吉翔安排的眼线眼中。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人不狠站不稳 烂眼皮是个酒鬼。 酒鬼的世界正常人不能理解,只有真正的酒鬼才能理解。 “壶中乾坤大,杯中日月长”,这种高雅的酒国境界他是没有的,只是为了喝酒而喝酒,只是为了解决酒瘾而喝酒。 常年喝酒,让他落下了打手颤的毛病,可也怪了,只要一口酒下肚,手也不颤了,身子也不抖了。 为了这口酒,他早上喝,中午喝,晚上喝,有空就喝。 喝酒能让他快乐,同时,也让他家徒四壁——俸禄喝没了,老婆喝跑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让他当完了,就剩一处祖宅还勉强留下,没有被他卖掉。若不是有人给他五十两银子,等到哪天无钱买酒时,这处祖宅怕是也得卖了。 给五十两银子,只为给犯人行个方便,这样的好事,烂眼皮哪有不办的道理?让他这种人分出轻重,明白“给钦犯行方便,无异于招来杀身之祸”这样的道理,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就算他能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会放着五十两银子不拿。 酒,对于他的吸引力,比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威胁大多了。 今日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大祸临——烂眼皮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运气还不错,等着要他命的人没有等到他回家,半路上,就被锦衣卫给带走了。 锦衣卫不要他的命,只要他的口供。 抓到烂眼皮,毕可兴自杀案就算破了,凭锦衣卫的手段,顺藤摸瓜,周中兴、洪祖烈、李永茂、孙国楠这一串都给牵出来了。 案子是破了,但如何结案,吕大器和黄宗羲却是意见相左。 吕大器认为,胳膊折了在袖里最好,此案应到毕可兴为止,孙国楠和李永茂暗中处置,这样做,可以保留朝廷的脸面,尤其孙国楠和李永茂曾经有功于国,曾经是天子信臣,若是按律斩了他们,也有伤皇上识人之明。 黄宗羲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功是功,过是过,他们犯的罪,按律当斩,杀十回头都够了,不能因为曾经有功而免,那样有损朝廷的公正性。况且,新政推行和整治吏治腐败正需要这么一个案子来打开缺口,给朝廷度一口正气。 两人各执己见,最后不得已,将案情和各自意见上奏。 奏折在内阁先进行了讨论,大学士们的意见泾渭分明,吴炳、陈子壮支持黄宗羲,瞿式耜、陈邦彦、杨乔然则支持吕大器。 意见不能统一,无奈,吴炳将两种观点汇总,连同案情一块报给皇上裁决。 朱由榔将奏折压了两天,因为他有些犹豫不决。 对于腐败,他是从骨子里痛恨的。 因为实质上他并不是真正的皇帝,在一个皇帝的外壳里,还藏着一个平民的心。 作为曾经的平民,他更能理解平民百姓对于贪官污吏的痛恨,因为有了他们这些特权阶级的存在,制造了很多社会不公平。 当官的吃香喝辣,百姓却为一顿饱饭日夜奔波;当官的一句话甚至于不说话就能解决的事,百姓却无计可施对天长叹;当官的能凌驾法律之上,百姓却倍受官府的压榨和捕快衙役们的欺凌;穷苦百姓娶个媳妇都难,可当官的三妻四妾不说,竟还占了很多稀有的美女资源。 最最让人生气的是,这些贪官污吏还经常出来显摆。偷着乐就是了,显摆什么呀?还不是显摆自己的优越感,这不更打击百姓那颗深感不平的心吗? 今世当了皇帝,他却没有受过帝王之术的教育,作决定时,很多时候不是帝王思维,依然是平民思维,有时候耍耍二百五性子,也是性格使然。 他之所以压了两天,是因为李永茂。 当初免李永茂的职,朱由榔并没有想一棍子打死,毕竟这人在史上是个忠臣。只是思想极度守旧,跟不上自己的节奏。朱由榔想晾晾他,等他悔悟过来,还得再用他。 所以,命他不得出广州,在家自省。 所以邸报什么的,也一直让人给他送着。 没想到,他不但没有理解自己推行新政的目的,没有理解自己的苦心,竟然与孙国楠同流合污,给他大开方便之门,杀了毕可兴。 这件事上说明,李永茂骨子里有阴险毒辣的性格因子,这种性格,尤其让朱由榔不喜。当然,也有目光短浅,不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的缺点。 毋庸置疑,为了新政的推开,为了整治吏治,为了维护法制,为了给建立在腐朽基础上的朝廷吹进一股新鲜空气,开创一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大开杀戒是有利的。尤其这是办的第一桩贪脏枉法的案件。 杀掉李永茂和孙国楠,相信朝野上下就会振动,相信在一段时间内,大家能看到自己的态度,风气肯定会焕然一新。 可是,李永茂是史上有名的忠臣啊,忠臣也能做出这等事来?这怎么理解啊? 再说,忠臣能杀吗? 还有一个原因让他犹豫,那就是瞿式耜、吕大器、陈邦彦和杨乔然的态度。 无疑,这三个人都是从龙老臣,都是自己在肇庆带过来的,他们和吴炳、陈子壮、黄宗羲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肇庆帮嘛,自己这个皇帝是他们拥立的,当初都是立了汗马功劳的,就算有个差迟,皇上念在这个情分上,也会原谅一二的。 所以,他们自觉不自觉的就会维护这种优越感,就会维护这个小圈子的人。 怎么办? 要不对李永茂网开一面?杀他还真是下不去手啊。更何况,还有瞿式耜、陈邦彦、吕大器和杨乔然的脸面在。 朱由榔想了两天,最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自己既然当了皇帝,就应该为天下负责,不能因为个人情分坏了国事。如果杀一个李永茂,能换来吏治的清明,也算李永茂给朝廷做了贡献了。” 去了这个心魔,朱由榔再不犹豫:“人不狠站不稳。既然决定要做,就做狠一点,让他们看看,我,永历皇帝,对贪官污吏的态度!”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章 眼前无路想回头 “圣旨到!” 刑部大堂以吕大器、黄宗羲为首的官员以及广宁案涉案人犯,当然也包括李永茂、孙国楠,就等着圣旨了。尤其李永茂、孙国楠,他们心知自己的罪过足以一死,不过心里还有一丝丝希望,希望皇上能念旧情,给他们留一条命。 忽见五名宫中侍卫,保着传旨太监张建进来,心中顿时惴惴不安,张建走到公案前转身立定,尖着嗓子喊了一句,这两人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等接旨!”吕大器、黄宗羲为首跪倒在地,后边的官员、犯人以及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全都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宁一案,县令毕可兴与陈正泰、江春林、文多金官绅勾结,捏造罪名,构陷忠良,视国法为儿戏,今已审明定谳,当严惩不贷。革职大臣李永茂、肇庆知府孙国楠贪脏枉法,获贿巨万,并勾连刑部侍郎洪祖烈,上下其手,致使钦犯毕可兴服毒自尽。二员溺辜皇恩,深负朕望,殊为可恨! 朕闻‘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又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朝廷法纪,不只为小民设!自朕即位,新政推行,万民欢腾,朝廷上下,正气充盈,值此时也,岂能容此等魍魉横行?宜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陈正泰、江春林、文多金着斩首弃市,家财抄没充公; 毕可兴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其已畏罪自尽,死罪不究,然其贪墨之财不可不究,着抄没其家财充公,其子孙永不许出仕; 李永茂、孙国楠按律弃市,念二人薄有微劳,赐自尽,收缴赃款赃物。 洪祖烈发往湖南,入左路军中服役,家财抄没充公。其下吏卒皆按律执行。 立即执行,勿待后命。 钦此” “臣等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吕大器、黄宗羲、马吉翔、顾晏清等官员皆山呼万岁领旨。 吕大器接过圣旨,心中五味杂陈:“皇上真狠啊,毕可兴死了都不放过,李永茂是从龙老臣,也没能宽免,可见他是多么痛恨贪官?” 黄宗羲则佩服万分:“皇上真是圣明啊,这个案子一出,看谁还敢贪脏枉法?你以为死了没事了?不但家财保不住,还祸及子孙!不过,可以看出,皇上推行新政的决心是多大啊。” “万岁爷圣明,万岁爷圣明啊!对这些当官的,就该这么狠!”围观的百姓有听懂圣旨的,站起身后不住口地赞颂。 李永茂、孙国楠没等听完圣旨,就已经瘫软在地。李永茂还好,还能勉强撑住,孙国楠则是屎尿皆出,臭烘烘的味道顿时弥漫了大堂。 “嗯?什么味?”马吉翔鼻子尖,首先闻到了臭味。 “大人,孙国楠又拉又尿,失禁了。”一名锦衣卫上前禀道。 “你特么的临死还要恶心人是不?”马吉翔回头看着孙国楠骂道。 “孙国楠,死则死耳,何必做这等丑态?既知今日,何必当初?”黄宗羲皱着眉道。 “孙国楠,你也是读书人,读书养性,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凭这一点,皇上杀你就不冤!”吕大器也是生气,不顾斯文地骂了一句。 孙国楠脸如死灰,一言不发。 “俨若公,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李永茂跪爬了两步,扯住吕大器的官袍恳求道。 “孝源,别想了,你没听圣旨上说吗,勿待后命?好好去吧,毒酒、白绫任你选,我会让手下好好伺候你的。”吕大器道。 “孝源公,皇上为了你,两天都没吃好睡好,一直下不了决心。夜里睡不着觉,经常自言自语:‘李孝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本是想起用他的。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可见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费尽了思量。孝源公,咱俩共事时间短,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不合适,但黄某还是要说,咱们为臣子的,应该为皇上分忧,怎么能给他添烦恼呢?你这事做得真是……,唉。”黄宗羲道。 “皇上,臣知错了,臣悔恨莫及啊,呜……”李永茂听了黄宗羲的话,号啕大哭——临死之际,他是真悔了。 “李大人,咱家临来前,皇上说了,勿复再见,相见只能徒增伤悲,还说让你放心去吧,身后事朕自有照顾。”太监张建过来,转述了皇上的话。 “皇上,皇上啊,大恩难报,只待来世,臣做牛做马必当报恩!呜……。”张建这番话,更是令李永茂羞愧难当,哭得更厉害了。 “好好伺候李大人升天。”吕大器挥一挥手,两名锦衣卫过来,架起李永茂走了。 “唉,眼前无路想回头,身后有余忘缩手。晚了!”黄宗羲看着李永茂凄凉的背影,感叹道。 “唉,这人,可怎么说呢?”吕大器也是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 广宁案结了,除受害者孙盛被皇上特旨任为江西道御史外,一干人犯杀的杀,流的流,抄家的抄家,一下子就震动了朝野。 通过此案,大小官吏都明白了,皇上对于贪腐是多么地痛恨,对阻挠新政的打击力度是多么大,再按过去那种老衙门作风办事是不行了,必须小心翼翼,改变作风了。于是,各部大臣开始自查自纠,找出问题,堵塞漏洞,革除弊习,制定新规。——皇上给他们的时间可是只有三个月啊。 与此同时,都察院的御史齐出,分赴各地明查暗访,都想查到个贪官好在皇上面前露一鼻子。 如此一来,朝廷上下谁也不敢庸懒、贪鄙,朝中风气为之一肃,新政更是顺利地推行开来。 官不聊生,但普通百姓却是额手相庆。 朱由榔要的正是这种局面,眼见朝中气象呈现欣欣向荣之势,他的心情一天天高兴起来,迅速冲淡了因杀掉李永茂带来的纠结和郁闷。 只不过,他没高兴两天,就被马吉翔呈来的一份清廷情报给吸引住了,看到这份情报,他明白,自己的工作重点,应该转移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一章 双胞胎儿子 马吉翔呈来的情报说,清廷已经将多铎、博洛、尼堪、阿济格、图赖全数调回京城,同时英亲王阿济格已经因谋反罪被幽禁。 多铎在去北京前,已将郑芝龙斩首。 代善已死,其子满达海被封为和硕简亲王,掌镶红旗;长孙罗洛浑袭封了他父亲的爵位,为多罗克勤郡王,掌正红旗。 豪格、济尔哈朗为摄政王,另增索尼、范文程、洪承畴为辅政大臣。 看到这些情报,朱由榔有喜有忧。 喜的是两位摄政王都不算什么厉害角色,比多尔衮差远了。另外,这一番洗牌,清廷要平稳下来,怎么得有一段时间,自己正好发展。 忧的是,孝庄这个娘们真是太厉害了,生生除掉势倾朝野的多尔衮兄弟,这得有多深的心计才行啊。而且,她还把索尼、范文程、洪承畴提拔为辅政大臣,这是用权势较小的臣子限制摄政王的权力,假以时日,豪格和济尔哈朗必被架空,到顺治亲政的时候,再无什么旗主议政制度,皇权就会得到充分稳固。 而且,重用范文程、洪承畴这是一步好棋。 两人虽都被抬旗,但实质上是汉人降官,用他们这是在安天下汉人之心啊。 另外,别人还则罢了,洪承畴此人太厉害了,有勇有谋,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崇祯四年,洪承畴任“陕西三边总督”,总理剿匪事宜,用了将近八年时间,将农民军几乎全部剿灭,势力最大的李自成公率十八骑逃进商洛山中。 若不是清兵犯边,再给他两年,中原大地的匪祸一定会让他全被剿灭。 崇祯十二年,皇台吉犯边,形势危急,崇祯帝急调洪承畴出关,任蓟辽总督,于崇祯十四年在松锦会战时,被皇台吉所俘而降。 松锦会战失败,并非洪承畴个人的失败,其实是整个朝廷的失败。因为他的“步步为营、不急于决战”的战略思想是非常正确的,但崇祯皇帝听信陈新甲的话,命他轻兵急袭锦州,结果被皇台吉合围,以至于兵败。 就这么一个人,战略眼光绝对是一流的,他可不是豪格这等一勇之夫,他一定会看出自己的弱点所在,清廷若让他主持军务,自己可得小心一点了。 那么,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呢? 朱由榔想了想,大约有两点。 一是时间不充足,自己要发展新式武器,得需要时间;要巩固内部统治,让新政开花结果,也需要时间。 二是资源不充分,就如生铁,如果江西的铁矿失去,那自己就得抓瞎。其实这一点,当初多尔衮也已经看到了,他集中力量进攻江西,夺取兴国、进贤两地铁矿就是为此。 三是单兵作战能力不强。除去火器之利,若单论士兵素质,那是远远不如清兵。 四是张家玉的中路军的作战能力令人担忧。谭泰一个二流将官就让他打了这么长时间才赶出江西,可以预见,若是洪承畴带兵来打江西,张家玉一定抵挡不住。 而江西,必然是下一波清兵进攻的重点啊。 “但愿孝庄别重用洪承畴,但愿你们再多乱一段时间……”朱由榔心里祈祷道。 不过,他知道这种想法也是自欺欺人,凭孝庄与洪承畴的关系,能不重用他?若重用洪承畴,他会给自己从容发展的时间? 还是得做好自己,不能指望敌人犯错。 想到这里,朱由榔叫过马吉翔,问道:“郑成功那里有没有动静?朕估摸着,他父亲被杀,他一定会有动作的。” “回陛下,没有动静。”马吉翔慌忙答道。 朱由榔烦了,心道:“你郑成功死抱着隆武的旗号不放,天下大势已经明朗了,你要么投降清朝,要么归顺朕,等什么呢?是不是等朕屈尊降贵去求你?做梦吧你!” 想到这里,吩咐顾炎武:“雪松,下旨给施琅,让他派人去郑成功军中去一趟,看能不能招降?若他还是不降,就吃掉他!” “遵旨!”顾炎武去拟旨了。 “吉翔,密切关注清兵动向,尤其南直隶这边,看看是谁来主持军务。”朱由榔道。 “遵旨。”马吉翔下去了。 朱由榔心想:“中路军是个薄弱环节,现在也是无法,等等看清兵如何布置吧,若真是洪承畴亲自指挥,说不得,又得劳驾老子御驾亲征。” …… 王夫之已经接到旨意,将政务与新任巡抚陈伯文交割后,立即启程赴穗。继妻郑氏,与亡妻所生儿子王攽一同随他赴任。 卸任巡抚就任国子监祭酒,让王夫之大喜,自己著书育人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还是皇上知我心啊。 兴冲冲往回赶,不止一日,四月十五日未时,终于赶到了广州。来到广州,王夫之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陛见。 朱由榔一听王夫之回来了,大喜,忙令李洪将王夫之请进勤政殿。 “陛下,分别半载,臣渴慕龙颜,今日得偿所愿,心中大喜,故而失态,还请陛下勿怪!”王夫之行过礼,站起身来,眼睛死死盯着朱由榔看了看,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哈哈哈,而农,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做小儿之态?朕看你啊,是因为得了国子监祭酒这个差事,不用在福建给朕当牛作马了,所以才高兴得掉了泪,是不是啊?”朱由榔没想到王夫之如此恋君,心下也是十分感动。不过,他可不想跟着一块流泪。 无言相看泪眼?搞基呢? 所以,赶紧开了一句玩笑遮掩。 “嘿嘿,陛下,您算说对了,臣当国子监祭酒,真是得偿平生所愿,对臣来说,当算一大喜。”王夫之连忙拭拭眼泪,跟着凑趣。 “而农,你有一喜,朕也有一喜,咱们君臣今日一见,竟是双喜临门。可见,你王而农是朕的喜神啊。”朱由榔乐呵呵地说道。 “陛下,什么喜事?说出来让臣也跟着沾沾喜气。” “李选侍今日给朕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你说算不算大喜,算不算?哈哈哈……。” 朱由榔得意地大笑起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二章 归奇顾怪 “双生子?陛下,这可是我大明兴盛之象,大喜啊,大喜。臣为陛下贺,为大明天下贺!”王夫之闻言,连忙躬身道贺。 “哈哈哈,而农,你可真会说话。不过,你说的也是,小户人家生个双生子也是大喜,何况朕呢?”朱由榔笑道。 “雪松,这回你和陈大人可有的忙喽。”王夫之看了一眼在旁边陪着笑的顾炎武,说道。 “而农,你也别说他,你也一样。你虽然不在詹事府任职,但你也一样是皇子们的老师,你那一肚子学问,好好地掏给朕的儿子们吧。哈哈哈……” “臣甘愿为陛下效力!”王夫之回道。 “而农啊,听说回穗只带了两大车书?” “是,臣在福建真是搜罗了好多好书,有的还是宋版孤本。” “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任福建巡抚,过手的银子跟水淌似的,竟清介不取,朕心甚慰啊。若是我大明官员都跟你似的,何愁清兵不灭?何愁祖业不复?”朱由榔感慨地说道。 “陛下,臣受陛下隆恩,委以腹心,鞠躬尽瘁难报万一,哪敢贪墨,坏了陛下名声?”王夫之躬身答道。 “嗯,不错,朕没看错人。不过,国子监也是个清水衙门,看来你还得继续安贫乐道啊。” “只要天下大治,百姓安居乐业,臣即使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也心甘情愿。”王夫之答道。 “切,衣不蔽体、食不裹腹,朕是那样的人吗?朕怎么会让自己的臣子吃不饱穿不暖?”朱由榔道。 “而农,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给你赐了一处宅子,一应家什用具都置办齐全了,只等着你们一家入住了。”顾炎武接着话茬说道。 “陛下,您……,臣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啊。”王夫之一听,眼泪又在眼眶里打开了转。 “行了,别掉眼泪了,要报恩,就好好把差事做好,给朕作育一批得用的人才出来。”朱由榔道。 “是,陛下请放宽心,臣一定尽我所能,为朝廷选取美质良材。不过,陛下,您宅子也赐了,是否再赏臣一些银两?”王夫之抹了抹眼泪道。 “好嘛,你打秋风打到朕头上来了!而农,俸禄太低不够花的?”朱由榔一愕,随即心中感动:“唉,这王夫之为官清廉,真是没说的,难道连安家银子都没有了?” “不不不,陛下,不是俸禄太低,每月八十两的俸禄完全够了,臣家口不多,实在是用不了这么多。只是,臣喜好买书藏书,大部分俸禄都让臣买书了。之所以厚着脸皮给皇上讨些银子,不是臣矫情,而是因为买书还欠着百十两银子,臣不愿意让人去国子监找臣讨债,故而求皇上赏些银子还债。”王夫之不好意思地说道。 原来如此啊。 朱由榔听了,心里也是十分佩服:“古往今来,清官不少,但像王夫之这么清廉的还真是不多见。” “而农,这就对了。有困难跟朕直说,朕无有不许。这样吧,赏你五千两银子,够不够?”朱由榔道。 “谢陛下赏!尽够了,够臣买一屋子书的了。”王夫之大喜,连忙谢恩。 朱由榔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不能让这种清廉之臣靠赏银过日子吧?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农,这样吧,朕准备成立一个皇家书局,待书局成立之后,你可以写书,书局不但免费给你印书,而且还会给你不菲的润笔,这样书局可以得到好书稿,你也可以得些润笔补贴家用,岂不是好?” “那可太好了。陛下,若是书局成立,那可是天下读书人。陛下,能否将书局设在国子监?” “怎么,你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臣想兼这个书局的差,恳请陛下允准。” “而农,要说你兼这个差也行。不过,朕料这个差事会很忙,怕你忙不过来。这个书局呢,朕的意思是既出书也出报纸,设一个主编,负责编审。主编的事务非常多,得有人专职做。所以,你就别想啦。”朱由榔道。 “报纸?陛下,这是什么纸?”王夫之看了看顾炎武,见顾炎武也是一脸茫然,连忙问道。 “报纸嘛,就跟邸报差不多。不过呢,它面对的是大众,所以内容上得有一定取舍,可以登载文章,也可以登载国家大事、市井见闻、奇谈怪事等,总之,算是一个舆论工具吧。”朱由榔简单地介绍了一番。 王夫之和顾炎武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皇上办报纸的深意:报纸就是个喉舌,可以布德传道,可以灌输思想,谁掌握了它,就等于掌握了发言权,就可以化育凝聚人心。 皇上说是舆论工具,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有力的武器。 此举可是深谙治国之道啊。 两人心中暗服不已。 “陛下,臣荐举一人,可当主编重任。”顾炎武道。 “雪松,主编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自然是学识渊博,第二嘛,得跟朕的治国理念一脉相承。你荐举的人,能满足这两个条件吗?”朱由榔问道。 “陛下,您可曾听说‘归奇顾怪’?” “当然,说的就是归庄与你顾炎武嘛。咦,你是说,归庄来广州了?”朱由榔眼前一亮,随即反应过来问道。 “正是。归庄已经到臣府上了,臣早就想将他荐于皇上,无奈这家伙实在是惫懒,不愿意为官,只想作画写字著文章。臣觉得,这个主编的差事,他一定感兴趣,也一定有能力做好。”顾炎武道。 “雪松,‘归奇顾怪’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之怪是因为臣年轻时性子古怪,从不与世人交,只与友人与复社士子交往。不过,自清兵荼毒江南,臣嗣母绝食而丧,之后结连乡里抗清失败,亡命于江湖之上,性子再也不怪了。”顾炎武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明白了,所谓不与世人交往,就是自视太高,看不起人罢了。 人家都是下里巴人,独他自己是阳春白雪。——确实是怪。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三章 罕见“妻管严” “归庄之奇,则在于文奇、人奇。他是震川先生的曾孙,书画冠绝当世,但文章胎息甚重,诗多奇气。人呢,有许多不同于世俗的观念,比如,他认为男女都一样,抵制男尊女卑。别人三妻四妾,他只娶一妻,绝不纳妾,而且,他还很宠妻子,以至于到了怕的程度。他曾自题一联于堂上,‘两口居安乐之窝,妻太聪明夫太怪;四邻接幽冥之宅,人何寥落鬼何多。’从此联就可以看出,他因妻子而得意,也能看出他的诗文近乎白话。”顾炎武继续道。 胎息甚重?说的是行文用字不艰涩难懂,看上去跟小儿之作似的。人奇则是说他有“妻管严”呗,这种病后世遍地都是,但在几百年前的今天,却真是少见。 不过,你说四邻是幽冥之宅,说人家是鬼不是人,也太过了吧。 由此可见,归庄行事之奇。 奇人必有奇才。 朱由榔不由对归庄产生了兴趣。 有兴趣归有兴趣,朱由榔打算再看一看,再品一品。为什么?因为在他看来,脾气古怪之人一般都有才,但情商太低,情商太低的人,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往往做不好事情。 报纸主编这么重要的职位,在朱由榔眼里,其作用应该不低于各部尚书。若是用一个怪人,怕是做不好这件大事。 “这样吧,而农,你赶紧回府安顿妻儿,歇息歇息,明日跟朕去看几家工坊。雪松,你让归庄也跟着。”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王夫之和顾炎武躬身领旨。 等王夫之去了,朱由榔想了想,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朱慈炜,朱慈烨。 得了,次子就叫朱慈炜,三子就叫朱慈烨吧。 又添俩带把的,太后高兴得什么似的,可朱由榔高兴之余,感到有些遗憾:“要是生个闺女多好?全是调皮捣蛋鬼,男孩子最不让人省心,能不能来个贴身小棉袄?得了,抓紧努力吧。” 痛定思痛,朱由榔决定还是辛苦一点,多加耕耘,他相信,总会有人给他生个闺女的。 朱由榔兴冲冲地拿着写上名字的纸回了后宫,先到慈宁宫,发现太后正抱着朱慈煊乐呵呵的在玩,秋菊、冬雪则站在一旁,而王畅却是不在。 朱慈煊已经五个月大,眉眼都长开了,白白胖胖,很招人爱。这小子很安稳,不哭不闹,就算是尿了,也会安安静静地躺着,不跟别的孩子一样号啕大哭。朱由榔有时候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不会哭啊。 至于饿着,想都不用想,有这么多人围着转,怎么会饿着他? 朱由榔给太后见过礼之后,用手戳了戳儿子肉乎乎的脸蛋,朱慈煊瞪着大眼看了看他,随即把目光转往别处,并没有任何反应,。 “母后,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朱由榔问道。 “瞎说!不哭不闹就是有毛病?我们煊煊性子好,让人省心,是不是?是不是?”马太后最后这两句是冲着爱孙说的。 “皇后呢?”朱由榔问秋菊。 “回皇上话,皇后去李娘娘宫里了。”秋菊答道。 “哦,母后,您看,我给两个儿子取的名字好不好?”朱由榔拿出那张纸递给马太后。 “朱慈炜,朱慈烨,不错,好听。不过啊,还是我们小煊煊的名字好听。”马太后读了一遍,兴趣不大,转过头去继续逗朱慈煊玩。 朱由榔见状无奈地想:“得,老太太就是看着长孙好,连名字也是好的。可以理解,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嘛。” …… 次日一早,王夫之、归庄都早早等在勤政殿外,朱由榔开完黎明会,待大学士们都走了,才将二人宣进殿去。 “学生归庄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归庄进殿之后,不慌不忙地磕头行礼。 “平身。” 归庄站起身来,退到王夫之身侧。 朱由榔打量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就见归庄年龄跟王夫之差不多,三十多岁年纪,身材不高,也就是中等个,身着青灰色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袍子不新,但浆洗得很干净,很平整,手拿一把折扇,一看就是一副标准的书生打扮。。 让朱由榔差点笑出来的,是他的扇坠。 一般的扇坠或者是穗头,或者是块玉石,形体小巧,即有装饰作用,也能彰显主人身份。 无论用什么材质,小巧是第一位的。 可人家归庄的扇坠,既不是穗头,也不是玉石,体形不但不小不巧,反而挺大——竟是一只红黄相间的荷包。 这还罢了,关键是那种大红之色,跟归庄的书生身份和身上的穿戴风格格格不入,太显眼了。 “归子壮,你那扇坠甚是奇特,莫非你是以此来彰显你的特立独行么?”朱由榔憋住笑,问道。 “回陛下,学生这只荷包乃学生爱妻昔年所赠,当时学生不名一文,穷困潦倒,爱妻不离不弃,置四十亩地,并亲自耕作,供学生读书。学生须臾不敢或忘爱妻深情,故而时时将此荷包佩戴身边。”归庄躬身答道。 顾炎武在旁边一听好友的答对,心里直着急,心说:“别人提起自己的老婆,都说‘拙荆’,你倒好,竟直称爱妻,你跟别人说话倒也罢了,这是回答皇上的问话呢,知不知道?” 想到这里连忙瞪了归庄两眼,想提示他说话注意点,可人家归庄根本就不看他,顾炎武只好翻翻白眼,心里直叹气:“得了,这回皇上亲考,大概要考糊了。” 他没想到,皇上却不那样看。朱由榔心想:“对老婆爱极,且行事怪诞,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归庄之奇可见一斑。” 想到这里,点点头道:“别人都说你怕老婆,其实是误会你了,你们伉俪情深,原来是因为爱情啊。有爱才有怕,不爱还能怕?” “哎呀,陛下,您说的太对了,学生两口子就是爱情!所谓的怕老婆,就是因为爱情,学生若不是爱极了妻子,怎么会怕她?休了就是!” 归庄一听朱由榔的话,顿生知己之感,抬起头来,眼睛贼亮,眉飞色舞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四章 归奇=奇葩? “矜持一点,矜持一点!”顾炎武见归庄这个样子,急得直跺脚。 “哈哈哈……,能听老婆话的人,一般都不会走邪路。只可惜,好多人大男子主义思想太严重,看不到这一点。归子壮,你可算是当世一朵奇葩啊。” “陛下,太对了!别看女人见识短,可只因为她们见识短,心思只在家庭这一块,反而不会让丈夫犯错。比如,她反对你喝酒、赌博、不务正业,反对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虽然着眼点在家庭上,但确实对男人是有好处。所以,学生一直认为,女人不从小家里走出来,不挣脱三从四德的束缚,天下永远不会进步。陛下,学生甘愿作这么一朵奇葩。”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是个女权主义者哩?” “女权主义?啊,对,学生是主张女权的,男女平等的。只不过,学生只是朦胧中有这种想法,却没有陛下说的准确、透彻。” 顾炎武是瞎担心,没想到归庄跟皇上还真聊到了一起,聊得还很热烈。 “陛下,归子壮之言甚是惊世骇俗,不过,臣以为倒并不全是荒诞之言。”王夫之在旁边听了,躬身答道。 朱由榔自然知道,王夫之和顾炎武这俩人都主张妇女解放,否则,他也不会当着这两个人的面谈论女权主义。 “哦?而农,你说说你的观点。”朱由榔跟归庄议论这些,并非闲得蛋疼,是他确实有心搞搞妇女解放的事。他当然知道这种事会遇到很大的阻力,甚至会遇到全社会的反对,包括女人自己。 事实上,《女四书》作为套在女人身上枷锁的罪魁祸首,还真不是男人写出来的,作者都是女人,是女人自己主动将地位降低,甘于被男人奴役的。 “陛下,世生万物,皆有阴阳。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只有阴阳平衡才有蓬勃的生命力。陛下常说,物质决定意识,由于连年战争,男丁死得太多,造成当今天下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如果我朝要大力发展生产,必须解放妇女,让她们走出家门,参与劳动和生产。”王夫之答道。 “嗯,这见得实在是深了,毕竟是做过地方大员的人,看问题总能跟实际结合起来。”朱由榔点点头,表示赞同。 “陛下,学生以为,之所以造成男女不平等这个现象,主要还是因为男女性别和体质不同造成的。男人勇武有力,女人体弱,无论是打猎、生产,男人所获比女人多的多,所以,男人开始在生产中占据主导地位,慢慢地在婚姻和家庭中占据强势地位,把女人挤到了弱势和服从的地位。故,学生以为,要实现解放,必须让妇女创造财富,从而慢慢改变其在家庭和社会上的地位。”归庄从财富创造角度,论述了男女不平等的原因,以及要实现妇女解放所要采取的措施。 “是的,陛下,臣认可而农和子壮的观点。应该让大家都认识到,男人有男人的优势,女人也有女人的优势。比如,男人强壮,可以打仗,可以做体力活,而女人体质虽然柔弱,但比男人更能吃苦耐劳,更心灵手巧。比如织布和绣花,男人就比不上女人。张飞拿丈八蛇矛上阵杀敌是把好手,但让他拿起绣花针锈花就不如一个弱女子了。”顾炎武也参与到讨论中来。 朱由榔闻听三人的发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估计满天下也就是你我君臣四人持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思想吧?要是让吴可先、吕俨若他们听到,估计立马就炸了锅呢。” “陛下,您的意思是说,这事急不得?”顾炎武问道。 “也急也不急。急嘛,就像而农所说,由于战争的原因,男女比例失调,如果不把妇女解放出来,将来朕打下天下,怕也会面对地无人种、田无人耕的局面。所以,必须尽快把妇女解放出来。说不急,是因为男尊女卑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过来的,若真正实现男女平权,估计没有几百年是做不到的。所以,如今朕以为得从两方面入手。 第一,新政推行以来,工商业得到了一定发展。朕问过令斌,有好多浙江、南直隶的商人,开始在广州兴建工坊,像织布、丝绸、苏绣等手工业工坊,已经建了好几家了。这些工坊,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但同时,这些活计更适合妇女去做。所以,要鼓励妇女走出家门,去做工挣钱,贴补家用。 第二,而农你在国子监,也要有意识地去造这方面的舆论,看能不能引起读书人的思考和共鸣。 第三,就是朕创办的报纸了。要充分利用报纸这个舆论工具,多报道一些妇女做工的事情,也要刊登一些发人深醒的文章,引导人们去思考、去争论,慢慢形成一种妇女解放的共识。等到一定火候,即使有少数卫道士出来阻碍,也形不成大的阻力了,朕再推出妇女解放的措施,这样才能水到渠成。” 朱由榔说完,顾炎武、王夫之、归庄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充满了兴奋之情。 若按皇上所说,他们要做的事情可是改变千百年来人们思想的大事情啊,改变思想意识,这是多大功绩?必定名留青史啊! “陛下,臣愿意追随圣君,成此大业,肝脑涂地,决无怨言!”王夫之躬身道。 “陛下,臣能参与到这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中,幸莫如之!”顾炎武也激动地表态道。 “陛下,学生恳请陛下将报纸主编一职交给学生,好让学生也为妇女解放事业出把子力,学生若做不好,甘愿受罚。”归庄主动请缨了。 “你们都与朕同心,朕自是高兴。不过,子壮,先不急,今日不议报纸之事。你们随朕去各个工坊走走,看一看现在他们的做工效率。”朱由榔吩咐道。 “不急?怎么能不急呢?再不急,主编若是让别人做了,那可悔之晚矣!”归庄一听皇上的话,似乎对自己做主编不是很放心,不由地心里一阵发慌。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五章 妻太聪明夫太怪 归庄心痒难耐,又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以至于在陪着皇上参观各个工坊的时候,一直魂不守舍。 由于顾炎武要陪王伴驾,归庄在参观完之后,就辞别皇上,自行回了顾炎武府。 顾炎武的府邸不大,是个二进院子。顾炎武与妻子王氏与两个妾室住二进,把第一进院子给了归庄暂住。 顾炎武家人口极为简单,就是他和妻妾,既没有儿女,也没有丫环仆人,做饭洗衣看守门户都是这妻妾亲力亲为。 作为侍读学士,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永历朝炙手可热的人物,顾炎武这生活也太寒酸了吧?难道买不起个丫环和仆人? 别人不清楚,归庄却是清楚得很:顾炎武不是买不起,是他不想买。因为他曾因为叛奴受尽了苦头,坐了一年多大牢,还差点丧了性命。 顾家是昆山大族,土地财产甚多。顾炎武打小过继给去世的堂伯为嗣,寡母是王逑之女,十六岁未婚守节,白天纺织,晚上看书至二更才休息,独立抚养顾炎武成人,教以岳飞、文天祥、方孝孺忠义之节。 清兵入关之后,涂毒江南,昆山失守,常熟陷落,顾炎武生母被砍断胳膊,两个弟弟被杀,嗣母王氏闻变,绝食殉国,临终嘱咐炎武,说:“我即使是一个妇人,身受皇上恩宠,与国俱亡,那也是一种大义。你不是他国的臣子,不辜负世代国恩浩荡,不忘记先祖的遗训,那么我就可以长眠地下了。 家庭巨变,顾炎武遵母遗愿开始四处联络义士抗清,其家仆陆恩见顾家败落,竟勾结另一大户叶方恒谋夺主家八百亩土地,他把顾炎武写的一封联络抗清义士的信私自扣留,交给叶方恒,叶方恒以此要胁顾炎武。顾炎武闻讯又气又急,连夜赶回昆山,将叛奴陆恩沉塘。 叶方恒勾结官府,将顾炎武下狱,后经友人多方营救,才在一年之后出狱。 经此一事,顾炎武性情大变,再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忠仆。 归庄还知道,顾炎武除有这个心结之外,还有一个难言之隐:那就是没有一子半女。原来怀疑妻子不能生育,又纳了两个妾,肚子也都是毫无动静,顾炎武很是着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子嗣就是最大的不孝啊。 …… 归庄回到自己住的前院,问跟在身后的老仆归老栓:“太太在屋吗?” “老爷,太太去后院帮着王夫人整治酒菜,说是等你和顾老爷回府,给你庆贺呢。”归老栓答道。 归老栓一家四口,除了他老婆,还有一子归小栓,一女归小风,是归庄家的家生子奴才,一直不离不弃。这回来广州投奔顾炎武,虽然知道顾炎武烦仆人们,也把他们给带来了。 “小栓和小风呢?” “在屋里呆着呢。” 归庄点点头,进了屋。自己动手沏上一杯茶,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皇上这是对我不满意,究竟是哪一条不满意呢?莫非我的回话有毛病?” 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时之间无计可施,长叹了一声:“唉!” “哟,老爷,叹什么气啊?是不是就要当官了,看着我这黄脸婆不顺眼?”归庄刚叹完气,就听脚步轻响,爱妻乔氏进了门。 归庄连忙站起来,脸上带笑迎上去,握住乔氏的手:“你说什么呢?我你还不知道吗?就差把心给你掏出来了。有你如此漂亮能干的妻子,此生足矣,别的女色在我眼里,就是一堆粪土。” 乔氏看了看他手上的扇子,见鸳鸯戏水的荷包犹在,心中一甜,手指一点归庄的额头,嗔道:“就你嘴甜!” 乔氏长得比归庄高半头,骨架子也大,看着比归庄大了一圈,长得不甚好看,粗眉大眼,只那挺直的鼻梁和樱桃小口算是看上去有些风韵。 归庄就迷妻子的鼻梁和小嘴,见那红红的小嘴就在眼前,浑忘了心里的不快,微一翘脚,亲了上去。 “干什么?大白天的,要是让顾大嫂看见,还不笑话死?”乔氏扭头不让他亲。 “顾大嫂才不管呢,来来来,香一口,就一口。”归庄不干,非要亲不可。 “别胡闹!快说说正事。”乔氏双手按着归庄的肩膀往下一按,归庄就矮了下来,再也够不着了。 “唉,别提了,真是愁坏了。”归庄悻悻然坐回去,又叹了口气。见妻子坐到另一边椅子上,忙道:“来,过来,坐这边来。” 乔氏无奈地白了丈夫一眼,把椅子端过来,坐到归庄身侧,归庄把妻子的手攥在手里,这才满意,遂把面君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你说的是‘爱妻’?”乔氏听完,追问了一句。 “啊,就是这么说的。”归庄一愣,没想到妻子竟然关心的是这个。 “人家都说‘拙荆’,你却称‘爱妻’,没准皇上心里笑话你呢。你真是……色胆包天!”在皇上面前,丈夫也不掩饰对自己的爱,乔氏心里像蜜一样甜,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但嘴里还在埋怨丈夫。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爱妻嘛。你想多了,皇上不但没笑话我,还说我是奇葩呢。你别想这个了,你说说,皇上为什么不许我?”归庄道。 乔氏这才从甜蜜中回过味来,脸现凝重之色,想了想,道:“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也对,要是都能猜中皇上的心思,那还叫皇上吗?别想了,一会儿顾大哥回来,问问他不就得了?” “不能问。你不懂,顾大哥在皇上跟前当差,嘴不严实还行?咱不能让他为难。”归庄摇了摇头道。 “那……,我估摸着,皇上可能对于你这个‘奇’人不放心。你想啊,主编是多重要的位子啊,他怎么会放心让一个不爱跟人打交道的人坐上去呢?” “那怎么办啊?我真是太喜欢这个事了,我平生所学,平生之志,全系于此了!”归庄带着哭音说道。 “别急,我有办法。”乔氏见丈夫跟个孩子似的,连忙摸了摸丈夫的头,安慰道。 也怪,她这一摸,归庄立即不闹了,眼里充满希冀地望着妻子:“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六章 嫁给姐夫? 其实归庄误会了,皇上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在犹豫而已。 原因有两点:一点是技术原因,现在流行的雕版印刷,雕版印刷雕版印刷对文化的传播起了重大作用,但它又有非常明显的缺陷:第一,刻版费时费工费料;第二,大批书版存放不便;第三,有错字不容易更正。若是成立书局,又印书又出报纸的,雕版印刷的速度太慢,根本满足不了这么大的工作量。 朱由榔中意的是活字制版。 活字制版正好避免了雕版的不足,只要事先准备好足够的单个活字,就可随时拼版,大大地加快了制版时间。活字版印完后,可以拆版,活字可重复使用,且活字比雕版占有的空间小,容易存储和保管。这样活字的优越性就表现出来了。 用活字印刷的这种思想和技术,很早就有了,是北宋时期毕升发明的,可是关于毕升的生平事迹,人们却一无所知,幸亏毕昇创造活字印刷的事迹,比较完整地记录在北宋著名科学家沈括的名著《梦溪笔谈》里,并且里面还详细记述了印刷技术。 活字印刷的基本原理朱由榔就懂,但其中涉及到好多技术呢,这就是朱由榔所不懂的了。 所以,他要推动活字印刷,必须找到《梦溪笔谈》这本书。可是他令顾炎武找遍了宫里的藏书楼,也没有找到这本书。 第二个原因,朱由榔还是担心归庄不能胜任。宣传工作之重要,没有比他理解得再透的人了。主编这个职位上的人,必须跟自己的治国理念相同才是,而且懂得收放自如,有分寸、有限度、要合拍,归庄虽然对妇女解放感兴趣,有着强烈的认同感,对其它政策呢?将来自己还是要逐渐推出更加先进的思想,他能理解吗?若是不能理解,这种怪人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这就杀他头吧?自己可不是随便就杀人的皇帝。 基于以上两个原因,所以朱由榔一直犹豫不决,一连几天一直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顾炎武知道好友夫妇做了一件大事,但见皇上只字不提归庄,他也不敢开口。 …… “皇上,阿花小姐来了,在贤妃宫中,打发人来非要见您。”朱由榔正在为活字印刷的事挠头,李洪悄声禀道。 “哦?这丫头来干什么?走,看看去。”朱由榔一听,抬腿就往夏琴宫走去。 话说很长时间没见阿花了,他也有点想她。 “皇上,臣妾不让阿花烦扰你,她非说要见你,说是有事求你。”戴忆兰姐妹见到皇上到来,都非常高兴,见过礼之后,戴忆兰先解释了一句。 朱由榔摆摆手,意思是不用解释,朕心里还没数吗?阿花是什么德性,朕还不了解? 李洪很有眼色,手中拂尘一摆,夏琴宫总管太监铁壶带着一众太监宫女退了出去,站在宫门两侧。殿里只留下大宫女画儿伺候。 “皇帝姐夫,想我了没?”阿花笑嘻嘻地走到朱由榔背后,给朱由榔捏膀子献殷勤。手法娴熟,劲力不大不小,可见没少干了这事。 当着别人的面,她可不敢如此称呼,也不敢如此放肆地动手动脚。 “少来这套!阿花,你这么长时间不来宫里,来了就献殷勤,指定是有什么事求朕,是不是?”朱由榔不屑地说道。 “格格格……”戴忆兰脆声笑出来,道:“我说吧,皇上可聪明了,知道你来就没好事。” “姐,你怎么回事?你哪头的?”阿花嗔道。 “哪头的,我跟皇上一头的,还能向着你?又疯又野的丫头!”戴忆兰根本不买妹妹的账,反唇相讥。 “阿花,你先别说事,朕问你,你爹当了治安局长,怎么样?还满意吗?”朱由榔岔开话题问道。 “可满意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半夜才回家。这么累吧,他还整天乐得合不上嘴。他说皇上算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差事,搞治安抓坏蛋他最在行,广州城里大大小小的混混,还有这帮那帮的,被他整治地服服贴贴,没人敢欺压祸害百姓。咪咪也高兴,那脸整天跟抹了胭脂一样,红扑扑的,见到我爹就笑得合不上嘴。也不知道这么大年纪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稀罕的。”阿花汇报道。 “高兴就好。你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朕说的,让他好好做,光做好事,莫做坏事,若是让朕发现什么了,就撤办了他。”朱由榔说道。 “好,皇帝姐夫,他也就是怕你。”阿花道。 朱由榔心说:“你咪咪就是个傻冒,什么事情多?忙得半夜才回家?他是去妓院鬼混了,还拿出治安局长身份压人,若不是妓院是马吉翔的情报网,他敢把妓院都弄成他的地盘。” 这个事,自然是马吉翔报来的。 戴如风去妓院耍威风,老鸨们直接就报给了马吉翔。马吉翔忌惮戴如风的身份,没敢动他,但背后悄悄报告给了朱由榔。 朱由榔这才通过阿花的口,警告戴如风。 阿花一边说话,一边给朱由榔捏膀子,把朱由榔给捏得很舒服: “阿花,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下血本?”朱由榔拍拍阿花的手,问道。 “皇帝姐夫,我想开个饭馆,你看怎么样?”阿花小声问道,听得出,语气之中有些惴惴。 “开饭馆?”朱由榔一愣,回头看了看阿花,问道:“没银子花了?” “不是,姐夫,你看我整天闲着没事,心里怪烦的,就跟你说的来,可你是皇上啊,我总不能天天进宫找你玩吧?所以,就想干点正事。可干什么呢?我除了爱吃,没别的爱好啊,所以就想到开饭馆。”阿花道。 “阿花,你搞清楚没有,你是爱吃,不是会做,你又没有手艺,开饭馆还不赔死啊。”朱由榔道。 “我是不会做,姐夫,不是还有你呢吗?你懂那么多,一定能想个好点子,是不是?” “不行,不行,别胡闹了。”朱由榔摇头否了。 “阿花,你要看你姐夫好,就进宫啊,别胡折腾了,一个女孩子,开什么饭馆啊?!”戴忆兰永远是站在皇上这边的,见皇上有了态度,连忙说道。 “进宫,嫁给姐夫?”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大胆女人何其多 “想什么呢?你姐让你进宫玩,谁说让你进宫当妃子了?”朱由榔一听这丫头口无遮拦,不由得老脸一红。 “切,就你们汉人规矩多,我们壮人才没那么多规矩呢,亲姐妹嫁给同一个人怎么了?没事呀。不过呢,姐夫,就算你想也没用。”阿花毫不在乎地说道。 “怎么没用?”朱由榔问道。 “我才不进宫呢,你看我姐,进了宫,再也不能出去玩了,憋都憋死了。”阿花道。 “皇上,你可别听这丫头瞎说,臣妾可没说憋闷啊。”戴忆兰一听阿花胡说八道,竟连祖制都敢抨击,这要是让皇上误会是自己的想法,那还不要了妾的性命?所以吓得赶紧洗白自忆。 朱由榔倒没有往别处想,反倒觉得阿花说的是,自己口口声声要男女平权,可宫里的事务还是按老路子走,确实妃嫔宫娥们不公平,尤其对阿兰、莤儿这些家在广州的人。 “嗯,是得想办法改一改。”朱由榔点了点头说道。 “改也不嫁给你,反正我是不会入宫的。姐夫,要不,我在外边置所院子,你去那里吧,那样我可以嫁给你。”阿花想到一个主意,兴奋地说道。 “闭嘴啊,别胡说,朕可没有这种想法。得了,别乱说,说出去以后你还嫁不嫁人了?”朱由榔一听,心里那个气,心说:“你再口无遮拦,也不能这么不害羞吧?哪有自己说自己的亲事的?别说是现在,就是三百年后,也没人这么不矜持!” “嫁人?姐夫,是不是你说的要我嫁给那个什么杨昌江?” “朕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还没跟人家杨昌江说呢。” “可我爹知道了,他说不行,因为杨昌江出服还得三年,三年之后我就二十了,那时候议婚,怕是太晚了,我爹说,到那时,可真嫁不出去了。” “二十怎么了?成婚正好。阿花,杨昌江真是不错,长得高大威猛,一表人才,而且还有爵位在身,配你是满够了。” “是的,阿花,姐也见了,安南伯确实不错。有你姐夫给你作主,你还怕嫁不出去?” “不是姐,我这性子太野,嫁入那样的人家,受拘束得很呢,再说了,我这样的,人家也必然不愿意娶我。” “既然知道,那就稳稳性子呗,呆在家里别出来不就行了,疯什么疯啊?” “姐夫,你就会说,可我稳不住啊。你想啊,在那坝的时候,有山有水风景又好,整天在外边疯惯了,就跟一只自由的小鸟一样,你把我关进笼子里,你不心疼?”阿花跟朱由榔撒娇。 “阿花,这事可不能惯着你。你从大山里走出来了,就该融入到汉人中去。有些观念和习惯就得改,以后你就得嫁给官宦人家,莫不成你还嫁回山里去不成?” “嘻嘻,姐夫,我明白,你是怕我嫁给普通人家给你丢人。也是,皇上的小姨子,怎么能嫁给普通人呢,是不是?” “有一点,但也不全是。反正你不能再由着性子乱来了。你要觉着烦,要不给你请个师傅,学学识字啊,画画啊,弹弹琴啊的,也像个淑女一样。” “饶了我吧姐夫,我可不受那罪了。哎,姐夫,你给我们请的李师傅,你知道现在干吗呢?” “什么李师傅?” “李世元啊,在那坝的时候,他教我们识字写字的。” “哦,他干吗呢?” “被方知府聘为教谕了。” “你的意思是借了你们姐妹的光了?无妨,只要有才,借你们的光就借你们的光。” “嗨!怎么说起这些没用的了。姐夫,我告诉你,我不要师傅,也不要这规矩那规矩的,我要无忧无虑的生活,婚事啊什么的,你也别操心,让我嫁进大门大户的,用不了三年,我就得死了,你信不信?” “胡说什么呢!”阿兰连忙喝止妹子。 “行了,先不说了,你真是让人头疼。”朱由榔无奈地说道。 他可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君王,非要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送进死棺材里去的,像阿花这样的人,用汉家那些规矩约束她,弄不好还真得让她一辈子不快活。 先别急,小女孩一般都是一阵子,弄不好以后还会改变想法,或者碰上合心的,还能主动改变呢。 就像阿兰,不也是硬生生改了性子了吗?——虽然说起来有些残酷。 “真是我的好姐夫!”阿花一听皇上不再坚持把自己嫁给杨昌江了,高兴地忘乎所以,“吧嗒”在朱由榔脸上亲了一口。 “你干吗?”朱由榔一愣,扭头去看阿花。“高兴呗!姐夫,你可别多想啊。”阿花无所谓地笑笑,边说边还撅起猩红的嘴蜃,冲朱由榔比划。 朱由榔回过头心虚地看了看阿兰和画儿,见阿兰捂着嘴笑,画儿则是脸色通红,垂头不语。 “真是受不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深浅呢?”朱由榔心道。 “啊,那个,你那个饭馆的事,不行啊,别的都还好说,女孩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地干这种营生?”朱由榔赶紧转换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姐夫,女孩子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抛头露面?再说我也不是第一个,已经有女人出面开店铺了。”阿花不满意地说道。 “哦?你说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骗朕呢吧?”朱由榔愕然道。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就在前面大街上,开了一家叫‘啦啦裁缝店’,店主就是个女的。” “女的?是不是专做女人的生意?” “不是,人家牌子上写了,男女皆可入店缝制衣裳。姐夫,我去看了,好多人去找她做衣裳呢,男人女人都有。” “哟嗬,啦啦这叫什么名啊?莫非是店主的闺名?要说闺名吧,一般只有父母和丈夫才有权力知道,哪有光明正大摆出来的?这个女人这么大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行,得去见识见识。”朱由榔真是被惊到了,阿花若说的是真的,这个店主真是不简单啊。 “走,阿花,带朕去看看。”朱由榔站起来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八章 心正则身正 女人当店主开裁缝店,确实是稀罕事。因为即使裁缝是女人活计,开店的也都是男人,没有女人抛头露面去开店。 然而,这个叫“啦啦裁缝店”的店主,确实是个女人。难道她不怕被人笑话?她的家人允许她胡闹吗? 这样的女人,不是神经病,就一定是个敢为人先的巾帼英雄。 虽然朱由榔主张妇女解放,但猛然出现这么一朵奇葩,他还真是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朱由榔得去看看。 跟阿花一块来到南北大街,远远就见西边一个店铺前围了好多人。 “哥,就是那里,就是那里。”阿花指着那堆人的地方说道。 “嚯,这么轰动啊。走,看看去。”朱由榔道。跟在身后的白兴悄悄一挥水,暗里的侍卫们快速地移动过去,不用说,这是先行布防去了。 朱由榔走到跟前,发现围观的人群中有男有女,看身上打扮及脸上皮肤,女的大都是丫环、仆妇或者乡下女人,而男人则什么身份的都有,有一身短打扮的闲汉,有身着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书生,也有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有老也有少——反正人是很多。 见人们在议论纷纷,朱由榔就驻足细听,看看人们到底是何反应。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啊……。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诚不我欺啊。”说这话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年纪不小了,留着两撇八字胡。 “胡先生,您这话黄某可不敢苟同。”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读书人说道。 “黄贤弟,请指教。”姓胡的手捻胡须转头对那姓黄的书生道。 “黄某看来,此店一开,官府若不制止,将礼乐崩坏,世风日下,诚可忧也。可不是君子与小人之辨那么简单。” “黄贤弟所言极是。可是,官府会管吗?胡某可不看好。如今礼乐崩坏的事还少吗?圣人定的规矩坏了很多啊,黄贤弟又不是不知。” “噤声!胡先生,切莫议论国是,天子脚下,您可不知道谁是皇上安排的治安队员,要是让治安局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咱们只管说眼前事,千万别议论国政。”黄某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 朱由榔闻言,看了一眼阿花,阿花得意地抬头向天,给了朱由榔一个白眼。 “治安队员?戴如风还真会取名子。话说,他弄得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竟然让人谈虎色变?竟然让百姓不敢说话了?”朱由榔心道。 “是极,是极。黄贤弟,你说这家店主是怎么回事?她家男人呢?怎么会让她如此胡为?” “谁知道呢?也许家里揭不开锅了吧?或者没有男人?要不就是她男人死了?”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就算生计艰难,也不能如此胡为。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拿这个店当幌子,想做皮肉生意?” 朱由榔一听,这两个读书人满嘴仁义道德,圣人文章,竟然胡说八道,毁人清白,骨子里真是坏透了,气往上撞,就要反驳。 “姓胡的,你放什么狗臭屁?!”还没等朱由榔说话,旁边一个壮汉抢先开言骂道。 “孙老三,你敢骂老爷我?不想活了是不是?”姓胡的脸色发青,回头一看是熟人,回了一句。 “呸!狗屁的老爷?!你良心让狗都吃了,现在我孙老三不是你家奴仆了,你管不着了,吓唬谁呢?”孙老三往地上啐了一口,回骂道。 “你是何人?”姓黄的书生出面了。 “我叫孙老三,原先是他家的佃户。他胡家黑了心,拿我们当他家的奴仆对待,我们干一年活,大部分收成都让他家拿走了,一家人吃不饱,穿不暖,如今皇上出了新政,他没办法了,把地还给我们了。你还想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啊?没门!”孙老三骂道。 “胡闹!孙老三,我们之间的事跟今日之事有何关联?这家店主是你家亲戚?用得着你为她出头?”姓胡的说道。 “我跟她不认识,但你说话太难听,我孙老三看不惯,就要管!人家开个铺子就是出来卖了?谁家没有个过不去的坎?你还是读书人呢,我呸!心比我们这些不识字的黑多了!你干的事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整天逛窑子,干的是读书人该干的事?说别人卖?就你这样的败家子,没了我们这些佃户养着,早晚有一天,你婆娘也会出来卖!” “你,你,你血口喷人!你……。” 孙老三看来对姓胡的积怨已久,骂起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姓胡的被揭了短,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我血口喷人?你婆娘那一身病谁染上的?还不是你从窑子里带回去的?别以为瞒得住,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 “你……!你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人弄死你全家?”姓胡的被打了脸,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指着孙老三威胁道。 “啪!” 朱由榔听不下去了,用手一打姓胡的手,冷冷地骂道:“辱人者必自辱,姓胡的,这个道理你也不懂?真是枉为读书人。爷看你啊,就是披着个人皮的畜牲罢了,你还有胆子要人性命?谁给你的信心?” “你是何人?”姓胡的一看有人出来挡横,瞪着眼问朱由榔。 “爷的名讳你还不配问。快滚吧,趁爷现在不改主意,再啰嗦,马上把你送治安局。”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姓胡的见朱由榔衣着打扮不俗,气质高贵,不像平常人,一想广州藏龙卧虎,随便出来个人,就可能是权贵之家,连忙用袍袖一掩脸面,灰溜溜地走了,连句硬话都没敢留。 “这位兄台,贵姓?”姓黄的书生见朱由榔气度不凡,想不起广州有这么号人物,有心结交,所以冲朱由榔揖手问道。 “名讳就不必问了。既见面了,就算有缘。送你一句话,心正则身正,心清则目明。读书养性,以仁为本。说话做事若不以仁为本,则祸事不远。好自为之吧。”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姓黄的一听,就知道这位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无端疑人丈夫离世,确实不仁。 “受教!”姓黄的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九章 红焖羊肉加烧烤 骂退姓胡的,羞走姓黄的,朱由榔再看看现场这些百姓,心道:“今日这个场面,与当今社会舆论的现状何其相似?无耻文人掌握着话语权,好像他们的话就代表着最高道德标准,而百姓们则只有沉默旁观,被人审判的份。当然,除了孙老三这个闲汉之外。孙老三出面,也是因为他跟姓胡的有过结,并了解姓胡的所作所为,并非明白什么道理,恐怕他心里也看不起女人开店这种行为呢。由此看来,建立一各引导大众舆论的宣传工具是非常必要的,但也应该看到,解决意识形态的问题,也是任重道远,不是一蹴而就的。” 朱由榔看了看店门上方悬挂的牌匾,见“啦啦裁缝店”五个字写得苍劲有力,章法严谨,不是寻常文人的手笔,心道:“看来店主是个非常有魄力的女人,为她写牌匾的人书法也算是一个大家,看来不是个简单人物。那倒要见识见识。” 想到这里,朱由榔迈步进店。 进了店,就见有三五个客人,有男有女,都是闲逛看热闹的,却没有做衣服的。 想想也是,就算店主有七仙女的裁剪、缝纫技术,众目睽睽之下,也极少有人敢做她的生意。 店主梳着发髻,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妇,姿色一般,但身材较高,眼睛有神,面带微笑跟进店的客人打着招呼,旁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跟着忙活。 看来,这店里就这两个女人了,老板和伙计。 “这位公子,做衣裳吗?”店主见到朱由榔、戴忆花和白贵进店,眼前一亮,赶紧上前打招呼。 “是,做衣裳。”朱由榔答道。 “哦,是您自己做,还是给这位小姐做?”店主脸现喜色,连忙问道。 “呃,那个,给我这位兄弟做。”朱由榔一指白兴道。 “太好了,公子,不瞒你说,小店今日开业,您这是头一份生意。真是太谢谢了。”女店主高兴地说道,接着招呼小丫头:“小风,来,给这个大兄弟量一量尺寸。” “不用谢,若是手艺不错,我这个兄弟六月里成亲,所有的衣裳就都在你这里做了。”朱由榔见这个女人说话爽利,不像小家碧玉,心生好感,有心照顾她的生意,于是大方地说道。 “哎哟,那可太好了,小店也沾沾新郎官的喜气。”女店主一听,更是大喜。 谈完生意上的事,接下来的话题就不好说了,朱由榔遂向阿花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问话,摸摸她的底细。 阿花冰雪聪明,立即就明白了朱由榔的意思,笑着上前搭话:“大嫂,你长得真好看。” “呵呵呵?……,这位小姐真会说话,小姐你才是真俊呢,我跟你比,都成老树皮了。” 朱由榔闻言,不由对戴忆花刮目相看:“这小妮子可以啊,知道女人最爱听什么话,也知道如何迅速拉近跟陌生人的关系,不错。也不知道,她爹那样的货,怎么生出这么两个好女儿呢。” “大嫂真谦虚。哎,大嫂,你原先做过生意?” “没有。就是给家里人做做衣裳,有时候也做一些针线拿出去卖,但没有开过店铺。” “那,大嫂,你就不怕别人说吗?你看外边这些人议论纷纷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大嫂要是在乎这个,还能抛头露面?他们不就是笑话咱女人不该出来开店铺吗?大嫂还就不信了,咱女人咋就比男人差?男人那么能,他们会生孩子吗?针线活他们能比得上咱手巧?大嫂就是不服气,所以就开个店试试,也气气那些大男人们!” “大嫂,话是这么说,可咱女人抛头露面也得小心点,若是碰上浮浪子、小混混怎么办?” “切,小姐,大嫂看你是瞎担心。你看啊,咱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广州城,天子脚下!哪个敢乱来?治安局现在已经把那些小混蛋们给抓了不少,市面上很平静,很安全。再说了,有些油嘴滑舌的大嫂不跟他计较,若是敢动手动脚,看见没?我一剪子攮死他我。”女店主举起手边一把剪刀,恶狠狠地说道。 “哈哈哈,大嫂,听你说话真是痛快,不愧是个奇女子!”朱由榔看到妇人如此泼辣,一股熟悉的画风呈现在眼前,让他仿佛回到了后世,立即感觉心怀大畅。 “谢谢公子夸奖!”女店主道了声谢。 “大嫂,店里就你们两个人,忙不过来吧?你家大哥呢?”朱由榔问道。 “我家老爷是个读书人,舞文弄墨,写写画画在行,干不得体力活。”女店主答道。 朱由榔一愣,她称丈夫为“老爷”,显然是有功名在身的,有功名在身又没有出仕,应该是举人。难道举人的生活就如此拮据了吗?让妻子抛头露面打工挣钱养家? “大嫂,家里有男人,你怎么还出来挣钱?”阿花也感觉不可思议,于是问道。 “习惯了,都是我挣钱养家。在老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带着小风一家,种了四十亩田,用地里的收成,供着我家老爷读书。小姐,我跟你说,我种田也是一把好手呢,地里打的粮食不比别人少……。”女店主答道。 听到这话,朱由榔心里一动,大概已经明白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大嫂,你们老家是昆山的?” “对对对,就是昆山的。” …… 回宫路上,朱由榔对阿花说道:“阿花,你不是要开饭馆吗?那就开吧,哥同意了。” “啊?真的?哥,你太好了。”阿花一听这话,差点高兴地跳起来。 “阿花,你别高兴地太早了,我问你,你想开个什么馆子?” “哥,我还没想好呢,你说开个什么馆子好?” “开个羊肉馆吧,主菜是红焖羊肉,配上一些炒菜就可以了。另外,还可以上羊肉烧烤。” “羊肉馆?能行吗?” “放心吧,指定行。明天你到宫里来,哥让御厨做给你吃,尝尝滋味如何。” “太好了,哥!我就知道哥会帮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章 施恩后宫 朱由榔回到勤政殿,立即下旨,成立皇家书局,归庄任翰林院编修兼管书局。 人家都这么拼了,怎么也得让人家试试吧。 至于活字印刷的技术问题,就交给归庄去办吧。看他的工作热情,只要指点一二,相信他一定能够很快攻克这一难题。 归庄的妻子和阿花算是率先在挑战封建礼教上走出一步,那自己怎么也得做点什么。 朱由榔想了想,看了看已经到了请安时间,便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正好王畅、戴忆兰、陈皎茜都在,朱由榔给太后请过安后,对太后说道:“母后,儿子给你商量个事,您看咋样?” “儿子,有什么事你做主就是了,怎么还征求起娘的意见来了?”马太后不禁感到愕然。 “母后,此事事关宫闱,儿子想着,还是您说话好一些。” “什么事?娘给你参谋参谋。”马太后见儿子挺尊重自己,自然感到非常高兴。 “是这样,母后,儿子觉得后妃一进宫,就在这方寸之地转悠,是不是太拘着了?比如像阿兰、莤儿,娘家就在广州,却不能回家跟父母团聚,感觉有点不大近人情。所以,儿子想,是不是可以让她们每月回家省亲一趟?”朱由榔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一听这话,王畅和戴忆兰、陈皎茜全都眼前一亮,喜悦之情立即写到了脸上。 “哎哟,这可太好了。儿子,人们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把后妃的生活说准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哪个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哪个孩子不想爹娘?一进宫就等于隔绝人伦,还不如小门小户的,隔三岔五的能回趟娘家。娘进你们老朱家们三十几年了,一次娘家没回过,真是想娘家那些宅子啊、树啊的。可没办法,祖制就是这么定的。儿子你这一改规矩,可真是好!畅儿、阿兰、莤儿,你们主子这心田多善啊。” 朱由榔没想到太后竟然没有反对,不但不反对,还这么支持。看来,她是受害不浅,以己度彼,善心大发。 “是,母后,皇上是善心,您老人家是佛心!母后,皇上,臣妾还罢了,贤妃和淑妃娘家就在广州,却不能回家看看,咫尺天涯,确实不近人情。”王畅笑道。 王畅娘家在苏州,父亲王略曾任苏州知府,如今苏州陷落,一家人不知音讯。 朱由榔听了,忙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朕已经令马吉翔派人去苏州查访,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没事,皇上,臣妾不担心,有皇上在,臣妾一点都不用操心。”王畅笑道。 “太后,皇上,臣妾的娘经常进宫来,倒不怎么想娘,就是有点想家里的小侄儿。若是太后和皇上给恩典,臣妾自是百般感激,就是臣妾娘家,也一定会感谢皇恩的。”陈皎茜非常聪明,赶紧岔开话题。 “阿兰,你呢?”朱由榔问道。 “我?臣妾倒不是多想。娘和妹妹经常进宫,有什么想的?我爹倒不常见,可跟他也没有什么感情,见不见的无所谓。只是,若回娘家,倒是可以松泛松泛。”戴忆兰直言不讳地说道。 “哈哈哈……,贤妃,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太后笑了起来:“虽直了些,但说的确实是实情。罢了,那就让你们每月松泛一天。” “母后,儿子还有一个想法。既然后妃们都给了恩典,索情再多施些恩。您看宫女们直到25岁之后才可以出宫婚配,是不是太晚了些?这个年龄都过了婚嫁好时候,就是找到婆家也不会好。儿子想,是不是可以将出宫的年龄限制小几岁?一来可以让宫女们早一日嫁人,不耽误人家,二来,咱们皇家也有体面不是。”朱由榔再次说道。 殿里众人听了,反应不一。 宫女们有人高兴,也有人担忧。高兴的,一般都是有娘家人的;担忧的,大部分都是无父无母,或者家里情况不好的,出了宫还不知道做什么呢。更有的想爬上龙床当主子,此时也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看来,要想得到皇上宠幸,得抓紧啊,过了22岁就没戏了。 “嗯,我儿真是好心田。宫女们伺候一顿也不容易,确实也该给人家一个好婚事。娘作主了,将出宫年龄减到22岁。”马太后道。 “母后,那就劳您下懿旨了?”朱由榔道。 …… 陪着马太后用过膳,朱由榔去了钟粹宫。 过了年之后,朱由榔耐不住陈皎茜的缠磨,终于还是跟也圆房了。圆房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好多男人都喜欢年轻的了。 不过,今日来钟粹宫就寝,他可不是完全为了幸福生活,而是找陈皎茜打听个事。 见到皇上到来,陈皎茜兴奋地不得了,食髓知味,可以理解。 “皇上,今日您将宫女出宫的年岁减到22,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陈皎莤搂着朱由榔问道。 “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觉得等人家年岁大了,不好婚嫁,于心不忍而已。” “不尽然。”陈皎莤摇摇头道:“臣妾觉得皇上还是喜欢年轻的,女子过了20就不好了,是不是?” “你那小脑袋里整天转什么念头?乱想什么呢?小丫头片子!”朱由榔听了不由得苦笑,自己好心好意,竟让她理解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了。 不过想一想,好像也不是太冤枉自己。只不过,那并不是自己最主要的想法而已。 “老说人家小,人家哪里小了?”陈皎莤就不乐意朱由榔说她小,撅着小嘴不满意地问道。 “好了,别闹了,朕问你一件事。你三哥最近是不是跟浙江来的一个商人打得火热?”朱由榔问道。 “什么?”陈皎莤一惊,骨碌一下子爬起来,急声问道:“臣妾倒是听娘亲说过,好像有这么回事。皇上,有碍吗?若是有碍,皇上只管处罚,不用看臣妾和家里的面子。” 朱由榔抚摸着她雪白的膀子道:“朕若处罚谁,什么时候看过你的面子了?更不会看你家里的面子。”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一章 归顺条件 听皇上这么一说,陈皎茜更加紧张了:“皇上,那个浙江商人是不是不大妥当?要不,让三哥不跟他来往了。” “你别紧张,朕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如果那个商人只是为了借助你三哥的势力,以图在广州站住脚,这没什么,就怕他有其它目的啊。” “我娘也只是给我提了一嘴,倒没有多说。不过,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倒有些怀疑了,三哥从来不受重视,我娘更是很少提他,怎么这回巴巴地提起了他?” “行了,茜儿,这事你别参与了,也别跟你娘露出什么来。有你爹在,那个商人若是有什么不妥当,也不会讨了好去。” “放心吧,我又不傻,怎么能把咱俩的话透露出去呢?” “就知道你是个小人精!” “你又来,还说人家小!” …… 朱由榔怕陈皎茜担心,有些话他没说,这个浙江商人借助陈季才,在广州接交了很多达官贵人,非常活跃,被马吉翔的手下注意上了,但却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只因为他来自敌占区,所以,朱由榔怕陈季才上当,才问了问。 如今看来,陈皎茜她娘都进宫提了一嘴,看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不会让后妃的娘家人成为一股能左右朝政的势力,现在还需要他们出力,比如陈际泰父子、比如戴如风。当然,这些“皇亲国戚”如今跟自己是一条心,不会有其他想法,都是命运共同体嘛。至于以后会不会,那却是不好说,还得再看看。不过有一条,只要他们不出妖蛾子,保他们一世富贵还是可以做到的。 估计有些人也是看到了自己对于陈家的倚重,所以挤破头想去巴结陈家。这倒没什么,但如果让人算计了去,朱由榔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 “都督,施琅派施肇序前来吊孝。您看?” 金门岛,郑成功的水师全军带孝,帅帐前设了灵堂,郑芝龙的神主牌位前,香烟缭绕,郑成功跪在灵前烧纸,手下大将周全斌过来悄悄跟他禀报。 “哼,也亏了施琅曾经做过我郑家部将,竟然不亲自过来。莫非他觉得已经成了永历的右都督,瞧不上我郑家了?”郑成功闻言,放下手里的冥纸,不悦地说道。 “都督,施琅此举也可以理解,毕竟跟咱们有过节,他叔叔被老主子给杀了,他可不敢来。” “哼,施肇序此来,必是奉了永历之命,否则,施琅才不会派人来呢。既然来了,咱也不能失礼。” 周全斌点点头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将施肇序引了进来。 施肇序上了柱香,按子侄礼祭拜完毕,郑成功还礼,然后引着进入帅帐。 郑成功原名郑森,是郑芝龙长子,长得非常英俊,浓眉大眼,鼻子英挺,怪不得当初隆武帝一见他就十分喜爱,说“恨无一女嫁卿”呢,最后实在是爱极,竟赐郑森“朱”姓,改名“成功”,才算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从这个意义上说,郑成功至今奉隆武为正朔也是可以理解的。 “家父被鞑子杀害,虽说早先他降清之时,成功已经与他脱离父子关系,但毕竟骨肉连心,闻听凶信,痛彻心扉,故而招待不周,肇序千万别怪。”进了帅帐,郑成功与施肇序重新见了礼,客气地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只可恨鞑子过河拆桥,太没有人性了。大公子千万节哀保重,东南海面还离不了公子啊。”施肇序借着回话,轻轻刺了一句。 “肇序,你我虽曾经共事,但如今各事其主,大公子之称就不要提了。”郑成功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都督。”施肇序顺势改了称呼:“都督,您奉的是隆武年号,但如今老皇已崩,明诈只有永历帝,可不是各事其主啊。” “肇序,隆武老皇驾崩,其弟绍武弟继之,永历不过是窃取明祚而已,本督可不奉他为正朔。”郑成功道。 “都督,隆武帝被执之时,曾下旨令当今万岁监国,可不是他弟弟。是绍武帝以隆武弟之身份窃国,可不是当今万岁。”施肇序辩道。 “肇序,你今日来吊孝,本督感谢之至。若是做永历说客,还请不要再讲。本督尊崇明室,但只奉隆武年号。”郑成功不再跟施肇序争辩,断然说道。 “都督,恕肇序冒昧,您既不奉永历为正朔,又不肯降清,那您今后如何打算?” “肇序,你今日此来,是代表施琅还是永历?” “二者兼而有之。都督,家兄只是大明水师右都督,左都督之位可是虚席以待啊。若是归顺,想必陛下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肇序,若是要我归顺,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都督您说。” “第一,斩李成栋以谢先皇;第二,大明水师皆由我统领,封我王爵。” “这,都督,李成栋虽然杀了隆武帝,但被当今万岁收降后,改邪归正,崇阳溪大捷、漳州大战,都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不会杀他的。再者,都督大概也听说了孙可望之事,以二十万兵要求皇上封王,皇上也没答应。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归降,也只封为伯爵,封王之请怕是难以达成。” “肇序,你不要说了,若不答应这两个条件,郑某人绝不归顺。请回吧。”郑成功把手一挥,决然说道。 “那好吧,都督,我就回去禀报。大公子,请多保重。”施肇序知道,此一去,将来再见,那就是刀兵相见了,所以,最后还是按家臣之礼称呼了一句。 送走施肇序,郑成功召集刘国轩、周全斌等大将议事。 “都督,这算什么?永历皇帝若有真心,怎么也得派个有份量的人来吧,怎么就派了个施肇序来?”刘国轩道。 “明摆着这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如今永历连战连捷,已经雄心万丈了,不会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不过,咱们奉的是隆武年号,他不能来进攻咱们罢了。”周全斌道。 “都督,您提的那两个条件永历是不会答应的,接下来肯定会让施琅来攻打咱们。咱们怎么办?”刘国轩问道。 “无妨,本都督自有办法。”郑成功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二章 活字印刷术传人 归庄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掌管皇家书局,一下子把他热情调动起来。 上任前,朱由榔将他宣到勤政殿,告诉他两件事。 第一,皇家书局既印书也出报纸,在涉及为政方向时,必须与朝廷一致,而且要配合朝廷宣传需要; 第二,印刷技术上要寻求突破,雕版印刷印书可以,但印报纸不行,不仅数量上达不到要求,时效性上也不行。必须解决了活字印刷技术之后,才能考虑出报纸。 归庄人古怪不假,但这种千古少有的文坛盛事,作为文人,能够参与其中并主持,诱惑力可太大了。而且,皇上所要求的这两条,跟他的理念并不冲突,他哪敢不答应? 皇家书局是建立在内廷印务局的基础上的,工匠是现成的,当然用的是雕版技术。归庄接手书局之后,把工匠头头叫来,把活字制版的事一说,工匠头连连摇头,说听说过这种手艺,据说当年毕升死后,将这门绝艺传给了山东一姓徐的,但只是听说,却没有见过这种绝艺。 印书固然重要,但出报纸才是归庄最大的兴趣所在。但技术问题解决不了,出报纸就是空谈。 归庄为此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亲自去山东寻访,看有没有姓徐的这回事。 这日下值回到府里,跟顾炎武两人喝酒吃饭。 “子壮,弟妹开店这事果然引起了皇上注意,同时也在广州引起了轰动,听说,生意还很不错的。子壮,为兄真是佩服你们夫妻。”顾炎武说道。 乔氏开店一下子等于挑战了两个世俗枷锁,一是女子抛头露面;二是文人经商。 要知道,这两条一直都是文人极力所维持的。归庄作为文人,让妻子去开店,本身就冒着被文人骂的危险。 好在归庄并不怕别人骂,因为他根本就不听别人说话。 “怎么样?雪松兄,你弟妹不简单吧?皇上到店里只去了一趟,回去就封小弟官了,你说你弟妹是不是旺夫?”归庄一说到妻子,愁容尽去,一脸得意地笑道。 “是是是,弟妹真是不简单。不过,子壮,你们这对奇葩夫妻也就是遇到了皇上这样开明的,换作别人,早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了,还能让你为官?” “是是是,这个道理我还不省得?皇上隆恩,只得粉身以报了。只是,唉,如今遇到活字制版的技术难题,一直没有进展,怕是皇上要失望了。” “一点进展都没有吗?” “打听过了,听说毕升当年将此法传授给山东一姓徐的了,几百年过去了,这门绝艺是否能流传下来还不知道,就算流传下来了,可哪里去找这姓徐的?这不是大海捞针吗?更何况现在山东还在清兵手里。真是愁死我了。”归庄道。 “子壮,为兄建议你去找找宋应星,他跟各地工匠们熟,而且前一段时间,他还招募了很多工匠,说不定能有关于活字制版的消息呢。再说了,只要明白原理,实在不行就让工匠们琢磨,自己摸索出一套活字制版法,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顾炎武想了想,给归庄提建议道。 “宋应星?好,我这就去找他!”归庄听了,眼前一亮,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明天再去不迟啊,着什么急啊?”顾炎武喊道。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必须现在就去,要不晚上睡不着觉。”归庄边往外走边道。 “魔怔了,真是奇葩。”顾炎武了解好友的脾气,摇头不已,只得任他自去。 归庄找到宋府一问,宋应星还没有回来,归庄折身就往科技所走去,来到科技所一问,正巧宋应星在跟工匠一起研究技术问题,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号求见。 科技所是关防重地,禁军把守,规矩森严,就是归庄这种朝廷官员,要进科技所,也得层层呈报。 宋应星听说一个叫归庄的翰林求见,感到有些奇怪。他倒是见了邸报,知道归庄的事,但一个翰林编修求见他,天还这么晚了,真是感到奇怪。 命人将归庄请进来,归庄说明来意,宋应星这才恍然:“原来这个归庄是真奇啊,名不虚传。” “归大人,科技所倒是有祖籍山东且姓徐的工匠,不过,他是制陶工匠,所以,你的事宋某可是爱莫能助啊。不过,宋某到是可以注意寻访,替你留个心。” “宋大人,能不能现在就问问这位工匠?或许可以问出点什么线索呢。” “那好吧,您稍候,宋某这就问。”宋应星感到非常无奈,心道:“这姓归的怎么这么着急?来自山东又姓徐的多了去了,这样找法无异大海捞针。唉,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帮他问问吧。” 想到这里,立即叫过随从:“去,将徐志找来。” 随从去找徐志,宋应星和归庄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等候。 不一会儿,徐志到了,见了宋应星恭恭敬敬见礼。 “徐志,你是山东哪里人?”宋应星问道。 “回大人,山东即墨人。”徐志答道。 “你听没听说过活字制版这样的匠人?”宋应星问道。 “活字制版?小人就会啊。”徐志不假思索的答道。 “啊,什么?你就会这门手艺?”归庄、宋应星互看了一眼,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是啊,活字制版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是传自于北宋年间毕升。怎么了,大人?” “啊?真是太好了!”归庄大喜,站起身来,对宋应星道:“宋大人,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不是,慢点,徐志,你会这门手艺,怎么不早说?”宋应星将信将疑地问道。 “回大人,这门手艺有啥用?现在都是雕版,谁用活字?说了有用吗?据小人祖上说,这门手艺自毕升祖师爷发明出来,就基本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小的祖上是制陶的,据说当初给毕祖师爷烧过字,所以就把这门手艺传给了他。也不知老祖宗是怎么想的,非要我们后代子孙传承下去……。”徐志不解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三章 民心犹似草从风 “太好了!徐志,你祖上非常有远见,这回你可有用武之地了,你祖上传下来的这门手艺,将会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归庄抚掌说道。 “六百多年无人问津,小的也只能以制陶手艺勉强度日。活字印刷术只是秉承祖训不得不学而已,能有什么用?”徐志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活字印刷术若是有大用,徐家发达也不会等到他这一代。 “徐志,六百多年无人问津,让你这样一位奇技传人湮没民间,那是没有碰到皇上,如今,你遇到了皇上,这门绝技就重见光明了。宋大人,明日下官就上奏皇上,让徐志主持书局印刷之事,您看如何?”归庄道。 “不不不,归大人,听徐志所言,他一直以制陶谋生,活字印刷术恐已生疏,若是让这门手艺纯熟,恐怕还需要时间。这样吧,不如让徐志就在科技所先试验纯熟,毕竟这里匠人多,器械齐备,试验起来方便。您看如何?”宋应星一听不干了,连忙阻止。 “哈哈哈,宋大人,就依您吩咐。”归庄大笑,答应了。 他明白宋应星这是要分一杯羹。若按原来的脾气,他一定会出言讽刺,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皇上对他的担心,古怪的脾气得收收,跟同僚打好交道也是皇上对他的期盼之一。 徐志听着二位大人的对话,这才相信,自己传承的活字印刷术这回是真的派上用场了,他徐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于是,喃喃地说道:“祖宗恩泽,祖宗恩泽啊。不行,回去我就给祖宗上香。” …… 清兵入关,徐志一家逃难到了浙江,随着清兵的铁蹄踏入江南,徐志又继续南逃到了广州,后来听说工部大量招集工匠,这才进了工部科技所。 “清兵肆虐,间接地促成了活字印刷术为朕所用,真可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冥冥中自有天意啊。”次日,朱由榔在黎明会上见了归庄的奏章,不由兴奋地感叹道。 “陛下,这皇家书局有那么重要吗?”吴炳见皇上眉飞色舞,就好像去掉一块大心病一样,感觉有些好奇。在他心里,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小小的书局,能有多重要,对治国起到多大作用。 军国大事,无非就是军队和国家安危的大事,一个书局值得这么高兴吗? 朱由榔闻言,心道:“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令这些老脑筋惊奇的事,不把他们摆平,确实不大好弄,光靠顾炎武、王夫之、黄宗羲、归庄等人,还是推进不了,因为这四位虽然跟我一致,但代表的不是主流思想。得了,今日就跟这些老夫子上上课,先下下毛毛雨。” “治国安民,无非就是三条,以德束之,以法惩之,以文化之,三者相辅相承,缺一不可。如今我朝文事尤弱,书局的成立当是文坛盛事,将会有效弥补这一短板。另外,朕只所以如此看重活字印刷,是因为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速度快,花费低,可以大量印制书稿。待此术试验成熟,朕会让书局办一张报纸。” “报纸?”吴炳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此为何物。 “报纸嘛,就像是邸报,只不过比邸报内容更多,面向的是大众,人们可以从中获取更多的新闻和消息。‘民心犹似草从风,齐望丹霄日再中’,简单地说,报纸将会是这‘风’,可以有效地将朝廷所要倡导和禁止的思想行为迅速传达给大众百姓。” 除了“报纸”以外,“新闻”一词众人也是闻所未闻,不过,从字面上不难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圣人曰:‘兴于诗,立于理,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兴办报纸,不是与此论相悖么?”吕大器道。 “俨若公,关于圣人此语,前者陛下早有解读,并不是您所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而应句读为‘民可,使由之;民不可,使知之’,两种不同的句读,就会有不同的解释。前者是愚民,后者则提倡开启民智。若是解为愚民,则与圣人一贯提倡的仁民爱物、政者正也的思想严重不符,恰恰相反,孔圣人创办了第一所私学,广收门徒,走的正是开启民智的路子。并且,亚圣比其晚生一百余年,若圣人真有愚民思想,在其著作中不可能不提及,然而,在亚圣的著作中,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愚民思想。以此来推断,陛下的句读正合圣人之意。”黄宗羲反驳道。 “太冲,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何解?”杨乔然站起来问道。 “桐若公,此语是圣人对于人的资质进行的区分,他认为人的资质可分为上、中、下,而绝非居于庙堂之上者则智,散于江湖之民则愚。如果按后者理解,实在是拘泥了些。”黄宗羲答道。 他话刚说完,吴炳站起来想要进一步诘问。朱由榔一看,这哪行?内阁大臣中,也就只有黄宗羲一人思想激进一些,其他人都是老古董,他们接受了几十年传统儒学教育,哪会轻易被黄宗羲驳倒?若是打起嘴巴官司来,五人战一人,黄宗羲必然不能敌得过。 顾炎武、王夫之倒是可以,但两人都不是内阁大臣,黎明会上没有发言权,更何况王夫之并不在场。 说不得,只好自己出马了,坚决不能让这些老古董们占据了上风。 “可先,稍安勿躁。”朱由榔摆摆手,止住吴炳,吴炳见皇上要说话,只好退回去。 “圣人之言无论愚民以好,开启民智也罢,先不争论。但朕只讲一点,哪种论调对巩固江山社稷更有利呢?圣人之言也好,亚圣之论也罢,无论哪种观点,必须也此为立足点,离开了这个立足点,什么论调观点的争论都没有意义。所以,诸位爱卿可以以此为切入点深入进行思考,可以进行辩论。理愈辩愈明嘛。”朱由榔及时掌控了辩论节奏,改变了辩论方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四章 愧煞男儿 “陛下,从治国角度看,无疑开启民智更为有利。以往各个朝代,基本都是采取愚民政策,其结果则是民愚而国弱,几千年来,无论哪个朝代都没有逃脱这个窠臼。设若中华大地没有文字传承,就没有圣人教化,文明之地将变成蛮荒之所。这种情景想一想都能让人毛骨悚然,所以,臣立主开启民智,让圣人教化布泽万方,若我大明治下人人知书达理、遵纪守法,何愁国不富、民不强?” 朱由榔话音一落,黄宗羲应声而起。 黄宗羲这番话,还真是难以反驳。尤其他那句“文明之地将变成蛮荒之所”,真是人人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太冲,你的话是不是太极端了些?牧民不是愚民,也没有人说要灭绝文字,灭绝传承嘛,况且,这也是任何人不能做到的。”吕大器不服气,觉得黄宗羲的话说的太绝对了。 “俨若公,牧民根子上就是愚民。民如不愚,如何牧民?士大夫阶层以牧者自居,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吏治腐败,民不聊生,久而久之,民变必生。李闯祸乱天下十几年,大明江山几尽倾颓,前车之鉴,不能不令人深思啊。”黄宗羲辩道。 “太冲此言甚善。朕的目标一是赶走满清,恢复大明江山;二是努力实现国富民强,让大明江山永固。国富民强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国富,一个是民强。二者的关系应是民强才能国富,而决不是国富才民强。而开启民智,则是民强的重要标志。朕之所以要创办报纸,就是基于这个道理。”朱由榔不愿意再在这个事上争论下去,报纸的创办是文明的进步,后世已经证明了的,何必再浪费口舌?吴炳、吕大器等老古董,习惯于走老路,不愿开新路,毕竟他们的思想意识有历史局限性,格局远远比不上自己,再争论他们也不一定服气。那就来硬的,拽着他们走新路,走着走着,他们就会看到不同的风景,等到那时,他们就会发现今日的他们是井底之蛙。 于是,黄宗羲说完,不等吕大器等反驳,就一锤子定音了。 “臣等遵旨……。” 果然,朱由榔话音一落,黄宗羲、陈邦彦、陈子壮立即表态服从,而吕大器、吴炳、杨乔然随后也跟着表态,没有再反驳。 一言而决,没有异议,这就是威信。 这种威信也是朱由榔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是通过一件事一件事的正确处理建立起来的,而不是单凭皇帝的威风。 其实,真正能理解朱由榔心思的也只有黄宗羲一人,陈邦彦是盲从。他在这种争论中,他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他看得很清楚,皇上的见识高于自己这些臣子太多,只须按皇上说得做就行,不会有错的。 而陈子壮介乎陈邦彦和吕大器他们之间,既有对皇上的佩服、敬畏,也有对吕大器他们的理解。 而吕大器、吴炳、杨乔然则纯粹对皇帝的敬畏了,尤其忠君思想根深蒂固,皇帝发话,他们即使再不服,也绝不会抗旨。当然,假若皇上的施政出了错,他们也一定会据理力争,在他们看来,这才是忠臣的表现。 可惜,自皇上即位以来,推出了那么多新政,做出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决定,他们没有一件能挑出毛病来。 …… 报纸的事,朱由榔算是凭借着皇威把反对意见给压了下去,归庄按照皇上的旨意开始与徐志研究活字印刷术。 徐志掌握的技术是烧陶字、制铁版,而皇上给出的意见,是让他们直接研究铅字,制铜版。 事实上,在活字印刷史上,胶泥字、木字、陶字、铁字、铜字都用过,胶泥字、木字、陶字制作成本较低,也非常简单,因为不坚固,导致破损率太高,所以逐渐淘汰。铁字也不好用,太脆,易折易损,铜字倒是好用,奈何成本太高,一般还真是用不起。常用汉字虽然不多,但因为重复率高,往往同样一个字得制很多备用。若是创办报纸,没有十万甚至上百万个活字,是根本不可能够用的。 所以,既要考虑好用,还要考虑成本问题。而铅活字,则完全解决了所有问题。 铅这种金属,早在先秦时期就有了,是青铜器的主要合金元素。而冶炼技术非常简单,易提取,易冶炼。而中国铅储量最大的省份就是云南,而广东韶关也有铅矿,完全可以满足现在的铅用量。 基于以上因素,朱由榔直接就命归庄从铅活字入手,省去了试用其它材质做活字的时间。 …… 三顺王广西兵败的消息传到北京城,立即引起了清朝上下震动。 刚刚将多尔衮的势力剪除,豪格想独呑多尔衮留下的权力真空,而孝庄皇太后为了保证儿子顺利亲政,通过索尼、范文程,对朝中各部的职位也是毫不相让,安插了很多亲信。 争夺的结果,豪格在宗室中争取到了大量支持,而孝庄的人则分布于各部,也就是说,豪格点了兵权,而孝庄则占了政权。 八旗中皇上占了三旗,豪格占了二旗,济尔哈朗一旗,满达海一旗,罗洛浑一旗,罗洛浑紧跟豪格,如此算下来,豪格也算占了三旗,势力比当初多尔衮不差。 这种结果,是在孝庄的计划之内,她并不着急。她有的是办法削弱豪格,最终实现大权独揽。 …… 索尼得知三顺王兵败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请见皇太后。 “这个朱由榔还真是不简单哪,三顺王那都是打老了仗的,竟然让他一勺给烩了!看来,还真得好好对付他才成啊。”孝庄听了索尼的奏报,虽然内心非常惊讶,但面上却是不慌不忙,语气平淡地说道。 “太后虽是女子,却是极有魄力,这么大的事情,人家竟然没有一丝惊慌,只这份定力,就愧煞我等男儿。”索尼跪伏在地,心里暗暗佩服。 “太后,朱由榔小儿心狠手辣,工于心计,的确是极为难对付的对手。你看他不但杀了三顺王,还效仿岳王庙故事,铸铁像于全州,此举太狠辣了,令明朝降官人人自危,一下子就击溃了这些人的忠心。正如太后所言,此人很不简单。”索尼道。 “宣洪承畴、范文程进宫,好好商量商量对策。”孝庄听了索尼的话,稍一沉吟,吩咐胡进忠……。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五章 避战欲效司马懿 次日,摄政王豪格在乾清宫召集济尔哈朗、索尼、洪承畴、范文程议事,主要议题就是如何对付朱由榔。 豪格取代多尔衮之后,孝庄以皇帝的名义下诏,将乾清宫东配殿改为议政殿,摄政王与辅政大臣均须在此办理政务,不许将国务带回私邸处理。凡难决军政大事,则在乾清宫商议,请顺治帝福临听政。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便于集体决策,避免了像多尔衮那样个人权势膨胀,将来若成尾大不掉之势,皇帝亲政时也是难办;二是也便于年轻的皇帝尽快熟悉政务。 豪格对这个旨意,没有异议。他并没有篡位自立之心,一心只想扶保兄弟顺利登基,只要对这个目标有利的,他怎能不支持? 福临坐在宽大空旷的御座上,东边豪格,西边济尔哈朗,皆有座,而索尼、洪承畴、范文程分立两侧。 “皇上,六叔,昨日接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顺王在广西全军覆没,真是令人痛心啊。昨晚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一来是为三顺王之死而痛,二来也为如何灭掉朱由榔这个狗皇帝而愁。今日咱们就议议这事,看看咱们今后应该怎么办。”豪格率先开言。 “是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早年就跟了太祖,一直都忠心耿耿,战功赫赫,听说他们死了,我这心里也是不好受。不过,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谁上了战场,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马革裹尸,以身殉国,也算是一名军人的荣耀。厚待他们的家人吧,料理好他们身后事,朝廷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济尔哈朗沉痛地说道。 “那是自然。他们三人虽是汉人,对我大清却无二心,对待忠臣,自当如此。他们身丧广西,尸首都没有抢回,我看可以令他们家人在京里设奠,丧仪要隆重,谥号也要上谥,怎么也得给足面子,也好让臣子们看看,忠臣良将之身后荣光。六叔,您与他们都有交往,要不,您来主持他们的丧事?”豪格道。 “王爷,让郑王爷亲自去主持他们丧事,是不是有些过了?他们承受得起吗?奴才看,去个宗室闲散王爷也就够了。”范文程跟济尔哈朗关系较好,不想让他去干这些琐碎的事情,弄不好,还会出力不讨好。 “宪斗,他们三人毕竟也是王爷,人家连命都没了,礼节上重一些也是应该的。闲散王爷不够份量,本王和六叔怎么也得去一个才能彰显朝廷的诚意,本王去也行,只是本王向来跟他们来往不多,所以才请叔王去。”豪格道。 “行,豪格,你说的对,我去。”济尔哈朗明白豪格的意思,摆了摆手,让范文程别再说了,答应下来。 “朱由榔小儿太狠毒了,不但要了三顺王的命,死后还要侮辱他们,这事想起来就让人生气。”豪格见济尔哈朗答应下来,心中非常得意。 在他看来,他要掌握大权,掌握议事节奏,济尔哈朗是必须首先要摆布平的。 权力嘛,就是在这些看似小事上体现当权者的意志,久而久之属下就形成了服从习惯。 济尔哈朗也是摄政王,两个摄政王怎么也得分个主次吧?要不,怎么好议事呢?最后谁拿主意呢? “豪格,在三顺王这件事上,表面上朱由榔是做的毒了一点,其实仔细揣摩,他的用心是非常阴险的。一来激励他手下的将士做个忠臣良将,不要留下卖国骂名;二来他是在警告那些降我大清的汉臣,不要身后留下骂名。听说,他还公然说出,杨国栋坟前给吴三桂留了一个位置。你说,吴三桂听到这个消息,他会怎么想?是怕?是悔?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是更加坚定了追随咱们大清的心?”济尔哈朗道。 “吴三桂心里怎么想咱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的心乱了。”豪格道。 “是啊,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就说明朱由榔这小子不简单啊。”济尔哈朗道。 “无妨,六叔,朱由榔仗着手榴弹和地雷等火器,接连打了几个胜仗,现在有些猖狂。不过,依我看,他现在还是弱于咱们的。只要咱们集中兵力全力剿杀,就算他有手榴弹和地雷,也决不是咱们大清铁骑的对手。”豪格道。 “出动大军全力剿杀?这就是你想出的对策?”济尔哈朗问道。 “是啊,六叔,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豪格问道。 “豪格,怎么个剿杀法?是分三路迎敌,还是选一个方向重点进攻?如今李定国趁势北进,意图迅速占领湖南、湖北、贵州;李成栋在福建浙江边界陈兵十数万,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北进;张家玉已然收复江西全境,谭泰、何洛会兵败回到南直隶。咱们在江南的兵,除了谭泰、何洛会的十万兵,就是守卫南直隶的五万兵,另外西南方向也只有吴三桂驻扎在汉中的五万兵,凭这二十万兵,能挡得住李定国、张家玉和李成栋的进攻吗?所以,我认为防御是当前重中之重,至于进攻,如今来看,并不现实。”济尔哈朗反驳道。 “六叔,您的意思是先防御?” “是。朱由榔虽然有手榴弹和地雷,但这两样东西利守不利攻,利野战不利攻坚。只要我军据城死守,明军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磨也能磨死他们。三国的时候,诸葛亮多厉害?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碰到司马懿,给他来个避而不战,待他粮尽,只好退兵,这一招,就掐住了诸葛亮的死穴,最后被磨得身死五丈原。” “这也是事实。唉,想我大清铁骑纵横天下何人能敌?如今竟然被朱由榔小儿打得下马守城,不得不说,这家伙有点门道。”豪格叹道。 随后,他想了想,觉得济尔哈朗这个防御之策固然稳妥,但只被动挨打,如何能消灭朱由榔的军队呢?如果不能消灭他的军队,那防御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只是为了跟他“磨”?跟他拼实力、拼消耗?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六章 劲敌?他也配! “索尼,宪斗,亨九,你们都说说吧。”豪格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什么新主意来,遂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三人。 其实索尼、范文程、洪承畴他们早就已经在太后那里深刻分析过了,而且也拿出了较为详细的应对方案。在豪格和济尔哈朗对话时,除了范文程插了一句嘴外,索尼、洪承畴都没有插话,他俩心里均在想:“这俩王爷如此草包,怎能打败朱由榔?还效仿诸葛亮呢,笑死人了都。太后虽是女流,见识真是不知道高出他们多少倍。谁说女子不如男?太后要是当家主事,这俩草包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谁先说?”豪格见三人都没有答话,跟着问了一句。 “索学士说吧。” 范文程、洪承畴虽都抬了旗,但骨子里还是汉人,不肯抢索尼的风头,所以都示意让索尼讲。 反正谁讲都一样。 “二位王爷,奴才以为,永历如今已成我大清之心腹大患,可不能小瞧他了。”索尼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说道。 “这也是事实。索尼,本王和六叔谁也没有小瞧他啊。”豪格点点头,对于“心腹大患”这个词很是认同。 “王爷,请恕奴才无理,在奴才看来,王爷内心深处还没有把他当作劲敌。” “劲敌?他也配!索尼,朱由榔只不过侥幸打了几个胜仗,而且打败的并不是我八旗主力,能称的上劲敌二字吗?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豪格对于索尼的这个判断,显然并不十分认同。 “是啊,索尼,豪格说的对,永历打败的大部分是明军降兵,当然,还有孔有德、耿仲明和尚可喜的汉军旗,金砺、博洛的数千旗兵。就算这样又如何?我八旗主力还在,受损并不严重啊。”济尔哈朗也是非常赞成豪格的说法,不以为然地说道。 “二位王爷,请听奴才解释。”索尼拱拱手,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朱由榔即位一年多的功夫,先后打了四个大仗。第一仗是只身犯险进入广州,凭借数千临时拼凑的乡勇,巧妙利用绍武朝君臣的轻敌和李成栋的偷袭,一举夺取广州,接着一边抗拒李成栋大军,一边收伏了陈际泰、林察,将原绍武朝的军队迅速据为已有,又利用李成栋的轻敌,预先将林察大军埋伏到南河岗大桥,将李成栋大军团轩围住,最后不得已李成栋投降。这一仗,是朱由榔的定鼎之战,一下子就收服了广东的民心,激起了抗拒我大军的意志,迅速站稳了脚跟,意义非常重大。第二仗,是漳州之战。他采取的计策是用空间换时间,让李成栋边打边退,慢慢将博洛贝子爷诱到预设战场,也就是漳州,他则带兵从海上增援,一下子就改变了双方的力量对比,并成功利用手榴弹、地雷这种火器,将我军击溃;第三仗就是乌石山大战,他利用桂林和全州这两座城池为诱饵,利用新降的李定国大军,将孔有德全军包围、歼灭;第四仗就是赣州之战,打败了谭泰与何洛会。当然,这一仗是张家玉指挥的,也是仅有一次我军没有被全歼的一仗。从这四仗的过程来看,我军都是先胜后败,仔细想来,倒像是朱由榔精心策划的一样,一步一步诱导我军进入他的算计之中;从结果来看,我军损兵折将,实力大损不说,明军却是越战越勇,人数越战越多。如果仔细分析他的战略战术,不难看出,他是个善败统帅,善于利用地利、火器等有利因素,如非必要,决不肯硬碰硬,作战思想是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力图在运动战中消耗我军有生力量。不得不说,他这种作战思想,完全迥异于史上所有名将。奴才甚至认为,如有必要,他是可以放弃广州的。” “二位王爷,从这些战例中不难看出,朱由榔有勇有谋,雄才大略不让太祖太宗,的确是劲敌啊。”索尼叹道。 “这也是事实。六叔,索尼说的有道理啊。”豪格显然被索尼一番话说服了。 “哎,索尼,汉人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的见识见长啊。”济尔哈朗也赞了索尼一句。 “二位王爷谬赞了,奴才几斤几两,您二位还不清楚?这些都是奴才和范大人、洪大人闲议的结论,大部分是洪大人的看法,奴才可不敢居功啊。”索尼被赞的不好意思了,他也不是好占人便宜的主,只好说是三人闲聊时的结论。 “噢,原来你们三人聊过这事啊。亨九,宪斗,咱们满人都是爽直性子,不必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有话直说就是,何必藏着掖着?难不成,你们还怕什么‘木秀于人,风必摧之’?”豪格道。 “是是是,王爷,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范文程小心地陪着笑说道。 “王爷,您可别听索大人谦虚,若论起来,范大人长于政务,奴才在军事上有一愚之得,而索大人能文能武,是兼奴才与范大人之所长,而无奴才之所短,可称得上是全才。”洪承畴这番话,显然比范文程高明多了。 济尔哈朗可不像豪格那么直,他明白,像这样的军国大事,肯定三人是在太后那里议论过了,索尼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可不是闲聊能聊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今日所说,肯定是在太后那里议论过了,并且得到了太后的首肯的。 那么,倒真要看看,除了刚才对朱由榔军事上的分析,这三人还有什么真知灼见。 “宪斗,刚才索尼说的是军事,你说说朱由榔的政务方面,有何了不得之处?”济尔哈朗想到这里,直接点名问道。 “是,王爷。二位王爷,奴才以为,朱由榔不但军事上善倡奇谋,有雄才大略,在政务上,也是极有见地,施策着眼长远,所谋甚大啊。”范文程道。 济尔哈朗了解范文程,那是一等一的治政人才,他这么评价朱由榔,必有其理由。 “哦?说来听听。”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七章 给朱由榔玩点阴招 “是,王爷。观朱由榔之为政,颇见革新之锐意。他推行的土地新政,一开始奴才以为他是因为国库空虚,把手伸向了士绅大户。可后来再看,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如果真是单纯为了充盈国库,完全可以加税派饷,或者向大户劝捐乐输。可他没有这么做,非但没有加税派饷,也不劝捐,反而实行减税政策,唯一不同的,是鼓励商业,加征了商税。所以,他实行土地新政,目的并不是为了充盈国库,或者说,充盈国库并不是他短期目标,而是他长远的目标。”范文程皱着眉头说道。 “宪斗,自我大清立国以来,你不是一直鼓吹要实行儒家治国吗?朱由榔的土地新政,本王听着,怎么就像是从富人嘴里抢食,然后分给穷苦百姓的意思呢?这跟儒家所倡导的牧民之道大相径庭啊。”豪格疑惑地问道。 “王爷,奴才以为,朱由榔的治国理念是不是儒家还真不好说,儒家讲究仁民爱物,他的治政思路是‘以民为本’,这跟儒家并不冲突。只能说,他跟过去帝王的做法不一样罢了,或者说,他更看重百姓利益。还有,在士大夫眼里,耕读为本,圣人的道理才是治国和做人的大道,像工匠们弄的那些东西,都被归为奇技淫巧之列,而朱由榔则不然,偏偏热衷于这些旁门左道,不但从民间大量招集工匠,还弄了一些泰西人奉为上宾。你说他这种施政不对吧,但从两广和福建的反应来看,百姓们倒是非常欢迎,士绅大夫们的利益受到损害,也有人闹事,但都没有形成大的威胁。而且,明军赖以打胜仗的手榴弹和地雷,就是靠工匠们弄出来的。总之一句话,朱由榔正在试图革新弊政,重万民而轻士绅是其施政核心。”范文程道。 “二位王爷,‘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俗’,朱由榔大概走的是这个路子。革新可以,但同时这种革新又是双刃剑,搞得好,吏治清明,百姓安乐,国力上升;搞得不好,则会伤到自己,甚至于祸起萧墙。因为,革新总会伤到一些人。 目前来看,永历朝并不是没有隐患,而是这种隐患还没有被发现。比如,朱由榔在军队当中的革新,伤到了一些当官的利益,他们不能再喝兵血,不能再发横财;土地新政,又伤到了读书人的利益,没有读书人相助,朱由榔用什么人来治理天下?如今,除了在两广地盘上的读书人,其他省份极少有人去投奔朱由榔。按说朱由榔是明朝仅存的皇帝,汉人中的读书人应该想方设法偷偷去广州才对,为什么极少有人去?就是因为朱由榔的改革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同时,也应该看到,朱由榔并不是不要读书人,而是不要旧文人,他要培养认同并拥护自己的读书人群体,所在,他开始大量兴建官学,免除束修,目的就在于此。”洪承畴接着范文程的话说道。 “所以,朱由榔现在需要时间,他要培养人材,他要把新政顺利推下去……”范文程道。 “范师傅,朕有一问一直萦怀,朱由榔为什么不把全部精力用到打仗上去?所谓新政,就这么着急推行吗?”这时,一直听政的福临,突然开口问道。 “皇上,欲速则不达啊。朱由榔其志非小,他的目的是恢复大明江山,但同时他也清楚地看到了大明的弊病,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打好根基。若待功成之日,再进行革新,难度更大,必然事倍功半。当然,我大清朝君明臣忠,兵士骁勇,哪能让他成功?所以,他的这种想法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范文程连忙躬身答道。 “哦,大明的天下就好比是一座房子,我们给他推倒了,他要重建。他呢,又担心在老地基上重建房子会不稳,所以,他要重新打造一个新地基。是不是这么个理?”福临问道。 “甚是。皇上如此聪睿,又如此好学善思,真乃我大清之幸啊。”豪格不等范文程回答,自己抢先答道。 兄弟才十一岁,就有如此聪明的脑子,能举一反三列出实例,他感到非常欣慰。同时,让他听政,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谢谢皇兄夸奖。你们接着议,不用管朕。”福临对豪格笑了笑,说道。 “亨九,既然你已经将永历分析透了,那么你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应对呢?”豪格回过身,问洪承畴。 洪承畴看了一眼索尼,见索尼冲他微笑点头,这才躬身答道:“回王爷,奴才以为,对付朱由榔必须从两个方面同时着手。” “讲。”豪格道。 “是。这一,当然是军事上。朱由榔将他的军队分为三大块,一块是西部的李定国,一块是中部的张家玉,一块是东部的李成栋。东、西部我军如今势力相对薄弱,且取守势,按郑王爷所说,凭借坚城防御,决不给他野战的机会;中部则取攻势,集大军重点进攻江西。为什么要在中部突破呢?因为张家玉文人出身,在担任明军中路军统帅之前从来没有领过兵,同是,江西明军构成复杂,既有金声桓、王得仁的原李自成旧部,又有收降自陈际泰的原绍武系人马,张家玉的嫡系不过数千兵,容易为我所趁。” “其二,充分利用永历朝内部矛盾,可以用间,渗透到其军队和朝臣之中,伺机挑拨事端,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若是能让他内部大乱,土崩瓦解之期则不远矣。” “亨九,用间?过去也这么干过,可是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徒惹明朝君臣耻笑。”豪格皱了皱眉头说道。 “王爷,对付朱由榔这种阴险毒辣之人,不能光给他来明枪,就得给他玩点阴的。过去没取得效果,是所用之人不当,这回只要我们好好筛选一下人选,想办法把他弄进中枢,一定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索尼语气阴沉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八章 二王之争 “六叔,您看亨九所献之策如何?”豪格默谋片刻,抬起头问济尔哈朗。 “咱们满人上阵打仗是好手,玩这种阴招可不擅长。不过,我看倒是可以给朱由榔添添乱,反正就算成不了事也没什么损失嘛。另外,我也赞成亨九所说的‘东西防御,中部突破’的用兵之策。此事当急,朱由榔想缓,我们不能缓。”济尔哈朗答道。 “是,亨九之策切中要害,我也赞成。”豪格点点头说道。 “奴才无有异议。”索尼和范文程也都表示同意。 本来就是三人商量好的,哪会不同意? “既然都认为此策可行,那我们就应该着手准备了。我看最紧要的,是确定征南主帅,坐镇南直隶,统领此事。自从十五弟出事,南直隶无人坐镇,加之将要对江西用兵,我看,让亨九去吧,他是全才,又是南方人,人脉又广,对付朱由榔非他莫属啊。”济尔哈朗问一答二,索性连征讨主帅都提了出来。 济尔哈朗提议由洪承畴担任主帅是有其私心的,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洪承畴其才可担此重任,另一方面,他也想就此削弱太后在朝中的力量。 洪承畴与太后的关系很难说清,但他深受太后信任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在索尼、范文程和洪承畴三人之中,无疑洪承畴的才学更大,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给她出谋划策,他怕将来自己重蹈多尔衮的覆辙。 若是借此将洪承畴挤出中枢,再安插个自己人当辅政大臣,不是一举两得吗? 洪承畴多聪明的人啊,一听就明白济尔哈朗的用心:“让我一个汉人去南直隶统领八旗的骄兵悍将?这不是让我作死吗?再说了,我是辅政大臣,我一走,势必再添新人,太后好不容易扎下的框框,这不是挖她墙角吗?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去。” 想到这里,连忙拱手作揖,逊谢道:“多谢王爷举荐。不过,不是奴才不肯听命,实在是不堪重任,请王爷另荐他人。” 豪格一听济尔哈朗举荐洪承畴担任征讨南明主帅,也是一愣,他当然明白这样不妥,不妥之处就是因为洪承畴虽已抬旗,但本质上还是汉人,他的才能没有问题,关键是八旗兵会服从他吗?若是不服从,甚至于掣肘,不但于战事不利,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事权统一,才是为帅之要啊。 不过,继而一想,才想明白济尔哈朗的深意:“哦,原来六叔是想把洪承畴排挤出朝廷,然后放到火上烤啊。洪承畴所献策略都是为朝廷好,你竟然这样对待他,真是令人心寒。好吧,既然你动心眼,那我就把你也弄出去得了。” 想到这里,豪格不动声色地问索尼和范文程:“你们看呢?” 索尼躬身道:“王爷,依奴才看,洪大人不是妥当人选。倒不是说洪大人的才学不能胜任,而是因为他刚当上辅政大臣不久,根基尚浅,底下兵将未必会服气,若是出现将帅不和,则必然会功败垂成。所以,奴才以为,南直隶如此重地,应当派一名王爷前去坐镇指挥更稳妥一些。” 范文程紧接着表态:“王爷,奴才认为索大人所言极是。此战意义重大,不容有失,还是派个能镇住场的宗室王爷前去才好。” 豪格一听,二人的回答正合自己的心意,忙道:“六叔,此战事关国运,的确不容有失。亨九大材,的是朱由榔劲敌,征讨之事离不开他运筹帷幄,但也须有人给他撑腰站台。南直隶这个地方,别人去绝对不行,满达海、罗洛浑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重任,这样排下来,也只有你我叔侄二人合适。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去坐镇,亨九副之,如何?” 济尔哈朗没想到豪格会这样直白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点也不含蓄。既然有两个人合适,你为什么不谦虚一点,勇敢地自动请缨呢? 你是真把自己当成了首席摄政王? 济尔哈朗直直地看着豪格,心道: “豪格啊豪格,你把我挤兑走有什么好处?就凭你这点二两沉的猪脑子,能玩得过太后吗?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在用朝臣分化你我的权力?不行,不能去,恐怕这一走,再回朝时就人去楼空了。” 打定了主意,济尔哈朗毫不客气地回道:“豪格,你说的有理,南直隶确实你我叔侄二人去坐镇合适。不过,六叔我已经快五十的人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再也上不得马,陷不得阵了,而且精力大不如前。我看,还是你去吧,毕竟你比我小了十岁,正当壮年,冲锋陷阵万夫莫当,再加上亨九这个当世诸葛,真是如虎添翼,朱由榔小儿一定指日可灭。豪格,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此战事关我大清国运,作为爱新觉罗家族一员,皇上的兄长,你可义不容辞啊。” “哎,六叔,皇上年少,侄儿作为摄政王怎可擅离京师?再说,您是去挂帅,哪能用得着您亲自披挂上阵?”豪格反驳道。 “豪格,你可别忘了,六叔摄政已经五年了,你处理朝政才几个月?所以说,六叔政务上比你熟悉,再有索尼和宪斗相助,你倒是不用担心政务荒废。” “六叔,您不是怕朱由榔吧?” “豪格,你也不用使激将法,六叔驰骋疆场数十年,哪会把朱由榔放在眼里?倒是你,是不是怕打败仗坏了你一世英名?” …… 见二位摄政王互相推诿,洪承畴、索尼、范文程面面相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索尼和范文程还则罢了,他们一是满人,一是在努尔哈赤时期就投降的,对满人已经非常了解,洪承畴却是有点受不了二人说话的风格,心道:“你们满人说话都这么直白吗?能不能委婉一些?” 在与太后的议论中,主帅人选也已经讨论过了,按孝庄的意思,是让济尔哈朗与满达海去南直隶,让豪格、罗洛浑重回西南。如果这个意图不能实现,最低限度是必须有一人离京。 没想到,这两人谁也不愿意离京,看这架式,为了留在中枢,大有撕破脸之势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九章 军国大事小儿决 豪格与济尔哈朗互不相让,争吵在一处,而索尼、范文程和洪承畴谁也不敢搭腔,生怕落个拉偏架之嫌。 二人身份都是摄政王,臣子们此时谁出面都不好,除非皇上和皇太后。皇上未成年,只有听政的份,而皇太后不愿意落下干政的名声,自也不好出面。 那怎么办,不能让他俩就这么吵下去吧? 福临坐在御座上看豪格跟济尔哈朗吵得有趣,心里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笑着说道:“六叔,皇兄,你们既然都不愿意离京,这么吵下去也没有意义,要不就抓阄吧?怎么样?” 豪格、济尔哈朗一听,停下了争吵,侧回头去看福临。 豪格咽了口吐沫,心道:“兄弟,刚才还夸你聪明来着,你怎么出了这么个主意?你怎么不帮帮皇兄呢?我要离京,谁帮你处理朝政啊?” 济尔哈朗和三大辅臣也都愣了,这算什么事啊?抓阄?亏你想得出来!这是国家大事,怎能儿戏? 按说,福临未亲政之前,是无权过问政事的。不过,用抓阄的方式解决两位摄政王的争吵,这可不算干政。 范文程作为福临的老师,与其朝夕相处,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学生非常聪明,不是胡闹之人,他说出抓阄提议,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是凭天而决,还是有所偏向? 想到这里,范文程满怀疑惑看向福临,福临冲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暗示他自己不是胡闹,心里有数。 “皇上,军国大事怎么能这么儿戏?六叔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什么可争议的?”豪格见福临眼睛一瞬不瞬,望着自己和济尔哈朗,连忙出言提醒一句。 “皇上,抓阄就不必了。你现在还没有亲政,就不要过问此事了。”济尔哈朗愣了一下,直接拿出摄政王的身份说道。 “六叔,朕只是听政,并没有干政。这抓阄不算干政吧?你们总是争吵也不是了局,范师傅、索尼和洪爱卿又不好说什么,向着谁也不是。如果不抓阄,你们想个办法也行。” 范文程和洪承畴都是低头不语,索尼毕竟是旗人,比他俩顾忌少一些,想了想说道:“皇上,二位王爷,奴才觉得抓阄虽有些儿戏,但也是一个解决办法。要不,就依了皇上?” 豪格和济尔哈朗闻言心道:“也行,谁在朝中大权独揽,谁带兵出去打仗,那就凭天意而决吧。” “好吧,就依皇上。”豪格道。 “好吧,那就抓阄。”济尔哈朗随后表态。 “好好好,朕来作阄。”福临迅速从御座上跳下来,兴奋地走到一旁的龙书案上,背着众人写了两个阄。 “六叔,皇兄,这里有两个阄,分别写着‘去’和‘留’,你们谁抓着‘去’,就去南直隶,抓着留的,则留下来辅佐朕躬处理朝政,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那好,抓吧。六叔,你先抓。”福临把手伸开,递到济尔哈朗跟前,济尔哈朗伸手拿了一个,剩下的一个福临递给了豪格。 济尔哈朗打开纸团一看,见上面写了一个“去”字,脸色大变。 “六叔,你抓到了‘去’,是吧?”福临一看济尔哈朗的神色,连忙问道。 “晦气!”济尔哈朗把纸团一扔,回了一句。 豪格展开纸团看了一眼,脸色也是一变,待听到福临一问,济尔哈朗毫不犹豫地认下了,先是一愕,接着大笑:“哈哈哈……,六叔,看来这是天意啊。” 借着大笑,遮掩过去脸上神色,并悄悄地把纸团塞进马蹄袖里。 …… 主帅之争,就在这种儿戏般的抓阄之中结束了,皇叔父摄政王济尔哈朗被任命为靖南大元帅,正红旗旗主袭封礼亲王满达海为副元帅,辅政大臣挂兵部尚书衔洪承畴为参事,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敬谨郡王尼堪、新任正蓝旗固山额真鳌拜为副将,率正红、正蓝、镶蓝、镶白四旗人马出京,与驻扎在南直隶的谭泰与何洛会的人马汇合,部下将士共约二十万人。 同时,又命镶红旗旗主、禧亲王罗洛浑为定南大元帅,出兵西南,与驻扎在汉中的吴三桂汇合,抵御李定国。 出兵方略和主帅人选已定,但要出兵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筹措粮饷、修理枪械、整备兵马,怎么也得准备半年以上,大军才有可能开赴南直隶。 洪承畴因要主持对南明用间之事,等不及与大军一同出发,禀明豪格,于顺治五年三月,先期动身了。 …… 故乡百姓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及母亲的斥骂,兄弟的怨恨,再加上朱由榔对待三顺王的狠辣,一度让洪承畴非常消沉,对自己选择的降清这条路也产生了怀疑。所以,他不想去南直隶担任什么参事,更不想与朱由榔直接对垒,只想安安稳稳地在京中做官。 可是天不遂人愿,豪格与济尔哈朗明着说是看中了他的雄才大略,实则是将他排挤出京城。 他带着满腹不情愿去见太后,孝庄太后虽不愿让他出京,但为情势所逼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安抚他,让他听从调遣,到南直隶立下大功,将来加官进爵再入朝辅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听命。 此番先期出京,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赶在军事行动之前去苏州见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他要派往广州的细作。 他相信,自己只要说动此人入穗,一定会得到朱由榔的信任,也一定会将他安插在重要位置,有这么一个人与自己里应外合,朱由榔再大的本事,也必然会失败。 …… 四月十五日,洪承畴到了南直隶。第一件事就是将留守在南京府中的心腹家将洪钟叫到书房。 “洪钟,那个人还在苏州吧?” “回老爷话,那人一直被拘在拙政园,每日里只与妻子诗文唱和,没有与外人联络。” “那就好。准备一下,后日老爷我亲自去见他。记住,要保密。” “是,老爷,小人省得。”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章 楸枰三局 朱由榔最近很兴奋。 兴奋点主要有三个: 一个是广宁案后新政推行非常顺利,尤其以铁血方式杀了李永茂、孙国楠,让人们看到了他的决心,已经无人敢以身试法——利益虽然诱人,但还是比不上小命要紧啊; 一个是妇女解放运动算是开了个好头,乔啦啦之后又有许多妇女开始走出家门,没有手艺的去工坊做工,有手艺的,自己则开个店铺——看起来好像人们已经开明了许多。 还有一个最大兴奋点,那就是准备开恩科的圣旨一下,准备考国子监监生的学子齐聚广州,除了两广、福建、云南、江西、湖南、湖北这些省份,还有来自浙江、南直隶的学子。当然,这些敌占区的学子都是通过各种渠道偷偷来的。 据王夫之的不完全统计,学子总数竟然超过了一千人! 这么多人来捧自己的场,是朱由榔始料不及的。他虽然推出了新政,但对读书人的打击有多大,他是一点底都没有,虽然嘴上说的很硬,其实一直揣揣不安。治理天下,总还要依靠读书人。 已经吃到甜头的读书人,也就是士绅阶层,他是不打算指望了,让这些人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本来就是极难的事,已经遭了恨,难道还要他们从国家民族大义上理解自己?那不是做梦吗? 所以,他的打算是从穷苦百姓中培养一批新的读书人,这些人不是既得利益者,大概从心里会支持自己的。——当然,这得需要时间,没个五年以上的功夫,别想成功。 所以,这么多人来参加国子监考试,让他感到非常惊喜。 后来他琢磨这些学子的心思,大概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真正理解取消读书人优惠待遇重大意义的,也就是有理想的,这类人有,但肯定不会多;还有一类是奔着做官来的,他们大概想的是,只要做了官就有了荣华富贵,就有了社会地位,地不地的无所谓了。 但不管是哪一类,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从心里已经看好了永历王朝的未来,如果不是对此有信心,他们是不会来谋官的。 …… 惊喜一个接一个。 五月初六黎明会上,朱由榔发现瞿式耜一直带着笑,跟他平时严肃的模样一点不一样,不由问道:“起田,有什么好事啊?朕怎么发现你一直在笑呢?” “回陛下,臣昨日接到恩师信札,说他要来广州定居,心中喜悦,是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瞿式耜笑着答道。 “啊?钱受之要来广州定居?!”黄宗羲一听这话,没等朱由榔说什么,急声问道。 朱由榔一看他脸上的神色,分明就是惊喜交加。 “是。老师信上是这么说的。”瞿式耜微笑着答道。 “这可是大喜事啊。陛下,钱夫子来广州定居,必然使我朝学子云集、文事昌盛啊。”黄宗羲激动地对朱由榔说道。 “不是,太冲,钱受之是谁呀?值得你这么激动吗?”朱由榔不明白为什么黄宗羲激动地有些失态,瞿式耜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他老师怎么也得七老八十了吧,一个糟老头子,能让我朝文事昌盛? “陛下,恩师姓钱,名谦益,字受之,常熟人氏。”瞿式耜连忙答道。 “啊!钱谦益?一树梨花……压海棠?”朱由榔迟疑地问道。 “回陛下,是,老师是娶了一个小他三十六岁的继夫人。”瞿式耜有些不自然地答道。 朱由榔一听真是钱谦益,回头看了一眼顾炎武,见顾炎武脸上也是既惊且喜的模样,心道:“钱谦益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顾炎武跟他有过节,竟然对他的到来也不排斥?” 对于钱谦益,朱由榔是知道一些的,之所以知道,自然也是来自于后世的记忆。 后世对他的评价不高,主要是这人虽有文望,但人性太差。历事万历、天启、崇祯、弘光四朝,算是明朝的老臣,却在多铎打下南京后投降。你降就降了吧,事清以正也就是了,结果他事清也不忠,后被革职,勒令在苏州监视居住。之后,他或许觉得自己三番两次事君不忠,会在史上留下恶名,晚年倒是积极与南明君臣暗通消息,进行反清复明斗争。 钱谦益是个思想和性格都比较复杂的人。他的身上,不乏晚明文人纵诞的习气,但又时时表现出维护传统道德的严肃面貌;他本以“清流”自居,却而为热衷于功名而屡次陷入政治漩涡,留下谄事阉党、降清失节的污名;在降清后从事反清活动,是力图在传统道德观上重建自己的人生价值。 这样的结果,使他在后世被人骂为“首鼠两端,反复小人”。 除了名声臭之外,这老家伙最为后人所知的,就是他在五十九岁那年,娶了二十三岁的柳如是为妻。 柳如是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秦淮八艳”之一,将妓女纳为小妾可以理解为风流韵事,钱谦益竟然直接将柳如是的名份定为继室夫人,而且最让仕林诟病的是,他的发妻还在呢,既没过世,也没休弃! 就这样一个人物,瞿式耜、黄宗羲、顾炎武等人竟然以为拣到了宝?看吴炳、陈子壮、吕大器、陈邦彦、杨乔然等人的神色,也都是目光炯炯,显然也是非常高兴。 真是奇了怪了! “钱谦益不是降清了吗?怎么要来广州?”朱由榔回了回神,问瞿式耜。 “回陛下,恩师降清之后,身在虏中,未尝须臾不念本朝,而规划形势,了如指掌,绰有成算,忠躯义感溢于楮墨之间。陛下请看,这是老师信中所写。”瞿式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李洪,李洪转身呈给朱由榔。 朱由榔一看,纸上是这样写的: “人之当局如弈棋然,楸枰小技,可以喻大。在今日有全着,有要着,有急着,善弈者视势之所急而善救之。今之急着,即要着也;今之要着,即全着也。夫天下要害必争之地,不过数四,中原根本自在江南。长、淮、汴京,莫非都会,则宣移楚南诸勋重兵全力以恢荆、襄,上扼汉沔,下撼武昌,大江以南在吾指顾之间。江南既定,财赋渐充,根本已固,然后移荆、汴之锋扫清河朔。高皇帝定鼎金陵,大兵北指,庚申帝遁归漠北,此已事之成效也。” 这不就是著名的楸枰三局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一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楸枰三局”所说的据荆、襄、汉沔、武昌,则江南之地尽在,财赋充足,可北伐以定天下,对于朱由榔来说,并不是什么高明之策,因为他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并且正在朝着这个目标去做。 钱谦益人还未到,就先上了“楸枰三局”之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谋官? 朱由榔心道:“甭管他的名声多么不堪,甭管他人性多差,只要钱谦益能够站到反清复明的大旗之下,也算改邪归正了。而且从历史上看,他在铁下心来反清复明之后,再也没有反复。只这一条,就应该原谅他以前的失节。至于他停妻再娶妓女这一条,那算是私德不淑,似乎于大节无碍。如果这老家伙身体撑得住,倒是可以考虑给他个官做。” “起田,你老师多大岁数了?”朱由榔想到这里问道。 “今年六十有六,比臣长了九岁。” “退休都六年了……。” “陛下,您说什么?退休?” “不不不,是致休。” “陛下,臣老师没有致休啊。” “哦,朕的意思是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陛下,臣的老师精神矍铄,身体极佳。” “哦,那就好。起田,钱谦益不是被清虏管制呢吗?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回陛下,这个老师在信中没有说,再有三五日就到广州了,到时候臣问一问。” “好吧,钱谦益海内文望,才情独步天下,虽有降清污点,但如能幡然悔悟,做一些有益于大明天下的事情,重新宣立自己的人生价值,朕想,大明百姓是可以原谅他的。”朱由榔道。 瞿式耜听皇上如此表态,感到很高兴,他最怕皇上抓住老师降清的污点不放:“陛下,老师常叹一失足成千古恨,对未尽忠于朝廷深感痛悔。他这次冒死逃出清兵魔掌,就是想弥补以前的过失,洗刷过去的污点。”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于失足者,朕一直是秉承这个原则的。钱谦益到广州之后,起田你带他来见朕,朕见见他再说。” “遵旨。”瞿式耜答应一声,美滋滋地退下去了。 “见不见钱谦益的无所谓,但一定要见见名满天下的名妓柳如是。听说她美艳过人,能诗能画,不知道真人是不是名符其实。”朱由榔想道。 “不好!见钱谦益可以,见柳如是怎么见?总不能下旨让他携夫人觐见吧?更不能以皇帝之尊去他家吧?就算去他家,女眷都是要回避的,也不能见啊。柳如是若还是妓女,还可以乔妆微服去见一见,这一从良,看来还真不好见。自己穿越一回,若是连秦淮八艳一个也没见到,后世子孙一定会笑话的。”朱由榔继而想到。 “哼,不管如何,只要柳如是来到广州,怎么也得想办法见上一见。”朱由榔暗下决心。 …… 黎明会开完,众内阁大臣退去,朱由榔问顾炎武:“雪松,朕知道你跟钱谦益有过过节,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想当年臣杀死恶仆陆恩惹了官司,被捕问罪,归庄为救臣,求到了时任清朝礼部侍郎的钱谦益府上。因为钱谦益降清之后,臣写过文章骂他,他记恨在心,此番求到他头上,他就提出一个条件,让臣给他递个门生帖子。归庄知道臣的脾气,是决不肯接受这样的条件的,于是,归庄就自作主张,模仿臣的语气给钱谦益写了一份门生帖。臣知晓后,痛责归庄一顿之后,将钱谦益趁人之危强收人为门生之事写成自白帖贴满大街小巷,弄得人人皆知,人人不齿,钱谦益被羞得抬不起头来。后来,臣的案子转到松江府,归庄又多方奔走,才总算将臣救出牢狱。不过,自那之后,臣与钱谦益二人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顾炎武苦笑着答道。 朱由榔点了点头,没有置评。 “陛下,您一定心有疑问,刚才臣一听说钱某人要来,为何还脸现喜色?” “是。”朱由榔嘴里吐出一个字,点了点头。 “陛下,臣确实不齿钱某人的行为,他是东林党领袖,平时常以忠介之臣自居,然魏阉横行之时,他却暗中投靠;南京陷落,他与其妻柳儒士约定投水自尽,却嫌水太凉;清兵勒令割发留辫,他口口声声坚决不从,却背着柳儒士偷偷上街剃了头。各种丑态令人作呕,气节之差还不如柳儒士一介女流。为此,臣没少写了文章骂他。不过,据臣所知,他在清廷任职,其实过得并不愉快,时常遭受内心的遣责,可见他已经有所悔悟。而且,钱某人虽然气节有亏,但其诗文确实独步海内,无人能与其匹敌。若他来广州,对天下文人的影响那是非常巨大的。臣与钱某人是私怨,如他能在古稀之年为我大明复兴出把子力,臣岂敢以私废公?”顾炎武躬身说道。 他话中所说的“柳儒士”,是士人对柳如是的敬称。从这个称呼中可以看出,柳如是虽是出身行院,但其才学与节操还是得到了士林的认可的。 “雪松真乃朕之股肱之臣也。”朱由榔闻言褒奖一句。 “臣不胜荣幸。”顾炎武谦逊地答道。 “钱谦益前番反复,也能看出其内心的纠葛与痛苦,一直在现实与理想之间挣扎。如今年纪大了,大概把生死与富贵看得轻了,把名声看得更重了。好吧,既然来了,就不要纠缠他的过去了,你也把私怨放到一边,希望你们同心协力,能让我朝文事昌盛。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是不是?”朱由榔道。 “陛下说的是。臣与陛下相处日久,心胸自也宽广了不少,哪能会为些许小事念念不忘?请陛下宽心,等他来了,臣与归庄一定设宴欢迎。”顾炎武答道。 “哈哈哈……,雪松,你心胸是否宽广朕不知道,但你的嘴巴越来越甜,这倒是朕已经感受到了的……。”朱由榔听顾炎武把心胸宽广的功劳按到自己头上,大声笑起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二章 渴见名妓柳如是 “陛下,钱谦益桃李满天下,除瞿式耜、归庄外,还有常熟二冯、苏州顾苓等名士皆出自他的门下,相信他的到来,一定能让天下文士看到陛下求才若渴、不咎以往的胸襟气度,也一定能吸引他们前来投效。”顾炎武陪着朱由榔笑毕,接着说道。 “是啊,像钱谦益这样的人朕都能容下,何人不能容?雪松,刚才听你之言,对柳如是非常赞赏,你见过她吗?” “回陛下,臣曾见过她几面。” “观感如何?” “诗画皆不俗。” “我的意思是问你她长的如何,你这不是答非所问吗?”朱由榔心道。 朱由榔有心再问,又一想,自己作为皇帝,跟臣子讨论一名女子是否美丽,确实不妥。 一念至此,只好把满腹的好奇硬压下去,说道:“只是不知道柳如是跟他一块来没有?柳如是艳名才名均名传天下,朕确实想见一见。” “陛下,钱谦益与柳儒士伉俪情深,此番来穗,必定也是片刻不离。”顾炎武知道皇上并不是对柳如是有什么觊觎之心,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 “陛下,忠勇伯及兵部陈尚书求见。”朱由榔正跟顾炎武君臣谈论钱谦益与柳如是,侍卫文银进殿禀报。 “哦?宣!”朱由榔一听这两人同时来见,必然是有关军情大事,连忙命二人进殿。 “陛下,臣接到线报,清廷已命摄政王济尔哈朗为靖南大元帅,正红旗旗主礼亲王满达海为副,辅政大臣兼兵部尚书洪承畴为参事,纠集大军二十万,克期进驻南直隶,用兵江西;又命镶红旗旗主禧亲王罗洛浑为定南大元帅,与吴三桂汇合,进军川贵。”陈际泰与陈子壮行完礼,陈际泰迫不及待地奏道。 “哦?” 朱由榔闻言一惊,站起身来,顾炎武赶忙将指挥李洪等太监将地图挂起来。 “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到了哪里?”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由于清兵兵力空虚,李定国进军甚速,三月底已经攻克湖南全境,何腾蛟、李过留在湖南靖境安民,李定国则率大军进入湖北,如今已经攻占荆州;艾能奇已下毕节、遵义;刘文秀已进驻贵阳。”陈子壮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细长木棍,边指点着地图,边介绍情况。 “江西情况如何?”朱由榔又问道。 “谭泰退出江西之后,王得仁进驻九江布防,张元子率大军进入南昌,赣州则留下李德泗、杨大力、阎树立、罗召成防守。”陈子壮回道。 “李成栋那里呢?”朱由榔接着问道。 “李成栋那里情况最好,他占领仙霞关后重新修缮关墙,已经将原来被毁坏的五道关墙全部修缮完毕,而且杜永和已经归建,扼守枫岭关,堵住了清兵自衢州进兵通道。”陈子壮答道。 “清兵这回出动二十万人马,看来是主攻江西,下的血本不小啊。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么?”朱由榔自言自语道。 “陛下,清兵这回除了所谓的上三旗拱卫京师之外,正红、镶红、正蓝、镶蓝、镶白五旗全部出动,再加上相对应的蒙八旗和汉八旗,可谓是精锐尽出。”陈子壮道。 “陛下,我们有手榴弹和地雷相助,就算清兵主力尽出,也没有什么好怕的。”陈际泰道。 “怕?朕说怕了吗?不会说话就别说。”朱由榔白了陈际泰一眼。 “是。”陈际泰闻言把头一低,退后一步。 朱由榔嘴上说不怕,其实心里已经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清兵这次来势汹汹,看来是要大赌了。他们不肯给自己充足的时间来休养生息,这一点是早就料到的。只是没想到清廷这么下血本,投入的兵力这么多。 兵力多就意味着这次大战将会是非常惨烈的,也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仗。清兵如胜,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稍有模样的王朝将会进入底潮,虽然不至于土崩瓦解,但广州大概是呆不住了,弄不好将会进入广西或者云南打游击。 如果自己胜了,江南之地将不复为清廷所有。正如钱谦益所献“楸枰三局”所说,江南财赋重地,只要占据江南,财力大增,北定中原之期则不远矣。 如此强大的兵力是给朱由榔带来压力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洪承畴任参事所带来的。 别人不清楚,朱由榔非常清楚,洪承畴可不是一般人,他极具战略眼光,又知兵善谋,若是济尔哈朗完全听从洪承畴的建议,那这一仗可不好打。 手榴弹和地雷虽然厉害,但利守不利攻,同时,清兵现在已经了解了其缺陷,下马步战且常以散兵队形进攻,将手榴弹和地雷的作用给降到了最低。 所以,若还是想像漳州之战、乌石山之战那样全歼敌军一部并不容易。 右路军十一万,中路军七万,左路军十五万,兵力分布上,也是以中路军最为薄弱,以七万对二十万,显然非常危险。而且张家玉文人出身,指挥这么大的场面,他能胜任吗?清兵显然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选择了从中路突破。 朱由榔默默坐回御座,心里消化着陈际泰带来的这一惊人消息,一时间没有说话。 “若是将李成栋的军队调进江西一部分如何呢?不行,李成栋的军队不能动,他还要防守漫长的海岸线,若是他那里兵力不敷使用,福建就危险了。是不是可以调施琅的军队协助李成栋防守东海岸,让李成栋腾出部分兵力增援江西?可是,郑成功那里至今没有表明态度,他也不可不防啊。施琅的水师也不能动。”朱由榔思前想后,总是没有想出好的对策。 “来者不善啊,清兵这次进攻,好像一下子缚住了朕的手脚,感觉无有腾挪空间了。这样吧,雪松,将忠勇伯带来的情报通报内阁,大家都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应对这次清兵攻势。三日后黎明会,单议此事。”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三章 何以解忧?唯有麻将 清兵大举进攻的消息,令朱由榔闷闷不乐,愁肠百结。用过午膳之后,朱由榔没有休息,带着顾炎武、白兴去了军器营。 既然兵力上不占优势,又想不出很好的制敌之策,这次战争又不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无迹可寻,无空子可钻,只能寄希望于武器的进步了。 所以,他想看看钢枪的研制进展。若是钢枪能研制出来,哪怕只有几百支,也够济尔哈朗喝一壶的。 可是,朱由榔乘兴而去,扫兴而归。 钢枪研制倒是有所进展,但进展不大。整体重量减轻了,大约有四五斤重,枪管刻上膛线之后,射程远了,可以达到二十五丈远,但最关键的是精度太差,二十丈的距离,误差还在二尺左右。瞄准标尺也弄上了,却是起不多大作用。 问题出在哪里呢?为什么射不远,射不准?朱由榔的枪械知识也就限于此,再多他也没有,只好叮嘱焦泥等人再细细研究,这样的枪还不能拿出去用,所以,不能大规模生产。 看来,用先进武器打败清兵的想法,暂时还不能实现。 回到勤政殿,朱由榔满脸愁容,站在地图前苦苦思索破敌之策。思索一会儿,就坐回龙书案拿起笔写一会儿,粮饷、器械、兵源等,想到什么写什么,但始终没有理出头绪。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唉,难啊。”朱由榔在纸上写下这句唐诗,叹了口气,颓然后倚,心道:“本以为多尔衮被豪格弄死,清廷得乱上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团结起来了。看来,是自己的快速崛起,让他们有了巨大压力。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若不是自己接连打了几个胜仗,他们肯定还得斗一阵,最起码多铎和阿济格不会那么老老实实。内斗止于外敌,古往今来,这种事并不少见,有的甚至为了止住内斗,保住自己的权位,不惜发动对外战争,其实就是这个道理。比如后世的萨达姆,为了转移国内的民族矛盾,保住自己的总统之位,不停地对外用兵,打完伊朗打科威特,当然最后死于战争。正应了那句话,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想远了。算了,不想了,玩会去。”朱由榔站起来往后宫走去。 前世的时候,他只要有排解不开的忧烦,决不自怨自叹,躲在无人的角落里钻牛角尖,他一定会去找朋友打打扑克、麻将,下下象棋什么的。 一开始他是为了暂时的忘记而忘记,就像为了暂时的麻醉而喝酒一样。因为只要玩起来,烦恼就会暂时被甩掉,至于玩完之后,重新陷入烦恼,那是以后的事,是典型的那种“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现点兑”的套路。 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有时候玩嗨了之后,或者因为朋友无心的一句话,或者因为眼睛看到了不同的人和事,思路往往会被重新打开。这时候再回头去看自己的烦恼,往往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了。 久而久之,一烦就玩,就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了。 …… 来到慈宁宫,却见王畅、戴忆兰、陈皎茜、春兰都在,朱慈煊被太后抱在怀里,春兰抱着自己的儿子朱慈炜,而邢小枣的儿子朱慈烨则被陈皎茜抱着。 邢小枣做过月子就悄悄回府去了,对外则谎称回乡探亲回来了。至于大家信不信,也不管了,反正有这么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摆在那里,也没人敢当面议论。 回府之后没多久,邢小枣就回到禁军医院上任了,只不过,经常借着公务或者拜见太后、皇后的名义进宫,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看她的儿子。 她走后,朱慈烨就交给春兰带。春兰一人带两个当然带不过来,不过宫里有的是人,找了几个乳娘,再安排几个宫女伺候着,倒用不着她很操心。 给太后请过安,朱由榔挨个拧了拧老大、老二、老三的脸蛋,笑着对陈皎茜说道:“你行不行啊?自己还是个孩子,别把老三给摔了。” “嘻嘻,皇上,您还别说,抱孩子这活还真是累人。这小子跟扭糖葫芦似的,一点都不老实,又怕摔了、碰了,就这么会儿,你看,臣妾头上身上都见汗了。”陈皎茜笑道。 “先练练吧,等你有了孩子,就有经验了。”王畅笑着搭腔。 “不练了,累人!还是等有了孩子以后再练吧。”陈皎茜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朱慈烨递给乳娘。 “哈哈哈……,你呀,就是图个新鲜!”马太后笑了起来。 “畅儿,朕好长时间不打麻将了,来,陪朕打上两圈。”朱由榔忘不了回后宫的目的。 “皇上,您有空?”王畅本来就是个麻将迷,一听皇上让陪他玩,自是十分兴奋。 “朕那么多军国大事要忙,哪里有空?不过,劳逸结合嘛,一来疏散疏散,二来陪陪母后和你们几个,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也省得你们寂寞。”朱由榔言不由衷地说着好听的话。 “那可太好了,皇上就是善解人意。秋菊,支桌子。”王畅果然被朱由榔的话感动了,给朱由榔发了一张好人卡,连忙吩咐秋菊支摊子。 “母后,您来打吧,把煊儿交给夏荷。”王畅回头对马太后说道。 “娘不玩了,娘看孙子。你们别在这里玩哈,要玩去你宫里玩去,可别让我三个宝贝染上赌瘾。”马太后抱着朱慈煊,一边逗着他玩,一边乐呵呵地对王畅说道。 “母后,您可有点偏心哪,有了孙子,儿子儿媳就不放在心上了?”朱由榔说道。 “就是。”王畅也状似不满地把嘴一撅,撒娇凑趣。 “我孙子要人抱,你们还要娘抱着吗?快玩去吧,别在这里气娘了。”马太后冲朱由榔两口子白了两眼,没好气地说道。 “得,还撵上了。畅儿,阿兰,茜儿,春兰,把孩子都给母后,咱们打麻将去。”朱由榔把手一摊,状似委屈地说道。 “哈哈哈……” “格格格……” 慈宁宫里响起笑声一片。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四章 赏你一个吻 把孩子丢给太后和春兰,朱由榔、王畅、戴忆兰、陈皎茜来到坤宁宫,秋菊早就让人支起桌子,四人调好风,二话不说,开打。 一打起麻将来,朱由榔很快就将烦恼抛在了脑后。 开始两圈牌风很顺,连杠带自摸,朱由榔跟前金豆子成了堆。 经常打麻将的人都知道,不怕先输,就怕先赢。上来点子正的,一般最后都是输家。 朱由榔的牌运也正是应了这个规律。 两圈过后,他的点子开始转背。不是上不了听,就是好不容易上了听放炮,或者让人自摸。 眼看一堆金豆子逐渐减少,朱由榔这才开始小心起来,捶上家盯下家,宁可不上听,也决不让下家吃,别家碰。 这样打下来,别人不好胡,而他也基本没有上过听。尤其坐在他下家的戴忆兰,根本吃不上他的牌,急得不得了。让对家的陈皎茜算是得了便宜,连胡好几把,让小妮子得意地格格直笑。 打麻将的魅力在于,赢家总想趁点正多赢一些,而输家总是幻想下一把点子能正过来,可以把输的再赢回来,所以无论输家赢家,都是越打越上瘾。 重新起牌之后,朱由榔终于起了一把好牌,起手就一个暗杠,而且牌面是一上一听,其中两个对,一对东风,一对九条,茬口是五六饼。东风和九条又都是易出的牌,如不出意外,估计用不三圈,就能碰出来。当然,吃上家的四七饼也是可以的。 朱由榔一看这手牌,心道:“老天有眼,这把牌基本就算是胡了。” 人要是背了点,喝凉水塞牙,放屁都打脚后跟。让朱由榔着急的是,这么好的牌,竟然吃不上上家的牌,东风九条也碰不出来。 眼看着戴忆兰、陈皎茜老是打四七饼,朱由榔心疼得不得了,面上还不能露出来,怕暴露。 朱由榔也不换牌了,手里捏着一张西风不打,基本上是摸什么打什么了。 眼看着戴忆兰、陈皎茜都上听了,朱由榔才好不容易摸了个四饼,上了听。 刚想将西风打出去,一看海里竟然没有一张西风! 朱由榔狐疑地看了看陈皎茜和戴忆兰,心想:“坏了,是不是就等我这张西风了?” “皇上,快打呀,臣妾可就等你手里那张了。”陈皎茜得意地说道。 “皇上,你可小心点啊,臣妾这里可有暗杠,你要是放了炮,你面前的金豆子可不够输了啊。”阿兰也阴阳怪气地给他施压。 “打熟不打生。不行,这张太冒险,要是输了,可就把赢的全赔进去了,而且还不够,得动本。得了,稳一点吧。”朱由榔根据前世的打牌经验,知道这张西风不能打。为了稳妥起见,他打了一张熟牌,三条。 这张三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阿兰和陈皎茜都打过。 “哈哈!胡了!” 没想到,三条一打,戴忆兰把牌一推,拍手欢叫起来。 朱由榔道:“嗨,你不是打过这张吗?” “皇上,一开始臣妾把一、三条拆了,谁知道后来又上了四、五条,所以,又改成听三、六条了。嘿嘿,打么胡么,防不胜防吧?”戴忆兰指着自己的牌解释道。 “唉,真倒霉。要知如此,还不如把西风打出去呢。”朱由榔把牌推倒,让大家看。 “皇上,你要打西风没人胡,我杠。皇上,听牌不要命,不是你教的么?怎么拆副身放炮?”王畅看了看朱由榔的牌面,说道。 朱由榔一看,王畅手里果然是有三只西风。 原来,自己认为最危险的却是最安全的,认为没危险的,却成了放炮牌。 “皇上,您啊,心理出了问题,你这是典型的想赢怕输!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把赢的都输进去嘛。”陈皎茜看了朱由榔的牌,也替他惋惜。 “想赢怕输?!” 陈皎茜这句话就像在朱由榔脑海里“喀嚓”一声打了一个闪电,让他一下子豁然开朗:“对啊,有什么大不了的,怕什么呀,大不了把赢来的都输进去嘛。一年半之前,自己刚穿越那会儿,别说打清兵了,就连陈际泰、林察这样的废柴都能欺负我,眼看肇庆不保,只能退往梧州、桂林。当时自己奇袭广州之时,就已经想好了退路,若是不能成功,只要留下性命在,就想办法退到桂林十万大山里头打游击去。哪能想到一年之间接连打了四个胜仗,一下子就站稳了脚跟,扩大了地盘。 像广东、福建、云贵、江西、湖南湖北,都是自己赚来的,跟打麻将是一样的道理,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一点本钱没有,结果等你套到了白狼,反而患得患失起来了?” 朱由榔拿着手里那张西风轻轻敲击着桌案,接着想道:“得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如果想办法把济尔哈朗这二十万大军歼灭,那清兵还有什么资本跟我抗衡?洪承畴再是战略大家,他会想到我会用地盘换取歼灭他二十万大军的胜利吗?是啊,充分利用地盘和空间,调动清兵一步步分兵,争取在运动战中设伏,出奇兵聚而歼之!” 朱由榔一下子思路打开了,脑海里冒出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虽然还不是很完善,但“放弃”这个念头一出,觉得好像丢下了沉重的包袱,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 王畅、戴忆兰和陈皎茜见皇上忽然不言不语,自顾自地沉吟,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皇上这是犯了哪门子神经,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知。 戴忆兰不如那俩心眼多,没有忍住,好奇地轻声问道:“皇上,皇上,您,不会是想赖账吧?” “哦?哈哈哈……,想什么呢?朕怎么会赖你账?茜儿,朕谢谢你啊,你无心的一句话让朕萦绕在心头的烦恼尽去。嗯,赏你一件宝物,你自己去宝库自行挑选吧。”朱由榔一愣,放声大笑起来。 “真的?谢谢皇上!”陈皎茜大喜道谢。 “皇上,臣妾也要讨赏!”戴忆兰撅着嘴道。 “赏!赏你一个吻吧。” 朱由榔搂过阿兰亲了个嘴,哈哈大笑,起身而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五章 吹捧的学问 “皇上,你干什么去?”王畅见皇上抬腿就走,连忙喊了一句。 “朕有重要公务要办,你们玩吧。” “那,眼看到了用膳的时候了,用过膳再去办公务吧。” “不行,朕顾不得用膳了。” 朱由榔头也不回,摆摆手径自出宫。 “哼,三缺一,还怎么玩?皇上总是不让人尽兴!”戴忆兰的小声嘟囔道。 “阿兰,胆子大了不是?皇上有多少大事要办,抽出点空来陪陪我们就可以了,你还不知足了?”王畅严厉地斥道。 “哦,知道了。”戴忆兰不敢回嘴,乖乖地闭上了嘴。 …… 朱由榔打开了心结,脚步也变得非常轻快。 回到勤政殿,天色已晚,顾炎武已经下值去了,朱由榔让李洪掌上红烛,将殿里照得通明,自已站到地图前沉思。 因为心理上少了地盘的束缚,这回再制定总战略,朱由榔很快就想通透了。 “济尔哈朗不是要重点进攻江西吗?好吧,我就让你进攻,不但让你进攻,我还要让你进攻得手,让你长驱而入,九江、武昌、赣州皆可放弃,必要的时候广州也不是不可以放弃,只要最终将你这一大坨有生力量吃掉,那胜利就是我的。 想后世延安都可以放弃掉,广州有什么不能放弃的?老子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输光了再来,有什么好怕的?” 朱由榔又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拿起木棍,在地图上广州这个地方重重地敲击了一下,下了最后的决心。 …… 内阁大臣们得到清兵将要大举进犯的消息之后,都非常紧张,因有三日后会议此事的旨意,各自都准备了许多方案备询。没想到,次日皇上就下旨取消会议,同时又下了三道旨意。 一道令各军停止进攻,大军驻扎原地待命,沐天波、李成栋、陈伯文、施琅、陈仲武、张家玉、何吾驺、金声桓、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马宝、李过、何腾蛟、王化澄、焦琏、白贵等,于六月初五前回穗述职。 一道令陈际泰、马吉翔密切侦察各部清兵动向; 一道令军器营加紧生产手榴弹、地雷,同时加快钢枪的研究。 这三道旨意之后,皇上再也不提此事,不由得令内阁大臣们摸不到头脑。均想:“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清兵还没有集结到南直隶,准备工作也应该着手进行了吧?粮饷、军械、舆论,哪一样不应该早做打算?皇上这是无计可施还是胸有成竹?” 吴炳在开黎明会时将此疑问提了出来,朱由榔只是吩咐,大家按部就班做好份内事即可,各项政务照常办理,各项革新照常推进,一切等各军将领和地方督抚到来之后再说。 皇上既然这样说了,显然已有成算,大家也都不再问了。 …… 五月初十未时,广州北门外人山人海。以瞿式耜、黄宗羲、归庄为首,成千上百的书生文人齐聚于此,迎接文坛泰斗钱谦益。 这些书生大部分是来参加国子监考试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不愿意参加考试而早有功名的。 这些人来此目的,大概也分三类,一类是单纯想见见名满海内的钱探花长的何等模样,这一类人当中,也是想看柳如是的;一类则是有野心的,看能不能与钱谦益搭上话,若是拜到他的名下更好,正好可以跟瞿式耜、归庄成为师兄弟,以后指定是官运亨通;还有一类,则是鄙夷钱某人的为人,想当面痛斥,以博取正名的。 其中,黄有林、纪学文就是第三类人。 黄有林、纪学文前者因为结“冬社”反对新政,而被吴炳取缔。他们心里自是不服,但随后乌石山大捷传来,皇帝的威望达到了顶峰,他们再想造谣生事也无人愿听。再后来,又发生了广宁案,皇帝以铁血手段斩了涉案的一干贪官、士绅,让他们的“冬社”成员更是如鸟兽散,铁了心反对皇帝新政的,也就剩下了黄、纪二人。 他两家都是大族,产业都有上千亩地,广宁案之后,他两家也毫不例外地将佃户投献的土地还了回去。 每每想到巨额钱粮就此不再像流水一样年年月月永不枯竭地进入他家,这两人就恨得牙痒,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推翻永历王朝,回复昨日荣光。 今日见钱谦益这样的大文豪也来广州奉永历帝为主,这两人打定了主意想诘问几句,当然,目的是为了羞辱钱谦益,也好让欲效仿他的天下之士望穗却步。 …… “来了,来了……”瞿式耜远远见越秀山东侧的山路上过来数十辆大车,惊喜地快步迎了上去,同门师弟归庄自是紧紧跟随。 黄宗羲前来迎接,不代表朝廷,纯粹是基于对钱谦益学问的崇拜。作为朝廷大员,他可不能像瞿式耜、归庄那样趋前迎接,只是立在原地等候。 不一会儿,就见瞿式耜与归庄拥着一位峨袍宽带、中等身材、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的老者缓步而来,黄宗羲这才迎了上去。 “老师,这位是都御史、东阁大学士黄大人。太冲,这就是在下恩师。” 来到近前,瞿式耜连忙给二人引见。 “牧斋先生,四海宗盟三十余载,今驾临广州,黄某可以朝夕请教,真乃平生之幸也。”黄宗羲拱手道。 “黄大人过奖了,钱某不胜惭愧。黄大人所著《明夷待访录》,明辨天下兴亡之因果,真知灼见,古往今来无人能出其右,钱某十分佩服。早就渴慕与大人旦夕讨教,今日一见,足慰平生。”钱谦益还了一礼,满脸带笑,同样高度评价了黄宗羲的得意之作。 黄宗羲听了钱谦益的话,心中一动,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仓促之间也没有想出哪里不对劲,只是看他虽是满脸带笑,但好像眼睛里似有忧愁,笑得不是那么欢畅、有些假。 文人见面,都是互相吹捧。 黄宗羲吹捧的是钱谦益的学问,而钱谦益反过来吹捧的是黄宗羲的政治主张。 这里面确实是有些微差别的。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六章 柳如是死了? 黄宗羲赞钱谦益才高,但未说他德邵,其中意味不言自明。虽然钱谦益来广州,也算表明了与清廷决裂的立场,但他之前的反复无常,确实让人赞不出口来。 不骂就可以了,再赞,实在不是黄宗羲的风格。 而钱谦益回赞黄宗羲的著作,专门提出《明夷待访录》也有着很深的意味。 《明夷待访录》鼓吹的思想是削君权、重民本,抨击“家天下”的君主专制制度,跟如今的朝廷集权政体是相对立的,是每一个皇帝都不愿意看到的。 钱谦益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在回赞中算是小小的反击了一下。 所以,不要小看吹捧,相互吹捧之中也有可能是西北风刮蒺藜。 …… 黄宗羲看了看钱谦益身后跟着的数十辆大车,数百奴仆,问道:“牧斋先生这是打算在广州常住了?” “是啊,黄大人,金钱鼠尾总不如我朝峨袍宽带舒服。再说了,钱某虽已年过耳顺,但并不想就此了却残生,还想要为我大明中兴尽一尽心力。”钱谦益答道。 “怪不得人说,钱谦益一生只迷恋权位,果不其然,他来广州不是想着安度晚年,或者做做学问,这是要当官啊。”黄宗羲心道。 “老师,柳儒士没来?学生怎么没有看到?”归庄问道。 “唉,尔礼,莫说了,真是一言难尽啊。你师母一个月前染病身故,思之令人心痛啊。”钱谦益面带戚容地答道。 “哦,怪不得看着钱某人眼里似有愁容呢,原来柳如是死了。皇上一心一意还想见见柳如是呢,这下好了,恐成皇上一大遗憾了。”黄宗羲心道。 “柳儒士诗画双绝,才名满天下,如今驾鹤西去,真乃一大憾事!老师还请节哀顺变。”归庄连忙说道。 “这师徒两人真有意思,钱谦益让归庄称柳如是为师母,归庄倒好,一口一个柳儒士,显然并不承认她。”黄宗羲听了师徒二人对话,心中暗笑。 “老师,请!”瞿式耜显然不愿意沿着柳如是这个话题往下说,连忙手一伸,让钱谦益进城。 “哎,这哪行?黄大人乃国之重臣,就算你和尔礼也是朝廷大员,国礼不可废,你们在前,为师随后而行。”钱谦益推让道。 “老师,你看广州文人学子齐聚于此,就是为迎接老师而来。我等可不敢喧宾夺主啊,再说了,太冲以及学生,都是着常服而来,今日没有朝廷官员,老师不必过谦了。”瞿式耜道。 “牧斋先生,请。”黄宗羲也伸手礼让。 “那,钱某人就僭越了。”钱谦益这才客气一句,率先前行。 “牧斋先生,请问学生可以去你府上拜望么?”有人喊道。 “诸位,钱某刚到,待住下之后,随时欢迎诸位光临寒舍。多谢,多谢!”钱谦益笑着答道。 “牧斋先生,您还收学生吗?在下愿意拜您为师!” “牧斋先生,何时设坛讲学?学生愿意聆听先生教诲。”又有人喊道。 钱谦益没想到如此受人尊敬,好久没有享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了,不由得心中得意,满面红光。他团团作了一揖,道:“学海无涯,达者为师。收门生不敢当,但钱某愿意与诸位青年才俊共同探讨学问。” “钱牧斋,你身为大明之臣而不死国难,今日犹招摇过市,宁不羞乎?” 就在钱谦益得意之际,忽然一个清冷讥诮之声从人群中响起。 话音一落,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正是黄有林和纪学文。 “你们是何人?为什么肆意诽谤?”归庄见有人公然羞辱老师,自是不干,上前质问道。 “敝人黄有林,这位是纪学文贤弟,我二人虽无才名,但却有身为大明人的良心。”黄有林傲然答道。 “黄有林、纪学文?”瞿式耜和黄宗羲都是记忆超群之人,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两位的来历了。 这两位是被取缔的“冬社”创始人,是极力反对新政的,今日竟然当众发难钱谦益,却不知是何故?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不过,他二人这一诘问,站到了道德制高点,别人还真不好帮腔辩解。说什么呢?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也不是平辈或小辈能说的啊,就钱谦益的身份来说,整个广州城大概也只有皇上可以这么说,在场众人谁也没有这个资格。 还有,黄宗羲、瞿式耜、归庄虽有官身,但若用官身强为不是官身的钱谦益出头,就有压制言路之嫌,当事人钱谦益也必然承受更大的压力。 一时之间,黄宗羲、瞿式耜、归庄虽然才高八斗,却是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将目光移向钱谦益。 被人当众诘难,况且还是道德层面的事,是非常尴尬的。而且钱谦益失节之事天下尽知,无可遮掩。 瞿式耜、黄宗羲、归庄他们还真怕老先生一时受不住,就此被气死过去。 可没想到,人家钱谦益不但脸色没变,反而笑语晏晏。 “原来是黄、纪二位先生,久仰久仰!”钱谦益拱手笑道。 不急不恼不羞不愧,反而笑脸相迎,黄有林和纪学文被钱谦益弄得一愣,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修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还是真正做到了“闻过则喜”的地步。 两人机械地回了一礼。纪学文并不想就此放过他,傲然道:“钱先生乃清流领袖,清兵一至,竟首先迎附,乃国之罪人,请问先生,有何可自辩之处?” 碰到这种事,不单是瞿式耜、黄宗羲和归庄,围观的学子们也都兴致勃勃,无论对钱谦益怀有什么评价的,都想看看他如何应对这个诘难。 于是,纪学文话音一落,围观众人全都闭嘴,连咳嗽都不发一声,寂静得似乎针落可闻。 众目睽睽之下,可怕寂静之中,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 没想到,人家钱谦益竟然哈哈大笑:“哈哈哈,‘望断关河非汉帜,摧残日月是胡笳’……。”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七章 查访柳如是死因 “黄先生、纪先生,刚才所吟是钱某于留都陷落之后所写的《秋兴》绝句中之一句。钱某人未死国难,并非不想,而是不想死得毫无价值。钱某表面上是降了贼虏,但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恢复中华衣冠,也因此而得罪于奴酋,被监管在苏州拙政园。今圣天子中兴明室,钱某席蒿待罪,至于一时毁誉,钱某就顾不得了,相信后世会有一个正确评价的。”钱谦益笑罢说道。 “钱先生,您的意思是降清也是为了复明?”黄有林被钱谦益的辩解气得差点吐血,心道:“哪有这么无耻之人?” “那是自然。”钱谦益脸不红心不跳非常坦然地答道。 “钱先生,听你的意思,你的行为是否有罪,得皇上评价,我等小民是无权置喙了吗?”纪学文问道。 “当然不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钱某人所作所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有一事钱某不明,还望两位先生解惑。”钱谦益道。 “你说。”黄有林一摆手说道。 “那好。钱某人是否失节,广州城出来任何人诘难都不奇怪,独独二位出头令钱某人感到不解。众所周知,如今圣天子在位,对外边败清奴,对内则鼎力革新,此正是大明中兴之迹向。作为大明臣子,尤其我辈读书人,更应该明白天子建立万世不替基业之深意,奈何二位竟悍然结社,对抗新政?是想以一已之私阻挡革新步伐吗?你等心胸眼光只看到自己的利益而罔顾天下大局,真不明白,您二位有何资本敢出面诘难钱某?莫非是想以螳臂之力阻挡天下有识之士投效圣天子吗?”钱谦益振振有词地反问道。 “这……” 他这一连串发问,尤其最后那句诛心之问,一下子把黄有林和纪学文给打懞了,嗫嚅着无言以对。 “是啊,自己一身屎还没弄干净,竟然跑出来说别人臭,真是不知廉耻!” “丢人现眼之徒,莫污了我等耳目,快滚!” …… 钱谦益说完,围观人群中就有人发音力挺。 黄有林、纪学文匆匆一抱拳:“受教了!” 说完就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 北门外这一幕,很快就由马吉翔报进宫里,传进朱由榔的耳朵。 朱由榔听了心中感叹:“这钱谦益真是老奸巨滑,真是老不要脸,不但不认自己失节于前,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降清是为了复明。而且还好几次打出老子的旗号为他自己张目,真是脸厚如墙心黑似铁,这等人物,才高八斗,再加上厚黑之术,真是天下难敌啊。只可惜,柳如是竟然香魂沓沓已赴阴曹,可惜呀,可惜!” 又一想:“不对呀,柳如是可不是得病死的,她是在钱谦益死后被钱的子侄辈给逼死的,难道由于我的到来,竟然让她的命运得到了改变?钱谦益说她得病而死,却语焉不详,不知是得的什么病?唉,一代名妓香消玉殒,真是可惜可叹。” “不对,史传钱谦益与柳如是情深似海,按钱谦益所说,柳如是一个月前亡故,按他行进速度,应该是柳如是一死,他就启程了。这不合情理啊,钱谦益怎么也得把她发送之后,再在她香冢之侧结庐守灵一年之上,才对得起‘情圣’二字吧?难道钱谦益急于来投奔于我,顾不上为柳如是发丧?好像在钱某人心里,王图大业比不上爱姬一根头发丝吧?” 越想越觉不对,柳如是之死绝对另有隐情。 “吉翔,让你的人查一查,柳如是是怎么死的?死因、时间、香冢何处?若果是病死的,得的什么病?哪个郎中看的?最好将脉案和药方找到。总之一句话,务必坐实她的死是真的。”朱由榔知道柳如是是后世津津乐道之人,尤其是后世的男人,所以,为了后世那些意淫的男人着想,怎么也得把柳如是的死因弄清楚。 自己也算是为青楼发展史做了一点贡献吧。 “遵旨!陛下,臣也觉得钱谦益行为可疑,数十辆大车,装的不是财物就是书籍,他家豪富,有这些东西不足为奇,可奇怪的是竟无家眷随行,除了两个妾室之外,他的正妻陈氏和子侄辈都未随行。最为可疑的,是押送大车的,全是二十岁上下的健仆,看着跟当兵的差不多,臣手下来报,说竟然有二百三十人之多。”马吉翔道。 “吉翔,你这是职业病又犯了,人家钱谦益带着这么多钱财上路,多带些青壮是应该的,更何况是从清占区过来的。你可别胡来,他一介文人能起多大作用?更何况他是文人学子心目中的泰山北斗,轻易可动不得。”朱由榔一听,知道马吉翔的疑心太重了,弄不好这小子还想要敲人家钱谦益一笔,连忙警告两句。 “是,臣遵旨。”马吉翔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雪松,观钱谦益言行,似乎在极力向朕自荐,你说,此事如何处理?” 马吉翔退出去之后,朱由榔有些为难地问顾炎武道。 “陛下,臣也觉有些为难。按说,他这样的文坛地位,又是瞿大人、归庄的老师,还做过礼部侍郎的人物,安排低了不合适。可若是安排高了,似乎也是不妥,毕竟他刚从苏州过来,有些情况还不大了解。综合这两方面因素,臣觉得给他个虚职最为合适。”顾炎武答道。 “虚职?”朱由榔闻言眼前一亮:“对啊,给他个虚职最好。什么虚职呢?顾问吧,顾则问,不顾则不问,另外,把陈际泰、戴如风这两个混不吝也塞进去,让他三人一文二武掐去呗,这样可进可退,收放自如。如钱谦益真是失节于前、归正于后,真心实意为大明振兴出谋画策,也算给他提供了一个舞台,如果他另有目的,高高地挂起来就是,也犯不着为他而得罪天下读书人。得,就这么办,先看看他的动静再说。” 想到这里,朱由榔不动声色地冲顾炎武点了点头。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八章 郑成功的异动 其实朱由榔明白,钱谦益非常希望自己给他的过去一个较高的评价。即使不给他戴个“降清是为复明”的高帽,也应该看在他这个文坛巨匠来投奔于他的份上,给他一个中性的评价,比如原宥他的失节,哪怕说上一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也好。如果有了这么个评价,无论是当前立足,还是身后之名,都是一件非常有说服力的武器。 “想得美!你若是不好好给老子出把子力,想凭着北门外上千名学子的拥戴就给你个好评?等着吧,老子才不急呢。”朱由榔暗道。 用人有三等。一等是禄等,二等是官等,三等是死等。禄等即俸禄,二等则是官职,三等则是信仰,难度最大,让人甘愿赴死。这三等对于钱谦益都不合适,要用活他,还要加上一等,就是名等。 文人嘛,最为重名,尤其钱谦益作为原东林党领袖,最擅长的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骂别人。如今,他身负失节污名,就跟放到火上烤一样。朱由榔要做的就是让他始终在火上烤,若是表现好,那就给他撤撤火,若是表现不好,不加火就算佛心大发了,肯定是不会撤火。 “嘿嘿嘿,老子又发明了一种用人之道,对于现世的文人非常有效。不过,这种用人之道,放到数百年后的后世,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名声在后世的人看来算个屁!成王败寇,只要在他看来能成功,什么下作手段使不出来?其实,真正高明之人都是先要名,然后再逐利。后世之人,能参透此道者区区可数啊。” …… 马吉翔走后,陈子壮匆匆进殿,带来施琅一份奏折。 施琅奏道:“前日臣遵旨派舍弟肁序以吊孝为名去金门与郑成功晤谈,极言陛下爱才之心,力劝郑氏归正。然郑氏王顾左右而言他,只说依然奉隆武为正朔,若欲让其归降必须斩李成栋,且须封王。舍弟无奈而归。今接线报,金门郑氏水军正在收拾行装,并派人上岸采集粮草,似有行动,然动向不明。今臣已作好准备,若郑氏稍有异动,则遵前旨剿之,切切此奏。” 朱由榔看完,稍一沉思,问陈子壮:“集生,你有何判断?” “回陛下,此次清奴用兵,重用洪承畴,此人与郑氏同乡,先前郑芝龙兄弟降清,皆是出自洪承畴之手笔。听说多铎斩郑芝龙时,洪承畴曾冒死以谏。显然他是非常清楚的,如郑氏一灭,清兵海上只有登莱水师可用,根本不是我水师之对手,海上力量则我朝占优。所以,臣料洪承畴一定会想千方百计说降郑氏,故而臣以为,郑氏异动,必然对我军不利。”陈子壮显然看了这份奏折,已经做过思考了。 “洪承畴一定会派人说降郑氏,这一点勿庸置疑。但,朕料郑氏一定不会为之所动,须知郑芝龙在世时,因降清一事他就敢与其父断绝父子关系,更何况如今其父被清廷斩首?”朱由榔道。 “陛下,若是洪承畴出够大价钱,比如许他做三省之王,在这么大的诱惑面前,臣想郑成功也不会不动心。”陈子壮道。 “不会,绝不会。郑成功虽然不肯奉我朝为正朔,但朕以为,他不会背叛我大明,再大的诱惑也不行,因为他打了隆武弟的旗号打了这么久,若是降清,民心军心皆失,况且其父刚刚被杀,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朱由榔摇头道。 “那,陛下判断郑氏将欲何为?” “朕料郑成功一定是去打台湾的荷兰人。” “打台湾?” “是,打台湾。朕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打台湾。打台湾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避开非清即明的艰难选择。因为据朕揣测,郑氏父子称霸海上数十年,一定积攒了富可敌国的家财,他们不情愿将自己家族的命运押到朝廷身上,因为那么多的财富对于他们郑家来说,是祸而不是福。所以,他们父子一定是想自己独霸一方,而台湾正是最好的去处;二是占据台湾的荷兰人较少,他们在台湾是以东印度公司为主,商人多而军队少,以郑成功的实力,一战而胜之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我朝与清奴开战在即,谁也顾不上他,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经营好台湾。三是占领台湾之后,鉴于他家与日本的密切关系,一定会东与日本联合,在海上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力量,霸占出海通道。将来无论我胜还是敌胜,他手握台湾就有了一定的筹码,谋取郑氏家族永镇台湾应该是他最终的选择。” “咝……,陛下,这郑成功若是作如是想,他的雄心可不小啊。臣建议让施琅迅速将之歼灭,以免将来成尾大不掉之势。” “不可啊。集生,郑成功狡滑之处就在这里,他料定朕一定不会动他,所以他才做如此之想。你想啊,他虽然不肯归降于朕,但毕竟奉的是隆武旗号,而朕得位于隆武,若是打他,岂不是落个手足相残的名声?再者,清兵犯境,朕只能是先对付清兵,哪里有精力去对付他?——郑成功,不简单哪,选择的这个时机相当有学问。” “那,陛下,如何回复施琅呢?” “八百里加急速命施琅,若郑成功兵发台湾,不要阻挡,不但不要阻挡,还要命人给他送去一船手榴弹资助。” “陛下,不可啊。不打他就已经够他的了,怎么还要资助于他?我们手榴弹也不是多富余啊。” “哈哈哈,集生,你别心疼这一船手榴弹,有这船手榴弹,让他给朕好好打,一仗把荷兰鬼子打怕,让他们再也不敢东顾。至于台湾嘛,就让郑成功好好给朕守着,等朕灭了清奴,再腾出手来收拾他。总之,台湾一定要纳入我大明版图,决不会让它独立于我大明之外。” “是,臣遵旨。陛下,郑氏若真是去打台湾,施琅水师可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们就多了一支机动力量。” “对。是机动力量,也是战略预备队,这也算是郑成功送给朕的一份礼物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九章 为帅之人岂肯为将? 却说钱谦益被瞿式耜和归庄引着来到位于皇宫以西的一所三进宅院。 这所宅院位于越秀山下,周围居住的大都是朝廷官员,是治安局重点巡查的地区,既清静又安全,是广州城上等居住区。 用一万两银子买到这处宅子,自是钱谦益早在信中托瞿式耜买的,银子自是由钱谦益出,瞿式耜为官清廉,哪有这么多银子? 瞿式耜与归庄陪着钱谦益在宅院中转了一遭,钱谦益非常满意。 自己与两个妾及丫环住在第二进主院,奴仆住第一进与第三进。美中不足的是奴仆太多,住两进院子显然住不开。 “老师,学生因为不知您带这么多从人来,所以院子有些小了。要不这样,前边这处宅子是辅明伯林伯爷的,一直闲着,学生去问问,看能不能买过来。”瞿式耜道。 钱谦益一听,眼光一闪,忙道:“而农,尔礼,你们还有公事要忙,为师今日也有些乏了,就不虚留你们了。你们先去忙,至于宅子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为师既来到广州,自当去拜望诸位高邻,否则,人家会怪为师不懂礼数的。” “学生备了些酒菜,本要与老师接风洗尘的,老师既累了,那学生就不打扰了,待安顿下来,学生再来听候老师教诲。”瞿式耜知道钱谦益年纪大了,又车马劳顿,大概是想歇歇,所以也没有多想,顺水推舟和归庄告辞离开。 “钱忠!”钱谦益见瞿式耜与归庄走了,回到主宅,坐到椅子上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稍稍平静了一会,叫了管家一声。 “老爷,您有何吩咐?”钱忠一直站在门外,听钱谦益一声唤,急忙进屋躬身问道。 “我要休息休息,你带人安顿下来,然后递个名帖给林伯爷,就说我明日辰时过府拜望。”钱谦益脸现疲态,面无表情地看着钱忠吩咐道。 “是,老爷。”钱忠一摆手,两名丫环进来,搀着钱谦益进了内室。 钱忠盯着钱谦益的背影,直到内室的门帘放下来,他才阴着脸转回身,来到前院。 “钱青,老爷吩咐,今日闭门谢客,让弟兄们抓紧收拾。”钱忠叫过二管家钱青吩咐道。 “是。大哥,门前好多士子,嚷着要见老爷,有的说是要递门生帖,有的则拿了文章来,请老爷指正呢。”钱青道。 “先将他们的名帖和文章都收了,告诉他们,老爷今日乏了,改日再请他们入府做客。”钱忠吩咐道。 “好的。大哥,这么多弟兄,前院和后院也住不开啊?”钱青又问道。 “这还用问我?广州的天这么热,在院子里睡不是更凉快?怎么也比行军……好一些吧?”钱忠说到“行军”二字,连忙朝周围看了看,见都是自己的人,才放下心来,忙压低了声音,厉声说道:“嘱咐你多少回了,不要叫大哥,要叫管家,知道吗?再有下回,小心家法伺候!” “是,大哥,不,大管家。” …… 靖海伯施琅是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他是极不愿意看到郑成功归降的。 因为他明白,水师左都督的位子,皇上是留给郑成功的。 过去他在郑家当兵,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逐渐成长起来,可以说,郑家是促使他成长的沃土。 当他与叔父施福独领一军之后,叔父完全放权,基本上就是顶了个名,军内大小事务都是他在负责。 他打了不少胜仗,野心也渐渐大了起来,对现状也开始不满起来,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担任重要职位。所以,对于郑家父子的命令开始阳奉阴违,甚至公然对抗。之后才发生了曾德事件,才有了郑家父子对他的打压。 未降永历之前,他的水师在郑家庞大的力量面前是非常弱小的。而降了永历之后,败了郑芝龙,并了林察,他的力量已经非常宠大,拥有大小战船上千艘。而且,在夺了郑家设在泉州的船厂之后,他又奉命建造万料大船,现在差不多快造成一艘了。 而且,漳州之战以后,他秉承皇上整军的旨意,效仿禁军治军之法,对水师进行了严格训练,淘汰了一些海盗式的士兵,旧军队的习气也已经完全消除。可以说,他现在拥兵十万,虽然兵力比整军之前减少了,但全是精兵悍将。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大海之王,自信自己的水师可以纵横大海之上,无人可以匹敌。 只不过,他内心还有一丝隐忧,那就是郑成功。 如果郑成功真的降了,而位置又在自己之上,加之与郑家的恩怨,郑成功一定会夺了自己的位子,牢牢压制住他。 郑成功是有这个能力的。 所以,他并不希望郑成功归降,甚至希望郑成功降清,或者主动来攻击自己,那样,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彻底消灭他了。 然而皇上好像并没有剿灭郑成功的意思,只是让自己加强对他的监视。他明白,皇上是在等,等郑成功自己觉悟。 郑芝龙被杀之后,施琅才明白,皇上只所以愿意等,就是算准了清廷会拿郑芝龙当替罪羊,郑芝龙被杀,郑成功还会再等吗? 所以,闻听此讯之后,施琅不喜反忧,他很怕郑成功为报父仇而归降。 可令他欣喜的是,郑成功竟然还没有归降的意思,后来又接到圣旨,令他派人跟郑成功接洽,旨意上说,如果郑成功仍然不降,就干掉他。 这个旨意让他欣喜若狂。 所以,他把弟弟施肇序派去金门而不是委派他人,比如陈仲武,因为肇序明白他的心意。 施肇序并没有像施琅奏折上说的“苦劝”,而更像是只为了完成任务敷衍了事。 施肇序回来后,施琅二话不说,就开始准备对郑成功用兵,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听从了陈仲武的建议,给皇上上了一份奏折。 奏折发出之后,又过了五天时间,见已经准备就绪,施琅立即召集众将,开始分派任务:“陈将军,肇琏、肇序,你们三人各领本部人马分别从北、东、西三面包围金门,本督自领大军堵住南面海面,待完成包围后,听本督号令同时发起攻击。若有逃出一船一人,本督定军法从事!”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章 当世卧龙三不可 “都督,不好了,施琅大军来袭!” 刘国轩急匆匆闯进郑成功的帅帐,大声禀报。 “呵呵,施琅真够心急的,十天前刚派了施肇序来,今日就来攻打金门,他就不怕永历斩了他?”郑成功不慌不忙地说道。 “都督,不会吧,没有永历的旨意,他敢来进攻?”刘国轩问道。 “永历要收拾民心,他不会无故攻打我们的,因为我们不是他的敌人。如此急迫,肯定是施琅自作主张。”郑成功道。 “那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不能打,施琅兵力是我两倍,又有手榴弹之利,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拖’,我料永历并不知情,若他知晓我们去台湾,他一定不会攻打我们。” “所以,都督之意是拖到永历圣旨到来?” “是。” “那怎么拖?” “施琅只所以急着来攻打我们,就是怕我降了以影响他的地位。所以,得派个人去见他,将我欲去台湾的打算告诉他,看看能否打消他的顾虑。如果他仍要坚持进攻,告诉他,我就向陈仲武投降。” “妙,都督把握人心的功夫细致入微,国轩佩服。怪不得都督一点都不慌呢,原来早有定计啊。” “哈哈哈,国轩,先别把话说满了,施琅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而且野心极大,他会不会按我说的做,还在两可之间。这样吧,你把陈永华找来,他和施琅关系最好,让他去见施琅。” “遵令!” …… 陈永华,字复甫,漳州龙溪人,年方十五。其父陈鼎,也曾是郑芝龙帐下官员,被清兵所杀。 别看他年纪这么小,却才思敏捷,见识超群,深得郑成功赏识,称他为“当世之卧龙。” 郑成功进军台湾以图自立的策略,就是陈永华所献。 施琅性格孤傲、强势,很难与人相处,在郑成功帐下这些大将中,偏偏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谈得来。归降永历之后,他也曾派人来劝陈永华,可惜陈永华回以“父子两代事郑氏,恩义有加,实不忍相背”,不肯来投,让施琅非常遗憾。 陈永华得郑成功之令,乘一小船到明军大营,求见施琅。施琅一听陈永华来了,大喜,以为他是见情势危急,前来投靠,忙令快请。 两下见礼毕,施琅欣喜地问道:“复甫,此番前来,是来相助哥哥的么?” “施大哥,小弟世受忠孝伯大恩,怎肯卖主求荣?施大哥就别难为小弟了。”陈永华答道。 施琅一听他话里有话,不称郑成功为都督,而称他为“忠孝伯”,似有所指,脸一沉问道:“复甫,讽刺为兄背叛了郑氏?” “不敢。施大哥,小弟深知你和伯爷一家的恩怨,且一直与你交好,哪敢讽刺大哥?” “那么,复甫,你是来给郑成功做说客的?” “是,施大哥,小弟此来是想劝你息兵罢斗,放郑伯爷南去台湾。” “呵呵呵,复甫,你说梦话呢吧?复甫,你也看到了,当今圣上乃万历爷嫡亲血脉,若论皇家血统,比隆武、绍武二帝更近。当今郑成功一直打着隆武爷的旗号,不肯归顺圣上,嘴上说忠于明室,显得那么忠心耿耿、多情多义,只不过是蒙骗世人罢了,其实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你知我知,不过就是想保住家财,谋图自立罢了。复甫,你敢说不是吗? 还有,圣上一直没有动他,只是希望他能幡然悔悟,回到反清复明阵营中来。前者因为郑芝龙事清的事,圣上理解郑成功左右为难的心情,没有强逼于他,可如今郑芝龙死了,而且是被清奴所杀,无论是从国仇还是家恨哪方面来说,郑成功都不该执迷不悟。前者,我派肇序前来吊孝,并好言相劝,他倒好,提了两个苛刻条件,一是斩李成栋,一是求封王爵,这分明就是不想降嘛。如今我大军围了金门,倒想起走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复甫,别白费口舌了,如今我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现在想降也已经晚了,更别说让大哥放他一条生路了。”施琅冷笑着说道。 “施大哥,您别急,先听我说几句,行吗?”陈永华听施琅把话说完,连忙说道。 “行,你说吧,大哥知道你素来能言善辨,且看看你能不能说动大哥我。”施琅道。 “施大哥,郑伯爷心里如何想,作为下属,小弟我不敢置评,但大哥如攻打金门,小弟倒是以为有三不可。” “哦?说说看。” “郑伯爷不管是不是奉永历爷为正朔,但名义上仍是奉隆武旗号,同是明室之臣,并没有降清,而且也永不会降清。施大哥,如今天下大势是明清争夺天下,永历爷一直在强调天下汉人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抗清奴,你如进攻金门,大义上站不住脚,是汉人打汉人,如今清奴大兵压境,怎么难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这是一不可。” “大哥如果执意要打,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个是郑伯爷殊死抵抗,当然,以郑伯爷的实力,绝对不是您的对手。但大哥岂不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理?让这么多军士死在内战之中,而不是死在抗清前线,大哥您觉得妥当吗?还有一个结果就是郑伯爷自知打不过,只好降了。大哥,您觉得如果郑伯爷真要降了,对您是好事还是坏事?事实上,小弟临来之际,郑伯爷已经说了,如果大哥苦苦相逼,他就向陈仲武投降。此为二不可。” “他敢?!我不许……”施琅一听就急了,想说“我不许他投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话怎么能明示于人? “施大哥,陈仲武是什么人您不是不知道,他可是皇亲国戚啊,虽然是您下属,但您能不许他受降吗?”陈永华紧跟了一句。 “那……,三不可呢?”施琅没想到郑成功能使出这招,他要投降确实不是施琅所要的,所以沉吟一会儿问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不能让他轻易脱身 “施大哥,郑伯爷南去打台湾的荷兰鬼子,于永历爷有利无害。一来消灭了盘踞台湾的外来势力,减轻了对大陆的威胁,将来无论是保护大陆沿海的安全还是海上贸易,都是有利的,因为郑伯爷总是汉人,总是大明之臣嘛,他不奉永历爷为主,但也绝不会做不利于大明的事。二来嘛,也避开了与你个人相争的利害关系,两下便宜,岂不是好?此为三不可。施大哥请三思。”陈永华说完,坐回椅子,端起茶盏喝茶,静等施琅作出决定。 施琅听完,还真是犯难了。如果把郑成功逼急了,真要投降,别说向陈仲武投降了,就是向自己投降,自己也不能说不接受,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小动作都得收起来。 “不对,郑成功要想降早就降了,他只所以不降,一定是有所顾忌,不用深想,大概就是不想委身于人下。估计他是不会这么容易就降的,再说了,他要降就降,正好趁势将来的家财掳来当作军费。只不过,必须得跟陈仲武通个气,即使要降,也要让他脱层皮。”施琅继而想道。 “复甫,无论你怎么说,大哥我已经围了金门,兵临城下,可不是说撤就撤的,必须有圣旨才能放他南行。这样吧,你既然来了,大哥不能不给你个面子,那就再等三天,三天之内如果皇上无有圣旨到来,我就进攻,他要降就降,愿意向谁请降就向谁请降,你看如何?”施琅道。 “施大哥,如此最好,小弟以为,永历爷如闻知郑伯爷去打台湾而不是与他为敌,一定会放行的。”陈永华连忙答道。 “好吧,复甫,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交差吧。” …… 陈永华走后,施琅立即让人去请陈仲武。 陈仲武来到施琅的旗舰,见到施琅之后就大声嚷嚷:“都督,怎么还不下令?打吧,还等什么?卑职的手下都摩拳擦掌,都等急了!” “别急,别急,陈将军,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施琅连忙把陈永华来劝和的事说了一遍。 陈仲武听完,眼珠子转了几转,道:“都督,郑成功说要么放他去打台湾,要么就向卑职投降?” “是,确实如此。他说他也尊明室,不能同室操戈。” “胡说!不管他尊哪位,不向皇上称臣,就是叛贼!跟他废什么话,打了他再说。” “陈将军,跟你共事真是痛快。只是有一点,如果他要向你请降,怎么办?” “怎么办?都督,你的意思是?” “请降可以,但是,必须让他脱层皮!” “脱层皮?什么意思?都督,卑职是个粗人,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 “你知道他只所以向你请降,而不是降本督和肇琏、肇序,是为什么吗?” “这个卑职知道,他郑家跟你向来不睦,他这是不想让你立功。真是笑话,卑职就是你的属下,降了卑职不就是降了都督你吗?功劳自然也是都督的,谁也抢不走。” “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怕我偷偷谋了他的钱财。” “都督,他有很多银子吗?” 陈仲武一听“钱财”二字,登时兴趣就来了。 “郑家称霸海上四十多年,最多的时候,一年光收过往船只的保护费就有一千多万两,就算他们建船队花去一部分,老郑带走一部分,可大部分都在郑成功手里呢,本督估摸着,光金银不下三兆两,更别说还有数不清的珍玩玉器之类的。”施琅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郑成功到底趁多少家底,不过顺口一说,目的当然是怂恿陈仲武罢了。 “什么?三兆?!” 果然,一听这么巨大的数字,陈仲武眼睛都绿了,屁股底下像装了弹簧一样,“腾”地一声就蹦了起来,要不是船有顶棚,他能蹦上天。 “只能多,不能少。”施琅肯定地点了点头。 “行了,都督,您就擎好吧,卑职是有名的铁钳子,就算铁公鸡打咱跟前过,卑职也得给他拔下三根毛来。都督,卑职这就回去,先打他一家伙再说。等把他的钱财弄到手,都督,有好物件卑职给你留几件。” 陈仲武说完就要走,被施琅一把抓住:“慢!陈将军,本督可不要一分一厘,你也别私藏,皇上定的军规你又不是不知道,缴获一律充公。” “那是,那是。都督,充公是充公,但咱们水师一定要先留足军费,还要造大船,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可不能全报上去。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给咱挖走大部分,弄不好,会全给挖走。得多留个心眼。” 施琅一听,心说:“也就是你这小子敢这样说,也敢这样做,别人哪敢啊。” “行了,不许瞒报,对皇上必须赤胆忠心,你要敢欺君,本督第一个不放过你。” “是,卑职明白,卑职明白该怎么做。”陈仲武连忙答道。 “行,你这样回答我就放心了,至于你‘明白’什么,我才不操那份心呢。”施琅一听,就知道陈仲武是个真明白人。 “陈将军,本督可是答应了陈永华,三日后再进攻。” “都督,你怎么能答应呢?哪有自己把自己手脚给捆住的?”陈仲武埋怨道。 “陈永华说的不错,毕竟都是汉人,郑成功虽然不臣,但没有明目张胆地站在对立面,再说,皇上如今正在收拾人心,给他三天时间,咱们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各方面都能有所交待了。”施琅道。 他可没说他跟陈永华关系不错,也不敢说怕郑成功真降,陈仲武虽是自己手下,但人家是皇上的大舅子,自己可不能傻乎乎地啥也说。 不过,最后他还是暗示了一句:“陈将军,三日后听本督将令进军,若有违抗,本督一定治你个不听军令之罪。嗯,一定关你三天禁闭。唉,皇上下旨让咱们去广州喝李元胤的喜酒呢,此间事了不了,怎么脱得开身哟……。” “是,卑职明白。”陈仲武连忙答道。 其实,他已经明白施琅的意思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二章 留下买路财 陈仲武并不傻,施琅这是拿他当枪使。 之所以他明知如此还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是因为他更知皇上的心。 别说有三兆银子,就算有三千万,一千万,他也要干。骂名自己背,罪责自己担,这都无所谓,关键是这些银子对于妹夫来说太重要了,能干多少大事啊。 再有就是,皇上妹夫多精明一个人,他会看不出施琅的阴暗心思?若让他从心里给施琅记上一笔,施琅也得不了好去。 基于这样的考虑,陈仲武回去之后,立即开始准备攻打金门。 施琅见陈仲武走了,连忙命人给两个弟弟递话,让他们暂且按兵不动,只牵制住东西两侧的郑军就是。如果郑成功敢反击,那就立即动手,不要客气。 …… 陈永华回金门之后,把见施琅的前前后后一说,郑成功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三天之内,估计永历的圣旨就会到了,到时候,施琅就不得不放行了。” “都督,还是做好迎战准备,万一永历不放咱们走呢?就算都督摸准了永历的心思,万一三天之内永历的圣旨来不了呢?咱们怎么也得顶一阵子。”刘国轩提醒道。 “那是当然,传令各营,密切注意施琅各营的动静。”郑成功吩咐道。 “遵令!” …… 当日无事。 次日天刚亮,负责岛北守卫的周全斌突然听到陈仲武营中号角齐鸣,杀声震天。 周全斌心中一惊,登上舰楼一看,就见陈仲武的战船分两队往自己营中驶来。 一看是战斗队形,周全斌大惊:“快,去禀报都督,陈仲武攻打我军!来啊,将船身横过来,待敌船靠近,给我射箭!” 周全斌一面令亲兵去禀报郑成功,一面命人组织防守。 周全斌想得太简单了。他的船队根本就不是对手,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射箭?人家陈仲武的船上盾牌林立,根本射不着,等到靠近了,一顿手榴弹扔过来,周全斌这船上的弓箭手全给炸飞了,非死即伤。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三天之内不打吗?怎么一天都没等到?陈仲武,我叉你姥姥!你讲不讲道理?!”周全斌一看,这仗根本没法打啊,不由地破口大骂。 可惜,就算他喊破喉咙,陈仲武也听不到。 眼看前边的几艘船被炸得破碎,有的还着了火,士兵狼奔豕突、哭爹叫娘,周全斌连忙下令:“弃船登岸!” 到了岸上,可以凭借岛上的工事和制高点居高临下射箭,而陈仲武的手榴弹再厉害,你扔不上去也是白搭。 一声令下,郑军纷纷逃离,将数百艘战船丢给陈仲武军,涌集到修建在岸上的工事里。 “冲上去!” 陈仲武见郑军弃船而逃,连忙下令冲锋。 陈军嗷嗷叫着,越过一条条郑军留下的战船,往岸上冲去。 不过,因为郑军占据了临岸的工事,手榴弹的效用大打折扣。一时之间,两军谁也奈何不了谁,对峙在一起。 陈仲武正在想办法,就听对面有人喊道:“陈将军,我是郑伯爷手下大将周全斌,先别打了,能否听周某人几句话?” 因为是南风,周全斌的话倒是非常清晰地传进陈仲武的耳朵里。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陈仲武是逆风,两人隔着又远,一个人讲话,周全斌根本听不到。陈仲武命手下一百名亲兵站好队,自己说一句,令手下亲兵学一句,声音增大了百倍,周全斌自然能够听到。 “陈将军,你我不是敌人,都是明室之臣,何必攻伐太紧?”周全斌大声质问道。 “不称臣就是反贼!”百人团回应道。 “施琅与我家伯爷有约,要等三日之后再开战,难道陈将军要违约抗命吗?” “没接到命令!” “陈将军,我家伯爷说了,不与永历爷为敌,要去台湾打荷兰鬼子,为什么不行个方便?难道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百人团的声音传来,周全斌差点吐血:“这是大海,哪有山,哪有树?!能把要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这么……不要脸,恐怕也就是你陈仲武做得出来。你就不能含蓄点吗?” “陈将军,先别攻打,周某去禀报我家伯爷,稍后给你回信,你看可好?” “半个时辰!” 周全斌听到对面同样是非常简短的回答,总算是松了口气,急心令人去禀报郑成功。 郑成功这么长时间没传来命令,是因为他也被陈仲武的攻击给弄懞了,不知道施琅这是搞哪样?连忙派陈永华去找施琅交涉。 陈永华气冲冲地找到施琅,还没等他开口,施琅就苦笑着说道:“复甫,你一定是来问罪的吧?” “施大哥,大丈夫处世,当以信义为先,说好了三日,为什么一日不到攻打我军?”陈永华气愤地质问道。 “复甫,你别着急。命令我是下达了,可陈仲武不听啊,你想啊,若是别人,我一定会斩了他。可是陈仲武不行啊,他可是皇上的大舅子,大哥我也是无能为力啊。”施琅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施大哥,咱们都是明白人,别给小弟弄这一章了。说吧,到底你想干什么?”陈永华自然知道施琅这是托词,心中气愤,很想大骂一顿拂袖而去。可是不行啊,形势危急,容不得他意气用事。 “复甫啊,也不知道陈将军从哪里听说的,说郑家家财有三兆两白银。就因为这,给我掰脸了,说只要不称臣就当以反贼论处,对付反贼哪有约好日期再打的?还说了,皇上如今推行新政,不肯从百姓手中刮银子,而清兵大兵压境,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咱们做臣子的,怎么也得替皇上解忧吧。所以,他就擅自开战了。不过你放心,大哥我是讲信义的,已经传下令去,肇琏和肇序他们是不敢跟着陈仲武胡闹的。还有,我已经修好奏章,一定弹劾他,治他个不听军令之罪!” 陈永华没等听完,眼前一黑,晃了几晃,差点气晕过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三章 有理说不清 “大哥,要撒谎也请用心编个理由好不好?不听军令?糊弄三岁小孩呢?”陈永华心道。 他很想拂袖而去,从此不跟这个不讲信义的小人来往。 可是不行啊,陈仲武攻击甚急,郑军根本不是对手,再任他打下去,周全斌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罢了,我忍,我忍,我忍忍忍!”陈永华打掉了牙和血吞,定了定心神道:“施大哥,要银子是吧?那你赶快下令,让陈仲武暂停进攻,小弟回去跟郑伯爷商量商量。” “好!复甫,你的面子大哥无论如何是要给的。来人,立即传令,命陈将军暂缓进攻!”施琅立即叫来亲兵,让他去传令。 “唉,这陈仲武本身并不爱财,不过,这人也算忠心耿耿,为了皇上中兴大业,他是连军令都不顾了。”回过头,施琅对陈永华说道。 “施大哥,不知道您要多少买路财?咱话可说前头,三兆可是真没有,顶多就是三百万。”陈永华连忙截住他的话头。 “复甫,这你别给我说,你呢,回去给郑成功复命,具体给陈仲武多少银子,你们直接跟陈仲武谈,他只要同意,就算一两银子不给,大哥我这里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行不?”施琅道。 “行,那小弟回去复命。”陈永华看着施琅那假惺惺的笑,和他还在装好人的样子,心里感到一阵子恶心,连忙告退。 回到岛上,陈永华刚给郑成功汇报完,周全斌那里也派人来汇报,说陈仲武要“买路钱”。 郑成功怒道:“这肯定是施琅的主意,他不想我投降,但也不肯如此轻松地放我走,真是心狠手辣啊。当初若不是我郑家,他施家叔侄哪有今天?这就是一只喂不饱的狼!” “都督,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咱们占据了台湾,就占住了通商航道,到时候银子还不是像水淌似的进来?卑职以为,还是按原定计划行事吧,赶快离开金门是正理。”刘国轩道。 “都督,刘将军所言有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咱们在台湾站住脚跟,银子会失而复得。再说了,若是降了永历,您的巨额家财就是祸事。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更何况有施琅从中作梗呢。所以,失财事小,丢命事大啊。”陈永华道。 “嗯,复甫此言有理。本督之所以不愿意臣服永历,就是担心两条:一条就是财多为祸,一条就是施琅居心不良,狼伺一侧,整天还要防着他。好吧,千金散尽还复来,复甫,你去陈仲武谈吧。记住,尽量压价,咱们若是顺利打下台湾,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银子无论如何是不行的。”郑成功同意了陈永华的建议。 “是,遵令。不过,伯爷,您给个底线,卑职谈判时也好有数。”陈永华躬身领命道。 “咱们的家底总共也就五千万两,最多给他二成。”郑成功道。 “那好吧,事不宜迟,卑职这就去找陈仲武谈判。”陈永华摸清了郑成功的底线,急忙辞别来到陈仲武船上。 两人见过礼之后,互相都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 陈仲武见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打心眼里瞧不起,觉得郑成功阵营也不过如此,竟然派个娃娃来谈判。 而陈永华是读书人,读书人永远都有一个心理优势,就是看不起武人,更何况陈仲武看上去非常粗野呢。 “陈……先生,你这么小的年纪,本将军称呼你为先生真是高抬你了。不过,不称呼你为先生称呼你什么呢?总不能叫你小子吧?”陈仲武一脸不屑地说道。 “陈将军,您是看不起小孩子?宋朝文彦博,幼儿倒有灌穴浮球之智。司马文公,倒有破瓮救儿之谋。汉孔融,四岁让梨,懂得谦逊之礼。十三郎五岁朝天,唐刘晏七岁举翰林,汉黄香九岁温席奉亲。秦甘罗一十二岁身为宰相。吴周瑜七岁学文,九岁习武,一十三岁官拜水军都督,执掌六郡八十一州之兵权,施苦肉,献连环,祭东风,借雕翎,火烧战船,使曹操望风鼠窜,险些命丧江南。虽有卧龙、凤雏之相帮,那周瑜也算小孩子当中之魁首。” 陈永华跟说相声贯口似的,一口气罗列了十几位历史名人,最后眉毛一轩,问陈仲武道:“请问陈将军,这些小孩子你比得上哪一个?” “得,我哪个也比不上。嘿,我说,你小小年纪倒是嘴尖牙利哈。我知道你们文人都看不起武将,大概你也如此吧?好,你别看我比不过他们,甚至学问也比不上你,但我有大军在手,不服就揍,就算汉周瑜重生,他能打得我的手榴弹吗?就说现在,周全斌也算郑成功手下大将了,他的兵见到我只能望风而逃,请问魁首小孩,如此形势下,你能奈我何?”陈仲武戏谑地问道。 “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陈永华被陈仲武的一番话气得直翻白眼:“恃武力欺人不算好汉。就像你是个大人,能打小孩子吗?” “甭来这套!我还就打了,你怎么着吧?”陈仲武就是副无赖的样子,反正看这个小孩生气心里就高兴。 “兴不仁之兵,必会失去人心,最后必然败亡。” “讨伐不臣,是为大仁。最后败不败不知道,反正现在我败不了。小孩,你要是有诚意来谈价钱咱就谈,若是空口白牙想说动本将军,你算是打错主意了。来人,送陈先生回去,马上准备攻击!把船上火炮调过来,先轰他几炮再说,看看周全斌修的工事坚固不?”陈仲武不耐烦地一挥手,叫进亲兵吩咐道。 “这什么人哪,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总得讲道理吧?你就是不讲道理,总得让人把话说完吧?”陈永华被陈仲武气得脸色铁青,感觉满肚子道理遇上这样的**却是一句也讲不出来。 “慢!行了,我陈永华今日算是开眼了,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当水师提督?可见永历皇帝用人的标准是如何之低了。” “敢诽谤皇上?胆肥了你?来人,把他推出去斩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四章 莽汉气坏智多星 陈仲武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妹夫坏话,陈永华不知轻重,一句话犯了犯了陈仲武的逆鳞,当即大怒,命手下将陈永华推出去斩首。 亲兵二话不说,上来就把陈永华扭起来,往外就推。 部下大将赵铎急忙阻拦:“将军,且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小子不知轻重,斥责一通就行了,可别真给杀了。” 陈仲武一想也是,不能坏了咱大明军的名声,说咱不懂规矩可就不好了。 “押回来。” 亲兵将陈永华押回来放开,陈永华兀自气哼哼地不服。 “小子,你别不服气。皇上用人的标准是忠君爱民,你可以骂我陈仲武,但绝不能说皇上半点不好。想必你心里骂我贪财,告诉你,陈某人不贪财,你们给的买路财,陈某人一分银子也不会贪,施都督也不会贪,我们会全数上交朝廷,由朝廷支配这笔银子。贵州贫瘠,湖南、湖北刚刚经历战祸,皇上不忍心加重当地百姓负担,一直是朝廷出银子养着征战这三地的十几万大军。国库眼看无银了,皇上就开了内库,将内库银子拿出来充当军饷,而他自己,一日三餐不过四五个菜而已。 皇上是这样爱民的皇上,臣子是不贪财、不怕死的臣子。而你们的主子呢,为了保住数十年积攒的财富,保住称霸一方的家族地位,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至今不肯臣服,还要去台湾自谋立足之地。 小子,你是读书人,谁高谁低不是一目了然吗?有什么可辨的?你一个胎毛未退的黄毛小儿,又有何资格评价皇上?” 陈仲武教训陈永华道。 “哟嗬,这个看上去粗鄙的武夫,竟然这么会说会道啊。道理说得很深,也是很难驳倒的。得了,打打不过,说说不过,别废话了,直接谈钱吧,这个实在一点。”陈永华耸了耸肩,心道。 “陈将军,咱俩谁别逞口舌之利了,还是开门见山吧。你说吧,要多少银子?”陈永华说道。 “这么说,你是服气了?”陈仲武没想到自己一番话,竟然让陈永华不再说道理,直接谈价钱了,感到非常高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问道。 其实,好多话他都是现编的,他哪里知道户部有没有银子?皇上什么时候开过内库啊?就连用膳只有四五个菜也是顺口胡诌。 那么说,只是为了突出皇上高大的形象。 “是是是,我服了。你快开价吧,别浪费口舌了。” “听说你家主子有三兆银子,那本将军也不能全给拿过来。这样吧,给二兆五吧,给你们留二成。” “陈将军,你从哪里听说的?三兆?你怎么能信?别的不说,三兆银子的话若用船运,得多少条船?没有一千条船根本不可能运过来。试问,我们总共不到六百条船,怎么能盛得下这么多银子?”陈永华急声辨道。 “也是啊。看来本将军是让人给骗了。那你说,你家主子有多少银子?” “只有五百万两。郑伯爷说了,愿意拿出三百万两交给陈将军。” “骗谁呢?以为本将军傻啊。得了,你别谈了,根本没得谈。快回去吧,等打下金门岛,本将军亲自查验。” “别啊,那就再涨点,四百万两。” “不行,一兆。” “没有那么多,五百万两。” “九千万。” “六百万。” …… 俩人就跟卖菜和买菜的一样,一个慢慢涨,一个轻轻降,陈永华一直出到一千万两,再也不肯往上涨了。 “这样吧,小子,本将军性子急,没功夫给你磨嘴皮子,三千万两,这是最后底线,你回去报告吧。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不把银子送到,本将军就发起进攻,你也不用再来谈了。送客!” 陈仲武是真烦了,说完这句话,挥手令亲兵送客。 “别啊,陈将军,再谈谈……。” 陈仲武再也不理,亲兵连推带搡地把陈永华推出船舱。 陈永华只好回到帅帐,心情沉重、表情沮丧地向郑成功汇报。 “都督,真没想到,这个陈仲武看着粗鄙,竟然这么难缠。卑职有辱使命,还请都督重重责罚。” “复甫啊,这不怪你。陈仲武本就是武人,讲究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再加上这家伙脸厚心黑,用你们读书人那套道理根本对付不了他;最关键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处于弱势的一方,哪里有平等谈判的资格啊。”郑成功非常明白,并没有因此而责怪陈永华,反而好言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那,都督,您的意思是给他?那可不行啊,要是给了,咱大半家底都没了,再想想办法吧。”陈永华一听郑成功的话音,似有认命之意,连忙劝道。 “来人,将刘国轩、周全斌、冯锡范都找来,大家都出出主意,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办法。”郑成功自然不愿意拱手将这么大笔银子送人,自己没有主意,只好请几位心腹来共同商议对策。 刘国轩、周全斌、冯锡范来了,这三位也没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刘、周的意见是不行就拼了,冯锡范的意见是想亲自去找陈仲武论论理。 刘、周的意见被郑成功给否了,要能拼还用谈判吗? 冯锡范的意见自然得罪了陈永华,因为他的这个意见背后,明显是对陈永华才能的贬低。 郑成功明白其中的诀窍,自然也不肯让冯锡范再去自取其辱。 “算了,给他吧。我们还余二千万两,这些银子足够在台湾立足的了。复甫,你带人去交割吧。”眼看陈仲武定下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郑成功无奈地拍板了。 陈永华奉命将银两与陈仲武交割完之后,陈仲武笑嘻嘻地说道:“陈先生,谢谢你啊,给了这么多银子,咱也不能没个礼数。这样吧,给你一船手榴弹作为回礼,打荷兰鬼子的时候也省力些。” “啊?还有这等好事?讲究!陈仲武真是个讲究人!”陈永华闻言大喜。 没想到还没等他说出谢字,陈仲武接下来几句话,把他给气了个半死,从此落了个“心疾”的病根……。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五章 人老脸皮厚 三千万两银子换一船手榴弹,虽然看上去很不值,但总比全打了水漂强。更何况手榴弹作为最新式火器,那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这是意外之喜。 “多谢陈将军!”陈永华连忙躬身道谢。 “小子,别谢我,谢就谢皇上吧。也是巧了,刚才皇上的旨意到了,说如果你们是去打台湾,就让我军放行,不但要放行,还要送你们一船手榴弹。皇上还说了,让郑成功好好打荷兰鬼子,让台湾重回国家版图,他日国家统一之日,就是郑成功有大功于国家民族之时,若想分裂台湾于中华版图之外,他必将亲自带兵讨伐不臣。小子,这船手榴弹和皇上这些话,你都带给你家主子吧,让他好自为之。” 听了这句话,陈永华一口血吐了出来:“敢情不拿银子也能放行啊!你特么怎么不早说?合着把银子弄到手了,你才说这些,这不是气人嘛?!” “陈将军,既然永历爷有旨,请把银子还来!”陈永华擦擦嘴角的血,一把抓住陈仲武的手,急急说道。 “小子,你这思想觉悟咋这么低呢?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银子我不要,施大人也不要,都是为了抗清大业。从这一点上说,你们主子也算给百姓给国家做了点好事。你心里还有没有大义?眼里只有银子吗?浑身沾满了铜臭,枉为读书人!”陈仲武一脸正气地斥责陈永华道。 “我沾满了铜臭?你不要倒打一耙好不好?”陈永华被陈仲武气得又吐了一口血,差一点晕倒在地。 “就这点本事,这点气量,还号称当世卧龙呢?别给诸葛亮抹黑了你!送客!”陈仲武说完这句话,不由分说,让亲兵将陈永华赶出去,率领船队撤了。 陈永华这回是彻底晕了! 什么人啊这是?! …… 朱由榔接到施琅的折子之后,非常高兴。 不管施琅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在郑成功手里挖了这么多银子就是好事。没想到自己爱财,二舅子也是这么个人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前番在郑芝龙的老家弄了一大批银子,这回再从郑成功手里挖出一些来,,三年之内,自己不用为银子的事作难了。 这简直就是用郑家的银子,养活了这么多军队,撑起了咱南明小朝廷的大片天! 郑家父子这些年也不知道弄了多少银子?看来海上贸易真是来钱快啊。 “给水师留够三年的银子,其余全数解往户部。令斌,这回你是不是高兴地睡不着觉了?”朱由榔把陈邦彦叫来,把施琅从郑成功处截来银子的事一说,高兴地问道。 “嘿嘿嘿……,陛下,臣自打任了户部尚书,就没为银子的事发过愁。大概,臣算是史上做的最轻松的一任户部尚书了。”陈邦彦果然笑得嘴叉子都咧到耳根了。 “家有存粮,心里不慌。朕所做的新政革新,于国家来说,就是为了增加岁入。国家只要有了银子,就可以为百姓做很多好事,很多大事。因为时间尚短,效果还不是那么明显,再过个几年你且看,一定会以稳定增长的收入使国库充盈。在此之前,算是革新的阵痛期,朕本想着过几年苦日子的,没想到从清兵身上缴获的,从郑家父子、丁魁楚、孙国楠、广宁三土豪等身上抄没来的,竟是如此巨额的财富,看来,这个阵痛期,朕可以无痛度过了。”朱由榔高兴地说道。 “陛下,内库不留一些吗?”陈邦彦小声问道。 “令斌,你怎么回事?朕是那么爱银子的人吗?内库银已经够朕用的了,不用再入内库了。再说,只是些银子,又没有珍宝奇玩。若是有些古董珍玩,朕倒是有兴趣,银子就算啦。”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行,朕没截留银子,倒落了个‘圣明’的好名声,令斌,可真有你的。不过,你可不要乱花,国库最好要有一定的结余,将来朕是有用的。” “陛下,做什么用?” “瞧你紧张的样子!放心吧,朕既不修宫殿,也不穷兵黩武,都是用在民生经济上,都是正事。” “陛下圣明!” “令斌,朕用了你这样一个扣门的户部尚书,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嘿嘿嘿……。” …… 钱谦益一到广州,立即成了文人士子们争相追逐的偶像,探讨学问的,拿着文章请他评点的,自然也少不了递门生帖子的钻营之徒。 瞿式耜、归庄自是跟他深谈过了,钱谦益毫不掩饰地表达了想要做官的意愿,说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要在风烛残年,为大明中兴尽一些力。 他的意思很快就上达天听,朱由榔知道,钱谦益在历史上是有名的“官迷”,你要不给他个官做,他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再说早就有打算,给他个既荣光又没什么实事的差事,所以顺水推舟就在勤政殿召见了这位誉满天下的“文坛泰斗”。 “老臣叩见万岁!”钱谦益被宣召而来,进殿之后行君臣大礼。 “平身!赐座!” 朱由榔待他行完礼,命他平身。 “老臣谢过陛下。” 钱谦益站起身来,再往上一揖,然后一步三摇,一副非常从容的样子坐到李洪给搬来的锦凳上。 朱由榔见他这种一副老臣子的作派,心里不喜:“你特么是做过我们老朱家的礼部侍郎、尚书,可你降清了呀,做了满清的礼部侍郎,怎么还有脸以老臣自居呢?!真是人老脸皮厚。” “受之,有一事朕甚感不解。”朱由榔故意称他的字,而不是称他“爱卿”,心想倒要看看这老小子倒底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陛下,请尽管垂询,老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钱谦益似乎没有听懂朱由榔话里的意思,欠了欠身子,答起话来一点也没有卡顿。 “嘿,这老小子真不要脸哈,看来是赖上我了,不给个官还真不行了还。那行,我就问你个让你尴尬的问题,看你如何作答?”朱由榔心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六章 圣明天子亦好色? “听起田说,柳儒士是因染病而故,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朱由榔问道。 “这……” 钱谦益为了给皇上留一个才高八斗、见识超人的印象,做了大量准备,比如天下大势、民政、教化等方面的见解。 没想到皇上这些都没问,开口就问起了自己的续妻。 所以,一下子愣住了。 不问身体状况,不问学问深浅,不问国家大事,哪怕你问一问苏州清兵的面防也行了,竟然一概不问,这还罢了,竟然当众问妻室!这位人称“圣明”的天子,难道竟是个好色之徒? “受之,柳儒士才名满天下,正在妙龄就香消玉殒,朕深感痛惜,恨无一面之缘啊。”朱由榔见钱谦益嗫嚅着答不上来,心中得意,心道:“咋样?戳心窝子了吧?还倚老卖老不?” “陛下,臣妻何德何能,竟劳天子动问?若是泉下有知,她一定感念君恩。回陛下刚才问话,她是得了心疾,猝然离世的。”钱谦益定了定心神,将脑子里先前准备的一大套说辞驱除出去,躬身答道。 “心疾?也就是心脏病突发?这可真是没办法了。别说是现在,就是几百年后的后世,对这种病也是束手无策。唉,真是可惜了。”朱由榔心道。 朱由榔心里为见不到柳如是而惋惜,抬头一看钱谦益,发现这老家伙眼里殊无一丝悲伤,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后世都说钱谦益对柳如是情深义重,看样子一点都不像啊。按说提到了刚刚逝去的爱妻,面现戚色才对啊,莫非后世的传说都是假的?” “一代才女竟如此命薄,可惜可叹。受之,还要节哀顺变啊。”朱由榔不动声色地安慰一句。 “多谢陛下关心。亡妻在世之时,常常心怀故国,对满清暴政深恶痛绝。故而,亡妻辞世之后,老臣不敢沉湎于悲痛之中,毅然南下广州,以伸老臣爱国之志,以偿亡妻复明之愿。”钱谦益非常聪明,借着朱由榔的话头,三言两语,就转到自己南来广州的目的之上。 朱由榔听了很无奈:“这老家伙半点不提自己叛明之事,还想着把自己扮成一个忠君爱国形象,真特么够无耻的。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一念至此,朱由榔瞥了一眼瞿式耜、顾炎武和归庄,见顾炎武摇头苦笑,瞿式耜眉头紧缩,归庄则是一脸的不解,接着想到:“得了,你既然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必是想让老子给你点个好评。想什么呢?老子可不会让你如愿。” 想到这里,朱由榔也不愿意再跟他废话,板起脸说道:“受之,你在北门外说的话朕已经知晓。对于你降清失节之事,朕不会追究,但此时也不会置评。朕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治病救人,惩前毖后’,只要你痛改前非,忠君爱民,为天下中兴作做出贡献,朕会给你一个公正评价的。至于现在嘛,朕只能说‘失节于前,归正于后’。” 朱由榔毫不客气地揭开了钱谦益虚伪的面纱,令钱谦益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瞿式耜和归庄也是尴尬不已。 顾炎武心里则乐开了花:“老匹夫,让你跟皇上耍小聪明,吃瘪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皇上是谁?几句话就把你雷得外酥里嫩了吧?” “是,陛下,老臣一定痛改前非,追随陛下矢志不渝。”钱谦益被朱由榔一番话给训得低下了头,浑无刚才那种从容之态,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嗯。朕见了你献的‘楸枰三策’,的是真知灼见。以后你要多用心,有何良策及时献上。另外,勿庸讳言,朕自即位以来,文事上面有些蹉跎,这是你的长项,讲学也好,写文章也好,总之大展你的才学,给朕好好作养一些人才出来。” “是,老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 “还有一事,要先嘱咐几句。你是东林党旧人,千万不要把东林党那一**到广州来。朕最恶结党,最烦空谈,最尚实干,你须谨记。还有,做学问也不可偏离‘以民为本’这个宗旨。” “是,老臣一定谨记陛下教诲。” 朱由榔一听,心道:“嚯,连‘教诲’一词都用上了?不狂了?不倚老卖老了?” “那好,跪安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钱谦益行完礼,恭敬地小步退出殿去。 来到殿外,他才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心道:“哎呀,这位年轻天子真不好对付啊。” 回到府里,钱谦益急急进了书房,把钱忠叫进来,两人关上门,把第一次陛见的事说了说,最后说道:“这位皇帝不简单,主意正,言词锋利,尤其洞悉人心。不过,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好色。” “这么说,他没有授官给你?”钱忠问道。 “我想他肯定对我失节之事耿耿于怀,听他话中的敲打之意,大概是想先看看我的所作所为再做决定。”钱谦益答道。 “既然肯敲打,说明就有心要用。等一等吧,说不定很快就有旨意下来。”钱忠摸着下巴沉思着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判断的。”钱谦益点头表示同意。 “这样吧,我将这几日在广州看到的听到的以及你第一次面君的情况报给我家老爷,看他怎么说吧。”钱忠说道。 “那好。” “给你说个情况。你的学生归庄为谋书局的职位,竟投上之所好,令其妻乔氏抛头露面,开了一家裁缝店。此举令舆论大哗,只不过因为他是皇家书局局长,乔氏又是极泼辣之人,所以,至今无人敢说三道四。我想,你是不是利用你的威望,在这方面做做文章?” “哦?竟有这等不知廉耻之妇人?”钱谦益一听,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归庄这么古怪之人,功名利禄之心竟也是如此热络。” “是啊,这事百姓们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文人士子,心里非常反感,只不过敢怒不敢言。稍微扇扇风,估计这场火就小不了。”钱忠说道。 钱谦益沉思有顷,道:“对,这正是可利用的一个良机。这样,你派人悄悄去黄有林、纪学文府上,夜里把这二人请来。” “你是说?” “对,让他俩出头……。”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七章 高级卧底 钱谦益离开勤政殿之后,瞿式耜与归庄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惭色。 “陛下,臣的老师沉于名利而不能自拔,不敢直面往日之非,这是东林旧习。既不敢直面,则必不能痛改,望陛下慎用之。”瞿式耜躬身奏道。 “是啊,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个道理臣的老师不会不懂,若是敢于直面往日之非,不但不会降低他的威望,臣以为更会得到君上的谅解,以及官吏士绅百姓的尊敬,遮遮掩掩反而说明他的心虚。故臣请陛下且观察他一段时间再用为佳。”归庄也表明了态度。 朱由榔闻言深感欣慰。 无论钱谦益如何,瞿式耜和归庄在师恩和君恩的选择上,毅然站在后者立场上思考问题,只这一点,就十分可取。 “你们二位不用自惭,朕用人不会看别人的情面,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清兵摧枯拉朽般占据大半天下,眼看就完全统一全国。在此情形下,每个人都面临着对前途命运的思考和抉择,有的人坚决抵抗,有的人甘心为奴,还有的人处于迷惘之中。钱谦益的失节,就是众多文人进退失据,不知所措的一个代表。朕不会纠缠他的过去,就是因为在那么汹涌奔腾的大潮之中,很难要求大家都全节尽忠。你们想想看,除了你们这些臣子,比如李成栋、施琅、李定国,哪个不是有过失节或者从贼经历?如今还不是朕的肱股之臣?对于钱谦益,他就是放不下身段,丢不掉面子,但内心肯定是有悔意了,否则哪能从苏州逃来广州?对于已有悔意的,朕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朱由榔道。 他这番话不是站在道德层面,而是站在历史的高度、人性的层面分析评判变节这类事,格局显然高出手下这些臣子们不止一筹。 顾炎武、瞿式耜、归庄默默咀嚼,都是暗暗佩服。 “雪松,拟旨,自今日起成立国策顾问处,陈际泰、林察、戴如风、钱谦益为顾问,钱谦益品级为二品。顾问处既无权过问政务,内阁也无须向其咨询,直接对朕负责,职责是研究军政民政大事,向朕提出合理化建议。”朱由榔对顾炎武说道。 原先朱由榔拟定的顾问人选没有林察,后来想了想,林察虽有过,但在漳州之战中也表现出了足够的悔意,毕竟是有功之人,给他个虚职安慰安慰,也遮遮别人的眼。 瞿式耜、归庄闻听此旨,这才放下心来。 顾问处,完全就是因人而设的机构,其他人都是陪绑的,真正要对付的是钱谦益。 想一想也是,像钱谦益这样的人,怎么用都很尴尬:进内阁吧,没有得到信任;进各部当个侍郎吧,他又有这么高的威望,同时,学生之一还是内阁成员。所以,给个文官最高品级,再给个虚职高高挂起,是目前最佳处置方式。 这说明,皇上的头脑是异常清醒的,作出的决定是异常正确的。 只是,这个所谓的顾问处,却是亘古未有的。 …… 朱由榔对手下臣子忠奸的断定,是异常准确的,关键原因在于他熟知这些人的历史走向和在历史上的定位。 然而,对于钱谦益的判断,他虽然仍然依据的是原本的历史,但这回他却是大错特错了。 原本历史上,钱谦益晚年确实走向了反清复明之路,并且一直到死,也没有再变。 可是,朱由榔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的历史完全改变了。现在的钱谦益,已经成为满清的高级卧底,当然,这正是洪承畴的杰作。 钱谦益人生轨迹的改变,正是朱由榔穿越造成的,正应了那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 洪承畴先济尔哈朗而入江南,目的就是先行布局用间。 在对付南明的事情上,没有人比洪承畴更清楚该怎么办。主要战场当然是在军事上,但仅有军事手段,显然是不够的,必须运用所有手段,才能战而胜之。 当然,也包括下作手段。 这是两个军事集团的交战,所有手段都是为了胜利。从这个意义上讲,也不能说哪种手段是高尚的,哪种手段是下作的。 洪承畴能让钱谦益心甘情愿地充当高级卧底,无非就是威逼利诱。 洪承畴太了解钱谦益了,别看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这人就是个官迷。为了升官,他什么事都可以干的出来,投靠阉党、背弃东林,出卖同僚、失节降清,这些下作行径的背后,都是因为有一个升官发财的梦在支撑着他。 所以,洪承畴的利诱非常简单,那就是许他成功之日,任礼部尚书,同时给个爵位,最低也是个伯爵。 这一条确实够吸引人,尤其是封爵一事。爵以赏功,一般没有武功是不可能被封爵的,那是武人的特殊待遇,对于文官来说,那是望不可及的,只有特殊贡献者,才有可能被封为爵。 他钱谦益如果被封为伯爵,那在历史上可是会有浓重的一笔。 威逼一条,洪承畴也是掐准了钱谦益的死穴,那就是柳如是。 洪承畴来到苏州之前,早就指使人将柳如是悄悄掠到南直隶软禁起来。 见到钱谦益之后,洪承畴就暗示他,只要他肯听从安排,去广州作间,最多只需一年时间,就可以跟柳如是见面。 一面是爱妻被掠,一面是高官利诱,钱谦益没做很多考虑,就答应下来。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是建立在清兵能够取得最后胜利之上的。 洪承畴自然给钱谦益描绘了一幅非常美好的画面,他试图让钱谦益相信,朱由榔前面取得的几场胜利,那都是侥幸,而且对于清兵来说,并没有伤筋动骨,只待二十万大军汇集,将从江西实施中路突破,直捣黄龙,擒获朱由榔。 钱谦益居然信了,而且深信清家将会拥有天下。 于是,洪忠改名钱忠扮为管家,二百多名洪承畴的亲兵扮为仆役,“保护”着钱谦益踏上了从间之路。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八章 新婚还是发昏? 六月初五,各路大员奉旨齐聚广州。 朱由榔一个都没有见,下旨令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先参加明日李承胤、白兴的婚礼,何时陛见,等待圣旨。 对于李承胤和白兴的婚礼,朱由榔非常重视。 这两人一个是禁军指挥使,一个是大内侍卫统领,都是朱由榔最为信任的肱股之臣。虽然地位不及李成栋、李定国、张家玉等人,但在朱由榔心目中的份量,丝毫不亚于上述这些大员。 所以,初五这天,朱由榔先是亲书两幅“天作之合”分赐二人,又下旨封李元胤为“昭勇将军”,白兴为“昭毅将军”,二人的妻子崔氏和小梅皆被册封为“诰命夫人”。 皇后王畅也会来事,下懿旨从内库中选了一些珍贵饰物分赐两位新娘子。 新婚又升官,而且夫妻同荣,这可是永历立朝以来的头一份。此举不但让李元胤、白兴感激涕零,让两家的家长李成栋、白贵也是深感面上有光,而朝中文武大臣、地方各位大员也从皇上的行动中读出了二人的重要性,所以,两人成亲这天,府上前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车马将府前的街道都堵塞了,差点影响了迎亲队伍的出行。 欢欢喜喜热闹了一天,到了初七这日一早,宫里太监四出,宣内阁、顾问处成员、以及地方各路大员去勤政殿会议。 让朱由榔想不到的是,新郎官李元胤和白兴竟然也来了,而且来得还很早。 “你俩怎么来了?都说新婚即是发昏,夫妻情浓,良宵苦短,不日上三竿,你们能起得来?”朱由榔瞪大双眼,在两人脸上身上扫过来扫过去,看着并没有眼圈发青、腿肚子发软的情况,不由奇怪地问道。 “回陛下,臣无用,被那帮子**给灌得大醉,啥事都没办成,迷迷糊糊在新房睡了一觉,想着今日皇上召集大臣们会议,一定是会议清兵犯境之事。这事怎么能没有臣呢?所以就匆匆来了。”李元胤道。 “陛下,臣可不像元伯那么无用,臣也喝了不少酒,可啥事没耽误。洞房花烛,让新娘子独守空房,那还算男人吗?”白兴答道。 “吹吧你?!我可听文铁说了,他们听房可是光听到有人打呼噜了,说那呼噜能把房顶给掀了,别的可什么都没有听见!”李元胤毫不客气地揭了白兴老底。 “好啊,小铁子竟敢偷听上官的房?看我不好好揍他一顿!”白兴佯怒道。 “哈哈哈……。”朱由榔和李元胤都大笑起来。 “哎,你们昨天见了不少礼金吧?”朱由榔饶有兴趣地问道。 “嘿嘿……,皇上,您可真说对了,臣收的贺仪有五十多万两呢。”李元胤兴奋地说道。 “小白,你呢?”朱由榔问白兴。 “回皇上,臣比不上元伯,但也收了小三十万呢。”白兴同样兴奋地答道。 “这帮子趋炎附势的小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李元胤收得多,自是因为他义父李成栋的官比白兴他哥俩的官大呗。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老子就去给小白助助威去了。”朱由榔闻言脸一沉,心里感觉非常不快。 李元胤见皇上脸子撂下来,会错了意,忙道:“皇上,怪不得朝中大臣们巧立各种名目办喜宴呢,别说纳个小妾了,就是小妾过个生日,也广撒帖子,宴请亲朋,真是不少收银子。臣看应该刹刹这股子歪风,省得有些人借此敛财。皇上若是下旨,臣愿意第一个响应,将所收礼金全部献出来。” 白兴同样会错了意,道:“皇上,臣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您若是用,臣这就让人缴到内库。” “干什么呢你俩?以为朕看上了你们那点银子?朕是那么贪财之人么?”朱由榔气道。 李元胤和白兴对视一眼,心道:“是!” “朕是看小白比你收的少,心里不愤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所以才不高兴。” 李元胤一听这话,把心放下了,只要不是因为别的事就行。 白兴心里则充满了被人护着的幸福感。 “陛下,趋炎附势人之常情,这个太难改变了,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君子吧?”李元胤道。 “言之有理。虽然有理,但朕还真想刹刹这股子巧借名目滥收钱财的歪风,此风不刹,被银子迷了心窍之人还不定会弄出什么笑话来呢。得了,这点子小事,以后再说。”朱由榔道。 “皇上,是不是要跟清兵打仗了?”李元胤兴奋地问道。 “是,今日会议此事。既然你们都来了,也参加会议吧,只不过,不知内情之人,一定会腹诽朕,说朕不近人情呢。” “皇上爱恤臣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一定不会有人这样想的。”李元胤答道。 “皇上,谁要这样想,臣拿大耳刮子抽他!”白兴则瞪起眼珠子,气哼哼地说道。 “行了,别人怎么想还会告诉你?真不知道你那脑子里边是不是全是水?!”朱由榔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白兴抓抓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 “嘱咐你们俩一件事啊,造人的时候一定要讲究优生优育,否则,生出来的孩子有可能不健康。”朱由榔道。 “啥是优生优育?”李元胤和白兴对皇上说的新词不懂,李元胤看了一眼白兴,白兴则傻乎乎地问道。 “优生就是那什么,是吧,你们自己去想,反正之前不能饮酒。优育就是要好好教育孩子。”朱由榔还真让白兴给问住了,优生优育牵涉到了男女之间的秘事,要解释清楚很不容易,一时之间不好措词,所以只好含糊其辞。 “懂了,懂了。”李元胤和白兴先后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懂。 反正在朱由榔看来,这两人不可能是真懂。不过,只要明白在上床之前不要饮酒也就够了。 “小白,这个会议非常重要,一定要保密。一会儿你做好关防,任何人不准靠近勤政殿,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官员侍卫,一律不准喧哗。” “臣,遵旨。”白兴一听皇上的语气这么郑重,连忙肃然答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九章 御前会议 辰正,勤政殿殿门大开。 总管太监李洪晃悠悠走到殿门前,一甩拂尘,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参加御前会议文武官员入殿候见哪!” 话音一落,文官以内阁首辅吴炳为首,武将以黔国公沐天波为首,分为两列,鱼贯而入。 参加这次特别御前大会的有:内阁六位大学士、顾问处四位顾问、各地大员沐天波、李成栋、陈伯文、施琅、陈仲武、张家玉、何吾驺、金声桓、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马宝、李过、何腾蛟、王化澄、焦琏、白贵、国子监监正王夫之、皇家书局局长归庄、禁军指挥使昭勇将军李元胤、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工部侍郎宋应星等共计三十二位大臣。 进殿之后,众大臣低头肃立,未几,就听到杂沓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听李洪朗声道:“皇上临朝,众臣工跪迎!” 众位大臣急忙跪倒在地。 “诸位爱卿,平身!” 众位臣子听到皇上清朗的声音传来,连忙叩头:“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纷纷起身,分立两旁。 “诸位爱卿,今日御前会议的主题想必大家已经有所了解,没错,就是讨论如何应对清兵大举进攻的战略部署。前者,内阁已将军情通报诸位爱卿,想必诸位爱卿已经各有对策。集生!” “臣在!”陈子壮忙应声出班。 “你把最新情况给诸位爱卿说一下。” “遵旨!” 陈子壮走到东墙下,用木棍指点着地图介绍情况。 “诸位大人,总体来说,清兵这次来犯,是兵分两路。西路,以镶红旗旗主、禧亲王罗洛浑为定南大元帅,出兵西南,与驻扎在汉中的吴三桂汇合,率兵十万,兵出川贵;中路,济尔哈朗被任命为靖南大元帅,正红旗旗主袭封礼亲王满达海为副元帅,辅政大臣、兵部尚书洪承畴为参事,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敬谨郡王尼堪、新任正蓝旗固山额真鳌拜为副将,率正红、正蓝、镶蓝、镶白四旗人马出京,与驻扎在南直隶的谭泰、何洛会的人马汇合,部下将士共约二十万人。最新得到的消息,清登莱水师南下,与驻扎在南直隶的降将郑芝豹的水师汇合,组成北洋水师,共有大小战船七百余艘,兵员八万人,汉军正红旗固山额真刘清泰任提督,郑芝豹为副。 目前,罗洛浑的大军已经抵达汉中,跟吴三桂汇合到了一处,下一步动向未明;洪承畴已经先期抵达南直隶,为济尔哈朗打前站,而济尔哈朗、满达海率领主力部队,已经到达徐州,估计七月初即可抵达南直隶。 根据以上敌情,皇上判断,济尔哈朗抵达南直隶之后,一定会分兵据守衢州,防御我东路军。西部,罗洛浑可能有两个动向,一个是抢占荆州、襄阳,扼住我北进咽喉要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进军贵州,从侧翼牵制我军。不过,皇上判断,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贵州贫瘠,大军就粮不易,况且,即使占了贵州,战略意义不大。 所以,清兵有可能采取的战略是:东西两侧取守势,重点从江西,也就是我中路军的防区进行突破。” 介绍完情况,陈子壮放下木棍,冲朱由榔躬身一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诸位爱卿,朕即位以来,一直是两手抓,一手抓对清兵的军事斗争,一手抓民政革新。这两者是相辅相承,不可分割的。没有军事上的胜利,民政革新就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因为没有一个和平的环境,怎么能进行民政革新呢?同样的道理,如果没有民政革新,我们的军事斗争,就失去了意义。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新大明,这些革新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做,不能等到天下解放之后再去做,那样难度更大,推行起来阻力更大。 所以,在取得虎石山大捷之后,朕就把精力放到了新政推行上,朕相信,只须给朕三年到五年的时间,我们无论从制度革新、人才储备、财力积累、科技发展等方面,都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到那时再行北伐,一定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天下。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清兵是不可能眼看着我们休养养息,徐图发展的。朕本以为多尔衮集团的覆灭与豪格集团的兴起,会让清廷有一个较长时期的动荡,腾不出精力来对付我们。没想到清廷迅速完成了权力交割,重新团结起来,开始汇集重兵犯境。 从这个意义上说,清廷还是不可小视的。 所以,朕要提醒诸位爱卿三点。 第一点,要做好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清兵势力还很强大,并不是一碰就烂的豆腐渣,诸位爱卿一定要消除轻敌思想,不要盲目乐观,即使我们有最新式的火器也不行,必须要有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 第二点,要坚定必胜信心。清兵虽然强大,但应该看到,当今天下的主要矛盾是民族矛盾,战争是两个民族之间的斗争。提醒大家注意,两个民族不单是满汉,而是满族与以汉民族为主的中华民族。在两个民族之间,人数多寡不说了,满人占了绝对少数。而汉人最厉害的武器并不是人数上的优势,而是汉民族传承几千年的文化。随着战争的深入,相信会有更多的汉人惊醒过来,从而投入到反对满清统治的行列中来。 同时,朕乃明室正裔,所奉行的‘以民为本’的治国方略也必定会得到包括敌占区在内的广大百姓的支持。 ‘得民心者得天下’,朕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第三点,要在抓住军事斗争这个主要矛盾的同时,不要忘记推动新政。每解放一个地区,都要在该地区实行新政,只有这样,才能将新政宣传出去,让更多的百姓得到实惠,最终得到百姓的支持。 好了,朕先粗略地提这三点。 接下来,请诸位爱卿就敌情的判断以及我们的应对措施,都发表各自看法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章 战争来袭 朱由榔话音一落,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沐天波。 他是唯一的国公,是臣子们当中身份最重者,他不先发言,别人不好开口啊。 “陛下,臣以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兵虽然总兵力有三十多万,但咱们也不差,除了中路军军力薄弱一点之外,左路军和右路军以及水师,甚至还强于清兵。更何况我们还有手榴弹和地雷,怕他咋的?打就是了,而且臣以为一定能在短时间打赢。臣没别的想法,只恳请皇上恩准,让臣到前线去,哪怕当个小兵也行。臣正当壮年,不吹大话的说,还有些武艺,都说鞑子厉害,臣还真想去见识见识。”沐天波当仁不让地往前一步,表明自己的看法。 “哈哈哈……,玉液,想什么呢?你是唯一一位国公,是国家的宝贝,朕可不能让你去当个厮杀汉。若不是云南还需要你坐镇,朕还想让你留在朕的身边,让你教教朕如何使用流星锤呢。”朱由榔被沐天波的话给逗笑了。 他明白,人家沐天波这话看似没水平,其实水平极高。 这是个聪明人哪。 “陛下,您这话说的臣心里暖乎乎的,臣也想朝夕伴在皇上身边,讨教讨教学问。傅作霖在云南做得很好,有他在,云南乱不了。所以,臣请皇上恩准,将臣留在广州吧。”沐天波连忙顺杆子爬。 “不可,云南暂时还离不了你。等天下安定之后吧,朕一定将你调到身边来。” 沐天波一听,就知道沐家永镇云南的事,怕是在天下安定之后就要结束了。 “是是是,臣盼着那一天早日到来。”沐天波连忙躬身答道。 “好吧,等会议结束,大事安排定了,朕再跟你好好谈谈。”朱由榔道。 “臣遵旨。”沐天波躬身答道。然后退入班中。 “好了,大家发言不要按品级次序了,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畅所欲言。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反正有的是时间,一定要把清兵进犯的事议透彻。”朱由榔道。 “陛下,臣以为我们的战场摆得太大,东起福建,西至贵州,纵横数千里,不利于三路大军呼应。故而,臣建议左路军和右路军应迅速往中路集结,在江西与清兵进行决战。在兵力和武器占优的情况下,我军一定能战而胜之。” 吴炳作为文臣之首,在沐天波发完言之后,觉得应该是自己发言了,所以出班将自己思考已久的方案说了出来。 “不可,吴大人,我们辛辛苦苦打下了两厢之地,怎能拱手送人?那样的话,对民心士气都不利。” 吴炳话音刚落,钱谦益立即出班表示了反对。 “钱大人,那依你应当如何?难不成让中路军七万独挡清兵二十万?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吴炳问道。 “陛下,老臣先前曾献‘楸枰三策’,当此形势巨变之下,老臣以为此三策依然可行。左路军应置罗洛浑与吴三桂于不顾,全力攻取荆襄,然后从沿长江北上,直捣南直隶;同时,右路军从仙霞关、分水关进军浙江,也是一路北上,与左路军完成对南直隶的合围。如此,将清兵主力就合围在江西地面,然后聚而歼之,方为上策。不过,中路军承受的压力就太大了,他们需要给左右两路军争取时间,不知道张帅、金帅能否抵挡得住?”钱谦益转向朱由榔献计道。 “不可,这样太冒险了。江西战略要地无非就是九江、南昌和赣州这三处,如果这三处不能守,广州就直接面对清兵主力,此策太冒险,坚决不行。”持这个反对意见的,是兵部尚书陈子壮。 “那依陈大人之见呢?”钱谦益问道。 “依我之见,左右两路军应收缩防守,各抽一部支援中路,利用江西的山川地利,跟清兵进行决战。”陈子壮答道。 陈子壮的意见跟吴炳的差不多,都是比较稳妥的。而钱谦益的方案虽有进取性,但确实有些冒险。 其实,朱由榔更赞成钱谦益的方案。 “你们三位元帅有何良策?”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以为,无论采取哪个方案,都应有一个战略目标。陛下曾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来教诲臣下。臣以为,我们的战略目标仍应以全人为上,全地为下。反之,对于清兵,则以歼灭其有生力量为上,全地为下。 对比敌我双方,我军的优势在于军心齐、军威壮、武器先进,在打法上以运动战中寻找战机为上,与敌正面野战为下。”李成栋出班答道。 朱由榔欣赏地看着他,感觉李成栋打仗打精了,这种军事思想,跟自己完全一致了。 “陛下,臣赞成李元帅的意见。目前,由于清兵兵力空虚,湖北没有重兵防守,臣以为应先趁势拿下荆襄,但并不沿长江北上,而迅速进兵江西,与张元帅打一个大仗。至于罗洛浑与吴三桂部,完全可以置他们于不顾,若是他们敢攻击我侧背,艾能奇、刘文秀也不是吃素的,可以从他们后面进行夹击。”李定国道。 “元子,你怎么说?” 两位带兵大帅讲完了,朱由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家玉。 这位半路出家的元帅,才是朱由榔真正担心的,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战役,他有能力应对吗? “回陛下,臣以为,钱顾问的方案更加可取。理由有三:一是清兵不顾一切想从江西突破,臣以为他们是小瞧了我中路军的战斗意志。别说还要分兵去守浙江,就算他二十万大军全来江西,臣也有信心拖他个一年以上;二是清兵因为惧怕手榴弹和地雷,运动战中不敢骑马,攻坚战中以散兵阵形出战,这样做固然可以减少伤亡,但威力同样也小了很多;三是清兵这次几乎是倾全国之力来攻,若以钱顾问的方案,只须两位李元帅克期包围南直隶,那么他的这二十万大军就一定会被歼灭在江西。若真能实现这个战略目标,大明中兴则一战可定。”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一章 正牌子老丈人到了 张家玉话音未落,金声桓也站出来朗声道:“陛下,请放宽心,中路军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投降的士兵。臣请张大帅退保赣州,臣与王得仁分守南昌、九江,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决不让清兵越过南昌、九江一步!” “陛下,臣不能上阵打仗,但保证大军一年的粮饷供应,臣还是能做到的。江西兵民一体,是鱼水关系,上赖陛下鸿福,下赖万民拥戴,清兵只要敢来,江西就是埋藏他们的坟墓!”两名带兵主将先后表了态,何吾驺这位江西巡抚也慷慨激昂地表了态。 谁都知道,无论采取何种战略,江西肯定是首当其冲。二十万大军啊,可不是二十万头猪,是名闻天下的清兵啊,别说打了,就是想一想,也能让人感觉到巨大的恐惧。 朱由榔点了点头,道:“不错,有这份战心就有了胜利的保障,最怕的就是未战先怯。” “诸位爱卿,还有别的意见吗?”朱由榔顿了顿,扬声问道。 再无人应声。 朱由榔清了清嗓子,开始做最后总结发言。 “诸位爱卿,此次御前会议开得很好,大家各抒已见,畅所欲言,都提出了很好的方案。综合诸位爱卿所言,朕意已决:以钱爱卿方案为准,即左、右两路取攻势,中路取守势。元子,你的七万人马要死死将济尔哈朗的大军拖在江西,让江西变成一台绞肉机,把济尔哈朗的二十万大军全部埋葬!” “是!陛下,臣凭坚城利守,又有手榴弹地雷这等先进火器,清兵人马再多,也莫奈我何!” “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城池,进入山区,利用有利地形,大量杀伤敌人。” “是!” “何爱卿!” “臣在!”何吾驺站出来。 “回到江西之后,立即发动百姓,坚壁清野,不给清兵留一粒粮食。另外,南昌、九江要备足一年以上的粮食,战时可以实行配给制。” “臣遵旨!” “宁宇、廷桢!” “臣在!” “你们的任务是不要管江西的敌人,一路往北进攻,直逼南直隶。你们打得越狠,江西越安全,广州越安全。” “臣遵旨!” “臣遵旨!” 李定国和李成栋齐声答应。 “尊侯!” “臣在!” “水师如今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你们的任务是做战略总预备队,随时待命!” “臣遵旨!” “各位爱卿,战争一旦发动,就像一匹没有调教好的野马,不会随着人们的意志而转移。 战机稍纵即逝,你们各路将领要灵活机动,临机决断,所有的战斗都要以‘全人为上’为指导思想,以消灭敌有生力量为最高目标。 朕之所以要将各位从前线都召回来,主要目的是确定战略目标,然后各位爱卿围绕这个战略总目标,可以根据战场态势,作出最合理的决断。 另外,工部要加紧生产手榴弹和地雷,优先供应中路军。你们各路大员回去的时候,都领回去充足的饷银和军费。切记一点,无论条件多么艰苦,不可害民、扰民,粮食、蔬菜、战略物资,一定要公平买卖,不要强行压价,更不要用掠夺的方式。只有这样,我们的军队才会得到广大老百姓的支持和爱戴,才会最终赢得胜利。 国子监、皇家书局,要立即行动起来,做好宣传鼓动,提振军民士气,凝聚人心,让天下人都行动起来,反抗暴清,支持人民的军队。 还有一点,需要提醒各位爱卿,洪承畴不是一般人物,济尔哈朗用他为参事,就是看中了他的才智一流。朕想,他一定会使用各种奸计进行捣乱,比如用间。所以,诸位爱卿,尤其是进行城池防守时,一定要密切注意,严防清兵奸细。 至于广州,锦衣卫、治安局也要行动起来,遍撒耳目,严防清兵奸细进入要害部门刺探情报或者搞破坏,军器营尤其要重点保护。 诸位爱卿,战争的机器已经开动,就须按战争的规律办事。只要君臣一心,协调一致,清兵再强大也能战而胜之。 好了,今日会议就此结束。诸位爱卿在广州盘桓几日,就回前线吧,对于今日会议若有未尽之意或不同看法,可以写成奏折,也可以在回去之前见朕面奏。 跪安吧。” 朱由榔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说了句跪安,自己起身往侧殿去喝口茶休息休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子山呼万岁,跪倒行礼。 礼毕之后,徐徐退了出去。 朱由榔来到侧殿,夏荷见过礼之后,递上早就把准备好的茶水。 朱由榔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随即多喝了几口。 话说得太多,真是有些渴了。 “皇上,广西巡抚王化澄王大人求见。”刚放下茶盏,李洪进来禀报。 “刚散了会就来求见,有什么事吗?”朱由榔心想:“看来是有事,而且是不宜当众说的事。什么事不能当众说呢?” 想到这里,朱由榔命道:“宣。” 李洪出去,将王化澄引了进来。 “登水,刚刚见面为何又来见朕?”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弟化屏自苏州归来,有臣叔父的消息。”王化澄答道。 “王化屏?”朱由榔猛然想起,王化澄是王畅的堂哥,这个王化屏应该是王化澄的兄弟。 王化澄的亲叔就是王畅的父亲王文韬。 王文韬曾任苏州知府,苏州失陷后,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全家一直被监禁。早些日子,朱由榔秘密派人去苏州营救,一直没有下文,今日王化屏自苏州来,肯定是有了王文韬的消息了。 “哦?说说看,他带来了什么消息?” “陛下,臣叔父一直被监禁在大牢里,臣早些时候派弟化屏去苏州营救,使了不少金银,买通狱卒才将叔父与臣堂弟维嘉秘密救出,如今他们父子已经到了广州。” “哦?这可是大喜事。李洪,传旨,令王文韬、王维嘉、王化屏立即觐见。” “奴婢遵旨!”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二章 如此请客 朱由榔什么事都算到了,可就是没有算到,自己的身边竟然隐藏着一个最大的奸细!而且采用的方案还出自这个人之手。 钱谦益在御前会议上露了脸,还获得了重要的军事机密,心情自然非常不错。 他想第一时间回府,将情报尽快报给南直隶。 “老钱,老钱,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刚出了殿门,钱谦益就被陈际泰叫住了。 钱谦益回头一看,陈际泰和戴如风站在一起,正笑着跟他打招呼。 “陈伯爷,站了两个多时辰,口干舌燥,肚中无食,回府赶快休息休息啊。”钱谦益答道。 其实他很看不起这两位,陈际泰跟个草包差不离,关键这家伙自我感觉还很良好,在顾问处每每以老大自居。而戴如风呢,平时阴着个脸,不言不语,常以一种怀疑的目光扫视每一个人,就好像在他面前过的每个人都是罪犯似的。 这两个人,一个好吹,一个犯阴,这都不是钱谦益这种文人喜欢的。 有时候他都怀疑,皇上安排这两个人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为了折磨自己? 除了这两人之外,另一个顾问林察,倒是非常符合钱谦益的口味。 林察很少说话,对好吹的陈际泰和犯阴的戴如风也是尊敬有加。 钱谦益知道,林察面子上不得不如此,一个因君王疑忌而解除兵权的闲散伯爷,哪敢跟皇上的两个老丈人叫板?而私下里,林察跟自己关系最好,毕竟两人还是邻居,钱谦益前边的那处院子,林察也非常爽快地卖给了自己。 “别回府了,今日你给咱顾问处露了脸,本伯爷请你吃酒,叫上林察和老何。如何?”陈际泰笑道。 钱谦益本想拒绝,但一听“老何”,心中一动,忙问:“哪个老何?” “何吾驺啊,他回到广州之后约了我好几次了,莫不如宰他一顿?” “伯爷有命,焉敢不从?但凭伯爷吩咐。”钱谦益一听是何吾驺,欣然同意了。 “那好,咱们就去‘羊羊得意’吧,那里的羊肉锅子不错。” “好,早就听说‘羊羊得意’大名了,今日就沾伯爷的光了。”钱谦益道。 “老戴,你去找林明微,我去找老何。”陈际泰回头对戴如风道。 “好。”戴如风简短答应一声,就去找林察。 “嘿,合着请客的还不知道啊?”钱谦益对陈际泰这种做事风格很不习惯:“哪有这样的?” “老何,老何!”陈际泰回头看见何吾驺,一边挥手,一边高声喊叫。 在勤政殿前乱喊乱叫,也就是这位了,别人可不敢。 “哟,陈伯爷、钱顾问,你们在等谁呢?”何吾驺走上前来,笑着拱手。 “等你啊?” “等我?伯爷有事吗?”何吾驺问道。 钱谦益听到这里,站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 这尼玛太打脸了吧? 若是换作别人,此时就应该赶紧转寰,说请你喝酒吃饭什么的。不过,如果那样说,若是人家回答已经有约了,可真就把脸摔到地上了。 “看你这牛逼将如何应答吧。”钱谦益存了看热闹的心,立在一旁微笑不语。 “咳!那个,老何,今日殿上钱顾问可是帮了你们江西好大个忙,他说的那个方案可是我们顾问处集体智慧的结晶,所以,给你老何个机会,让你请请钱顾问。本来呢,今日好多人要请,本伯爷可都给推了,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你了,谁叫咱们关系好呢,是吧?” 钱谦益听了差点笑出声。 何吾驺听了却是一头雾水:“这哪跟哪啊?什么叫帮了江西大忙?谁跟你关系最好?认识你吗我?” 不过,何吾驺毕竟情商很高,看了一眼旁边憋着笑的钱谦益一眼,笑容可掬地说道:“那可谢谢伯爷了,您的面子加上钱顾问的面子真是太给下官面子了。一个字,很好。只是不巧的很,刚才张大帅已经吩咐了,因为时间紧迫,江西官员必须迅速去各部办完各自差事,迅速回江西。所以,下官已经跟户部陈大人说好了,一会儿去他那里说一说差事。 不过,伯爷您别着急,这顿酒先记着,等下官从江西得胜回来,下官一定请,一定请。” “有事?那哪行啊,本伯爷酒楼都定好了,这回怎么也得给你面子。走走走,令斌那里不要紧,本伯爷派个人给他说一声就行了,吃完酒再去不迟。”陈际泰伸手抓住何吾驺的手臂,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伯爷,公事要紧,公事要紧啊。”何吾驺哪遇到过这种事?还有强让人请客的?这是堂堂忠勇伯办的事么? 陈际泰武人出身,手上很有劲,何吾驺挣不脱,只好连连以公事为由,顿着步子不肯走。 “何大人,公事要紧,但也不急于一时,江西这次面临的压力最大,有些事跟我们几个说说,兴许帮你出出主意呢。”钱谦益看着这两个活宝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喜。不过,他还真想听听江西的情况,所以,出言给陈际泰解围。 “那好吧,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伯爷,松手,松手,下官请你们喝酒是求之不得的事,心里欢喜得紧哩,拉拉扯扯的,别让人以为何某不愿意请呢。”何吾驺一听钱谦益说话了,也只好同意。 其实,他不同意也没办法,陈际泰的手跟铁钳子似的,捏得他手腕子疼。何吾驺很怕把他惹急了,把自己捏个残废。 “对,这才是个知趣的人。走吧,‘羊羊得意’吃羊肉锅子去。”陈际泰听何吾驺答应了,脸上笑得跟花一样。 “林察不去。”戴如风回来了,阴着脸跟陈际泰说道。 陈际泰听了,眼珠子转了一转,道:“算了,不去拉倒,他去了也是个闷葫芦,没意思得很。” 钱谦益听了却是心里一叹:“唉,好好的一个水师提督,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让永历给废了?这都小心成什么样了?嗯,看来,今后要跟林察多亲近亲近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三章 焚琴煮鹤 “来一百烤串,四斤红焖羊肉,六盘青菜,梨花白一坛,快上!” 进了“羊羊得意”饭店包厢,陈际泰往主陪位上一坐,开始对伺候在一旁的店小二大呼小叫。 “客官稍候,做好了马上就上。”店小二给四人斟上茶水,退了出去。 陈际泰坐了主位,主宾位只好让给钱谦益,戴如风做了副主宾,何吾驺与陈际泰对面而坐,算是副主陪。 钱谦益坐下来一看,这个包厢非常奢华,桌椅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做工精细,椅子是圈椅,坐上去非常舒服;茶盏、碗碟都是上好的景德镇瓷器,薄如蝉翼,亮似白纸。再往四面一看,窗子宽大,又挂了白纱帘,使得室内光线充足又不耀眼;四面墙壁粉刷得洁白如纸,正对着主位的那面墙上还挂着一幅裱好的画,画的是兰草。旁边墙上还有几张横幅,都是咏兰的诗句。仔细看过,有的字挺好,诗句也不错,再看落款,却无一名人。 更奇的是,画作下面,摆了一张书案,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显然是供客人们兴之所至,留下墨宝之用。 “不错,不错,此店主人家极有创意,环境典雅,装设奢华,正是文人墨客酒聚的好所在。”钱谦益赞道。 陈际泰看了一眼戴如风,见他阴沉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对钱谦益道:“可不吗?人家店主人就是赚你们这些骚客的银子的,谁叫你们都是有钱人呢。” “还摆上了文房四宝,就不怕酒客喝多了把墨泼了闹事?”何吾驺问道。 “谁敢?”戴如风沉着脸说了一句。 “对,也是,您戴局长治下,哪有不法之徒啊。”何吾驺笑道。 “错了!老何,这家店就是老戴家二小姐开的。”陈际泰笑呵呵地解释一句。 “啊,二小姐?”钱谦益、何吾驺一齐睁大了眼睛,看向戴如风。 “小女顽皮,非要弄这个,我也是拿她没有办法。不过,如今看来,倒不少挣钱。”提起女儿,戴如风脸上像绽开了菊花,笑得大嘴岔子都咧开了,还故作矜持地说道。 钱谦益、何吾驺愣了片刻,何吾驺率先回过神来,对钱谦益说道:“牧斋公,既是贤侄女的店,您不留幅墨宝?” “是啊,老钱,既然来了,你不写幅字,可不够意思,快写。”陈际泰反应过来,连忙催促道。 “啊?啊,对,对!自当如此,自当如此。只是没带印章,只能涂鸦一幅了。”钱谦益连忙答道。 他的字和诗可不会轻易赠人,那可是很值钱的。若是戴忆花的店里留下他的一幅字,文人墨客们肯定会竞相欣赏,店里生意也肯定会因此而更加红火。 “来来来,老钱,老戴亲自给你磨墨。”戴如风也反应过来,屁颠屁颠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宣纸,磨起墨来。 钱谦益走到书案前,略一思考,提笔写下四句绝句: “并头容易共心难,香草真当目以兰。 不似西陵凡草木,漫将啼眼引郎看。” “好,好,好!”戴如风看他写完,眼睛放光,连说三个好字。 何吾驺奇怪地看向他,心道:“你也知道好?看来这位治安局长真是不简单,文武双全啊。” “老戴,哪里好?是字好,还是诗好?”陈际泰侧过脸问道。 “字好!”戴如风毫不迟疑地答道。 钱谦益一听,心中十分得意:“老夫这字兼具欧赵,可称当世之冠。没想到,戴如风这样的武夫竟然也是识货之人。” “字好?哪里好了?”陈际泰凝神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好来,不由地问道。 “好黑!”戴如风脆声答道。 钱谦益一听,差点吐血!尼玛,原来以来你是知音,没想到你特么光看见色了,没看见字里行间的苍劲?! “哈哈哈……!老戴,我还以为你比我强哩,没想到你肚里也是个没墨汁的货!”陈际泰再不通文墨,也不至于啥也不懂,一听戴如风的点评,这才知道这家伙纯粹就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主,不由得仰天大笑。 何吾驺本想跟着大笑,见钱谦益脸色通红,想来尴尬至极,只好憋住笑,打开了圆场:“戴局长说笑了。牧斋公这首诗借咏物以抒情,堪称含蓄蕴藉、诗味浓郁之佳作。这字苍劲有力,似拙实巧,直追欧赵,当世之书家,无人能出其右啊。一个字,好诗好字!” “老何,你也是个不通文墨之人。‘好诗好字’那是四个字好不好?”陈际泰鄙夷地说道。 “就是,连数都不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的巡抚?”戴如风非常同意陈际泰的观点。 “这特么都是什么人哪?老夫跟他们为伍真是羞煞人也!不过,何吾驺也是妙人,他的品评也算精当。”钱谦益听了何吾驺的点评,脸色稍稍好一些。 …… 闹了一阵,戴如风唤进小二,吩咐交给小姐,好好裱起来,然后就挂在这间包厢。 接着烤串、红焖羊肉锅子、六个青菜都上来了,四人开始喝酒吃菜。 陈际泰和戴如风见着烤串和锅子,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起来,浑不管钱、何二人。 钱谦益和何吾驺比他们两位可文雅多了,酒是浅酌,菜是细嚼,边吃边聊。 钱谦益有意识套取江西的情报,边吃边以关心的口吻问道:“何大人,江西这回可是首当其冲啊,不知道九江和南昌兵力配置如何?” “九江是王杂毛坐镇,手下兵有一万吧,南昌张帅、金副帅坐镇,四万兵。”何吾驺没往别处想,以为钱谦益作为顾问了解一下兵力配置情况也是正常的事。 “兵力可是真不算多,不过,如果手榴弹多的话,也不惧清兵。”钱谦益道。 “唉,前一阵子皇上一直把手榴弹优先供应李宁宇,中路军存量很少。不过,这回张帅来穗,一定会多带回去一些。”何吾驺答道。 “这货问这些干吗?你一个顾问,不该问这些敏感的东西啊,怎么连这点数都没有?”陈际泰、戴如风虽大吃大嚼,但耳朵一点没闲着,听钱谦益问的都是军事机密,不由地产生了警觉……。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四章 任你奸似鬼,也喝洗脚水 一百烤串,陈、戴两人吃了八十,四斤羊肉,两人干掉三斤半,一坛梨花白,两人喝了多半坛。 钱谦益把江西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陈、戴二人也已酒足饭饱。 “何大人,结账吧。”戴如风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道。 “结账?老夫那幅字和绝句,怎么也值三千两银子,不就是一顿酒饭么?戴如风也特么太扣了吧?”钱谦益心道。 “好,小二,结账!”何吾驺倒没说别的,冲外边喊了一句。 “各位老爷,连酒带菜一共二十一两三钱银子。”小二进来满面带笑地说道。 “噗!”何吾驺一口水没咽下去,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咳咳……,小二,怎么这么贵?就这点酒菜二十多两银子?” “老爷,单是酒菜肯定不值这么多。不过,小店卖的不单是酒菜,还有文化。”店小二振振有词地说道。 “文化?就这幅画还有墙上这些破字,也叫文化?”何吾驺道。 “老何,你真不讲究,侄女的生意你也斤斤计较,好意思吗你?”陈际泰不屑地说道。 这话说得何吾驺一愣,心想也是,再贵自己也得认。不过,他看了一眼笑意晏晏的陈际泰,心想:“这老家伙不是早就盘算好了,要拿我当冤大头吧?不行,不能让他给耍了。” 想到这里,笑道:“是,陈伯爷说的是,倒忙了是贤侄女的饭店了。罢了,贵就贵点吧,就当给贤侄女买块花布吧。” 说着往袖里一摸,随即脸色一变道:“坏了,没带银票,这可怎么办?” “老何,你请客竟然不带银票?有你这么请客的吗?”陈际泰不悦地说道。 “陈伯爷,您这话说的,下官哪知道要请客啊?要不,先赊着?” “小本经营,概不赊欠。”戴如风板着脸说道。 “也是,贤侄女开的饭店,我这当长辈的怎么好意思赊欠呢。陈伯爷,您先借下官点银票,下官回府立即派人给你送去,如何?”何吾驺道。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巡抚……”陈际泰被逼到这里了,无奈只好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找出一张最小面额五百两的,递给何吾驺,道:“想着还啊。” “那是当然。小二,这张银票是五百两的,不用找了,剩下的就当我这当伯父的给贤侄女买件首饰吧。”何吾驺大大方方地说道。 “哎,老何,这么大方啊,真不愧是一省巡抚,办事就是敞亮!”陈际泰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句。 …… 几人出了饭店就分手了,各回各家。 陈际泰回到府里越琢磨越不对劲:“何吾驺身上能不带银票?这家伙不是光借不还吧?” 等到天快黑了,也没见何府的人来还银票,陈际泰这才确定:“上了何瘸子的当了!这家伙白吃白喝一顿不说,还特么拿我的银子送了个大人情,真奸啊!终年打雁,今日竟然被雁啄瞎了眼睛,一个字,晦气!” …… 下午,陈际泰、戴如风的两份密折就到了朱由榔的案头。 朱由榔一看,两人说的是一件事,那就是钱谦益向何吾驺打听江西军情的事。 “这俩人警惕性够高的哈。不过,钱谦益过问一下江西军情,虽有越权之嫌,但他那种好显摆、爱充能的性格,问一下也无妨碍吧。” 想到这里,朱由榔随意把这两份密折交给顾炎武。 顾炎武看了看,心中一动,仔细地收起来。 …… 钱谦益回府后,将御前会议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写下来,又附上江西军事情报,封好之后叫来钱忠。 “钱忠,立即派妥当人送往南直隶。另外,派人悄悄在市井散布清兵来袭的消息,让广州乱起来。” “是,老爷。”钱忠接过信,答应一声去了。 钱谦益此来广州,与南直隶交能消息,是用飞鸽传书,为此还配了一人专门训练鸽子。只不过这回的情报太长,鸽子不能负重,只好派专人送回。 钱忠走了之后,钱谦益想起“羊羊得意”的事,心道:“戴如风的二女儿开酒店,归庄的妻子开裁缝店,这指定是得到了朱由榔的首肯或者暗中支持。妇人主事,对一家来说是穷家之道;对一国来说则是取祸之道。孔子曰:‘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方孝儒也曾云:‘牝晨羝乳,人以为异,斁伦败俗,其祸尤着’,看来,得给学子们讲一讲《戒妖文》了。若是由此掀起一股内乱,朱由榔内外交困,则离败亡不远矣!” 想到这里,又想到戴如风和归庄,心道:“这二人势力极大,尤其戴如风,那是个不讲道理的主,谁敢上他女儿店里找碴,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所以,如无风骨之文人,不敢触之。且看看,有无不怕死的文人吧,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自己搞,只要动作隐秘,不信戴如风能查到自己这里。” …… 下午,李定国单独求见朱由榔。 朱由榔宣他上殿。 李定国奏道:“陛下,臣回去之后反复思索,总觉得中路太过空虚,不是臣信不过张元帅,只不过,江西只有三处要隘,若有闪失,广州就直接面对清兵主力,而我左路与右路军都远在数千里之外,救援可来不及。所以,臣建议抽调一部分人马回来,协助李元胤防守广州。” “宁宇,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分兵。朕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清兵打到广州,能守就守,不能守朕就撤。别忘了,海上还有施琅的十万水师呢,随时可以增援。”朱由榔明白李定国的良苦用心,无非就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臣以为陛下身系大明中兴重任,万不可有半点失啊。”李定国急切地说道。 “宁宇啊,你不用担心。你那里将面对罗洛浑和吴三桂的近十万兵马,作战任务极重,决不可分兵。你要明白一点,你们打得越好,朕就越安全;你们打得不好,朕反正更危险。所以,必须首先保证你们的力量占据绝对优势才行。”朱由榔为李定国的忠心感动,但从总体战略考虑,还是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五章 《大明周报》 “陛下,施琅的水师在泉州,若广州有事,他可不能随时增援。陛下若是不许臣调兵勤王,就应该让他往广州靠近,只有这样,臣子们才能放心打仗。”李定国坚持自己的意见。 “不用。宁宇,张元子的七万人马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济尔哈朗再能打,要打下九江、南昌和赣州,怎么也得一年,朕有的是时间从容布置。施琅的水师在泉州不能动,朕还要防备清兵的水师在浙江沿海登陆呢。不用再说了,宁宇,你只记住一条,朕不会轻易就险,也惜命得紧。你呀,就放心地打,即使听到广州危险的消息也要坚定信心,不要顾及朕的安全,以免影响整个战役的进程。总之,朕坚信,咱们君臣一定会在南直隶胜利会师的。”朱由榔坚定地说道。 李定国见皇上决心已定,不敢再说,只好辞了出去。 朱由榔望着李定国的背影,心想:“李定国忠心可嘉,只是太小心了,济尔哈朗再能打,他也不能打到广州。恐怕,等他打到广州,南直隶就不保了。” …… 战争阴云密布,广州城的空气中都像是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朝廷上下都忙碌起来,各部都在为战争做着各种准备。出入宫廷的大小官员,包括太监宫女走路都是一路小跑,生怕误了皇上的差事。 朱由榔也毫不例外地投入到紧张的事务中去。 王文韬一家的到来让王畅非常高兴,本以为苏州陷落,一家人再也不能见面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与全家团聚之日。所以,在与父母兄嫂见面时,自是喜极而泣。 朱由榔问过王文韬之后,才知道王化澄兄弟在营救他们一家逃出牢笼之事上下了大功夫,尤其王化屏,花了大量金银,一直盯在苏州,以至于跟苏州清廷官场都混熟了。 对于王化澄此举朱由榔非常理解,王文韬一家的到来,就能保证他们王家荣宠不衰,也能保证他的官运亨通。 对于皇亲国戚,朱由榔并不十分反感。历史上有不少皇亲国戚弄权的例子,但基本上都是在皇权稳固的时候作威作福,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往往他们都能陪你走到最后,因为他们非常清楚,他们与皇家都是荣辱与共的命运。你好我才好,你不好,我也决不会好,就是这么个道理。 比如自己的亲亲大舅哥王维嘉,真实的历史上,他虽然没有治政之才,也无带兵之能,但却是一直陪伴在朱由榔身边的,一直到病死在缅甸。 这种现象,就跟后世的家族企业差不多。 在创业之初,要害部门往往都是用自己的亲人,因为他们才是真心实意。只有当企业做好了,做大了,赚钱了,才会发生骨肉相残窝里斗的情形。 财帛动人心啊。 虽然这样认为,但朱由榔还是没有封王文韬父子实职,只是封王文韬一个三等伯,爵号安乐。 之所以不让王文韬进入官场,是因为王畅已经有了儿子,而且王文韬跟陈际泰和戴如风不一样,这人心思细密,且久在官场,深谙官场争斗的密诀,若是让他掌握一定的权力,将来怕是会有不测。 为了大家都好,还是早做打算为佳。 封你个爵位,荣宠一朝,安乐一生也就够了,权力争斗的事就别参与了。 王化屏看着倒是非常精明,不急不躁地,性子也稳,朱由榔对他印象颇佳。 “化屏,读过书吗?”朱由榔问了一句。 “陛下,草民读过几年书。只不过,草民对读书作学问不感兴趣,对财货之事倒是很上心。”王化屏非常干脆地答道。 朱由榔一听,对这个王化屏更是刮目相看了。 “这是表明不想为官,而想当个商人了。”朱由榔一想:“也是,他家有王化澄一个一方诸侯了,再有人进入官场,那基本上就是取祸之道了。这个王二是聪明人哪。” “嗯,既无志于官场,朕也就不强求了。好好经商振兴家业也是不错,朕的观念里,商人地位并不低,而且将来会为国家建设做更大贡献。”朱由榔勉励道。 “草民一定不辜负皇上期望,一定做一个守法商人。”王化屏答道。 “化屏,朕忽然想起一事,柳如是你知道吗?”朱由榔问道。 “回皇上话,草民知道,是秦淮八艳之一,后来嫁给钱谦益为妻。钱谦益因为友人的事受牵累,被鞑子软禁在苏州拙政园,柳如是一直相跟左右。前些日子,听说柳如是得病死了,钱谦益后来不知所踪,拙政园也闲了下来。苏州人说起这件事来都叹惜不已,说红颜薄命,没有后福。”王化屏答道。 朱由榔一听,这跟林天探来的情况差不离,心道:“看来柳如是病死的事,应该是不差了。” 随后,朱由榔赐了王文韬一座宅子作为伯爵府,另赏了王化屏一些金银。 …… 紧张的日子过了十多天,李定国、张家玉、李成栋、施琅等武将以及陈伯文、王化澄、何腾蛟、何吾驺等文臣相继离穗,朱由榔才感觉稍微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徐志在焦泥的帮助下,终于成功地制出了活铅字,这个关键技术解决了,标志着活字印刷将要走上正轨,而朱由榔期待已久的报纸,也就快要问世了。 报纸,那可是喉舌啊,对于凝聚人心那可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在大战来临之际,报纸的作用更是显得尤其突出。 朱由榔把归庄找来,跟他详细交待了如何办报的事宜,并亲自撰写了报名《大明周报》。 之所以办成周报,而不是日报,主要是因为人才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当前信息的获取主要依靠朝廷邸报,而朱由榔并不想将报纸办成与邸报相类似的风格,他想把报纸办成更贴近百姓,更贴近市井生活的风格,只有这样,受众面才会更加广泛。 只有当人才问题解决了,有了更多记者,办日报才有了可能性。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六章 将计就计 钱谦益派出的信使叫池富贵,真实身份是洪承畴的亲兵,因行三,又被称为池三。 池富贵扮作行商,出了广州城后,一路往北,在路上又买了一匹骡子做脚力,用了十几天才抵达南直隶。 径直来到洪承畴的府邸,门子都认得他,赶快将他让进去歇脚。 池富贵问门子:“老爷在不在?” 门子道:“在,刚回府。” “劳烦禀报一声,我有要紧事要见老爷。” “好,你等着。” 门子去了不久,管家洪家瑞匆匆过来,对池富贵道:“原来是池三啊,快走吧,老爷在书房等着你呢。” 池富贵应诺一声,跟随洪家瑞进去,来到书房,洪家瑞没有禀报,径直领着他进去。 “拜见老爷!”池富贵进门之后,看到洪承畴正坐在案后执笔书写着什么,连忙上前打了个千。 “起来吧,有什么要紧事说吧。”洪承畴吩咐一声道。 “老爷,小的奉钱谦益之命来给老爷送信。”池富贵站起身来,撕开袍子内衬,从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洪家瑞,洪家瑞转身递给洪承畴。 洪承畴接到手里,一看信口火漆完好无损,拿起剪刀剪开封口,从中抽出几页纸看了起来。 待看完,洪承畴脸现喜色。放下信,又详细询问了一番钱谦益在广州的行动,待听说他想要扇动士子们闹事,制造内乱,心中更是满意。 洪承畴听完,吩咐道:“家瑞,领三儿下去好好歇息。三儿,辛苦了,这两天就住在府里,哪里也别去,想要什么只管跟家瑞说。” “是,老爷。”洪家瑞、池富贵同时躬身答应,然后退出书房。 洪承畴见二人去了,重新拿出那封信看了起来,边看边沉思:“朱由榔胃口真够大的,我想直捣黄龙,他却要一口将我吃掉。想一想,这也符合他的风格,漳州和虎石山之战,哪一仗他不是这样?好吧,既然通晓你的全盘战略了,朱由榔,这回还能让你得逞吗?” “钱谦益这枚棋子算是用对了,一入广州就被命为顾问这么超脱的职位。原本以为这个顾问是可有可无的,没想到竟然能让他运作到参与军国大事中去,朱由榔不但用了他的计策,他还由此建立了威望,否则不可能将江西的情报摸这么细。可见钱某人极为用心,亦极为有才,得给他请功,也好让他更有劲头做事。”洪承畴接着想道。 “还有,得想办法让柳如是写封信给他。”洪承畴看着钱谦益信中“河东君安否?钱某日夜萦怀”之句,心里虽很是不屑,但也只能想办法让钱谦益知道柳如是的现状。 思忖已定,他坐下来写了一份奏折,折中详细介绍了南明的战略方案以及自己的应对之策,同时对钱谦益之功大加渲染。 写完奏折,洪承畴把折子揣好,起身穿戴整齐,去拜见济尔哈朗。 大军由满达海统领,还得有半月才能到达,而济尔哈朗却是已经早一步到了南直隶。 到了郑亲王府,洪承畴很快就见到了济尔哈朗,把钱谦益的信和自己写好的奏折递过去。 “好啊,好!亨九,真是太好了!有钱谦益这么个刺扎在朱由榔的心上,一定能把他给扎死!亨九,本王看你这份折子是给钱谦益请功的?依本王看,暂先不要请功,本王心里记着呢。”济尔哈朗笑道。 “王爷,您是怕钱谦益的事泄了?”洪承畴问道。 “对。亨九,钱某人太重要了,一定要保住他。你要上折子,京里能过手的人太多了,万一有个泄露就不妙了。不光京里,就连这里,也只限你我二人知晓,别人谁也不要告诉。反正他的功劳本王心里有数,谁还能密了去不成?”济尔哈朗道。 洪承畴一听,觉得济尔哈朗说得甚是,不由得心里对他又高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有些粗莽,心思竟如此细腻!” “全凭王爷吩咐!”洪承畴道。 “亨九,既然知晓了朱由榔的战略,你是否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济尔哈朗问道。 “王爷,奴才既然已知朱由榔的打算,难道还会让他如意不成?”洪承畴自负地说道。 “说说看。” “王爷,奴才以为,咱们就将计就计,这么办……。”洪承畴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此计大妙!亨九,本王觉得让你对付朱由榔,真是太对不过了。换做别人,还真想不出这样的计策来,反正本王是绝想不到的。”济尔哈朗听完之后,抚掌大赞。 “王爷夸奖了,奴才只是起个拾遗补缺的作用,真正拿主意的,还得是王爷。”洪承畴谦逊地说道。 “带兵打仗本王比你强,但用脑子这样事,本王不是自谦,真不如你。亨九,你这一说,本王心里就有了底了,这回一定要朱由榔的好看,等咱们立了灭国之功,嘿嘿,豪格这小子还不定多眼馋呢。”济尔哈朗笑道。 “是是是……。”洪承畴陪着笑,说道。 “亨九,钱谦益的那个如夫人,可一定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跑了,当然,更不能让她死了。”笑罢,济尔哈朗又叮嘱洪承畴道。 “王爷请放宽心,奴才晓得轻重。柳如是在哪里,只有奴才一人知底,看护得很严,别说人了,就是只鸟,也休想飞出去。”洪承畴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好。亨九,南直隶的事你就多费费心,制定详细的作战方案出来。另外,你以本王的名义给罗洛浑写封信,让他依计行事。”济尔哈朗道。 “王爷,禧亲王的调度是不是报给京里?奴才以为,让肃亲王下令最为合适。”洪承畴建议道。 “若是报到京里,再由京里把旨意传到汉中,数千里往返,黄瓜菜都凉了,战机稍纵即失,耽搁不得。这些你不要管,只管写信,本王也是摄政王,有权给罗洛浑下令。”济尔哈朗摆了摆手道。 “是,奴才听王爷吩咐。王爷,奴才觉得把咱们的布置还是报给京里为佳,免得让肃亲王误会。”洪承畴道。 “好吧,亨九,你虑得是。若论动心眼,我们满人远远不及你们汉人啊。”济尔哈朗叹道。 “……”洪承畴竟无言以对。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七章 梦醒忽惊人是客 洪承畴回到府里,处理完济尔哈朗交办的事务,心想应该去见一见柳如是了。 作为一个理学大家,洪承畴是极不愿意跟女子打交道的,更何况此女子身份如此不寻常。 但若他不亲自出面,叫谁去合适呢?按说自己的夫人李莲芯最为合适,但自从他降清之后,夫人和女儿都对他不冷不热,嘴里虽然没敢说出别的话,但李莲芯绝对是对自己有了怨言。 妻子如衣服,想脱就脱。敢对丈夫有怨言,想开除就开除。 可是不行啊,老母气死,兄弟反目,乡亲如避蛇蝎,自己已经在仕林中成了大笑话,再休妻另娶,还活不活了?真要闹个众叛亲离? 所以,洪承畴也只能忍着。 所以,他不能让妻子出面,甚至连让妻子出面的话都根本无法说出口。 妻子不行,别人更不行了,钱谦益的事是最高机密,根本不能让别人插手。 “唉,见就见吧,虽于礼法有碍,但事急从权,柳如是本就出于风尘,不是良家妇女,想来日后钱谦益也不会怪自己失礼。”洪承畴如此想到。 看看外边天色已晚,洪承畴换上常服,叫上洪家瑞往后花园一所独院走去。 …… 从良之后,柳如是再也没有以色娱人,每日里只与钱谦益诗文唱和,一颗心全系在比自己大了三十六岁的丈夫身上。 钱谦益虽然大了她这么多,但非常疼她,也非常敬重她。嫡妻陈氏为了柳如是的事大吵大闹,钱谦益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陈氏打入冷院,让柳如是以妾室身份主理家政,并且让丫环仆妇称其为“夫人”,不能喊“姨娘”。 钱谦益待柳如是如此深情,按说柳如是应该对他百依百顺才是,可恰恰相反,柳如是不但不处处顺着他,反而经常耍个小性子,使个小脾气,甚至于有时候还写诗讽刺他。 也是怪了,钱谦益如此身份的人,偏偏吃这一套,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处处迁就她,顺着她,别人称她“柳儒士”,他却称她为“河东君”,取“河东狮吼”之意。 两人相亲相爱,相知相守,倒是过了几年神仙日子,柳如是还给他生了一个闺女。 可是清兵入关之后,好日子结束了。 柳如是跟随钱谦益从北京回到南直隶,曾亲眼见过清兵的烧杀抢掠,也曾听闻“嘉定三屠”和“扬州十日”,江南汉人说起鞑子,到了“闻虎色变”的地步。 柳如是心里没有畏惧,却是充满了愤恨和无奈。 她恨鞑子破坏了她和钱谦益夫唱妇随的好日子,恨鞑子残害汉人同胞,也恨自己不是男儿之身,不能上阵打仗。作为一个柔弱女子,她除了凭空而恨,还能做什么呢? 她想死,钱谦益却不肯死;她不想让丈夫去发留辫,钱谦益却瞒着所有人把头剃了;她不想让丈夫屈身事贼,但钱谦益却哄骗她说,自己事贼只是权宜之计,将来位高权重,定当联络有识之士,以恢复汉家衣冠。 柳如是作为钱谦益的妻子,非常无奈地接受了丈夫一次次地失节,但一直期盼着丈夫能兑现诺言,投入到反清复明大业中去。 钱谦益到北京做官后,柳如是一直念叨这事,钱谦益嘴上答应却一直不见行动。 后来,礼部一位满人郎中,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钱谦益的如夫人曾是“秦淮八艳”,色心大起,竟在酒后于光天化日之下闯入钱府,吵吵嚷嚷着要柳如是陪他睡觉。 钱谦益虽是侍郎,但却是不敢得罪满人,低三下四,好话说尽,又送了一大笔银子,才将这个瘟神送走。 柳如是大怒,要钱谦益立即辞官,如不辞官,就死在他的面前。 钱谦益虽是官迷,但平时在任上就受尽了满人的欺凌,如今竟闯到他府里当面辱他爱妾,他哪里受得了?当即听从了柳如是的劝告,辞官回到老家常熟。 后来抗清义士黄毓祺组织船只千艘,起兵舟山海上,谋复常州,钱谦益、柳如是至海上犒师。 后来事泄,多铎将钱谦益打入死牢。 柳如是多方奔走,求爷爷告奶奶,才将钱谦益救出牢狱,后被软禁在苏州拙政园。 …… 柳如是是在睡梦中被掳走的,当她醒过来时,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醒过来第一件事,她就是赶紧检查身上,发现贴身衣物完好无损,她才稍稍放下心。 还好,身子没有被玷污。 柳如是抬眼四下一看,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非常典雅的屋子,很像自己在绛云楼家里的摆设,不但家什用具都华贵不凡,琴棋书画、文房四宝样样俱全。 “这是哪儿?是谁家的屋子?我怎么会在这里?”柳如是怀着满腹疑问,坐起身来。 头还是有些昏沉,但已经能行动了,柳如是下榻往门口走去。 “有人吗?”边走边轻声喊了一句。 “唔……”听到她的喊声,门口进来一个俏丽的女孩,看年纪也就是刚刚及茾,看妆扮是个婢女。 女孩眼里闪着欣喜,嘴里支支吾吾,手上却是比划个不停。 “你是何人?”柳如是问道。 “唔……”婢女仍是不答,双手比划一捧,比划了一下。 “你是哑巴?”柳如是不明白她的动作代表何意,于是问道。 “唔……。”婢女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还是在苏州吗?”柳如是问道。 婢女摇了摇头,柳如是不明白她摇头的意思是说“不是苏州”还是“不知道”。 她也跟着摇了摇头,心道:“我这是傻了,跟个哑子说什么话呢?算了,去院子里走走,看看有没有会说话的人。” 心里想着,举步往院子里走去,哑巴婢女紧紧跟在后面。 廊下摆满了各色花贲,花砖铺地,大门在西南角,东墙根底下长满了细长的竹子,南面还有几间屋子,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院子不大,环境倒是很优雅,很有几分情致。 “唔……。”哑巴婢女在身后嘶鸣几声,实然从南面屋里奔出三个人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八章 恶人原是旧时交 南屋里出来三个妇人,三个健壮的仆妇。 见了柳如是,这三个妇人齐齐一福。 “免礼,你们是谁?”柳如是问道。 “唔……。”三个仆妇张着嘴巴,唔唔有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们也是哑巴?”柳如是大惊。 “唔……。”三人齐齐点头。 “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柳如是问道。 “唔……。”三人中稍胖的做了一个扒饭的手势,肤色黑的指了指廊下的花草,身材高一点做了一个挎篮行走动作。 “你是厨娘,你是花匠,你是采买?”柳如是问道。 “唔……。”三人大点其头。 “谁这么狠心,将四人全部弄哑?这四个哑巴是侍候我的吗?”柳如是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可是不久,她就明白了,这四人是侍候她的,也是监视她的。因为她发现院子大门是关着的,想出去看看时,哑巴婢女一阵“呀呀”地比划,好像是告诉她不能出去。 柳如是不听她的,打开门闩,却发现门口站着两名赤膊大汉,脑后垂着小辫子。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这是落入了魔掌。 柳如是无奈地回到屋里,开始思索将她掳来之恶人究竟怀有何种目的。 最开始她怀疑恶人是想霸占她的身子,因为她除了有艳名之外,别的无甚可图。 为此,她做好了以死相搏的准备。 可渐渐地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除了四个哑巴外加看门的两名壮汉,一连十几天都无人来。 不是为了自己的色相那是为了什么?弄四个哑巴侍候自己更像是为了不走露消息,这显然是有巨大阴谋的。难道就是了圈住而软禁? 柳如是毕竟聪颖过人,很快就想到丈夫钱谦益身上:“莫非禁了我,是为了要挟我家老爷?要挟他干什么?他除了会写诗著文,没有别的才能啊。”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柳如是只好在这样疑惑和煎熬之中度日。谜底总会有揭开那一日,她倒要看看,恶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好在四个哑巴侍候地也算尽心,除了不能交流,处处顺着她的心意。她除了吃和睡,就写诗作画自娱,倒也并不烦闷,当然,对钱谦益的挂念与日俱增。 …… 忽忽过了两个多月,这日晚间,柳如是刚写完一首词,就听大门“吱呀”一响,柳如是的心瞬时紧张起来:“是恶人来了么?这个时候来,莫非是要玷辱我么?” 想到这里,柳如是镇定地站起身,回过身来看着门口处。 她身后书案上有一盆花,叫碧玉,是她来到这里第一天就摆上的。 没有利刃,没有刀剪,甚至连个绳子都没有,她要寻死,只能依靠这个花盆了。 来的是两个人,柳如是一看当先之人,竟是熟人,这不是洪承畴吗?在京中两家就常相往来,柳如是自是认得,后来被软禁在拙政园时,洪承畴也曾来访过。 “柳儒士,别来无恙?”洪承畴见了柳如是,作了一个揖。 柳如是知道洪承畴是清人大官,心中一喜,忘了还礼,急急问道:“洪老爷,是您吗?您是来救奴家的吗?” “柳儒士,此地是洪某后花园的一处独院,不是监牢,也不是匪穴,何来营救之语?”洪承畴笑着答道。 “……,这么说,洪老爷,是您将奴家掳来的?”柳如是一听,就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没想到,自己咬牙痛恨的恶人竟是眼前这厮! “柳儒士,误会,误会。不是掳,而是请,请你来作客。” “请?洪承畴,有把人迷昏之后请的吗?有把人禁在这方寸之地作客的吗?”柳如是既知始作俑者是洪承畴,脸罩寒霜,说话再不客气。 “柳儒士,请坐,且听洪某解释。”洪承畴坐到主位上,一伸手,让柳如是坐下。 柳如是闻言坐到书案前,道:“且听你如何解释吧。” “柳儒士,洪某虽然请你来的方式失礼冒犯,住在这里也不自由,但请你相信,洪某本意绝对是请,对你也绝无慢待之意。除了不能出此院之外,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就算你要天上明月,洪某也会登梯上天。”洪承畴非常诚恳地说道。 “洪承畴,听你的口气,是想金屋藏娇?柳如是已为人妇,且已经人老珠黄,依你的势力,要何等出色的女子而不可得,犯得着为难奴家?”柳如是会错了意,以为洪承畴也跟钱谦益一样,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又碍于自己已是人妇,所以才悄悄掳来,不敢示人。 没想到柳如是辞锋如此犀利直白,洪承畴脸上一红,连忙道:“柳儒士说哪里话来?洪某也是两榜进出身,更何况与钱先生相交莫逆,焉能做此猪狗不如之事?洪某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那么,你是想以奴家之身,来要挟我家老爷了?洪承畴,你也别先生先生的称呼我家老爷了,若真是对他尊敬有加,你能将奴家掳进你府?说说吧,你究竟意欲何为?”柳如是继续质问道。 “柳儒士,非是洪某不肯直言相告,而是事关重大,且事关钱先生安危,所以请恕洪某隐瞒之罪。不过,请放心,最多一年,你就会和钱先生再会,洪某相信,之后你们一定会尊荣一生,而且再也不会分开了。” “一年?尊荣一生?洪承畴,你究是何意?” “请恕罪,洪某不敢言也不能言。” “那能不能告诉我,我家老爷身在何处?可安好?” “钱先生身在何处不能相告,至于他的安危,洪某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洪承畴,既然什么也不肯直言相告,那你何必来此?” “是这样的。钱先生身在外地,日夜思念柳儒士,在给洪某信中有‘思念河东君,日夜常萦怀’之语,洪某今来,是想请你给钱先生写一封报平安的信,也好安他远行之心。如何?” 闻听此言,柳如是脸现嘲讽,冷笑连连……。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九章 只管死活不论喜悲 “洪承畴,这么说,我在这里,我家老爷并不知情,你是不是胁迫我家老爷替你们鞑子做事?”柳如是听了洪承畴的话,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脉胳。虽不知道钱谦益被洪承畴所迫去了哪里,去做何事,但肯定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或者做的事非常隐秘。否则,不可能这么防着自已,还不是怕自己的存在泄露了消息吗? “柳儒士,请您理解洪某人苦心,事关钱先生安危,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今晚洪某人也不可能亲自来见你。”洪承畴就是不肯说。 “呵呵,我明白,瓜田李下,你是怕毁你清誉,是吧?但为了慎重起见,你还不得不亲自前来见我,就为了取得我一封手书,好安我家老爷之心。”柳如是冷笑道。 “还请柳儒士谅解。”洪承畴不管柳如是态度多恶劣,始终和言悦色,不急不恼,恭敬有加。 洪承畴的态度更让柳如是感到害怕!不用多想就能明白,他所谋甚大,否则不可能对自己是这么个态度。礼下于人,必有所图,况且是礼下于自己这么个阶下囚呢? “洪承畴,别费心思了,我虽是一介女流,也知气节二字。若是不肯明言我家老爷为你做的是什么事,我决不会写信。你请回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柳如是语气冰冷地下了逐客令。 “好吧,柳儒士你不写就不写吧,洪某决不强求。柳儒士虽是女子,但才名满天下,近来必有佳作,让洪某欣赏欣赏如何?”洪承畴站起身来说道,同时冲洪家瑞使了个眼色。 “不好!”柳如是一下子明白了洪承畴的用意,回身扑到书案上,将两月来写的诗词和画作紧紧压在身下。 洪承畴没再说话,背着手踱了出去。 洪家瑞一挥手,三名胖大仆妇进来,两人拉开柳如是,死死按住,一人将她的诗词画作捧了过来,递给洪家瑞。 “狗贼!你若是将这些东西拿走,我就死给你看!”柳如是被两名仆妇拉住,丝毫动弹不得,只气得杏眼圆睁,怒满胸膛,高声骂道。 “把花盆都移出院子,放这些东西干什么?你们四人轮流看护,柳儒士若有半点差池,要你们全家的命!”洪家瑞早就注意到了书案上的花盆,很怕柳如是一气之下拿花盆自残,于是吩咐四个哑巴道。 “狗贼!人若有死志,你能看得住吗?转告洪承畴,若不立即将诗画还我,我就死在这里!” 洪家瑞翻了翻手里诗画,得意地看了一眼柳如是,道:“无妨,柳如是,你爱死就死,每次给钱先生送去一张,这些诗画够用几年的了。” 柳如是一听这话,连连冷笑:“蠢材!那些诗词全是愁苦悲伤、思念离人之作,我家老爷得知我在此受苦,必然不会与你们甘休!” “哈哈哈……,柳如是,别自作聪明了,老爷只须让钱先生知道你还活着就行,管你是愁是悲还是喜呢?哈哈哈……。”洪家瑞说完,大笑着离去。 一闻此言,柳如是一下子晕了过去。 …… 柳如是被仆妇婆子按在身上,一双胖手在她人中穴上使劲掐着,终于悠悠醒转。 待看清眼前厨娘那张肥脸,再被她手上的汗臭一熏,心中感到恶心无比,“哇”地一声呕出来,直喷了厨娘一身。 “唔……”胖厨娘虽被喷了一身秽物,但见柳如是醒了过来,眼中仍是露出了喜色。 婢女赶紧过来帮她擦拭收拾,柳如是一动不动,任她施为。 此时此刻,因为屈辱和无奈,柳如是感到万念俱灰。 她虽然是女儿身,而且还是令人不耻的妓女出身,但她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有尊严地活着。 她幼时就极为聪慧,才智远超同龄幼儿,无奈因为家贫,被父母卖到吴江为婢,十岁时又被拐卖到章台,十四岁时被年过花甲的周某梳笼,成为他的侍妾。周某死后,她重操旧业,先后与三名文人有过爱情纠葛,其中与陈子龙情愫最深,无奈因为她和身世,陈家激烈反对,才没有嫁入陈门。 柳如是虽是娼妓,但她一直不甘于一生沦落于下层社会,也不愿为了钱财而出卖自己的身体,能与她春风一度的,一定是她能看上的文人,而且还必须是与她有感情的,当然,年龄大小在她这里并不成为问题。 妓女想有尊严地活着,想寻找爱情,无疑于痴人说梦,尤其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妓女更是男人的玩偶。 但偏偏她就有这个野心和追求。 直到遇见钱谦益,柳如是才算彻底完成了自己这个心愿。 然而现在,躺在床上,柳如是回想自己的过往,在看看自己的处境,她蓦然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她要想有尊严地活着,自己好不容易在泥淖中挣扎出来,甩脱了一身的污泥,而如今,又成了任人施为的板上鱼肉! 爱的人不在了,安乐窝不在了,自己的未来重又晦暗起来。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国的败亡。 无国就无家,无家就无人。 从洪承畴的话中,她已经明白,丈夫肯定是在为她所痛恨的鞑子做事,在助纣为虐! 她的丈夫她明白,那是很迷恋官场的一个人,这种迷恋让他有时候都能忘了大义所在。 柳如是在钱谦益降清之后,曾经把他的失节行为比喻为“失身”而入娼门的良家妇女,换作是她,宁肯死,也不会失身。 做妓女的苦她知道,会被人骂;而失节的大臣,恐怕在史书上留下的骂名还比不上娼妓好听呢。 而如今,她和丈夫极有可能双双为后世唾骂,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想到“骂名”二字,一向刚强的柳如是又重新充满了活力:“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自救,为了自己,也为了老爷。” 可是,怎么自救呢?自己连一个婢女三个蠢妇都对付不了,连这个小小的院落都冲不出去。 柳如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章 柳如是撞柱 洪承畴将柳如是的诗画翻了一遍,无一是他想要的。 诗词中流露出浓浓的悲意,画作中那种形只影单,无一不表露柳如是的不如意,钱谦益若是见了,心中作何想?若是让他心生怨意,可不大妙啊。 看柳如是的性格,如不告诉她实情,她是决不会写封让自己满意的信的。 怎么办呢? 放下诗画,洪承畴在室内彷徨,心中始终拿捏不定。 用这些诗文,是冒险;告诉柳如是实情,也是冒险。 不过,前者的险在千里之外,自己不能控制;而后者的险在柳如是,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 而且,就算告诉她实情之后,柳如是强烈表示反对,那最坏也不过是不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写信,大不了再用这些诗画就是了。 再说了,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柳如是不过就是一名妓女出身,她的荣辱全系于钱谦益一身,能不顾及钱谦益的安危?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害怕这样一个女子有什么节义之举,自己是不是太过忧天了? “不好了,老爷,钱家的撞柱了!” 洪承畴正在斟酌得失,忽然洪家瑞急急进门,脸色张皇地禀道。 “啊?!死没死?”洪承畴大惊! “头上撞了一个大口子,血流满面,不过没死,还有气。” “叫郎中!”洪承畴吩咐一句,拔腿就走。 …… 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柳如是没死,非但没死,郎中给包扎之后,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她的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 郎中给开了三付药之后就离开了,洪承畴一使眼色,洪家瑞就跟了出去。 这个郎中决不能留,因为他见了不该见的人。 “唉!柳儒士,你正值大好年华,且后福无量,应当惜身才是,何必如此烈性?”洪承畴望着柳如是苍白的脸色,见她闭目不理,于是叹了口气劝道。 “洪承畴,省点力气吧,不要白费口舌了。我出身娼门,承我家老爷不嫌弃,救我于水火之中,他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也是我活下去的支柱。如今他生死不知,想必已然被你这恶贼害死!我虽是一介女流,但气节不让须眉,如今唯有一死以报老爷深情厚恩。我死志已决,拿你这些花言巧语去哄骗别人去吧。”柳如是闭着眼,语气非常坚决地说道。 “唉,柳儒士,如果洪某告诉你实情,你还寻不寻短见了?”洪承畴无奈地说道。 “只要知我家老爷安好,我可必寻死?!”柳儒士闻言猛地睁开双眼,看着洪承畴说道。 “好吧,事到如今,洪某只能实言相告了。不过,柳儒士,你须答应洪某一个条件。” “你说。” “写一封报平安的信给钱先生。” “可以。”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洪承畴把钱谦益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最后道:“如今钱先生已经得到朱由榔的信任,并将明军动向尽数摸清,这么重要的情报到手,加上数十万朝廷大军,我们取胜犹如反掌!洪某先前对你说最多一年,你们就可重会,一点都没有骗你。等灭了南明,钱先生乃是首功,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荣华一生是可以料定的。” 边说,洪承畴边观察柳如是的脸色反应。见她先是惊,后是喜,最后竟然翻身而起,美目之中流下两行泪水。 “真?……的吗?你……没骗我?”柳如是兴许是激动的,竟然浑身微微抖动,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洪承畴想当然地以为她是乍闻喜讯,情动难抑。 “真的,千真万确!”洪承畴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不信,你说的太匪夷所思了。你能不能把我家老爷写给你的信看一看?哪怕是几个字也行。”柳如是道。 “好吧,你看看吧。”洪承畴无奈地取出钱谦益的封信,把要紧处遮住,只让她看关于想念她的那句话。 “谢天谢地!”柳如是长出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双手合什,闭目顿首道。 稍顷,又朝洪承畴侧身一福,满面羞惭地说道:“洪老爷,请原谅奴家先前的无礼。” “柳儒士何必客气,任谁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会芳心大乱。”洪承畴连忙还礼。 他自始至终都在认真观察柳如是的神色,细品她话中之意,见无破绽,这才放下了心。 “洪老爷,我家老爷饮食起居有人照料吗?” “有,他带了两个妾过去,柳儒士不必担心。” “你怎么能保证他的安全呢?要知道做这等事,可是非常危险的。” “放心吧,洪某的二百多亲兵扮作仆人跟了过去,安全一点都不成问题。” “难为洪老爷想得周全,奴家谢谢。”柳如是说完,又站起身福了一福。 “都是为朝廷效力,柳儒士不必多礼。” “洪老爷,您这一说,奴家算是彻底明白了。您把奴家掳来,是怕我家老爷不从,用奴家来要挟他,是吧?” “请柳儒士恕罪。” “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早就应该跟奴家把事说清,甚至在跟我家老爷谈此事之前,就应先对奴家说,奴家还可以帮着您劝劝呢。” “洪某也是以防万一。”洪承畴道。 不过,听了柳如是这番表态,他倒起疑了:“柳如是曾因弘光小朝廷败亡,与钱谦益约定跳湖自尽,也曾到海上看望乱军,从这些行为中可以看出她是反对朝廷的,怎么跟她刚才说的对不上号?莫非她是在跟我演戏?” “柳儒士,洪某非常敬重您的气节。您虽是女子,却刚正不阿、颇知大义,听闻一直力劝钱先生反清复明,不知为何如今又是这般说法?变化是不是太大了些?”洪承畴问道。 问完话,洪承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柳如是的眼睛,看看她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说辞,若是她敢搞鬼,说不得,得先杀了她再说,大不紧先用那些诗文搪塞钱谦益,等大功告成之日,再给钱谦益报个柳如是因病暴亡消息,难道钱谦益还能因此给自己反目不成? 其实,他这番话里颇多陷阱,且看柳如是如何回答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一章 写信有条件 一听洪承畴的问话,柳如是脸色一黯,稍一沉默,回道:“是啊,洪老爷,奴家确实有过反清复明之心。刚打下南直隶那会儿,周围的人都传疯了,说清兵如何如何凶残,尤其对妇女那更是非歼即杀,弄得人心惶惶。奴家算不上美人,但自问长的还不差,心中非常害怕落入清兵之手,那岂不是进了狼窝?那种情景,想一想就能让人不寒而栗。所以,奴家力劝我家老爷赴死,那样他能保住清誉,奴家能保住清白。可惜,死到临头的时候,才发现人都有太多舍不得、放不下的东西,战胜自己的心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真难啊。 后来老爷到北京做官,礼部侍郎,可算得朝廷大员了吧?可一个满人郎中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我们府里,强行调戏奴家,我家老爷敢怒不敢言!洪老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屈辱,您能明白吗?” 说到这里,柳如是眼里重又涌出泪花,显然当时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不轻。 洪承畴点点头道:“是啊,感同身受。” “所以,奴家悲愤之下,力劝我家老爷反清复明!其实,奴家心里非常明白,反清复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啊。大半个江山都丢了,上百万军队都灭了,凭一些柔弱书生,那不是飞蛾扑火?后来确实如此,就跟小孩当街放的一把火,旋起旋灭,根本没起一点作用,却白白死了那么多人。” “后来想明白了,时也势也,从古至今多少朝代更替?江山多少次易主?哪一次不是杀得人山人海?这放在历史中去看,本是正常的事,只不过让我们赶上了腥风血雨而已,其实没必要纠结于此。” 洪承畴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道:“是啊,柳儒士这番话见得深了。” 柳如是笑了,道:“我家老爷也算命苦,他本就是惜命之人,其实是放不下荣华富贵的,可惜他娶了我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女人,蛊惑他做了一些他其实不愿意做的事。” “好啦,我算是想明白了。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什么国家大事,那都是你们男人应该考虑的事,我只是一个女人,是依靠男人活着的女人,想那么干吗?只要能让我和老爷安安稳稳地活着,每日里诗文唱和,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别的,也不是我们女人家应该参与的事。”柳如是如释重负地说道。 “她这番话听着倒是非常坦诚。毕竟是女人嘛,感情用事是非常正常的事。其实,她和钱谦益的事,跟她当妓女是一个道理,开始接客时拼命抵抗,等接的客多了,也就习惯了、麻木了、接受了,久而久之,也就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了。”洪承畴心道。 “柳儒士,您能见到这一层,可见才智非凡。洪某人当然知晓满汉分别乃当今朝廷陋政,你也说了,时也势也,作为我与钱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最应该做的,就是在朝中站稳脚跟,尽量减少这些差别,给汉人谋一些福祉。现在人们可能还不理解,将来一定会留名青史的。” “是,洪老爷所见甚是。” “那,柳儒士,咱们是不是应该履行前言了?” “可以,但是,洪老爷您得答应奴家四个条件,否则这封信奴家还是不会写。” “条件?柳儒士,刚才您可没说条件的事啊,如今再提条件,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呵呵呵,洪老爷,孔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奴家可不是什么君子。” 柳如是得意地笑了起来,狡辩道。 洪承畴看她笑得畅快,笑得俏皮,笑得很有风情,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像个小女孩那般可爱,心道:“怪不得钱谦益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呵护呢,如此风情万种,哪个男人抵挡得了?” “那……,柳儒士,你说说看,哪四个条件?” “第一,必须保证我家老爷的安全,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损伤。” “行,这一条洪某答应。” “第二,四个哑巴全给奴家换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柳儒士,她们四人没有伺候好你,已经被打杀了。你放心,洪某再不给你派哑巴了。” “打……杀了?” “是的。” “那……好吧。第三条,我家老爷功成之日,洪老爷要为奴家请封诰命。” “这,柳儒士,给您请封诰命,您没说错吧?”洪承畴愣了,哪有给妾室请封诰命的? “没有说错。奴家也知难办,但您可能不知道,陈氏被我家老爷冷落,一直对奴家怀恨在心,暗中拉拢挑拨几个子侄,我家老爷在世,他们没人敢打坏主意,恐怕我家老爷百年之后,奴家就会被这些人欺负。所以,为日后计,有个诰命头衔,他们是不敢欺负奴家的。” “情理之中,好吧,洪某一定尽力而为。” “那好,不管朝廷准不准,奴家先谢谢洪老爷了。” “柳儒士别客气,洪某份所当为。第四个条件呢?” “洪老爷,奴家理解您的难处,在我家老爷功成之前,奴家是不能自由的。不过,也请洪老爷谅解奴家一些,整日被关在这所小院子里,方寸之地闷也闷死了。” “您是说想要出府走一走?” “不,奴家没有那么不懂事,不会让洪老爷为难。奴家的第四个条件就是,除了此院,奴家可以在您的后花园自由行走,可以邀请一二个旧时姐妹来园中做客,喝喝酒,做个诗什么的。您放心,奴家决不出后花园一步。” “在后花园游玩倒是可以。不过,柳儒士,您的消息可是事关钱先生安危,会客就不必了吧?” “洪老爷,奴家在南直隶没有其他亲朋,能谈得来的,无非就是顾眉、寇湄几个院中姐妹而已。如今大军云集,眼看就要封境,她们别说无心,就算有心往广州通报消息,她们能出去吗?” “这……。”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二章 较量开始 “好吧,洪某答应了。”洪承畴听柳如是提的四个条件,都在情理中,基本没有什么风险。唯一有风险的就是最后一条,不过,她要见人就让她见吧,把寇湄给她找来陪她玩也是无妨,因为自己可以控制。 最关键的,如果不答应,她不写信啊。 “谢谢洪老爷!”柳如是欣喜地敛衽一福,也不再多说,起身走到书案前,不一会儿,一封简短的信就写完了。 信中备述相思之意,并表示自己身居洪府衣食无忧,心情愉快,日日只盼重聚。 洪承畴看过,非常满意地起身离去。 …… “鞑子就要打来了,听说这回是倾巢而出,共有三十万大军,从江西南下,直逼咱广州城呢。” “三十万?四十万都不止呢。” “哎哟,这可怎么办?这么多鞑子永历爷能抵挡得住吗?” “不可能!听说江西张大帅只有五万兵,虽然咱们有手榴弹和地雷,但兵力太悬殊了,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那可怎么办?咱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这就结束了?” “是啊,啥也别想了,活一天乐呵一天吧,最多三个月,好日子就差不多结束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的不说,抓紧存点粮食吧。战乱一起,粮价腾贵,到广州被围那日,怕是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米了。” “对对对,这话说的对,赶紧去买点米存上吧,甭管这仗打到最后是胜是败,先别饿死再说。” …… 广州,作为南明的帝都,曾经那么平静、祥和,那么欣欣向荣,充满了希望和憧憬,是千千万万有识之士心向往之的地方。 然而,随着清兵入侵消息的不断被炒作,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清兵人数被有意放大以及明军人数有意被缩小,让这座城市充满了惶恐不安和焦虑。在这种焦虑的催生下,百姓们不是想的如何保卫自己的家园,反而被人蛊惑着疯狂地抢购开了粮米。 粮价开始一日三升,从最初的一石米一两银子,很快就飙升到了五两银子一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各大粮铺每日售米不到半日,就挂出牌子说已售謦。 买涨不买跌,百姓的购物心理大部分都是如此。米价越是涨,百姓们越是想买,越是想买,越买不到,心里越来越急。 七月二十三黎明会,内阁成员和顾问处几句顾问都在。 “陛下,广东一季三熟,并不缺粮,百姓也是愚蠢之极,竟然相信那些谣言,简直好笑。”吴炳在听了陈邦彦的汇报之后,如此说道。 朱由榔道:“可先,不要说百姓愚蠢,他们本来获得信息的来源比较单一,基本就是靠道听途说,口口相传。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在制造恐慌,其目的是想让广州先乱起来。我们不应该去埋怨百姓善听善信,而应该反思朝廷安抚举措不得力。如果朝廷未雨绸缪,及时进行正面宣传和引导,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陛下责的是。臣忝为首辅,未曾防患未然,是臣失职,请陛下降罪。”吴炳躬身道。 “可先,此事你有责任,令斌也有责任,治安局和锦衣卫都有责任。你们没有未雨绸缪,出现动荡迹向之时又未引起足够重视,被贼人所趁。在火烧起来之后,又往百姓身上推,确实难以卸责。降罪就罢了,引以为戒吧。”朱由榔道。 “此事朕以为必是有人在暗中推动,不敢明来,就搞阴谋诡计。既然他们搞阴谋诡计,朕就给他应对个光明正大。” 朱由榔说完,迅速将归庄、戴如风和马吉翔找来,下了三道谕旨。 第一,令归庄在报纸上搞好正面宣传,澄清事实,鼓励民心,激发百姓的抗清热情,增强必胜信心。 为此,朱由榔还特意嘱咐归庄,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一定要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文,让百姓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 第二,命令戴如风,迅速查清谣言来源,对于故意散布谣言者一定不能手软,有一个抓一个; 第三,命令马吉翔迅速查清各大粮商是否有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的现象,若有,没收所有粮食和违法所得。 …… 朱由榔的应对措施非常强硬,也非常及时,归庄、戴如风和马吉翔的行动也非常迅速,次日就见到了效果。 归庄回到书局,立即亲自操刀写了一篇评论文章,题目叫《敌必败,我必胜》。 评论首先对清兵这次进犯进行了客观分析,澄清了清兵总兵力为二十万,而非三十万、四十万,其次是对敌我双方的优劣势进行了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清兵大兴不义之兵,就失去了民心;深入江西多山多水地区,其野战之长发挥不出来;且我朝圣主在位,臣民齐心,兼有手榴弹和地雷火器之利,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敌方,莫说只有二十万兵,纵有百万来犯,也必将葬身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与这篇评论一同发表的,还有两篇文章,一篇是崇阳溪之战文质的英雄事迹,一篇是全州之战杨国栋的英雄事迹。 这三篇文章写出来之后,归庄命连夜排版印刷,次日一早,《大明周报增刊》就分送到了订阅户和各个售报点。 阴风劲吹也怕阳光之烈。 《大明周报增刊》一出,百姓们争相阅读,被《敌必败,我必胜》这篇评论文章的理性分析所折服,也被文质和杨国栋的英雄事迹所感染,那种因惧怕而带来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代之以强烈的英雄崇拜和奋力一搏的热血沸腾。 治安局的动作也很快,戴如风把手下全部派了出去,扮作普通百姓深入茶肆酒馆码头粮铺,查到几个散播谣言非常起劲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很快就查清了这股子妖风的源头。 “陛下,臣已经查到了造谣者,是本地士绅黄有林的二管家黄雄。”戴如风一有结果,就跑到勤政殿来奏报。 “抓了吗?” “回陛下,臣派人去抓他时,他已经死了,据黄有林讲,黄雄早上溺水而亡……”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三章 训老丈人上瘾? 黄雄一死,线索就断了。 昨日刚刚下旨,今日早上就溺水而亡,对手行动如此迅速,这里面肯定有鬼,更何况黄有林还是曾经带头闹事的文人? 这说明早就有人给幕后指使者报了信,否则,他们不可能应对如此迅速。 朱由榔迅速作出了判断。 “盯紧黄有林,看看他跟哪些人接触频繁。另外,这事透着蹊跷,肯定是有人事先泄露了消息,你要动动脑子,想想办法,既查造谣传谣者,也要挖出泄密者。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朱由榔训了戴如风几句。 “是是是,臣一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戴如风挨了训,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道:“女婿训老丈人,还有没有天理了?逮住点错就训,皇上是不是对训老丈人有瘾啊?训吧,训吧,反正本老丈人也不是头一次挨训了,咱不跟女婿一般见识。” 戴如风如此想着,脸里屁股外,小心地退了出去。 马吉翔的动作也非常快,戴如风下殿不久,他就请旨求见。 “启奏陛下,臣昨日已查清粮商的情况。” “奏来。” “遵旨。广州城共有陈、纪、段、刘四大粮商,铺子分别开在东、南、西、北四条街上。经明查暗访,四家确有囤积居奇之嫌,陈、段、刘三家粮仓均有超过万石存粮,现臣已经将其粮库查封,而纪家粮仓却是空的。据臣估计,纪家并非没有存粮,而是将粮食藏到了别处,臣正抓紧调查。” “每家只有万石存粮?”朱由榔皱着眉头问道。 “是。” “不可能,就这么点粮食,不可能撑起广州市场,而且也赚不到多少银子啊,这些黑心的粮商赚银子的本事难道就这么大?” “回陛下,臣也觉得奇怪,万石存粮,半日就被抢空了,如今粮价腾贵,他们没有理由不借此机会赚钱呀。” “这里面肯定有鬼,给朕好好查一查!” “遵旨!”马吉翔高声领旨。刚要退下去,就见一名小太监进来跪禀:“皇上,忠勇伯求见。” “宣。” 马吉翔一听陈际泰来了,悄悄往旁边一站,他要看看动静。 “陛下,臣带子上殿请罪。” “嗯?带子?带哪个子?老三陈季才么?”朱由榔一听,感到有些疑惑:“请罪?请什么罪?” 再一想马吉翔的话,猛然大悟:“哦,马吉翔说的陈家,莫非就是陈际泰?是老三搞的鬼?” 想到这里,朱由榔不由地怒气勃发:“好啊,还指望你们这些皇亲国戚保驾护航呢,没想到竟然在背后下起刀子来了?行,那就让你看看吃里扒外的后果!” “忠勇伯,你哪个儿子犯罪了?犯了何罪?”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回陛下,臣管教不严,三子陈季才伙同其他粮商囤积居奇,大发国难之财,被臣察知,故而带子上殿请罪,请陛下责罚。”陈际泰抖着声音回道。 他整天跟朱由榔见面,哪里不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一听这冰冷的语气,就知道这回老三估计得遭罪了,即使不死,怕是也得残。 折个庶子陈际泰到不心疼,他怕的是皇上因此冷落了陈家,冷落了他的心尖宝贝——女儿陈皎茜。 陈际泰现在过得非常舒心,女儿是淑妃,自己是伯爷,大儿子身为福建巡抚,二儿子是水师提督,自己还掌管着军情这个要害部门,而且还位列顾问处之首,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都对自己客客气气,这让他非常得意。 家里的产业这一块,陈际泰向来不上心,都交给了三子打理,而且打理得还不错。 他家的主要产业是织布工坊,主要生产棉布、棉纱,产品主要通过海上贸易销往海外。前些日子因为雇佣了大量女工,还得到了皇上的夸赞。 粮铺只是陈家所有产业中的一个小铺子,陈际泰并没有放在心上,昨日皇上下旨查不法粮商时,也没有引起陈际泰的警觉。 没想到今日一早,陈季才找到自己,说锦衣卫查到了自家粮库的存粮,已被封存。 陈际泰大惊,细细一问,才知道三儿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过去一间不起眼的粮铺经营成了广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大铺子。 陈际泰当然知晓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不由大怒,命管管将陈季才绑了,带着他上殿来请罪。 他在路上一直在犯愁,把老三交给皇上处置,如何处置都行,要他小命也不足惜,甚至把自己一撸到底也无不可,但千万别影响到两个嫡子和闺女的前程命运啊。 “昏聩!作为朝廷勋戚,竟然溺辜圣恩、贪财忘义,陈际泰,莫非你以为堂堂国法乃是虚设吗?”朱由榔闻言暴怒,指着陈际泰骂道。 “完了完了,直接提名道姓了,看来这回麻烦大了!老三啊,老三,老子可让你害惨了。妈的,小老婆养的就是不跟嫡妻养的省心啊。”陈际泰被骂得狗血淋头,磕头如捣蒜,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子不教,父之过。陈季才犯此恶行,跟你脱不开干系。雪松,拟旨!”朱由榔大怒,唤了一声顾炎武。 “陛下,请息怒,臣有本奏。”顾炎武赶紧跪倒在地,磕头奏道。 “顾炎武!怎么,你是想给陈际泰求情?还是想卖个好?”朱由榔怒斥道。 一见皇上发怒,顾炎武就知道陈际泰这回要倒大霉了,不过,他必须得卖陈际泰个面子,哪怕被皇上迁怒,也得卖个面子。 被皇上这诛心一问,顾炎武吓得心头一颤,不过还是大着胆子谏道:“陛下请息怒,臣怎敢因私废公?臣以为,陈家父子皆是朝廷忠臣良将,其三子如此作为,殊难理解,莫非还有其它内情?故臣以为应该将陈季才宣上殿来,问问清楚,如果他真是贪财忘义,再行国法不迟。” “事实如此,还有什么可问的?嗯,好吧,问清楚再说也无不可。李洪,宣陈季才上殿!”朱由榔一想,觉得顾炎武所说也有一定的道理,从哪方面说,陈季才也不应该如此胡为啊,莫非真有隐情?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四章 面带猪相,心头嘹亮 陈季才五花大绑被文金押上殿来。 朱由榔没见过他,但听陈皎茜说过,她说三哥非常聪明,而且长于数算。不过今日一见,感觉非常平常。 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大鼻子胖脸,身体圆滚滚,看着跟个猪似的,不像个很精明的人。看来,陈皎茜口中非常聪明的三哥,应该是小事上聪明,大事上糊涂。 “陈季才,你可知罪?”朱由榔沉着脸问道。 “皇……上,草民是来请赏的,不知何罪……之有?”陈季才被文金推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朱由榔道。 “请赏?你他娘还有脸请赏?”陈际泰一听儿子这么答话,气得踹了陈季才两脚,骂道。 “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草民在发国难财?”陈季才挨了两脚,一点也不害怕,仰着脸问朱由榔。 “难道不是吗?” “草民冤枉啊!” “冤枉?哼!事实俱在,还有何辩?” “皇上,草民出身于勋戚之家,莫说违反朝廷法度,即使有碍于皇上中兴大业之事,草民焉能为之?焉敢为之?草民囤积粮米,实是忠心为国,还望皇上明鉴!”陈季才道。 不但话说的漂亮,语气也非常真挚,表情也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朱由榔心道:“这陈老三怎么回事?死猪不怕开水烫吗?好好地请个罪多好?这是弄的哪一套?难道就不怕进一步激怒我?不是个傻蛋吧?” “说!若是说不出理由来,朕决不轻饶!”朱由榔烦了,懒得听他胡说八道,心想,若还是这么一套说辞,就把他轰出去得了。 “是,皇上,请容草民细说详情。皇上,草民经管家中所有产业,本来粮铺只是一个小铺子,草民并不指望它赚银子。草民不懂国家大事,但懂经营之道,凡有战乱临近,粮价必涨。不法粮商往往会大肆渲染,引起百姓恐慌,趁势操纵粮价,大发其财。所以,清兵进犯的消息传来之后,草民就动了心思。心想,一定会有人故技重施,大发国难财。 草民父兄皆为朝廷重臣,草民也不想碌碌无为,所以,早早就悄悄囤积粮米,想着若有人发国难财,草民就好好坑他一把,非得让这些黑心贼倾家荡产不可。” 陈季才还没说完,朱由榔就已经明白陈季才的套路了:“原来陈季才是想用市场的手段平抑物价,不但坑了其它粮商,把米价平下来,算是为朝廷分忧,而且如果操作得当,另外几家这回非得伤筋动骨不可。搞垮他们,陈家就成了广州城最大的粮商了。一举两得,真是好算计啊。” “果然,纪、段、刘三家找到草民,说出了这条赚钱之策。当然,他们也知草民家世,不敢明说,又因草民的粮铺太小,他们并没有将草民放到眼里,只说让草民每日只售五千石米就够了。草民装作贪财,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他们。” “陈季才,你一共囤积了多少石米?”朱由榔问道。 “二百万石。” “想必你已经卖给他们三家大部分了?” “皇上,您太厉害了,真如亲见一般。是,草民早就计划好了,他们后来买的米以为都是外地粮商的,其实都是草民的,这事并不难办到,只须给外地粮商点好处,他们就没有不干的道理。前日刚刚卖给他们三家各一船米,也不知道纪学文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皇上要查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事,所以都没卸船,还在海上漂着呢。” “你卖给他们多少银子一石?” “三两。” “进价呢?” “八钱。” “现在你的存米还有多少?” “八十万石。” “偷卖给他一百多万石,银子可没少赚啊。” “回皇上,草民赚了一百四十多万两,这些银子一两都不要,愿意全部捐给国库。” “剩下的八十万石米,你是想以平价售出?或者低于平价售出?” “不,皇上,草民早就想好了,剩下的八十万石米愿意全部捐给皇上,皇上只须以官家的名义平价或者低于平价售出,那三家黑心贼就得吐血。不瞒皇上,那三家还欠着草民三十万两银子呢。” 朱由榔听到这里,不由对陈季才刮目相看。 不图利也不图名,懂得把好名声让给朝廷,让朝廷来收买人心。 用市场手段给纪、段、刘三家以痛击,比自己用行政手段更高明,避免了商人们对自己的不满。 而且,这家伙一直躲在幕后,没走到前台来,坑害同行的事也能掩住,恶人也不做。 他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挤垮了另外三家,日后广州城粮商陈家独大。 真是刀切豆腐四面光,真是……面带猪相,心头嘹亮。 朱由榔一看陈际泰,见陈际泰早就傻了,眼里流露出来的全是狂喜。心想:“陈际泰这等人物,怎么生的儿女个个精明呢?这是发生基因变异了吗?”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问道:“陈老三,你这么大方,跟你父亲商量过吗?不怕他生气回去家法伺候?” “皇上,草民父兄都是忧国忧民,一贯忠心耿耿,对皇上没有丝毫二心的。草民这么做,父亲只有高兴,哪有生气之理?不这么做,恐怕才会挨揍。”陈季才道。 陈际泰听皇上改称“老三”,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再听了老三的一番请,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不错,小王八崽子挺会说话,不忘给老子脸上搽粉。看来,小老婆生的儿子也不错哈,这份精明劲真特么随我!” “陛下,犬子之言正合臣意。别说赚的银子捐给皇上,就是把本钱都给皇上,臣也绝无二话。都不是外人不是?” 前边的话说的挺靠谱,最后加的这句真是太不靠谱了! 朱由榔气得差点再爆粗口,一瞪眼道:“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是,臣闭嘴。”陈际泰顿时哑火。 “老三啊,就按你说的办吧。按说朕应该赏你,只不过现在不行,等过段时间,这事凉下来,朕再赏你,如何?” “皇上,您处处为草民着想,草民感激不尽!” 陈季才感激涕零,连连磕头。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五章 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官仓平价放粮了!” “不用抢了,官家已经贴出告示,说官仓存了几百万石的粮,绝不会让百姓挨饿,也绝不会乱涨价。” “皇上万岁!对咱老百姓这么好的皇上,真是少见啊。” “是啊,是啊,皇上金口玉言,从来没有欺骗过百姓,这下咱们可就放心了。” “哼,前几天传出的鞑子兵四十万、五十万进犯广州的消息,弄不好就是这些黑心粮商造的谣,目的就是让大家心里害怕,然后都去买米存米,他们好发大财。” “肯定是啊,所以说,以后只信皇上的,道听途说的消息一点都不要去信。” “《大明周报》就是皇家办的报纸,要了解天下大事,还是买份报纸来看比较可信。” “就是就是……。” 随着官仓平价售米的告示一出,广州城抢米潮迅速平定下来。 一开始人们还去抢,后来发现官仓的存米很多,根本没有停卖的迹象,渐渐地也就不去抢了。 …… 散布谣言以制造恐慌,哄抬米价以扰乱人心,这是钱谦益伙同黄有林和纪学文商议出来的两条毒计。 这两条毒计,就像两支利毒射向南明朝廷羸弱的躯体。 本以为恐慌怎么也得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策划了许久,只两天功夫就被朱由榔轻而易举地给化解掉了,并且还搭进黄有林二管家一条人命,纪学文五十万两银子。 一条下人的人命还则罢了,给他家人几两银子丧葬费就可以了,可纪学文的五十万两银子可是净赔啊,他能有多厚的家底?这下子不死也差不多了。 …… 钱府,钱谦益正在看信,一封是洪承畴的,一封是柳如是的。 两封信看完,他长吁了一口气:“洪承畴真是大才,如是什么脾气禀性?那最是刚烈不过了,反清复明一直是她的坚持,没想到他竟然让她改了想法。这下好了,可以死心踏地做事了。” “老爷,黄有林和纪学文分别派了人来,说他们两位有事要见您。”钱忠悄悄进来禀道。 “他们这次已经暴露了,戴如风已经盯上他们了,不能让他们再来见我。”钱谦益冷冷地说道。 “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做了他们。”钱忠道。 “治安局那帮人全是废物,不过,戴如风本事不小,一定要避开他。” “是,老爷。” “钱忠啊,指望文人闹事看来是不成,顶多就是给他们添添乱子而已。所以,我想拉拢拉拢一下林察,他当过水师都督,手下好多铁杆呢,若是能把他拉过来,等时机出现,与朝廷大军里应外合,一定能要了朱由榔的命。你看此计如何?”钱谦益问道。 “老爷,据奴才观察,林察胆小怕事,怕是不容易拉过来吧?他会把身家性命都搭上冒这个险吗?”钱忠道。 “胆小怕事?那是他被朱由榔给整治怕的,并不代表他本身胆子就小。我琢磨着,他和别人不一样,忠心二字是不用谈了,估计心里只剩下恨了。如果许他个大点的官职,并让他看到破城的风险,他会干的。”钱谦益道。 “老爷,奴才觉得可以行此计,不过,一定以稳为主,摸不清他的心思之前,最好不要先暴露身份。”钱忠道。 “这是自然,老爷我晓得轻重。”说完话,钱谦益轻轻挥手,钱忠退了下去。 他不是征求钱忠的意见,而是在征求洪承畴的意见。因为他知道,钱忠一定会将这个打算报告给洪承畴的。 …… 荆州位于长江中游,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荆州北150里是荆门州,400里是襄阳府。 欲取南直隶,守护后路,必取荆州。欲守荆州,必守荆门和襄阳。 李定国率马宝等回到荆州,当即召集众将商议军情。 “诸位将军,此次奉皇上所召回广州会议军情,主要任务是应对清兵大举进犯。皇上制定的作战意图是,我军应尽快拿下荆门和襄阳,然后留一名将军守护荆州、荆门和襄阳,我军主力沿江北上,直逼南直隶,与右路军联手拿下南直隶,将济尔哈朗大军合围在江西,然后聚而歼之。 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就是袭取荆门和襄阳。荆门和襄阳守军各有数千,且荆门守将李承先和襄阳守将杨希仁都是原明军叛将,所部战斗力较低。罗洛浑和吴三桂的清兵主力现还在陕西,若等他们大军来援,必将增大取城难度。所以,取此二城宜早不宜迟,本帅决定,三日后开始行动。马将军!” 李定国简单介绍完军情,将目光看向马进忠。 他麾下众将,若论杀敌陷阵,当属冯双礼、马宝;若论智勇双全,独挡一面,当属白文选;而论稳妥持重,还是马进忠为首要人选。 所以,他想将荆州、荆门、襄阳三地的守卫任务交给马进忠。 “末将在!”马进忠叉手施礼。 “进忠,本帅意欲将大军后路交与你来防守,你意如何?” “大帅,末将一定效仿关老爷,把荆州守卫好,请大帅放心。”马进忠大声说道。 “关老爷?”李定国一愣,心道:“这个比喻可不大好,关云长最后还不是走了麦城?” “进忠,本帅不让你效仿关云长,让你学一学司马懿。想当年,诸葛亮百般挑战,司马懿死守不出,汉军粮尽,诸葛亮只好退兵,几次三番,将诸葛亮累死在五丈原。今日情势与三国之时有些相似,我军有守城利器,只须坚守不出,罗洛浑纵有大军百万,也难奏其功。”李定国点拨道。 “末将明白!”马进忠大声说道。 “三日后你就调兵遣将去夺荆门、襄阳。记住两条,一是取城之后,一定要多备粮草,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二是无论多困难一定不要扰民,要坚定地爱护百姓,依靠百姓,打一场人民战争。这是皇上临行之际反复嘱咐的,切记切记。” “大帅请放心,末将记下了。”马进忠表态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六章 夏国相献计 李定国调兵遣将准备夺取荆门和襄阳之时,定南副元帅平西王吴三桂大军也已经抵达兴安州。 罗洛浑接到济尔哈朗的军情通报以及命他快速袭取襄阳、荆门的命令之后,将副帅吴三桂请进帅府商议。 “长伯,肃亲王年初定的策略是令我军进军云贵,而如今郑亲王却令我军东向袭取襄阳,你看怎么办?”罗洛浑将军情通报之后,问道。 吴三桂在地图上看了半天,回道:“王爷,军情通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朱由榔小儿是想沿长江而上与李成栋合击南直隶,以图将郑亲王大军合围在江西。朱由榔小儿此谋甚是毒辣,若是让他得逞,则我大清江南之地将不复存在。郑亲王洞悉此谋之后,制定的应对之策,欲以我军牵制李定国,使其不能东向,郑亲王主力则直捣广州。以卑职之见,军情如火,不能等京中旨意,应当按郑亲王军令行事。想来,他并非有意僭越,实是兵贵神速,耽误不得啊,况且郑亲王也是辅政王,说起来并不算无礼。” 吴三桂以为罗洛浑是不满济尔哈朗的调遣,所以有所犹豫。 事情明摆着嘛,济尔哈朗的军令是建立在洞悉南明情报的基础上作出的,虽于当初制定的策略有所改变,但确实是非常正确的。 “郑亲王的意思本王明白,本王也并非非要等京中旨意,只是若我军东去,刘文秀、艾能奇若袭我背后,那么我军就将腹背受敌,最关键的一点是,李定国的军队可是南明左路军主力啊。”罗洛浑道。 “哦,明白了。”吴三桂这才明白罗洛浑的心思:“他是想拣软杮子捏啊,刘文秀和艾能奇两支军队可比不上李定国的军队,无论是从兵力数量还是兵员素质上,都是不能比的。” 想到这里,吴三桂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王爷,卑职估计肃亲王接到南直隶的军报也会做出让咱们东向牵制李定国的决定。若是那时候再去打襄阳,难度可就大了,还不如趁现在李定国立足未稳,一举拿下襄阳和荆门,威胁荆州,则李定国无能为矣。至于刘文秀和艾能奇,依卑职看,他们未必敢出贵州,退一步讲,就算他们出贵州来援李定国,劳师远征,兵家大忌,我以逸待劳,难道还怕他们不成?请王爷三思。” 罗洛浑一想也是,自己奉郑亲王军令,并不算抗旨,这一条站住了脚。此时去打李定国自然比等他占了襄阳、荆门之后再打要好打的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好吧,长伯,就依你,全军东向。”罗洛浑没多犹豫,下定了决心。 “王爷,卑职愿带本部人马为先锋,去取襄阳与荆门。”吴三桂请令。 “长伯,你是想为三顺王报仇吧?”罗洛浑清楚吴三桂的心思,他是恨极了朱由榔和李定国,全州城外杨国栋的墓地前跪着的三顺王铁像,还给吴三桂留了一个位置,这事天下无人不知。吴三桂早就恨的牙痒痒了,放出风声,要跟朱由榔、李定国不死不休。 “王爷,您顾全卑职的面子,说是为三顺王报仇,其实卑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要好好教训教训朱由榔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所以,恳请王爷将这个机会让给卑职,也好让卑职好好羞辱羞辱朱由榔君臣。”吴三桂咬着牙根子说道。 “好吧,你也要小心,朱由榔手里可是有手榴弹和地雷,切不可只顾报仇而莽撞行事。”罗洛浑道。 “请王爷放心,李定国乱贼出身,张献忠那么英雄,纵横数省鲜有敌手,遇上我大清军队,还不是一个胜仗没打,并且丧了性命?小小一个李定国还没放在卑职眼里。”吴三桂不以为然地说道。 “长伯勇气可嘉,不过,李定国自从降明之后,似乎变得很会打仗了,还是小心些好。”罗洛浑道。 “不过就是仗着火器厉害而已,王爷不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卑职的关宁铁骑也不是浪得虚名。”吴三桂傲然道。 “好吧,长伯,你先行一步,本王随后跟进。”罗洛浑道。 …… 吴三桂七月二十五日从汉中出发,只五日功夫就到了兴安州。 稍事休息之后,吴三桂将副将李国翰、巴颜,参将张国柱、王屏藩,儿子吴应麒、女婿夏国相请来,道:“此去襄阳还有七百里,明军的探子非常厉害,大军行动声势太大,他们很有可能会觉察到。兵贵神速,本王想将派张国柱、夏国相带领两千骑兵脱离大军,昼伏夜出,尽快进抵襄阳、荆门,协助李承先、杨希仁守城,你们意下如何?” “王爷,兴安州距襄阳七百里,而荆州离襄阳只四百里,二千骑兵即使昼伏夜出,也难保明军不会察觉,若是被李定国察觉,这二千兵也无济于事。依末将之见,大军只管大摇大摆前行,不避明军耳目,末将愿意单骑走襄阳,只须略施小计,就一定能将明军全部歼灭。”夏国相听了吴三桂的话,献了一计。 夏国相素来足智多谋,明是吴三桂女婿,但实是吴三桂的智囊,他的话,吴三桂向来是信服的。 “此计甚妙!夏将军不愧人中翘楚,将中魁元,用计不用蛮,比诸葛亮差不多少。王爷得夏将军相助,小小明军何足惧哉?!”李国翰、巴颜、张国柱等均抚掌称善。 “哈哈哈,你们也太抬举他了。不过,国相此计确实高明。好吧,那就依计行事。”吴三桂也觉夏国相的计策非常高明,更兼平时对自己这个女婿非常欣赏,此时又被众人一夸,正骚到他的痒处,当即得意地哈哈大笑。 “事不宜迟,请王爷修书一封,末将立即启程,争取在明军攻打襄阳之前赶到。”夏国相躬身道。 “好,就这么办。”吴三桂起身写了一封信,交给夏国相,又跟夏国相交待了一些细节,这才命他出营而去。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七章 酒囊饭袋杨希仁 八月初一巳时末,夏国相一副儒生打扮,两名亲兵扮作长随,轻骑来到襄阳城西门之外。 西门外没有一丝大战之前的紧张景象,百姓们仍然在慢悠悠地排队等待进城,而十几名留着辫子的士兵也不慌不忙地检查着过往行人。 再往城楼上看,既无旌旗招展,也无斗志昂扬,光秃秃的,根本看不到一个士兵的影子。 “杨希仁怎么回事?怎么如此懈怠?”夏国相一看这种情景,对杨希仁的警惕性非常不满:“明军若是派人卧底,不是很容易进城吗?” 夏国相忍着气进了城,找到守备衙门,通报姓名之后,杨希仁很快迎了出来。 “不知夏将军亲临,末将未曾远迎,恕罪恕罪!”杨希仁满面堆笑,见夏国相一身儒生打扮,没有行军礼,而是行了一个揖手礼。 杨希仁一说话,一股口臭气加酒气直冲而来,差点把夏国相熏一个跟头,再看杨希仁通红的脸皮,夏国相眉头一皱,又生不悦,心道:“看来此人也是个酒囊饭袋!” “杨将军,明军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怎么你还在饮酒?”夏国相问道。 “唉,一言难尽。夏将军,请进衙用茶,容末将禀告下情。”杨希仁脸上笑容不减,伸手作了个请势,夏国相气昂昂而入。 进入客厅,夏国相见厅内八仙桌上摆着一副碗筷,另有四个菜,一壶酒,两名俏丽的丫环站在后面伺候。 杨希仁进了门,一挥手对两名丫环道:“撤去酒菜,上茶!” 两名丫环很快就撤去杯盘,泡了两杯茶上来。 夏国相坐到客位,杨希仁坐到主位。 “杨将军,明军即将北犯,不知道杨将军知道此事吗?”跑了一上午,夏国相也是渴了,端起茶盏喝了几口,然后问杨希仁。 “夏将军,末将是知道此事的。”杨希仁眼皮一耷拉,回答道。 夏国相刚想质问他为何未做准备,就见杨希仁抬起头说道:“知道又如何?自去年三顺王战败以来,湖南、湖北重要城池相继失陷,朝廷命官和守军非逃即降,李定国大军如入无人之境。我襄阳守军不过三千,难道能抵挡得住他十万大军?更别说他们还有手榴弹和地雷这种大杀器了。” “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了?斗志全无整日酗酒?”夏国相道。 “那……还能怎样?莫非让我们三千人全部战死?实话说,夏将军,咱杨某人原是降将,孔王爷大兵一到咱就降了。咱没有多大本事,也不想为谁效死,不客气地说,咱就是墙头草,哪风来了哪风倒。您别笑话咱,咱本是小人物,先得保命。”杨希仁毫不掩饰地吐露自己的心声。 嘿!像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夏国相听杨希仁这么一说,反而对他刮目相看,最起码他没说假话,小人物无大志、无节操,哪风来了哪风倒,这样的人太多了。 这样的人最讲实惠,不会玩虚的。 这样的人比满嘴仁义道德,却满肚子男盗女娼要可爱的多。 “所以,你就准备等明军大军过来,全城而降?” “是的,末将是这样想的。最起码三千兵士的性命保住了,满城百姓的性命也保住了。这年头,能保住命就是好运气,能保全更多人的性命,就是大功德。” 一听这话,夏国相默然了。 杨希仁能当着自己的面毫不讳言偕满城百姓投降的意图,不是他傻,也不是他有多光明磊落,而是他有他的道理在里头。 这个道理很朴素,却也很难去驳。 “杨将军,虽然我对你的不战而降不赞成,但你能想到爱护士兵和百姓的性命,我还是非常佩服的。你快人快语,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就问你一句话。若是朝廷十万大军来援,你还降吗?” “十万大军?哪来的十万大军?莫非是平西王从汉中过来了?他老人家也没有十万大军啊?”杨希仁愕然地问道。 “这你别管,我就问你还降不降?” “夏将军,咱杨某人虽是粗人,但也并非无能之辈,也不是愿意随便就换个主子的。若不是大明朝的灭亡无力回天,谁愿意投降留下恶名?若不是李定国十万大军虎视耽耽,双方力量太过悬殊,咱岂能产生投降的想法?别的不说,只须给我一万兵马,足够的粮食,咱守个一年半载不能问题。” 听了夏国相的话,杨希仁眼里的浑浑噩噩全然不见,闪着重燃希望的亮光。 “好!你有这话,我就放心了。”夏国相把杨希仁神色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道:“行,只要你不降就好。你不是谁的大腿粗就抱谁的大腿吗?你不是谁有奶就喊谁娘吗?有弱点就好办!夏某人就给你吹一吹,不信你还有投降明军之意。” “杨将军,实话告诉你,此次不但平西王东来援救襄阳,禧亲王也随后就到。平西王为先锋,率关宁军五万人马已到兴安州,禧亲王亲率八旗主力七万人为中军,随后跟进。咱们大清要在荆州城下,跟明军进行一场大战了。”夏国相兴奋地说道。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激昂一些,以便听起来很有鼓动之意。 “哇,太好了!”杨希仁一拍大腿,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回到椅子前坐下,问道:“不对呀,夏将军,平西王和禧亲王二位老人家不是要打贵州和云南吗?怎么全军东来?” 夏国相一听,才知道杨希仁这人不简单。 朝廷的战略意图可不是他这等地方下级军官可以知晓的,他能揣测出平西王和禧亲王的战略意图,就绝不是庸碌之辈,更不是酒囊饭袋之徒。 对明白人,就不要讲糊涂话。 “杨将军,高明!”夏国相先竖了大拇指,赞了一句,然后一五一十地把郑亲王如何掌握了南明的军事情报,以及改变之后战略安排细细说了一遍。 “夏将军,您来的意图末将完全明白了。您放心,末将一定送给平西王一份大大的见面礼!”果然,夏国相说完,杨希仁一改原先的颓废神态,目光炯炯地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八章 龙潭虎穴等闲看 “夏将军,末将这就去安排守城。”杨希仁对夏国相说道。 “不不不,杨将军,不用特意安排,这样就好。”夏国相摆摆手,微笑着说道。 “夏将军,您是……想用诈降计?”杨希仁狐疑地问道。 “哈哈哈……,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对,杨将军,夏某人就是此意。正如你所说,若是明军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攻城,凭你三千兵马确实难以抵挡,倒不如诈降,等平西王大军到来,给他来个里应外合!”夏国相哈哈大笑,到此时,他已经完全收起了对杨希仁的轻视。 “嗯,确实是妙计!想来襄阳城的情形,李定国早已经知晓了,恐怕他也认定咱并无战心,所以咱施以诈降之计,他一定不会怀疑。”杨希仁思索着说道。 “正是此意。若无杨将军先前的懈怠,杨将军不战而降可能还会显得突兀,还有可能引起明军怀疑。但现在看来,你先前的懈怠倒成了骄兵之必需,更兼平西王大军还在七百里之外,李定国更不会想到你会诈降了。” “好,夏将军,咱就依计行事。” “杨将军,诈降之后,你要想办法取得明军信任,最好能让明军放你守一城门。另外,明军要守襄阳,必然会多备手榴弹和地雷,你要想办法让你的士兵都装备上,还要省着用。最好在城破之日,端了他们的辎重营,将这两样火器全部缴来。我大清铁骑再配上这两样火器,那南明小朝廷灭亡之日将不远矣!” “是,末将一定尽力为之。不过,如此一来,还请平西王多给些时日,另外,最好送一些功劳给末将,以便取信于明军。” “放心吧,到时候平西王一定会配合你的行动的。何时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起事了,就在城里放一把大火,然后你打开城门,咱们就在你守的城门突破。” “好。” “另外,我想去荆门走一趟,也做些布置,不知明军现在动向如何?” “斥候前日来报,明军还没有动静。夏将军,末将看你不用亲去了,荆门守将李承先是末将好友,末将去封信,让他也依此计而行。如何?” “不行。此事干系重大,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能放心。既然明军尚无动静,想必还来得及。这样吧,你写封信,我一并带去。” “好,就依将军。” …… 夏国相在襄阳用了饭,顾不上歇息,又马不停蹄往荆门驰去。 次日一早,太阳刚出来,眼看快到荆门了,就见路上百姓渐渐多了起来,有的携妻带子,有的还背着重重的行囊。 夏国相拦下一名老者问道:“老丈,你们这是往哪去啊?” “往哪去?逃命去!” “逃命?为什么逃命?” “明军就要打来了,听说已经到了城南三十里铺,不逃命留在这里等死吗?” “哦,那你快逃吧,留在这里是得送命。” 夏国相说了一句,那老者匆匆走了。 “明军来得好快!怎么办?还进不进荆门了?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不行,必须得去,荆门太重要了,号称荆州门户,若是拿下它,荆州门户大开,对岳父的雪耻之事关系重大,我岂可惜于一身?”夏国相念头转了几转,随后打定了主意。 他令亲兵从马背行囊中取出纸笔,匆匆写了一封信,详述襄阳安排情况,然后交给一名亲兵,道:“你马上回去,去见平西王,此信干系重大,万万不可遗失!” “将军,您还要去荆门?太危险了。”那名亲兵急道。 “无妨,在别人眼里荆门是龙潭虎穴,在我眼里却是洞天福地。不要耽搁了,快走吧。”夏国相傲然说道。 “喳!”那名亲兵打了个千,将信揣进怀里,上马飞驰而去。 夏国相与另一名亲兵打马来到荆门北门,就见城门处仍有百姓出城,城楼上旌旗招展,夏国相一看还是清军旗号,心下稍宽。 又见一名面皮白净的将军骑在马上大声喊道:“快往北走,走的越远越好,别进襄阳,去南阳。” “这是何人?战时应该收拢百姓,紧急时可以征作民夫,可以修筑工事,可以运送箭支,可以救治伤员,怎么这位反而把百姓往外撵?”夏国相心道。 “喂,你们两个,这里马上就打仗了,很危险,别进城了,回去!”那位将军见到夏国相两人不出城反而进城,叫过他俩,挥挥手令他俩往回走。 “请问将军,高姓大名?”夏国相拱手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问起本将军名讳?” “大战在即,将军反而劝百姓出城,心感疑惑,所以有此一问。”夏国相答道。 那名将军见夏国相面相儒雅,见识不俗,显见不是寻常百姓,却不知是何来路,所以痛快地答道:“哦,本将军姓李,乃荆门守备。” “原来是李将军,太好了,我正要寻你。” “你是何人?” “李将军请先看过这封信。”夏国相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个说出自己的名字,从怀里掏出杨希仁那封信,递了过去。 “原来是夏先生,快请进城。”那名将军正是李承先,见了杨希仁来信,知道了夏国相身份,连忙下马,让他进城。 “慢,李将军,明军马上就来了,先关上城门,别再放百姓出城了。”夏国相道。 “好。关城门!” 李承先答允一声,回头吩咐道。 “李将军,为何要放百姓出城?”回城的路上,夏国相问道。 “夏将军,不瞒你说,荆门只有两千兵马,末将已下定决心,与此城共存亡,但恐寡不敌众,不能守护城池安全,不愿让百姓跟着流血,所以,就想尽量多放些百姓出城,给他们个生路吧。”李承先道。 “杨希仁与李承先同是降将,一个要降,一个要战,但都能为百姓着想,也算同道中人,怪不得二人是好友呢。”夏国相心道。 “杨将军,夏某此来,不是让你力战,是来劝你投降了。” “什么?劝降?夏国相,你找死吗?” 没想到李承先一闻此言,勃然大怒,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剑,刺向夏国相……。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九章 疑忌因从辫子起 李承先拔剑相向,夏国相哈哈大笑:“哈哈哈……,李将军息怒,李将军息怒!请听夏某一言。” 夏国相拿出吴三桂官的信,另外又将掌握的明军军情和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布置大体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李将军忠肝义胆,夏某佩服。不过,夏某以为,明军势大,不可力敌,当以智取。” 话说明白了,李承先转怒为喜,道:“这下好了,平西王一到,我义父的仇就可以报了。” “你义父?” “故恭顺王孔有德乃是卑职义父。” “哦……。” 一闻此言,夏国相算是全明白了。 大敌当前,又同为汉人,降明不奇怪,不降倒是非常奇怪。 而且,他说的“与城池共存亡”这句话里,虽有悲壮,但实是没有战胜强敌的信心。怪不得刚才觉得奇怪呢,难道还有如此忠于大清的明朝降将吗? 原来是憋着劲要为义父报仇啊。 夏国相这下把心彻底放进肚子里了。 “将军,明军前锋已到南门!”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骑马过来禀报。 “夏将军,这回好了,你走不了了,只能跟末将一起共同抗敌了。”李承先闻报笑着对夏国相说道。 “诚所愿也。”夏国相回以微笑。 紧接着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对策,李承先让人取来两套军服给夏国相二人换上,让夏国相扮作他的亲随,这才打马往南城奔去。 …… 明军这次来取襄阳和荆门的是马进忠手下副将高吉岭和参将章廷强,带领马步兵一万浩浩荡荡开到荆门城下。 “报!将军,荆门守将李承先大开城门,率部出降!”高吉岭正要下令攻城,就见一名士兵从前军飞奔而回,半跪在马前叉手行礼报告。 “哈哈哈,我就说嘛,我大军一至,清兵定会望风而降,士中,你还不信,如何?”高吉岭哈哈大笑,侧过脸对身旁一名白脸将军说道。 这名白脸将军名叫王士中,是高吉岭手下的一名游击将军。 “将军,此事有诈,不可轻信,当慎之又慎。”王士中道。 “为何?” “我大军驻扎荆州三月余,李承先若有降意,不早就降了,还能等到今日?此中必然有诈。” “士中,你那多疑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啊。早不降,大概是心存侥幸。今日见我大军军威盛壮,才不得不降,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依我说,降并不为奇,若是不降,才是奇事呢。李承先乃汉人,原是明将,他会为鞑子卖命?” “话虽这么说,但末将觉得还是小心为好。” “我觉得你的疑心太大。好了,不要疑神疑鬼的了,廷强、培栋,走,跟我去见见李承先。” 高吉岭不以为然,唤了一声章廷强和另一名游击将军郭培栋一声,打马去见李承先。 王士中见主将不听自己的意见,终究还是不大放心,叫过负责军情的斥候队长,细细地问了起来。 …… 李承先态度非常谦卑,让明军大军入城,然后请高吉岭等一干明将进守备府。 “李将军顺天应民,率全军而降,可谓知时务之俊杰。我一定将你的义举禀报给李大帅,李大帅爱惜人才,一定会重用你的。现在么,你暂领原职,协助章将军、郭将军守卫荆门,如何?”高吉岭见李承先容貌俊朗,举止儒雅,心生好感,高兴地说道。 “承先承蒙将军不弃,万分感谢。愿为章将军马前小卒,为将军牵马执鞭。”李承先躬身答道。 “李将军,你这辫子可够长的,怎么让人看着这么腻歪呢。”高吉岭望着李承先脑后长长的粗辫子,厌恶地说道。 “末将该死!都是为迎将军,忘了这事了,实话说,末将早就腻歪这东西了。来人,传下令去,全军割辫子!”李承先不好意思地说道。 夏国相身后一名亲兵下去传令,李承先顺手从腰间取出宝剑,一剑将辫子割了,扔在地上。 “李将军,这么长的辫子,留了很多年了吧?”王士中上前一步从地上拣起辫子,笑着问道。 “这位是?”李承先一惊,没想到明军之中已经有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忙借着此问,心思电转,准备说辞。 “游击将军王士中。”王士中答道。 “原来是王将军,久仰久仰!”李承先连忙见礼。 “李将军不必客气。”王士中还礼。 “王将军如此儒雅,想来读过不少书,可比我们这些厮杀汉强多了。如今皇上重视军队文化,王将军正逢其时,必定前途无量啊。”李承先打着哈哈,就是不肯正面回答王士中的问题。 “对对对,承先说的对,士中的确读过几年书,认识不少字,乃是我军中有名的小诸葛。”高吉岭接过话说道。 “请王将军有暇时指点指点承先,说实话,承先认几个字,但不多,很想好好学一学啊。” 李承先接着捧了几句,心想:“差不多能混过去了。” 想到这里,顺势对高吉岭说道:“高将军,末将久居荆门,如今归降,但也算半个地主,可不可以给末将个机会,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好啊,就这么办。”高吉岭大手一挥,说道。 “李将军,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莫非有难言之隐?”王士中手里拿着那条辫子,笑着说道。 “这家伙真难缠!”李承先心道。 “唉,王将军,改装易服,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提也罢。”李承先脸上露出伤心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 “李将军,你是登州人氏,早在崇祯十五年就跟着孔有德,而且还被孔有德认为义子。你的难言之隐是不是指这个事?”王士中脸上笑意不减,语气之中的讥讽之味却是甚浓。 “什么,孔有德义子?!”一听这话,高吉岭勃然变色,章廷强、郭培栋也都跟着站起身来。 “来人,将李承先这个狗贼拿下!” 高吉岭一声令下,门口涌进来十几名亲兵,手执利刃,将李承先与夏国相团团围住……。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章 巧舌如簧 “高将军,请息怒,请息怒,容末将解释几句可好?”李承先脸色大变,没想到王士中如此厉害,竟然摸到了自己的底细。 周围全是明军明将,拼是不行的,只好看看能否圆个谎去。 “说!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看不把你剁成肉酱!”高吉岭怒道。 “是是是,高将军,其实是这么回事……。”紧张之下,李承先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急中生智,很快就编了一套谎言。 “高将军,末将确实是孔有德那贼的义子。不过,末将认贼作父却是迫于无奈,心里早就恨得不行了。” “哦?怎么回事?” “唉!”李承先重重地叹了口气,故意用比较沉重的语气说道:“高将军,承先之所以不愿意提起此事,说起来是一笔血泪账啊。” “家父原是孔有德部下一名百户,于崇祯五年,携家母与末将跟随孔有德自登州北上盖州降清,当时末将只有七岁。在盖州,我们一家总算过上了稳定的生活,家父对末将期望很高,又是教授武功,又是请先生教学识字。崇祯十五年的时候,末将十七岁,文武皆有小成,家父家母都非常欢喜,认为末将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可就在这时,孔有德老贼生了歹心!” “孔有德无子,只有一女名四贞,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接续他孔家香火。许是见末将有点出息,就提出将末将招为女婿入赘他孔家。我父只有我一子,还指望我光大门楣呢,哪里肯应?就婉言拒绝了。孔有德怀恨在心,就令手下扮作强人,趁末将不在家,闯入我家杀了我父母。” “可怜我爹娘年迈苍苍,没等享上儿子的福,就命丧黄泉!呜呜呜……。” 李承先说到伤心处,竟牵动情肠,呜呜哭起来。 室内众兵将闻之无不动容。 章廷强瞪大眼珠子怒道:“李承先,你还算个男人吗?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吹什么牛B?说武有小成!为什么不杀了他给你爹娘报仇?!” “章将军,此中原委,承先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只道是强人入室杀人。后来是我父一位生前好友,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真相,悄悄告诉了我。我能不想报仇吗?可孔有德本身武艺高强,而且几名贴身侍卫形影不离,近不了身啊。所以,只好将仇恨埋在心里,想方设法接近他,趁他不注意杀他报仇。”李承先答道。 “那后来呢?”高吉岭问道。 “后来他重提让我入赘之事,我哪肯违背爹娘意愿答应他?但又不敢得罪他,只好找各种理由推脱再三,又说愿认他为义父,为他养老送终,这才罢了。” “以后再没有机会报仇?” “后来,他被封为恭顺王,护卫更多了,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这回从他南征,他将我留在荆门当守备。我本想等他回来,就佯装答应孔四贞的亲事,取得他的信任,伺机报仇。没想到,他竟然死在了桂林!” “哦,原来如此。”高吉岭听了,挥手命人退下,叹了口气,道:“唉,贼人势大,为报仇才屈身事贼,也算是孝子了。” “唉,无奈之举,可以理解。”章廷强、郭培栋也叹口气退了下去。 只有王士中对此半信半疑。 他觉得李承先这个故事太过匪夷所思了,认贼作父,屈身事贼,不是为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报仇,天底下还有这等事? 只不过,李承先这个故事好像没有什么漏洞,又见主将已经信了,也不好再纠缠此事,用手一指夏国相,问道:“李将军,这个人是谁?” “啊?他,他是末将的亲兵。”李承先一愣,没想到刚编好一套说辞,把孔有德义子的事瞒了过去,没想到王士中又把矛头对准了夏国相。 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亲兵?王某可听说了,他可是刚刚进城,而且是着便衣,可见不是你的兵。李将军,说吧,这人是谁?” 李承先心里大惊:“明军的斥候这么厉害吗?他们隐藏在哪里?城门口的百姓还是城楼上的士兵?否则不可能见到夏国相啊。” “他就是我的亲兵,王将军,您可不能胡乱怀疑好人哪!”李承先没想出好的说辞,只好硬着头皮不承认。 “那好,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国相,姓国名相。” “哪里人氏?” “抚顺。国相,没记错的话,你家是抚顺的吧?”李承先非常机灵,见王士中紧盯着夏国相不放,怕答出破绽来,扭回头问夏国相道。 他的意思是让夏国相回答,自己也好缓口气。 “回王将军话,小的正是抚顺人氏。家在抚顺东大街。家父国泰,还有一个兄弟叫国士,现在家中照顾父母。”夏国相顺口胡编。 不过,这家伙确实有才,说起谎来一点都不带打结的。 他知道,自己若有一点迟疑,王士中就会加重怀疑。 “着便服从哪里来?” “襄阳。” “去襄阳做甚?” “这……。”夏国相迟疑着看了一眼李承先,意思事关机密,自己不征得主人同意,不能乱说。 “唉,告诉王将军吧,若是不说,王将军还以为咱通敌呢。”李承先叹口气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夏国相要说什么。 “回王将军话,小人去襄阳是奉我家将军之命去送人。”夏国相迟疑地说道。 “送人?送什么人?” “送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姓什么叫什么?” “小的只知道我家将军喊他春梅,不知姓什么。” 夏国相编到这里,李承先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忙接上话:“不瞒您说,是末将强抢的一个女人,襄阳人,娘家姓杨。因为末将听说李大帅治军甚严,对抢女人这事很忌讳,所以,就想在投降之前,把这事给料理了。高将军,李某犯错是在归降之前,这应该犯不了军规吧?” “哈哈哈,不就是抢个女人嘛,这事咱在没有归顺皇上之前,也没少干。没事,既往不咎,日后不再犯就是了。” 高吉岭一听是这事,哈哈一笑,就放过了。 李承先和夏国相对视一眼,悄悄抹一把额上的冷汗,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错把奸雄当豪杰 “好了,承先,士中也是直性子人,都是为了皇上的中兴大业,你不要往心里去。”高吉岭道。 “岂敢,岂敢。王将军有此疑问也是情有可原,承先也是爽快人,哪会往心里去。”李承先忙不迭地说道。 “那就好。这样吧,承先,你既归顺,那就协助章将军和郭将军守好荆门,我与士中去取襄阳。”高吉岭道。 “遵命!” …… 李承先与夏国相辞了出来,见四下无人,夏国相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你爹娘的事。” “这你也信?” “看你哭的跟泪人似的,不由我不信啊。” “我爹娘确实死的很惨,不过是死于明军孙元化之手。刚才编着编着,想起了爹娘,所以触动了情肠……。” “承先,别伤心了。这回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我看明军也只有王士中难对付,其他人跟猪没有两样,好在他去了襄阳。这是天助我俩成就大功,也助你报父母与爹娘的仇。” “嗯。只等平西王到来,我就能报仇雪恨了……。” …… 次日,高吉岭给章廷强和郭培栋留了三千兵马,自己带着王士中与七千兵马,往襄阳进发。 临行前,王士中找到要好的郭培栋,嘱咐他道:“培栋,我总觉得李承先有些可疑,等我打下襄阳,查一查有没有杨春梅这个人就清楚了。记住,在此之前,千万不要让他的军队驻扎城里,不给他们配备手榴弹和地雷,尤其不能让他们接近辎重营。” “放心吧,我省得。” …… 高吉岭是员勇将,但心思不那么细,善听善信;王士中则正好相反,心思细腻,凡事都能问出个一二三来。按高吉岭的话说,王士中就是属司马懿的,疑心太重。 马进忠派他俩守卫襄阳要地,就是知道这俩人性格互补。 李承先的诈降计并不十分高明,若是给王士中点时间,王士中一定能揪出狐狸尾巴来。 相比于李承先的临时起意,杨希仁的诈降计用的就十分高明。 高吉岭的大军离襄阳还有一百里,杨希仁就派人送来请降信,离城五十里时,又亲自来迎,态度谦卑,理由充分,不由人不信。 高吉岭信了,王士中也信了。 可进入襄阳之后,高吉岭闲聊时随便一句问话,却又让王士中给怀疑了。 “希仁,家乡是哪里的?家眷都在襄阳吗?” “回将军话,末将家是山东临清的,家有老父老母,老婆和儿子回老家伺候老人去了,襄阳只有我和三名小妾。” 王士中一听这话,疑心病犯了:“真降假降不用看别的,只看降者是否带家眷即可。杨希仁若是真降,焉能不带家眷?回老家尽孝理由也算充分,可老家在山东啊,那是敌占区。杨希仁就不怕事情败露而全家遭诛杀?!” 王士中心中有疑,但不露声色。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杨希仁的老婆和两个儿子是前天才被送走的。 也就是说,这是临时起意。 诈降! 王士中迅速作出判断。 立即去见高吉岭,把了解到的情况一说,高吉岭道:“仅凭这一点就断定杨希仁诈降,依据不足。” “高将军,士中有一计,可断定真伪。” “何计?” “吴三桂大军快到老河口了,三日之内必到襄阳。” “此事我已经知晓,已令人将军情报往荆州。” “吴三桂从汉中不远千里而来,一路急行军,一定人困马乏,等他兵临襄阳城下,可命杨希仁前去劫营。若他是真降,必能重创清兵,若是假降,也可以从中看出端倪。” “士中,咱俩想一块去了。劫营的主意很好,本来我也有这个打算,趁天黑扔他一顿手榴弹,不怕吴三桂大军不乱。既然你对他不放心,那就让他带本部兵马去。”高吉岭点头赞同。 “高将军,襄阳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城墙高厚,易守难攻,别说吴三桂,再加上罗洛浑,没有一年时间的围困,他也不能奏全功。就怕内患啊,若是城里有清兵细作,里应外合,那可就麻烦了。所以,宁何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得多留个心眼。” 王士中提醒道。 只不过,他这话有点说教的味道,高吉岭听了并不舒服。 “士中,你太多疑了。不是我说你,我也是打了十几年的仗了,什么阵仗没见过?真降假降还看不出来?”高吉岭不悦地说道。 王士中见高吉岭不高兴了,连忙说道:“那是那是,高将军久经沙场,早就炼就一双火眼金睛了。士中多嘴了,将军勿怪。” “无妨,不怪你,你也是好意,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嗻。” 王士中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这家伙真是犯病了,哪那么多诈降?进入湖南湖北以来,打下了数十座城,哪个是诈降的?真是!” 高吉岭望着王士中远去的背影,不满地想到。 王士中走后,杨希仁来了。 “将军,早就听说咱们有手榴弹和地雷了,虎石山一战把清兵炸的人仰马翻,哭爹叫娘,听说跟打雷似的。只可惜只是耳闻,却没有见识过。将军能不能让末将开开眼?”杨希仁道。 “哈哈哈……,希仁,你这话说的,皇上造出来的东西还能差得了?这两样利器守城用得上,你不说本将军也会命人教你们如何使用,还要给你的士兵都装备上。”高吉岭被杨希仁的话给捧得哈哈大笑。 “那敢情好了。”杨希仁道。 “希仁啊,我派人教你们如何使用手榴弹和地雷,你们要尽快学会。等吴三桂大军一到,你就去劫营,趁他远来疲惫,立足未稳,先干他一家伙。” “那可太好了!这第一功让给末将,真是太感谢将军了。”杨希仁高兴地说道。 高吉岭没想到杨希仁不但没有惧怕推诿,反而感激涕零,不由得点了点头,心道:“看看人家这爽快劲,诈降的能有这种战意?王士中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杨将军,真豪杰也!”高吉岭赞道。 他不大喜欢这种性子犯阴的人,更喜欢杨希仁那种豪爽的性子。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都打手榴弹的主意 八月初十正午,吴三桂大军抵达襄阳。 夏国相说吴三桂大军有五万,其实战兵只有三万,辅兵加上运送辎重的民夫,足有六万五千人。 大军将襄阳四门团团围住。 吴三桂率领李国翰、巴颜、张国柱、吴应麒一干将领,绕城看了一圈,回到帅帐道:“看城防工事,明军守将高吉岭是个知兵之人。城外没有挖壕沟,只一道护城河和高厚的城墙作为屏障,而且士兵毫无惧色,士气高昂,看来他对手榴弹和地雷的威力非常自信啊。” “王爷,襄阳可不比虎石山,也不比漳州,除了不算高的丘岭之外,没有高山让他埋伏。这种地形,跟北方的平原差不多少,最适合骑兵野战。所以,高吉岭不会傻到跟咱们野战,凭坚城而守才是上策啊。”李国翰道。 “对,高吉岭大概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哼,只可惜,国相的诈降之计让他的如意算盘全落空了。”吴三桂捋着胡子得意地说道。 “父王,国相如今陷在荆门,让人担心啊。”吴应麒道。 “国相足智多谋,既然敢只身犯险,定是有所依仗,我儿不必担心。”吴三桂道。 “父王,既然有杨希仁为内应,为何不一鼓作气,杀进襄阳,还等什么?” “等什么?等手榴弹和地雷。明军过去是不堪一击,为何如今越战越勇?还不是靠着这两样火器?国相的诈降计妙就妙在不仅要夺他的城池,还要夺他的火器。只要杨希仁将辎重营给控制住,咱们也就有了这两样利器。以后打仗,在火器上就能跟明军持平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能为?传令三军,安营扎寨,好好休息,明日攻城,试试高吉岭的斤两。”吴三桂令道。 “喳!”众将轰然听令。 …… 当夜,子时。 杨希仁率领本部人马悄悄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分成两路,往清兵大营摸去。 “轰轰轰……。” “杀啊……。” 手榴弹炸开了营门,明军高声呼喊着一涌而入。 “每人最多扔一颗手榴弹,别往有人的地方扔,另一颗留下。”杨希仁悄悄吩咐道。 这回高吉岭给他们每人装备了两颗手榴弹。 镇守西营的是参将张国柱,睡梦中被亲兵叫醒:“将军,明军劫营!” “啊?快,传令下去,迎敌!” 一声令下,清兵大营号角齐鸣,睡梦中的士兵纷纷冲出营帐,张弓搭箭,往明军射去。 “慢!传令各营,大声呐喊,箭往天下射!”张国柱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杨希仁的人马,连忙下令。 于是,一场演给襄阳城头高吉岭看的劫营大戏开演了。 杨希仁的军队在清军营里左冲右突,兵刃相撞声、爆炸声、惨叫声不断,但每个交战的士兵脸上都带着笑容,就跟同袍相见一样。 高吉岭在城头隐约看到杨希仁的军队杀进去,清兵不断后退,心中大喜。又见北南两个方向清兵来援,连忙下令:“鸣金收兵!” 杨希仁回来了,脸上满是血,手里还提了一颗人头。 那是他亲手斩的一名清兵。 那名清兵乱中被手榴弹炸伤了,在血泊中痛苦挣扎,杨希仁顺手一刀,解决了他的痛苦。 “高将军,末将不辱使命,炸死炸伤三千多清兵,我军伤亡只有五十七人。” 杨希仁把手里的人头往地上一掼,单膝跪地,骄傲地禀道。 “哈哈哈……,好,杨将军果然勇冠三军,解气!本将军给你记上一功,先下去休息吧。”高吉岭欣赏地看着杨希仁,兴奋地褒奖道。 “嗻!” 杨希仁行个军礼,下去了。 “士中,咋样?这回你还疑他么?”高吉岭问道。 “将军,末将不但怀疑不减,反而更盛了。” “为何?” “将军,杨希仁的军队每人两颗手榴弹,这就是六千颗,为何听着爆炸声没那么多呢?末将总觉得雷声大雨点小,是不是演戏呢?还有,大战之后,士兵的精气神是既紧张又亢奋,尤其杀了人之后,都会带有杀气。您看他那些士兵,哪个有杀气?一个个喜气洋洋,跟去亲戚家走了一趟一样。” “士中,你是不是有病啊?炸声少?你数着了?六千是不假,还有没扔出去的呢?还有什么杀气,我怎么没看出不对来?打了胜仗喜气洋洋不正常吗?” “将军,您没注意吗?手榴弹全没了,士兵腰里都是空的。” “别说了!我看你不是有病就是嫉贤妒能!人家打了胜仗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不是让人家降将寒心吗?若是传出去,以后谁还会投降?!退下!” 高吉岭怒道。 “寒心?我才寒心呢。好心好意提醒,竟然落了个嫉贤妒能!” 王士中被高吉岭一通喝斥,无奈地退了下去。 …… 劫营一战,杨希仁以五十七对三千的比例,赢得首胜,也赢得了高吉岭的信任。 高吉岭将守卫西门的重任交付给他。 杨希仁这几天除了吹嘘自己的功劳之外,就是大赞手榴弹之威,高吉岭给了他一万枚手榴弹,他还不满足,缠着高吉岭再多给些。 他的理由自然非常充足,西门守卫的任务重,不多备些手榴弹还行? 他的这个要求,让王士中更加怀疑,不管高吉岭是否愿意,私下建议应当让杨希仁用罢再领,不可给予过多。 高吉岭虽然不满意王士中,但杨希仁几次三番地打手榴弹的主意,还是让他稍有戒备。 “再给你五千,记着,省着点用,能不用就不用,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高吉岭最后又给了杨希仁五千枚。 “将军,何必这么小气?那么多手榴弹,得有十万枚吧?多给些何妨?”杨希仁不乐意地说道。 “十好几万呢。这可不是你婆娘生孩子,生完还能再生,用一枚少一枚知道不?守城就指着他哩,不省着点用能行?”高吉岭道。 手里有了一万五千枚手榴弹,还摸清了手榴弹总数,杨希仁心中窃喜。 他知道,不需要再演戏了,是时候行动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巷战 吴三桂尝试着用小部队、散兵阵形攻了三天城,高吉岭防守非常严密,甚至都没用手榴弹和地雷,清兵都没有占到一丝便宜。 高吉岭非常兴奋,对左右道:“都说关宁军多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就这么耗吧,光一个粮草问题,你吴三桂的也没有办法跟我耗。” 其实,他哪里知道,人家吴三桂根本就没动真格的,小打小闹地耍着他玩呢。 八月十五夜,一轮圆月清冷地挂在天空。 仲秋佳节,乃是中国人的大节日,每到这一天,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远在异乡的游子未免会在这一日倍加思念亲人。 战争虽然无情,但遏制不住思乡情愫。 高吉岭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特意令火头军在做晩饭时加了一个肉菜,但严令不准饮酒。 而他把主要将领集中到守备府,大家在一起以水当酒,在一起说说荤段子,乐呵乐呵。 他的目的也非常单纯,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冲淡大家的思乡之情。 最让他满意的,是杨希仁非常知趣、非常懂事。 杨希仁对满屋的将领说道:“各位将军,古诗云:‘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你们都是独身在外,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在所难免。你们放心地陪高将军玩一会儿,末将去巡城,毕竟我家就在城里。” “希仁就是懂事。好吧,希仁,这份情本将军算是欠你的,等这场仗打完了,本将军一定备下美酒佳肴,好好跟你喝一场。”高吉岭高兴地说道。 “是啊,是啊,杨将军高义,等打完仗,我们都要好好敬你一杯!” “杨将军,那今晚就辛苦你了!” 众将纷纷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杨希仁团团作了一个揖,转身离去。 “行啊,你们喝吧,玩吧,一会儿让你们全部命赴黄泉!一群猪!”杨希仁边往西城走,心里边恶狠狠地想道。 他可不知道,被他视为猪的一帮将军,却不都是猪。 王士中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怀疑,今日见杨希仁如此殷勤,感觉有点反常。杨希仁一出门,他就跟了出来,找到自己的亲兵,让他们悄悄跟着。 杨希仁离去后,众将再不用担心城防问题,又觉得吃茶饮水吹牛B没有意思,几个好赌之人,就悄悄到一边赌开了骰子。 而高吉岭则跟几位将领吹开了,又是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跟无敌金刚差不多;又是排兵布阵,妙算千里,什么鞑子、关宁军,都是手下败将,好像是孙武再世,诸葛重生。 其实大家都明白,有什么吹的?要不是归顺皇上,大西军这时候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呢。 孙武?孙子吧。 就在这时,就听远处人喊马嘶,紧接着就见西城火光冲天,夹杂着几声爆炸声。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放烟火炮仗?”高吉岭正吹得吐沫星子乱飞,正带劲呢,听到动静,连忙问道。 “我去看看。”王士中心中一惊,急步跑出府衙。 “将军,不好了,杨希仁反水了,西城大开,鞑子冲进城来了!” 刚冲出府衙,就见自己的亲兵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高将军,大事不好。杨希仁放火为号,打开西城门,引鞑子进城了!”王士中折回身,冲进屋里,大声说道。 “啊?!” 高吉岭闻言大惊,脸如土色那般难看,咣当一声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诈降!他是诈降!妈的,上了杨希仁这个狗娘养的大当了。” “高将军,且请息怒,赶快想办法应对吧。”王士中提醒道。 “对对对。” 高吉岭略一沉吟,令道:“各位将军赶快回到阵地上去,东、南、北门不能丢失。本将军亲自带人阻击!” “嗻!” 军情如火,众将发一声喊,快速离去。 “将军,上屋顶,用手榴弹,沿街埋设地雷。”王士中建议道。 高吉岭此时悔恨交加,心中的怒火一窜一窜的,更觉对不起王士中:“士中,悔不听你之言啊。” “将军,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王士中急道。 “士中,我亲自带队阻击,你去辎重营守着,鞑子一定会先去抢手榴弹和地雷的,若真是守不住,就全炸了,绝不能让一颗手榴弹和地雷落入鞑子之手!” “嗻!” 王士中也知道辎重营最为关键,答应一声转身快速离去。 高吉岭不及顶盔贯甲,急冲冲带领本部二千人马往西冲去。 与西门相通的是一条东西大街,高吉岭远远见清兵手执火把,高声呼喝着冲了过来。 “上房!” 高吉岭命令千户鲁昌,鲁昌应命,手下士兵纷纷爬上两侧房顶,张弓搭箭,手榴弹拧开后盖,严阵以待。 “去,由此往东全部埋设地雷。”高吉岭命令另一名千户陈阳。 “嗻!” “亲兵全部上马,准备冲锋!”高吉岭又命令亲兵队长。 “嗻!” 亲兵队长答应一声,一挥手,三百名亲兵全部上马,退到远处候命。 高吉岭与鲁昌一起上了一座房顶,居高临下,指挥战斗。 ?…… 张国柱入城之后,跟杨希仁汇合。 “杨将军,王爷有令,令你带领本部人马去夺明军辎重!”张国柱没多说废话,直接传达了吴三桂的命令。 “喳!”杨希仁打了个千,起身道:“张将军,辎重营在十字街往南,东西大街明军必有阻截,末将穿小巷往南迂回过去。” “好,就这么办。东西大街上的明军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就是。” “喳!” 杨希仁答应一声,还领手下穿小巷往南而去。 “冲锋!” 张国柱手中刀一举,清兵呐喊着往东冲去。 自从漳州之战以后,清兵已经有了经验,交战时再不骑马,也不密集冲锋了,而是下马步战,以散兵阵形攻击。 高吉岭此时回忆起进入襄阳之后的种种往事,既恨杨希仁狡诈,又恨自己无能。 他心里充满了悲愤,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将杨希仁擒来,手撕了他。 眼见清兵蜂涌而来,大手一挥,喊道:“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让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都变成鞑子的坟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巨大压力 “轰轰轰……” “嗖嗖嗖……” 手榴弹对上弓箭,占尽了武器上的绝对优势。明军居高临下,又有地利;虽有明月,但夜色朦胧,不利于弓箭瞄准射杀,明军又占据了天时之利。 所以,清兵尽管兵力人数占优,但在这种作战条件下,完全落入了下风。 爆炸声此起彼伏,清兵血肉横飞,残肢断臂被炸得到处都是。 清兵只好远远地往房顶上射箭,偶有明军不小心被射中。 “趴下,趴下!”站在弓箭射程之外的高吉岭见状急得大喊。 明军听到喊声,将头缩了回去,趴在房顶上。 手榴弹不同于弓箭,不用那么准确,反正往下随便一扔,就能炸死炸伤大片。所以,只要听到射程之外上官的提醒,扔就是了,倒不用露头去看。 第一波进攻,迅速被打退了。 张国柱观察了一下,发现不能走街心,两边墙根是死角,明军的手榴弹大都落在街心,只要压制住不让明军露头,就能从两侧墙根迅速冲过去。 “弓手压制房顶,别让明军露头,其他人给老子沿两侧墙根往前冲!”张国柱大声下令。 果然,这招很奏效,清兵弓箭齐刷刷地往两边房顶射击,明军不敢露头,只能盲目地往下扔手榴弹,沿墙根冲锋的清兵受到的伤害很小,迅速冲了过去。 高吉岭见清兵冲了过来,不怒反喜:“拉!” 一声令下,早就埋好地雷严阵以待的士兵,使劲一拉手中的绳索。 “轰!” “轰!” “轰!” 随着三声巨响,威力更加巨大的地雷把冲在前面的数十名清兵送上了天! “啊,妈呀,快跑啊……。” 自己的同袍,刚才还在并肩战斗,瞬间就不见了踪迹,没死的清兵哪见过这个?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屎尿失禁,发一声喊,扭头往回就跑。 高吉岭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借溃兵的溃势,将清兵赶出城去! “冲锋!”高吉岭大声下令。 “冲啊!” “冲啊!” 亲兵队得令,手执刀枪呐喊着往前冲去。 高吉岭跳下房来,陈阳和鲁昌紧随其后,率领士兵也冲了上去。 恐惧是可以传染的。 溃兵没命似的逃跑冲击了阵脚,恐惧的情绪也迅速传染,无人敢再上前。大队人马也跟着溃兵调转方向,往西门逃去。 张国柱连杀了两名溃兵,仍然制止不住溃势,只好随着大队西逃。 “冲啊,把鞑子赶出城去!”高吉岭见状大喜,高声喊道。 这要是将清兵再赶出城去,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眼看清兵快要逃出西门,就听城楼上三声清脆的响声传来:“梆!梆!梆!” “不好,城楼有埋伏!”高吉岭听到梆子响,就知道不妙,还没下令,就见城门楼上万箭齐发,冲在最前边的亲兵队瞬间倒下一大片! 同时,从西门门洞又冲进一队清兵,领头的正是吴三桂手下悍将巴颜。 “撤!撤回去跟鞑子打巷战!” 高吉岭见中了清兵埋伏,随即大声下令。 明军得令迅速后撤,撤回房顶去,一顿手榴弹,再加上地雷伺候,这才将局势再次稳住。 “明军战斗力很强啊。”在城楼上亲自坐镇的,正是吴三桂。 看到明军被射杀了一二百人,但一点也不慌乱,有条不萦地退了回去,不禁赞了一句。 “父王,是不是停止攻击?天黑对我们不利啊。”吴应麒道。 “不行,咱们的主要目的是明军的辎重,若是等到天明,明军若反应过来,将手榴弹和地雷全毁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要继续进攻,东门北门攻势加大,不能让明军缓气,南门攻势放缓,可纵敌南逃。传令巴颜,先抢占房顶,不能这么硬冲。”吴三桂道。 “父王,纵敌南逃?咱们这么好的形势,就等瓮中捉鳖了,怎么能让他们逃了?”吴应麒不解地问道。 “纵敌南逃可懈敌士气,也可迅速夺其辎重。最主要的一点,他们即使逃走,荆门不是还挖了坑等着他们呢吗?跑不了他们。”吴三桂解释道。 “是,儿子受教了,儿子这就去传令。”吴应麒听了吴三桂的解释,才算明白父亲的意思,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吴三桂刚传完令,就见南边小巷里又逃回一支人马,派人去打探,才知是杨希仁被王士中用同样的方式打败了。 吴三桂连忙下令,万箭齐发,射退王士中的追兵。 杨希仁得知平西王就在城楼,连忙上城来见。 “王爷,末将无能,请王爷责罚!”杨希仁见到吴三桂,跪地请罪。 “希仁啊,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明军只不过仗着火器之利,非人力可能为。你成功使用诈降计,有功无过,何必请罪?”借着火把的光照,吴三桂见杨希仁灰头土脸,盔歪甲斜,狼狈之极,连忙温言抚慰道。 “谢王爷不罪之恩。”杨希仁打了败仗不但没被责怪,平西王反而温言抚慰,心中感动,磕个头立起身来。 “希仁,你先退下去歇息,本王再派别人去夺辎重营。” “不,王爷,末将刚才是立功心切,攻得太急,才着了王士中的道。末将愿意再次去夺辎重营。”杨希仁不傻,见吴三桂已经站在城楼上了,城破只是早晚的事,他可不愿意让一个快要煮熟的鸭子飞了,白白地把大功让与别人。 所以,他再次请命。 “杨将军勇气可嘉。本王也不希望属于你的大功旁落,可是,你还有再战之力吗?” “王爷,末将损了四百人,没有伤筋动骨,士气还在,而且,没有人比末将更熟悉城里的地理。这回再打,末将就跟王士中争夺制高点,一个房子一个房子的争,不信打不败他!末将一定将明军的手榴弹和地雷全数缴获,献给王爷!”杨希仁道。 “好,吃一埑长一智,懂得变化之道,这才是大将之才。去吧,本王就在城楼静候佳音了。”吴三桂非常欣赏杨希仁的勇气和灵活,同意了他的请求。 “谢王爷!”杨希仁大声道谢,然后大步下城而去。 清兵一改战法,高吉岭和王士中立即感到了巨大压力……。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俺也诈一回降 清兵爬上房顶跟明军争夺制高点,一下子让局势发生了翻转。 由于事发突然,来不及疏散百姓,百姓们都藏在屋里躲避战火。 高吉岭不愿伤及无辜百姓,所以下令不许往房顶上扔手榴弹,只能以弓箭跟清兵对射。 人数与射术都不占优的形势下,明军节节败退,到天亮时,高吉岭和王士中的部队被清兵压缩在辎重营以西的房顶上。 “士中,看来襄阳要丢了,皇上曾经说过‘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襄阳丢了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再把辎重营给丢了。你赶快带兵撤吧,不能让清兵给包了圆,这里只留鲁昌的兵和我的亲兵,阻击敌人,掩护你们撤退。”高吉岭沉重地对王士中道。 高吉岭左臂带伤,被医护兵简单包扎后,仍然还有血慢慢渗出,脸上则黑一片白一片布满了烟熏的痕迹。 “高将军,你带兵撤,末将阻击。哪有带兵主将负责阻击的?”王士中急道。 “不,士中,襄阳没有守住,主要责任在我这个主将,没有识破杨希仁的诈降之计,更是把你的好意提醒置若罔闻……”高吉岭悔恨交加地说道。 “高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还没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再说了,也是杨希仁太过奸滑,将军千万不要过分自责。”王士中没等高吉岭说完,连忙说道。 “不要说了,士中,话虽如此,但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即使能活着回去,我也无颜去见大帅,必定自裁以谢因我而死的士兵。”高吉岭坚持道。 “不不不,高将军,大帅一定不会见责,士兵更不会心怀不满,都是敌人太过狡滑……。”王士中一听高吉岭这话,知道他已经存了必死之心,连忙劝道。 “别再说了,转告大帅,就说吉岭虽然糊涂,但没有给他丢人!还有,请大帅念在吉岭跟他多年的份上,照顾好老母及犬子。算了,这句话不用说了,都是多年的弟兄,这话多余说。”高吉岭道。 “高将军,请您听末将一言,您上有高堂未曾尽孝,下有幼子未曾成人,而末将独身一人,无牵无挂,就让末将阻击敌人。” 王士中听着高吉岭嘱托后世,心如刀绞,单膝跪地,含着眼泪大声恳求道。 “这是命令!撤!”高吉岭高声喊道。 “将军,您不能啊……。”王士中终于哭出了声。 “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掉开眼泪了?再不走,老子斩了你!”高吉岭一脚踹开王士中,剑擎在手,怒骂道。 “将军……,保重!” 王士中无奈,只好磕了三个头,含泪起身,对陈阳道:“撤!” “将军,让末将也留下来吧。”陈阳和鲁昌都是高吉岭的嫡系,一手带起来的兵,眼见与长官和好兄弟就要生离死别,眼泪长流,跪在地上恳求道。 “都走!”高吉岭见状吼了一声,背转身不理陈阳的恳求。 “兄弟,哭什么?咱们兄弟怎么也得活着一个回去,否则,你嫂子侄子谁来照料?哥和将军倒是死痛快了,一死百了,什么也不用牵挂了,可是留下老人和孩子,有你累的。哥哥先谢谢你了!”鲁昌上前扶起陈阳,搂着他笑着说道。 陈阳小声涰泣起来:“大哥,这些您不用担心。只是,大哥,若有可能,保着将军冲出去,能不死就不死。” “行了,还用你嘱咐?快走吧。” “将军,大哥,保重!” 陈阳抹了一把眼泪,悲声喊道,转身大踏步跟王士中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回头……。 杨希仁在王士中带兵走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攻进了辎重大营。 高吉岭和鲁昌的兵死伤大半,还有一战之力的,不足三百人。 这三百人牢牢把护着放手榴弹和地雷的仓库。 吴三桂也来了,远远见三百明军个个带伤,虽狼狈不堪,却是没有一丝畏惧,人人脸上带着一种悲壮之气。 “不好,这些人似有必死之心,千万别让他们把仓库给炸了。”吴三桂看罢心道。 “希仁,停止攻击,你去劝劝高吉岭,他若投降,本王上奏朝廷,封他一个伯爵之位。”吴三桂连忙叫过杨希仁吩咐道。 “喳!” 杨希仁眼见大功到手,心中非常得意,答起话来,也是非常清朗,透着一股子意气风发。 “停止攻击!”杨希仁下令,清兵闻令立即停止了射箭。 杨希仁走到队伍前面,高声喊道:“高将军,末将杨希仁,请你答话,请你放心,王爷已经下令停止攻击,不会伤你性命!” “杨希仁?!”高吉岭一听这个名字,气得牙痒痒,低声骂道:“狗贼,高某今日之败,全拜你所赐,好吧,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 想到这里,高吉岭对鲁昌和亲兵队长笑了笑,说道:“咱们今日是难逃一死了,你们一直跟着我,没有享什么荣华富贵,倒累得你们跟我一同赴死,恨不恨我?” “将军,说什么呢?能跟你一块死也是末将荣幸,咱们三人还有这么多弟兄一块去阎王爷那里报到,若老小子敢欺负咱,咱就大闹一番,把阎王殿搅他个天翻地覆,岂不痛快!”鲁昌豪迈地说道。 “将军,小的死而无憾!来世为人,还给您当亲兵队长。” “哈哈哈……,好,有你们陪着,黄泉路上不寂寞了!”高吉岭哈哈大笑。 鲁昌和亲兵队长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将军,多谢好意。请上覆王爷,高某战至此时,也算对得起皇上了,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高某愿意投降。只是,咱们先小人后君子,高某有个请求,请王爷写个字据,将刚才的承诺写在纸上,杨将军亲自送过来给高某,这个小小的要求,王爷能答允吗?” 高吉岭站出来,高声回应杨希仁。 “呵呵呵,不见兔子不撒鹰?本王爷还能反悔不成?高吉岭还真是个妙人!”吴三桂听到杨希仁的禀报,呵呵而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哀兵必胜 “高吉岭将军归降之后,本王愿保其以伯爵之位,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大清朝平西王吴顺治五年八月十六” 吴三桂令人取来笔墨,写下这张字据,然后递给杨希仁:“去吧,送给高将军。” “王爷……。”杨希仁担心有诈,想请求吴三桂派个小兵去。 吴三桂会错了意,以为杨希仁担心高吉岭被封爵之后会位在他之上,所以,他一开口,就一摆手制止住,说道:“杨将军,保住襄阳,劝降高吉岭,缴获全部火器,你的功劳乃是首功,本王有数,想来朝廷不会在意多一个伯爵。” “末将谢王爷提携之恩!” 杨希仁闻言大喜,平西王这个承诺可是意外之喜,连忙磕头谢恩。 此时他满怀喜悦,早把担心抛到了脑后,带着信,兴冲冲地走进辎重营,来到高吉岭面前。 “高将军,这是平西王的亲笔所书。” “哈哈哈……”高吉岭仰天大笑,接过信,看也不看,随手撕个粉碎。 鲁昌上前,用刀抵住杨希仁的后心。 “高将军,您这是何意?” “何意?杨希仁,你不是喜欢诈降吗?高某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有,你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要手榴弹和地雷吗?你看,这五间屋子里全是,走,本将军带你去参观参观……。” 高吉岭说着,紧紧攥住杨希仁的手腕子。 “不,不不不,高将军……”杨希仁大骇,转身要逃,无奈被钢刀逼住,手腕被攥住,逃脱不得,踉踉跄跄被拉进仓库。 “不好,快退!”吴三桂远远见了,心道不妙,驳马便逃。 也算他反应机敏,刚逃出一箭之地,就听身后“轰”地一声巨响,一股巨力袭来,将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额头正好磕在街边屋角上。 吴三桂感到脑袋剧痛,还没来得及反应,空中又纷纷落下被炸飞的砖、木、石块、断肢残臂!只得紧紧趴在地上,不敢移动分毫。 响声太大了,吴三桂敢说一辈子也没听到过这么大的响声。 奇怪的是,他只听到这么一声,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好像进入了一个无声世界。 吴三桂被震聋了! …… 王士中带着三千多残兵败将打开南门,一路往南逃。 刚刚逃出有十里路,就见襄阳城上空腾起一个巨大火球,稍迟,又听到一声焦雷般的巨响传来。 回望着襄阳城烟火滚滚,王士中和陈阳泪如雨下,面朝北方跪地磕了三个头。 其后全体官兵也随着两人跪向襄阳方向,磕头行礼,不少人发出了哭声。 王士中下令全军挂白,给高吉岭和死难的同袍带孝。 “王将军,鞑子骑兵追来了!” 泪水还没有擦干,斥候飞马来报。 “多少人?”王士中问道。 “约五千骑!”斥候答道。 “陈阳、德风、续民、宗富,前到荆门还有二百五十里路,我军多是步卒,非一日可以到达,更何况连续作战,弟兄们已经非常疲劳,如果不给鞑子追兵点厉害,咱们不容易脱身。有道是哀兵必胜,弟兄们心痛高将军、鲁将军之死,心里正是悲愤满怀之际,正好可以打一仗,让弟兄们也出出心头恶气。所以,我看可以打一仗,你们以为如何?”王士中强抑住内心的悲伤,对四位带兵千户陈阳、刘德风、尹续民、蔡建民说道。 “王将军,末将恨不能杀进襄阳给高将军、鲁大哥报仇!打吧,末将全听你的吩咐。”陈阳抹一把眼泪大声说道。 “是啊,王将军,您就下令吧!”另三位千户同时说道。 “那好,咱们就在这里打一仗!”王士中往四周看了看,见左右两边都有一个丘陵,瞬间有了主意。 狞笑着说道:“看来鞑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或者根本没有把咱们这三千兵放在眼里。好吧,那就让他们尝尝地雷阵的滋味!” “德风,你带五百兵躲在左边那处高地后面,续民你带五百兵躲在右边高地后面,听到中军鼓响,立即同时杀出。记住,不可追出很远,听到鸣金之声,立即返回。” “遵令!”刘德风和尹续民领命而去。 “陈阳,马上带着你的手下埋设地雷,记住,前方埋拉发雷,后边埋触发雷。” “遵令!” 陈阳高声领命,带着部下五百多士兵埋雷去了。 “建民,一会儿打起来,一定要狠要猛,一定要打痛他!” “王将军,您就放心吧!”蔡建民眼里闪着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 带兵来追的,正是张国柱。 远远见明军全身缟素拦住去路,连忙下令停止前进。 张国柱拍马上前打量阵势,见明军前面是刀盾兵,后面依次是长枪兵、弓箭手,当先一员大将顶盔贯甲骑在马上,看着倒是威风凛凛。 “哈哈哈,不跑了?跑不动了吧?”张国柱见了大笑不已:“两条腿,怎么能跑的过四条腿?” “将军,会不会有诈?”旁边一员将提醒了一句。 “左右两个小土坡而已,后面必有埋伏,是防止我军绕道包围他们的。不过,他们可能不知道,这样的缓坡,根本挡不住战马。”张国柱不以为然地说道。 “将军,末职说的是火器。”那将再次提醒道。 “不怕,他们只有三千兵,且都是强弩之末,有什么战斗力?咱们五千战马一涌而上,就算有几颗地雷,能挡得住?传令,全军冲锋!” 张国柱抽出腰间的剑,往前一指,大声令道。 “咚咚咚……。” “杀啊……。” 战鼓响起,清兵抽出马刀,策动战马开始小跑,待距明军还有五十丈距离,战马开始加速。 这个距离加速刚刚好,等到明军阵前时,正好可以达到最高速,不说马刀的砍杀,就是战马冲刺的惯性,也能带倒一大片。 “轰轰轰!” 距明军一箭之地时,冲在前面的骑兵触动了地雷。 只见数十匹战马和骑兵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飞上了天空! 地雷炸出的大坑,轰然落地的战马死尸,连陷带绊,后面奔跑甚速的马匹来不及刹车,前赴后继地撞在一起。 只这一波爆炸,就让三百多名战马和士兵丢了性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计辨忠奸 张国柱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传说中的地雷竟然直的如此厉害?可不是他想像的那么简单。再看那些勉强刹住的战马,都在惊恐地嘶鸣,马上骑兵正在竭力控制。 “不过如此而已……”他见几声爆炸之后再没有动静,心中不屑地想。 “轰轰轰!” 张国柱正要喝令再次攻击前进,令人恐惧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这回爆炸不是在前方,而是在自己阵中。 惊魂未定的战马再次受到惊吓,全惊了,再也不听主人的命令,疯狂地嘶鸣着不管不顾地四处乱跑乱撞! “咚咚咚!” 明军阵中战鼓响起。 “杀啊!为高将军报仇!” 当道和左右两侧土坡后的的明军闻鼓而动,陈阳、刘德风、尹续民、蔡建民跟疯了一样,身先士卒,呐喊着、嚎叫着,冲向清兵,手榴弹、弓箭、长枪、大刀,所有的武器都使出来,收割着清兵的性命。 每一弹、每一箭、每一枪、每一刀都含着仇恨!都含着对高吉岭、鲁昌等人的缅怀和崇敬! 被惊马冲动本阵,再被明军一阵冲杀,清兵根本组织不起来反击,只能眼睁睁被明军分割包围,然后屠杀! 张国柱见败局已定,根本无力约束人马,拨马回头,当先退去。 主将一退,没死的清兵如潮水般跟着退了下去。 “鸣金收兵!打扫战场,注意收拢惊马、旗帜,把俘虏和鞑子死尸上的衣服全扒下来备用。” 王士中始终站在那里没动,他一直非常冷静。 见清兵退去,怕中计,连忙下令停止追击。 “太痛快了!” “娘的,老子可算出了口鸟气!” “王将军,再杀一阵好了,为什么这么早就鸣金?!” “王将军,扒鞑子的衣服做什么?” 陈阳、刘德风、尹续民、蔡建民回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王士中道:“本将军要替章将军辨辩忠奸。” “奸细?将军,您是说李承先?”陈阳问道。 “是的,我总是怀疑杨希仁这事不是个例,李承先身上的疑点比杨希仁还多,我觉得这应该是吴三桂的连环诈降计。临行前,我已经悄悄提醒过郭培栋,只是不知情况如何。这样,陈阳,所有缴获的战马都配给你的部队,你来殿后。沿途埋设地雷,防备鞑子再次来追。”王士中道。 “遵令!”陈阳领命。 “你派人马上去荆门,沿途侦察,看有无敌情。另外,到了荆门看看情势,如果城池仍在我手,你就悄悄把我的计划透露给章将军和郭将军他们,让他们配合咱们演一场戏,李承先是不是诈降,一试就试出来了。”王士中又叫过斥候队长,吩咐了几句。 “王将军,您在担心荆门已经落入敌手?”蔡建民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咱可不能糊里糊涂地撞上去。”王士中思索着说道。 看得出,他有些担心。 斥候队长领命而去。 …… 其实王士中的担心是多余的,章廷强和郭培栋远比高吉岭细心得多。 本来降将就不应该在短时间之内获得信任,总得经过长期观察,确定是真降之后才能委以重任。 这是为将的常识。 高吉岭本就是粗心之人,进入湖南以来,清兵守将无不望风而降,又让他松懈了警惕性,所以才有杨希仁的诈降成功。 章、郭二人细心,再加上王士中的着意提醒,在高吉岭带主力北上之后,李承先部立即被移出城外,驻扎在城北新桥。 按章廷强的说法,新桥背靠圣境山,易守难攻,乃是荆襄官道的必经之处,让李承先扼守荆襄咽喉要道,与荆门形成犄角之势,以便两相呼应,这是器重,这是信任。 总之,新桥战略位置很重要,非独当一面的将才不能当此重任。 理由很充分,说法很堂皇,且言语中表现出了器重之意,让李承先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他明白,这是没有完全获取信任的结果。 李承先非常郁闷,但夏国相却不这么认为:“李将军,不用垂头丧气,这个结果也不坏。我们驻扎在新桥,正好卡在襄阳和荆门的咽喉上,若是平西王打下襄阳,逃敌必沿此路而来,到时候,与我军追兵前后夹击,一定可以全歼敌人。只要将这股逃敌歼灭,荆门城里的三千明军,还有什么能为?” “是这么个理,可是,咱们总得想办法弄点手榴弹和地雷啊,若是在城里,还可以想办法接近辎重营,在新桥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李承先道。 “无妨,部队驻扎之后,可以借口防守需要,向章廷强多要一些。多找几个借口,多要一些也就是了。”夏国相。 “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李承先无奈地说道。 …… 让夏国相想不到的是,李承先越是申请调拨火器,越是加重了章廷强和郭培栋的怀疑。 章廷强也是老油子,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拒绝。 第一次去要,章廷强回说火器被高吉岭将军带走了大部分,现有的得优先供应城里的守军,你们城外驻防的,得等荆州第二批辎重到来。 等了五天,终于等来了荆州的辎重,第二次去找他,他又说你们不会操作,不能给很多,得让士兵全部学会投弹和埋设要领之后才能配备,否则会有危险。 那就学吧,章廷强派出士兵到李承先的部队教授,没有五天就全部学会了。 于是,李承先第三次去要,这回章廷强更绝,干脆避而不见,让亲兵回说不在。 李承先也是上了拧劲,就坐在守备衙门等,又等了两天,章廷强终于露面了。 这回没有理由不给了,可章廷强就给了五百颗手榴弹,说让士兵们先练练手,等练熟了再说。 就这样拖了半月,李承先也只拿到五百颗手榴弹。 而此时,襄阳大战的消息一日紧似一日地不断传来,荆门顿时紧张起来,而李承先再想要手榴弹,却是一颗也不给了。 尽管如此,夏国相却是一日比一日兴奋起来。 章廷强派出的斥候不敢接近清兵,又与襄阳城里联系不上,夏国相得到的消息比章廷强准确多了。 他已经知道,王士中带着三千明军往荆门方向逃了过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李承先尸首成泥 八月二十,新桥镇。 “报!王士中的人马已到镇北五里,看样子非常狼狈,在他们后面有大队我军马队追赶,看旗号应该是张国柱张将军的人马!” 李承先和夏国相接到斥候禀报。 “王士中的人马有多少人?” “不足两千!” “哈哈哈,夏将军,真让你说着了,这回咱就给他来个前后夹击,先吃掉王士中再说。”李承先回过头,笑着对夏国相说道。 “干掉王士中,然后回过头再赚开荆门城,李将军,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夏国相笑着回应道。 “传令,全军准备出击!”李承先下令。 “喳!”传令兵下去传令。 不一会儿,号角齐鸣,刀出鞘,箭上弦,全军准备完毕。 “走,先会会王士中去。”李承先说完,翻身上马,与夏国相一前一后,来到阵前立定。 “李将军,救我!”远远地,王士中骑在马上朝李承先冲了过来,边跑边喊,马后明军个个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拼命狂奔,显见是被身后的清兵追急了。 “哈哈哈……”李承先见此情景,仰天大笑。 王士中跑着跑着,见李承先的军队并没有让开大路,而是严阵以待,且李承先狂笑声中,透露着十分的得意,连忙勒住马缰,在离李承先二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解地大声问道:“李将军,你这是何意?” “王士中,你不是一直怀疑本人是诈降吗?那好,李某今日明白地告诉你,你猜对了!来啊,给我杀!”李承先回答完王士中的话,手一挥,清兵万箭齐发,射向明军。 王士中早有防备,边用盾牌挡住箭矢,边拨马就走,士兵们跟着往回跑。 “杀啊!” 李承先再次大声下令,清兵步卒呐喊着往前冲去。 眼见王士中的队伍跟后面的清兵对上了,李承先大喜。 忽然,他发现不对劲。 就见王士中的部队往旁边一闪,让出大路,北面的清兵马队不去追杀他们,反而竟直往他们这边冲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李承先不禁感到纳闷。 其实,这些装扮成清兵的马队,正是陈阳的兵。 所谓的前后夹击,不过是李承先和夏国相一厢情愿的想像而已。 这正是王士中定下了计策。 如果不用此计,一时之间怎么能辨出李承先的真假? 趁着清兵一愣神还没有反应过来,陈阳的骑兵就冲入阵中,霎时就把清兵的阵形冲了个七零八落。 除了马队冲击,马刀砍杀之外,骑士还边冲边扔手榴弹,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扔。 “轰轰轰”……。 爆炸声不断传来,大批清兵来不及抵抗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哭爹叫娘! 这边马队肆虐,那边王士中重整部队,手执手榴弹,呐喊着反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是王士中玩的诡计么?”李承先还在傻傻地琢磨是怎么回事。 “不好,上当了!李将军,快,往山上退,据险而守,以等援兵。”夏国相见此情景已经明白过来,连忙对已经傻了的李承先建议道。 “快,往山上撤!”李承先反应过来,急忙下令,同时拨转马头,离开大路,往东边的圣境山上逃去。 清兵见主将逃了,也都跟在他的马后往山上逃。 圣境山不算太高,也就百十丈高,正西方向正有一道缓坡,直通山上。 “咚咚咚!……” 刚刚爬到圣境山半坡,李承先就惊恐地听到要命似的鼓声跟敲击着自己的心脏一样,密集地从山上传来,抬头一看,山顶上闪出一面旗子,上面绣着斗大的“郭”字。 原来郭培栋早就埋伏在这里了,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 李承先见此情景,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人家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自己露出破绽呢。这下好了,义父的仇没报,自己也无路可逃了!” “李将军,快撤!”夏国相在李承先后面叫道。 两人回头再次往山下逃,哪还来得及?就见无数滚木擂石顺着山坡像一股洪流一样滚落下来,二人瞬间被淹没在这股洪流之中! “玛德,连颗手榴弹都不舍得用!”李承先临死之前,脑子竟闪过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全歼了二千清兵,章廷强和郭培栋接着王士中等人进了荆门。 来到守备府,王士中来不及休息,就跟章廷强和郭培栋说起襄阳战败的详细经过,说到高吉岭和鲁昌的悲壮牺牲,章廷强和郭培栋两人都是眼含热泪,唏嘘不已。 “高将军用自己悲壮的一死,保住了手榴弹和地雷没有落入敌手,他在传达一种精神,那就是‘宁死不丢民族气节’,尤其是死在吴三桂这个民族罪人面前,这种精神更是十分宝贵。咱们都是他带出来的兵,不能让他这种精神泯灭,应该用这种精神去教育和武装咱们的军队,把咱们的军队塑造成战无不胜的铁军,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高将军在天之灵。”最后王士中如此说道。 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 “士中,看来,这几日你没少琢磨这事。你说得对,思想教育本就是我军强项,以后就加上这一条,第个新兵入伍,老兵都要给他们讲讲高将军事迹,咱们这支高将军带出来的军队,决不能当孬种。相信士兵们一定会被高将军的事迹所激励,一支意志坚定的铁军,也会因此而诞生。”章廷强道。 “章将军,荆门是守是弃,大帅那里有信吗?”王士中问道。 “大帅已经接到了咱们的报告,他令咱们撤回荆州。”章廷强答道。 “撤?为什么要撤?咱们还有五千多兵,可以一战,末将还要给高将军报仇呢。”陈阳不服气地问道。 “来日方长,要报仇有的是机会。大帅接到情报,罗洛浑的主力已经抵达襄阳,不日就会到来。荆门城小,襄阳一失,没有了北部屏障,势难长期坚守,所以,令我们迅速动员组织百姓撤回荆州,以图后计。”章廷强解释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先手一失全盘被动 “臣左路军元帅李定国奏闻:臣八月初派参将高吉岭带兵一万取襄阳、荆门二城,于初十前完取,清将李承先、杨希仁及部卒五千诈降,高吉岭大意未察,后清兵吴三桂大军围襄阳,于十五日夜与杨希仁里应外合,攻进襄阳。高吉岭随之展开巷战,意图夺回城门,因寡不敌众,退守辎重营,令游击将军王士中率三千残兵突围,自与千户鲁昌引爆火器库殉国,当场炸死杨希仁、震聋吴三桂。王士中退往荆门途中,重创敌张国柱,计赚李承先,李承先与吴三桂女婿夏国相乱中毙命。八月二十,酋首罗洛浑带主力抵达襄阳,南攻荆门,臣恐小城难守,遂令荆门守军撤回荆州。 此战我军伤亡四千余,毙敌一万二千余,所幸军火除少量落入敌手之外,因高吉岭自爆军火库殉国,尽数被毁,未曾落入敌手。 此战之败,臣在选将用人、敌情侦察等方面存在巨大失误,因襄阳、荆门得而复失,荆州直面强敌,东进攻取沿江各城计划已难实施,贻误陛下大计,臣之罪愆,请陛下重责。 基于目前形势,臣意暂先放弃东进计划,与敌主力在荆州以北决战,待消灭罗洛浑部解除后顾之忧之后,再行东进。 此计当否,伏请圣裁。” 李定国的折子,于八月三十这天下晌送到朱由榔的案头。 朱由榔看完大惊! 这个结局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两次的失败不会影响大局,甚至手榴弹和地雷会成为清兵的战利品这事他也能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清兵为何反应如此之快?吴三桂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中,怎么能这么快就赶到襄阳?他和罗洛浑不是要进攻云贵吗?怎么突然调头去了荆襄? 襄阳一失,李定国有后顾之忧,根本不可能再按原计划沿江东进,只能先解决这股强敌。这样一来,自己制定的战略就全落空了。 打仗跟下棋一样,清兵在襄阳落下一子,就等于占了先手,占了先手者,只要好好把握,往往在棋局上步步紧逼,而对手就陷入被动,只有步步后退。 战争同样是这个道理,只要一方占了战场主动权,就能将战争的发展趋势按自己的意愿进行引导。 “先手一失,左路军被罗洛浑和吴三桂牢牢牵制住,对于中路的战局就丝毫没有帮助了,那中路军的压力可就太大了。此事非同小可,看来有必要议一议。”朱由榔想道。 “传旨,宣内阁大学士、顾问处顾问上殿议事。”朱由榔对李洪说道。 “遵旨!”李洪答应一声,下去安排传旨去了。 “雪松,你看一下,有何想法?”朱由榔把奏折递给顾炎武。 顾炎武看了,眉头紧缩,没有立即答话。 “雪松,怎么,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朱由榔问道。 顾炎武:“陛下,臣觉得奇怪。李大帅虽没有在折子上明说,但字里行间其实已经在怀疑了,清兵为何行动这么快?杨、李二人使诈降计,应是吴三桂在高吉岭取荆门、襄阳之前就已经定计,从时间上推算,最迟也应是于八月初五之前,夏国相就到了襄阳、荆门。所以,臣怀疑,清兵已经早就得到了我军想要谋取荆襄的计划,否则不可能这么快。” 朱由榔:“是啊,朕也有此怀疑。情报显示,罗洛浑是七月二十日到达汉中,也就是说,在七月二十之前,他的进攻目标还是云贵,他改变行军路线应是在七月二十之后。我们开御前会议是六月初七,中间只隔了四十余日,根本来不及作出这么快的反应。若是清兵早就得知了我军战略部署,出现这样的结果才能得到合理解释。” 顾炎武:“陛下,咱们暂且假设清兵得到了我军战略部署情报,那会是谁呢?难道参加六月初七御前会议的人当中有清廷细作?” 朱由榔:“现在信息传递非常慢,从广州到南直隶四千里,就算八百里加急,也得需要五日,送情报者在我境内要躲避各种盘查,也不可能沿途换马,所以绝对不可能用这种传递方式,只能用平常速度传递。若用平常速度,则需半月以上。情报送到南直隶,还要研究对策,还要请旨,就算济尔哈朗不用请旨,直接给吴三桂下令,没有半月也不可能送达。如此说起来,御前会议开完,就有人将情报送出去了。也就是说,那次参加会议者,必有清廷细作!” 顾炎武:“陛下,这只是一种假设,不能作定论。也不能排除清廷中有能人,能够算到我朝的行动,比如洪承畴,这个人的心计就非常厉害。故,臣意还是要观察观察,不可轻疑,毕竟那天参会者皆是陛下信臣。” 朱由榔:“那是自然,朕如无证据,哪会轻易入人以罪呢。雪松,此事先到此为止,朕再想想。” “遵旨。” …… 黎明会常开,而下晌会这是朱由榔称帝以来的首次。 参会的人都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待听说是襄阳、荆门失守的战报时,人人都心事重重,面带肃容。 当然,有一个人心里乐开了花,那就是钱谦益。 “诸位爱卿,左路军此次失利,完全打破了我们的战略部署。李定国想要在荆州与罗洛浑和吴三桂决战,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朱由榔见众卿都不发言,只好出言问道。 “陛下,左路军攻取襄阳、荆门失手,再执行原定战略已不可能。而右路军自八月初十就兵出仙霞关、分水关,两路夹击衢州,衢州守军紧守不出,一时难下。李元帅的在衢州之北布置重兵,想围点打援,非常奇怪的是,杭州、金华清兵根本没有增援迹象。与此同时,济尔哈朗亲自率领主力,包围了九江。我军左右两路军受制,而中路军受到巨大压力,臣以为,必须调整战略,重新制定作战计划。”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岂能让英雄蒙羞?! “改变战略部署?是不是太草率了?” 陈子壮此论一出,众位大臣都蹙起了眉头,就连朱由榔也感到这个提议有些突兀。 战略部署可不是说改变就改变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陛下,臣反对。” 朱由榔错愕地发现,第一个提反对意见的,不是陈际泰、林察这些知兵之人,也不是陈邦彦这个户部的当家人,竟然是顾问钱谦益。 “受之,你是什么意见?”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以为,无论是左路军的襄阳之败,还是右路军的进攻暂时受挫,都不是什么大的变化,在当初制定战略计划的时候,这些都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只不过,这个变化并不似我们想像的那么美好而已。就算九江被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若为这些小小的变化就改变战略部署,太草率了。我们身居庙堂之人还没什么,前方将士将作何想?会不会说朝廷朝令夕改呢?”钱谦益道。 朱由榔看着钱谦益须发皆白,而又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道:“这老小子说的倒有些道理,看来,他不光会保养,还知兵呢。” 朱由榔没有表态。 他不可能先表态,总得听听别人怎么说,最后表态才能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 领导艺术无非就是一个保持神秘的艺术嘛。 “陛下,钱大人所言臣不敢苟同。战略部署不是死的,应是活的,必须根据军情的变化而快速应变。如果不改变,那左路军如何应对?难道弃荆州之后路而不顾,继续东进?右路军呢,就这么耗在衢州?左右两路大军都打不开局面,中路空虚,张元子若是抵挡不住济尔哈朗的猛攻,而左右两路军不能及时支援,那广州岂不危矣?!”陈子壮反驳道。 “陈大人,不要危言耸听。想当年,太祖创业之初,朱文正公守南昌,陈友谅发兵六十万攻打八十五日而不下,今清兵只有二十万仅是陈友谅的三成,而九江地势更加险要,粮食、火器充足,新喻伯英勇善战,守百日不成问题。就算百日后城破,还有南昌、赣州等坚城可守,清兵欲兵临广州城下,以钱某之见,非三年而不能竟全功。三年,左路、右路必能取得积极变化。更何况,咱们海上还有强大的水师随时可以增援呢,何惧之有?”钱谦益激昂地反驳道。 “嘿!这老小子说得很有道理哈。只知他是大文豪,文才超群,可没听说他知兵啊。”朱由榔闻言心里暗赞。 再看殿里众臣,无一不是点头称是,显然非常赞同钱谦益的观点。 “钱大人,九江非南昌可比,清兵也非陈友谅之兵可比,如今之情势与二百多年前的太祖初创时期更无可比性,不容乐观。就比如眼前之事,襄阳城不可谓不高,墙不可谓不厚,火器不可谓不充足,兵将不可谓不忠勇,却连五日都没有守住。”陈子壮道。 “陈大人,高将军若能识破杨希仁的诈降之计,岂能数日遽破?更何况,襄阳前车之鉴,九江岂能重蹈覆辙?” “兵不厌诈。诡道并非只有诈降一种手段,防不胜防。即使各路将帅小心再小心,百密难免一疏,况且,谁能保证清兵细作没有早早进入九江和南昌?”陈子壮道。 一听这话,别人没什么反应,朱由榔、顾炎武倒是心中一震:“是啊,这话才真正说到点子上。若是清兵早就得知我军计划,早早派细作进入九江、南昌、赣州不是难事,若是大批细作进入,岂不是相当于在城里埋伏了一支军队?城坚墙厚又能如何?不可不防啊。” 朱由榔与顾炎武对视一眼,谁也没说什么。 因为谁知道这些人当中有没有清廷细作? “陈大人太过小心了!像诈降这种事,岂可一而再再而三?若此计如此易使,世上哪有能守住的城池?”钱谦益不屑地说道。 他也是心中一惊,虽然不知道洪承畴会如何攻取九江、南昌,但陈子壮所说的这一计,还真有可能被洪承畴用出来。 所以,他要尽量淡化这种论调。 朱由榔闻言也是一怔,想了想,问道:“集生和受之各执一词,朕倒难办了。诸位爱卿,还有其它意见吗?” 众人都摇了摇头。 “事出突然,诸位爱卿一时之间想不透彻也是正常。那好,是否更改战略部署之事再议。还有其他要奏的吗?”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有本奏。”首辅吴炳出班道。 “奏来。” “遵旨。陛下,臣不知兵,陈大人和钱顾问所言,臣觉得皆有理,至于如何去做,臣以为暂放一放也好,毕竟这不是小事,不可轻易下决断。”吴炳道。 “这话说的,跟没事一样。”朱由榔心道。 “陛下,臣要奏的是另外一件事。” “奏来。” “陛下,臣以为襄阳之战虽败,但高吉岭壮烈赴死之举惊天地泣鬼神,自古罕见。臣以为,应大力进行宣传,一来宣扬陛下作养之功,二来激励军民士气,三来也避免了有心之人借襄阳战败之事惑乱人心。”吴炳奏道。 朱由榔先问的是未来如何应对,吴炳如今却说的是如何善后。 朱由榔想听一听众人的意见,所以,没有立即答腔。 “陛下,臣以为高将军之事不宜大力宣扬。理由有二:一是襄阳战败之事不宜宣扬,恐影响军民士气;二是高将军死得虽然壮烈,但其未曾识破敌诈降之计,是不智在先;未曾力保襄阳不失,有罪在后。故臣以为,吴大人所言不妥,此事宜瞒不宜宣。”钱谦益反驳道。 “钱顾问此言差矣!” 钱谦益话音刚落,就见黄宗羲应声而出。 朱由榔见黄宗羲脸现怒色,心道:“老小子这回要挨骂了。” “钱顾问,高将军虽有过,但瑕不掩瑜。为了不使火器落入敌手,慷慨殉国,落得个尸骨无存。如此英雄,当真是精忠贯日,浩气长存。钱顾问,难道你想让英雄死后还要蒙羞?!身为朝廷大臣,为何如此凉薄?!”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头太过 “黄大人,钱某就事论事,一片忠心为国,为何要出言污蔑钱某之为人?”钱谦益怒道。 他曾是东林党魁,向来善于在道德层面批判他人,虽然在投靠阉党之后坏了名声,无颜再去评判他人德高德薄,但别人当面评判他,却是很受不了的。 “老钱,不是我说你,你这话说的确实不地道。我曾是带兵之人,最懂当兵的心思。当兵打仗,马革裹尸,受伤流血,甚至战死沙场,都是稀松平常的事,真正的军人谁也不怕。怕的就是流血牺牲之后,还要被人说长道短,落个骂名。老钱,说真心话,当兵的最烦你这种酸溜溜的文人,躲在后方远离战火,享受着军人流血牺牲带来的和平不说,还肆意抵毁。老黄说你人性凉薄我看还是给你留了面子,若是你敢当着当兵的说这话,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会写几句酸诗,会画几笔臭画,指定会把你剐了,你信不信?你说你信不信?” 黄宗羲没答话,陈际泰身为武人可不干了,瞪着一双牛眼,没轻没重地劈头盖脸地一通数落。 他这番话把钱谦益给臊得脸皮发烧。 很想骂两句,但他可不敢骂陈际泰。不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因为他是伯爵,而是因为他是粗人。 像钱谦益这种文人,碰上陈际泰这种粗人,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何况,听了陈际泰的话,钱谦益已经后悔了,恨不得自已抽自己一巴掌:“我特么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刚才那番话要是传出去,不,可以肯定会传出去的,不是得罪了整个大明的军人?好好的做我的细作不好么,逞什么能啊?话说这黄宗羲也太贼了,他那番话既驳了我,也在军队之中买了好。自己送上去让他踩了一脚,真是愚蠢透顶!” “钱大人,陈伯爷的话话粗理不粗,林某敢拍着胸脯说话,高将军在所有军人心目中绝对是大英雄,没人会吹毛求疵地提他的什么不智,什么失城之罪。” 说这话的,是钱谦益的邻居,辅明伯林察。 林察极少在这种场合说话,同时也是钱谦益为数不多的能在一起饮酒的人,可见若不是真心恼了,林察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的。 “钱顾问,民意宜疏不宜堵,襄阳之战这么大的事,是想瞒就能瞒的吗?再说,就是我们想瞒,清兵也不会瞒,若是弄到谣言满天飞、人心惶惶的时候,再去想办法收拾,还不如现在就把实情说出去,只要正确疏导,不但不会引起恐慌,还会激起百姓对英雄的崇敬之情,对清兵的仇恨情绪也会更加强烈。”杨乔然也站出来反驳道。 “钱顾问,桐若说的对,你那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吕大器又补了一刀。 “这……,你们……。”钱谦益环顾左右,见大家都对他的提议表示了不满,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了,引起了众怒。 也是,一个顾问身份,整得跟首辅大臣似的,不让人反感才怪呢。 朱由榔见大家把矛头都对准了钱谦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很爽,好像从心底深处就不愿意看到他得瑟。 不过,他对于钱谦益的暂时不改变战略部署的说法,还是非常赞同的。 钱谦益被大家驳得满面窘迫,跟驴拉磨似的在原地打转转,又拉不下脸来认错,一时间下不来台,朱由榔心道:“别把老小子给气出心脏病来,要是一头栽到勤政殿,那可不好了。” 想到这里,连忙发话替钱谦益解围:“行了,各抒己见而已,受之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嘛,就不要再说了。” “遵旨。” 朱由榔一发话,黄宗羲、陈际泰等人才躬身而退,放过了钱谦益。 钱谦益悄悄擦了擦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整体战略部署暂不改变,观察观察战况再说。传旨,《大明周报》大力宣扬高吉岭的英雄事迹,号召军民向英雄学习,激励军民奋力抗清。在报道襄阳之战的同时,一定要做进一步分析,指出斗争是残酷的,但胜利一定是我们的。”朱由榔道。 “遵旨!” …… 众臣下殿之后,朱由榔回到侧殿,夏荷递上一杯茶,朱由榔边喝边想心事。 刚才大臣们议事,谁也没有对清兵行动如此迅速一事产生怀疑,不知道是根本没有想到,还是有意不说? 但朱由榔已经强烈地感到,六月初七御前会议内容,一定是有人给泄露了出去,否则好多事都无从解释。 那么是谁呢? 朱由榔把参加会议的人一个个从自己脑子里过筛子,最后他选出三个可疑之人。 第一个是钱谦益,第二个是马宝,第三个是林察。 朱由榔之所以对其他人信任,主要是来自于前世历史对他们的评价,比如岭南三忠张家玉、陈子壮、陈邦彦,比如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比如最杰出的抗清将领李定国,就连王化澄、何吾驺、何腾蛟、李成栋、李承胤、焦琏、白氏兄弟都是有记载的,这些人在朱由榔居无定所、东奔西逃非常落魄之时都不离不弃,怎么可能在如今兵强马壮、局势大好的情况下反叛呢? 除了这类人,那就是陈际泰、戴如风,这两个人是自己的非正牌子老丈人,休戚与共的,更不可能反。 如此排除下来,只有钱谦益、林察和马宝三人了。 钱谦益史上就首鼠两端,品行很不可靠,更何况他来自敌占区呢。 林察不用说了,自己将他兵权夺了,难免会有怨愤之心。 至于马宝,史上这家伙是先跟着李定国,兵败之后降了吴三桂,成了吴三桂亲信大将。 如今吴三桂率兵与李定国战于荆襄,难道说,冥冥之中这两人有那么一丝缘分? “陛下,户部陈大人求见。”正想的不得要领,朱由榔就听李洪禀报一声。 “刚刚散会,他来干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好当众说的话?”朱由榔心道。 “宣!”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究竟有没有鬼? “陛下,臣不知兵,有些事只能循理而论。大战才刚开始,清兵就按住了我们的左手和右手,腾出刀子往我胸口扎来。陛下,臣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陈邦彦见礼后说道。 “奇怪什么?”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清兵这次出手太准了吧?感觉就像早就知道我们的拳头往哪里打,人家早就候在那里等着呢?” “令斌,你想说什么?” “陛下,臣想说,可能在朝臣之中已经有了清兵细作!” 陈邦彦说完这话,直直地看着朱由榔,却见朱由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里发虚,忙道:“陛下,臣,臣只是循理而言,并无实据,但多防一手,应该没什么害处吧?” “哈哈哈……。”朱由榔指着陈邦彦大声笑起来。 “陛下,您别笑啊,笑得臣心里直发毛。陛下,您就当臣什么都没说。”陈邦彦见朱由榔只是笑而不说话,以为皇上生气了,连忙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令斌,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就此打住。好了,跪安吧。”朱由榔止住笑,挥挥手打发陈邦彦走了。 陈邦彦一个搞财政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来,那说明,这事就真是不对了。 朱由榔再想了想,吩咐李洪:“传旨,宣陈际泰、戴如风上殿。”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就来到了勤政殿。 “陛下,宣臣等上殿,莫非是因为襄阳之事?”陈际泰问道。 “是,忠勇伯,你有什么说的么?”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确实有话要说。”陈际泰看了看殿里,除了他二人与顾炎武之外,就是李洪在旁边伺候,并无他人在场,心中已经对朱由榔宣他俩上殿的用意猜到了七八分:“陛下,刚才在殿上不方便说,臣以为,朝中必有清兵奸细!” “啊?伯爷,您这是……?这怎么可能?”戴如风一听,满脸惊愕地问道。 “不错,不愧是当过大都督之人,跟朕的判断是一致的。”朱由榔欣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清兵如此准确地把握住我军动向,时间和机会拿捏如此之准,没有准确的情报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朕与雪松早就已经作出了这一判断。朕将那日御前会议参会人员,挨个过滤一遍,将怀疑范围缩小为三个人,一个是钱谦益,一个是林察,一个是马宝。” “陛下!这,太不可思议了……。”戴如风一听朱由榔重点怀疑这三个人,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用问为什么,朕自有道理。这样,忠勇伯负责调查马宝,戴爱卿负责调查林察和钱谦益。把他们在六月初七之后的行踪和动向查查清楚。”朱由榔摆了摆手,吩咐道。 “遵旨!”陈际泰、戴如风一听这话,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想道:“看看,关键时候还是依靠老丈人不是?也对,这种机密大事,也只有托付给自己人才能放心。”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保证不能让被调查人发觉,如果能拿到真凭实据,那对这场大战可就太有意义了。” “是,臣等晓得其中利害。” “所以,忠勇伯,你必须安排心腹之人干办此事。戴爱卿,对钱、林二人的调查你要亲自去查,不能用你手下任何人!” “遵旨!” 陈际泰和戴如风见皇上如此安排,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连忙领旨。 “陛下,您刚才这么一说,臣才想起来,钱谦益这人身上有疑点。”戴如风道。 “说!” “前者臣奉命调查传播谣言和抢米风波一事,最后指向黄有林和纪学文,臣刚想调查二人,结果二人却在同一天夜里被杀,线索就此中断。据查,他二人之前曾经秘密去过钱府。” “哦?杀黄、纪二人是想灭口?” “臣没有证据,只能如此推断。” “没有证据,说什么都不行。跪安吧。” “遵旨!” …… 朱由榔要捉“鬼”,却不知“鬼”现在已经不再显原形了。 经过造谣生事及抢米风潮之后,钱谦益如今已经明白,朱由榔很受广州人民爱戴,搞那种事无异于隔靴搔痒,无济于事,更兼锦衣卫、治安局活动厉害,稍不留心,就有可能将自己暴露——得不偿失,还不如专心在朝中做官,将一些重要情报传回南直隶,助清兵占据战场主动,尽快消灭南明小朝廷。 这个事意义最大,风险又小,何必去冒险搞别的事呢。 所以,在杀了黄有林和纪学文之后,钱谦益就严令钱忠约束手下,不要再做别的事了。 钱忠飞鸽传书,将钱谦益的决定报告给自己真正的主子洪承畴,洪承畴很快就传回指令,同意近期不要再活动,策反林察的事,也要往后拖一拖,不要因小失大。 …… 戴如风武艺超群,要盯钱谦益和林察那是易如反掌。 可是,连盯着十几天,都没有任何发现。 钱谦益正常上下朝,下值之后就回府,除了接待一些慕名而来的文人,谈一些风花雪月,不跟任何人来往。 林察比钱谦益还要低调,说话都小心翼翼地,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其他什么人上门,更不去拜访别人。除了回府与家人团聚之外,就是在府里的演武厅耍枪弄棒。 他这边是这样的情况,马宝的情况陈际泰也调查得差不多了。 马宝来广州之后,除了跟李定国他们在一起之外,就是跟白兴、马吉翔喝过几回酒,并没有异常表现。而且,回到军中之后,也一直跟李定国在一起商议军情,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些情况报给朱由榔之后,朱由榔纳闷了:“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其实并没有清兵细作存在?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那只有一个解释:洪承畴这人非常精明,跟武林高手一样,已经算计到了我下一步会出哪一招。洪承畴有这么厉害吗?” “不行,有没有细作这事,必须弄清,否则,以后在朝堂议事,心里老是犯膈应。有了,何不给他来个打草惊蛇?”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洪承畴的冒险计划 “哈哈哈……,亨九,真有你的,长伯占据了襄阳、荆门,罗洛浑大军随后跟进,这下子,李定国背后受敌,看他还敢东进不?” 吴三桂顺利攻取襄阳、荆门的战报传到南直隶,济尔哈朗喜动颜色,放声大笑。 “王爷,非是亨九之功,若非平西王迅速行动,而且使出连环诈降计,攻取襄阳、荆门二城并非易事。”洪承畴自然也是非常高兴,连忙谦逊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如无你的情报准确,长伯和罗洛浑就兵进云贵了,那样可就上了朱由榔的大当了。只可惜啊,长伯长婿因此丧命,自己也被震聋了。” “是啊,王爷,最可惜的是没有将手榴弹和地雷缴获到手,若是将其辎重全部缴获,我军则与明军利器共有,那么,明军就没有什么可以跟我大清勇士抗衡了。” “是啊,美中不足啊。哎,我说亨九啊,那个高吉岭本王倒是十分佩服。真是怪了,自弘光小儿死后,咱们大清铁蹄纵横江南,降者无数,可朱由榔即位以来,怎么就出了这么多不怕死的?文质、杨国栋,如今又出了个死得更壮烈的高吉岭,你说朱由榔小儿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王爷,这不奇怪。汉人受的儒家教育就这样,在他们眼里,朱家子孙就是龙子凤孙,就是正朔,就会得到百姓拥护;只要不是朱家人,只要想当皇帝,那就是叛逆,就会得到汉人的反抗。朱由榔身上流着朱家的血,天然就具有号召力。更何况他即位之后,大力革除大明朝的弊政,提出‘以民为本’的治国方略,很是得到了百姓爱戴。所以,出一二个忠臣烈士不足为怪。” “亨九啊,朱由榔小儿很不简单啊,即位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开创了这么大一片基业,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拥戴。本王真想会会他啊。” “呵呵呵,王爷,朱由榔是不凡,不过,依奴才之见,大明气数已尽,他再有本事,怕是也无力回天了。我大清主明臣忠,政治清明,朝气蓬勃,方兴未艾,国运昌盛,必能一统天下。” “亨九,你说这话本王爱听。自古以来,王朝兴替也是常事,哪有不灭的王朝?老朱家坐江山快三百年了,也该换换了。” “王爷说的是。若非老朱家气数已尽,哪能把一个锦绣江山弄得乱七八糟的?就如今日之情势,朱由榔如此不凡,怎么还能着了咱们的道?这不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吗?” “对对对。亨九啊,这话扯远了,还是先想想当下咱们怎么做吧。” “王爷,请您放宽心,只要李定国和李成栋被牵制住,不出半年,奴才就让朱由榔跪在您的面前称臣。” 洪承畴自信地说道。 “亨九啊,本王虽然十分欣赏你的才气,可朱由榔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半年这话你可是有点吹牛了,别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下广州了,怕是九江和南昌半年之内也不能拿下。”济尔哈朗摇了摇头,不大相信洪承畴的话。 “王爷,九江指日可下,南昌和赣州嘛,奴才根本就没想拿下来,事实上,根本也用不着拿下来,只要咱们攻进广州,捉了朱由榔,南明群龙无首,必然闻风而降,江南半壁江山就该改改姓了。” “什么?亨九,你是不是没睡醒啊?不打下南昌和赣州,直接兵进广州?你不留后路了吗?”济尔哈朗一听这话,惊讶地问道。 “王爷,这么大的事,奴才可不敢胡说。你且听奴才细说。” “快说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九江城奴才早就布了棋子,只要咱们大军攻城,城内必乱,数日之内拿下九江不成问题。拿下九江之后,咱们就可以以九江为基地,以一部兵力包围南昌,主力迅速南下,攻取吉安,直逼赣州。同样以一部分兵力包围,另遣一路军马进攻广州。”洪承畴说出自己的全盘计划。 “不行,亨九,这个计划太冒险了,这完全是不顾后路的打法,如果南昌、吉安、赣州有一个环节出错,则我二十万大军死无葬身之地。”济尔哈朗听完,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之意。 “王爷,这个计划看似冒险,其实一点不险。据奴才得到的情报,明军因为兵力太少,制定的策略是收缩兵力坚守九江、南昌和赣州这三处坚城,目的是给李定国、李成栋赢得时间,最后实现围魏救赵的目的。他们这个方案的核心之处就是时间,也就是尽量把战争往慢里打,拖死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快打快冲,不给李定国和李成栋更多的时间。” “亨九,若是明军发现咱的意图,发起进攻怎么办?还有,广州城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别忘了,广州城除了朱由榔的禁军一万五千人,还有施琅的十万水师呢。若是久攻不下,必然被反噬。” “王爷,奴才最担心的,就是施琅的十万水师。不过,奴才已经想到了法子,把他调出南海海面。只要把这十万水师调走,李元胤的禁军就不成问题了,因为,广州城里奴才也已经安排人手了。” “亨九,不会是钱谦益带的那三百人吧?” “那只是一部分,奴才还没狂妄到用三百人给朱由榔造成多大的乱子。” “哦?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派一支不少于二万人的精兵打到广州城下,你就有把握迅速拿下?” “是的,奴才的计划就是如此。” “打下广州,拿住朱由榔,就好做文章了!可让他下令各地明军放弃抵抗,则江南半壁江山唾手可得,是不是这个意图?” “王爷,朱由榔不会降的,奴才没打他投降的主意。”洪承畴摇摇头说道:“老朱的子孙虽然不成器,但却没有一个肯降的,这一点却是令人佩服的。他不降不要紧,只要拿住了他,明军没有了效忠对象,必然大乱,到那时,李定国、李成栋、张家玉还能成威胁吗?” “妙!此计甚妙!”……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丈人还是出气筒? 济尔哈朗明白,洪承畴只所以敢如此冒险,基于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已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即使分兵也不怕敌方反击。 若是迅速拿下九江,五万兵围武昌,五万兵围赣州,再用五万兵负责打援,还能有五万兵直逼广州。 兵力是尽够了。 第二,必须把施琅的水师调出来,不能让他停留在南海海面,随时救援广州; 第三,广州城必须迅速拿下。因为如果拖延日久,各地勤王大军会不要命地往广州扑来,若是袭击广州的部队被歼灭,那围赣州、南昌的兵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要迅速拿下广州城,就必须有内应。 听洪承畴的意思,广州城里他也已经有所布置,换句话说,内应他已经准备好了。 这样的话,现在只有一个条件不具备,那就是如何将施琅的水师调出来。 “亨九,你用什么方法把施琅的水师调出来?”济尔哈朗问道。 “王爷,奴才的计划是让登莱水师沿海南下,袭扰李成栋侧翼,李成栋必然会向朝廷求援。那时,钱谦益就可以发挥他的影响力,劝说朱由榔同意李成栋的请求,调施琅水师北上!” “妙!若是施琅到了东海海面,再想回广州,那可就难喽。不过,这个时机要把握好,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就给施琅留出足够的回援时间;晚了,若朱由榔意识到广州受到威胁,他是决不会放施琅北上的。” “王爷高明,奴才的打算就是在围困南昌之后,再令登莱水师行动。” “好,这样比较稳妥,那就依计而行吧。” …… 洪承畴所说的九江指日可下,可真不是吹的。 他在得到钱谦益的情报之后,就已经派了五百兵,扮作百姓进入九江城。那个时候,九江守将王得仁甚至还没有回到九江。 这五百兵进入九江之后,就躲在一位粮商的粮库里。 这位粮商早就暗中投靠了清兵。 九月初十,清兵开始猛烈攻打九江。 明军据城而守,手榴弹、“金汁”、弓箭全都派上了用场,战斗打得非常激烈。 王得仁组织百姓往城头运送弹药物资、往城下抬伤员救治,这五百清兵趁机加入到这些百姓之中。 清兵瞅准机会,发一声喊,在北门守军背后发起攻击,明军没有防备,很快被赶下城头,北门失陷。 清兵一涌而入,无奈之下,王得仁、副将宋奎光率部仓皇从南门逃出,逃往南昌。 此战只打了五天,一万兵只逃回三千,最重要的是,接近二万颗手榴弹和地雷落入了清兵之手! …… 九江失陷、南昌被围的战报送到广州,朱由榔震怒。 他愤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城丢的快,也不是因为军火落入敌手,而是他再次看到了细作的痕迹。 此战主要败因,是那些早就潜入九江城的五百清兵,这显然又是洪承畴布下的先手。 九江之败再次证明了,清廷必有细作渗透进了朝廷高层。 “必须尽快将这个间谍找出来,否则,这仗还怎么打?”朱由榔将张家玉的奏折恨恨地拍在书案之上,心里下定了决心。 “雪松,传旨各军,暂且按兵不动,紧守城池,抓紧清除细作,不要再步襄阳、九江后尘!”朱由榔命道。 “遵旨!”顾炎武答应一声退下去拟旨。 “宣陈际泰、戴如风上殿。”朱由榔又命道。 “遵旨!”李洪见皇上发怒,连回话之声都带着小心。 朱由榔原本打算采取“打草惊蛇”之计,令内鬼显形。 比如,可当着钱谦益、林察面传一牵涉战略部署的圣旨,看清兵是否有快速应对,如有,则说明间谍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如无,那么马宝的嫌疑就大了。 后来一想不妥,这样做固然可以达到部分目的,但一来不能真正识别谁是奸细;二来自已的话可是金口玉言,那可是调动千军万马的大事,为识别个奸细就演这么大的戏,不值得;三嘛,若是能将这个奸细挖出来,他可不想抓来杀了,他还想利用他调动清兵呢。 所以,思前想后,“打草惊蛇”之计只能作罢。 “参见皇上!” 陈际泰、戴如风上殿之后,跪地磕头。 “看看这个!” 朱由榔非常窝火,并没有叫起,而是直接把把九江战报扔到二人面前。 陈际泰和戴如风拣起看了,都低下头。 “看到了吧?清兵为什么步步都走在我军前头?七千多大好士兵,二万颗手榴弹和地雷,这是多大的损失?陈际泰,你这军情差使是怎么办的?!一天天的都干什么去了?”朱由榔直呼陈际泰的名字,劈头盖脸地痛斥一顿。 “别说称个爵号了,连个爱卿都不称了,提名道姓的,什么女婿啊这是?”陈际泰心道。 他当然明白皇上的火发自哪里,这是迁怒,这是拿他二人当出气筒哩。 “得,骂吧,这时候最好别出声,什么话都别说。” 陈际泰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不言语。 “皇上,这事不能怪忠勇伯吧?”戴如风一听皇上数落陈际泰,很义气地想为他辩白两句。 陈际泰一听,心里直乐:“老戴,你够义气,也很愚蠢!这时候说什么话啊?得,等着挨骂吧。” 果然,戴如风话音刚落,朱由榔的火就冲他发了过来:“不怪他怪谁?怪你?也是啊,你这治安局长当得很称职是吧?啊?一个小小的案子都破不了,纯粹是酒囊饭袋!能不能干?不能干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戴如风一听那个气啊:“哪跟哪啊这是?回家抱孩子,抱什么孩子?你老丈人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再生养?真是话都不会说!” “皇上,马吉翔在殿外候旨请见,他说有紧急事务要见皇上。” 陈际泰和戴如风被骂得如芒刺背,正在这时,就听李洪小声禀道。 “也是一个废物!他能有什么紧急事务?宣他进殿!”朱由榔骂道。 “遵旨!”李洪小心地退了出去。 陈际泰一听,心里又是一乐:“得,又一个倒霉蛋送上门来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情还是风尘? “臣有本奏!” 马吉翔在殿口已经得了好友白兴的暗示,知道皇上正在发无明火。但他并不害怕,进殿之后,学着文官的样子,踱着方步,一步三摇,慢慢地走到戴如风身侧跪下,一丝不苟地磕了三个头,伏地奏道。 “行了,马吉翔,马指挥使,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乃是老丈人身份,还有爵位在身,都被骂得狗血喷头,你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装么装?这不是找骂呢么?”陈际泰心道。 “嘿!这货今日是怎么了?还特么地拽上了?!”朱由榔看到马吉翔的这副作派,气就打一处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摆什么重臣要员的谱?!”朱由榔骂道。 “遵旨!”马吉翔被骂,并不着慌,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双手呈上。 “还上折子?有话就说,殿里没有外人!”朱由榔怒道。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明言,必须上折子。”马吉翔挨骂也不为所动,双手举着折子,朗声说道。 “呵,底气十足啊?朕待要看看你到底有何事不能明言?若是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朕,朕要你好看!”朱由榔被这货给气着了,边骂边示意李洪将折子呈上来。 朱由榔打开折子,先是一怔,以为自己看错了,继而仔细一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压在心头多日的愁烦尽去,顿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怪不得马吉翔这么装呢?原来还真办成了大事!还别说,这货真够细心的,此事确实不能明言,尤其当着陈际泰和戴如风的面,更是说不得。嗯,够细心!” “哈哈哈……,马爱卿真是能干,这件大事,那么多能人都没干成,却让你干成了!走,带朕看看去!”朱由榔哈哈大笑,赞了马吉翔两句,把那份折子折好,交给顾炎武:“按绝密存档。” 陈际泰见皇上心情大好,刚才还阴得能滴下水来,这会儿已经雨过天晴了,心中一松:“本以为马吉翔会挨骂,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得了个彩头。” 又见朱由榔拔腿往外走,连忙问道:“陛下,臣等二人咋办?” “那个差事撤了,你们各安其事吧。”朱由榔边往外走,边回了一句。 …… 朱由榔换了一身便服,打扮成富家公子模样,带着李洪、马吉翔和白兴来到一所戒备森严的宅子前。 朱由榔手执折扇随马吉翔进了院子,远远就见院子里种满了山茶花,红的、粉的,争奇斗艳,而在花间,有一位白衣丽人正徜徉其间。 美女,绝对是大美女! 朱由榔眼前一亮。 虽只是一个背影,就远远地看那细挑的身材,以及身上带着的那股子风流气质,朱由榔就敢肯定,这位一定是位大美女。 “咳!” 朱由榔咳嗽一声,那位丽人闻声转过头来,朱由榔一看,差点流出鼻血来。 真是太美了! 这简直就是自己穿越以来见过的最美之人! 就见那位丽人云鬓高耸,脸庞白中透红,眉似柳叶,眼如杏核,琼鼻挺直,口若樱桃,脖子细长白晰,胸前鼓起波浪。 戴忆兰、陈皎茜都算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了,但与这位一比,却是高下立判。 朱由榔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这位美女,无处不美,无处不协调。 见到朱由榔这个样子,美女嫣然一笑,眼里波光流动。 朱由榔见她这一笑,骨头都酥了! “这尼玛太好看了,竟然还有两个浅酒窝!那眼里的风情,真是太动人,是男人看了都会受不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尤物?!” “公子,这么盯着奴看,奴都害羞了!” 白衣丽人把手里的帕子一掩自己的小口,眼含春色,娇声说道。 这一开口,朱由榔才回过魂来,眨了眨眼,心道:“这特么哪里是风情,分明就是风尘么!难怪史书上说她阅人无数,尤喜年轻男子,哪里一见男人就调笑的?” 想到这里,朱由榔没理她,快步进了正房。 马吉翔瞪了一眼白衣丽人,白衣丽人不好意思地一笑,两人跟着进去。 “快快拜见皇上!”进了屋,见皇上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到正位上,马吉翔连忙对白衣丽人说道。 白衣丽人一听,脸现惊色,道:“马大人,这位就是皇上?这么英俊?这么好看?” “休得无礼!”马吉翔喝斥了一句。 “奴家叩见皇上!”白衣丽人这才跪倒磕头。 “磕头的姿势也那么优雅!”朱由榔心里暗赞了一句。 “你说的那事是真的?”朱由榔收起花花心思,开口问道。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假话,奴家不得好死!” “好吧,你给朕详细说一说。” “是。” 白衣丽人口说手比,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奴家既要躲避清兵盘查,又要对付浮浪子弟的纠缠,一路上受尽了惊吓和颠簸,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来到广州。皇上,想想这一路受的苦,奴家真是有些后怕。”最后,白衣丽人还不忘买功。 “此事朕还要落实,你若所言是实,功劳自是少不了你的。”朱由榔道。 “是,皇上,奴家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奴家不要功劳,只求皇上一件事。” “二万两黄金,是吗?” “啊?皇上,您怎么知道?” “朕自然知道,不但知道你要黄金,还知道你要这么多黄金干什么。你重诺守信,颇有侠风,朕自是成全。” “那,奴家就谢谢皇上了!”白衣丽人激动地说道。 “嗯,你在广州期间,暂时不能出去见人,只能呆在这所院子里,以免被人看到,坏了朕的好事。”朱由榔沉吟着说道。 “皇上,奴家性子喜动不喜静,还好饮酒弹唱,把奴家禁在这个院子里,奴家能疯了。皇上,您就可怜可怜奴家吧,千万别把奴家一人丢下啊。要不,让奴家进宫如何?在宫里不是也没人能见到奴家吗?”白衣丽人可怜兮兮地说道。 “什么?你竟然想进宫?!”朱由榔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钱谦益受宠 “皇上,非是奴家想入非非,是因为奴家进了皇宫,不是就见不到外边的人了?而且,宫里人多,奴家也有人说话,省得在这个小院子里寂寞……难耐。”白衣丽人面对朱由榔并不怯场,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朱由榔,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寂寞?还难耐?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那小眼神勾谁呢?你以为朕是那么好色吗?朕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男人。”朱由榔被她那一眼给勾得心猿意马,明知道眼前这人是妓女出身,但仍是有些把持不住。 “好吧,你为朕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这点愿望朕得满足你。”朱由榔心中一动,想到一个主意,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奴家谢谢皇上!”白衣丽人闻言大喜。 “从今日起,你改名叫洁衣。” “是,洁衣谢谢皇上赐名。” “李洪,用一乘小轿,将洁衣抬进宫,安置在‘撷翠楼’。” “遵旨!”李洪躬身答应。 对于皇上将洁衣安置在“撷翠楼”,李洪是有看法的。“撷翠楼”不属内宫,位于勤政殿东小花园北端,朱由榔将洁衣安置在这里,自是便于时常相会。可这也离得太近了吧?就算想换个口味,也不能将这样身份的人放到那儿吧?百姓可不知道那不是内宫,到时候说什么的没有?不担心名声受损?别的不说,一个狎妓怠政的名声是跑不了的。 不过,李洪也只是在心里腹诽一二,可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若敢说半个不字,惹了皇上不高兴,发起火来,若以“干政”罪名打杀了他,岂不是太冤?! …… 次日一大早,朱由榔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勤政殿里,主持“黎明会”。 众臣们惊讶地发现,皇上脸上惯常的微笑又出现了! 这可是自襄阳战败之后,一直不曾有过的啊。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诸位爱卿,大家传阅一下,张家玉昨日送来的战报。”朱由榔或许看到了大家疑问的目光,收起脸上的笑意,板起脸说道。 顾炎武将战报递给吴炳,吴炳看罢脸色微变,次递传了下去。 “诸位爱卿,襄阳失守,九江也失守了。而且,这次九江失守的损失更大,二万颗手榴弹和地雷都落入敌手!大家都说说,怎么办吧。” “陛下,九江失陷还在其次,军火落入敌手尤其可惜可叹,与高吉岭相比,王得仁失察于前,又未能弥过于后,只顾惜身逃命,将军资尽数丢失助敌,实是罪不可绾!臣请皇上将其执拿回广州正法,以儆效尤。”朱由榔话音一落,钱谦益应声而答。 “陛下,钱大人之言臣不敢苟同。九江失守的主要原因,是清兵早有布置,王得仁失察之罪是有,若说助敌未免太过了些。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打一个败仗就问罪,那将无有无罪之将,况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以轻责,令其戴罪立功,不可重罚啊。”陈子壮出班反驳了钱谦益的意见。 “是啊,皇上,如果因此重罚,恐前方将士寒心啊。”黄宗羲附和道。 “大军作战,军纪最为重要,若是打了败仗不追究,那以后谁还会拼死争胜?钱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传旨,削去王得仁新喻伯爵位,罚俸一年,允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陛下,不可呀,即使责罚,也不可施以重手。”陈子壮又争了一句。 “朕意已决,勿复赘言!另外,将高吉岭的事迹发给王得仁看,问他羞也不羞!”朱由榔不听陈子壮之言,坚决地说道。 一看这种情况,众臣子都面面相觑。 大家都知道陈子壮的话最为有理,钱谦益的建议看似是严明军纪,其实还不是自毁长城?皇上为何这么信任他?处理起来为何如此刻薄? “陛下,请三思啊。”吴炳、吕大器、杨乔然、陈邦彦、黄宗羲都齐声劝道。 “你们不知兵事,不要再说了。也不是朕求全责备,受之就颇知兵事,所献之策,皆能窥中要窍。同样是文官,差别怎么这么大呢?”朱由榔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吴炳等人闻言一惊,心道:“皇上怎么感觉变了?说出话来也如此刻薄了,这还是原来那位皇上吗?钱谦益怎么这么受宠了?哦,明白了,皇上这是要重用钱谦益,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打压我等。” 果然,就听朱由榔接着说道:“受之,你以后要重点关注兵事,有何奇谋善策,随时可以见朕。” “臣一定殚精竭虑,为皇上谋划。”钱谦益心中大喜,心道,只要皇上信任,得罪群僚又有何妨? “受之,以你之见,今当如何?”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以为襄阳、九江虽败,但于大局无碍,中路军可令增城伯、昌国伯严守南昌、赣州,尤其要彻查清兵细作,以免再蹈流覆辙,如此安排下去,南昌、赣州清兵短期之内根本不可能攻下此二坚城。只要这两城不失,清兵无能为矣。至于左路军,可令安西伯谨守荆州,勿使清兵东进增援江西;右路军进攻不力,可下诏轻责,以激励建成伯及手下将士。”钱谦益答道。 “此言甚善。雪松,就按受之的意思拟旨,集生,兵部就按此计划督促各处兵马,密切关注战局。”朱由榔点了点头,吩咐道。 “臣遵旨!”顾炎武和陈子壮躬身领旨。 “另外,如今虽是战事频仍,但文事不可荒废。可先,国子监考试遴选人才之事,也要抓紧。”朱由榔又道。 “臣遵旨!”吴炳领旨。 众臣都觉得今日黎明会与往日不同,皇上对钱谦益基本是言听计从,对征求其他臣子的意见兴趣缺缺。 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如今是战时,应以战事为重,为何又将文事提上日程?若仗打不赢,文事再盛又济何事? 别人还则罢了,陈子壮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想起了当年朱由榔奇袭广州之时,绍武帝当时正迫不及待地与众臣子祭告天地,视察官学。 前车之鉴,后世之师,要劝谏皇上,此时不可偏重文事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狼狈的王夫之 陈子壮在“黎明会”结束后,单独请见朱由榔。 “陛下,臣对钱顾问的策略表示质疑。” “说说理由。” “是。陛下,若依钱顾问的策略,那么我军左右两路就困住了手脚,跟清兵形成了僵持,任凭张家玉的中路受到敌主力的攻击。这种打法太死板了,根本无法灵活机动地消灭清兵。” “那依你呢?” “陛下,依臣之见,左路军可放弃荆州,引清兵长趋直入,使其不断分兵,然后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右路军也可以如此,围衢州打援兵的策略,看来是让清兵给算透了,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嗯,不错,你这个想法跟朕不谋而合。不过,你说的这些部署,现在还不是实施的最佳时机。朕是在等,等清兵露出破绽,然后将罗洛浑、吴三桂全部歼灭,等李定国腾出手来,再北上南直隶,将济尔哈朗的二十万大军包围在江西,然后一举歼灭。” “那陛下您今日所说……。” “集生,你不来,朕也要派人将你宣来。朕问你,你难道不觉得襄阳、九江之失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怪异?陛下,您是说,有人提前泄露了咱们的用兵计划?” “集生,你也有怀疑?为何不早奏朕?” “陛下,臣只是有些怀疑,并无实据,又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要知道了解整体作战计划的,可都是皇上信臣啊,臣焉敢在无证据的情况下乱说呢?” “行了,不用说了。朕信得过你,你也要信得过朕。朕可以告诉你,确实有人暗中投靠了清廷。” “啊?陛下,是谁?为什么不抓起来?” “集生,想当年赤壁之战,蔡中蔡和诈降,周瑜一眼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戳穿他们?” “留着他传递消息!陛下,臣明白了。” …… 陈子壮解开了心结,欢天喜地地走了。至于劝谏之事,早就抛在了脑后。 皇上在演戏,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朱由榔也不全是在演戏。 新政和培养人才同样非常重要,绝不能因为战争的来临而荒废。 新政必须推行下去。战争时期,争战区生产关系会遭到极大破坏,正好可以趁此建立新型的生产关系,这时推行比等胜利之后再推行,难度小很多。 而人才培养同样重要,等战争结束,必须有秉持新政观念的人才顶上,尤其县官这一级,这些人才是权力结构当中最基础的部分,必须夯实。 …… 王夫之是朱由榔最欣赏的人才之一,甚至还在黄宗羲、顾炎武之上,因为王夫之对哲学特别感兴趣,对哲学有很深的思考和研究。 哲学是什么?哲学是关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理论体系。世界观是关于世界的本质、发展的根本规律、人的思维与存在的根本关系的认识,方法论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根本方法。 是改变世界的最重要的工具。 只要将辩证唯物主义思想传给他,让他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在国子监讲授,必能作养一大批追随者,假以时日,这一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就会慢慢在文人当中形成共识,从而为自己建立一个强大的大明帝国服务。 前一阵子,朱由榔忧心战事,把国子监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心事放下,战争又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所以,他又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来。 在别人眼里,他这是避重就轻。或许,还有人会认为他面对强清的进攻而毫无办法。 朱由榔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正想给人一个不务正业的印象呢。 …… 次日,朱由榔易服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位于城西,坐北朝南的一所大院子。 朱由榔站在大门外细细打量,见门面很宽,门楣上方三个大字——“集贤门”。 大门紧闭,旁开小门。 朱由榔知道,大门是不能常开的,只有皇帝亲临或有祭奠大事,才能大开中门。平时,来往官员和监生,只能走小门。 朱由榔没有惊动王夫之,带人从小门进入。 进了大门之后,朱由榔一眼就看到一座石像,正是孔子行教像。 朱由榔立在像前看了看,跟前世在北京看到的孔子行教像差得太多,一是不够大,二是雕工也不细。 再往北看,是一座大殿,殿名叫“大成殿”,“大成殿”之后,才是官舍、学舍、藏书楼等。 朱由榔心想:“王夫之也算尽心,虽然不能跟北京的国子监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也算都有了。” 迈步往里走,一路上冷冷清清,并没有见到几个人,来到一间官舍前,见到有个仆人立在门前伺候。 李洪上前问道:“王祭酒王大人何在?” 那人听了一愣,这人的声音分明是太监啊,再往后看,看到朱由榔和白兴,都着常服。 他不确定这几人的身份,愣了一下道:“我家老爷就在此处,你们是何人?有何事?用不用通报?” “不用通报了,朕去看看祭酒大人在干什么?”朱由榔说完,把手往后一背,昂然而入。 “啊?皇上驾到!小的叩见皇爷!”那名仆人一听这话,惊得变脸变色,连忙跪下磕头。 “这么大声干什么?给王夫之提个醒?别说,还挺机灵的。”朱由榔心道。 进了屋一看,朱由榔差点笑出声来。 怪不得王夫之的仆人变脸变色,还大声提醒呢,原来王夫之上着短衣,挽着袖子,正伏案疾书呢。 听到仆人提醒,王夫之一愣,停下笔抬头一看,一位俊郎的年轻帅哥立在面前,正看着自己笑呢。 不是皇上是谁? “啊?陛下,您怎么来了?”王夫之怔怔地问道。 “怎么,朕就不能来吗?”朱由榔笑着问道。 “啊,臣失礼,臣这副样子有失官箴,冒渎皇上,请皇上治罪!”王夫之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入下笔,来不及穿上官衣,把挽着的袖子迅速放下来,急急来到书案前,跪倒请罪。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让钱谦益出丑 九月的广州,天气还是很热的,王夫之赤膊上阵并不奇怪。 尤其国子监如今的情况,没有学生,没有其他官员,王夫之光杆司令一个,随意一些还是可以理解的。 朱由榔来自后世,对此并不感觉多么无礼,也不感觉有失官箴。 “而农,天气炎热,而国子监又只有你一人,况且你又不知朕来,何罪之有?平身。”朱由榔坐到椅子上,说道。 “谢陛下不罪之恩。”王夫之磕了个头站起身来,慌忙去穿官衣。 “行了,就这样吧,又不是上朝,随意一些好。”朱由榔制止住他。 “是。”王夫之放下官衣,恭敬地立在一旁。 “看了国子监的情况,朕才明白,人才之缺竟然到了国子监空空如也的地步。朕之过失啊。”朱由榔道。 “陛下,不能这么说。您君临天下以来,一直战事不断,哪有功夫理会文事?”王夫之道。 “战争是个借口,但不是最好的理由。朕登基以来,虽战事频仍,但广州还是非常安稳的嘛。还是朕的侧重点有所失误,没有及时发现和弥补。,而农,时间紧迫,看来当初制定的计划得变一变了。这样吧,明天三月初四、初五两天举行国子监入学考试,遴选五百名监生,选完之后,这五百名监生随即参加会试、殿试,之后,每三年开考一次,让科学走上正轨。” “是,陛下。” “遴选监生之事,你为主考,拟题、考官选定、阅卷都是你来主持。” “遵旨。” “还有,你这国子监下属官员不全,怎么做事?你拟个名单,去跟瞿式耜要人,就说是朕的旨意。” “遵旨。” “而农,别光遵旨啊,说说你的想法。” “陛下,臣有个想法,您刚才进来的时候,臣正在拟写一份奏折。” “哦,那你说说看。” “陛下,天下学子云集广州,因为战事发生,考试一拖再拖,学子们长期羁旅广州也不是事。一来穷苦学子盘费就不一定带得足,生计怕是难以为继;二来学业荒废;三来人心不稳,说什么的都有。故,臣奏请皇上,将这些人全部招进国子监,无论学问高低。一来解决穷苦学子的食宿,二来可以给他们讲讲课,避免学业荒废。” “而农,你还是可怜穷苦人家的孩子吧?” “是,陛下,有些富人家的子弟,自是不用担心,有些穷苦人家的子弟,确实已经将盘缠花光了,很多人为了谋生,都去了归尔礼那里当记者去了。” “一千多人,你这国子监也容不下,仅授课学士你就解决不了。总不能一千人挤在一处听一人讲授吧?” “陛下,臣也在为此事发愁呢。除去富家子弟和广州本地人,外地学子大概还有八百多人,国子监没有这么多的房舍啊?” “噢,合着你只有问题,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陛下,臣想跟李元胤借些兵舍,您看行吗?” “噢,你的主意打到禁军头上去了?行,反正广州又不冷,让禁军自己再想办法盖几排兵舍。当兵的都皮糙肉厚,艰苦点没啥。那授课之事如何解决?” “陛下,臣是这样想的。虽然官家负责解决其食宿问题,但学问一途,却是不能马虎,不能一概而论,要让学问好的得到激励和奖赏。臣想对他们进行一次考试,前一百名,都有座位,可以坐在前排,其他人,就只有站着了。之后,每月进行一次小考,还是取前一百名。这样,就能在国子监形成良好的竞争氛围。” “准奏!而农,你就照此办理。不过, 除了四书五经,哲学、物理、化学、数学也要讲授,哲学课就你来上,物理、化学、数学你可以去找焦泥和哈提斯,四书五经就让内阁大学士来上,你拟好课程表,给他们派好班,谁缺了课也不行,再忙也要先授课。” “谢谢皇上。皇上,有您这话,学子们可有福了。” 至此,王夫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还有啊,你可以开设一个论坛,组织学子进行辩论,也可以与授课学士交流。课题嘛,你可以灵活掌握,主要还是为新政的推行打好思想基础。”朱由榔道。 “太好了,陛下,论坛一开,国子监文风开放的名声就打出去了。理愈辨愈明,既有利于新政推行,也有利于人才脱颖而出。”王夫之大喜。 “而农啊,钱谦益可是海内名望,要多给他安排安排授课次数,也可以让他来主持论坛。要务尽其才嘛。”朱由榔心中一动,对王夫之说道。 “那是自然,若论文望,谁也比不上牧斋公,自是需要他多来传授学问。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臣担心会有激进学子质问他的气节,若是那样,怕是钱顾问不好下台啊。” “嗯,这是个问题。你好好想一想吧,回宫!” 朱由榔看了王夫之一眼,没有明确表态,拔腿就走。 “这……。陛下,等一等,臣送你。”王夫之一愣,还没想明白皇上到底是几个意思,再看皇上,已经出了门。 “免!”朱由榔挥了挥手,快步离去。 王夫之跑到门口,对着朱由榔的背影磕了个头,站起来思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那眼神意味无穷啊。皇上既然没有收回前旨,说明心意已决不容更改。那么,若是真的出现有人拿钱谦益降清之事给他难堪,皇上是乐见其出丑了?或者,他是想用钱谦益的事当反面教材么?” “对,指定是这个意思。钱谦益气节有亏,学子们年轻气盛,那种质疑局面十有八九会出现。用他当反面教材,不正好可以激励民心士气,作养正气吗?” 继而又想:“如此说起来,钱谦益在皇上心中并不那么重要嘛,或者说,皇上因为钱谦益的文名太盛,不得不用,然而内心是十分瞧不起他的。” “看来,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皇上会让钱谦益出丑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威龙一出,谁与争锋? 离开国子监,朱由榔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军器营。 昨日宋应星上奏,说“永历威龙”经过工艺改善,射程可达百丈,射击精度也大大提高,百丈误差在一寸尺之内,五十丈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朱由榔览奏自是非常兴奋,今日自当亲自前往看上一看。 来到军器营,宋应星、哈提斯、焦泥、姚德三、张念宝知道皇上今日得来,所以都在。 见着皇上,五人跪倒磕头见礼。 “平身。长庚,你来说说,到底做了哪些工艺改善?”朱由榔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陛下,自从上次陛下走后,臣等发动工匠们出主意、想办法,大家经过充分讨论,认为既然膛线对提高射程和精度有作用,那会不会是因为膛线刻得少呢?如果多刻几条,会不会效果更好?于是,臣等进行了试验,从二条、三条、四条一条条地增加,发现每增加一条,射程就远一些,精度就高一些,一直加到六条,就达到了现在这个标准。再往上加反而往下降了,所以,臣等得出结论,六条螺旋式膛线最佳。除了膛线改善之外,臣等还对子弹的装药量进行了试验,也摸索出最佳药量。”宋应星答道。 “六条?”朱由榔一听,猛地想起来,前世他在网上见过一张膛线的截面图,跟风车似的。既然截面跟风车似的,那肯定就不会是一条。 自己糊涂了,怎么这才想起来? “长庚啊,你们群策群力,克服技术难关,朕心甚慰。走,试试枪,让朕看看。” “遵旨。” …… 一行人来到校场,哈提斯亲自试枪。 “尊贵的皇上陛下,臣要射靶子的眼睛!”哈提斯说完趴到地上,上子弹、瞄准、扣动扳机。 正前方五十丈有一个人形靶。 “呯!” 枪声一响,人形靶晃了几晃。 “射中了?这么快?我去看看。”白兴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朱由榔道。 “奴婢去把靶子拿过来。”李洪兴奋地跑上前去。 “打中了,打中了!”李洪抱起靶子往回就跑,边跑边喊。 “皇上,您看,打中了。”李洪跑到近前,把靶子放正,让朱由榔看。 朱由榔一看,靶子左眼处被射了一个小洞。 “哎呀,皇上,这钢枪一出,臣等这武艺是白费了!多高的武功,也快不过子弹啊。”白兴道。 “哈哈哈……!”朱由榔放声大笑。 射程如此远、精度如此高的钢枪问世,他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到肚子里了。 要知道,钢枪才是清兵骑射功夫的天敌! 有了它,清兵就算倒了血霉了。清朝的灭亡,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长庚,钢枪一出,谁与争锋?!大明中兴指日可待!赏,赏参与研制的工匠们五万两银子!”朱由榔兴奋地说道。 “谢陛下!”宋应星、哈提斯、焦泥、姚德三、张念宝跪地谢赏。 “平身!”朱由榔命道。 众人谢恩平身,朱由榔一看,宋应星竟然激动地哭了,站起来还在抹泪。 “陛下,请恕臣失礼,臣是太激动了。自萨尔浒之战我大明战败,三十年了,我大明深受清祸之害,百姓财物被掳,生命被戗,尊严被辱,每一名汉人无不心头滴血!若非陛下圣明神武,别说大明中兴,能不亡国就谢天谢地了。思之以往,又被陛下之言所感,以至于激动落泪!”宋应星道。 见到他落泪,除了哈提斯、焦泥这两个外国佬,在场的无不唏嘘不已。 “长庚,勿需伤怀。大明中兴,非朕一人之力可以实现,若无你们在场诸位以及全体工匠的付出,别说钢枪,就是手榴弹和地雷,恐怕都难以制造出来。所以,将来赶走清兵,你们居功至伟啊。”朱由榔安慰道。 “陛下,臣等不敢居功。别说有明以来,就是历史上,科学技术都是被人叱为‘奇技淫巧’,若非皇上,工匠们哪有机会登堂入室,受到人们的如此重视?所以,我大明有今日之局面,皆赖皇上圣明。”宋应星道。 “哈哈哈……,行了,长庚,就别拍朕的马屁了。说点正事,长庚,钢枪是研制成功了,不知能否实现量产?”朱由榔被捧得哈哈大笑。 “陛下,现在只是刚研究出来,工艺还不纯熟,量产谈不上,一个月能生产十支就算多的了。”宋应星道。 “太慢。这样,长庚,你们可以把各个环节分开来做。做枪管的只负责做枪管,做枪托的也只管做枪托,其它零件也如此类推,最后统一组装,这样应该会快一些。另外,可以再招一批学徒,边学边干。”朱由榔道。 “是,臣遵旨。” “还有,钢枪乃是绝密,必须注意保密。所生产枪支必须由陈子壮指定专人接收,你们这边,也要专人保管和与兵部交接,其他人不得插手。” “是,臣遵旨!” …… “皇上,第一批钢枪是不是优先装备侍卫?”白兴眼里放着蓝光,低声问道。 “不行,先装备禁军。”朱由榔道。 “陛下,您看,您的安全是顶顶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先紧着侍卫来?”白兴再次恳求道。 “两个原因。第一,广州的安全才是顶顶重要的;第二,侍卫装备上钢枪?背着钢枪站岗?还有秘密可言吗?”朱由榔道。 “可是,这样一来,大内侍卫不是让李元胤的禁军给比下去了吗?”白兴不甘心地继续争取。 “小白,真有你的,就这个也跟元伯别苗头?朕看啊,你该跟他比比谁先生儿子!” “这不用比,指定是臣厉害。”白兴骄傲地说道。 “这你也吹!生孩子可不是比试力气,谁壮谁赢!”朱由榔乜了白兴一眼道。 “那是,那是。”白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话音一转,又问道:“陛下,您知道元伯祖姓啥吗?” “祖姓?” “他原姓贾,被建成伯收为义子后改姓李。” “你怎么知道?” “臣听他说,他生的儿子想恢复祖姓,又怕他义父不乐意,所以,有些苦恼。” “他是故意说给你听,你也是故意说给朕听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梨花带雨泪美人 “嘿嘿,皇上,李元伯这点心思能瞒得了皇上?当时臣就说,让他直接上奏,可他说这事不好上奏,更何况皇上有多少大事要忙,哪能拿这些家事烦皇上呢。”白兴笑道。 “嗯,这事元伯确实不好上奏。不过,义子不是过继子,下一辈改回祖姓也在情理之中,朕想廷祯也没有不高兴的道理。让元伯直接跟廷祯提就是,有什么难为情的?”朱由榔道。 “是,臣把皇上的意思转告给元伯。”白兴道。 “不,不要说是朕的意思,弄得好像朕没正事干一样,干涉起臣子的家事来了。” “是。臣就说是臣自己的意思,劝劝他。” …… 趁着心情大好,朱由榔回到宫里,去了撷翠楼。 心情大好,赏美才更有味道。 而且,将洁衣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闲置起来,着实不大地道。 朱由榔将洁衣安置在撷翠楼,是有自己深层次考虑的,并不只是心思龌龊那么简单。 伺候洁衣的太监,是李洪的干儿子李海,一个胖乎乎的小矮个,侍女也是从宫里调来的。当然,洁衣的贴身侍女是她带来的,原名叫爱春,洁衣改名之后,也给她改了名,叫画屏。 朱由榔进了东花园,远远见洁衣正在花间徜徉,看她行动迟慢,似有心事,而画屏和李海则跟在后边。 “咳!”朱由榔咳了一声。 “小姐,皇上来了!”画屏快速回头,看到朱由榔欢快地叫起来。 “没有规矩!”李海轻叱一句,默默地原地跪下。 画屏一怔,这才醒悟,此地不是青楼妓院,来人也不是寻常嫖客,连忙学着李海跪在地上。 “皇上!您来了?”洁衣猛地回头,看到朱由榔那俊朗的笑容,眼里闪着狂喜之色,急步赶了过来,快走到跟前时,才想起什么来,连忙跪下磕头。 “奴家迎接皇上!” “平身!” 朱由榔手虚抬,让她起身。 洁衣起身之时,见朱由榔的手就在眼前,装作脚下不稳,向朱由榔怀里倒去。 “姑娘小心!”朱由榔刚要伸手去扶,旁边李海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洁衣。 洁衣扶着李海的手站稳,顺势白了李海一眼,暗道:“用你管?跟个地丁似的小太监!” 朱由榔心里也是不爽:“李海真特么不懂风情,美人在怀多好的事,让你小子给坏了。” “洁衣,你好悠闲啊?”朱由榔把手一背,往楼上走去。 洁衣跟在身后,一听朱由榔如此说话,撅起小嘴,撒娇道:“皇上,您还这么说人家?什么悠闲啊,烦都烦死了。每日对着这些花花草草,都看腻了。” “呵呵呵……,洁衣,没有办法,暂时得委屈你一段时间,待大事一了,朕就还你自由。” “皇上,您也知道奴家身世,每日里院中何等热闹!饮酒、抚琴,高兴了高歌一曲,或者翩翩起舞,醉死梦生,游戏风尘,也是惬意得很哪。”洁衣答道。 “洁衣,如今你年轻貌美,是有男人围着你转。可是,你想过没有,将来你花期一过,颜色枯黄之时,哪里还能招蜂引蝶?”朱由榔道。 “皇上,您这话奴家可不是没想过。寄情于一人,然后从一而终,这样的事奴家不是没做过,可结果如何?还不是被人当作了玩物?所以啊,奴家不想别的了,只想快快活活地过这一生就行了。”洁衣道。 “你说的也是。人的际遇不同,必然会有不同的生活感悟,自然也有不同的人生态度。行,随你便吧,将来你乐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快活就好。”朱由榔道。 “咦?皇上,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真让奴家感到很吃惊。”洁衣歪着头很奇怪地望着朱由榔道。 “呵呵呵,你的意思朕明白。你觉得朕没有从品德层面去看待你,要求你,也没有看轻你,你觉得奇怪,是吧?”朱由榔笑道。 “是。您说‘快活就好’,这样的话,奴家还是第一次听到。”洁衣语气有些低沉。 “洁衣,没有人愿意身入贱籍,只不过身不由已罢了。这个社会,有太多的不平,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就是礼教最大的罪恶。妇女受害最为严重。知道为什么朕要倡导妇女解放吗?就是要挑战千百年来礼教的吃人本性,让大明子民都能平等地自由地生活。” 两人边说话边走到撷翠楼二楼,李洪一挥手,所有人都停在一楼,只画屏随着上了楼。 “至于你,也没有必要自轻自贱。你能在民族大义面前,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安危和利益置之脑后,只这一点,就比许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高尚和清白。”朱由榔看着洁衣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洁衣愣了。 她没想到自己一个人人唾弃的婊子,竟然在皇上这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高尚?清白?难道自己也能跟这样的词联在一起?” “皇上,您说的是……真的吗?”洁衣呆呆地问道。 她很怕从皇上嘴里说出“朕是说笑呢”的知。 “君无戏言,朕说的自然是真的。”朱由榔道。 “皇上,您的意思是说,奴家将来还有机会重新做个好人?”洁衣问道。 “洁衣,你现在就是个好人。将来也一样能做个好女人,做个对社会和国家有益的人。记住朕的话,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只要做有益于国家和民族的事,你就是个高贵的人!”朱由榔再次鼓励道。 “皇上……,您……。”洁衣这才相信,皇上说的是真的。 “皇上没有轻看我,没有轻看我,我以后也能像个正常人活着,有尊严地活着!”洁衣想到这里,内心激动不已,浑身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继而睫毛一闪,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皇上,谢谢,谢谢,您这番话对于奴家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福音,奴家,奴家感觉跟获得重生一样,呜呜呜……。”洁衣感动地哭出声来。 朱由榔见她哭得犹如梨花带雨,伸手握住她细长的手,道:“别哭,你这一哭,就好像朕欺负了你一样。” 洁衣被朱由榔的大手一握,浑身颤栗,刚想顺势倒向他的怀里,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挣开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曲折服傲娇女 洁衣滑腻的手从自己手里挣脱出去,朱由榔一愣:“怎么回事?刚才还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这会儿怎么不让碰了?” “皇上,奴家已是残花败柳,不值皇上怜爱,皇上还是爱惜名声才好。”洁衣低着头说道。 “嘿!这事闹的,老子一番义正辞严的话,竟然让她洁身自好起来了?要知道这样,说那些话干啥?”朱由榔咂了咂嘴,竟无言以对。 “皇上,您别生气。奴家的身子不值什么,您想要随时可以拿去。只是,刚才您一番话,让奴家生出重新做人的希望,奴家一定要换个活法,做一个有益于朝廷和国家的人。皇上乃千古明君,奴家不想坏了您的名声。”洁衣以为朱由榔生气了,连忙重又解释一番。 “好,洁衣,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这样,想来你必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想看什么书,可以让李海去拿。”朱由榔这才明白洁衣的想法。 她这是改变了游戏人生的想法,要重新做人了。 既然想重新做人,就得收起原先那以色娱人的一套。 重新做人,竟然从朕做起! “谢谢皇上。皇上,奴家还没想好做什么,暂时不需要。哎,皇上,这撷翠楼还缺一副联,您要不给留副墨宝?”洁衣歪着头,笑着说道。 朱由榔看到她的笑,心道:“这才是正常的笑嘛,纯净无邪,是发自内心的笑。原先那笑风尘味十足,透着媚,透着假,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洁衣,你这是要试试朕的诗才是吗?” “皇上,奴家哪敢啊?只是单纯仰慕而已,没有其他想法。”洁衣笑着否认。 “好吧,那朕就给你露一手。”朱由榔说完,四下一打量,稍一沉吟,道:“有了。” 说完,进了楼里。 楼里文房四宝样样俱全,洁衣跟进来,连忙铺纸、磨墨。 朱由榔拿起笔,没有丝毫停顿,一口气写下四句诗。 洁衣拿起吹了吹,待墨干了,轻声念道:“撷翠楼得句,碧逻青围蔚四山,画屏浮动八窗间。短章自可当长赋,消得楼中片晌闲。” 念完之后,洁衣佩服地说道:“皇上真是大才,绝妙诗句信手拈来,洁衣佩服。” “其实是不应景的,难说绝妙。”朱由榔摆了摆手谦逊了一句。 “应景,怎么不应景?皇上,奴婢的名子都在里边了,怎么不应景?”画屏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一听诗中有“画屏”二字,早忘了规矩,兴奋地说道。 “哈哈哈……,对,应景,应景!”朱由榔被这个小女孩逗笑了,用扇子指点着画屏笑道。 洁衣也掩口笑了起来。 其实,朱由榔一个医科大学生,哪有什么诗才啊?这首诗是窃自弘历的,原诗拿过来的,根本没有考虑是否应景。 当然,“画屏”二字也是巧合而已。 “皇上,奴家其实于诗词一道无甚造诣,只是略懂一点皮毛而已,倒是对鼓琴而歌颇感兴趣。”洁衣道。 “照你这么说,刚才你夸赞朕的话,那是言不由衷了?”朱由榔一听这话,不大乐意了。 噢,你不懂,还夸朕的诗是绝妙诗句?分明是虚应故事嘛。 “皇上,奴家确实不大懂,不过,念着倒是琅琅上口,意境也佳,所以就赞了。皇上您要生气,奴家就弹唱一曲,权当赔罪,如何?”洁衣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吧,你一直说自己唱得好,那就唱来听听。”朱由榔道。 洁衣莞尔一笑,吩咐画屏取出琴来摆上,自己则先净手,坐在琴后,先调了调琴弦,然后纤指轻挥,悠扬的琴声,像一股清泉小溪,缓缓流了出来。继而,洁衣展开歌喉,唱了起来。 “梅花一弄戏风高 薄袄轻罗自在飘 半点含羞遮绿叶 三分暗喜映红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 瑞雪溶成冰玉肌 错把落英当有意 红尘一梦笑谁痴 梅花三弄唤群仙 雾绕云蒸百鸟喧 蝶舞蜂飞腾异彩 丹心谱写九重天 空凭遐想笑摘蕊 断回肠 思故里 漫弹绿绮……”。 朱由榔前世是摇滚发烧友,本对古琴曲不大感兴趣,总觉得古曲的表现手法太单一,太沉闷,节奏太慢,能让人听得昏错欲睡。 可此时细听洁衣边奏边唱,却也不得不为洁衣娴熟的弹拨手法和琴音的悠扬击节叫好,尤其她那歌声,真如天籁一般。若是拿前世的歌星比,大概王菲的声音跟她十分相像。 朱由榔听得如痴如醉,手中折扇随着琴声打着拍子。 一曲终子,洁衣盈盈站起,看到朱由榔一副沉醉的样子,自信地说道:“皇上,奴家的琴音歌声还不算有渎圣听吧?” “妙!琴如清泉,歌如天籁,的确不同凡响!”朱由榔赞了一句。 “谢谢皇上夸奖!”洁衣连忙道谢。 朱由榔看得出,她很傲娇,对自己很有信心。 见她这个样子,朱由榔心中一动:“轻轻打击打击她,别让她太骄傲了。” 想到这里,朱由榔道:“洁衣,琴弹得好,唱得也好。不过,朕以为,此曲还算不上上乘之作。” “皇上,这么说,您必有上乘之作喽?”洁衣听朱由榔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不服气。 刚才弹唱的是《梅花三弄》,那可是十大古典名曲,是经过多少高手改编、淬炼而成,难道还会有比它更好的作品了? “朕不会谱曲,不过,有一首曲子,朕可以唱给你听,你可以记下谱词细品。”朱由榔道。 “太好了,能听皇上一曲,奴家真是三生有幸!”洁衣欢快地拍起手来。 其实,她这么高兴,不过是作作样子,让皇上高兴而已,心里并不以为然。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 春流到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由榔唱完,洁衣都傻了:“曲好词好,唱得也好,这是一国之君吗?怎么如此多才多艺?” 朱由榔看洁衣傻了,微微一笑,抬腿就走。 “皇上,此曲何名?”洁衣反应过来时,朱由榔已经下楼,连忙在后面高声问道。 “枉凝眉!”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瞿式耜上书 一曲《枉凝眉》,还难说比《梅花三弄》高明,无论曲和词都难以分出高下。 可是,前者优美的旋律,不拘一格的节奏,白话一般的歌词,朱由榔浑厚的嗓音,颇具感情的演唱手法,尤其尾音的颤抖,让洁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听觉冲击。 “啊,歌也能这样唱?世上还有这样的曲子?” 朱由榔在选择歌曲时,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了这首《枉凝眉》。他的本意是打击一下洁衣的骄傲,并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在当下,人们大概都已经习惯了古曲那种刻板和沉闷,很容易对颇具现代气息的歌曲产生抵触情绪。 否则,他唱上一首崔健的《信天游》看看,洁衣若是不认为他疯了才怪呢。 …… 内阁大臣们发现最近皇上变了! 第一个变化,是年龄最大、头发最白的糟老头子钱谦益越来越受重视,几乎他的所有意见皇上都会采纳。 别人奏事时,还时不时地被训斥几句,钱谦益奏事,皇上都是和言悦色,即使不同意,也是商量着办的口气,绝不会训斥。 似乎钱谦益这个闲差的顾问,比吴炳这个实职的内阁首辅还要吃香。 这种变化,钱谦益自是非常高兴,而大臣却是难以理解,不免心里犯嘀咕:“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要换首辅吗?” 第二种变化,皇上似乎对女人产生了兴趣,有怠政的倾向。 东侧花园经常传出琴声和女人的歌声,无论当时大臣们奏的事是何等重要,每次皇上都会侧耳细听,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那种笑,甚至有时候手上还打节拍。 对于这两种变化,顾炎武、陈子壮是心中明白,钱谦益是满心欢喜不动声色,吴炳、瞿式耜、吕大器、陈邦彦、杨乔然、黄宗羲等人则是心急如焚。 …… 这日,开完“黎明会”,内阁大臣们回到内阁。 除了当值的吴炳、陈邦彦,其他大学士都要回各部去处理日常部务。 瞿式耜叫住大家,做了个团揖,道:“诸位大人,瞿某有句话如梗在喉,不吐不快,能否听瞿某把知说完?” 大家都聪明人,一看瞿式耜脸上的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吴炳一摆手,道:“起田,先别忙,让杂役们先退出去再说。” “吴大人,瞿某所说的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无须避人。”瞿式耜正气凛然地说道。 “哎呀,起田哪,你总是这么刻板。于己何益,于事何益?于国何益?遇事要想办法,不能凭一腔热血。来人,杂役都退出去!”吴炳劝道,最后还是将杂役给撵了出去。 “诸位大人,你们也都看到了,皇上偏听偏信,远贤臣、亲小人,且有耽于美色荒废政务的趋势。清兵大兵压境,江西局势危如累卵,当此时也,吾等不可坐视不谏。诸位大人,瞿某昨夜修了一本,请传看一下,如无异议,请在本后署名。”瞿式耜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递给吴炳。 吴炳接过来一看,题目是《亲贤臣远小人疏》。 “臣闻自古以来,亲贤臣,远小人,国运昌盛也;亲小人,远贤臣,则祸乱不远。今敌寇犯境,百业待兴,陛下正应纳谏忠言,远离小人,振奋朝纲,缘何亲信小人远离贤臣?此取祸之道也。……” 吴炳看完,把奏本顺手递给吕大器,皱眉道:“起田,你这言词也太激烈了吧?皇上必然震怒,三思而行啊。” “是啊,起田公,您这是要逼宫啊,皇上不可能不怒。”吕大器道。 “起田公,皇上虽然亲信某人,但各种政务并未荒废,朝政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取祸之道’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嘛。”杨乔然道。 “桐若公,不能那么说,为相者必须见微知著,剖腹直言,不能因为怕皇上发怒而不言,也不能因为还未曾有显迹而不语。钱某人什么德性,在仕林中什么名声,皇上岂能不知?如今无论其处置是否正确,只要是他奏的,奏一本准一本,显然是想以顾问处压制内阁,长此以往,不是取祸之道是什么?”瞿式耜涨红了脸说道。 “起田公,您说的这些,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我看你没必要如此大废周章,也不必摆出一副逼宫的样子向皇上施压。”黄宗羲笑着说道。 瞿式耜看黄宗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太冲,你什么意思?难道就看着朝政如此败坏下去?” “起田公,莫急,莫急。我的意思是,不要在皇上那里下功夫,若是皇上发怒,把你我都给发作了,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何不留着有用之身,跟某人斗一斗呢?不对,说斗也不对,玩一玩吧,这比较准确。”黄宗羲笑道。 黄宗羲说完,大家明白了,黄宗羲的意思是不要向皇上施压,而是玩一玩钱谦益。 也是,内阁六人,掌管着六部,要是合力斗钱谦益,还真跟玩差不多。 别的不说,你是顾问,并没有施政权,只有建议权,只要六部都不配合你,重要的事和数字都不让你接触到,你还顾问个屁?! “太冲,你这法子一点不君子,瞿某人不屑为之!”瞿式耜气哼哼地说道。 “起田,太冲说得对,过刚易折,法子有的是,何必拘泥于一呢?”吴炳赞成黄宗羲的意见。 吕大器、杨乔然也都点头称是。 “集生公、令斌,你们呢?”瞿式耜问道。 陈子壮和陈邦彦一直沉吟不语。 “主昏臣忠。起田公,您这是要做忠臣是吧?那置皇上于何地呢?皇上是昏君吗?我没有别的想法,只认准了一点,皇上自登基以来,政通人和,国运昌盛,乃是千古一帝。皇上这么做,必有他这么做的道理。”陈邦彦倒是简单,反正皇上做的都是对的,你们反对他就是不对的。 瞿式耜听了心里生气,但知道陈邦彦向来憨直,给他说理未必说得通。于是,去问陈子壮:“集生,你呢?” “起田公,我以为你自己上折子吧,先看看皇上的意思,别人嘛,就不要参与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发作瞿式耜 瞿式耜本以为自己的劝谏之举,在内阁会得到全票支持,没想到没一个支持他的。 唯一一个支持他的陈子壮,还是想让他自己去趟雷。 “你,你们……太让瞿某人失望了!好,那瞿某就自己上奏,省得连累诸公的前程!”瞿式耜撂下一句连讽带刺的话,气哼哼地走了。 他想骂一句“你们这些奸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倒不是怕得罪人,而是他也清楚,这些人还真不是奸臣。 只不过,大家不愿意看到钱谦益受宠,不愿意看到内阁的权威受损,但也不愿意为此去指责皇上做得不对。 别人还罢了,黄宗羲主张暗中对付钱谦益,陈邦彦心思简单,反正皇上做的事就是正确的,你们不理解,是你们没有皇上的智慧而已。 这些瞿式耜都能忍,最可气的是陈子壮,竟然直接让自己一个人往上冲,让其他人都干看着。 瞿式耜气哼哼地把折子交到通政司,内阁也不回,直接回吏部去了。 次日“黎明会”,大家都为瞿式耜捏着一把汗,深怕皇上会发作他。 可皇上跟没收到那份折子一样,处理政务一点都没受影响。 自然也没提那份折子。 “看来,皇上是不想给瞿式耜难堪,把那份折子给留中了。”吴炳心想。 各位大学士把各管的那一摊事务汇报完,眼看黎明会就要结束了,却见皇上让顾炎武递给自己一份折子。 “诸位爱卿,还里有一份折子,是咱们的瞿大学士上的,内容是劝谏朕要亲贤臣远小人。”朱由榔接过那份折子,拿在手里,并不打开,而是目视着瞿式耜说道。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吴炳等人齐齐把目光看向瞿式耜。 “亲贤臣,远小人,乃为君之道,瞿爱卿上此折也是老生常谈。虽是老生常谈,但瞿爱卿一番忠君爱国之情跃然纸上。看看这一句‘今敌寇犯境,百业待兴,陛下正应纳谏忠言,远离小人,振奋朝纲,缘何亲信小人远离贤臣?此取祸之道也。’惊得朕出了一身冷汗,好像朕如果不纳他的忠言,明日清兵就会出现在广州城头上一样。” 说到这里,朱由榔把折子合上,把大拇指一竖,道:“忠臣啊,瞿爱卿见微知著,防患未然,真乃大大的忠臣。” 他这番冷嘲热讽,将自已对于瞿式耜的不满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出来。 内阁大臣都把心提了起来。 陈际泰、林察、戴如风则是吓得把头低下,不敢跟皇上的目光相对。 陈际泰心想:“瞿式耜啊瞿式耜,你不是傻吗?干嘛要惹皇上不高兴?!他发作起来,老丈人都给骂得狗血喷头,何况是你?得了,少说话吧,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钱谦益一听折子内容,瞬间明白瞿式耜的矛头是针对自己的,自然也明白这是因为自己最近深得皇上信任,稳稳地压了内阁一头,瞿式耜吃醋了。 再看看吴炳他们,钱谦益明白,表面上看是瞿式耜一人出头,其实是整个内阁的意意。 “好吧,一会儿看看老夫如何驳你们,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一顿排头才好。”钱谦益心里发着狠。 当事人瞿式耜听明白了皇上话中不满之意,内心不禁感到一阵凄苦:“皇上啊,臣有过,您可以直接指出来,何必冷嘲热讽?臣之心意您难道真的不知道?原来那个英明神武的皇上哪去了?怎么不辨忠奸了呢?” 想到这里,瞿式耜下定决心要当一回直臣,犯颜直谏,忠臣之所当为了。 “朕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瞿大学士,你说的贤臣大概是自比吧,那么谁是小人?”朱由榔继续说道。 “回陛下,臣不敢自比贤臣,但臣也非小人。臣所说小人不是别人,正是钱谦益!”瞿式耜正憋得难受,一听皇上问话,当即不慌不忙地顶了上去。 一听这话,钱谦益气急了,脸色涨得通红,眼里闪着愤怒的光望向瞿式耜,心道:“你怎么能说钱某人是小人?瞿式耜啊瞿式耜,钱某人哪里得罪你了,竟然提名道姓地当面指摘?” “好,不愧是忠臣,直臣!那你说说,受之哪些言行犯了你的忌讳,说他是小人呢?”朱由榔冷笑着说道。 “回陛下,钱谦益乃万历三十八年殿试探花,朝廷重臣,东林党魁,可他后来依附魏阄、陷害同党,品行之低可见一斑;之后清兵入关,他不思舍身取义,反而降清谋取高位,气节尽丧遗臭仕林。君子小人分野,在于‘义’‘利’之间的取舍,钱谦益为官数十载,从未舍利取义,岂不是小人行径吗?”瞿式耜顶道。 瞿式耜说痛快了,殿里众臣也听痛快了,钱谦益却是被骂得又羞又恼。有心要反驳,可不得皇上允许,不能说话啊,只能气得干瞪眼。 “哦,你这是翻老帐了。那朕再问你,受之来广州之后,可有什么恶行?”朱由榔还是平静地问道。 “这……,回陛下,钱谦益来广州之后,陛下不念其旧恶,任其为顾问,本应该痛改前非,忠心报国,可他忘记顾问身份,屡屡妄议国政,势压同僚,显然是有取利之心。”瞿式耜答道。 这个理由瞿式耜说的可就太牵强了。 只不过,皇上问到这里了,他可不敢说没有,只好现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只所以说不是理由,是因为说人家钱谦益有“取利之心”,只是臆测,没有实据。 “啪!” 朱由榔听完瞿式耜这番话,脸色剧变,手一拍龙书案,怒道:“一派胡言!” “瞿式耜,你忘了当初受之来广州时朕是怎么说的了吗?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是朕的用人原则。谁不得个病?难道得了病就不治了,就判了病人的死刑?若依你的理论,李成栋、李定国、施琅等降将,在降朕之前,大大小小都有罪过,难道朕也还要追究他们?就比如你瞿式耜,你就没有过失?朕为什么把你的首辅拿掉?” 朱由榔这番话,把瞿式耜驳得哑口无言! 这还没完,朱由榔下边的话,才更诛心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老粗教训老油子 朱由榔一拍龙书案,瞿式耜就不敢再站着了,一撩官袍跪倒在地。 待听到皇上的诛心之语,瞿式耜心中不服气,但也无可置辩:“是啊,都是改过自新的人,为何李定国、李成栋可以,钱谦益就不可以?” “朕说过的话,你置之脑后,看人凭个人好恶,而不凭实据。让你评价受之归正之后的表现吧,你竟是冠以‘莫须有’的罪名。瞿式耜,你难道不知道这‘莫须有’罪名,是谁人发明的吗?所以这一切,都源自你的凡心,因为你的心里已经失了敬畏之心!” 朱由榔接着阴狠地说道。 这话说得就太重了! 分明在骂瞿式耜就是秦桧! 吴炳他们都愣了,没想到皇上的怒火如此之盛! 瞿式耜即使这本奏得不对,也不能这么给他定性吧?毕竟他的初心是好的,而且,瞿式耜素来忠心,做事勤勉,为官清廉,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皇上也是有数的,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命他当首辅。 而钱谦益至此算是彻底出了气了,根本不用他顶本,皇上一人的护持就足够了。 吴炳等人面现焦虑,陈际泰、戴如风、林察只顾自保,惶恐不安,只有钱谦益手捻胡须,得意洋洋。 “陛下,臣……有罪!但臣……不是秦桧……。”瞿式耜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又有些伤心地说道。 他被朱由榔的话彻底给击溃了,若是被按上“秦桧”的恶名,那他只有死之一途了。 朱由榔听到了瞿式耜话中的伤感,心中一软:“谁说你是秦桧了?你可别想不开啊。” “朕知道你不是秦桧,朕的臣子如是秦桧,朕的名声好听吗?你也不是奸臣,你是忠臣,这些朕都是知道的。但是,你做事却是太让朕失望了。”朱由榔连忙往回拉一拉,把口气缓一缓。 他也怕把瞿式耜给骂恼了。 “雪松,拟旨,瞿式耜行事狂妄乖张,藐视朕躬,诬枉大臣,有失体统,着革去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之职,回府自省……。” “陛下,臣有本奏。”朱由榔还没有说完,吴炳就急了,心道:“这可不行,因为劝谏皇上就给把职务革了个干净,处理得也太重了吧?不行,怎么也得保住瞿式耜。”想到这里,急忙出班谏阻。 “讲。” “是。陛下,臣以为,瞿大人所上奏折本意并不为错,错就错在举例不当,捕风捉影,没有实据。还望陛下念在他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从轻发落。”吴炳道。 “陛下,臣等附议!” 吴炳说完,吕大器、杨乔然、黄宗羲、陈子壮、陈邦彦都出班为瞿式耜求情。 “嚯,内阁够团结的,是吧?朕若是不准,你们是不是想集体撂挑子?”朱由榔冷笑一声,道。 “臣等不敢。”吴炳等人急忙说道。 戴如风一见这个架式,内阁所有人说话都不好使了,连忙用手捅了一下陈际泰。 陈际泰回头看了看他了,再看看林察,见林察也以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道:“得,就算挨骂,也得出头了,否则,瞿式耜这样的好官被免了职,确实可惜。” “皇上,臣有本奏!”陈际泰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声音太大了,陈际泰自己都吓了一跳。 “讲!” “皇上,瞿式耜大胆妄为,敢得罪皇上,确实应该治罪。不过,瞿式耜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官。他是吏部尚书,掌管着用人荐才大权,换作别人,早就门庭若市了。可是,臣听说他从不在府里说差事,公事只在部里说。还有,听说他生活清苦,只靠俸禄养活家小,家里吃回鱼都算改善伙食了。这样的官太难得了,还请皇上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您要不解气,臣替您踢他两脚,如何?” 陈际泰说完,朱由榔差点气疯。 前边说的好好的,后头两句不是画蛇添足吗?瞿式耜堂堂大学士,你踢他两脚?怎么想的? “皇上,臣附议。”戴如风随后站出来说道。 “皇上,臣附议。”林察也站出来。 “不错,不错,还算识大体。”朱由榔见他们三人站出来,心里倒感觉有些安慰。 尤其是林察,能在这个时候替瞿式耜说话,不怕得罪钱谦益,显然心里还是有底线的。 “唉!”朱由榔看了一眼钱谦益,见他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诸位爱卿都为起田求情,那就革去大学士之职,以待罪之身留任吏部尚书。起田,非是朕求全责备,你确实应该在‘敬畏’二字上好生想一想了。” “臣领旨谢恩!”瞿式耜叩头领旨。 “退朝!” 朱由榔起身往侧殿走去,李洪大声宣布退朝。 朱由榔这一走,别人还倒罢了,把钱谦益给弄得非常尴尬。 他是老油子,对于官场上那一套玩得非常溜。 他本想等一等,皇上如还是不准陈际泰等人的人情,那他就出面说话求情了。 他想得很美,只要他说话求情,作为受害者,皇上一定会准的。如此一来,一举三得,既表现了自己的大度,又会得到皇上的赏识和群僚的肯定,更会让自己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再次加重。 甚至他都想好了,瞿式耜是得罪了,不可能和好,所以,求情时顺便把他的吏部尚书一职给拿下,保留其大学士头衔就行了。 可没想到皇上没等他说话,顺口就准了陈际泰等人的求情,而且只拿下了大学士头衔,最核心的吏部尚书职位却得到了保留。 这算啥? 瞿式耜只丢了一个大学士头衔,而自己却是什么都没得到。 不对,得到了群僚的敌视! 果不其然,众人退出勤政殿后,钱谦益正在沮丧,陈际泰、戴如风、林察围住了他。 “老钱,不是本伯爷说你,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瞿式耜得罪了你不假,就算为朝廷着想,你也不该连句话都不说吧?皇上越是看重你,你越要表现地大度点,知道不?”陈际泰数落道。 “嘿,你个大老粗还教训起我来了?我啥不懂?这不是皇上没给机会吗?”钱谦益被陈际泰一顿数落,不由地气苦。 “丢人!给顾问处丢人!” 戴如风更是直接,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钱谦益的自我剖白 林察也没说话,跟在陈、戴二人后面回了顾问处的签押房。 钱谦益被陈、戴二人奚落一通,心里窝囊极了。 站在殿前稍一思考,感觉这样不行,自己虽然不打算跟南明这些臣子长期共事,但如果众叛亲离,所有人都反对自己,皇上也会再重用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圣眷,怕是会有所减弱——这对于暗中从事的倒明大业不利。 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把局面挽回,最起码在顾问处不能树敌。 打定主意,回到顾问处,见陈际泰和戴如风扭脸掉腚,把十分的不满都表现了出来。 林察则坐在书案之后看《大明周报》。 那份报纸是三天前的,林察都看了多少遍了,现在再拿起来看,分明是做样子罢了。 钱谦益回到自己的书案前,刚想开口说话,却见戴如风站起身来,对陈际泰说道:“伯爷,下官回治安局看看。” “等等,我也去兵部看看,咱们一同走,正好顺路。”陈际泰回了一句,也站起身来。 “慢,陈伯爷、林伯爷、戴局长,能否安坐,听听下官的肺腑之言?”钱谦益一见人都要走,这哪行,连忙站起来作了个团团揖,真诚地说道。 “老钱哪,你还有啥说的?本伯爷看啊,你有话还是跟皇上去说吧。”陈际泰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哼!”戴如风根本不理,冷哼一声,拔腿就走。 “戴局长,请留步,且听钱某一言,若是钱某说的话没有道理,您以后就当顾问处没有钱某这个人存在,可以吗?”钱谦益再次挽留道。 “老戴,且听听老钱怎么说,先别忙走了。”陈际泰见钱谦益态度非常真诚,有心听听他说什么,所以拦住了戴如风。 “好吧,那就听听。”戴如风被陈际泰一拦,也没再强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冷冷地看着钱谦益。 林察也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钱谦益。 “三位大人,今日之事,你们都怪钱某没有替瞿式耜说话,可是,你们想没想钱某的苦衷呢?”钱谦益坐回座位,颓然说道。 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搭茬。 “瞿式耜上的折子,说钱某是小人,依据就是钱某曾经依附过阉党,投降过满清。可是,他并不知道,钱某无论是依附阉党,还是投降满清,都是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陈际泰、戴如风和林察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是无奈之举? “三位大人,先说依附阄党之事。诸位都知道,天启年间,皇帝性机巧,好动斧锯以及涂漆之类的事情,累年不倦,而国政尽付魏阉,魏阉党羽遍布朝野,又有客氏做内主,于是群凶肆虐,荼毒海内,正人君子,无不扼腕叹息而无计奈何。钱某也是圣人门徒,面对如此局势,也是忧心如焚。后来,想出一法,假意投靠阉党,以获取接近皇帝的机会,伺机除去魏阉,为大明除害。” “当然,还未等钱某计策付诸实施,天启帝驾崩,崇祯帝即位,魏阉随即被诛。” “计策未成,钱某的骂名也随之而来。即便如此,钱某并不后悔,因为钱某的初衷是好的,是对的。唉,知我者谓我何求,不知我者,谓我何忧?” 钱谦益说完,陈际泰摸了摸下巴,问道:“老钱,照你这么说,你曲身事贼,目的是除贼?” “伯爷,正是此意。只可惜无人能够理解啊。” “那投降满清,你也是此意罗?” “正是。钱某跟妻子如是本想以身殉国,后来想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为何不留有用之身去反清呢?于是,钱某又改了主意,假意降清。后来,因为与反清义士暗中联络,被清人侦知,所以才被罢官,监管于苏州。” 钱谦益如此给自己洗白,让陈、林、戴三人感到不可思议。 戴如风心中一动:“哦,照你这么说,你投靠谁就是为了反谁?那你投靠咱家女婿,莫非也是为了反咱家女婿?” 想到这里,又猛然想起女婿前些日子让自己秘密监视钱谦益的事情,两个事连起来一想,不禁更加警惕起来:“这老小子,看来不是什么好鸟。只是不知皇上为什么后来不让调查他了。” “三位大人,钱某人背负着骂名,又无以自辩,在天下仕林中名声是臭了。之所以不远千里来投效皇上,就是想在暮年为大明中兴做些事情,也好让天下人都知道,钱谦益不是没有气节的小人,而是一心一意为大明殚心竭虑细心筹画的忠臣!唉,可惜,可叹,想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钱谦益说到这里,显然心情激荡,眼圈一红,竟然落下泪来。 三人一看,钱谦益这是触动了情肠了?偌大年纪竟然落泪,难道瞿式耜真是冤枉他了? “老钱,这些话,你怎么不在殿上剖白呢?你得说啊,你不说皇上怎么能知道你的苦?”陈际泰道。 “伯爷,钱某不想说。一是这话钱某已在来广州的第一天,在城门当着众人的面了说过,皇上其实也已经明子钱某的苦衷。二是,三位大人,你们以为,钱某剖白一番,就能让内阁诸位大人谅解了?”钱谦益道。 “为什么不能谅解?”陈际泰问道。 “陈伯爷,您现在还没看清今日之事的本质吗?说心里话,钱某一点都不生瞿式耜的气,为什么?因为他是个正直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了出来。钱某最伤心的,是内阁其他人。” “内阁其他人?” “是啊,陈伯爷,此事表面上看是瞿式耜对钱某的不满,而实质上,是内阁不满咱们顾问处了!” “什么?哪有此事?他们为什么对咱们不满?” “陈伯爷,您想啊,皇上设立顾问处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目的是什么?”陈际泰和戴如风互相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顾问处说是对皇上负责的国策顾问处,但其实是个可有可无的机构。做好了,皇上可以经常顾你、问你;做得不好,那就是个养老的闲散机构。你们说,是不是?”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马牛不相及 陈际泰、林察、戴如风点了点头。 钱谦益冲着勤政殿方向一抱拳,接着说道:“钱某受皇上隆恩,自归正之后,不但对钱某的过去既往不咎,还信任有加,钱某无论是为报皇恩,还是为个人名声计,都不能做一个闲散无为之臣。所以,所有军国大事,钱某都积极参与,细心谋划,可以说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所献之策,很多都得到皇上的嘉许,由此也使得顾问处声望日高,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机构,钱某与诸位大人,也不再是可有可无之人。这一点,三位大人不否认吧?” “这话不假。过去,有些小人哪里会拿咱们当回事?现在倒好,那起子小人削尖了脑袋接近咱、巴结咱,老钱,对于顾问处,你是有功的。”陈际泰道。 林察、戴如风也都点了点头。 “可是,也许是钱某使劲太过,顾问处风头太劲,遭了某些人的忌。就如今日这事,瞿式耜只是丢了一个大学士头衔而已,而钱某呢,看似占了上风,可是却让同僚更加嫉恨。细细想来,真是令人寒心哪。”钱谦益用低沉的语气说道,颇有些意气消沉之意。 这话的指向就太明显了,某些人,自是指内阁那些人。 “老钱,你有才,就应该多为朝廷谋画。只要你一心为国,皇上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不用怕别人嫉恨。”陈际泰还真怕钱谦益因为此事心灰意冷,连忙劝了一句。 “伯爷,您不用担心。钱某不会就此消沉,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但钱某一定一如既往,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钱谦益抬起头,坚定地说道。 “老钱,这才对嘛。行了,咱们都理解你的苦心了,好好干,咱们顾问处是站在你这边的。”陈际泰被钱谦益所感,慨然道。 戴如风、林察也都点了点头。 钱谦益见目的达到了,心中暗喜。 其实,他明白得很,今日顾问处的这番谈话,是瞒不过皇上的,陈际泰和戴如风一定会如实上奏。 正好,也让皇上知道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忠心。 …… 回到府里,钱忠接着他进了书房。 “老爷,洪老爷自九江飞鸽传书,传来一封信。”钱忠说完,递给钱谦益一张字条。 钱谦益打开一看,上写一行字:“登莱水师不日沿海南下,务调施琅水师全军北上。” 钱谦益看完,把纸条烧掉,闭上眼思索起来。 …… “黎明会”结束后,瞿式耜没有回吏部,而是满怀不甘直接回府。 进了书房,闭门沉思。 他的思想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自己的行为是否得当,二是皇上究竟是何意。 不消说,弹劾钱谦益确实没有实据,皇上最恨没有实据随便入人以罪,所以,这事做得有些操切。 不过,尽管没有证据,但他坚信,钱谦益绝对是个小人,这样的人留在朝堂,绝对是个隐患。 再有,他自问自己的心是忠诚的,弹劾钱谦益绝无私心,皇上一边倒地打压自己,想一想还是令人伤心。 皇上一直在说根源是自己失了“敬畏”之心,自己有吗?自己对皇上是敬的,对皇权是畏的,哪里有失了? 再想一想同僚在这事上的态度,想一想钱谦益那得意的表情,越想越想不通,越想心里越窝火,越想越烦躁,以至于连饭都不想吃了。 管家、儿子都来敲门,叫他去吃饭,都让他给骂了回去。 天黑下来了,瞿式耜也不掌灯,就坐在椅上冥思苦想。 经过痛苦的钻牛角尖式的思考,他已经决定了,明日就上折子请求致休。 六部尚书都是大学士,就自己不是了,这是羞辱,自己不能忍受。 点上灯,瞿式耜去砚墨,墨砚好之后,提笔刚要写致休折子,就听书房外传来儿子的声音:“父亲,顾大人来了。” “什么?顾炎武来了?”瞿式耜一听,又惊又喜:“顾炎武是皇上近臣,他可不是随便去别人家串门的人。他的到来,很大程度上是代表皇上的意思。是不是皇上改主意了?” 想到这里,瞿式耜三步并作二步,赶紧打开门,就见顾炎武一脸笑意背着手站在门外。 “雪松,快请进。” “起田公,您这气色可不大好啊。”顾炎武作了个揖,看着瞿式耜的脸色,说道。 “雪松,唉,从何说起呢?正博,快上茶。”瞿式耜神色一黯,连忙吩咐儿子一声。 “不不不,起田公,不用了,下官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顾炎武摆了摆手说道。 “雪松,你是不是以为我穷得连茶都招待不起啊?”瞿式耜问道。 “哪里,晚上吃茶容易走困。下官常伴皇上左右,睡不好觉,没有精神可不好啊。”顾炎武笑道。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博儿,下去吧。”瞿式耜听到提到皇上,一挥手,将儿子赶了出去。 “是,父亲。”瞿正博答应一声,冲顾炎武微微一躬,退出书房。 “起田公,正博在国子监报名了吧?”顾炎武望着瞿正博的背影,问道。 “报了。犬子才学不高,偏偏又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让他下下场,也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提到儿子,瞿式耜显然非常满意,嘴里说的是批评,眼里却是满满的欣慰和骄傲。 “正博年少多才,必能蟾宫折桂。皇上求才若渴,且用人不拘一格,说不定明年会有父子同朝的美谈呢。”顾炎武道。 “呵呵呵,雪松,说笑了,犬子年龄太小,缺乏历练,即使有点才学,又哪有资格入朝为官?” “起田公,皇上圣学如海,智超常人,他的想法天马行空,行事不循规蹈矩,非是你我所能忖度的。下官在皇上身边,每日都能学到新东西,越是在皇上身边呆得久了,越是敬服。所以,下官有时候想,怪不得前任王夫之、陈伯文都不愿意离开皇上身边呢。说心里话,别说是一省巡抚了,就是给下官再大的官,下官也不愿意离开皇上身边。” 顾炎武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来,一拱手道:“行了,起田公,下官告辞。” 这算何意?说了这么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就要告辞? 瞿式耜愣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中路文章从边路做起 顾炎武走了,瞿式耜细细一琢磨,压在心头的阴霾尽去。 看似顾炎武什么都没说,但瞿式耜知道,他的到来,必然是得到了皇上的首肯或者暗示,否则顾炎武是不可能随便去大臣家里去串门子。 最重要的,顾炎武的那些话暗示瞿式耜:“皇上是很精明的一位主子。” 也就是说,皇上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分不清贤臣和小人呢?他只所以重用钱谦益,那必然是有隐情。咱们做臣子的,不该对皇上怀有疑心和怨言。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皇上说他失了敬畏之心呢。 “博儿,让你娘把饭菜热一热……。”瞿式耜想明白这些,心情大好,当即感觉到了饿意,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 瞿式耜第二天照常参加了“黎明会”,除了对钱谦益不理不睬之外,似乎情绪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他的这种表现,朱由榔、顾炎武心知肚明,吴炳等人感到纳罕。 而钱谦益却觉得很正常。 …… 时间来到十月十七日夜。 朱由榔正在勤政殿侧殿批阅各地奏折。 “陛下,兵部陈尚书求见。”当值侍卫文银进来禀报。 “宣!”朱由榔放下朱笔,一看已到戌时中刻,知道陈子壮这个时候来见,必定有重大军情,连忙毫不犹豫地命道。 “陛下,大事不好,建成伯李成栋、福建巡抚陈伯文分别送来急报,十月十三,清兵北洋水师在提督刘清泰、副提督郑芝豹的带领下,从东海登陆,大举进犯福宁、霞浦,两日二城皆失,我军死伤二千余人,百姓三千人被屠杀。战事发生之后,陈伯文已命福建都指挥苏盛率兵五千往援宁德,以防清兵南犯,建成伯已命副将杜永和率兵三万准备复夺福宁、霞浦二城。”陈子壮匆忙进殿,不及见礼,急急奏道,并将两份奏折交给李洪,李洪转递给朱由榔。 “啊,什么?”朱由榔闻言大惊,将两份折子看完,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书案之上。 “啪!”地一声,朱笔、笔架被拍飞! “无耻!刘清泰、郑芝豹罪该万死!竟朝平民百姓下手,这是想重演‘扬州十日’的惨剧么?!苏盛无能,怎么连警报都没有报出?二日之间连失二城?”朱由榔高声怒骂。 陈子壮、李洪、夏荷以及殿内外伺候的侍卫、太监、宫女见朱由榔发怒,齐刷刷跪倒在地。 “陛下,请息怒!清兵如此倒行逆施,定是想激怒陛下,让陛下乱了方寸,他们好从中取利啊。”连忙跪倒在地,急声劝道。 “宣……”朱由榔气得手直打哆嗦,想宣众位内阁大臣和顾问处顾问连夜上殿议事,听了陈子壮的话,又想到钱谦益这个人的存在,心绪稍稍平静了些,一个“宣”字刚出口,把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朱由榔坐在座位上运了回气,脑子迅速转动起来:“陈子壮说的对,清兵自从‘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之后,再也没有大规模屠杀过百姓,如今把屠刀再次对准百姓,其目的可能真的是想激怒我。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集生,平身。你说说看,清兵到底有什么阴谋?”朱由榔令陈子壮起身,问道。 “陛下,臣接到战报,也是怒火中烧,刚才在上殿的路上,脑子稍稍清醒了,粗粗想来,清兵的目的大概不外乎三个。一是调动李成栋往东部沿海增兵,以解衢州之围;二是有可能在衢州与福宁、霞浦之间设伏打援;三是激怒陛下,调施琅水师全军北上,使这支机动力量远离广州,使广州兵力空虚。”陈子壮冷静地分析道。 朱由榔闻言站起来,示意李洪将一张地图放到书案上,将福宁、霞浦两个地名找出来,仔细琢磨清兵此举的深意。 “集生,你说的前两条,朕觉得没有道理。衢州距离福宁上千里,用水师去解衢州之围的话不应该去打福宁以及福宁之南的霞浦,而应该从温州上岸往西打。况且,自开战以来,清兵就是死守衢州,并没有派兵去解救的打算,看其架式,更像是用一座衢州城牵制住李成栋大军。再加上西线李定国的大军被牵制在荆州,他们从中路突破的可能性最大。若只是为了实现牵制作用,一座衢州城就足够了,至今李成栋也没有想到破城的好办法,何必再派水师从千里之外的福宁做文章呢?”朱由榔道。 “陛下所言极是。如果不是解围,清兵打福宁的目的何在呢?是不是想用水师的兵抄李成栋的后路呢?毕竟守卫福建的苏盛手里只有三万兵,还分布在各个卫所,刘清泰的八万兵来势汹汹,各卫所的兵可是抵挡不住啊。”陈子壮道。 “好像也不是。清兵向来不重视水战、海战,当初将登莱水师南调,与郑芝豹的水师汇合,更像是为了护卫南直隶的水路安全。他要进攻福建,虽然苏盛的兵不过三万,可别忘了,施琅还有十万水师在南海上呢,他们不能不防。”朱由榔摇了摇头,道。 “那如此说起来,他们的战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调施琅的水师北上,让广州兵力空虚?可是,即使将施琅的水师调出去,又有什么作用呢?清兵主力打不下南昌、赣州,广州就固若金汤,对于他们整个战局,没有什么意义啊。”陈子壮托着下巴边思索边道。 “是啊。洪承畴这个人不是易与之辈,如今西路和中路,清兵打下襄阳和九江,算是小胜了两场,但也只是小胜两场而已,于大局无碍。如今三线都成胶着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朕一直在想,这肯定不是洪承畴想要的局面,他一定还会有大的阴谋。只是,这个阴谋是什么呢?朕一直没看明白。难道,这次攻打福宁和霞浦,就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吗?”朱由榔说道。 “陛下,臣始终认为,洪承畴的主要突破点是在中路,他即使有阴谋,最后的着力点也必然是在中路。”陈子壮道。 “中路文章从边路做起?” 朱由榔喃喃几句,突然眼前一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将计就计 朱由榔看着地图上九江、南昌、吉安、赣州、广州这五个城市,自北而南形成一条直直的长蛇阵,再想到清兵二十万对张家玉七万兵的绝对优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洪承畴会不会实行‘蛙跳’战术?对南昌围而不打,迅速分兵南下,打下兵力较弱的吉安,然后再兵围赣州,包围了赣州之后也实行围而不打的策略,直逼广州城下呢?” 冒出这个想法之后,朱由榔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先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在冷兵器时代,进攻敌国,必须一座城池连着一座城池地打,不能留下一座打不下的城池去打下一座,如果那样的话,很容易被断了后路,十分危险。 如果按这个理论,洪承畴确实不能冒这个险。 因为如果将张家玉的大军围在南昌和赣州两座城里而不攻,分兵直取广州的话,若是广州久攻不下,或者一旦落败,那明军从广州往北一路追打过去,南昌和赣州的明军再一涌而出,断了清兵后路,岂不是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然而再细一想,朱由榔又觉得这个冒险打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兵力悬殊造成的。 南昌、吉安、赣州各分兵五万,攻打广州的兵力还有五万之多,若是不考虑施琅的水师,这五万兵力足够了。 而且,清兵还不怕明军出城。若是张家玉、金声桓闻听广州被围,急于出城勤王,那清兵可以利用他们的焦急心理,在半路设伏,消灭勤王的明军! 想到这里,朱由榔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此计太毒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洪承畴的这一刀可真是直戳南明的心脏啊。 “集生,朕大概弄明白洪承畴的阴谋了……。” 朱由榔把自己的判断详细一说,陈子壮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陛下,臣以为绝无此可能,洪承畴有谋略不假,但济尔哈朗、满达海、鳌拜等都是百战之身,颇为知兵之人,不会同意他如此冒险的。即使他们不怕金声桓、张家玉拼死出城援救广州,广州难道是指日可下的么?广州城里有禁军一万五千,兵力虽不算多,但还有锦衣卫、治安局等武力,更兼皇上就在城里,全城百姓一直以来对皇上极为拥戴,到时必然合力同心,只要粮食充足,臣以为一年之内,安然无虞。” “集生,你说的是常规情况。你别忘了,朕的身边还藏着一条毒蛇呢,九江、襄阳是怎么轻松而下的?” “陛下,您是说,里应外合?” “朕断定,洪承畴必是如此策划的,他的算盘打得好精啊。” “若是里应外合之策成功,广州城指日可下,然后……,咝……,陛下,那种局面可真是不堪想像啊。”陈子壮倒吸一口凉气,想像着清兵破城后挟皇上以令各路大军的情景,惊得手脚冰凉。 “陛下,如果真出现这种局面,我等当如何之?” 朱由榔想了想道:“洪承畴此策成败的关键之处在于,能否在短时间内拿下广州。如果攻不进广州城,或者被我军打败,那么清兵兵力分散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所以,朕想将计就计,先断其归路,再斩掉蛇头,将清兵主力围歼在江西境内。” “陛下,您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命施琅全师北上,消灭刘清泰、郑芝豹,然后沿海路北上,直逼南直隶;李成栋、李定国两路大军做出回援广州的姿态,往中路集结。洪承畴则一定会设计前堵后追,这样一来,我们歼敌的时机就出现了,正好可以利用有利地形,歼灭追敌。只要将罗洛浑、吴三桂、以及驻守衢州的尼堪消灭,则左有李定国、右有李成栋、北有施琅、南有李元胤,济尔哈朗的二十万大军就被围困在江西境内,张家玉再来个中心开花,那么,江南半壁……就全境解放了?”陈子壮迅速读懂了朱由榔的意思,兴奋地说道。 “是啊,如果进展顺利,这个目标是可以实现的。如今,我们有两个有利条件:第一,因为有毒蛇的存在,可以让清兵听从咱们的调度。这一点,必须好好利用;第二,军器营又有新式武器研制成功,到时候可以让打到广州城下的清兵尝尝鲜。”朱由榔笑着说道。 “啊,又有新式武器了?比手榴弹和地雷还厉害吗?”陈子壮惊喜地问道。 “这是远程杀伤武器,有了它,清兵的弓箭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陈子壮闻言,躬身行礼,喜极而泣。 “集生,此事要绝对保密,不能让毒蛇侦知。” “那是自然,臣晓得轻重。” “这样,集生,朕准备成立一个军机处,专们负责处理军机大事。军机处就设在宫里,便于朕随时调度。” “陛下,军机处的组成人员呢?” “你作为兵部尚书,当然是军机大臣之首,另外,钱谦益、陈际泰、陈邦彦、黄宗羲、瞿式耜皆入军机处,其他人员由你从兵部各司抽调。” 陈子壮一听这个名单,心里犯开了嘀咕:“把钱谦益弄进去,当然是为了让他向清兵传递假情报,或者说,这个军机处其实就是因人而设的。那么,陈邦彦主管户部,黄宗羲主管监察,陈际泰主管军情,都跟军事有关,瞿式耜作为吏部尚书,跟军机有何关系?哦,明白了,这是给钱谦益弄个对头,有些戏还必须有个对头才能做足啊。妙!真是其妙无穷啊。” “还有,今日你我君臣所议之事,先不忙施行,明日‘黎明会’上你提出来,毒蛇肯定极力促成施琅全师北上之事,到时朕再下旨。明面上的事做足,有些事你还须给几位元帅私下里写信提醒提醒。”朱由榔道。 “是。陛下,起田公那里是不是也?……?”陈子壮迟疑地问了一句。 “不用,起田若是连这点悟性都没有,那可太让朕失望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勤政殿演戏 次日“黎明会”。 按例,首辅吴炳先奏。 哪知道众臣子见过礼之后,吴炳刚要开口,陈子壮一步挤到前面,差点把吴炳挤一个趔趄。 吴炳扭头看了一眼陈子壮,心道:“干嘛?还有没有体统了?” 却见陈子壮一脸惶恐地急声奏道:“启奏陛下,昨夜建成伯李成栋与福建巡抚陈伯文同时送来急报,清兵北洋水师提督刘清泰与副提督郑芝豹于东海登陆,二日之间连失福宁、霞浦两城,二千守城将士战死,三千百姓被屠!” “啊?快将奏折转上来!”朱由榔闻言大惊。 不光是他,大臣们都是心中一震:“怎么又打了一个败仗?清兵怎么又开始屠杀百姓了?” 钱谦益脸上的神色也是非常震惊,但心里却是明白:“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啪!” 朱由榔装模作样看完,脸色立变,一拍御案,站起来骂道:“刘清泰丧心病狂,郑芝豹数典忘祖,竟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陈伯文、苏盛无能,朕早就提醒过他们,要提高警惕,防止清兵从海路进攻。没想到还是让清兵趁虚而入!海防是怎么做的?简直形同虚设!否则,朕应该首先接到警报,然后才能接到战报!” 臣子们早就跪下了,朱由榔气得在御阶上走来走去,边走边骂,骂完清兵又骂臣子,最后又指向陈子壮,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昨夜为何不报与朕知?” 陈子壮委屈地说道:“陛下,臣接到战报已是亥时,宫门早就关了,臣进不来呀。” “昏聩!这么大的事,能墨守陈规?!让守宫门的侍卫禀报朕,朕会将你拒之门外?” 钱谦益见朱由榔失态,不但发邪火,还找开了陈子壮的邪茬,心中暗笑:“不过就是死了二千兵,三千百姓,何必如此沉不住气?洪承畴真是高明,杀二千兵朱由榔不会这么失态,只有杀一些百姓才能成功激起朱由榔的怒火啊。” “臣有罪,臣有罪!”陈子壮连连请罪。 “有罪有罪,你作为兵部尚书,难道就没有对策吗?”朱由榔斥道。 “回陛下,刘清泰、郑芝豹来势汹汹,福建守军很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臣意可火速令建成伯李成栋派兵增援,务必将清兵赶下海去。否则,清兵必然南侵而下宁德,福州危矣!”陈子壮答道。 “嗯……。”朱由榔出了一口长气,坐回龙椅:“诸位爱卿,你们都说说,清兵这是什么意图?为何突然出兵攻打福宁、霞浦?集生之策可行吗?”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且请息雷霆之怒。”钱谦益根本不等别人答话,往前跪爬了一步,奏道:“陛下,臣以为事发突然,陈伯文虽守土有责,但清兵八万猝然发难,即使有备,福宁、霞浦两座小城也难以拒敌。故而,陈伯文、苏盛责任甚微,陛下不必生气。”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道:“老小子真特么会做官,一席话劝慰了老子,还卖给陈际泰个好,真是老奸巨猾啊。” “受之,言之有理。陈伯文素来勤勉于王事,忠心耿耿,乃朕之爱臣。这次失利有可谅之处,朕不罪他。受之,你素来知兵,此事你怎么看?”朱由榔脸上好看了些,温言问道。 满殿大臣见皇上刚才还气得脸色焦黄,钱谦益几句话就让皇上回复如初,不得不说,钱谦益如今深得圣宠,比不了啊。 “陛下,臣以为,陈大人所言不妥。理由有四,一是衢州距福宁、霞浦二城千里之遥,远不解不了近渴;二是若清兵在衢州、福宁之间设伏,岂不是损兵折将?三是刘清泰兵有八万,建成伯派的兵少了,无异于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派多了,衢州怎么办?若是尼堪趁机从城中杀出,与刘清泰东西夹攻,建成伯当如何应对?最重要的是,清兵正大举从中路进攻,建成伯若与刘清泰去海边纠缠,那么,清兵在中路的攻势更加肆无忌惮;四是刘清泰是水师,胜可入城劫掠,败可下海登船,或战或走,主动权完全在他之手。如上所述,臣以为陈大人的建议不妥。” 钱谦益显然早就有所准备,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知道的,准得以为,此人一定是以军事见长的。 “此言甚善。条理清晰,深合用兵之道。”朱由榔点了点头,嘉许道。 “受之,接着讲。” “是。” “陛下,臣以为清兵此次突然从海上发难,其用意并不难猜。无非就是见衢州势危,想抄建成伯后路,以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嗯,有理,那当如何之?” “陛下,此事易耳,可令靖海伯全师北上迎敌。靖海伯水师共有十万人,上千艘船,无论是从兵力人数、战船数量还是武器装备上,皆优于清兵,且靖海伯深通海战,将士勇猛,何愁不胜?” 钱谦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慷慨陈词。 听完这番话,朱由榔心道:“妥了,清兵的真实意图,基本上让朕猜对了。” 而陈子壮心里则对朱由榔充满了敬佩:“如此看来,真让皇上把洪承畴的脉给号准了。” 心里这样想着,陈子壮还不忘演戏:“陛下,臣以为钱顾问此计甚是荒唐。臣焉能不知靖海伯的水师才是刘清泰的对手?然,靖海伯作为战略机动部队,不但担负着守卫海疆的任务,还担负着随时增援广州的任务。若是将水师尽数调往东海海面,如果广州危急,陛下就无兵可调了!” “陈大人,你这是危言耸听!想必你是担心中路吧?须知清兵虽然势大,但南昌、吉安、赣州就挡在清兵进攻的路线上,此三城每座城没有半年时间根本不用担心城破,广州二年之内,哪会有危险?”钱谦益反驳道。 陈子壮闻言顿时无语。 朱由榔点点头,道:“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受之和集生的对策哪一个更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因人而设军机处 朱由榔话音一落,瞿式耜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以为钱顾问所言居心叵测,不可轻信!” 朱由榔一听,心里一乐,心道:“嘿,来了,且看看瞿式耜这个钱谦益的对头成色怎么样。” “瞿大人,你这是何意?此处乃是勤政殿,说话要讲究凭据,不要血口喷人!”钱谦益一听瞿式耜的话太难听,一下子忍不住了,立即反唇相讥。 “钱顾问,急什么?瞿某既然这么说,自然会给出理由。看你如此着急,莫非瞿某的话戳中了你的痛处?”瞿式耜侧过脸,似笑非笑地问道。 钱谦益闻言立即惊醒:“糟了,我表现地有些急色了,怎么能为他一句话就失态呢?看来,一句‘居心叵测’确实是戳中了我的肺管子。镇静,镇静,瞿式耜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当然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了。行,他一个书呆子,哪知兵事?且让他说,等他话中露出破绽,看钱某如何羞辱于你。” “是是是,瞿大人指摘的是,是钱某人失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瞿大人高才,一定提出更加高明之策,钱某洗耳恭听。”钱谦益迅速转变了态度,一拱手笑着对瞿式耜说道。 “切,这就退了?”瞿式耜心中冷笑:“还想跟你斗上一斗呢,哼。” 瞿式耜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再理钱谦益,回头奏道:“陛下,臣说钱顾问居心叵测,理由有二。一是靖海侯全师北上,使得广州左近无兵可调,倘清兵兵临城下,则广州危矣;二是他说广州二年之内无虞,理由是清兵会逐一攻克南昌、吉安、赣州之后才会攻打广州,臣以为他这是迷惑满朝文武。清兵若是与江西守军兵力相当,自然是这种情况,但清兵数倍于我,为何还会按常规出招?”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不但钱谦益愣了,连朱由榔和陈子壮也都愣了。 钱谦益心道:“没想到,这个书呆子竟能猜透洪大人的心思,他这么厉害?” 朱由榔和陈子壮则想:“嘿,瞿式耜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莫非还是一位高人?” 朱由榔有心试他一试,问道:“起田,听你这意思,你对军事颇有研究了?那你说说,这种情况下,我军当如何应对?” “陛下,您这话可折煞臣了,臣哪有什么研究?不过就是据理推测而已。如何应对……?有了,陛下,臣以为可派部分水师北上御敌,一部往广州海面集结,如此可保广州无虞,也可减轻陈伯文的压力。” 瞿式耜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哪有什么计策?见皇上发问,他情急之下,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这话说完,钱谦益的心算放下了。 这哪是什么军事专家?完全就是纸上谈兵嘛。 “哈哈哈,起田,你的计策就是胡子眉毛一把抓啊。”朱由榔闻言大笑起来。 “瞿大人,皇上的意思是,你这种对策,只能是顾此失彼。靖海侯分兵,兵力对上刘清泰无优势可言,弄不好只能是去送胜绩给他。而部分水师回调广州,对广州防务也起不多大作用。本来水师是一双有力的拳头,你偏要靖海侯左拳打南山猛虎,右拳又打北海蛟龙,结果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钱谦益这回可逮住理了,面带微笑,戏谑地说道。 瞿式耜一听皇上大笑,就知道自己出的主意可能是太烂了,又得钱谦益一番笑话,心里早就后悔了:“早知如此,好好琢磨琢磨了,省得言之无物,让钱谦益这个老鬼笑话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是不服气:“钱顾问,你别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瞿某承认,所献对策不怎么样,可对于你的居心叵测的判断,瞿某不认为是有错的。” “瞿大人,你怎么说是你的事,钱某问心无愧。”钱谦益不看瞿式耜,笑着一捋胡须,一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好了,起田,别说了,朕还以为朕的臣子中又出了一个知兵之人呢,没想到,你所献的计策毫无可取之处。不过呢,朕倒欣赏你,愿意拿出精力来琢磨分外之事。既然这样,朕一定会成全你。”朱由榔笑道。 “诸位爱卿,朕以为,受之所言甚为有理,就按他说的办。”朱由榔面色一整,下了决心。 “陛下,还请三思啊,若是清兵真按起田公说的置南昌、吉安、赣州于不顾,直接南侵广州,那时再调水师来援可就晚了。陛下安危关乎社稷安危,关乎大明中兴大业,不可不防啊。”陈子壮再次谏道。 “集生,起田说这话,朕可以当作笑话听,毕竟他是个文人,不懂兵事。你作为兵部尚书,难道也不知兵?济尔哈朗、洪承畴那是什么人?打老了仗的人,难道他们敢在自己身后留下南昌、吉安、赣州三颗地雷?他们不怕被断了后路?你见史上哪有这么用兵的?”朱由榔责道。 “是,臣遵旨!”陈子壮一听这话,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答应下来。 钱谦益这才完全把心放下来:“成了,洪大人交办的事,算是办成了。” “还有一事。如今与清兵的战事,乃最重要务,为了避免贻误军机,快速决策,朕决定成立一个专门机构,专责军事之务。此机构就叫军机处吧,设在勤政殿以西,便于朕随时了解各地战况。军机处以陈子壮为首,负责筹建,钱谦益、陈际泰、陈邦彦、黄宗羲为军机大臣,嗯,起田既然有志于军事,也入军机吧。” “朕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军机大臣除陈子壮之外都是兼职,且不可因兼职而忽视了本职。” “可先,俨若,桐若,你们几位就专责民政,别在军务上分心了。” “臣等遵旨!”吴炳为首的臣子们,都躬身领旨。 钱谦益心中大喜:“军机处?这是皇上专们为我而设吗?满殿臣子,除了我钱某人外,也就是陈子壮算半个知兵之人,难道这是皇上为了让我名正言顺地参与军机而设的?” “若是如此,南明的军事部署于我而言,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天亡大明啊。”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钱谦益判断对了。 军机处,确实是为他而设。 不过,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个原因。 对于这样的安排,吴炳、吕大器和杨乔然有些失望,这说明皇上在军事方面,完全将三人排除在外。 想一想也可以理解,三人确实在军事方面不擅长,所以极少建言。 陈邦彦、黄宗羲都是精明过人之辈,他们也绝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差事与军事有关,所以才被安排进军机处。 瞿式耜则是感到非常意外了,他可不相信皇上所给的明面上的理由,更大可能是为了给钱谦益添个对头:“难道皇上是为了防止钱谦益在军机处作妖作怪?” 而陈际泰却是完全读懂了皇上的意思。他眼珠子转了几转,暗暗想道:“皇上这是给钱谦益挖坑啊,前段时间还在调查他,如今却这么重用,不是坑是么?得了,皇上既然要埋你,那我也不介意填上几锨土。” …… 回到顾问处,钱谦益坐在椅上满是得意:“不错,来广州这段时间,成效不错,这么快就进入了权力核心。还是南明小朝廷人才少的缘故啊,尤其是军事人才奇缺,雄才大略之人更是绝无仅有。钱某人这两下子竟然还算是最有军事才能的,皇帝不重用我重用谁?陈子壮这个兵部尚书也是尸位素餐,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啊?就没见他对于敌情有过准确判断。” 正在想着,忽听殿东花园那座“撷芳楼”上传来叮咚的琴声,接着一个美妙的歌声传进耳膜:“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钱谦益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果然见皇上从勤政殿出来,循着歌声往“撷芳楼”而去。 “多少事务等着他去处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玩女人?好色不可怕,没有男人不好色。但可怕的是,耽于美色而不能自拔的皇帝。恐怕在朱由榔的心里,江山之重竟不如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不用去追问,但凡这么不顾廉耻地用歌喉勾引男人的,还能有什么好女人?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女人不是良家。” “好色是朱由榔的致命弱点。这个消息已经传给洪大人,不知为何,洪大人竟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至今没有派人来,也没有给出这方面的指令。若是给他使个美人计,让他彻底沉溺其中,不是对倒明大业更为有利?” 钱谦益站在窗前正浮想翩翩,就听身后陈际泰说道:“老钱,中午本伯爷做东,请你们三位吃羊肉去,如何?能不能赏个面子?” 钱谦益回过身来,见陈际泰一脸的笑意站在自己身后,连忙一拱手,道:“陈伯爷,您这话说的,不是折煞钱某了吗?伯爷肯破费,钱某自是受宠若惊。只是,你我二人就要入军机处当差,是不是应该以国事为重啊?” “老钱,瞧你说的。咱俩在顾问处的日子多悠闲,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给咱俩上了套。以后就得使劲拉磨了,一圈一圈的,也没个完,所以,趁军机处还没有开张,再享受享受这短暂的悠闲时光吧。”陈际泰道。 钱谦益闻言差点气出血:“什么比喻呀这是?驴吗?你自比为驴也就是了,怎么还把我给带上了?” “伯爷所言极是,那钱某恭敬不如从命了。”钱谦益答应下来。 “陈伯爷,平时你扣得狠,今日请客的理由是什么?你别说为了庆贺你们二位进入军机处啊,下官可是不信的。”戴如风问道。 “是啊,陈伯爷,下官也是不信。”不爱说话的林察不知为什么,也插了一句嘴。 “呵呵呵,你们说得对。若是单为进军机处,本伯爷可不会请客,一来太高调,二来嘛,就算请客,也得老钱请。之所以请客,有两个原因。一是咱们顾问处四个人有两个进了军机处,占了军机大臣的六分之二,把吴可先、吕俨若、杨桐若都给比下去了。顾问处扬眉吐气,算得上一喜吧?” “是是是,算得上一喜。”钱谦益听陈际泰把进军机处这事跟顾问处联系起来,正合他的心意,连忙点头称是。 “二来嘛,今日老钱在会上很是替犬子说了句话,本伯爷不能不领情。”陈际泰道。 “怪不得呢,陈伯爷,这才是你请客的真正原因吧?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你一惯的风格。”戴如风笑道。 “得,又成兔子了!这俩人真是有辱斯文!”钱谦益气得直翻白眼。 …… 进入十月下旬,广州的气温降下来了。虽然不似北方那么冷,但晚上的时候,仍然有些凉意。 朱由榔感觉现时的温度大概只有5度左右,与后世比,大概平均能低15度上下。 为什么低这么多? 朱由榔前世的时候曾经看过资料,说是明朝末年是小冰河时期,气温奇寒无比,据说广州也曾经下过雪。而且,人口稀少、生态没有被破坏、大气没有被污染,气候变暖的因素并不存在。 …… “这个天,去小姨子那里吃个烤串,倒是个难得的享受。”朱由榔一想起烤串,馋虫上来了,再也坐不住,叫上白兴、李洪,换上常服,去了“羊羊得意”。 来到饭店,朱由榔三人直接上了三楼。 一楼、二楼用于经营,三楼有几间房,则是掌柜戴忆花私人领地,寻常人是不能上去的。 这几间房,一间是戴忆花的闺房,平时在这里小憩;一间被她装成茶室,还有一间,则被她装成餐厅。 茶室和餐厅,也只有朱由榔来了可以用,她爹戴如风都没有这个荣幸。 白兴在三楼楼梯口站定,没有跟进去,朱由榔带着李洪直接进了茶室。 戴忆花手里拿着账本,边看边品茶。听到脚步声响,不用问知道是皇上来了,一抬头,见皇上一手拿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潇洒的走进来,含笑望着她。 戴忆花漂亮的眼睛一亮,惊喜地站起来。 “哥,您怎么来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落难的大家闺秀 朱由榔见戴忆花上身着白衣,外罩一件紫红色褙子,下着淡绿百折裙,高挽发髻,项间一条纯银打造的项圈衬着雪白的肌肤。 除了银项圈代表着她壮人的身份,其它无一不是一副汉家女打扮。 最可乐的是,她竟光着脚,鞋袜随意地放在一边,架着二郎腿,一双雪足还不时地上下晃动。 看她如此随性,又见她眼里闪着惊喜而又呆萌的神色,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似乎回到了前世,看到了邻家妹子一样。于是,他此刻也不是庄重严肃的皇帝了,笑着打趣了一句:“戴老板,好清闲啊。” 戴忆花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见朱由榔目光在她白嫩的双足上停留片刻,又听他打趣自己,把账本一放,双手成爪,赤着脚扑上来,双拳在朱由榔胸膛上捶打起来。 “呀呀呀,叫你笑话人家,叫你笑话人家!” “哈哈哈,淑女,注意淑女形象!” 朱由榔哈哈大笑中捉住她的手,拽着她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 “穿上鞋袜吧,你这样子哪像个老板?若是让人看见了,还嫁不嫁人了?”朱由榔道。 “切,哥,你操的心太多了吧?这层楼就是禁地,你以为我这老板是白当的?除了你,谁也不能上来。哦,不对还有一个人。” “谁?男的女的?”朱由榔问道。 “嘻嘻,哥,你紧张什么呀?哪有男的,是个女的,我的丫环。”阿花笑嘻嘻地翻了一下眼白,道。 “谁紧张了?哎,阿花,你怎么也用上丫环了?”朱由榔奇怪地问道。 阿花跟别人不同,一直不想用丫环,按她的话说,普通壮人哪有用丫环的?凡事要亲自干才有趣,不用别人代劳。 “说丫环也不对,反正我没要她的身契,权当店里的雇工吧。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戴忆花到底没有去穿鞋袜,就赤着一双雪足,坐在椅子上,又重新沏了一壶茶,倒上一盏,递给朱由榔。 “嗯,不错,香沁心脾,回甘无穷,好茶,好水,好手艺。快穿上鞋袜,你那脚……晃眼!”朱由榔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夸了她两句,再次催促她穿上鞋袜。 “哥,你给我穿。”戴忆花撒娇似的把脚伸出来。 “别胡闹!我是你姐夫,让人瞧见成什么话?”朱由榔看到阿花脸现娇羞,眼里的情意一点也不掩饰,知道如果自己去握她的脚,那两人的关系就会发生突破。 “男人的头,女人的脚,只能看,不能着。”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粉嫩的小脚一入手,朱由榔可没有自信能把持住自己。 朱由榔不想对自己的小姨子下手。 自己是皇帝,史上娶小姨子、大姨子的有的是,纳了阿花倒没什么,可人家阿花有言在先,绝不入宫当笼中鸟。 所以,朱由榔不想让她当自己的野情人——那不是害人吗? “哼,姐夫怕什么?人家就是想让你穿么?”阿花嘟着嘴,不乐意地说道。 “你穿不穿?不穿朕可走了。”朱由榔站起来,作势欲走。 “好好好,我穿我穿,哥你别走。哥,你们汉家的规矩就是多……。”阿花边表示不满,边拿过鞋袜穿上。 朱由榔把视线从她脚上移过,抬起头,发现对面墙上挂着一副裱好的字。 仔细一看,写的是一首诗:“燕市过从竟寂寥,凤城秋半人迢遥。心随一片横塘水,似有情人在板桥。” 再看落款,写的是“杨蕙怡写于戊子之秋” 字写得倒是挺漂亮,是欧体正楷字,不过,字虽方正但有媚气,不是名家所书,不消说,这个杨蕙怡是个年轻女子无疑。 “阿花,没想到,你还爱上了书法?杨蕙怡是何许人也?”朱由榔问道。 “杨蕙怡就是我的丫环。”阿花道。 “阿花,不可能吧?她既然写的一手好字,必然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给你当丫环。”朱由榔奇道。 “哥,你的眼光不错,杨蕙怡真是大家闺秀。不过,是落难的大家闺秀。”阿花穿好鞋袜,侧身对朱由榔说道。 “阿花,落难的大家闺秀,你也不能拿人家当下人使唤啊,传出去可不好。”朱由榔道。 “哥,你以为你小姨子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只因我出银子葬了她娘,对她有恩,所以她要报恩,非要卖身为奴不可。我呢,看她可怜,也就收留了她。但我听了她的身世,没有收她的身契。名义上是丫环,其实我拿她当姐姐看待,将来看能不能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也算我做的这件善事有始有终。”阿花道。 “嚯,想不到,咱们阿花还这么有善心呢。”朱由榔欣喜地赞了阿花几句。 “嗨,哥,你别笑话人家。”阿花被朱由榔一赞,倒不好意思起来,偎在朱由榔身上扭动了两下,道:“不就是开了饭店挣了俩钱吗?若是没钱,拿什么做善事?” “不对。阿花,这可不是有钱没钱的事。世上有钱的人多了,为富不仁的事不新鲜,扶贫恤弱倒是少见。所以,你不是因为有钱了才做善事,还是你的心田好。” “其实也不是啦,哥,我是不想在你的治下还有要饭的,还有无钱葬母的,那不是给你脸上抹黑吧?”阿花道。 “嗯,你说的有理。朕的治下,怎么能有饿死骨?也是朕忽略了,这事朕想一想怎么办,无论如何得形成制度才行。”阿花的一句话,倒提醒了朱由榔。 后世这样的事,都是由民政部门来办。现时并没有专门的救济机构,都是由官府胡子眉毛一把抓,很容易把这事忽略了。 碰上个有良心的官,大概还会想着去救济穷人。若是个没良心的官,自己贪银子还贪不够呢,谁会去想着救济穷人?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背井离乡的讨饭人,当务之急是这些人,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有饭吃,有地方住。 朱由榔默默思忖着。 “哥,你晚上吃点什么?” “烤串。” “哥,要不你尝尝蕙怡做的菜吧,可好吃了。” “哦?她还会做菜?”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杨蕙怡身份成疑 既能写出可以拿得出手的字,又会做一手好菜,这本身就是矛盾的。尤其在这个年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消说,矛盾集于一身的杨蕙怡,必然遭受过巨大的磨难。 至此,朱由榔倒是对杨蕙怡这个落难的大家闺秀提起了兴致。 “阿花,杨蕙怡是什么身世?”朱由榔问道。 “半个多月前,一大早就听到店门口有人在大声哭嚎。我在楼上往下一看,哭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面前一领破席卷着一个死人,那死人的脚露在外面,连鞋都没有。那女子头上插着草标,口口声声说谁要替她葬了母亲,她就卖身为奴。我看她哭得可怜,又想这种情景出现在广州城实在是不该,这不是给我皇帝姐夫脸上抹黑吗?就让管事的领她买了一副棺木,把她母亲葬了。后来她就来了,就这样。” “你怎么知道她会写字?又怎么知道她是大家闺秀的?” “哥,她跟在我身边,不明底细怎么能用?万一是个不清不白的人,那不是害我吗?所以,我得问清楚啊。”阿花傲娇地仰起头,得意地看着朱由榔,一副“我聪明吧?快点夸我”的表情。 “哈哈哈,不错。不愧是治安局长的千金小姐!”朱由榔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连忙夸了她一句。 “还是皇上的小姨子!”阿花补了一句。 “对对对,咱们阿花身份贵重得很。” “本来就是嘛。” “说了半天,你也没说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她说她爹是杨文弱,墙上这首诗,就是她爹写的。” 杨文弱?杨嗣昌? 朱由榔闻言大惊。 没想到杨蕙怡来头这么大。 杨嗣昌,字文弱,一字子微,自号肥翁、肥居士,晚年号苦庵,湖广武陵人,兵部右侍郎兼三边总督杨鹤之子,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崇祯十年出任兵部尚书,翌年入阁,深受崇祯皇帝信任。面对内忧外患的时局,杨嗣昌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镇压农民军,同时主张对清朝议和。但他的计划没能成功,于崇祯十二年以“督师辅臣”的身份前往湖广围剿农民军。他虽然在四川玛瑙山大败张献忠,但随后被张献忠致敌战术牵制,疲于奔命。崇祯十四年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朱翊铭,杨嗣昌已患重病,闻此消息后惊惧自杀而死。 从以上履历可以看出,杨嗣昌是崇祯年间少见的知兵之人。虽然最后他失败了,才智也稍显不足,但客观上说,并不完全是他的才能不够,实在是明朝末年内忧外患,江山像纸糊的一样,他的能力又不足以力挽狂澜,失败也在所难免。 不过,他也算为国捐躯吧,从气节上说,比大多数臣子还是强的不少。 就这样一位名臣,他的后代竟沦落于斯么? 朱由榔震惊无比。 “哥,你怎么了?傻了?难道这杨文弱很有名吗?”阿花见朱由榔半张着嘴,眼睛都不带眨的,小手在朱由榔眼前晃了晃,问道。 “哦,那个,阿花,她去哪了?”朱由榔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去小厨房了。” “小厨房?” “是。我自己有个小厨房,她做的菜很合我口味,所以,我只要在店里用饭,都是她来做。哥,你尝尝吧,她做的菜可好吃了。”阿花道。 “阿花,今日朕就吃烤串,别的不吃。”朱由榔回绝了。 他可不能乱吃。 今日他要吃烤串,早有太监和侍卫去厨房监工了,从材料挑选、作料使用到烤制过程,都会有人验看,这样的东西吃着才安全。 杨蕙怡的身份确定之前,就算她能做出天上的美味,朱由榔也不敢吃。 “参见黄公子。”杨蕙怡来了,阿花给她介绍说是黄公子。 “杨姑娘,请免礼。”朱由榔摆了摆手,示意杨蕙怡免礼。 出于对杨嗣昌的尊敬,还是称了杨蕙怡一句姑娘。 “奴婢不敢。”杨蕙怡起身,走到戴忆花身侧站定。 朱由榔仔细打量杨蕙怡。 见她个子较高,属于骨架子较为宽大的类型,微胖而矫健,一看就是北方人的体格。 往脸上看,容貌十分美丽,卧蚕眉,鼻梁挺直,肤色娇美、水灵,最为特殊的,是眉眼间距较常人稍宽一些。 她的美,与阿花的美是不同,阿花性格开朗,大大咧咧的,不同于汉家女子的娇柔,带着一股子英气。 而杨蕙怡之美,是冷艳,是优雅,是大家风范。别看一身下人装束,但那种从容不迫的孤傲气质,却是扑面而来。 这种气质的美女,一般都是心高气傲而颇有心计,凡夫俗子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 朱由榔见了她的模样,心里一动:“这个女子来历可疑,绝不会像阿花说的那么简单。饭店门口插草卖身葬母,显然是为了打动阿花,也算准了阿花不会草率地把她撵走;较高的厨艺,显然也是摸准了阿花的吃货本质;弄幅字挂在阿花的茶室,写的还是杨嗣昌的诗句,倒不好说是不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毕竟阿花的三楼,不是谁都能来的。如果本意是为了接近我,那她必有所图。” “另外,杨嗣昌老家是武陵的,是南方人,为何她的骨架子这么大?看脸部特征,跟满人倒是十分相似。” “还有,她母亲刚死半月,怎么着也得面带戚容吧?莫非死者不是她的母亲?随便弄个女尸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连棺材都买不起,那是不是应该面带菜色?就算阿花这里的伙食好,半个月的时间也不能养得如此丰腴吧?肌肤还这么水灵?” 这些疑点堆在一起,朱由榔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人真的是杨嗣昌的女儿吗?她处心积虑地接近阿花是为了什么?为了接近我吗?若是为了接近我,那她是想谋取富贵,还是想加害于我?” “若是想加害于我,可想而知,这一系列操作的背后,肯定有不少人给她打下手。” 哼!以为美女就能让我乱了方寸?想得美! 且盘一盘她。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盘她 “听阿花说,杨姑娘乃名门之后,不知道为何落到这步田地?能告诉我吗?”朱由榔问道。 杨蕙怡闻言脸色一黯,小声说道:“黄公子,请恕奴家无礼,伤心之事,不提也罢。” 确实,没人愿意提及伤心之事。 只不过,杨蕙怡如此回答却显得有些无礼。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丫环,而不是贵小姐。 当然,她是阿花的丫环,不是朱由榔的奴婢。在不知道朱由榔身份的情况下,她这样回答也不能说不对。 “蕙怡,本小姐没要你的身契,不代表你可以无理。这位黄公子本小姐都要敬着三分,你是哪个牌位上的,敢不答话?还当自己是小姐哪?” 朱由榔没说什么,阿花不干了,瞪起眼训了杨蕙怡几句。 “阿花,别着急。杨姑娘是因为家国遭难,亲人尽殁,不忍直面往事,情有可原。”朱由榔拍拍阿花的手,让她不要发火。 接着对杨蕙怡说道:“杨姑娘,刚才阿花给你介绍,说我是黄公子。你不肯对陌生人吐露心声,可以理解。但如果我是皇帝,我想帮助你,你能说吗?” “皇帝?”杨蕙怡猛然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向戴忆花。 “没错,这就是当今皇上。蕙怡,你以为谁都可以进本小姐的房间吗?”阿花点点头说道。 “皇上?您真是皇上?”杨蕙怡再次问道。 “如假包换。”朱由榔点了点头。 “故臣之女参见皇上!”杨蕙怡闻言连忙来到朱由榔面前,跪倒行礼。叩了三个头,然后伏地不起。 “杨姑娘,回答朕刚才的问话。”朱由榔道。 “是。回皇上话,蕙怡之父乃故兵部尚书杨嗣昌。崇祯十四年父亲因襄阳被献贼所破,自觉愧对皇上信任,也因重病多年,于是自杀殉国。父亲死后,臣女三位兄长扶灵还乡安葬于老家武陵。崇祯十六年,献贼打到武陵,将我父掘墓焚尸,臣女三位兄长下落不明。” “臣女父亲过世之后,臣女与母亲在北京府中相依为命。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闯贼、清兵相继肆虐,臣女与母亲遣散家人,一路乞讨欲回武陵寻找兄长。然而未到南直隶,就听说武陵被孔有德占领,于是只好在南直隶隐姓埋名以求苟活。” “后来,臣女听说皇上在广州大破清兵,又接连取得漳州大捷、虎石山大捷,于是与母亲商量来广州投奔皇上。想必皇上念及先父之功,定会怜念几分。没想到,臣女母亲在途中染病,勉强挨到广州,却是一命归阴。多亏戴小姐心善,资助臣女发送了母亲,又收留了臣女,戴小姐恩德臣女没齿不忘。” “今日得遇皇上,乃先父在天之灵保佑。唯愿皇上早日驱除鞑虏,复我大明江山,臣女得庇于戴小姐翼下心愿足矣,不想再扰皇上费心。” 杨蕙怡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听得出,杨蕙怡读过书,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丝毫不乱。 而且,没有悲伤,没有流泪。只有听说眼前的就是皇帝时的那份惊喜,是真的。 在朱由榔听来,好像不是在说她家的事,倒像是说别人的事。 她说的这些事,仔细想来,其实都无处查考。 那就盘盘她吧。 真与假一问便知。 “你三位兄长叫什么名字?”朱由榔问道。 “长兄杨山松、二兄杨山槂、三兄杨山梓。” “在武陵有这么一个说法,‘城加三尺,桥修七里,街修半边’,是盛赞你父为家乡做的功德。不知,你听说过这个说法吗?” “回皇上话,臣女听说过。” “那朕有一事不明,‘城加三尺’可以理解,‘桥修七里’和‘街修半边’倒底是怎么回事?街为什么只修半边?桥真的修了七里长吗?” 朱由榔这句问话埋着很深的陷阱。 “桥修七里”并不是桥修了七里,而是在离城七里的沅水上面修了座桥而已,而且这座桥也非杨嗣昌修的,早在嘉靖年间就已经修好了。 “街修半边”是因为银两不足,只在半条街上修建了房子而已。 也有说是修了半座城。 朱由榔前世今生都没去过武陵,自然也没见过“半边街”。 所以,他想听一听杨蕙怡的解释,如果她真是杨嗣昌之女,肯定会有比较权威的说法。 当然,如果她是假冒伪劣产品,朱由榔也能听出来。 他相信,无论真假,杨蕙怡一定得回答这个问题。 真的就不必说了,若是假的,她总不能说不知,因为这是她父亲平生得意之作。 果然,朱由榔的话一问出,杨蕙怡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慌乱。 “回皇上话,先父为了乡人方便,确实修了一座七里长的桥。而‘街修半边’……,想必是因为银两不够,所以只修了一半吧。”杨蕙怡说道。 朱由榔一听,基本就确定了,这人是假冒伪劣。 那么,她究竟是谁?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她的背后还有什么人? 这些必须得搞清楚。 朱由榔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先不揭破她,等把她身后之人挖出来再说。 只是不知道,她跟钱谦益是不是一伙的。 “杨姑娘,据朕所知,钱爱卿与你父是同年,你来到广州之后,为何不去投奔他?”朱由榔问道。 问完这句话,朱由榔死死盯着杨蕙怡,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惜,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皇上,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可不止钱大人一人,臣女若是肯投奔他们,根本不用出京,也不会一路南下受尽苦楚。先父乃忠臣,臣女虽是女流,但决不会辱没先父名声。”杨蕙怡淡淡地答道。 朱由榔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潜台词是说,钱谦益曾经降过清朝,失了气节,也正因为此,她才不会去投靠于他。 “墙上这幅字是你写的吧?听阿花说你还做的一手好菜?杨姑娘,真是难为你了。”朱由榔道。 “皇上,臣女虽是名门之后,但自从国破家亡之后,就不是大家闺秀了,什么苦都能受得。” “你希望朕如何帮你呢?”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监视 “回皇上话,先父为国捐躯,家兄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来已经被清贼所害。臣女身负国仇家恨,愿意不惜此身,追随皇上去杀鞑子。”杨蕙怡道。 “杀鞑子?杨小姐,杀鞑子都是男人的事,女人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更何况你乃千金小姐。”朱由榔摇摇头说道。 杨蕙怡听朱由榔改口称她为“小姐”,知道他是认了自己的杨嗣昌女儿的身份了,心中暗喜。 “皇上,听说您并不反对女人抛头露面,前有邢院长出任禁军医官,后有戴小姐行商缴税,为何臣女不能上阵杀敌?” “杨小姐,话不能那么说。邢院长出任医官,是在后方,并不上阵杀敌。况且,她出于行伍,行军打仗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可不是大小姐出身啊。” “臣女自幼随三兄习武,武艺虽说不怎么高明,寻常三五壮汉臣女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朱由榔一听杨蕙怡一直坚持要从军,又听她说会武,心说:“这个女人是咋回事?怎么老是想着从军?到底有何用意?” “是了,若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朕会放她到哪里呢?根本不会把她放到作战部队去,肯定会把她放到侍卫中去。那样的话,她可就达到了靠近我的目的。” “算计够深的哈。不行,那可不行,不能放这么一条毒蛇到自己身边。虽然有影子暗卫,倒不怕她,可如果她要下毒呢?影子可防不住这种招数。” 想到下毒,朱由榔加了十二分小心。这个女子若是图谋不轨,下毒大概是最好的一招了。 “不行,得把她从阿花身边弄走,不能害朕,要是祸害了自己的亲亲小姨子还不得把自己痛死?!” 想到这里,朱由榔拿定了主意。 “不行,杨小姐,你父为国操劳,积劳成疾,以至于命丧征贼途中。虽然未能建大功于社稷,但毕竟不负先帝之信任,也算薄有微劳,朕不能让他的后人有丝毫闪失。李洪!” “奴婢在!” “传旨给内务府,赐杨氏蕙怡宅第一所,银千两。” “奴婢遵旨。” “臣女谢恩!” 杨蕙怡尽管千般不愿,但皇上金口一开,自无收回的道理,只能磕头谢恩。 “平身,跪安吧。”朱由榔道。 杨蕙怡跟着李洪退了出去。 “哎,哥,你怎么把她弄走了?她走了,那一手好菜可就跟着走了。”戴忆花感觉有些可惜。 “阿花,咱能不能别光惦记着吃?女人贪吃小心身材走样。”朱由榔笑道。 “哥,能吃是福。你看,我的身材走样了吗?没有吧?”阿花道。 “嗯,如此贪吃,身材倒没走样。是不是经常练武?行了,陪我去撸串吧,这会子大概也烤好了。” “是,武功没有丢下。我爹回来之后,督促得更勤了,想不练都不行。” 阿花说着,挽着朱由榔手臂往餐厅走去。 …… 朱由榔回到宫里,命李洪:“宣戴如风。” 很快,戴如风就来了。 “阿花收了一个丫环的事你知道吗?”朱由榔问道。 “知道,阿花说起过。” “那个女人的身份你了解了吗?” “没有。陛下,有什么不妥当吗?” “岂是不妥当那么简单,朕觉得她有可能是清廷的细作。” “啊?”戴如风大惊。 朱由榔遂把自己的判断讲了遍,戴如风惊出一身冷汗。 “估计,她的真正目的是朕。不过,为了万全之计,朕已将她从阿花身边弄走,以防她在阿花身上打主意。” “对对对,皇上的处置非常正确。阿花毕竟是您的小姨子,您疼她是应该的。”戴如风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道。 朱由榔听了气得差点拿起御案上的砚台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水还是糨糊!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呢?”朱由榔看了一眼旁边的顾炎武,见顾炎武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好像没听到戴如风的话,心道:“胡说八道也不看旁边有没有大臣?若是让人参你一本有失大臣体统,看你如何收场!” “是是是,臣失言了。”戴如风说话根本没走心,见皇上发怒,连忙认错。 “听着,派人盯着她,看看有没有人跟她暗中联络。朕想,她不会是一个人,肯定会有同伙。查出来之后,先不要动她,务必拿到真凭实据再一网打尽。” “是是是,臣明白,她毕竟言称是杨嗣昌之女,没有实据,怕别人会说皇上滥杀功臣之后。” “下去吧,见到你就烦!”朱由榔厌恶地摆了摆手,让戴如风赶紧滚。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哪有女婿赶老丈人走的?”戴如风心里暗暗吐糟。 不过,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 戴如风回到治安局,立即派人去盯杨蕙怡。 不过,到了晚上,派去的人回报的消息,倒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杨蕙怡住进了御赐的宅子。 宅子不大,就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罢了。 杨蕙怡买了一个丫环伺候起居,又买了一个老仆看守门户。 除此之外,就和丫环、老仆上街,买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和粮食,其它没有跟别人接触。 戴如风看着这些消息,问手下:“这个丫环和仆人来历查清楚了吗?” “查了,都是通过牙行买的,来历都很清白。” “都买了什么生活用具?去过哪些店?” “就买了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一些文房四宝,一些衣物、香粉胭脂什么的。去的店有‘吉祥书铺’、‘施记首饰铺’、‘锤子家俱店’,还有就是陈府三少爷开的粮铺。” “在哪个铺子呆的时间长?” “时间都差不多。” “施记和锤子都是老店,‘吉祥书铺’是新开的铺子,本官没记错的话,开了不到一个月吧?” “是,老爷,不到一个月。” “掌柜的是什么情况?” “掌柜的是江西人,姓赵,雇着三个伙计。老爷,赵掌柜倒是个明白人,懂事。” “放你娘的屁!不就是给你们塞了点酒钱吧?值当的给他说好话?记住,派人重点盯着这家书铺!” “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什么你就放心了? 施琅接到圣旨和陈子壮的密信,立即将陈仲武、施肇琏、施肇序召来,商议军情。 “伯爷,既然皇上有旨,那就打吧。咱们兵强马壮,船多也大,还有手榴弹,刘清泰、郑芝豹敢从海上主动来犯,这是找死!”陈仲武道。 “陈将军,可不是那么简单。咱们的水师强于清兵,刘清泰不是不知,为什么还敢主动挑衅?当然就有对付咱们的法子。”施肇琏道。 “什么法子?”陈仲武问道。 “陈将军,如果末将所料不差,他们是觉得现正是冬季,多北风,咱们往北打,他们顺风,咱们逆风,无论是行船还是射箭、投手榴弹,咱们都落在下风。”施肇序抢先答道。 “哦,你是说,他们会用火攻?跟周瑜似的?”陈仲武明白了施肇序的意思。 “火攻倒不一定,因为要用火攻,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将对方的船困住不能动。若非这一条,火起时船四散而去,所以,仅凭顺风这一个条件,用火攻起不到作用。”施琅答道。 “那还怕什么?打吧。”陈仲武问道。 “不行,陈将军,刘清泰什么水平不知道,想来曾任登莱水师提督的人,也必是知水战的。郑芝豹可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海战对于他来说,可以说驾轻就熟。他的能力,在郑家这些人里,除了郑成功以外,他能排在第二位。本督敢打赌,此时出兵南侵,必是郑芝豹的主意。”施琅道。 “伯爷,您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郑芝豹就让你顾忌了吗?要知道,郑成功还不是败在了咱的手下,怕个鸟?!”陈仲武不以为然地说道。 “怕?陈将军,本督可从来都不怕郑家人,若是怕,还能有今日?本督是不想贸然出兵,以免为清兵所趁,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施琅冷笑一声说道。 陈仲武知道,自己在海战方面,跟施家兄弟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自己表明了态度,施家兄弟只要不抗旨就行了。 至于怎么打,还得听人家施琅的。 所以,他不说话了。 “大哥,您说,咱们能不能给他来个大迂回?绕到清兵北面去,来个两面夹攻?”施肇琏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容易就好了。要绕道而行,且不被清兵发现,那肯定要绕很大的圈子,逆风行船,海上风浪又大,进三步退一步,太费时费力了。而且,清兵攻占福宁和霞浦之后,台山列岛肯定也落入了敌手,如果绕过台山列岛,没有三个月根本不可能。”施肇琏不同意施肇琏的说法。 “绕过去不现实,那咱们就引他们南来,预先埋伏一只船队在南澳岛,只要把他们引到南澳岛以南,同样实现了绕到其背后的战略目的。” 施琅说到这里令亲兵打开海图,指着图上的标示说道:“诸住请看,清兵攻下霞浦和福宁之后,不再往南打了,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是想在霞浦与宁德之间的海面上与我决战。” “而这里的海面上岛屿众多,暗礁星罗密布,不利于大队船只行动,可以极大地限制我军。他们还有一个如意算盘,就是如果开战,我军逆风之下,落败的可能性极大,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把我军赶入三沙湾和罗源湾,只须扎住两个出海口,就能将我军死死地控制在狭小的水域之内。” 众人听了施琅的分析,再看图上的地理集团,都纷纷点了点头。 “然则,计将安出?”陈仲武学着话本上的话,给施琅递了一个梯子。 “好办。咱们有难处,清兵同样有难处。据陈尚书讲,清兵此次出动水师南侵,目的就是要调我们全师北上,使广州兵力空虚,济尔哈朗则从江西一路直进,威胁广州。” “啊?伯爷,咱们若是北上,不是正中了清兵的圈套?那广州岂不是危险了?”陈仲武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 “陈将军,你心忧皇上安危,在座的哪个不是如此?稍安勿躁,且听我分说。”施琅笑道。 “皇上既然算到了济尔哈朗的意图,还会让他阴谋得逞?皇上已经做了周密布置,济尔哈朗只要敢来,皇上就会让他有来无回。” “所以,皇上命我们全力进攻,不要管广州。他不是来打广州吗?咱们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消灭刘清泰和郑芝豹,而是这里。” 施琅用木棍在地图上点了一点:“南直隶。” “南直隶?”众人都疑惑了。 “对,就是南直隶。皇上说了,‘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看谁打过谁’。”施琅道。 “妙!”施肇琏第一个反应过来,双手击掌,解释道:“皇上的意图非常明确,就是让我们趁南直隶兵力空虚,拿下南直隶,切断济尔哈朗二十万大军的退路,然后聚而歼之!” “可是,济尔哈朗也不是笨蛋,如果刘清泰战败,咱们不退援广州,而直取南直隶,他不会撤兵增援?”施肇序问道。 “皇上高明就高明在这里。咱们与刘清泰一开战,济尔哈朗就会实施他的突袭广州的战略,如果刘清泰败,我军北上,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尽快打下广州,挟天子以令诸侯,令我军不战自乱;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回兵援南直隶。前一种选择不说了,相信皇上已经有了对付他的法子。后一种选择的话也无妨,他只要一撤兵,张家玉、李成栋、李定国是吃干饭的?趁势追杀,同样会大败清兵。所以,我想,济尔哈朗和洪承畴不会那么做,他们肯定会赌,赌能尽快拿下广州。”施肇琏解释道。 “对,二弟所言极是。其实,在济尔哈朗和洪承畴的心里,就算南直隶丢了也无妨,只要打下广州,擒住皇上,咱们永历朝就算完了。除了皇上,谁还能拾起这个烂摊子?”施琅道。 “伯爷,也就是说,这一局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广州能否守得住?”陈仲武问道。 “对,陈将军所言极是。也可以这么说,皇上的安危,才是关键。”施琅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一听这话,陈仲武彻底就放松下来。 “什么你就放心了?”施家三兄弟不明所以,齐齐看向陈仲武。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孩哭了抱给他娘 “伯爷有所不知,皇上最是惜命,他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若是打不过,他一定会逃。所以,他说‘他打他的,我打我的’,这话是对的。咱们只管打,不用担心皇上的安危。”陈仲武解释道。 施琅三兄弟互相看了看,心说:“背后腹诽皇上,你就是你敢!大舅子嘛。”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清兵急于将咱们调到东海,咱们正好可以利用他们这个心理?”施肇琏道。 “对对对,二弟,你还是很有悟性的。刘清泰不是笨人,他不会等到明年开春,等北风转为南风,他还敢在东海呆吗?” “所以,就得让他们着急,只要着急了,咱们就可以依计而行了。”施琅说道。 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 “啪!” 军机处,陈子壮把一份折子拍到书案上,气得脸色铁青。 “陈大人,怎么了?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当值的钱谦益放下手里的一份折子,好奇地问道。 “施尊侯太没有大局观了。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出兵,说什么粮饷不足,兵器不备,还说什么逆风而战不利于我,非要等开春以后再出兵。开春以后?那宁德不丢了?直接威胁福州了,李成栋侧后受敌,还怎么打?”陈子壮怒道。 “什么,不肯出兵?”钱谦益一愣,连忙问道。 “你看看,你看看。”陈子壮把施琅的奏折丢给钱谦益。 钱谦益拿起奏折,见上面写道:“臣遽然接旨,令北上迎敌,因粮饷不足,军器无备,兼冬季尽是北风,我军贸然出兵,逆风而行,恐于战事不利,此天时不在我也;霞浦以南海面,岛屿暗礁众多,亦不利大量船只通行,若战事不顺,恐有被敌分割之虞,地利亦不在我;敌于霞浦以北驻扎,以逸待劳,而我军远征疲惫,战力必然受损,此人和亦不在我也。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利于我,此战胜算甚微。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故臣请皇上允许,待来年开春之后再行出兵,可保一战而胜。” 钱谦益看完奏折,心中暗暗焦急:“皇上那关过了,大臣们这关也过了,没想到施琅这里出了差漏。你不出兵哪行啊?你不出兵,那洪大人计划不全泡汤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放下奏折,严肃地说道:“陈大人,依钱某看,施尊侯不是眼光和胸怀的问题,这分明是怯战,是为了保存实力,是私心太过严重。这种事、这种人不能姑息,必须奏明圣上,予以严责!” 陈子壮一听钱谦益将这事上升到这个高度,心里暗暗发笑:“老小子,急了吧?竟然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旁人,不怕施琅知道你说的这话活劈了你?” 陈子壮还没回话,就听旁边的瞿式耜开口了:“钱大人,为大臣者应就事论事,岂能动辙扣帽子?施琅说的是实情,为将者讲实话,摆明困难,便于朝廷决策,有何不对?你为何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有没有大臣风度?” 钱谦益闻言为之气滞:“就那么几句话的事,我怎么就成小人了?瞿式耜你是专门针对我是吧?皇上啊,您怎么把这么个人安排进军机处?” “瞿大人,你说钱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钱某问你,施琅说粮饷未足可信吗?谁不知道他从郑成功手里弄来了银子?还有什么军器不备,可信吗?谁不知道他那里早就备足了手榴弹?只这两条,钱某人说他居心叵测难道还说错了?”钱谦益振振有辞地质问瞿式耜。 “有银子只能说是有饷,粮呢?手榴弹备足,就算军器已备?海上交战用不着弓箭?用不着刀枪?施琅的话有什么毛病?再说了,他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在我,有什么不对么?瞿某觉得非常有理。此时不宜出战,战则胜算甚微,这不符合陛下一贯的用兵思想。”瞿式耜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嘿!这往哪里说理去?没想到吏部尚书,一个管官的官,竟然研究开了军事,说的倒头头是道。 瞿式耜一番话说完,不但钱谦益没想到,陈子壮、陈际泰、陈邦彦和黄宗羲也都为之一愕。 “瞿大人,清兵水师意图威胁建成伯后路,若是任其在福宁、霞浦、宁德一带发展,将来如何能制?陛下所制定的战略就有落空的危险,施琅强调各种难处迟迟不出兵,是不是于大局不顾?清兵不但杀我官兵,还屠戮我百姓,沿海军民期盼我援兵如望云霁,陛下向来爱民如子,施琅没有恻隐之心,难道也不思为君解忧吗?” 钱谦益无奈,把皇上给搬了出来。 “钱大人,你这是强辞夺理!瞿某人没有说施琅全对,集生对他的评语,说他不顾大局,瞿某是赞同的。不赞同的,是你搞人身攻击,动不动就给人扣大帽子,你这就是小人行径!”瞿式耜站起来怒斥道。 他能有什么办法?钱谦益都把皇上给搬出来了。 “哎哎哎,干什么呢?老钱,起田,你俩把军机处当无理的街道了?跟俩娘们似的骂街?成何体统嘛!” 就在这时,陈际泰,这个军机处唯一有爵位在身的,也是唯一的国戚,站出来说话了。 钱谦益和瞿式耜被他这么一骂,都乖乖地坐下了。 但都还是跟吹猪的似的,气哼哼的。 “对对对,陈伯爷说的对。以后咱们军机处议事,都要心平气和,有不同意见不要紧,慢慢辨来,理愈辨愈明嘛,何必意气用事?”陈子壮连忙过来打圆场。 “施琅托辞不出兵就是不对,必须奏明圣上严惩!”钱谦益气哼哼地说道。 “严惩?你替他带兵去?”瞿式耜反唇相讥。 “你俩没完了是吧?吵什么吵?本伯爷觉得这事太好办了,就以不顾大局定论,写明军机处的意见,然后呈报皇上定夺不就完了么?” 嘿,孩哭了抱给他娘——他倒省事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海战(一) 军机处的争吵就像一场战争,可到了朱由榔那里,非常简单。 “这困难那困难,强调这些困难的原因,是掩盖他的惧意。朕不听他诉苦,下旨切责,问问他,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朕立马换人!” “受之,旨意由你来拟,措辞要严。” “臣,遵旨!” …… 下值后,钱谦益回到书房,写成一封简短的信:“施琅惧北风,现已克期北上,务于开春前决战,迟则生变。” 唤进钱忠,令他尽快用飞鸽送出。 …… 杨蕙怡住进御赐的宅子,心情没有摆脱困境的欢喜,却是多了一份忧愁。 她跟朱由榔有杀父之仇,接近朱由榔就是为了杀他。 要想除掉朱由榔,只有接近了才有机会。 可惜,朱由榔并没有像情报中说的那样好色。 “我不美么?满人第一美女难道入不了他的法眼?看他的反应,看他眼睛里的神色,应该是心动了,为什么后来渐渐冷淡?难道是因为我的杨嗣昌女儿的身份,令他心存顾忌?” “不对。别说一个前朝大臣之女,就算是当朝大臣之女,他若是看上,谁能逃出掌心?也决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个理由不成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露了破绽。好在我说的那些查无对证,如今兵荒马乱,他无处去查。唯一露出破绽的,很可能是对‘城加三尺,桥修七里,街修半边’解释。” “对杨家的情况自己基本都已经了如指掌,可惜就是没有对那句话好好了解。谁能想到朱由榔会问到那句话?真是可恶!” 杨蕙怡恨恨地想着。 “那个破绽是无法弥补了,只能装作不知了。” “再想个什么办法接近朱由榔呢?想什么办法让他纳了自己呢?只有让他纳了自己,上了床,完全相信了,才有机会下毒除掉他。” “情报说,朱由榔有两个弱点,一是风流成性,爱好女色;二是爱微服私访,不乐意深居九重。看来,自己的机会,只能在他微服私访上打主意了。” 杨蕙怡想了一会儿,想出一条计策。 “梅香!”杨蕙怡冲外边喊了一句。 “格格,不,小姐,奴婢在!”门外进来一个俏丽的小丫环,来到杨蕙怡身边,先称呼了一句“格格”,马上改口称“小姐”。 不过,还是晚了。 杨蕙怡脸若冰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跪下!” 梅香乖乖地跪下。 杨蕙怡不由分说,伸出手,捏住梅香腋下软肉使劲就掐! 钻心的疼痛让梅香呲牙咧嘴,五官都移了位,眼泪唰地一声流了出来,但她不敢叫喊出声。 “笨头笨脑的浪蹄子!说过多少遍不让你叫格格,你怎么还是改不掉?若还有下次,就让老乌活埋了你!”杨蕙怡低着声音骂道。 “小姐,奴婢再不敢了。”梅香吓得小脸煞白,颤声说道。 “去,把这张纸交给赵掌柜,顺便买枝笔回来。”杨蕙怡起身裁下一张纸,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梅香,吩咐道。 “是,小姐。” 梅香起身,将纸放进怀里,福了一福,转身出去了。 说是买的人,其实梅香和管家老乌,都是她的人,官府中有人帮忙,让二人取得了合法身份,倒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 不说杨蕙怡如何绞尽脑汁想办法接近朱由榔,且说施琅接到圣旨以及陈子壮的密信,心中有了数,忙令起兵。 这一年多来,泉州造船厂造了两艘五千料大船,一艘叫“振兴”号,一艘叫“振威号”。 “振兴”号被施琅当作了旗舰,“振威”号则给了陈仲武当作旗舰。 水师总兵施肇序所部为先锋,南海提督陈仲武在其后,施琅所部为中军,另一名总兵施肇琏为后军,浩浩荡荡往霞浦杀去。 船行三十余天,抵达宁德以东海面。 施琅让人请陈仲武、施肇琏、施肇序来,进行战前布置。 “此处距清兵水师大营不足百里,清兵会急于在开春之前与我决战,所以,他们不会给我们留出时间,估计很快就会接战。本督料刘清泰会在闾峡与里澳岛之间的狭小海域等着我们。本督作如下布置:陈将军,你部绕过里澳岛,于其东侧前往南澳岛方向,于南澳岛东侧秘密隐藏,战事打响之后,绕到清兵后面,往南发起攻击。” “遵令!”陈仲武叉手施礼,大声领命。 “三弟,一旦发生战事,你部与清兵接敌,且战且退,做出我军不敌的假像,让清兵大胆攻击。只要将清兵引出里闾峡、里澳海域,陈将军就能将兵运动到敌后。明白吗?” “遵令!”施肇序同样叉手施礼,领命退下。 “二弟,你部守住北茭,清兵若败,就将他们赶进罗源湾。苏盛将军已经抵达罗源城,咱们只要把他们赶进罗湖湾,那他们离全军覆没就不远了。” “遵令!”施肇琏领命退下。 …… 与此同时,刘清泰和郑芝豹也在商议军情。 “郑将军,施琅走得够慢的哈,用了三十多天才赶到这里。”刘清泰道。 他是正红旗人,一脸的络腮胡子,身材高大,很有北方人的强壮和彪悍。 “呵呵呵,都督,施琅曾是我郑家手下,他很会打仗。海上风力这么大,就算他们有手榴弹,逆风而战,他也沾不到丝毫便宜。所以,下官非常明白他的想法,若不是狗皇帝下死命令,估计再有三十天,他也赶不过来。” “是啊。真是多亏了狗皇帝不知兵,算是帮了咱们大忙。郑将军,如今施琅停在下浒不动了,估计是想跟我军造成对峙局面,拖延时间。我意立即展开进攻,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你看如何?” “都督,且等一等,不要急。施琅既然来了,他就走不了了。” “等?为什么要等?”刘清泰不明白郑芝豹的意思。 “都督,下官昨日夜观天象,这两日风力不大,大后天会有大风。” “那可太好了!若有大风相助,施琅死无葬身之地也!” 刘清泰闻言大喜。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战(二) “施琅也是知兵之人,会看天象、熟悉海流,能力在下官之上。都督,若不是天助我大清,大后天有场大风降临,施琅可不是轻易能打败的。下官以为,这场大风,施琅也必知晓,肯定会做万全准备,所以,我军一旦发动,必须三军用命,全力以赴,不能给施琅留喘息的功夫,这样才能保证一举将他击溃。”郑芝豹提议道。 “郑将军所言极是。本督以为,大风相助,可用火攻,敌兵必败。”刘清泰道。 “下官正有此意。” “好,那就依计而行。” …… 下浒,“振兴号”。 施琅紧急召集陈仲武和两个弟弟商议军情,面授机宜。 “如今海上虽是北风,但风力不大。本督夜观天象,三日后将有大风降临。所以,本督断定,清兵必然于三日后发起总攻。陈将军,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连夜起锚,绕过里澳往南澳进发。三日后,清兵发起攻击之后,你须立即击其后背。进攻时,你可准备几十条火船,一来可以烧其船只,二来浓烟冲天,可迷敌兵双眼,最大限度发挥手榴弹威力。” “卑职遵令!”陈仲武答道。 “二弟三弟,郑芝豹必然会用火攻。这两日船上要多备水缸,水龙枪、水馕等灭火用具,到时候好灭火。记住,不能接敌就撤,必须待陈将军发起进攻之后,方可往东南方向撤,堵住清兵往东逃窜的可能,把他们往罗源湾里赶。只要赶进罗源湾,就成功了大半。” “遵令!”施家二兄弟齐声答应。 …… 三日后半夜,果然北风大起。 次日,天刚亮,清兵大营号角齐鸣,鼓声震天。郑芝豹为前锋,率三百只大小战船,往明军大营发起了进攻。 明军这边,施肇序不敢怠慢,率领本部船队迎了上去。 两只船队离着一箭之地时,清兵船上弓箭齐发,箭矢如蝗,往明军战船上射来。 明军早有防备,甲板上的士兵各执盾牌,藏好身形,弓箭的杀伤力倒是不大。 郑芝豹见弓箭给明军造不成大的伤害,看看两军已近,连忙下令:“火船攻击。” 一声令下,清兵船队中冲出三十只火船,将风帆高高升起,飞速往明军船队冲过去。 快要撞上时,驾船士兵点燃船上早就备下的稻草、桐油,火势腾地冲天而起,士兵纷纷跳入海中逃生。 火借风势,风借火威,三十只火船像三十个巨大的火球,往明军船队撞了上去! 被撞上的船只迅速被大火包围,船帆第一个着火,失去了动力,只在原地打转。 明军早有准备,因此并不慌乱,水龙枪、水馕齐出,往火船射去。 尽管烧伤了一些士兵,船体也被烧毁了一部分,但火势却是控制住了,船也没沉。 “快,全速前进,冲上去!” 郑芝豹见明军早有准备,火船造成的伤害没有让明军立即溃逃,立即下令船队冲上去,意图趁明军慌乱之际,冲杀一阵。 只要明军溃逃,自己乘胜追击,即使不能全歼,也必能给明军造成重创。 清兵弓箭射程远,射术精,又借风势,只要离明军船只有一段距离,手榴弹根本起不了作用。 但如果靠近,手榴弹就会产生作用了。 郑芝豹并非不懂这个道理,但见火船没起到预期效果,也顾不得忌讳手榴弹了,下令全速冲锋。 明军船只不退,待清兵靠近,进入手榴弹投掷距离,明军开始还击,他们把身子藏在盾牌之后,在缝隙里瞅准了,把一颗颗手榴弹投向清兵船只。 “轰轰轰……” 一声声巨响,伴着一团团火光,清兵被炸得血肉横飞! 但同时,明军一动,清兵精湛的射术也发挥了作用,只要明军稍不注意,在盾牌后露出头身,立即就会有一支箭射中。 三十条被烧的船只,因为失去机动能力,士兵的盾牌有的也被烧毁,很快,船上的士兵在击沉了二十几条清兵船只之后,渐渐被清兵射杀干净。 “再备火船!”郑芝豹见除了用火,用弓箭对明军的杀伤有限,连忙下令再进行一轮火攻。 这回清兵学精了,火船一出,趁着明军救火之际,船只一涌而上,站在上风口,箭雨倾泻而下,明军顿时死伤大半,没死的也被火烧死烧伤了。 明军顿时陷入被动之中,但没有等到陈仲武的船队,英勇的明军士兵死战不退。 施肇序见船队受创严重,心急如焚,心道:“陈仲武啊,陈仲武,你要再不来,我可撑不住劲了。” 正在着急,忽然听到站在高处的瞭望哨兴奋地大声喊道:“来了,来了,将军,清兵阵后火起!” 施肇序闻言精神一振,连忙下令:“撤!” 陈仲武的船队早早就藏在了南澳岛东侧,今日一早,派出的侦察船只迅速回报,说清兵已经开始进攻了。 陈仲武连忙下令,全军出击。 全军赶到时,清兵已经进入闾峡、里澳岛之间的海域,陈仲武见状大喜,命令点起火船进攻。 明军用火攻的效果可就厉害多了,一来清兵根本没有防备,二来明军站在上风口扔手榴弹,既省力,投掷距离又远,三是火船产生的浓烟让清兵根本睁不开眼,弓箭射程再远,也不能瞎射啊。 所以,清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艘艘船被手榴弹炸沉,一个个士兵被炸死。 陈仲武的船队出现在背后,刘清泰就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所谓怯战,所谓想要拖延到明年开春再行决战的明军,竟然早有准备?情报是不是有误?或者人家故意用的是骄兵之计? 明军船只高大,坚固,更兼有手榴弹之利,失去了顺风的优势,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啊。 所以,刘清泰没功夫细想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连忙下令:“快,往东南方向迂回前进,抢占上风口!” 他明白,只有抢占了上风口,才有可能战胜明军,否则就是等死,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被明军屠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海战(三)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大海之上,要完成到上风口的逆转,必须绕很大弯子。 若是风力较小,或者船的航速快于对后,在没有阻击的情况下,要实现这个目标,可能还容易些。 但不幸的是,清兵这几条一条都不占。 首先是船不行。 明军水师脱胎于绍武朝水师,与登莱水师相比,本来船就大,性能优越。这一年多来,朱由榔又命泉州造船厂新造了许多大船,而清兵向来对水师不重视,北洋水师只是将登莱水师和郑芝豹的船队简单整合,没有新造船只。 所以,北洋水师的船在明军的船面前,普遍小了一号。 其次是风太大,明军船只只须挂起满帆,水手根本不用使力,船就能飞速前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逆风回到上风口,必须得甩开追击,得绕很大的圈子才行。 第三,明军主力早有准备,陈仲武一发动进攻,他们就挂起满帆,往东南方向撤退。等清兵反应过来,明军主力,早早就堵在了东南方向,让你逃无可逃。 “报!都督,明军主力退向东南方向,堵住我军去路!” “报!都督,北路明军火力太猛,我军已经损失大小船只近百条!”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刘清泰心急如焚。 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往东南方向不要命地冲过去,跟明军主力混战,若是能打开一个缺口,就可以顺利逃出去。 这很难,明军战船若是没有风向的劣势,清兵基本就是挨打的局面,最后就算能逃出去,估计也只有少量战船。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进入罗源湾。 进入罗源湾的危险刘清泰并不是不知道,那里就是块死地,只要进入罗源湾,明军只须扎紧口子,只用火攻,船队基本上就报销了。 明军打的主意,大概就是如此。 不过,进入罗源湾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弃船登岸,船毁,但人在。 至于岸上有没有埋伏,刘清泰并不是十分在乎。就算有埋伏,也只有苏盛带领的五千兵马。罗源湾除了北面不能登岸之外,东、南、西三面皆可,五千兵马要防守方圆几百里的海岸线,根本不可能。 所以,苏盛只会防一面。 所以,逃生的希望很大。 可是,若是选择这条路,那就意味着北洋水师的完蛋,从此大清朝再无片帆入海,肃亲王、郑亲王会饶了自己吗?不用多想,自己的人头肯定是也保不住了。 与第一条路所不同的是,自己能保住大部分士兵的性命。 刘清泰脑子飞速地转动,盘算两条路的得失,最后下定了决心:“先保住性命再说。此战的失败,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情报不准,使得我们根本没有重视起来;还有一个就是明军到来之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拖延了三日,使明军有时间分兵绕道我侧后方。后一条是郑芝豹的主意,就拿他当替罪羊吧,看看能不能保住小命。” “传令,船队避开明军主力,迅速进入罗源湾,弃船登岸,往霞浦、福宁方向撤退。”刘清泰命道。 “喳!”传令兵接令,爬上高处,用旗语向各船下达了撤退命令。 …… “报!都督,清兵船队调整航向,向罗源湾方向撤退!” “振兴号”上,瞭望哨兵向施琅报告。 “哈哈哈,刘清泰也就这点尿性,才损失了百十条船就怕了?想逃命?瞧把他美的。传令,全军进攻!”施琅本以为刘清泰会在海上跟他拼命,没想到陈仲武只一打,他就想逃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即改变原定计划。 你逃我就打,追着你打。 进攻的命令一下,陈仲武在北、施家三兄弟在东,开始追打刘清泰、郑芝豹。 清兵只顾逃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要被追上的,一顿手榴弹炸过去,再射一顿火箭,很快就燃起大火,清兵为了不被烧死、炸死,纷纷跳进海里,跟下饺子似的。 他们也是慌不择路,海水冰凉,风大浪急,跳进海里,多好的水性也游不到岸上去啊,不跟等死一样吗? 海面上到处都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清兵战船,到处都是在海水里惊恐地呼救的清兵。 “救命啊,救命啊!”海里的清兵拼命挥着手臂,大声呼喊。 “是死是活,看你们的造化了。助纣为虐,活该!不补你一箭就算本督佛心大发了,还救你们?哼!” 施琅根本没有丝毫怜惜,冷冷地说道。 造化?什么造化?离岸边还有十几里,这么大的风浪,没人救,那只是一个死罢了。 在海里垂死挣扎的清兵无奈地看着明军战船冷漠地离去,似乎也看到了死神冷酷地降临。 …… 被明军一路追打,逃进罗源湾的清兵战船已经不足四百只。 好在罗源湾北岸有一座山,叫乌枝山,被此山一挡,风力小了。 “都督,我们就在此处登岸吧,进入罗源湾更是无路可逃,苏盛肯定已经派兵守住了罗源县城,。”刘清泰的亲兵队长急慌慌地谏道。 “不行,在此处登岸,很快就会被明军追上。” 刘清泰看了看天色,见日已近午,命道:“传令,命郑芝豹率领本部船队在入海口挡住明军,日落之前,不许后撤,违令者斩!” “死道友不死贫道,刘清泰你个王八羔子,这是让老子送死啊!”郑芝豹接到命令,看一看自己的船队只剩下不到二百艘,士兵个个灰头土脸,脸现惊惶之色,再想一想明军恐怖的战力,他欲哭无泪,心里恨恨地骂道。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旗人呢,咱这汉人本来在人家眼里就是低人一等,在这生死悠关的时候,咱不当炮灰谁当炮灰? 不听命令,行啊,在南直隶的家人,一个也别想活了。 “传令,停止前进,就地摆开队形,与明军决战!”郑芝豹无奈地下达了命令。 “二哥,不能打啊,兵无战心,弓箭已经快消耗完了,再打下去,非全军覆没不可,咱可就剩这点家底了。” 郑芝豹的副将,也是他的堂弟郑芝荣一听他下达这样的命令,“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大声哀求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苏盛也想吃肉 “芝荣,快起来。你以为我想打啊,不打行吗?咱们二人死了没关系,家人怎么办?”郑芝豹拽起堂弟,悲声说道。 “二哥,兄弟带人抵抗,你赶快带亲兵逃吧,只要你能逃出去,咱们的家人就有人照顾了。”郑芝荣道。 “不,芝荣,你说错了。我在这里抵抗,你带人逃走。因为我就算回到南直隶,也一定是刘清泰的替罪羊,他一定会把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与其那样,还不如战死,那样或许能保全咱们家人的性命。” “二哥,你要是死了,咱们郑家可就全完了,我一个小小的副将,能保住郑家吗?” “芝荣,别说了,你就按二哥说的办。回到南直隶,看能不能想办法带领家人逃出去,如果能逃走,就去台湾投奔泰儿去吧。如今看起来,当初大哥降清这步棋是走错了。” “二哥!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要死一快死!” 郑芝荣知道郑芝豹说得有理,但眼看生离死别,此一去,估计就是阴阳两隔了,心下疼得跟刀割一样。 “轰轰轰!” 就在这时,明军的船队到了,沉闷的几声爆炸声传来,最东面的一艘船被炸得血肉合着木板碎片飞上天空。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郑芝豹见情势危急,一脚将郑芝荣踹开,大声吼道。 “二哥!”郑芝荣从地上爬起来,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好跪到船上,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含泪离去。 …… 解决郑芝豹的二百多条船,根本没等到日落,只一个时辰,就全部解决了。 除郑芝豹自刎而死外,其余清兵将士非死即降。 也就是郑芝豹争取的这一个时辰,刘清泰率领两万残兵败将在罗源湾东岸登岸,仓皇往北逃去。 施琅得报,迅速调整了战斗部署。 一、令施肇琏打扫战场,收拢降兵,收缴战船; 二、令施肇序率领本部上岸急追,自己率领大队人马随后跟上; 三、令陈仲武走海路,逆风北上,争取在霞浦以南将刘清泰截住。 施琅的这种布置,说白了就是前堵后追,要将刘清泰部全歼。 他的布置不算错,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些布置根本没用上。 为什么?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苏盛。 苏盛在福宁和霞浦失守之后,就率领耿文光、丁尧臣、朱正色、曹廷训、韩良贵五位千户驰援宁德,与宁德守将唐名纯合兵一处,防守宁德。 作为福建指挥使,掌一省之兵,苏盛知道自己身上责任重大。 因为福建将来必是用兵之所,尤其海岸线的陆上防守非常重要。 所以,他上任之后,将自己在禁军学的那一套,迅速在全军展开,汰冗兵,练精兵,把思想教育放在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经过一年多的整顿,福建地方驻军的精神面貌和战斗力有了显著提升。 耿文光、丁尧臣、朱正色、曹廷训、韩良贵五人都是他在禁军带来的百户,忠诚度和带兵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所以被他提拔为千户,驻守福州。 这回清兵水师突然犯境,苏盛急了,唯恐皇上降罪,第一时间就把精锐全部带出来了。 来到宁德之后,苏盛抓紧布置城防,安抚百姓。没想到清兵打下霞浦之后,再也不往南打了。 苏盛不由得感到纳闷,不明白清兵倒底是何意,总觉得好像不大正常。 后来接到兵部行文,命他就在宁德防守,不准主动出击,以待时变。 其实,就算兵部不行文,他也不敢去惹刘清泰。虽然他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五千碰八万,他疯了才会那样干。 水师来到下浒之后,施琅定计之后,向苏盛通报了军情和自己的用兵计划,建议苏盛死守罗源和宁德二县,以防清兵登岸。 接到军情通报之后,苏盛看了半天地图,心中拿定主意,将手下都召集来,商议军情。 “诸位将军,咱们练了一年多的兵,这回终于等到了立功的机会。靖海伯建议咱们死守罗源和宁德,本官觉得他太保守了。”苏盛将军情说了一遍,指着地图说道:“大家请看,三日后水师将会与敌人决战于海上,若是靖海伯的计划能顺利得以实施,敌人将会被赶进罗源湾。本官估计,敌人进入罗源湾后,绝对不敢恋战,必然会弃船上岸。那么,他们上岸后会怎么选择呢?” “往南是福州,往西有罗源县城挡住去路,这两路估计他们都不会选择,而会选择往北,逃往福宁。” “而在这一条路上,宁德是必经之路,他们是绕不过去的。靖海伯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因为我部兵力少,怕我们不是清兵的对手。让我们死死守住宁德和罗源,他的大军在后面追赶,赶上了,就消灭敌人,赶不上,就只能纵敌回福宁了。” “谢谢靖海伯的好意啊,可他还是太小看人了。咱们可不能让他这肉都吃了,怎么也得咬他一口!”苏盛说道。 “都司大人,您说的对,凭什么他们吃肉,我们连口汤都不让喝?功劳全让水师立了,咱们眼睁睁看着?那可太丢人了。都司大人,您就下命令吧,让靖海伯也看一看,咱们卫所的兵也不是孬种!”耿文光梗着脖子说道。 “对对对,都司大人,您就下令吧。”丁尧臣、朱正色、曹廷训、韩良贵也都激昂地说道。 “都司大人,咱们只有六千兵,清兵势大,就算海战死伤一些,怎么也能逃出二三万吧?咱们能打赢吗?”唐名纯表达了不同意见。 “唐将军,清兵若被靖海伯打败,仓皇登岸,必然军心不稳,士气低落,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了。再加上顾忌身后追兵,必然不敢停歇,身体一定会非常疲劳。更何况我军以逸待劳,从罗源到宁德这一路又多山,更兼有手榴弹和地雷,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别说只有三两万疲兵,就是再多又有何惧哉?”苏盛分析道。 “是啊,老唐,你这胆子太小了吧?怎么哪个娘们似的?”韩良贵撇了撇嘴,对唐名纯表示了鄙视。 “谁跟娘们似的了?谁怕谁啊?都司大人,没说的,干他娘的!”唐名纯气急败坏地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五连杀(一) “好,咱们就赌一赌,赌刘清泰既不敢往西,也不会往南,就赌他往北逃!”苏盛见统一了意见,一拍桌案,下了决心。 “唐将军!” “末将在!” “命你部防守宁德,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 “丁将军,命你部去守罗源,记住,一定要多插军旗,多布疑兵!” “末将遵令!” “耿文光、朱正色、曹廷训、韩良贵听令!” “末将在!” “命你们分别于凤贵山、老鹰头、老虎头、灯芯冈依次设伏,记住,战斗打响之后,只须截杀其后军,然后紧随其后对其骚扰,绝不能让他们有半分时间休息。本官在宁德坐镇,若是敌人的残兵败将赶到宁德,咱就让他全部留在这里,一个也别想逃走。” “遵令!”耿文光等四位千户齐声答应。 “刘清泰就像只狗熊,你们四人一人给他一闷棍,等他到达宁德时,就成了强弩之末,本官和名纯守株待兔,再给他来记狠的,不信打不死他!”苏盛道。 “哈哈哈……。” 他的这个比喻,让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 “都司大人这个比喻太形象了。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可不能给大人丢脸,狠狠地干他娘的!打闷棍嘛,就得打狠一点!”耿文光道。 “老耿,别光吹牛皮,你这第一棍其实很危险,可别闷棍打不成,再被熊反咬一口,你可小心点。”朱正色道。 “老朱,你他娘的能不能说点吉利话?都司大人早就把敌人算死了,刚刚战败,后边施都督的兵跟在屁股后边追呢,他们一心只想逃,还敢跟咱老耿叫板?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耿文光眼珠子一瞪,没好气地回了朱正色两句。 “得,你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行了,你小子要是战死了,老子给你报仇!”朱正色无奈地说道。 “行了,说什么浑话?大战在即,也没个忌讳。都给老子滚,看着你们就心烦!”苏盛知道两人平时斗嘴斗惯了,但这么没轻没重地开玩笑,他还是有些不喜,所以,把脸一沉,挥手撵人。 “遵令!滚了。”韩良贵立即回了一句。 “哈哈哈……。”众从皆被他逗笑了。 …… 不得不说,苏盛这个计划非常大胆。 兵力本来就不多,还分到六处,罗源和宁德各有一千兵用于防守,若是清兵不按照他的预计走,比如上岸就攻打罗源县城,谋取一个立足之地,那将会又是一个惨案。再比如,清兵若是不急于退回,先占据一个山头伏击追兵,那不但他的计划会落空,他分散的兵力会被刘清泰毫不费力地一个个吃掉,并会拖累施肇序。 所以,他这个计划本身就是赌,赌的就是败军心理和刘清泰的决策能力。 当然,他敢如此赌,底气还是有的。这个底气就是对施琅水师和自己军队战斗力有信心。 他坚信施琅一定能把刘清泰的大部分兵力消灭,摧垮清兵的战斗意志。更坚信自己练出来的兵,一定能打硬仗。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刘清泰没有选择去进攻罗源,甚至都没有选择进入罗源湾,因为他怕被明军的水师追上。——这一点苏盛赌对了。 刘清泰被明军强大的火力打怕了,已经丧失了战心。一军之帅尚且如此,更何况他手下的那些兵了。全军毫无士气,只想快点逃出施琅的魔爪,快快逃回福宁,保住小命。——清兵的心理已经被摧毁,这一点苏盛也赌对了。 没有战马,只能徒步而行。郑芝豹为刘清泰争取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等明军上岸时,刘清泰已经远在二十里之外了。 这个速度,无论如何不能算慢。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清兵大队已经来到罗源湾以北的凤贵山。 从早上出发水米未进,打了一上午的仗,又走了接近三十里的路,士兵们又累又饿,行军速度已经降了下来。 刘清泰同样也是如此。 他身材高大,平时疏于锻炼,身体早虚得不行。 能够坚持到现在,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眼看士兵们已经无力再赶路,连忙下令:“全军就地歇息,看看有没有粮食,能不能弄点饭?” “都督,咱们的辎重都在船上,撤退时卑职已经让辎重兵每人尽可能地多带点米,米饭是吃不上了,每人喝碗米汤应该差不多。”副将阿尔泰回道。 “老阿,亏了你有心,要不我们就挨饿了。快去造饭吧,喝碗米汤也好,总比空着肚子强。告诉弟兄们,明日午时,咱们就能赶到福宁了,到时本督让大家大鱼大肉地吃一顿。”刘清泰说道。 “喳!” 阿尔泰答应一声去了。 刘清泰一屁股坐到路旁的山石上。 这一坐下来,刘清泰感觉身上的力气已经全都消失,腰酸还带着腿肚子发颤,真想躺下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知道不行,作为主帅,他可不能躺下。 “去,到山上砍点竹竿,给本督做个担架,妈的,老子实在是一步路都不能走了。”刘清泰叫过亲兵队长吩咐了一句。 “喳!”亲兵队长答应一声,一挥手,三名士兵往山上去砍竹竿,而他自己,则跪在地上,给刘清泰捏腿捏脚。 一通捏揉,刘清泰感觉好点了,这才抬起头打量周围的地势。 夜色朦胧,黑乎乎的凤贵山就像个巨大的馒头伫立在路东侧,北风吹得山上的竹林哗哗作响。 刘清泰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听到了哗哗声之后的可怕寂静,又仿佛看到了黑暗中隐藏着一双双透着杀气的眼睛,一念至此,后背竟然感觉凉风直冲脑际,一股子寒意从心头升起。 “不好!有埋伏!”刘清泰腾地一声站起来,大声命道:“快,集合队伍,马上离开这里。” 他这一动作,把正在给他捏脚的亲兵队长带了个仰面朝天。 听到刘清泰的命令,亲兵队长赶紧爬起来,劝道:“都督,等担架做好了再走吧,再说,米汤马上就好了,好歹也得喝一口吧?” “轰轰轰……” 刘清泰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令人胆寒的爆炸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五连杀(二) 第一百四十三章五连杀(二) “杀啊!” “活捉刘清泰!” …… 爆炸声合着漫山遍野喊杀声响起,就像一道道来自地狱的催命符,把清兵吓得魂飞魄散。 “轰轰轰”…… 正在烧火作饭的辎重点成了手榴弹重点照顾的对像,明军的手榴弹就冲着有火光的地方扔,就连闻着米饭的香气围在灶台一旁的战兵,也成了第一批赴阴曹地府报到的倒霉鬼! “阿玛啊,额娘啊,快救命啊……。” 爆炸声比刘清泰的命令还管用,清兵哭嚎着,不约而同地,争先恐后地顺着大路朝北方逃去。 “都督,明军喊声稀落,而且他们只是从山上往下投弹、扔石头,并不冲锋,显然兵力不足。打一仗吧,不打一仗,士兵们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累也累死了。”听到爆炸声,阿尔泰急忙来找刘清泰。 刘清泰也是老行伍了,他能听不出明军人数并不多?最多也就是一千多人,自己两万兵,打这一千多人,还不跟玩似的? 不过,那是平时,如今这种情况,能打吗? 刘清泰看到士兵已经被手榴弹下破了胆,再想到后边还有紧紧追赶的明军主力,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打什么打?敌人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军前进,为后续追击部队争取时间。就算打赢了又怎样?若被明军主力咬住,想脱身就难了。撤!”刘清泰命令道。 “喳!” 阿尔泰答应一声下去了。 其实,不用他下令,大部队已经往北逃了,没逃的,也就是刘清泰和阿尔泰的亲兵队和少数部队而已。 刘清泰在亲兵保护下,随着大队疯狂往北逃窜,明军的喊杀声已经渐渐落在身后。 “轰轰轰!” 就在他们以为逃出生天之时,忽然三声更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连闪,刘清泰清晰地看到,前边队伍中间就像放了一个烟花,数十名士兵被炸得飞上半空,他甚至都能看清士兵们临死前那惊恐的脸庞。 “地雷,这是地雷!”刘清泰喃喃地说道。 过去他只听说过地雷之名,如今他想是真正见识到了地雷之威。 “冲过去!快!只要冲过雷区就没事了!”刘清泰明白,地雷再厉害,也只是埋在地上的这些,只要引爆了,就再无连续性,所以,连忙给吓傻了趴在地上的阿尔泰下令。 “冲过去!只要冲过去就没事了!”阿尔泰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大声喝道。 清兵听到命令,冒着再次被炸的危险,继续往北冲去。 …… “扔滚木擂石,堵塞山道!” 山上,耿文光见清兵大队人马已经冲了过去,看看后队还有二、三千人,记着苏盛截杀后队的命令,连忙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明军把早就准备好的滚木擂石扔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堵塞了山道。 “冲锋!”耿文光下令。 “冲啊!” “冲啊!” …… 一千明军纷纷跃起,像下山猛虎一样,冲向被堵住的清兵。 “轰轰轰”…… 一轮手榴弹扔下,除了被炸死的,活着的清兵根本没有抵抗的心了,当然也没那个体力了,纷纷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甚至当遵照明军要求双手抱头,就地坐下时,这些投降者心理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额滴个额娘哎,可不用跑路了。” 耿文光走下山坡,看到这么简单就把二千多清兵俘虏,他心里后悔了:“妈了个巴子,要是知道清兵这么不紧打,多留下一些好了。” “打扫战场,派人通报施将军。” 耿文光意犹未尽地下令。 …… “都督,刚才阻击咱们的,肯定是苏盛的部队。他共有六千兵,刚才应该是一千,罗源县城应该不会少于二千兵,宁德也应不少于二千,所以,还应该有一千兵在等着我们。从这里往北,山头众多,谁知道这一千兵躲在哪座山头上呢。都督,咱们怎么办?” 阿尔泰边逃边跟坐在担架上的刘清泰说道。 “唉,没办法,咱们只能拼死冲过去,到宁德时,如果能打下来更好,打不下来,就把县城周围的村子洗了,先让士兵填饱肚子再说。要是不解决肚子问题,饿也饿死了。”刘清泰答道。 “老阿,刚才折了多少兵?”刘清泰又问道。 “不清楚,建制都打乱了,没法统计。估计不会少于四千吧。”阿尔泰答道。 “还有不少于一万五千兵,行了,这些兵足够了。老阿,传下令去,再遇到伏兵,大家不要慌乱,只须往前冲就行,只要再冲过这一道关口,前边就没有明军了。”刘清泰道。 “可是,士兵们已经没有力气了,到宁德还有三十里路呢,怎么冲过去啊?”阿尔泰的声音里满是苦涩和无奈。 “没办法,告诉弟兄们,只要想活命,就拼了吧。”刘清泰看到阿尔泰已经深一脚浅一脚的了,而抬着自己的四名亲兵也是步履沉重,随即叹了口气,道:“唉,一将无能累死千军。都怪郑芝豹这个混蛋,非要等什么三日之后再行攻击,这下好了,让明军有了充足的时间绕道南澳,抄了咱们的后路。本督现在都怀疑,郑芝豹是不是施琅的人呢?” 阿尔泰一听,心里有些不乐意:“还没逃出生天,就已经想嫁祸于人了?郑芝豹出的主意不错,你当时可是非常欣赏的。况且,郑芝豹断后,已经给你争取了二个时辰的时间了,怎么能说人家是内贼呢?跟着这样的人,得时间防备他射来的暗箭啊。” “都督,末将去传令。”想到这里,阿尔泰不愿意得罪刘清泰,也不愿意附和他去埋汰郑芝豹,只好借传令为由逃之夭夭。 …… “轰轰轰……。” 逃跑大军来到老鹰头,队伍刚刚过了三分之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 清兵这回早有准备,并不十分慌乱,不管被炸死的同袍,也不管被截杀的后队,只管低着头往前猛跑。 “轰轰轰”…… 再经过一段雷区,终于冲出了老鹰头。 刘清泰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回总算是安全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连杀(三) 冲过老鹰头,不远就是老虎头。 亲兵做的担架都跑散了,刘清泰非常无奈地下地亲自跑路。 根据阿尔泰的盘算,苏盛的兵不多,在此到宁德之间,应该没有伏兵了。 刘清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而且脚底板还起了泡,像针扎一样地疼。 回头看看,后面虽然杀声震天,但没有明军追赶上来,刘清泰连忙下令:“歇歇,歇歇再走!” 清兵大队就在老虎头山下停了下来,刘清泰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下来。 “嗷!” 随即嗷地一嗓子又了站起来。 原来,他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块上,把屁股扎得生疼。 “妈拉个巴子!人要倒霉,放屁打脚后跟,喝凉水都塞牙,一块小小的石头也跟老子过不去!”刘清泰一脚把那块无辜的石头踢得老远,捂着屁股气急败坏地骂道。 亲兵队长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坐下。 虽然没有再被扎,但屁股却是感觉冰凉。原来石块把裤子给扎破了,他的屁股蛋子跟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凉就凉吧,老子是不起来了。 “呼……。”刘清泰坐下,感觉身体放松下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阿尔泰呢?”稍喘口气,刘清泰问亲兵队长。 “刚才还看见他呢,是不是落在了后面?” “找他来。” “喳!” 亲兵队长挣扎起身子,边往后走,边在黑暗中呼叫:“阿大人,阿大人!” “在,在,在这儿呢……”阿尔泰柱着一根棍子,头盔和身上的甲衣都不见了,头发和衣衫在风中凌乱着,有气无力地出现在刘清泰而前。 看着曾经健硕无比,壮得跟头牛似的阿尔泰成了这么个鬼样子,刘清泰真是欲哭无泪。 “老阿,快坐下歇歇。”刘清泰拍拍身边的地说道。 阿尔泰一屁股坐下来:“都督,实在,实在是不能再走了。困……。” 一句话没说完,阿尔泰脑袋一趴,伏在双膝上,竟然睡着了。 不光是他,刘清泰惊恐地听到,周围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刘清泰也困得睁不开眼睛,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睡,要是睡着了,等明军追上来,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因为,过度疲累的人一旦进入梦乡,身体就会完全放松下来,这时候若是明军上来,基本上都起不来了。 所以,还不如趁着身体还没有完全松弛下来继续赶路呢。 “老阿,不能睡,醒醒!”刘清泰试图叫醒阿尔泰。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阿尔泰就是醒不了。 刘清泰知道,这种情况真是太危险了,必须当即立断。 他积攒所有的力量,忽地站起,伸手抓住阿尔泰的辫子,把他提起来。 “啪啪啪……” 抡圆了巴掌给了阿尔泰三记耳光! “呃,呃,都督,您……。”阿尔泰被打醒了,也被打蒙了。 “还睡?再睡就等死吧你!快,把所有人叫醒,立即赶路!”刘清泰骂道。 “呃,呃,喳!”阿尔泰被打醒,脑袋被凉风一吹,立即明白过来。 “起来,快起来,别睡了,赶路!”阿尔泰带着亲兵大声吆喝着。 刚刚入睡的清兵在梦中被叫醒,不情愿地站起来,有一个不愿意动窝的,被阿尔泰挥手一刀斩下了头颅,顺手提起,大声骂道:“再睡,就特么地等死吧!” 清兵被阿尔泰的凶狠吓住了,再也不敢赖在地上不起来,强挣着身子,站到队伍之中。 “弟兄们,到宁德还有二十里路,打起精神来,打下宁德,咱们就能吃上饭,喝上热水,然后美美的睡一觉了。”阿尔泰给士兵们画了一张大饼,用这张大饼激励士气。 “走啊,走啊……”清兵被阿尔泰描绘的大饼所吸引,齐声喊着,重新上路。 令刘清泰和阿尔泰想不到的是,老虎头山上还埋伏着一支明军呢。 这支明军带队千户是曹廷训。 清兵到来时,他一直都没有下达攻击命令。他等的就是清兵略微休息之后重新上路这一刻。 因这刻,是身体刚刚缓解下来,还没有达到紧张的时候,所以,这一刻也是敌兵斗志最为薄弱的时候。 “打!” 曹廷训听清兵嘈杂的声音传来,知道这一刻来了,急忙下令。 “轰轰轰……。” 手榴弹像雨点一般从山上落下。 清兵顿时大乱,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四处乱逃,有的腿一软,瘫倒在地,再也不愿意动弹半分。 刘清泰听到手榴弹的恐怖声音传来,再也控制不住,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额的个额娘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哪里又冒出来的明军啊!” “都督,快走!”阿尔泰见主帅竟然在临战之时大哭起来,心里很是瞧不起,一挥手,刘清泰的亲兵上前扶起刘清泰,连扶带架地带着他往北逃窜。 清兵的恶梦还没有结束,刚刚逃出老虎头,来到灯芯冈,又被韩良贵冲杀一阵。 天亮了,宁德城就在眼前,刘清泰、阿尔泰回头看了看身后,二万兵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千人!而且一个个蓬头散发,面如死灰,两手空空,手里的兵刃全不见了。 不过还好,掌旗的士兵没有把军旗扔掉,不过旗杆是没有了,那个士兵把绣着“大清北洋水师”字样的军旗裹在屁股上。 玛德,原来他是把军旗当了坐垫了! 就在这时,就听三声炮响,宁德城南门大开,两队明军冲出城门,在距清兵一箭之地停下,摆好阵势,个个生龙活虎,有的执弓箭,手的执刀枪,有的执手榴弹。 门旗一闪,一员大将白盔白甲骑一匹白马闪到阵前,大声喊道:“本官乃大明朝福建都指挥使苏盛,请刘清泰刘将军上前答话!” 刘清泰踉跄着上前几步,走到阵前,沙哑着嗓子,大声答道:“本督就是刘清泰!” 话一出口,刘清泰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怎么声音如此之小?!如此之哑?!跟特么破锣似的,不是有损本督形象么?”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跟吃个苍蝇一个恶心 面对二千斗志全无的清兵,一拥而上,乱刀砍菜一样,只要不投降,就全解决了就是。 可苏盛偏偏要脱裤子放屁,他自觉口才很好,要说降刘清泰。 “刘将军,我大明蒸蒸日上,满清已经日薄西山,这是大势所趋,任何妄想阻挡这个历史车轮前进的力量,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这一点希望你能认清。另外,你看你现在的处境,后有施伯爷数万大军追赶,前有本指挥使数千如狼似虎的士兵拦路,你的士兵已经一昼夜粒米未尽,而且一直在逃跑,未得片刻休息,战力全无……。” 苏盛面对叫花子一样的刘清泰,心里那种得意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口若悬河,从国家命运,到目前情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正说的得意,就听刘清泰冷冷地把他打断了:“少尼玛废话,你不就是劝降吗?” 苏盛被他的骂声打断,就像唱戏刚唱上瘾,嗓子正痒痒,被人硬生生打断一样,别提特么的多难受了:“这人怎么这样?就不能让本指挥使把话说完,说痛快了?” “对,你没有说错,本指挥使就是想劝你投降。我皇对降将的态度你一定有所耳闻,不说李大帅了,那是皇上一等一的心腹,他是汉人,你这旗人可能觉得没有可比性。其实皇上对你们旗人也是不曾有丝毫薄待,佟大人刚降时,就被任命为右路军副帅,而如今被皇上召进广州,担任了兵部侍郎,朝夕陪伴君侧……。” “姓苏的,别来这一套!老子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绝不投降明狗。” 苏盛再一次被刘清泰的骂声打断,心头不由火起,刷地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指着刘清泰厉声骂道:“骂那隔壁的,给脸不要脸,既然不降,那就打!” “打什么打啊?”刘清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叫花子队伍,眼泪再一次流淌出来,曾几何时,大清铁骑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今竟然落魄至斯,自己一个堂堂的水师大都督竟被一个黄口小儿教训侮辱,这特么往哪里说理去? 他不是不想投降,但他明白,自己被俘的话,家人还有可能活命,若是投降,那家人指定是会被斩草除根。 死了吧,为了家人,也为了这些士兵。 只要自己一死,苏盛肯定不会再为难他们了。 “本督不降,但也不打!我死行不行?!”刘清泰擦一把眼泪,右手刀一挥,往脖子上一拉,自刎而死! 他一死,他的数十名亲兵和阿尔泰,也纷纷拔刀自刎。 “指挥使大人,我等愿降!” 刘清泰、阿尔泰一死,剩下的清兵再无抵抗之心,纷纷跪地投降。 …… 苏盛逼死刘清泰、阿尔泰,以六千兵打败二万清兵的消息传来,施琅别提多窝囊了,感觉跟吃了个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他为什么会感到恶心呢? 原因有三个。 第一,如果这个战绩的取得不是苏盛,而是施肇序,那么,南海水师取得的战绩将是空前的:一战而灭北洋水师,从此之后,满清再无片帆入海,大明水师将纵横宽阔的海洋和长江等主要河流。 这是多大的功劳? 他的伯爵爵位大概就会换一换了,怎么也得给个侯爵吧? 如今倒好,自己虽然消灭了大部分清兵,缴获了所有北洋水师的船只,逼得郑芝鹏自杀,战绩不能说不大,但清兵主帅却不是自己弄死的,未竟全功啊。未竟全功,侯爵是不用想了,顶多就是四等伯换成三等或者二等伯吧。 第二,总感觉自己像是为人作嫁的小媳妇一样。就跟打猎似的,自己把兔子撵起来了,也打了个半死,结果这个兔子让苏盛小子给掖腰里了。 这特么不是成全了姓苏的小子么? 到嘴的肉竟然让姓苏的小子一筷子给夹走了,真是窝囊加伤心。 第三,郑芝荣虽然逃了,但郑芝豹算是死在自己手上。那么自己和郑家的仇又结了一层,估计这辈子是再也化解不开了。 如今郑家的人,郑成功跑到台湾去开创另一番天地,他的意思肯定是想自立门户。 施琅看得出来,大明中兴已经不可阻挡了,若是满清灭亡,天下再回大明怀抱,雄才大略的皇上肯定不愿意金瓯有缺,到时是招降郑成功呢,还是武力征服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皇上对郑成功挺有好感,这一点施琅是能感觉出来的。 所以,招降的可能性最大,而郑成功面对强大的大明,估计他也没有对抗的底气,所以,最后八成会以皆大欢喜的和平统一结束。 若是那样,自己将来跟郑家可怎么相处呢? 有以上三条原因,施琅对苏盛很是不满,觉得他很不会做事。 更可气的是,十几天过去了,陈仲武都收复福宁和霞浦了,苏盛小子竟然也不来罗源拜见自己。 他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让本督去拜见他么? …… 腊月十三,施琅在罗源县城已经郁闷地休整了半月。 他在等圣旨。 他在等皇上指示下一步行动。 接近午时,亲兵来报:“禀大都督,广州行人司张可大前来宣旨,福建巡抚陈大人、都司苏大人同时来访。” “大开中门,鼓乐相迎!另请陈提督、肇琏、肇序前来行辕共同聆听圣训。”施琅连忙吩咐一声。 “嗻!”亲兵退出去了。 施琅换好官服,亲自迎到行辕门口。 “钦差大人、陈大人、苏大人,一路辛苦啊。”施琅与张可大、陈伯文、苏盛拱手见礼。 “见过伯爷!” 三人连忙作揖还礼。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来来来,快快请进。”施琅笑着一伸手,张可大在前,施琅、陈伯文、苏盛依次进入行辕。 一进行辕,两厢鼓乐齐鸣,呜哩哇啦地甚是热闹,非常隆重。 不过,这种作派,也让陈伯文感觉到一丝别的味道,心道:“弄这些东西干什么?施某人是不是太高调了?什么意思?是功成名就还是志得意满?”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抓鸡不叫唤——成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欣闻东海大捷,全歼敌北洋水师,解东海之重围,靖海疆之妖氛,朕心甚慰。此战施卿战术得当,调度有方;陈仲武以下诸将佐敢于用命,身先士卒;三军将士奋勇杀敌,个个争先。福建巡抚陈伯文教化有方,筹措粮草,保障有力;更有福建指挥使苏盛者,与施卿鼎力配合,料敌机先,敢于分兵,以弱胜强,扬我国威、军威,令敌闻风丧胆。” “卿等悍勇不惜命,朕何吝厚爵之赏?特赐水师内帑二十万两,福建都司内帑一万二千两,以奖赏参战官兵。赐施琅开国辅运推诚靖海伯,陈仲武奉天翊卫镇海伯,施肇琏奉天翊卫平海伯,施肇序奉天翊卫绥海伯,其余有功将士各升赏一级;陈伯文加户部侍郎衔,原职留任;苏盛加兵部侍郎衔,原职办差,其下有功将士皆升赏一级。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人司行人张可大抑扬顿挫地宣读完圣旨,施琅、陈伯文等皆山呼万岁,叩头谢恩。 施琅起身之后,把圣旨供奉在堂上,然后和陈伯文等互相贺喜,另命亲兵封了三百两银子给张可大,权做茶钱。 说是茶钱,其实就是个跑腿钱。 张可大给诸位道过喜之后,按说应该回避了,但他不走,只是坐在堂上喝茶。 施琅见了,情知他还有其它事。 刚才圣旨里只说了赏赐之事,但并没有对他们下一步的军事部署进行安排,张可大不走,想必是还有关于这方面的密旨。 于是不动声色,将陈伯文、苏盛请到客位叙话,陈仲武与诸将站立两厢伺候。 “伯爷,下官与苏指挥使得到升赏,全赖伯爷与诸位将军所赐,若不是伯爷与诸位将军英勇杀敌,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敌人消灭,在下与苏指挥使别说受赏了,不挨板子就阿弥陀佛了。”陈伯文真诚地说道。 施琅对于陈伯文真没有什么不满,漫说人家外戚的身份,就是人品、能力那也是一等一的,日后陈伯文是肯定要入阁的,如今被加“户部尚书衔”,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更何况,无论哪支军队打了胜仗,没有地方的配合你能打胜吗? 所以,陈伯文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人家陈伯文是客气,他还真不用承自己的人情。 “陈大人,太客气了,施某可不敢当。正好圣旨里说的,筹措粮草,教化地方,后勤保障,陈大人所做的这些都是打胜仗的必要条件,没有陈大人的支持,旗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绝打不了胜仗。”施琅连忙谦虚地回道。 说罢,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苏盛。 苏盛在福建跟陈伯文配合得很好,这回到施琅行辕来接旨,也是得了陈伯文的指点。 此时见话说到这里了,连忙一拱手,先把一个大大的笑脸送上。 “伯爷,要说陈大人的功劳是该得的,那是没说的。下官的功劳则是纯粹沾了伯爷的光,所谓秃子跟着月亮走,下官沾光了。” “呵呵呵……,苏大人客气了。苏大人敢以少量兵力,迭次设伏,将刘清泰打得疲于奔命,最后自杀于宁德城下,足见苏大人足智多谋。不过,本督倒是有一事不明,还请苏大人指教。”施琅皮笑肉不笑地假笑两声,问道。 “伯爷可折煞下官了,伯爷有何疑问尽管垂询,下官一定一一禀报。”苏盛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躬身答道。 “嗯,态度还算恭敬。”施琅暗暗点了点头。 就态度这一条,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苏大人,本督所不明的是,你兵力本来不多,为何还敢分兵?难道就不怕让刘清泰一口一个给吃掉?当然,实战效果非常不错,但如果刘清泰不是逃,而是战,那岂不是将设伏官兵置于险地?”施琅问道。 “嘿嘿,伯爷,您这话算是问着了。当初制定此计时,也曾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下官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第一,下官是对皇上有信心。皇上自即位以来,每次打仗,都会精心谋画,决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不打无把握之仗。所以,下官以为,皇上既然让靖海伯北上,那一定就是有了万全之策,指定是给刘清泰挖好了坑,就等他跳呢。” “第二,是对伯爷有信心。下官知道,皇上对伯爷非常赏识,伯爷身在郑家身名不显之时,皇上就让当时的王巡抚暗中查访,招揽之意非常迫切。下官想,当时郑家能人甚多,别的不说,郑成功、刘国轩、冯锡范、陈永华,哪个不比伯爷的地位高、名声大?为什么单单想招揽伯爷呢?那肯定是伯爷有过人之处。伯爷后来非常轻松地击败郑家父子,逼他父子一个北上,一个南下,这就充分说明了伯爷的过人之处。” “所以,下官认为只要刘清泰跟伯爷对上,大败是无疑了。而且,他一定被伯爷打得魂飞魄散,如惊弓之鸟。这样一支被吓破了胆的队伍,别说下官还有数千雄兵,就是在山上弄上十几个兵,遍插旌旗,高声呐喊,估计也能吓得他们狼奔豕突。” “所以,看似下官行险,其实是非常有把握了。” “还有一条原因,下官是对自己练的兵有信心。下官这一年多来,仗着在禁军那里跟皇上学来的练兵之法,走精兵路线,不但军事技能每日勤练不辍,而且思想教育工作也没有落下,手下将士虽不能说以一当十,以一当三应该不是什么大话。” “所以,下官每个设伏点设伏兵一千,跟三五千兵无甚差别,别的不敢说,若是只守不攻,鞑子数万兵攻打我一千兵把守的山头,守他一二个时辰不成问题。一二个时辰之后,伯爷您的兵不就到了吗?” “正是以上三个原因,下官才敢行险。伯爷,当时下官对部下讲:‘咱们不能让施伯爷专美于前,他老人家吃肉,咱们怎么也得喝口汤。’嘿嘿,伯爷,本来下官是想喝口汤来着,谁知道竟咬到嘴里一块肉,伯爷,您不会怪下官吧?” 听完苏盛的长篇大论,陈伯文乜了他一眼,心道:“行,抓鸡不叫唤——成手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难道这是天意? “哈哈哈……,好!苏大人年少英雄,将来必成大器!”施琅闻言,放声大笑。 笑毕,对苏盛道:“苏大人,你可真说着了,本督一直都在怪你,怪你太贪,好端端一块大肥肉,竟然让你给咬下半拉去。哈哈哈,不过,听你一席话,本督心情大好了,你能将所有的事都算了进去,包括清兵的逃跑路线、刘清泰的心理活动,甚至连本督都被你算计在内了,让你咬块肉去,不亏!哈哈哈……。” 施琅直承是怪罪过苏盛,倒显得光明磊落。 他明白,今日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也都是皇上的心腹。他不怕别的,就怕皇上给自己记上一笔小账,今日之事,肯定会一字不落地传进皇上耳朵,遮遮掩掩的倒显得自己没有肚量,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呢。 皇上知道了,也只能一笑了之。 施琅如此,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人家苏盛那番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第一是把皇上这尊谁也不敢得罪的大神给搬出来了,而且还搬得光明正大,明明白白。无论是策略、用将、用兵,反正都是皇上的功劳,你施琅能咋的?不服?你敢吗? 第二,看似是捧了施琅,其实捧的是皇上,就算传出去,也不会给人留下“苏盛捧施琅臭脚”的印象; 第三,直言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堪,练的兵也是精兵、强兵,还是从皇上那里学来的法子。也就是说,能吃你块肉,那也是有能力吃到嘴里的,而这能力,也是得自皇上的真传。 所以,陈伯文说他“抓鸡不叫唤——成手了”。 所以,施琅捏着鼻子认下了。 陈伯文和苏盛见张可大一直不言不语不动,就坐在那里喝茶,冷眼旁观,知道他必然还有别的事,所以,客气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待二人走后,施琅让陈仲武和两位从弟稍等,将张可大请进书房。 “张大人,皇上是不是还有密旨?” 书房里就两个人,施琅问道。 “是,有皇上口谕。”张可大答道,站起来,面南而立。 “臣恭请圣安。”施琅连忙跪下。 “圣躬安。”张可大答了一句,接着说道:“尊侯,朕问你,心里可有怪罪苏盛之意?” 施琅闻言,心中一突:“皇上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可谁也没说啊。” “回陛下,臣之心思瞒不过皇上,臣确实怪罪苏盛抢功。”施琅老老实实地答道。 “尊侯,不是朕说你,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你乃朕之股肱之臣,当胸怀全局,目光岂能只看到于眼睫毛前的那点事?苏盛原本是绍武朝禁军指挥使,公子哥一个,哪有领兵之才?如今经过一年多的蜕变,他已经能独挡一面了,不是朝廷之功,不是朝廷之福?” “回陛下,臣知错了。原来以为,苏盛没有什么能力,是借力打力硬生生地抢功,但今日苏盛之言,确实让臣汗颜。苏盛仰仗陛下栽培,能谋善断,胆大心细,已有大将之才。臣已经释怀,也为自己当初的狭隘感到惭愧。” “朕令张可大亲传口谕,还有一件十分机密之事。你部北进之后,济尔哈朗令鳌拜为前锋,一路南进,如今已经兵围吉安。朕之用意是在诱敌深入,然后再聚而歼之。为防止清兵发现我战略企图,缩回南直隶,所以,你在罗源暂先不要北进,就地休整,让清兵摸不清你部意图。另外,趁此机会,你可以暗中布置攻打南直隶事宜。如何布置是你的事,朕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朕一旦命你攻打南直隶,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南直隶拿下!” “臣遵旨!臣定不负陛下厚望,请陛下放心!” …… 水师全军覆没,福宁、霞浦得而复失,这个消息传到九江,济尔哈朗和洪承畴全都傻了! 是明军的战斗力太强,还是北洋水师太差?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论到水师的战斗力,无论济尔哈朗还是洪承畴,都非常清楚,绝对不是明军的对手。 差距摆在那里,一是明军水师船多且优,兵力也差了两万;二是武器装备,清兵有的,明军有,明军有的,清兵没有。不但有,而且威力巨大。 但是,差距也没有那么大。手榴弹虽然厉害,但必须依靠手臂的力量投掷出去,射程就是其最大短板。 为了能够获胜,选在冬季北风正盛的时候出击,而且还利用了钱谦益在明朝的影响力,成功地把不愿意冒险的施琅给调了出来。 在占据这么多有利的条件之下,竟然让明军一日一夜就给全歼了! 像这么一边倒的屠杀,绝对不是兵力少、武器装备差这个原因,应该在战术指挥上犯了大错。 这个大错,就是轻敌。 刘清泰死了,郑芝豹也死了,甚至连阿尔泰也死了,没有一个主要将领活着冲出来,他们是如何打的这么个料仗已经不得而知,但从逃回来的当兵的口中,济尔哈朗和洪承畴大体明白了他们的部署。 刘清泰根本没有防备明军会分兵绕到自己背后这一招。 为什么不防备?根子在大意。 他们肯定认为施琅一直在拖延战争进程,不会这么早进行决战。 “唉!”济尔哈朗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啊,刘清泰、郑芝豹都是老行伍了,怎么会如此大意?八百条船,八万多人马,竟然一夜之间全没了。从此之后,大清水师这个字眼可就作古了,真真痛煞人也!” 说完话,没听到洪承畴答腔,不觉有些奇怪。 抬头一看,见洪承畴正嘴巴微张,木着脸发愣。 “亨九,想什么呢?没听到本王说话?” “呃……,王爷,奴才正在想,如今看来,咱们制定的直捣广州,活捉朱由榔的战略是正确的。”洪承畴回过神来,回答济尔哈朗的问话。 他刚才其实想的不是这个,他是在想:“在占据如此明显的优势下,竟然战败了,难道这是天意?大明中兴莫非真能在朱由榔手里实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牢骚太盛 “是啊,明军的战斗力太强了,本来势均力敌,如今又多了施琅这么一支机动力量,若是不能擒获朱由榔,我们胜算不大啊。只是,亨九,你认为施琅下一步会如何动作?”济尔哈朗没有读心术,自然读不懂洪承畴内心语言,顺着他的话说道。 “王爷,施琅这只机动力量,下一步的行动有三个方向。一是回南海海面,以便随时增援广州;二是北上,进入长江,不顾一切地攻打南直隶,以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三是从福宁上岸,增援李成栋,攻打衢州,然后从陆路北上攻打直隶。” “从目前的态势看,增援李成栋这条路太笨,朱由榔不会让他这么干;北上进攻南直隶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李成栋、李定国进攻受阻,仅凭他一支十万人的水师去打南直隶显得有些身单力薄;回师南海可能性较大,因为我军已经对吉安实现了包围,已经隐隐对广州造成了压力。” 洪承畴分析道。 “如今正是冬季,北风盛行,他们若是全速回援广州,估计一个半月就能到达。而我们很难在两个月内完成对广州的包围,所以,必须想办法阻止他回师南海。”济尔哈朗道。 “是,王爷,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宁可让他去打南直隶,也不能让他回师南海。就算南京失守也无妨,咱们只要抓住朱由榔,明军群龙无首,必乱无疑。更何况,只要打下广州,明军制造手榴弹的技术咱们就能掌握了,到那时,咱们还怕打不过明军吗?”洪承畴道。 “是啊,朱由榔是灵魂,手榴弹和地雷是他们打仗所依仗的利器,只要将朱由榔抓住,再把他们的利器抓到手,明军无能为矣!”济尔哈朗赞同洪承畴的想法。 “亨九,为何万无一失,你在广州安排的人手可千万不能暴露啊。”济尔哈朗又道。 “放心吧王爷,事关重大,奴才省得。” “还有,让钱谦益想办法促成施琅北上,另外,让鳌拜暂缓进攻吉安,只等施琅北上之后,再令他猛攻,一举拿下,然后迅速完成对赣州的包围,直逼广州。” “喳!” …… 东海大捷的消息,被《大明周报》以《靖海伯妙计破清兵一昼夜东海妖氛平》为题,以特刊的形式刊登出来。 报道详细介绍了施琅如何施骄兵之计,分兵迂回敌后,全歼清兵北洋水师的经过。 报道半文半白,读起来非常省力,而且作者笔力不凡,把整个战斗过程写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作者是报社记者瞿正博。 瞿正博是瞿式耜的儿子,上个月国子监入监考试,被主考官王夫之点为榜首。 瞿正博入监之后,一边学习,一边在报社应聘当了一名记者。 这篇报道,他当然没有去福建前线采访,只是根据朝廷邸报了解了一个大概,还把水师、福建巡抚衙门、福建都司三拨报捷的士兵拦住,从他们口中了解了战斗的情况。 不但如此,他还利用瞿家公子的身份,采访了军机处大臣陈际泰。 陈际泰内心本来十分得意,东海一战,不但女婿的江山更加稳固,而且两个儿子都立了功,次子仲武还跟他一样,赏了伯爵。 一门一贵妃两伯爵一巡抚,他陈家就是普天之下一等一的人家了。 瞿正博来采访他,正挠到他的痒痒肉,于是把皇上如何定计,军机处如何调度,从决策层面大大吹嘘了一番。 邸报文字比较艰涩难懂,士大夫读起来没有问题,但墨水不多的,却是难以看懂,也难以读懂,若是有人读报,老百姓更是如听天书。 于是,瞿正博独辟蹊径,用半文半白的文字语言写了这篇报道。 写完之后,他先后让父亲瞿式耜、国子监祭酒王夫之看了一遍,在二人觉得没有问题之后,才报给报社主编归庄。 归庄本身就有个怪脾气,见了这种文字形式非常接地气,而且方才斐然,高兴得不得了,竟一字未改,当即发了特刊。 报纸一出,广州沸腾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额手相庆。尤其新政受益最大的农工商兵,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被清兵犯境所带来的压抑和担忧,都随着这篇报道烟消云散了。 许多商铺燃起了爆竹、烟花,更有百姓自发到皇宫前跪拜,高呼“万岁”。 朱由榔以及满朝文武都是非常兴奋。 不高兴的,只是少数人。 这些人当中,就包括钱谦益和杨蕙怡。 钱谦益得到这个消息,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心里不住地大骂刘清泰和郑芝豹“蠢才”! 有那么多有利的条件,竟然大败如斯,真是蠢到他姥姥家了。 心里郁闷,在军机处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以一种欢呼雀跃的姿态出现,把他憋得不行。 就好像死了爹娘的演员,本来心里无比悲痛,还要去演无比欢乐的角色,这种情绪上的巨大反差,若不发泄出来,能不憋出内伤? 好不容易下值回府,他把钱忠叫进书房,当着钱忠的面,把刘清泰和郑芝豹一通好骂! 直到骂通快了,这才感觉胸中的郁闷之气稍平了些。 “可骂痛快了,明日可以接着演了。”钱谦益饮了口茶,润润嗓子,心里想道。 “老爷,洪老爷飞鸽传书,请您设法将施琅水师滞留于东海,实在不行就让其北上攻打南直隶,绝对不能让他回师南海。”钱忠见钱谦益气稍平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禀报。 “呯!”钱谦益把茶盏重重蹾到桌案上,没好气地说道:“有用吗?啊?有用吗?!老夫苦心孤诣地遵照他的指令把施琅调到东海去了,结果如何?人家连毛都没省一根,反而一个昼夜就把北洋水师完全葬送了!一群蠢才!老夫已经做得不错了吧?明军完全是在按洪大人指挥行动,遇上一群蠢才如之奈何?” “就算达到目的,让施琅北上,会不会数月之间就会把南直隶也给丢了?!” “老爷,您别生气了。事已至此,再发牢骚也没用,还是按洪老爷的指令办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伤口撒盐 “唉,皇上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信矣!” 钱谦益听了钱忠的话,无奈地叹了一句。 牢骚归牢骚,事还得办。 不办不行啊,自己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能行百里半九十啊,更何况,自己的爱妻河东君还在洪承畴手里呢。 一夜无话。 次日,“黎明会”。 朱由榔首先谈到了东海大捷。 “诸位爱卿,朕昨夜兴奋地几乎没有合眼。施琅打得好啊,一战就将清兵的水师全部歼灭。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从此之后,我大明辽阔的海疆之上,将由我大明水师的独霸。满清可能没有意识到大海的重要性,他们一直把目光都盯在了土地上,其实,将来我大明要走向富强,海上称霸是必不可少的。” “首先从军事上说,我们占据了海洋,就意味着我们随时可以在任何海岸登陆,往北所有重要的海岸城市,宁波、松江、登莱、天津、金州,都将在我大明水师的威胁之下。就算朕命施琅去挖努尔哈赤的坟,从海上登陆,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更何况,在赶走鞑子,恢复祖宗江山之后,民族矛盾消失,国内将无大仗可打,主要威胁将会来自域外国家,届时,一个强大的水师将会保证天下的安全和稳定。” “其次,经济上的意义更大。以后,我们要发展远洋贸易,将我们的产品卖到域外,将域外国家的资源运回国内,这是强国的必需之路。实现这一目标,只有建立一个强大的水师,独霸海洋,才能保证海上贸易畅通。” “总之,消灭了北洋水师,在朕看来,不比虎石山一战的意义小。” “施琅仗打得精,苏盛的成长,也是朕颇感欣慰的。朕真是没想到,苏盛竟然算计那么精确,用兵竟然那么大胆。朕虽未曾亲见,但刘清泰被他的五连杀给杀得滴米未尽、仓皇而逃的情景犹在眼前,真是让人觉得非常解气!” “当然,前方打得好是一方面,军机处定计得当也是一方面。朕细细想来,军机大臣钱谦益可算得头功。当初,若不是他坚持调施琅北进,哪有今日之大捷?” 说到这里,朱由榔脸上带着嘉许的神色看向钱谦益。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东海大捷,皆赖陛下洪福,臣不过恰逢其时,胡乱出此主意罢了,无功可谈。”钱谦益连忙躬身逊谢。 听到朱由榔的夸赞,钱谦益心里那个苦啊,跟吃了黄连一样,从嘴里到心里都是苦的。 不但如此,关键是吃了黄连还不能叫苦,反而还得一伸大拇指:“真甜!” 拿苦当甜苦更苦啊。 这种感觉,跟吃了“珍珠翡翠白玉汤”似的,尽管是溲的,还得捏着鼻子道:“再来一大碗!” “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若非你,朕焉能取得成功?受之,还得再接再厉啊。”朱由榔笑着勉励道。 “臣自当殚精竭虑为陛下谋。”钱谦益忍着心中的苦,一副忠心不贰的样子答道。 “哈哈哈……,看看,这才是大忠臣的表现啊。”朱由榔哈哈大笑。 钱谦益只得跟着大臣们一起发出轻轻的笑声,配合着皇上的好心情。 “好了。其它先不议,先议议水师下一步的行动吧。集生,你先说。”朱由榔收起笑,转了话题。 刚才朱由榔的话中之意,那种对钱谦益的嘲讽,只有陈子壮是真明白的。 他面上非常平静,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心说:“皇上,您这不是往人家钱大顾问伤口上撒盐吗?这样好吗?” 见皇上转了话题,当即站出来,答道:“陛下,臣以为,虽然取得了东海大捷,但目前的局势并不能盲目乐观。左路军和右路军迟迟打不开局面,而中路军疲于应付,根本没有能力进行反击。更为可虑的是,鳌拜率兵二万兵围吉安,而吉安只有李德泗的五千兵。昨日张家玉转来李德泗的折子,说鳌拜用上了九江缴获的手榴弹,攻势甚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吉安失不失的,臣并不在意,关键是臣觉得济尔哈朗有兵进广州之嫌。吉安一失,广州以北,只有赣州一座坚城,若是清兵绕城南下,广州危矣。故,臣意立即调水师回广州,以防不测。” 他的话音一落,钱谦益紧跟着出班反驳道:“陛下,陈大人所言有些危言耸听,臣不敢苟同。” 钱谦益出班反对,在朱由榔的预料之中。 “受之,你虽是文名满天下,但入朝以来,展现了非凡的军事才能,朕对你还是有信心的。有何异议尽管讲来。”朱由榔道。 皇上如此信任,让钱谦益心中一安,心道:“成了,洪大人的目的基本可以达到了。” “回陛下,臣以为靖海伯不应回师南海,应于罗源待命。”钱谦益答道。 “受之,施琅不南下就应北上攻打南直隶,为何要原地待命?这么一支强大的力量不用,岂不是太笨了?”朱由榔皱着眉头问道。 “陛下,陈大人所说的广州之危,臣以为是杞人忧天。吉安虽只有五千兵,但李将军凭坚城而守,兵精粮足,鳌拜虽有手榴弹,也不是短期内可下的。即使打下吉安,赣州这座城池,清兵没有二年打不下来。至于陈大人所说的清兵绕城而走,更不可能。清兵兵力共有二十万,九江、南昌、吉安、赣州一再分兵,且不说后路未靖之事,就算他们打到广州,还能有多少兵力?二万?三万?或者最多五万。五万兵来打广州,在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之下,济尔哈朗除非疯了,否则决不会为此,犯了兵家大忌嘛。” “因此,臣以为,广州三年之内安如磐石。” 钱谦益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说起来头头是道。 “有理。受之接着说。”朱由榔点了点头,说道。 “广州既安,靖海伯就不必回师。北上攻打南直隶也不现实,因为原先定的左右两路并进的计划,因为左右两路军的受制,不得不延迟执行。所以,如果水师北进,必然成为一支孤军。”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吓出一身冷汗 钱谦益说完,朱由榔频频点头,但没有说什么,目光看向瞿式耜。 “陛下,臣赞成陈大人的意见。臣以为大明天下,全系于陛下一身,故陛下安危乃天下之重。钱大人所言,是以陛下安危为赌注,包藏祸心。”瞿式耜出班奏道。 “瞿大人,不要信口雌黄!说钱某人包藏祸心,你有何依据?” 钱谦益一听就急了,心说:“你与我不睦,反对我成了你的正事了。反对就反对吧,为何说这么难听的话?” “钱大人,东海一战证明,清兵不堪一击。无论从士卒士气、武器装备,我军都优于清兵;而且,我朝政通人和,君明臣忠,新政保护了生产力的积极性,经济上也胜过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清廷要想取胜难上加难。唯有一途可怖,那就是直趋广州,威胁陛下安危。倘清兵不按常规行事,置后路于不顾,孤注一掷,直逼广州城下,陛下安全受到威胁,就算我军民齐心协力,力保广州不失,左中右三路大军呢?他们不急么?不用说,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赶往广州勤王,若是清兵采取围城打援之策,则勤王之兵危矣。因此,你置陛下安危于不顾,分明是在做敌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瞿某说你包藏祸心,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 瞿式耜说完,朱由榔不由地乐了:“嚯,你别说,瞿式耜没少研究了哈,这番话基本上就把清廷的意图给说透了。” “瞿大人,钱某得陛下赏识,委以腹心,军国大事多有采纳钱某之见,钱某蹉跎半生,得遇明主,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为陛下钱某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故而,大概满朝文武,没有谁比钱某更关心陛下之安危!”钱谦益慷慨激昂地说道。 说到动情处,眼波滢滢,似有泪光闪现。 “陛下,臣剖肝沥胆,竭诚谋画,没想到竟换来瞿大人一句‘包藏祸心’之评语,臣实在是委屈!” “就事论事方见公正。起田,不要搞人身攻击,朕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再说,受之何曾包藏祸心?远的不说,就说东海大捷,若无受之当初的坚持,焉能有之?”朱由榔瞪了一眼瞿式耜,给钱谦益撑了下腰。 “是是是,臣知错了。”瞿式耜被朱由榔说了几句,唯唯而退。 “陛下,臣以为钱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陈际泰出班挺钱谦益。 陈际泰算看出来了,皇上最后一定是支持钱谦益的意见,不管皇上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一定是支持皇上的,所以,自己支持钱谦益,实际上是给皇上一个台阶下。 要是众人一齐反对,皇上怎好纳之? “你俩是什么意见?”朱由榔问陈邦彦和黄宗羲。 “陛下,臣以为万事当以陛下安危为首,故附议陈尚书。”陈邦彦表态道。 “陛下,臣以为,无论采取哪种策略,当以大量杀伤敌人为主要目的。皇上曾说过,存人为上,存地为下。就算真会出现陈尚书所说的那样,清兵兵临广州城下,能打就打,不能打可以撤,不可拘泥。所以,臣以为靖海伯所部不但不应回师,而应北上袭扰清兵后方,甚至攻打南直隶。反正水上没有对手,水师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何乐而不为呢?”黄宗羲提出了另外一种观点。 “诸位爱卿都谈了自己的看法,朕意已决,按受之的意见办。水师暂于原地待命休整,待条件成熟,再北上直取南直隶。集生,军机处即按此战略意图进行布置吧。”朱由榔最后拍板了。 “臣遵旨!”陈子壮躬身领旨。 钱谦益见自己的意见再次为皇上采纳,心里得意洋洋,睥了一眼瞿式耜,心道:“瞿式耜,咋样?你跟老夫作对,哪次得到好了?哼,你还嫩点。” …… “黎明会”结束,朱由榔想着钱谦益差点被瞿式耜骂哭的情景,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老匹夫真够可怜的,像猴一样被老子耍来耍去而不自知,还洋洋得意地以为自己是耍猴人呢。殊不知,你辛辛苦苦的设计,却给朕作了助攻。真特么的傻13一个。” 想到钱谦益,他又想到了杨蕙怡。 这个女人是清廷细作的可能极大,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查,却没有发现她跟钱谦益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莫非是自己看错了?或者,她与钱谦益根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也就是说,除了钱谦益,满清还暗伏了一条线? 杨蕙怡的目的肯定是为了接近自己,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用问,肯定是为了害自己。 有一点朱由榔想不明白。 清廷就算对广州完成了包围,他们就那么有信心能在短时间内打下广州城?难道他们还在广州埋伏了一支奇兵? 就像襄阳和九江一样,到时候里应外合……。 此念一起,朱由榔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对,一定是这样! 否则,洪承畴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险,置南昌、吉安、赣州之敌于不顾,突袭广州城。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干,就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打下广州。 他这个把握,不会是靠钱谦益,也不会是靠杨蕙怡,钱谦益只有三百多人的仆从,而杨蕙怡则是独身一人,成不了什么事,很可能还有一支伏兵! 也就是说,除了上述两人,一定还会有第三人藏在暗处窥视着呢。 那是谁呢?他跟钱谦益和杨蕙怡有联系吗? 朱由榔站起身来,在侧殿里来回踱步。 “一定要在清兵兵临城下之时,查出这个人来,否则老子可要寢食难安了!”朱由榔心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杨蕙怡一直想尽了办法要接近我,那我就送上门去,再探一探她的底细,看看有没有其它破绽。只要她跟那个人有联系,不可能露不出破绽来。”事关自身安危,朱由榔加起了十二分小心,默谋了片刻,打定了主意。 “李洪,伺候朕换便服,去街上走走。” “嗻!”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切都是为了爱 杨蕙怡被朱由榔安置好以后,并没有关起门来过日子,而是与丫环梅香和管家老乌开了一家饭馆,叫“杨氏私房菜”。 这家饭馆没有开在别处,而是开在了“羊羊得意”北边,隔了三间铺子。 朱由榔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想到,杨蕙怡之所以把饭馆开在此处,大概是为了更方便见到自己,毕竟自己经常去“羊羊得意”解馋。 自从见过杨蕙怡之后,朱由榔一直忙于政事,没有上过街,对于“杨氏私房菜”的经营情况不得而知。 不过,阿花经常进宫,曾经说起过,“杨氏私房菜”经营得还不错,因为是北方菜系,以咸、香为主,不符合南方人清淡的口味。但,广州城不乏北方人,尤其有些降卒,有的是满人,有的是长江以北的北方人,这些人对于南方菜并不感兴趣,甚至早就怀念北方菜的味道了。 “杨氏私房菜”的开业,正好顺应了这些人的口味。加之杨蕙怡的手艺的确不错,又长得像天仙一样的人物,自然吸引了不少食客。 朱由榔决定去“杨氏私房菜”看看。 这回他不打算一个人去了。 他打算带陈皎茜一块儿上街。 后宫嫔妃中,只有戴忆兰和陈皎茜适合跟自己出去。戴忆兰已经怀孕,春节之后就要临产,大肚翩翩,不适合出行。 陈皎茜的肚子却是一直没有动静,把她急得什么似的,疑神疑鬼,总以为自己不能怀孩子——后宫妃嫔,若是不能生个儿子,晚景往往很凄惨。 其实她不懂,不是她没有生育能力,而是朱由榔有意控制。 之所以有意控制,是因为他不想她小小年纪就怀孕生子,那样对她的身体是摧残。所以,他每次跟她同床,都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的。 其实从根子上说,朱由榔这样做,是缘于对陈皎茜的爱,也是缘于一个现代灵魂对女性的尊重。若是不爱她,若是不疼惜女性,只顾自己的欢乐和幸福,朱由榔根本不可能想着法子控制。 …… 听说皇上要带她出宫去玩,把陈皎茜给乐坏了,好好打扮了一番,顶上一个帷帽遮住脸庞,带着“婴儿肥”熟水出了内宫,到勤政殿侧殿拜见朱由榔。 朱由榔见她打扮得俏生生的,没有穿华贵的衣衫,也没有戴名贵首饰,活脱脱一副清纯美少女的模样,心中甚喜,尤其见她还戴了一枯帷帽,更是赞她聪明。 宫女熟水,入宫快两年了,也已经长大了,虽然脸上仍是稚嫩的“婴儿肥”,眼睛扑闪扑闪地带着憨相,但身体已经长开了,身材挺直恰似亭亭玉树,胸部高高鼓起似欲破衣而出,臀部浑圆划出一道迷人的弧线。 总之,她浑身散发着诱人的青春之美,已经不是青涩的小苹果了。 朱由榔早就想吃了陈皎茜身边的四个贴身宫女了,可陈皎茜严防死守,就是不让朱由榔染指。 陈皎茜虽然非常爱朱由榔,但她却有一个怪脾气。 在她没有生儿育女之前,她绝不允许朱由榔染指自己身边人。 甚至她曾大着胆子对朱由榔说过:“皇上若是馋了,那好办,赶紧让臣妾怀上。只要臣妾怀上了,你爱宠幸谁就宠幸谁,臣妾绝不拦着。” 这个怪脾气,换作别的皇帝,肯定会给她扣上一个“妒嫉”的大帽子,说不定还会把她打入冷宫。 而且她要拦着皇帝不能宠幸她的贴身宫女的想法,更是可笑——皇帝要宠幸谁,她能挡得住? 可她幸运的是,她的男人虽然是天下至尊,却有着一颗尊重女性的心。 所以,朱由榔既没有为了解馋而让她怀孕,也没有硬吃她的贴身宫女。 也正因为此,熟水还没有落入朱由榔的魔爪。 …… “哼!爷,你那眼里是不是有钩子?”出了宫,陈皎茜见皇上看了看她,眼睛一瞥一瞥地时不时地看向熟水,醋意大发,白了朱由榔一眼,冷哼一声。 “小姐,你说的什么呀,爷眼里怎么会有钩子呢?”熟水傻乎乎地搭了话。 “怎么没有?告诉你,爷眼里的钩子专门钩你的魂!”陈皎茜狠狠地瞪了熟水一眼。 “哦……,小姐,你说什么呢?”熟水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陈皎茜话中之意,脸一下子红了,扭了一下身子,羞答答地说道。 “哈哈哈,茜儿,也就是你敢这么跟爷说话,不怕爷打你屁屁?”朱由榔哈哈大笑。 “嘿嘿,爷疼茜儿,茜儿才不怕哩。”陈皎茜很会抓男人的心理,顺着朱由榔的话头,嘿嘿笑了起来。 皇上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可不能恃骄而纵,若是不知进退,让皇上厌了你,还能有你的好日子过? “哈哈哈,茜儿,爷知道你的心里急。其实你不知道,爷是有意不让你怀上的。” “啊?爷,您是有意的?” “当然,若是爷想,很快就会让你怀上。” “哼,爷骗人!以为茜儿不懂吗?这事就跟农民种地一样的理,只要下了种,按说就能发芽结果。除非是地不行。唉,都是茜儿不争气啊。”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跟种地差不多是不假,不是种子播下就能成活,需要很多条件呢,温度、湿度、季节都要合适才行。假如爷有意在冬季播种呢,种子能发芽吗?” “真的?那……,爷为什么不让茜儿怀上呢?” “傻丫头,你没见过皇后、贤妃和李选侍生产吗?疼的很,可以说生个孩子跟死一回差不多,尤其是第一胎,很疼很危险。爷怕你年纪小,受不住生产的疼痛,想等你年纪再大些让你怀孕。所以,有意在你癸水前后七日与你同房,这个日子你不会怀孕的。” “爷,您……,茜儿真是太幸福了!” 陈皎茜闻言,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原来是皇上有意为之。 她从中感受到了皇上对她浓浓的爱意,一股巨大的幸福感霎时涌上心头,以至于让她泪眼婆娑,伸出手去,紧紧握住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的手。 “过了年吧,过了年你就十七了,虽然在爷的心里感觉还是有点小,但已经勉强可以生产了。爷就让你怀上,如你所愿,如何?” “爷,谢谢您!” 陈皎茜闻听此言,破涕为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击则已,一击必中 杨蕙怡开店其实很不符合常理。 像她这个岁数的未婚,基本就算大龄女青年了。兵荒马乱,世道无常,再怎么变迁,正常的婚配也从没有断过。 究其原因,大概是人作为动物,也就具有了动物的本能属性。用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香烟延续。” 朱由榔没有问过她的婚姻状况,不知道她家遭难之前是否有婚约,遭难之后婚约是否已经解除。但按常理推测,她爹不可能不给她定好了人家。 当然,即使有婚约,也极有可能在家里遭难之后被夫家退婚。 如果没被解约,她就应该去寻夫家;如果已经解约,也应该待在家里,等着媒婆上门,然后嫁人生子。 再说,如果她真的是杨门之后,为了杨门名声,她也不应该抛头露面,出来开店做生意。 她之所以这么做,明面上的理由,大概是不能坐吃山空,不能靠着皇上赏赐的银子过活。 但真正的理由,大概就是为了见到朱由榔。否则,为何要将店开在“羊羊得意”旁边呢。 这是朱由榔对杨蕙怡开店的解读。 事实上,他解读的一点都不错。 这不,朱由榔一出宫,在后厨忙活的杨蕙怡就知道了。 “小姐,有人来报,那人出宫了,朝这边街上来了!”老乌急匆匆闯进厨房,对正在切菜的杨蕙怡说道。 杨蕙怡闻言,眼里寒光一闪,切菜的手顿了一顿,把刀一放,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些粉末。她取过一个小匙,挑了一些放到旁边盛盐的罐子里,然后用小匙翻了几下,把盐调匀,肉眼看去,并不能看出异状来。 “小姐,不可,还是按原计划施行吧。”老乌见她这般操作,当即明白她的用意,连忙劝止。 “开了这么长时间的饭馆,他是第一次出宫。这次再抓不住机会,以后就难了。”杨蕙怡冷着脸说道。 “小姐,不可啊。他那样的身份,不会胡乱在外边吃喝,就算您能让他在店里用饭,太监也得先行尝过,在没取得他绝对信任之前,此法最容易暴露。小姐,还是忍一忍吧。”老乌劝道。 “那人太精,取得他绝对信任,在短时间内几乎不大可能。若要见他,又是那么难,我的大仇何时能报?”杨蕙怡道。 “小姐,要取得他的信任,您得使出水磨功夫。您这么娇贵的身份,学会了炒菜,还亲自下厨做这下人活计,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报仇吗?那么多苦都忍了,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小姐,对付他,不击则已,务求一击必中。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千万不能冒险啊。”老乌急得直跺脚。 杨蕙怡听了老乌的话,把盐罐子放下,不甘心地叹了口气,道:“唉,我也是报仇心切,也实在是受够了苦楚。老乌,你说得对,对他,是得使出水磨功夫。可,怕就怕他不给机会啊。” “小姐,事在人为啊。” “好吧,那就按原计划进行。” …… 朱由榔和陈皎茜在前,熟水在侧,李洪和白兴在后,一行人安步当车,边说边笑,往“羊羊得意”走来。 远远见到“杨氏私房菜”的牌匾,朱由榔心道:“我出宫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杨蕙怡肯定已经知道了,且看看,她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吧。” 刚刚走到店门口,就听到店里拍桌子打板凳,一阵吵闹声传来。 “把厨子给老子叫出来!做的特么什么菜?竟然吃出死苍蝇来,这不是成心恶心老子吗?”这是一个粗豪的声音。 “就是,你们还特么想不想干了?惹急了老子,砸了你的店!”另一个声音骂骂咧咧地帮着腔。 “二位好汉,请息怒,小店向来整洁,我家小姐做菜从来不敢马虎,哪里会有什么苍蝇?”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放你娘的狗屁!你个老混蛋,眼瞎了?!这不是苍蝇是什么?”那个粗豪的声音道。 “你们胡说!我家小姐做菜怎么会有苍蝇?一定是你们故意放进去的,想恶赖是么?”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听得出,声音里有着怒气。 “滚开!小比妮子,今天要是不把你家小姐叫出来,说个过来过去,此事休想罢了!” 那个粗豪的声音骂道。 “哎呀,妈呀,打人了!”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孩被人推了一下,踉跄着跌出店来,一下子扑倒在门口,正倒在朱由榔的面前。 “嚯,这是玩的哪出?想给老子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朱由榔见那小丫环跌倒在地,身上全是土,眼珠子往朱由榔这边斜了一眼。 朱由榔分明看到,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愤怒和慌乱。 “太欺负人了!” 朱由榔还没说话,熟水倒是古道热肠,上前扶起那小丫环。 “公子,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那小丫环起身之后,看了看朱由榔一行人,似乎看出朱由榔在这些人当中身份最为尊贵,连忙哀求道。 “哼,天子脚下,竟然还有如此强凶霸道之人。爷,咱们去看看?”陈皎茜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问朱由榔道。 “既然处心积虑地要接近我,那要是不去看看戏,倒对不住她的这番心意了。”朱由榔心道。 “好吧,爷就看看,是甚么样人这么嚣张?”朱由榔说着,迈步进店。 一行人随后跟了进去。 进店之后,朱由榔没有看到陈皎茜的身影,倒是看到一个下人打扮的老者,躬着身,陪着笑,说着小话。 在他面前,是两名壮汉。 其中一名壮汉满脸络腮胡子,身形魁梧,最为明显的特征是眼珠子很大,看那情形,若不是有眼眶子勉强匡住,随时都有掉到地上砸了脚面的可能。 另一名壮汉则是身形瘦削,看上去非常精悍,额头上一块核桃大的疤,算是破了相。 “大眼珠子”和“核桃疤”面前一盘溜肝尖。 朱由榔看去,这盘溜肝尖做得确实不错,紫红色的肝尖和白色山药炒在一起,只这卖相,就能让人产生食欲。 只可惜,一只黑糊糊、油乎乎的死苍蝇,趴在白色的山药片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眼贼”和“疤瘌脸” 对于菜里吃出苍蝇这种事,朱由榔前世没少碰到过。 这种事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确实是店里卫生条件太差,苍蝇较多。尤其在北方,入秋之后,天气转凉,猖獗了一个夏季的苍蝇,也快到了生命的尽头,它们往往在临死之前,一头扎进冒着热气的汤里、菜里。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店里一般都会说尽好话,或者免单,或者少收点钱。 像这种店,一般都是小店,食客也不是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别说进这种小店了,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所以,只要店主说几句好话,再给免了单,有了面子,也有了里子,而且穷人一般都心善,也能给予店家一定的理解,所以大部分都不会把事情闹大。 也有例外。 朱由榔就亲身经历过这么一件事。 有一回他在老家镇上喝豆腐脑,喝着喝着,发现卤汤里出现一只死苍蝇,把他可恶心坏了,差点把喝下去的豆腐脑都给吐出来。 他怒了,一拍桌子,把老板叫了来,指着汤里那只苍蝇大声质问:“怎么回事?这汤里怎么有苍蝇?入口的东西不干净还行,你们这不是恶心人吗?” 他这一喊,店里其他喝豆腐脑的,都纷纷抬头看过来。 店主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头,一看就是那种饱经风霜、非常精明之人,他过来看了一眼,做了一个令朱由榔意想不到的举动。 “小伙子,哪有苍蝇?你看错了吧,这不是大料吗?”说着,这老头伸手把那只苍蝇捏在手里,然后放进了自己嘴里。 朱由榔当时就愣住了,他可没想到这个可恶的老头子会用这种方式毁灭罪证。 人家都把苍蝇吃了,朱由榔还能说什么?只好交了钱,转身走人。 后来朱由榔仔细咂摸这件事,不得不为那个老头子叫好。 块二八毛的,看着不算钱,但老头显然是过日子的人,不愿意少收这份钱。 还有,要是认下这件事,免了朱由榔的饭钱,那别的客人怎么办?会不会也要退钱?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小店的生意? 不用问,如果认下有苍蝇这件事,对他的生意打击是非常大的。 还有一种,那就是纯粹为了找事而栽赃陷害的了。像这种情况,那就不是用免单或者少收钱的方式就可以了事的了,店家要么狠狠出点血,要么就得卷铺盖走了。 像这种故意陷害的人,哪里还有良善之辈? 朱由榔看着店里这种情形,显然是第二种,这是有人在故意找事。 为什么? 因为店里非常干净,收拾得可以说是纤尘不染,空中根本没有飞机,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飞到菜里去。 而且,这两个壮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找茬闹事的意思非常明显。 …… 朱由榔看着那个老仆,发现他跟自己前世遇到的那个豆腐脑店店主有几分相像,心中一动,心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这老头会不会把那只苍蝇吃掉?看看他们如何表演吧,女主角还没出场,这出戏还没到高潮。” 想到这里,朱由榔冲陈皎茜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到一边的桌子子旁坐下来,冷眼旁观。 熟水小丫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见皇上跟娘娘都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跟他们平时的作为不大一样,只好按捺住好奇心,退到俩人身旁站定。 “大眼珠子”和“核桃疤”见店外进来几个人,先是一愣,继而见几个人并没有出手想管的意思,而是坐一旁看热闹,随即回过头来,对老仆人骂道:“老家伙,快点把你家厨子叫出来,爷们今日要教训教训她。” “二位好汉,小的主仆不是本地人,在此开店不易,还请二位高抬贵手。这些散碎银子,请二位喝茶。”说着,那老仆从怀里掏出几钱银子,递给两人。 “滚你妈的!老子是缺银子的人吗?”“大眼珠子”接过银子,一把甩进菜盘里,菜汁四溅,溅了老仆一头一脸。 “少尼玛啰嗦,快把厨子叫出来,让她给爷们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核桃疤”阴沉着脸说道。 那老仆直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好像快要爆炸一样,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菜汁,把身子躬得再低一些,不停地作揖:“二位好汉,求你们发发慈悲,放过小的主仆吧。” “真尼玛啰嗦!老家伙,告诉你说,爷的外号叫‘大眼贼’,我这位兄弟的外号叫‘疤瘌脸’,你去打听打听,爷们在广州也算是响当当有名号的人,得罪我们,你们在广州就别想有立足之地了。快按爷们的吩咐去做,再啰嗦,爷们可就砸店了!” 噢,原来“大眼珠子”叫“大眼贼”,“核桃疤”叫“疤瘌脸”,还别说,这外号取的真像。 朱由榔看那老头只顾作揖说好话,根本没有想把那只苍蝇吃掉的自觉,感觉无趣,刚想抬腿走人,就在这时,就见后门帘一掀,杨蕙怡冰着脸出现了。 让朱由榔感到意外的是,她手里还拿了一把菜刀。 朱由榔见她一出现,连忙把脸往旁边侧了侧。 “老乌,不要给他们说好话!天子脚下是有法度的地方,哪里能容地痞无赖撒野?去报官吧。”杨蕙怡站住了,手中菜刀一指“大眼贼”和“疤瘌脸”,冷冷地说道。 “哈哈哈……!” “哈哈哈……!” 杨蕙怡一出面,“大眼贼”和“疤瘌脸”看到她仙女一般的美貌,一下子都惊呆了,张着嘴忘了闭上,哈啦子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再被她冰冷的眼神一慑,竟然愣在了当地。 等听到她说报官,这才回过神来,发出一阵狂笑。 “大眼贼”抹了一把哈啦子,笑着说道:“哈哈哈,早就听说这家店的厨子是个水灵妹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妹子,报官?你也不打听打听,治安局管这片的孙得富,那是我姐夫,你去报官能得到什么好?要我说,你长得这么俊,何必去做这等营生?烟熏火燎的,白瞎了这身细皮嫩肉。得了,别干了,给爷当个小老婆吧,爷让你享不尽的清福……。” 说着话,“大眼贼”走近杨蕙怡,油乎乎的黑手捏向她粉嫩的脸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爷就爱打抱不平 “你们干什么?!” 老乌见状冲了过去,拦住两个恶棍的去路。 “不就是菜里有苍蝇吗?不管是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认了,说吧,要多少银子?”老乌张着两只手,护在杨蕙怡身前,悲愤地说道。 “刚才爷们也说了,银子不要,爷们不缺你仨瓜俩枣的。这样吧,两条路,一条让这小娘们陪爷们两天,两天后全头全尾地给你们送回来。另一条嘛……”“大眼贼”回到桌前,用手拿起那只油乎乎的苍蝇,冷冷地说道:“让这娇滴滴的小娘们给老子吃下去!” “你们欺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可别把事做绝了!” 老乌一听就急了,脸色发黄,气得浑身打颤,用手一指“大眼贼”怒道。 “妈个巴子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就把事做绝了,怎么着吧?” “大眼贼”眼冒凶光,嘴里骂着,一巴掌打过去,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老乌被打得原地转了一圈,“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眼见“大眼贼”和“疤瘌脸”狞笑着逼向杨蕙怡,不明真相的陈皎茜和熟水心里不忍,眼巴巴地看向朱由榔。 “爷,您真不管吗?”陈皎茜问道。 朱由榔看了刚才这一幕,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的是,“大眼贼”和“疤瘌脸”好像跟杨蕙怡不是一伙的,因为这两人一点做戏的痕迹都没有。 不是一伙的,难道是巧合?难道广州城确实有这么俩人?是仗着他姐夫孙得富的势力欺男霸女? 听他的话头,孙得富在治安局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分管这一片,难道就这么牛叉?什么时候治安局这么拉风了? 戴如风怎么会把这么个人物放在这条街上?要知道,这条街上可有他闺女的店啊。 诸多的疑问在朱由榔心里闪过。 他来不及细想,知道自己该露面了。 自己想了解杨蕙怡,杨蕙怡也想接近自己,眼前不正是一个机会吗?既然剧情需要自己入戏,那就容不得当个看客了。 “住手!” 朱由榔清冷的声音发出,杨蕙怡往这边一看,眼前一亮,手中的菜刀一丢,激动地往他这边冲过来,冲到朱由榔身前,好像发现有别人在场,连忙停下,兴奋地说道:“黄……,黄爷!您来了?!” “哟,爷,你们认识?”陈皎茜望了一眼杨蕙怡,又看了一眼朱由榔,狐疑地问道。 “是,见过一面。”朱由榔点点头。 “你长得真漂亮,我们爷可就喜欢漂亮女人。”陈皎茜似笑非笑地看着杨蕙怡,意有所指地说道。 “您说笑了,黄爷不是那样的人。”杨蕙怡尽管有心勾引朱由榔,但骨子里却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一听陈皎茜的话,脸登时红了,跟块大红布似的。 “哼,那可说不定,我们爷在女人方面,定心可不够。”陈皎茜白了一眼朱由榔,不满地说道。 朱由榔分明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胡说什么?杨小姐可不是你的丫环,她是有身份的人。”朱由榔瞪了陈皎茜一眼,轻叱一句。 陈皎茜耸起鼻子,白了朱由榔一眼,但终究没敢回嘴。 “杨小姐,你这店开得可不怎么样啊?怎么菜里就吃出苍蝇来了呢?”朱由榔笑着对陈皎茜说道。 “黄爷,您慧眼如炬,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两个恶棍纯粹是来找茬的吗?”杨蕙怡道。 “嚯,什么叫找茬?难道这蝇子是假的?”“大眼贼”听到了这句话,把手里的苍蝇一举,看似理直气壮,实则有些心虚地说道。 他早就注意到朱由榔了,见他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目光炯炯,气宇轩昂,应该非富即贵,他可不敢造次。 不过,对杨蕙怡他可不怵,更何况手里还捏着脏乎乎的“证据”呢。 朱由榔至此,已经断定,这个“大眼贼”和“疤瘌脸”不是杨蕙怡一伙的。 这俩人,大概是受人指使来发坏的。 想到此,朱由榔稳稳地坐下,冲“大眼贼”和“疤瘌脸”招招手:“来,你俩过来。” “干什么?公子爷,小的可没冒犯你啊。” “大眼贼”和“疤瘌脸”迟疑着走过来。 “呵呵呵,你说的对,你没得罪爷。可是呢,爷有个不好的习惯,爱打抱不平,你说怎么办呢?”朱由榔笑了两声道。 “这位公子,您爱打抱不平那可太好了,万事抬不过理去,那您给断断,吃菜吃出蝇子这事怎么办?”“大眼贼”道。 “好,那爷就费费神,给你们断断这事。先说好了,若真是店里的责任,你俩爱怎么闹就怎么闹,爷不管;但若是你俩故意栽赃,那可说不着,这蝇子你得给爷吃下去!”朱由榔道。 “行,就这么办!”“大眼贼”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疤瘌脸”却是多了一个心眼,见朱由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连忙一扯“大眼贼”的衣服,梗着脖子说道:“小的不敢惹您,也没有惹您,但是,小的也不是没有靠山,所以,还请公子爷公平断案,可不能为了把这小娘们弄到床上,就偏向她!” “哈哈哈……。”朱由榔见杨蕙怡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感觉很有意思,放声笑起来。 “嘻嘻嘻……,对,说得对。”陈皎茜也笑了起来,并且还连连点头,非常赞成“疤瘌脸”的说法。 “疤瘌脸,你说的靠山,大概就是孙得富吧?”朱由榔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怎么了?他在这一片可没人敢惹。”“疤瘌脸”道。 “唉,说心里话,爷还真就看不起你们这样的。若真是有种,何必仗别人的势?广州是个可以说理的地方,这可是天子脚下,无论贵贱,只要有理,你就不用怕任何人。你们既然有理,还把什么孙得富抬出来当什么挡箭牌?可见你们是没有理的。”朱由榔道。 “不是!我们是怕你见了漂亮女人心有偏向,所以才这样说的。”“疤瘌脸”道。 “你放心,爷一定会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不会偏向任何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打自招 听朱由榔说能断苍蝇入菜案,不光“大眼贼”和“疤瘌脸”不信,陈皎茜、熟水、杨蕙怡也不信。 苍蝇上又没写着字,你知道是谁家的?这不是扯吗? 白兴和李洪都以为皇上在戏弄这两个倒霉蛋,陈皎茜则认为皇上与杨蕙怡有奸情,肯定是要为杨蕙怡出头的,断事?借口罢了! 不管怎么断,反正最后肯定是杨蕙怡胜。 杨蕙怡更不担心了,皇上一出现,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半。本想借机,摆出一副被欺负的样子,扑到他怀里装可怜,博同情,两人一有亲密接触,那……还能分得开? 可没想到,朱由榔真可恶,出门还带着女人! 至于苍蝇案,她是一点都不担心,这本来就是她作的局,别说有朱由榔在,就算没有,她一样也能摆平。 所以,众人各怀心思,静静地看朱由榔断案。 “大眼贼,爷问你,你知道苍蝇有公有母吗?”朱由榔问道。 “有公有母?没听说过。”“大眼贼”摇摇头道。 熟水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心道:“皇上又在忽悠,苍蝇有公有母,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苍蝇有公有母,无公无母,它们怎么繁殖后代啊,是吧?”朱由榔再道。 “对,有道理,跟人一样,要不是有男人有女人,那怎么生孩子呢?”“大眼贼”想了想,觉得有理,看了看杨蕙怡那张绝美的脸,回道。 “你知不知道,苍蝇只要出现,必是一对;若是其中一只死了,另一只必自杀。”朱由榔道。 “啊?不可能吧?这可是奇闻,从来没听说过。” “大眼贼”一听这话,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是是是,我见过,好多苍蝇都是压着撂的,跟男女交配差不离。” “疤瘌脸”自作聪明地大点其头,看了一眼杨蕙怡,猥琐地说道。 杨蕙怡一听这话如此下流,板着脸瞪了他一眼。 “这位公子,听你说的这么肯定,那你也一定能辨认公母了?”“大眼贼”问道。 “那是自然。”朱由榔肯定地答道。 “那你看看这只是公的是母的?”“大眼贼”举起手里那只苍蝇递过来。 “不用看,这只是公的。”朱由榔摆了摆手,不接。 “你怎么知道它是公的?有什么特征吧?” “公的屁股后都是圆的,母的屁股后都有分叉。你看看,它后边是不是圆的,没有缝隙?” “大眼贼”把那只苍蝇举到眼前细细看去,果然屁股是圆的,没有分叉。 “是圆的,没有分叉。”“大眼贼”说道:“不过,你说的太新鲜了,我倒不信。再找几只蝇子看看。” “大眼贼”说完这话,往店里看去,店里非常干净整洁,哪有苍蝇? “老疤,把那几只拿出来瞧瞧。” “对,这里还有几只。” “疤瘌脸”从兜里掏出几只死苍蝇,与“大眼贼”两人凑到一起看。 看着看着,两人觉得不对劲,对视一眼了,再看看手里的苍蝇,抬起头来,见众人都在微笑着看着自己两人。 那眼神,跟看两个傻蛋差不多。 上当了! 眼前这人太狡滑了,一通花言巧语,引诱自己将身上藏的苍蝇拿了出来,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如果不是存心害人,谁特么没事在兜里放几只死苍蝇? “玛德,爷们看你穿得鲜亮,才给你个面子,没想到你特么地竟然敢耍爷们?!你等着!爷们让你……” “大眼贼”、“疤瘌脸”的陷害之计被戳穿,顿时恼羞成怒,把几只苍蝇一扔,指着朱由榔破口大骂! “啪!啪!” “大眼贼”没骂完,白兴怒极,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人抽了一个大嘴巴。 “大眼贼”和“疤瘌脸”被抽得晕头转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哇!” 两人觉得嘴里一咸,一张口,后槽牙带着血沫子吐了一地。 骂皇帝?你们特么活的不耐烦了! 白兴将二人打倒在地,并不罢休,从腰里掏出一柄匕首来,眼里凶光一闪,骂道:“操你娘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骂我们爷?老子倒底要看看,你这眼珠子有多沉?” 说罢,左手抓住“大眼贼”衣领,匕首往他眼上扎去。 “妈呀,救命啊!”“大眼贼”被白兴眼里的凶光一慑,再看到那柄刀子直直往自己眼睛插落,真吓得肝胆俱裂,屎尿横流,嘶声哀号。 “慢!” 朱由榔轻轻说了一句,白兴立即收刀站起,退到朱由榔身边。 “爷,这等杂碎留着做甚?!宰了清净!” “小白,跟这等人治气犯不着,再说,他们虽然可恶,但罪不当死。这样吧,他们不是仗着那个什么孙得富的后台吗?那咱们就看看,这个孙得富倒底是什么样的人,爷觉得治安局应该是有好人的吧?” 朱由榔这么一说,白兴就明白了,皇上不是多么善良,不是不要杀生,这是要搞治安局的节奏啊。 “爷,是不是让人去叫一下戴爷?”白兴问道。 他不担心戴如风在这事上吃瓜落。 他担心戴如风知道自己跟在皇上身边,不给他通个气,会生自己的气。 朱由榔白了白兴一眼,没有答话。 白兴立即闭嘴。 目睹了这一幕,陈皎茜、熟水不用说了,从心底里佩服皇上。 “看看,皇上不但长得俊,还这么有才,坐那里没动地方,就让这俩混蛋自己招了。”陈皎茜眼里闪着小星星,痴痴地望着朱由榔俊美的侧脸,心里非常骄傲地想到。 杨蕙怡心里则是另一番滋味。 “看狗皇帝行事,聪明、有才自不必说,还处处讲究法度、证据,这真是非常难得。按说,以他皇帝之尊,弄这两个混混,还用如此大费周章?若在京城,别说惹到皇上、王爷了,但凡是个旗人杀个把人,也不会有罪。” “这样行事瞧着太软,不痛快,其实,他这是在以身作则,在以春风化雨的方式,给南明营造一种法制文明。” “这个人行事都有深意,不能久留!久之,必是大清劲敌!” 杨蕙怡想着,望向朱由榔的眼里露出坚定之色……。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处理“大眼贼”和“疤瘌脸”这件事上,朱由榔可不是杨蕙怡想的那样。 他骨子里也是快意恩仇的。 不过,这俩混混还不能死,他得审一审,是谁指使他们来闹事的。 若说他俩来闹事是巧合,鬼都不信。 若是因此能挖出幕后指使之人,抽丝剥茧,弄好子,能把杨蕙怡背后的那股潜伏力量给挖出来。 要说之前朱由榔还对杨蕙怡的细作身份有所怀疑的话,现在他一点都不怀疑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小丫环和老乌,跟杨蕙怡一样,非常符合满人的面部特征,根本不可能是南方人。 杨蕙怡随便买个丫环和一个仆人,就能买到满人?拿人当傻子呢?可为什么戴如风说,丫环和仆人都在官府有户帖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内幕吗? 朱由榔感觉这里面的水很深,必须查清楚。 还有,他没想到戴如风把治安局搞成了无人敢惹的衙门。自己一直奉行“以民为本”的策略,治安局虽是国家暴力机关,但却不能搞成藏污纳垢之所,搞成欺压良善的特殊存在。 孙得富此人不用说也是戴如风的亲信,否则不可能让他在这片负责。 戴如风的亲信是个烂人,虽然不能说明戴如风就烂,但他的能力有问题,这一点是确凿无疑了。 看来,戴如风不堪大用啊。 朱由榔很失望。 …… 杨蕙怡没想到朱由榔的深意,老乌倒是想到了。 今日这事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早就料到这一招了。 按常理,皇上龙颜大怒,不问青红皂白,把这两个混混给杀了,那是最好,一了百了。 他俩一死,再无线索。 可若是皇上不杀他们呢?要追究他们的幕后之人呢? 所以,线索必须掐断! 所以,老乌在安排这事的时候,早就提醒过背后之人,千万别留下痕迹。 也正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老乌一点都不担心。 …… 不多会儿,从店门口进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穿着标准的皂衣,腰挎横刀,一看这打扮,就知道治安局的公人。 当先一人中等身材,白净面皮,长得倒是挺不错。只不过,脸板着,表情却是冷若冰霜,走路一晃三摇,一副很嚣张的样子。 “姐夫,你可给我作主啊,我让人给打了,你看,后槽牙都给打掉了!” “大眼贼”见到来人,可算见到了救星,手里托着那颗后槽牙,带着哭腔告状。 “混帐!你是谁?谁是你姐夫?!”当先那人早就看到了“大眼贼”和“疤瘌脸”的惨状,再闪眼看了看朱由榔几人,回过来骂了“大眼贼”一句。 朱由榔一听,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孙得富。 而且,这个孙得富一出口,朱由榔知道这家伙不是个简单人物,挺有心计。 “姐夫,你怎么不认小舅子了?我是你小舅子啊。你要敢不认,我让我姐治你!” “大眼贼”没听出孙得富的话意,急得大叫。 孙得富一听那个气啊,心说:“你姐姐个腚垂子的,非得把关系摆到明面上?给你暗示你也不懂,是不是缺特么心眼啊你!” “谁是你姐夫?冒认官亲,罪加一等!”孙得富喝斥一句,一脚踹了过去,把“大眼贼”给踹倒在地。“疤瘌脸”比他精明一些,已经想到了什么,急忙悄悄拉了他一把。 “大眼贼”这才不敢回嘴,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不动了。 孙得富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朱由榔,冷冷地问道:“这两人是你们打的?” 朱由榔心里的气早就满了,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回答他的话了。 “孙爷,您别生气,这事是这么回事……。”老乌显然是认得孙得富,连忙上前想解释几句。 孙得富一摆手道:“哪个听你说理?去局里说去吧。你们几个,我怀疑你们是鞑子奸细,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 朱由榔几个还是不理。 孙得富急了,刷地一声抽出腰刀,大喝一声道:“走!再不走,按拒捕论处!” 他身后的两名治安也随之抽出了腰刀,大声喝道:“走!” 看到这里,朱由榔算是看清了治安局的嘴脸,已经失去了看下去的兴趣,冷冷地说道:“拿下!” 白兴闻声而动,踏步上前,三拳两脚将孙得富及两名同伙给放倒地上。 “造反了!你想杀官造反?”孙得富躺在地上大声威胁道。 “聒噪!” 朱由榔冷冷地说了一句,白兴立即卸了几人下巴。 孙得富躺在地上,只是“嗬嗬”连声,再也发不出有效的音节。 “让戴如风、黄宗羲、归庄过来。”朱由榔又吩咐一声,李洪转身出去。 “杨小姐,扰了你的生意了。”朱由榔回过头,看向杨蕙怡,微笑着说道。 “黄爷,您是为小女子出头,为民除害,小女子感激不尽,黄爷又何必如此客气?”杨蕙怡答道。 朱由榔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很快,黄宗羲、戴如风、归庄到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戴如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里早就把孙得富的祖宗八代给问候了个遍:“操你祖宗的孙得富!谁不好惹,你去惹皇上?还特么给皇上动刀子?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关键是你不知死活就算了,干吗要拉上老子?这下子让老子跟着你吃瓜落了。你等着,老子非弄死你全家不可!” 戴如风、黄宗羲、归庄都跪下了,见皇上没有亮明身份,他们也不敢乱称呼。 “你们都退下!”朱由榔冲陈皎茜说了一声,陈皎茜带着熟水、杨蕙怡主仆都退到后院去了。 “戴如风,治安局是做什么的?你现在弄成了什么?黄宗羲,朕让你兼管治安局,你就是如此兼管的?治安局是管治安的,是为老百姓服务的,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成了地痞流氓的保护伞,成了欺压百姓的毒瘤!”朱由榔骂道。 “臣有罪,臣有罪……。”黄宗羲、戴如风听到朱由榔对治安局如此评语,连忙请罪。 “戴如风溺辜圣恩,着革职待勘!黄宗羲着手整顿治安局,将孙得富们这些害群之马清除出去!归庄,报社全程报道此事,不要怕暴露问题,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刮骨疗毒的勇气来对待此事!”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丢官之后 黄宗羲、戴如风、归庄领旨退下去之后,朱由榔再也没有兴趣深入了解杨蕙怡了。 一来她的老仆、丫环的来历成疑,有望从这里打开缺口,用不着探问杨蕙怡了; 二来治安局的事让他非常生气。 不为别的,就为戴如风。 成立治安局,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效仿后世,期望能培养一支除锦衣卫之外的安全力量。当时任命他为治安局局长,主要考虑还是他的忠心。 没想到,戴如风就是扶不起的刘阿斗!时日不长,竟然把治安局搞得乌烟瘴气! 难道他不知道什么是“以民为本”?难道他不理解自己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他肩上有何用意? 朱由榔越想越气,以至于陈皎茜、杨蕙怡来到大堂,见到他的脸色铁青,都吓得不敢言语。 “呼……”朱由榔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陈皎茜,道:“本打算陪你去吃点羊肉,没想到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好心情没了,食欲也没有了,咱们回去吧?” “爷,吃不吃羊肉打什么紧?别生气就好。”陈皎茜见朱由榔尽管生气,还朝自己强挤出一丝笑容,既心疼又感动,连忙上前握住朱由榔的手,柔声道:“爷,像这种下三滥的事,世上多的是,您生气能生得过来吗?回去吧,茜儿陪你打打麻将,舒散舒散。” “好,回去。”朱由榔见陈皎茜那么心疼自己,心一软,回握住她的小手,冲杨蕙怡点了点头,扭头就走。 “黄爷,黄爷……。”杨蕙怡刚才还在打着主意,等到话缝的时候,留一留朱由榔,没想到朱由榔说走就走,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连忙唤了两声。 朱由榔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嗨!这算怎么回事?!”杨蕙怡想追出去,斜刺里出来一人,伸手一挡,把她挡住了,只得眼睁睁看着朱由榔远去,急得跺了跺脚。 等了这么长时间,费了这么大力,本想借此机会亲近亲近狗皇帝,没想到竟然给搞成这样? 杨蕙怡气咻咻地回了后边的屋子,厨房也不去了。 对于勾引朱由榔,她有些泄气。 见面的机会太少了,自己即使有无双美貌,如水柔情,甚至还有一定的媚功,可除了美貌外露以外,其它功夫无缘展示啊。 不是传说朱由榔非常好色吗?为何他能对自己的美貌无动于衷?是不是自己的故臣之女的身份,让狗皇帝心存顾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有什么可顾忌的? 想再见朱由榔可就太难了,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到他。 想到这些,杨蕙怡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想到自己舍弃荣华宝贵,放下优渥的生活,来到广州的初衷,不由得慢慢又鼓起了勇气。 若是不能杀了狗皇帝,自己如何能报仇?如何能对得起把自己当心肝一样疼的阿玛? 仇恨让她的血又热了起来……。 戴如风被革职,与黄宗羲交待一些事务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吩咐管家闭门谢客,然后一头扎进书房,再也不出来了。 覃兰花自从跟戴如风破镜重圆之后,多年夙愿得偿,活得非常满足、非常舒心。尽管戴如风时常借口说忙,夜不归宿,她也没往别处?想。 每天能见到夫君回家,能伺候他生活起居,她就已经满足了。 这不,听丫环来报,说老爷回府了,进了书房不吃不喝,还长吁短叹,心中纳闷:“老爷这是怎么了?他现在位高权重,谁还能给他气受了?” 覃兰花带着满腹疑问,来到书房,却见戴如风歪在太师椅上,面带愁容,目光呆滞。 “老爷,怎么了?着了风寒?”覃兰花见此情景,快步走到戴如风跟前,用手去摸他的头。 “去去去!老子百邪不侵,还能着了风寒?”戴如风拨拉开她的手,没好气地斥道。 “发这么大的火干嘛?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行么?”覃兰花不急不恼,好声好气地说道。 “说什么说?说出来你能办得了?去去去,别在老子面前晃过来晃过去的,烦死了!”戴如风赖声赖气地说道。 “是啊,我老了,不是年轻貌美了,自然招老爷烦了,是不是?”接连被喝斥了两句,覃兰花也觉挂不住,尤其还当着丫环的面,于是酸声酸气地回了句嘴。 她太了解老爷的德性了,就是好色,在外边不知有多少女人呢。 不过,对于这一点,覃兰花并不在意。 一来汉人就兴这个,三妻四妾非常正常,大户人家的老爷,妾室更是多的没有定数; 二来覃兰花本是壮人,壮人对男女之事骨子里就不是太在乎; 三来老爷就是好色之人,他若是没有别的女人,让他守着自己一个人过,根本也拢不住他的心。 “胡沁什么呢?是,老子就是有好多女人,还特么给老子生了儿子呢,你能咋的?” “哟,生了儿子好啊,你们戴家不就有了传宗接代之人了?那就把她们母子接进府来吧,我不是好嫉妒的妇人,不会在意的。” “你倒是不在意,女儿呢?女婿呢……。” 戴如风提到女儿,心中一动:“嘿,有了!皇上对我这个老丈人不假辞色,对两个女儿可是好得很!嘿嘿,说不得,治安局长的帽子还得着落在女儿身上!” 想到这里,戴如风脸上有了笑模样,对覃兰花道:“知道老爷为何烦躁吗?告诉你吧,老爷我的官帽子丢了,让你那好女婿给捋了!” “啊?真的?那太好了。皇上女婿真是善解人意啊。”覃兰花听了戴如风被解职的消息,不怒反喜,拍着巴掌叫好不迭。 “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夫贵妻荣,老爷的官丢了,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戴如风不明所以,不知道覃兰花为何不怒反喜。 “丢了官好啊,你就不用整天在外边花天酒地了,好好在家反省思过吧,一家人团聚在一起,高高兴兴的,不比做那劳什子治安局长强?” 戴如风一听就愣了,心道:“女人就是女人,只看到眼睫毛前的事,只知道经营小家,一点追求都没有。”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女训父 “头发长见识短。你赶快派人把阿花叫回府来,跟闺女商量,也比你强。”戴如风挥挥手,厌烦地说道。 “行,这就派人去叫。老爷,阿花能有办法让她姐夫收回圣旨?别做梦了。你丢了官反正我是挺高兴的。”覃兰花说完话,见戴如风又想瞪眼,乐呵呵地走了。 “老爷丢官,老婆高兴,大概也就是覃兰花这懂不事的人才能这样。”戴如风无奈地想到。 …… “爹,你官丢了,叫我回来干什么?”阿花很快就回来了,听说戴如风把官丢了,无所谓地说道。 “嘿,阿花,你怎么跟你娘一样?怎么一点也不着急?”戴如风见阿花如此回话,有些生气。 不过,她敢对覃兰花呲呲哒哒,对阿花他可不敢。 因为阿花背后有个疼他的姐夫。 她那个姐夫才是他最忌惮的人。 “爹,姐夫罢你的官罢得太对了!” “怎么说话呢?怎么就对了?爹当这治安局长以后,广州地面上的地痞流氓少多了吧?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哪能说罢就罢了?再说了,他是你姐夫,他的江山不得一家人给他保着吗?哪有这样对待老丈人的?” “爹,姐夫为什么让你当治安局长,不就是因为看你是我姐的爹吗?要是论资历,论功劳,你哪样够格?是,你当治安局长以后,市面上地痞流氓少了,但是老百姓感觉到安全了吗?没有,为什么?因为地痞流氓都进了治安局了!也可以说,你们治安局成了土匪窝了。连孙得富那样的人你都敢用,也真有你的。今日他是碰上我姐夫了,若是不碰上,再晚一些日子,那条街还不成他的天下?到时候惹出大事来,姐夫罢你官?想想吧,哪有这好事?” “这,这……”阿花一通数落,戴如风竟无言以对。 “爹,孙得富那人很会办事,能说会道的,一看就是个小人。他是不是给你送女人了?” 戴如风闻言脸一红。 “我就知道,孙得富一定是十分了解你的特长,他给你送女人,这就是找有缝的蛋钻!行了,我店里还忙着呢,可没空管你的破事!” 阿花见戴如风的反应,哪还有不明白的?心中生气,站起来就走。 “阿花,别走啊。你得帮帮爹啊。” “帮?怎么帮?” “你姐夫疼你,你就进宫一趟,让你姐给爹说说好话吧。” “想都别想!爹,你不是不知道,姐夫最烦的就是妇人干政,别说我姐,就算太后、皇后都不干政,更何况我了。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吧,别出去乱转了。还有,孙得富送的那个女人,赶紧处理了。” “不行啊,阿花,那个女人是他妹子,已经……生了孩子了……。” “啊?爹,你还要不要脸了?满广州城打听打听,哪有官员像你这么干事的?别人都谨小慎微,你倒好,大胆妄为!要我看,你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觉得女儿是皇妃,广州城你就能横着走了是不是?要我说,我姐夫对你已经够仁慈的了,罢官是轻的,就应该把你下大狱!” 阿花一听,老爹在外面做下了这等恶心事,直气得柳眉倒竖,粉面含霜。 “阿花,你别骂爹了,想想办法吧。我是你爹啊,你不能光向着你姐夫,不管你爹吧?” “姓孙的贱婢生了个啥?” “儿子……。” “啊?你真行啊,你一直在努力为戴家传宗接代是吧?那我和我姐算什么呀?行,你有儿子了,让你儿子帮你吧,我可不管。” “阿花,你别生气,帮帮爹。爹纳个妾不算罪过吧?那个大官没有妾?瞿式耜这么清正,他不也是有个妾吗?” “纳妾没人说你什么,关键你纳了孙氏了吗?你这叫什么,这叫强占民女,欺负良家!哎,对了,孙氏是良家吗?不会是娼妓吧?” “是良家,的确是孙得富的亲妹子,爹早就了解清楚了……。” “嗯,还不算太糊涂。这样吧,赶紧把她纳了,把她母子接进府来,给她们母子一个名分,这样,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阿花,你肯帮爹了?” “爹,我姐是贤妃,在宫里的地位比淑妃还高呢。可是,你看人家淑妃的娘家,她爹、她二哥都是伯爵,她大哥是一省巡抚,就连她庶出的三哥都在广州闹粮的事上立了大功。人家一家人都在替淑妃长脸,在立功,可你呢,忙着玩女人,忙着生儿子,你可真够给我姐长脸的!你让我姐如何在宫里抬起头来,直起腰杆子来?你让我见了我姐夫,怎么说话?” 戴如风听了阿花的“训教”,羞愧地低下头。 “你啊,就别出去做官了,丢人现眼!好好在家反省反省,多陪陪我娘。”阿花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自己和阿姐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爹。 “阿花,你别说了,爹如今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你姐,爹这条命早就让皇上给拿去了,要不是你姐,皇上哪能给那么大的官做?可是,爹真是没给你们争脸啊,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让你姐在宫里抬不起头,让你在你姐夫面前没法说话,都是爹的不是啊。” 戴如风被闺女训了一顿,一下子明白过来,悔恨就像一根刺直扎他的心,让他感觉非常痛苦。 想到自己闺女将来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皇上再爱她,不殃及池鱼,可别人呢,会不会给她气受?会不会欺负她?会不会暗里给她使绊子? 宫里本来就是玩心计的地方,都是人精,捧高踩低最是拿手,闺女若是因为自己受气,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娘家人争气,闺女在宫里就好;闺女好,娘家人才能更好。 有血缘在这里,宫里宫外就休戚相关。 再想一想孙氏给生的儿子,将来儿子能不能撑起这个家,不全靠闺女吗? 一念及此,戴如风流下泪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爹,你别哭,兴许还有法子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求人不如求已 阿花本就是直性子人,刚才一通数落,气出得差不多了。 又见老爹流泪,当即慌了,连忙上前,抚前胸捶后背,不停地安慰。 “爹,你哭什么?别哭,别哭,咱们再想想办法。” “呜……,能有什么办法?你姐夫那人你不是不知道,看着挺和善,要是硬起心肠来,比谁都狠。” 有的人就是这样,他在哭的时候,千万别安抚,越安抚越哭。奇怪的是,这种人还有一个毛病,在他生气的时候,你更别安抚,越安抚越长本事。 对付这种人就一个办法——不理。 只要不理他,他自己慢慢就不冤了,也没脾气了。 戴如风就是这样的人。 阿花越是安抚,嘿,他哭得越厉害。 “爹,求人不如求已。如今,别的歪心思你也别动,先把孙氏母子接进府来,给她们个名分,这样就堵住了御史的嘴。另外,得想办法立功,只要你立了功,姐夫肯定会把官帽子还给你。” “立功?还能立什么功啊?官都没了,手上没人啊。” “爹,你糊涂了?你不是有武功吗?凭你的本事,广州城除了皇上能治住你,还有人胜过你吗?” “那是,穿房越脊,入室窃香……,不不不,不对,爹是说,爹的轻功独步天下,剑法海内无敌,‘风清俊’的名号是白叫的?”戴如风提到武功,顿时眉飞色舞,开始吹嘘起来。 哭是不哭了,不过,脸上还挂着泪珠。 这让他的吹嘘看起来有些滑稽。 “别吹了爹,什么独步天下、海内无敌?碰上我姐夫,你哪回沾到便宜了?” “切,那是我女婿,我不舍得下手知道不?” “行了,别吹了,快想想如何立功吧。我走了,没空陪你吹牛……。” 阿花说完,起身走了。 “这是什么闺女啊?有这么说她亲爹的吗?”戴如风翻了翻白眼。 “立功,立功……。”随后,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开始琢磨如何立功,以挽回帝心。 “皇上说过这个杨蕙怡身份可疑,可惜没有查到真凭实据。今日皇上本来是想去阿花那里吃羊肉,为何刚刚走到‘杨氏私房菜’,‘大眼贼’和‘疤瘌脸’就在那里闹事?是巧合吗?” “不,绝对不是。皇上看似无心的举动,其实都有深意。按说,‘大眼贼’和‘疤瘌脸’冒犯了他,直接打杀了就是,为何还留他俩一命?显然是有利用价值。也就是说,皇上已经想到了,‘大眼贼’和‘疤瘌脸’的出现绝非巧合,他要放长线钓大鱼吗?” “假定杨蕙怡确是清人细作,那么她苦心孤诣的接皇上,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回皇上带了淑妃一同出来,又出现孙得富的事,杨蕙怡的目的没有达到。那么,她会善罢甘休吗?” “如果她继续采取行动,她会怎么做呢?” 分析到这里,戴如风似乎感觉抓到了什么。 “她会怎么做呢?她会怎么做呢?” 戴如风踱着步子,苦苦冥想。 “对了,她肯定会这么做!只要我盯住她,那功劳不就来了吗?” 戴如风想到一种可能,越想越有道理,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朱由榔回到宫里,发现太监们正在宫门和游廊各处布置花灯,这才猛然想到:“快过年了!” 想到过年,再想到自己来这个世上已经二年多了,这二年做的事确实不少,不但没有生命之忧了,大明中兴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不许传戴如风罢官的事!” 朱由榔回头吩咐一句。 “臣妾省得,皇上,您是怕贤妃娘娘知道吧?”陈皎茜进了宫,自然改了称呼。 “是,她快生产了,别让她为这事着急,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朱由榔答道。 “皇上,臣妾癸水走了十多天了,您发发慈悲,给茜儿一个孩子吧,行不行啊,皇上。”陈皎茜见朱由榔心情好了,上前挽住他的手,扭着身子撒娇。 “好吧,今晚爱妃侍寢。”朱由榔看了熟水一眼,爽快地答应下来。 “太好了,皇上真是疼茜儿……。” …… 下晌,黄宗羲匆匆进宫,禀报审理“大眼贼”和“疤瘌脸”的事。 “启奏陛下,‘大眼贼’和‘疤瘌脸’两个人在‘杨氏私房菜’店里闹事,的确是有人指使,也是早有预谋的。”黄宗羲道。 “审出指使之人了吗?” “回陛下,没有。据二贼讲,一个月之前有一个姓潘的陌生人找到他俩,给了他俩五十两银子,让他俩在‘杨氏’店附近全天等着,一旦姓潘的给他信号,就去店里闹事。今日皇上经过‘杨氏’饭馆之前,姓潘的就悄悄过来,命他俩去闹事。” “如此说来,朕一出宫,就有人盯上了?” “应该如此。” “接着讲。” “是。二贼讲,这姓潘的全名、家住哪里,都不许问,所以二贼只知道他姓潘,口音和身材像是北方人,别的一概不知。” “接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姓潘的。” “遵旨。” “杨氏的那个丫环和老乌是怎么回事?谁做的手脚?” “回陛下,臣不得不说,陛下慧眼如炬,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您看得一点没错,丫环梅香和她的老仆叫老乌的,的确是有人给他们造了假。做手脚之人乃是广州知府衙门户房一个书吏,叫田成兴。臣暂时查到这里,未得陛下旨意,不敢打草惊蛇。” “好,太冲,做得好,密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草惊蛇。” “遵旨。” “治安局内部要整顿。朕设立治安局之初衷,是绥靖地面,是为百姓服务的,不能把地痞流氓合法化。戴如风深失朕望,他根本没有将朕‘以民为本’这一根本治国方略理解透。你好生做去,把治安局的风气正一正,把那些披着合法外衣欺民害民的衙役,坚决剔除出去!” “是,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陛下,臣以为戴如风虽有失察之罪,但毕竟有功于国,治安局的建立他是付出心血的,是不是惩戒太过了些?以臣愚见,可否令他戴罪立功?” “太冲,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妨,朕心里有数。他就是太飘了,先凉他一阵子再说。”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尴尬了 洪承畴收到钱谦益的情报,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离过年还有六天。 “妙哉,妙哉!” 洪承畴见到这份情报,连声称妙。 他连忙上轿,去找郑亲王济尔哈朗。 “王爷,您看,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啊。”洪承畴见到济尔哈朗,把钱谦益的来信递了过去。 “太好了!亨九,真有你的,有了钱谦益这颗暗子,就等于咱们在指挥着朱由榔。这回一定要细细筹措,千万不能再有闪失了啊,否则,真对不起人家钱谦益了。”济尔哈朗叹息着说道。 “王爷说的是,奴才以为事不宜迟,应当立即着手布置。年前年后这段时间,明军一定忙着过节,无心于战事,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向明军发起进攻。”洪承畴道。 “吉安李德泗的兵虽然不多,但仗打得却是很硬,鳌拜一时半会儿也啃不下。不如放开南面大路,同时加强北、西、东面的进攻,逼他放弃吉安南逃。这样的话,虽然放走了一部分明军,但能顺利占领吉安,为下一步我军的行动争取了时间。亨九,你看如何?” “王爷所谋甚当,奴才无异议。王爷,咱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 “那是自然,本王要亲自前敌指挥,这回一定不能让朱由榔再跑了。令勒克德浑继续围南昌,谭泰、何洛会为先锋,满达海殿后,本王自领中军,兵进吉安!” …… 腊月二十八,广州城到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不时传来零星鞭炮声和早起贩卖年货小贩的叫卖声。 年味已经很浓了。 就在这浓浓的年味之中,永历三年最后一次“黎明会”开始了。 朱由榔听着勤政殿外边的鞭炮声,嘴角不由得弯起,露出一种自豪的微笑。 不生活在战争年代,不会体会到这种年味是多么的珍贵。 因为年味的背后,是和平,是衣食无忧,是对未来的希望和期盼。 只有和平,才能有祥乐。 朱由榔感到自豪的就是,正是由于他的到来,让 广州的人民乃至整个两广、云贵都过上了充满年味的春节。 不过,为了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过上一个好年,他还要继续努力。 “陛下,臣有要紧军情要奏。”陈子壮率先出班奏道。 “准奏。” “陛下,据增城伯报,济尔哈朗率大军十五万,自南昌南下,由勒克德浑率五万精兵继续围困南昌。” “什么?济尔哈朗疯了么?竟置南昌于不顾?”朱由榔佯作大惊失色,促声道。 “陛下,臣判断,济尔哈朗如此不管不顾,目的并非吉安,恐怕他的目标是赣州,意图打通通往广州关隘。”陈子壮道。 “济尔哈朗真是可恶,连个年都不让朕过消停。诸位爱卿,都说说,计当安出?”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以为,济尔哈朗留勒克德浑于南昌,大军南下,必有后着。臣大胆猜测,其意图必是诱使我南昌守军出城击其侧后,然后暗藏伏兵以图南昌。倘昌国伯出城,必中奸计。故臣以为,昌国伯应坚守南昌,不为所动,则清兵无能为矣。”钱谦益应声而出。 “嗯,受之所言,甚合朕意。受之,依你之见,当如何解赣州之围呢?”朱由榔点点头,表示认同钱谦益的意见。 “陛下,臣以为,吉安李将军所部兵力太少,与济尔哈朗大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如令其择机撤出吉安,退往赣州与增城伯会合。倘济尔哈朗兵围赣州,则其大军重心南移,南直隶防守必然薄弱,可令靖海伯迅速北上,围攻南直隶。后路被抄,济尔哈朗必然撤兵增援南直隶。如此不但江西危局立即可解,而且,可趁其退兵之际,令增城伯于后追击,昌国伯于前设伏,济尔哈朗必败。” 钱谦益侃侃而谈,显得非常自信,俨然一名军事专家。 也是,他献的计策到如今为止,皇上基本都是言听计从,还没有一次驳回过。 “陛下,钱大人之计决不可用!” 钱谦益话刚说完,瞿式耜的反对之声就来了。 “起田,有何不同意见?” 朱由榔一听瞿式耜的话心里就想乐:“给钱谦益这老小子树的这个反对派算是树着了,反正不管他说啥,瞿式耜一定是反对。这多好,有赞成,有反对,老子最后再采纳他的意见,显得多么真实?若是一味采纳他的意见,老小子非常聪明的一个人,说不定还怀疑呢。” “回陛下,钱大人此计之前提,是断定济尔哈朗攻打赣州,但若是此判断有误呢?济尔哈朗前有对南昌围而不攻,难道不会对赣州围而不攻,然后绕城南下,直逼广州?故,臣以为应以广州安全为先,令靖海伯迅速回援广州。”瞿式耜这回倒真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是真心感到了危险。所以,说起话来,显得忧心忡忡。 “瞿大人,你这是危言耸听了,完全违背基本军事常识,简直不值一辩。”钱谦益微微一笑,以一副不屑的口吻说道。 “陛下,臣以为瞿大人所言极是。济尔哈朗敢置南昌于不顾,又有何不敢置赣州于不顾呢?所以,必须以陛下安危为先,余者皆为次。”陈邦彦站出来力挺瞿式耜。 其实,陈邦彦大体能明白皇上对钱谦益的态度,不过,在涉及皇上安危这件事上,他可不敢去赌。 “陛下,臣附议。”吴炳出班奏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吴炳一站出来,吕大器、杨乔然、黄宗羲也都站出来力挺瞿式耜。 没有表态的,只有陈子壮、陈际泰和林察了。 朱由榔一看,这可不行啊,虽然瞿式耜的建议是正确的,但如果不依钱谦益,那可跟自己的计划冲突了。 见这么多人反对钱谦益,朱由榔怎么好硬来?那样的话,斧凿的痕迹太重了,凭钱谦益的威望,还没有这么高。 这可尴尬了。 朱由榔没有表态,眼神一扫,给了陈子壮一个暗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看客心得 朱由榔的这个眼神,恰恰被林察给捕捉到了。 林察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 “陛下,瞿大人所言,臣以为不妥。”陈子壮早就与朱由榔有默契,当然知道此时必须力挺钱谦益。 “集生,你乃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兵事自是以你的意见为准。起田之言有何不妥,奏来听听。”朱由榔道。 “陛下,臣以为济尔哈朗主力齐出,所图必大。臣断定,其最终目标必是广州无疑。”陈子壮答道。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陈子壮,你傻了吧?朕让你支持钱谦益,你为何反而反对?” “是吗?”朱由榔心中不悦,语气就有些不善,拉着长腔问道。 “陛下,臣不赞成钱大人判断,但支持他的应对之策。”陈子壮不慌不忙地回道。 “此话怎讲?”朱由榔一听,这才明白,陈子壮这是给钱谦益预留了台阶。 清兵绕赣州南下直逼广州之时,钱谦益必然会受到朝中大臣铺天盖地的攻击,倘到时他还有利用价值,岂不误了大事? 不得不说,陈子壮这种说法,算计长远,弥补了钱谦益话中的漏洞,给他当了一次助攻。 “陛下,臣以为,仗打到现在,济尔哈朗与洪承畴必然是看清了,若是按常规打法,清兵必败,所以他们必须行险,以图出奇制胜。而我大明崛起之关键,乃是陛下。故,臣以为,他们行险的目标应是陛下无疑。”陈子壮答道。 “是啊,陈大人此话正中窍要。” 吴炳等人纷纷点头,表示对陈子壮的这番话非常赞同。 “其实,臣之所以说他们这是行险,是因为他们犯了兵家大忌,这是完全不顾后路的博命之举,他们之所以疯狂,皆是因为无奈。”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广州是那么容易打下的吗?广州军民同心,士气高昂,城高墙厚,兵精粮足,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清兵莫说只有数万,即使全师来攻,数月之内,恐怕也是难以攻克。再说了,广州之南临海,若是情势危急,陛下完全可以乘船避于海上。故,臣以为清兵即使兵临广州城下,也不足为惧。” “反之,我军正好可以趁其后路空虚,令靖海伯猛攻南直隶,包抄其后路,倘南直隶攻克,则济尔哈朗二十万大军无处可逃,一战可定江南之大局!” 陈子壮这番话说得非常高明,既考虑到了最坏的局势之下皇帝的安危,又点明破解此局的最佳之策,不仅暗合朱由榔“存人为上,存地为下”的用兵之道,也把钱谦益话中的破绽暗暗给弥补了。 朱由榔听了不禁暗自点头。 “陛下,臣以为,瞿大人乃良实之臣,所献策略核心是以陛下安危为虑,但自保有余,进取不足。陈大人、钱大人所言攻守兼备暗合用兵之道,臣附议。”陈际泰在军机处向来以钱谦益拥护者的面目出现,此时更不例外,陈子壮表完态,他就站出来说话了。 望着陈际泰,想起戴如风,朱由榔不由得一阵感慨:“都是老丈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陈际泰看似鲁莽,其实精明过人,大事上从来不糊涂。戴如风倒好,简直就是个精虫上脑的糊涂蛋,遇事就会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小事精明,大事犯混,跟陈际泰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陛下,臣以为,钱、瞿二位大人所献策略的优劣,应从军事、政治两方面来对比分析。” 嗯?这话是谁说的? 朱由榔和众大臣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齐齐看去。 啊,竟然是辅明伯林察林明微! 怎么了这是,一向不说话的林察,怎么开始主动献计了?铁树开花了还是石人开口了? 不仅朱由榔感到有些奇怪,众位大臣也都感觉十分奇怪,众人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的确也不能怪大家如此反应。 林察自从获罪之后,朱由榔解除了他的兵权,虽然没有削去他的爵位,还让他进了顾问处,但大家都明白,林察已经失了帝宠。 皇上只所以还用他,更像是不愿意给人留下“鸟尽弓藏”的名声。 林察也算明白人,无论是参加“黎明会”还是平时与同僚议事,能不说话的,绝不说话,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看客。 看客当久了,林察已经有了更多感悟。 他发现,当个沉默的看客,是个非常有趣的事情。 有趣之处在于,别人发言或争论时,你可以默默观察其表情、品味其话意、体会其心态,甚至可以注意到别人不经意的细小动作,而这些小动作,往往能暴露其心中所想。 久而久之,林察倒真的练就了一套琢磨人的本领,也爱上了看客这个角色。 他发现,滔滔不绝者往往更像是个小丑;少言寡语者往往才是高明的智者。 通过长期对朝堂的观察,他发现皇上与姑父、忠勇伯、瞿式耜之间似有默契,涉及重大军事部署时,无论如何争论,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想办法让钱谦益的建议胜出。 他发现,如支持钱谦益者占上风,姑父就反对,反之亦然。 姑父的角色更像是个平衡者。 而忠勇伯与瞿式耜,分别是以钱谦益的支持者与坚定的反对者面目出现,同样像是在搞平衡。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钱谦益的份量在皇上心目之中已经可以凌驾于群臣之上了吗? 显然不是。 皇上最信任之人,其实还是姑父、陈邦彦和瞿式耜三人,对于钱谦益的信任程度远远不及其他臣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巨大的反差呢?难道是在耍钱谦益?是在给钱谦益挖坑? 那又为什么要耍钱谦益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林察一直心里存在这么个疑问,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而今日皇上与姑父之间一个眼神交流,姑父随即表达了对钱谦益的支持,再联想到之前钱谦益的意见遭到了众位大臣的反对,已经严重失衡的情形,林察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那就是挽回这种失衡的局面,让钱谦益的意见得以顺利通过!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洗沐”制度改革 “皇上这么坑钱谦益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钱谦益真实身份是清廷奸细,而皇上恰恰又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在利用他给清兵提供假情报,也就是说,皇上不是在给钱谦益挖坑,而是在给济尔哈朗挖坑!” 冒出这个念头,林察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按捺住被这个念头震得呯呯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仔细回想钱谦益来到广州之后朝廷发生的大事,越想越觉得这个判断非常贴近现实。 襄阳、荆门、九江的快速失陷,之后顾问处、军机处的成立,施琅的南海大捷,这些事串起来一想,不难发现,这些事都跟钱谦益有莫大的关系! “是了,肯定是了。一开始皇上没有发现钱谦益的细作身份,以至于让济尔哈朗知晓了军事部署,提前作好了准备,这才有襄阳、荆门、九江之败。九江之败之后,皇上一定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朝廷内部有人向清兵通报消息,所以暗中进行了侦查,然后查到了钱谦益的头上,然后就利用他向清兵传递假情报,让施琅打了刘清泰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这一次,皇上一定是已经判断出了清兵的意图,想顺水推舟利用钱谦益在广州给济尔哈朗挖好了大坑。” 想到这里,林察激动起来:“一直以来,自己提心掉胆,最怕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若将来皇上成功恢复祖宗江山,会不会想到自己当初背叛之事?就算皇上无心算旧账,朝中有没有小人旧话重提呢?如今机会来了,若判断不错,我们林家的成功崛起,应该着落在钱谦益身上了。” 于是,在别人发言时,林察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这套说辞,既能再一次证明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也能为以后与钱谦益拉好关系埋下伏笔。 …… “哦?明微,说说看。” 朱由榔没想到林察这个透明人竟然会主动发言,心中暗暗称奇,绕有兴趣地问道。 “回陛下,从军事角度讲,一味防守不如主动求战;从政治角度讲,大量歼灭敌人比被动防守更能激发军民士气。故,臣以为钱大人高瞻远瞩,所献计策非常高明,不仅从军事角度讲暗合‘围魏救赵’之计,更是站在政治高度全面考虑问题,臣十分佩服。”林察说道。 说完这话,林察一反常态地抬起头,挺起腰板,用眼睛余光注意观察皇上的反应。 他这番话前半段说的没毛病,后半段明显是在捧钱谦益的臭脚。 他故意不提陈子壮,而是把钱谦益给捧了出来,就是想试探皇上的反应。 果然,发现皇上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而且还听到了姑父陈子壮的一声轻咳。 这就足够了! 林察再次低头。 “甚善。明微不愧为我大明柱石之臣,看问题角度非常独特,将受之所献之策从军、政两面进行了解读,朕心甚慰啊。朕心意已决,就依受之所言,命李德泗寻机撤出吉安,与元子汇合守卫赣州;命施琅即日准备起兵,攻打南直隶。” 朱由榔很是夸奖了林察几句,然后顺势下了旨意。 只不过,那些夸奖的话,在林察听来,就像是判了自己死刑一样,含有别样的味道啊。 “陛下,不可啊……。”吴炳、瞿式耜、陈邦彦等人一听皇上的决定,连忙上前一步,想要再次谏止。 “朕意已决,勿复赘言。”朱由榔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再看到几人眼里的焦虑之色,心中感动,心想还是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吧,否则,这几个人怕是睡不着觉了。 “可先,起田,朕知道你们心里担忧朕之安危,其实大可不必,广州不能说固若金汤,但济尔哈朗区区数万人马,朕还没放在眼里。他只要敢来,朕一定让他有来无回。”朱由榔自信地说道。 皇上坚毅的目光,自信的语气,给吴炳等人的心里注入了一股力量,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皇上创造了很多奇迹,他的话也从来没有落空过,这次也一定不会让臣子们失望。”吴炳等人如此想道。 “好了,春节将至,总是说些兵凶战危之事,有些大煞风景。接下来议议民政吧。可先!”朱由榔笑着转了话题。 “臣在。” “前几日朕命各地官府于春节之际劳军的旨意发下去了吧?” “回陛下,已经发下去了。据各地反应,圣旨下发之前,各地‘拥军爱民’活动早就深入开展起来了,军民已经形成了良性互动。” “甚好。如今是战时,不宜大庆,但必须保证百姓过一个详和的节日。各地要做好防火、防盗事宜,不能在春节期间给百姓添堵。” “是,臣遵旨。” “陛下,臣有本奏。”陈邦彦出班奏道。 “准奏!” “陛下,臣以为官吏忙碌了一年,春节正是家人团聚、走亲访友的节日,能否给官吏们多几日洗沐?” 闻奏,朱由榔立即重视起来。 陈邦彦所说的洗沐,其实就是假期。 明朝的洗沐制度非常严荷。 太祖之时,规定官员一年之中,只有三日假期,分别是夏至、冬至和皇帝生日这三日。 成祖时进行了改革,规定除上述三日之外,又增加了十日,是从正月十一始,到正月二十止。 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假期。 若跟后世比,这个假期真是太不合理了。 不说“一周双休”了,就说年假吧,除夕和大年初一还在上班,这能想像吗?就算放十日假,哪有从正月十一开始放的? 所以,陈邦彦提出的增加洗沐建议,朱由榔认为是非常必要的,不但要增加,而且还要改革。 朱由榔想了想,把后世的假期制度完全照搬过来不大现实。 “一周二休”是建立在经济高度发达的基础上的,这一制度不但给公务员们增加了休息时间,最关键的是促进了经济发展,尤其是旅游业的发展,撬动了百姓生活方式的巨变。 如今是战时,不存在“休养生息”的客观条件,所以,“一周双休”不适合现实情况。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步子迈大了 同理,由于交通不发达,“五.一”、“十.一”长假也不适合现状。 想来想去,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日常一周休息一日,春节、仲秋节放个长假。 这里面还涉及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周如何算起的问题。 若是采用公元纪年,与西方接轨,这个问题自然是不存在的。不过,因为有明一代一直实行的年号纪年,历法也实行的是《大统历》,跟公元纪年有很大区别。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确定第一周的起点,就成了问题。 “令斌此议甚当。官员勤于政事,也不能老是绷着弦,所谓张弛有道嘛。鉴于如今乃是战时,事务繁重,谈休养生息为时过早,只能对洗沐祖制简单改一下。一、自明年正月初一开始算起,每七日为一周,每周第七日为洗沐日;二、春节乃万家团圆的节日,祖制洗沐十日不改,但起止时间改为除夕至次年初九;三、仲秋节给三日洗沐;四、洗沐日各衙门应留员轮值,以不耽误政事为准。” 朱由榔此旨一下,大臣们立即就炸了锅,就连陈邦彦也没想到,自己的奏议竟然让皇上如此重视。 一周一休,一年多出来五十多天的洗沐假期,对于官吏们来说,自然是福音,但会不会耽误政事呢? “陛下,臣以为洗沐日过多,易使官吏养成惰性,必然耽误政事,可否将一周一日,改为半月一日?即使如此,比之成例也多了二十余日。”吴炳首先表达了反对意见。 “陛下,臣以为吴大人所言极是。成例可以改,但不宜过速。”吕大器出班支持吴炳的意见。 “陛下,臣以为不妥。若在和平时期自然无事,军队也可以实行洗沐制度,可正如陛下所说,如今正是战时,若地方官吏洗沐日过多,是否对正在前线作战的官兵不公?是否对军心不利?还望陛下三思。”陈子壮作为兵部尚书,首先想到的是军队的事。 陈子壮此话一出,朱由榔立即明白,自己想岔了:“对啊,怎么把军队给忘了?噢,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后方的官吏倒好,一年多了这么长时间的洗沐假期,太不公了。不公则怨气必生,势必影响军队战斗力。” 看来,改革确实不能步子迈得太大,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是自己没想周全。 那怎么办?皇上可是金口玉言,话既出口,势不能收回啊,那对自己的威信不是有所影响吗? 这个念头一出,朱由榔随即否定了。 作为皇帝,也能犯错,知错能改才是好皇帝。若明知是错,为了维护面子,还硬要推行,不但会造成严重后果,对自己的威信更是严重打击。 还不如自承其非,落个虚心纳谏的明君形象呢。 “可先,俨若,集生,你们三人所言极是。是朕想岔了,步子迈得有些大,此时推行的确不合时宜。这样吧,第一条改一下,把‘每周第七日为洗沐日’去掉,其它不变。” 朱由榔毅然决然地否定了自己。 “陛下圣明!” 果然,话一说出,吴先等人连忙躬身颂扬“圣明”。 大臣们感觉皇上虚心纳谏,摊上了一个好皇帝,可朱由榔却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下定决心,以后不考虑成熟决不先下决定,必须多方征求大臣们的意见,然后自己一锤定音。 那样,既能保重政策出台的正确性,也显得自己高明。 自己一直是坚持这种风格的,只不过因为休假的事自己以为不是大事,又有后世的作法为借鉴,所以才匆忙作出了决定。 真是扯着蛋了! …… 此次黎明会,钱谦益收获颇丰,以至于心情激荡。下值之后,他急不可耐地回到书房,钱忠也跟了进去。 将明军的部署简单写成情报,交给钱忠,道:“钱忠,今日黎明会,收获很大啊。一是皇上同意了我的计划;二是陈子壮提到了若是王爷和洪大人进逼广州,情势危急之时,可以乘船逃到海上。这一点,过去有些疏忽,应该及时弥补;第三,林察竟然主动上奏了,而且话里话外,对老爷我甚是推崇,这也是意外之喜。” “老爷,你是说……策反林察?”钱忠问道。 “对!王爷兵临广州城下,对朱由榔来说并不是什么大危险,因为城高墙厚,又有手榴弹这种利器,城中军民同心同德,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攻破城池。如果拖延日久,必然生变。能给他造成致命一击的,唯有里应外合这一条路。” “老爷,这一点洪老爷应该早就有所布置了,只是因为怕将老爷牵涉出来,所以才没有让老爷参与吧?” “有这个可能。就连我献的美人计,如今也不见动静,不知道洪大人是不是在行此计?” “老爷,小的以为,您的安全才是大事,越是少参与,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小。” “嗯,这个老爷我自是省得。可是,今日林察的投靠,显然是个机会。要知道,林察终日惶惶,就怕皇上有朝一日会旧账重提,我若是拉拢拢他,给他递出橄榄枝,不信他不投效于我大清。” “老爷,三思而行啊。若是林察不肯投效呢,岂不是暴露了你的身份?” “无妨,我仔细想过了。首先,林察很不得意,亟需改变现状;其次,他对朱由榔并不十分忠心,否则也不会发生‘拥立新主’之事,他也不会失宠;第三,王爷大军不日南下,眼看广州危急,官吏人人自危,必然会给自己找出路。别看朝堂那些人言必忠君,真正大难来临之时,能有几个忠臣?当官的心思没有比老爷我更懂的了。还有一点,我劳心费力,跟永历君臣斗智斗勇,眼看成功在即,可不想让自己的心血付于流水啊。” “所以,此时策反林察正当其时。” “老爷,话虽如此,但您也要小心行事,先试探试探他,若他的反应不对,就不要再冒险了。” “那是自然。”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踩你踩谁? “老爷,军机处钱大人派人递了贴子,说佳节将至,专诚拜谒伯爷。” 林府,书房,管家捧着一只精美的拜匣向林察禀报。 林察将拜匣打开,拿出拜贴,见材质竟是和田玉,上刻“明军机大臣常熟钱谦益受之敬拜”。 林察反复看了两遍,心中微微冷笑:“弄个名贴也如此张扬,显摆什么呢?如此不知收敛,岂能久立朝堂?钱受之此人,看似精明过人,实则蠢笨如猪。好吧,你既然送上门来了,本伯爷要不踩你一脚,还真是对不起你。” “原贴奉还,就说林某已备酒菜,专候钱大人光临。”林察吩咐一句。 “是,老爷。”管家躬身一礼,退下去了。 …… 钱谦益很快就来了,林察将他迎进花厅,上了酒菜,二人边饮酒边说话。 “伯爷,今日朝堂之上,您的一番话让钱某免遭诸公攻伐,钱某感念林公援手之德,敬您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钱谦益举起酒杯,慢慢伸出试探的触角。 林察闻言,连忙举起酒杯,道:“牧斋公何必客气?林某乃是军人出身,勉强算个知兵之人。遍观朝堂,也就是牧斋公智谋过人,颇通兵法,林某十分佩服。今见某些人群起而攻之,心有不愤,故而慨而言之。林某,唉!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牧斋公心知肚明,就不要笑话林某了。喝酒,喝酒,林某敬您。” 林察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钱谦益这番话的试探之意非常明显,若林察回答说“都是为了国事,何来援手?”,那他就不会再往深里谈了。 林察自是明白,回答说是因为看不惯钱谦益被围攻,才含愤帮腔,并且言语之中透露出明显的不得志。 况且,一口一个“牧斋公”,作为超品的伯爷,如此称呼钱谦益,本身就是一种极低的姿态。 钱谦益闻言,心中有数了。 “伯爷何必说丧气话?今见皇上对伯爷青睐有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钱谦益继续试探。 “哈哈哈……,牧斋公,开什么玩笑?青睐有加?飞黄腾达?哈哈哈……,唉!”林察闻言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着笑着,脸色一黯,末了重重叹了口气。 “伯爷,您何必叹气?”钱谦益装作不懂,追问道。 “牧斋公,你们文人说话比较含蓄,讲究什么心领神会,说出话来总爱让人猜,林某是军人,跟你们文人不一样,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不拐弯。”林察把酒杯一放,正色道:“给你说实话吧,林某一直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个字,深怕多言惹祸。今日之所以力挺你,是因为林某已经看明白了,皇上对你极为看重,牧斋公将会位压群臣。牧斋公,将来若林某有难,请你看在你我同僚以及邻居的份上,出手相救啊。” 说到这里,林察离席,竟躬身一揖! “伯爷,您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啊,钱某焉敢受你一礼?”钱谦益连忙站起来回礼,边回礼边惶恐地说道。 “来,喝酒,啥也不说了。”林察和钱谦益重新入座,林察意兴萧索,带着一丝伤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伯爷,您刚才说将来若是有难,这话是什么意思?恕钱某愚钝,还请伯爷明示。”钱谦益问道。 “牧斋公,都是明白人,您何必装糊涂?知道你不愿意淌浑水,没事,能理解。就此打住吧,以后再也休提,就当林某啥也没说。”林察说完,又喝了一杯。 这几杯酒下肚,林察脸就红了,说话渐渐露出醉意来。 “牧斋公,有句话不话当不当问?” “伯爷,有话请问。” “那林某就问了哈,唐突之处,且莫怪罪。” “伯爷,问就是了,钱某哪敢怪罪伯爷?” “听说你的如夫人比你小三十岁,真的假的?”林察问道。 问出这番话时,林察目光迷离,显得非常猥亵。 “真的。”钱谦益答道。 “哈哈哈,牧斋公,你真有艳福啊,真是羡煞天下男人啊。不瞒你说,林某也好这一口,前几日有个水师的老下属,还给林某送来一名美女,可惜啊,实在是太小了。咱如今夹着尾巴做人,行事谨小慎微,有碍物议的事真心不敢做,只好给人退回去了。唉,想想真是窝心!那模样,那皮肤,真是水嫩光滑,可惜,可惜……。”林察摇头叹息。 钱谦益见林察谈开了风月,不再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心中倒是着开了急。 而且,他话中的“水师下属”几个字更是刺激了钱谦益。 “伯爷,能否说说你的苦闷?说不定,钱某还可以开解开解呢。”钱谦益接着引林察的话。 “不谈了,不谈了,你牧斋公聪明绝顶,什么事看不清楚?跟林某装傻,林某可不敢连累你……。”林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伯爷,您担心将来大明江山恢复之日,即是你大难来临之时?”钱谦益不再装了,小声说道。 “啊,你!”林察闻言大惊失色,手一抖,酒杯掉到地上。 “牧斋公,切莫乱语,你喝醉了,喝醉了……。”林察语无伦次地说道,伸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哈哈哈,伯爷,这是在你府里,你怕什么呢?这些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担心呢?”钱谦益看他吓得惊魂不定的样子,心中倒是坦然了不少。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伯爷,皇上精明过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胸狭窄,难以容人,更是记仇。李永茂乃是从龙老臣,他说杀就杀了,何曾有半点犹豫?你率数万水师归正,对于当时的永历王朝来说,可谓雪里送炭;漳州一战,你披坚执锐,亲自前敌,身受重伤,还不是被解了兵权?待人如此凉薄,岂能容下一个反叛之臣?”钱谦益冷笑着说道。 “住嘴!钱受之,本伯好心好意请你吃酒,你为什么说这些疯话?莫非还想害我不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如此待我,自是我之罪过太大,用不着你在这里挑拨!”林察闻言大怒,站起来指责钱谦益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万幸没有过夜 “言不敢欢畅胸怀,行不敢越雷池半步,则生而何趣?林伯爷,您勿需惊惧,钱某即与你坦诚相见,自不会害你。”钱谦益道。 “你……,你是驾前爱臣,怎可消遣我这失意之人?”林察仍然惊惧不已。 “林伯爷,钱某人有几个胆子,敢消遣您啊?实不相瞒,钱某感念伯爷援手之德,又思之伯爷窘境,唏嘘不已,无以为报,今日特为你指一条光、明、大、道。”钱谦益紧紧盯着林察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光明大道?什么意思?”林察犹疑不定地坐了下来。 “伯爷,‘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今上既恶了你,何不另择明主而事?” “什么?你……,你这是何意?” “实不相瞒,钱某乃大清皇叔父摄政王郑亲王所差,前来南明卧底……。” “啊?你,你真的是北边派来了的?不可能,不可能,牧斋公,是不是今上派你来试探我的?” 林察非常惊讶,眼睛瞪得溜圆。 “哈哈哈……,林伯爷,您可真会开玩笑。你觉得今上会试探你吗?难道你有试探的价值?”钱谦益揶揄着笑道。 “也是,今上怎么会为我浪费精力?牧斋公,此事干系重大,可开不得玩笑,你放心,林某不会去告发你的。” “哈哈哈……,林伯爷,这事是可以开玩笑的吗?” “你有何证据?” 钱谦益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林察:“林伯爷,你打开看一看。” 林察打开锦盒,见里面是一道圣旨,打开一看,竟是满汉两种文字写的一道敕书,上书:“奉天承运皇帝敕谕:封赐钱谦益文华殿大学士、三等勤毅伯。钦此顺治五年五月初六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林察小心翼翼地将圣旨放进锦盒,毕恭毕敬地双手递还钱谦益。 “钱大人,你既坦诚相告,林某也不藏着掖着了。他奶奶的,说实话,咱早有投靠大清之心,奈何无有门路。更何况,咱如今手里无兵无将,拿什么做投?从今以后,咱就听钱大人的,还望钱大人多为咱美言几句。”林察高兴起来,改了称呼,骂骂咧咧地说道。 展现粗俗的一面,说明林察郁结已开,心怀畅快。 “林伯爷,切莫说无兵无将,只要你诚心投效,钱某可保你官高爵显。” “那,钱大人,咱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投效大清,别的咱不求,爵位可不能比现在低了吧?” “那是自然。林伯爷,你也看到了,钱一介文人还被封为伯爵,说明什么?说明大清皇帝为吸纳人才,是不惜高官厚爵的。爵以赏功,你乃武将,怎么也不会比钱某低啊。” “那就好,那就好。钱大人,只是不知道咱能做什么?” “别的不需要你做,朝堂之上,你只需要像过去一样即可。听说,你弟弟林觉原来是水师守备之职,留守广州的水师是他的旧部吧?” “正是。” “那好,你只需要将这只军队抓在手里即可。等郑亲王大军兵临城下,里应外合,擒住今上,你即是首功一件,如何?” “这事不难。现任水师守备洪玉雄乃舍弟旧部,关系莫逆。如今舍弟被免职,赋闲在家,也是愤愤不平,林某命他暗中联络洪玉雄,应该不难。” “那可太好了。” “只是,钱大人,不是林某信不过你,林某实在是没底,能否将林某的事先禀报给郑亲王?” “林伯爷,你是怕口说无凭?” “嘿嘿嘿……,钱大人,咱不要圣旨,只需郑王爷写几个字来就行。” “这你放心,包在钱某身上了。这样吧,你尽管活动你的,钱某立即禀报王爷,咱们两不耽误,如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钱谦益走后,林察立即命人抬来一顶小轿,在院内上了轿,命轿夫在广州城里转了几个胡同,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这才命轿夫将自己抬到皇宫前。 这个事绝对不能过夜,必须今晚就奏报给皇上。 只要一过夜,那皇上作何想可就不得而知了。 宫门已闭。 林察请把守宫门的侍卫通报进去,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奏报皇上。 今夜值守的领班侍卫文金闻报来到宫门前,确认是林察无疑,这才往里通传。 不大会儿,侧门打开,一名太监将林察领了进去。 朱由榔还没睡,正在侧殿批阅奏折。 “陛下,臣打扰陛下休息,罪该万死!”林察进了殿,匍匐在地先请罪。 朱由榔不答,也不叫起,手中的朱笔不停,将一份奏折批阅完之后,淡淡地问道:“钱谦益去你府上了了?” “啊?陛下,您是如何得知?”林察闻言大惊,冷汗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钱谦益或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监视之下;这说明,自己的判断是十分正确的;这说明皇上确实是在给钱谦益挖了大坑;这说明自己未作任何停留就来奏报,是何等的正确。 情急之下问出这句话之后,才觉十分不妥,这算是哪门子规矩? “臣急不择言,请陛下治罪。回陛下话,确实是钱谦益去了臣府上,他刚走,臣就来奏报皇上。” “哼!算你聪明。”朱由榔冷哼一声。 林察呯呯磕头,不敢言语。 “说说吧,都说了些什么?”朱由榔说着,站起身来,背起手,慢慢地来回踱步。 皇上不叫起,林察只好伏在地上,将二人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奏报一遍。 末了,自己又解释了一句:“陛下,臣未得陛下旨意,不敢乱来,只好虚与委蛇,故有大不敬之语,请陛下降罪。” 朱由榔停下脚步,坐回龙椅,道:“你不用解释,朕非庸主,焉能不知你是虚与委蛇?又岂能因此而降罪?” 顿了顿,朱由榔接着说道:“林察,一直以来,朕对你十分失望,因为你欺主,因为你陷主上不义!今日你若不是应对得当,还算忠心未泯,朕早晚会取你性命!” 林察闻言,心下一宽,心道:“皇上,您骂吧,你只要骂,咱就放心,您若不骂,才叫人害怕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杨蕙怡背后之人竟是他?! 朱由榔骂林察“欺主”,无非是指当初迎立朱聿锷之事。 “陷主上不义”是指被解除兵权之后,林察一直小心翼翼,不多说一句过头话、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的举动。 这种举动看似是低调做人,实则给外人的印象不佳,有装可怜博同情之嫌,就好像皇上是那种“兔死狗烹”、容不得功臣之主。 所以,令朱由榔心里不舒服。 林察之所以被骂了反而感觉轻松了,是因为皇上只要骂出来,那就意味着以后不再追究了。 怕的就是不骂出来,在心里给你一笔一笔地记着小黑账,等到合适的时候,一下子爆发出来。 那可就真要了命了。 朱由榔骂了两句,吁了口气,接着说道:“钱谦益的事,朝中大臣所知者不过陈子壮一人,陈际泰、瞿式耜和陈邦彦也并不全知,只是隐约猜到些罢了。你能敏锐地观察到朕的心思,也算细心之人。行吧,你就虚与委蛇,与之周旋。记住,他如今还有大用,不可让他发现一丝一毫端倪。可记住了?” “臣记住了。”林察道。 “洪玉雄此人如何?”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此人乃福建莆田人,贫苦出身,早年入水师当兵,因作战勇猛,累功升至守备。此人忠则忠矣,只不过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若与钱谦益这个老狐狸打交道,不是上佳人选。”林察答道。 朱由榔想,觉得若行诈降计,势必让他知情,一个作战勇猛的人,还不足以担当此任。 看向林察,朱由榔觉得此人虽然犯过糊涂,但当时也是在自己生死不知的情况之下,有可恕之处。况且此人在自己最孱弱的时候,蒙陈子壮所召,在收降陈际泰、大败李成栋两次关键战役上,立了大功。 凉了他一年多,虽然他的表现有陷主不义之嫌,但内心忧惧想来也不是假的。 钱谦益劝其投降,他能坚守本心,即时来报,说明骨子里还是忠的;又能顺水推舟,未坏我大事,足见其睿智。 算了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再计较了。 主犯不计较了,那从犯林觉也别计较了,更何况林觉是陈子壮的女婿,就此一并免罪吧。 “让林觉重新担此重任吧,至于洪玉雄,让他去禁军任千户。此事,你去运作,最好把人情落在钱谦益头上。”朱由榔吩咐道。 “臣代弟林觉谢主龙恩!”林察闻言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林察,送你一句话,坦坦荡荡,忠心事主,虽有过不罚;蝇营狗苟,刻意为善,便有功不赏。过去的就过去了,日后你林家兴衰,全系于你一念之间。好自为之吧。”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陛下,……,臣,臣早就知过了,今后一定剖肝沥胆,忠心事君,若再生半点异心,请皇上屠了臣全家!”林察一听,激动地落下泪来,连忙表态。 一年多来的担惊受怕,在得到皇上亲口许诺不再追究这一刻,完全放下了。 从今之后,可算能安然入睡了。 “千万千万不要再生异心了,这位主子太精明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啊,真不能哄弄。今日若是有半点偏差,别说林家再次崛起了,因此全家送了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府的路上,林察想一想今晚的经历,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 关于广州知府户房书吏田成兴,黄宗羲也已经查到了些许眉目。 二十九。 “黎明会”之后,黄宗羲单独求见朱由榔。 “陛下,据臣对田成兴的调查,发现他与兵部侍郎佟养甲的管家佟四宝来往甚密,所以,臣怀疑,佟养甲即是杨蕙怡背后之人。”黄宗羲奏道。 “佟养甲?”朱由榔闻言,立即想起在原本历史上,佟养甲确实是降而复叛,当然,最后被李成栋在越秀山镇海楼所杀。 想起镇海楼,朱由榔猛然想起,佟养甲在福建训练招降的千余名汉八旗降兵,就驻扎在越秀山,而千户杨洪富的卫所就设在镇海楼。 说起这支军队,还是朱由榔令驻扎于越秀山上的。当时他并没有多少想法,既想用杨洪富守卫广州,给清兵一个暗示:“只要投降,同样可以得到信任”,以此来例证中华民族是一家的理念,同时又担心这些汉八旗的忠诚度,所以,就让他们驻在了城外的山上。 难道,历史又要再次重演?佟养甲终究还是逃不脱历史的宿命吗? 若说佟养甲早就暗中归降了清朝,朱由榔认为可信度达到了八成以上。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洪承畴如无暗藏一支军队大广州,他是不可能兵行险招,直接进攻广州的。而且,佟养甲和佟养性、佟养真虽不是亲兄弟,但毕竟是一个大族,都是抚顺人。 佟养性、佟养真虽然都已经死了,但佟养真的儿子佟图赖现任礼部侍郎,正蓝旗回山额真。 有这么一个同族侄子在,要招降佟养甲并不难。 想到此,朱由榔基本已经断定,黄宗羲的怀疑是很有道理的。 那么,如果佟养甲已经暗中降清,他跟钱谦益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吗? 照目前情况看,佟养甲知不知道钱谦益是同路人不能肯定,但钱谦益肯定并不清楚佟养甲的存在,否则他不可能冒险去策反林察。 若是如此,那只能理解为这是洪承畴为了保证钱谦益这颗暗子的安全,特意安排的了。 那么,极有可能在清兵到达广州之前,洪承畴再通知钱谦益与佟养甲接头,然后以守卫广州城防的理由,顺理成章地将杨洪富这支军队调进广州。 真危险啊。 若不是自己惊醒,想到了洪承畴计策的漏洞;若不是从梅香和老乌面相上看出女真人的特征,谁会查到佟养甲身上? “太冲,朕同意你的判断。唉,朕待佟养甲不薄,没想到他还是反叛了。难道兵部侍郎的职位不算重吗?” “陛下,佟氏一族与满清勾连甚多,早就成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忠实走狗,他们早就忘了祖宗了,对我大明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不强,也在情理之中。”黄宗羲答道。 “此言有理。太冲,先不忙求证,暂时按兵不动,只暗中监视即可。现在还不到揭锅的时候呢。”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斥责瞿式耜 至此,清廷安插在广州的暗子,已经发现钱谦益、佟养甲、杨蕙怡三人。 钱谦益、佟养甲二人的目的和动作,如今基本明了,既明了则威胁尽去。 杨蕙怡还是一如既往地开着她的小饭馆,并没有异常。对于她的下一步行动,朱由榔不得而知,只是吩咐黄宗羲加强监视。 济尔哈朗已经发动,气势汹汹地往南扑来。朱由榔严阵以待,也做了万全布置,只须清兵大军过赣州南下,钱谦益的利用价值就无有了,到那时,锅也就可以歇开了。 明清两军不约而同的把这场大战的决战地点,选在广州。朱由榔想以广州为诱饵,诱使清兵分兵,摊薄其兵力,在广州把济尔哈朗埋葬;而济尔哈朗想迅速占据广州,擒贼擒王,活捉朱由榔,彻底改变江南不利战局。 朱由榔清楚,这场大战的胜负手,不是别的,而是自己手里的新式武器——威龙枪! “宣宋应星、李元胤!” 想到威龙枪,朱由榔觉得时机已到,可以挑选亲信进行训练了。于是命人去宣宋应星、李元胤。 “长庚,威龙枪已经生产了多少支?”二人到来之后,朱由榔问宋应星。 “回陛下,臣遵照陛下旨意,将工序分段,生产速度大增,目前已生产二百支。”宋应星答道。 “好。速度不慢,大战在即,还要加紧生产。” “臣遵旨。” “元伯,你在禁军中挑选五百名军士,立即秘密展开训练,朕不要求别的,就要求在清兵兵临城下之时,威龙枪发挥巨大威力!” “是。陛下,威龙枪是什么枪?臣耍枪耍得很好,军中也有不少用枪好手,有的枪法都是家传,臣可以把他们集中起来……。”李元胤没有见过威龙枪,还以为是木头枪呢。 “哈哈哈……,元伯,你指望用那种木头枪打败数万清兵?” “陛下,不是那种枪吗?” “当然不是。这是一种新式火枪。这么说吧,你见过火铳是吧?火枪跟火铳差不多,是在其基础之上研制出来的最新式武器。” “陛下,请恕臣直言,若是跟火铳差不多,那就不用训练了。火铳看着厉害,实用性不大啊。打一枪还要清膛、装弹、装火药,麻烦不说,用时还长,临战之时,基本也就是只能打一轮,实用价值不大。” “元伯,威龙枪可不是你说的那样,操作简单,不用清膛,不用装药,只须装弹即可,用时甚至比拈弓拉箭还要短。最重要的,是射程远,精度高,杀伤力极大。这么说吧,此枪一出,现在你们用的冷兵器,什么长枪、大刀,就全部被淘汰了,还有什么这武功那武功的,全用不上了。” “啊?!陛下,有这种枪?” “是啊,早就研制成功了,为了保密起见,一直没有让它面世。” “那臣现在就想见识见识此枪。”李元胤大喜,眼光贼亮,恨不得现在就去打上两枪试试。 “看把你急的。记住,此枪乃绝密,除了兵器营里的工匠和雪松、小白之外,还无人知晓。所以,你挑选的军士,一是要绝对保证忠心,二是要年轻的,眼神好的,三是要绝对保密。除了受训军士,任何人不得外传。” “臣遵旨。陛下,请您放心,臣打算弄一个秘密训练场,只许进不许出,直到可以解密那一天。” “好吧,你们跪安吧。” …… 清兵进军速度很快,刚过完上元节,济尔哈朗就已经进了吉安。 此前,李德泗已经奉命退入赣州。 与此同时,施琅的水师抵达松江崇明岛,由此往西,就可以进入长江了。 至此,明清两军的底牌基本就已经亮明了。 明军要袭取南直隶,而清军冒着后路被断的危险,南袭广州之势也已经非常明显了。 朱由榔见反击时机已到,开始部署对济尔哈朗主力部队的战略合围。 他目前要做的,就是要借助钱谦益之手,给西路李定国和东路李成栋创造机会,全歼罗洛浑、吴三桂和尼堪全军。 正月十七,“黎明会”。 “诸位爱卿,如今济尔哈朗已经进入吉安,南袭广州之势已经十分明显。南昌的金声桓、赣州的张家玉被围,不能动弹分毫,而施琅已经到了松江海面,我朝已经无有机动兵力,接下来广州就要独自面对强敌来袭了。这个局面的出现,其实朕早有预料,但事到临头,还是觉得底气不足,毕竟广州兵力太少。诸位爱卿,如此危局,计将安出?” 朱由榔面带忧色,非常沉重地说出心中之忧。 陈子壮闻言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不必忧虑,广州兵少不假,但军民同心,城高墙厚,又有充足的手榴弹和地雷,清兵数月之内休想破城。” “是,话是这么说,可朕总是觉得兵力还是少。数月之内攻不破,那这数月之内就会有大的变化吗?如今能动的,只有李成栋、李定国他们若能及时赶来勤王,可大破济尔哈朗于广州城下。可是,他们无能,被清兵牢牢牵制住手脚,能千里驰援广州吗?” “陛下,臣以为,陈尚书所言不是万全之计。臣以为,当此时也,应该立即命安西伯、建成伯迅速回援广州,切断济尔哈朗与吉安、南昌的联系,在赣州与广州之间将济尔哈朗大军全歼!”钱谦益出班,表达了不同意见。 “钱大人,此言差矣。安西伯背后有罗洛浑与吴三桂蠢蠢欲动,建成伯也有尼堪数万大军窥视于后,如果他们全军来援,若是济尔哈朗于半路埋伏,与罗洛浑、尼堪前后夹击,岂不危险?若真出现那种情况,弄不好他们到不了广州,就会全军覆没。陛下,臣以为此计太险,还望三思而行啊。”瞿式耜立即出班反对钱谦益的提议。 “瞿式耜!你的意思,朕的安危不重要了,是吗?朕早就说过,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大敌当前,要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广州危在旦夕,你竟然还在内斗,你究竟欲置朕的安危于何处呢?” 朱由榔闻言勃然变色,指名道姓地斥责瞿式耜。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蜜糖裹砒霜 第一百六十八章蜜糖裹砒霜 瞿式耜虽然经常跟钱谦益唱反调,虽然说话耿直,有时候与皇上的意见相左,但他的忠心,大家谁也没有怀疑过。 而朱由榔竟然一反常态地斥责他别有用心,众人都是心中一惊。 这说明,皇上在涉及到自己的安危之事上,是多么地小心在意。 “陛下,臣忠心为国,从无二心,刚才所奏,也是忧心国是,哪有私心作崇?至于陛下安危,臣比任何人都担心,若有需要,臣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瞿式耜并没有服软,而是脖子一梗,坚决不认不忠之罪。 “你还敢狡辩!你,你……,来人!” 朱由榔大怒,将白兴唤了进来。 吴炳大惊,很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瞿式耜,连忙出班跪倒:“陛下,请息怒,请息怒啊。瞿大人出言无状,稍加惩戒即可,万不可重处啊。” “陛下,请息怒!” “陛下,请息怒!” …… 众大臣见吴炳跪地求情,全都跟着跪下,给瞿式耜求情。 钱谦益也在其内。 “把他叉出去!让他……反醒反醒!”朱由榔怒道。 白兴领命,手一招,唤进几名侍卫将瞿式耜架了出去。 气氛有些尴尬。 但无论如何尴尬,事还得议下去吧? 陈子壮轻咳一声,眼光一瞥身侧的钱谦益,给他使个眼色。 钱谦益明白,陈子壮那个眼色是想让他说话。 钱谦益心中十分得意,捋了捋飘在胸前的白须,心道:“你们这些人哪,关键时刻总是拉稀摆带,不还得看老夫的?” “陛下请息雷霆之怒,切莫气坏了龙体。陛下,瞿大人言语亢愤,情绪激动,但为臣不得不说,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钱谦益往前迈了一步,正好前出陈子壮半个身位,躬身奏道。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虽慢但很坚定,很有恃宠而骄的样子。 他心里已经认定,面对大兵压境,皇上虽然之前说得信心满满,但事到临头,还是怕了。 他还认定,满朝文武,皇上最信任的还是他钱谦益。吴炳虽为首辅,却被排除在军机处之外,陈子壮虽为军机首席大臣,在皇上发火的时候,不是也不敢出声了? “讲。”朱由榔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好像在问:“瞿式耜跟你如此不对付,你还说他的话有理?” “陛下,安西伯、建成伯撤军援穗势在必行,这一点不必犹豫。由于是主动撤军,身后之敌不必多作考虑,不过,的确存在江西清兵打我军埋伏之可能。”钱谦益侃侃而谈。 “如之奈何?”朱由榔疑惑地问道。 “陛下,臣只说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安西伯、建成伯均有十万大军,清兵要想吃掉我军,伏兵少于五万不济于事,多了的话,那他们哪来这么多的兵力?” “着啊,济尔哈朗二十万大军,九江、南昌、吉安、赣州不断分兵,若兵围广州,也不能下五万,所以,他们根本无兵可调。”朱由榔说到这里,兴奋地一拍龙书案。 “受之一席话吹散了朕心头的乌云,朕得卿真是如鱼得水啊。受之,你说说退兵路线。朕相信,你早已心中有数了。” “陛下,臣以为西路军当从荆州南下,走常德、益阳、长沙至株州,自湘潭而东,走萍乡、宜丰至新喻,直插南昌、吉安之间;东路军则西进广信、饶州至抚州,与西路军形成东西对接。如此以来,则将清兵主力拦腰斩断,则清兵首尾不能相顾,之后,东西对进,合攻吉安、赣州,如此,不但广州之围立解,济尔哈朗主力被围困在吉安以南地区,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钱谦益意气风发,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炯炯有神,真像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将军一样。 “妙!受之真乃诸葛之亮,关云之长,有勇能谋,国之柱石啊。”朱由榔听得两眼放光,听完之后,击掌称赞。 许是太激动了,诸葛之亮、关云之长这样的词都出来了。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钱谦益连忙躬身逊谢。 “钱爱卿殚精竭虑,为国筹谋,劳苦功高,不赏不足以酬其功。朕乃明主,焉能有功不赏?拟旨,加封钱谦益建极殿大学士!” 啊?建极殿大学士?! 这可是仅次于中极殿大学士的大学士头衔了,满朝文武也只有钱谦益一人得此尊荣,首辅吴炳比别人高一点,也只封了一个文渊阁大学士。 有明一代,大学士共有“四殿二阁”,六人定数。 “四殿”分别为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二阁”乃文渊阁大学士和东阁大学士。 朱由榔即位之后,打破了六人定数,内阁之中,除了首辅被封为文渊阁大学士之外,其余皆封为东阁大学士。 而今日看来是兴奋之极,竟封钱谦益为建极殿大学士,一下子超过了吴炳三级。 这说明什么?说明今后钱谦益将位压朝班,成为文臣之首。 众臣子大惊,钱谦益大喜。 “陛下,臣德薄才疏,克不敢当!”钱谦益连忙跪下逊谢。 “受之,勿需自谦,你能当得。以你之功,赏个爵位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本朝规矩,爵以赏功,文臣向来不赏爵,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钱谦益这才领旨谢恩。 …… 散朝之后,众文武纷纷向钱谦益祝贺。 “老钱,真行啊你!得了头彩了,恭喜恭喜啊。”陈际泰一如既往地称呼他为老钱。 “钱大人,恭喜恭喜!”林察自是不肯错过这个机会,腆着脸上来,向他祝贺。 以吴炳为首的文官,虽然心有不服,但碍于面子,也都纷纷向他表示贺意。 与春风得意的钱谦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脸悲愤之色跪在殿外台阶之下的瞿式耜。 “多谢,多谢!”钱谦益红扑扑的脸上漾着化不开的笑意,一一回礼道谢。 “哼!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蜜糖虽甜,但里面裹着砒霜呢!” 陈子壮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从心里可怜钱谦益这个被皇上玩惨了的倒霉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巾帼不让须眉 皇上不发话,瞿式耜也不敢起,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看到钱谦益那副嚣张的样子,他心里气得快要炸了! 看着林察等人簇拥着钱谦益去了,陈子壮走到瞿式耜跟前,蹲下身子,问道:“起田公,知道大家都在祝贺钱大人什么吗?” “什么?不会是又升官了吧?” “还真让你猜着了。皇上封钱大人为建极殿大学士了!” 陈子壮说完这句话,拍拍瞿式耜的肩头,竟自去了。 听完这话,瞿式耜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先是吃惊,眼瞪大,嘴张圆,继而眉毛上挑,嘴角下弯,竟然笑了出来。 旁边白兴见了,不由地纳闷,问道:“瞿大人,您怎么了?别人升官,您这么高兴?” “呵呵呵,白将军,你说对了,我真是高兴。” “嘿,是不是跪得头晕了?要不要给您拿个棉垫子垫上?” “不用,不用,我乐意就这么跪着,多跪一会儿没有问题,直到让钱大学士满意为止。”瞿式耜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子壮透露的这个消息含意太丰富了。 钱谦益升建极殿大学士,越过内阁首辅、首席军机大臣,连升了三级,不正常啊。 且不说他德不配位了,就算有功于社稷,他有什么大功能让皇上如此器重?不过就是经常在金殿出一些主意而已,而这些主意根本不足以让他傲视群臣。 木秀于人,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如此一来,钱谦益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不但吴炳、陈子壮心里不是滋味,内阁中人哪个不是从龙老臣?论功劳论苦劳哪个也不会输于他一个后来者,所以,哪个会服他? 这不是给他树敌吗? 可以想见,钱谦益以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绊子,明的暗的都会有。 所以,这不是爱,而是害! 天上掉馅饼是好事,可如果这个馅饼太大,那就是不是馅饼了,那是要命的陷阱啊。 “皇上真是坑人不商量啊。”瞿式耜想明白这事之后,心里暗笑。 …… 瞿式耜又跪了一个多时辰,估计宫里宫外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差不多都“瞻仰”了一遍,才见李洪从侧殿走出来。 “奉陛下口谕,传瞿式耜侧殿见驾!”李洪面无表情,面南而立,传朱由榔的口谕。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瞿式耜跪的时间太长,脚酸膝盖疼,磕头时感觉腰都快弯不下去了。 “瞿大人,请吧。”李洪口气仍是很淡,说了这句话,转身就走。 “这个老阉狗,也不知道扶一把!”白兴小声嘟囔一句,伸手将瞿式耜扶了起来。 瞿式耜很困难地站起来,看了白兴一眼,心道:“李洪此举可不是品性凉薄,他的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不小心能行?” 进了侧殿,瞿式耜见朱由榔已经脱下龙袍,着一身月白常服,只腰间飘了一条黄带子,代表着尊贵的身份,面上则带着和煦的笑。 “臣见驾……。” “免礼。起田,你还没跪够吗?” 瞿式耜刚想跪下行礼,朱由榔抬抬手,止住了,李洪赶紧过来扶住他。 “回陛下,若有需要,臣情愿再跪一个时辰。”瞿式耜微笑着回道。 “哈哈哈……,你呀。赐座,看茶!”朱由榔哈哈大笑,听到瞿式耜这句回答,知道瞿式耜已经明了自己的苦心了,连忙吩咐一句。 李洪闻言屁颠屁颠搬来了一只锦凳,又递过来一盏茶:“瞿大人,早就凉好了,刚好入口。” 瞿式耜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说实话,真是渴了。 放下茶盏,刚想说话,朱由榔摆了摆手止住,瞿式耜正在疑惑,就见门口小太监进来奏报:“皇上,忠勇伯、兵部陈大人奉旨见驾。” “宣。” “嗻!” 陈际泰、陈子壮进来,行礼之后,退到一旁。 “集生,刘文秀、艾能奇运动到指定位置了吗?”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刘、艾二位已经于均州汇合。”陈子壮答道。 这一问一答,陈际泰和瞿式耜都露出了讶色。 刘文秀、艾能奇的兵从贵州到了湖北?作为军机大臣,怎么一点信都没摸到? “那好,传旨给李定国、李成栋,清兵已经被我调动,要利用他们急于追赶的心理,彻底消灭罗洛浑、吴三桂、尼堪!” “遵旨!” “忠勇伯,军情部们要抓紧搜集清兵调动的情报,尤其清兵肯定会在钱谦益提供的路线上设伏,一定要摸清这方面的情报,然后报给集生,让集生处理。” “遵旨!” “另外,傅山现在何处?还在昆明吗?” “回陛下,傅山在南昌。” “命他迅速动身去南直隶,洪承畴府后花园,秘密救出柳如是!记住,务必保证柳如是的安全。” “遵旨!” 听了这许多,瞿式耜哪还有不明白的?原来皇上早就对钱谦益了如指掌,所谓的器重,只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 如今当着他的面,毫不忌讳地说出这个秘密,说明对自己的降职、斥责,那只是为了迷惑钱谦益而已,自己虽然受了些委屈,但确实是消除了钱谦益的疑心。 这个局,做得太像了。 自己在这个局中,扮演了一个非常出彩的角色。 想到这些,瞿式耜对于皇上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当听到柳如是的名字之后,瞿式耜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陛下,臣有一问。” “你是问柳如是的事吧?” “是,还请陛下解惑。” “钱谦益入我朝为细作,其实是洪承畴一手促成的。他先是秘密劫持了柳如是,以此作为要胁;再以高官厚禄为诱饵,终使钱谦益就范。” “陛下,由此可见洪承畴之高明,他充分利用了钱谦益的才名,也看准了他的软肋所在。若换作旁人,谁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变节?谁会为了高官厚禄而不顾大义?谁又会甘于留下千古骂名而屈身事贼?” 瞿式耜叹道。 “是啊,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柳如是作为一名女子,竟然深明大义,又冰雪聪明,冒死将钱谦益变节的消息传递出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为了给他添堵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钱谦益的事到此为止,诸位爱卿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里警告意味很浓,但仍然透露出一个强烈的信息,那就是:“钱谦益还有利用价值,一定要把他搾干才行。” “臣等遵旨!”在场的三位臣子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其中涵义,连忙躬身应诺。 …… 钱谦益一整天都是乐呵呵的,走起路来,身子都是飘的。 得意之余,他在心里不停地暗笑:“朱由榔真是个笨蛋,竟然做出如此昏庸的决定。这么一个废物皇帝,真不知道他何处来的信心,竟然还想创中兴之辉煌?” 他的表现,军机处里几位大臣都看在了眼里。 陈子壮对他的态度是淡淡的,面上虽不显,但内心的酸味之大是可想而知; 瞿式耜也回来了,不过,脸上全是灰败之色,偶尔看向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浓浓的敌意。 黄宗羲和陈邦彦一如既往地只是做事,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不过,他们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 与文臣们相反,陈际泰和林察两位武将出身的伯爷,对他的态度却是非常热情。 陈际泰虽然还是大大咧咧地叫他老钱,但语气已经带了几分恭敬。 “唉,放开敌对的立场不说,瞿式耜真的算是一位忠臣,只不过性格过刚。从首辅降到一般内阁大臣,再被驱出内阁,固然有皇帝昏庸的缘故,但他性格中不知变通的因子,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真是可怜啊!这回与我作对,虽然没有再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一个多时辰,脸面也算丢尽了。” “郑亲王打进广州之时,我一定不计前嫌,向王爷保奏,能用则用,不能用,也不要伤害他的性命。也让世人看看,我钱谦益是何等的大度!” 钱谦益望着瞿式耜的背影,唏嘘不已,感慨万分。 “牧斋公,两位伯爷,诸位大人,有两件事需要议一议。” 钱谦益正在遐想,就听陈子壮说道。 陈子壮虽然没有钱谦益的职位高,但他是首席军机大臣,虽然把钱谦益摆在了首位,给足了面子,但召集军机处议事,还得是他来,别人还没这个权力。 众人听了,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看向陈子壮。 “大战在即,军机处首当其冲,事务繁重自不待言。为此,陈某已经奏明圣上,自今日始,军机处昼夜须有两名以上领班大臣轮值。这是陈某拟定的轮值名册,请诸位过目,如无不妥,陈某就上奏了。” 陈子壮说的第一件事,是轮值。战争期间,要处理各处军务,昼夜有人轮值,自是应当。 陈子壮说完,将手里一份名册,递给钱谦益。 “陈子壮、陈邦彦第一值;钱谦益、瞿式耜第一值;黄宗羲、陈际泰第三值。” 看到如此安排,钱谦益差点吐血:“满朝文武,都知晓我与瞿式耜不对付,为何要将我跟他分一起?报复,这纯粹是报复!陈子壮肯定是眼红自己得宠,变着法子给自己添堵呢。用什么说辞,把名册改一改呢。” 名册传阅完之后,陈子壮问道:“诸位,如何?” “甚好,甚好。”陈邦彦先发表了意见。 “肾好?还肝好呢!”钱谦益非常不悦,看了陈邦彦一眼。 “集生,钱某年纪最长,跟长者话题多一些。是不是把瞿大人跟伯爷调换一下?瞿大人,不是钱某有别的心思,实在是年纪一大,觉少话多毛病大,生怕让你生厌。” 钱谦益笑着表示了不同意见。 “无妨,钱大人,瞿某看这样挺好。伯爷虽年长于我,但也大不了三岁嘛。瞿某觉得跟钱大人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钱谦益想差了,以为瞿式耜也定是不愿意跟自己一块,没想到人家瞿式耜不但不反对,反而笑哈哈地表示非常乐意。 “哼,这是憋着劲气我呢。”钱谦益不怀好意地想道。 “老钱,不是我说你,换什么换呀?你俩不就是争执了几句吗?这有啥?都是为了国事,又无个人恩怨,还能结仇?也就是你们这些文人毛病多,爱心里作事,忒不痛快。我们这些丘八在一起,别说拌嘴了,骂娘的都有,急了还抡老拳呢。急了又怎样?敌人来了,还得并肩子上!”陈际泰无所谓地说道。 “能不能不把话说这么直白?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余地吗?”钱谦益听了陈际泰的话,心里直犯恶心。 “那好,既然瞿大人不厌烦钱某,钱某还有何话讲?就这样吧。”事到如今,钱谦益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 “好,既然都无异议,轮值的事就这样定了。”陈子壮道。 “第二件事,西路军回援难度很大。因于荆州迁延日久,粮草无多,难以为继,而且,手榴弹和地雷也不多了,损耗太过厉害。安西伯写来奏折,说恐怕难以支撑到长沙,故请求速拨粮草弹药,运到常德。粮草好说,可让何腾蛟就地筹粮,运到常德,户部拨些银子就是了。弹药若是运到常德,难度可太大了。诸位大人,有何妙计吗?”陈子壮接着说道。 “粮草、弹药出问题了?”钱谦益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若按时间来算的话,弹药运到株州之时,也得一月之后,安西伯大军若是行军迅速,估计也就到了。若再往常德运,耗时将更长,而清兵不会给我们那么长的期限,所以,钱某以为,应该令其加速进军,到株州补充弹药。”钱谦前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军全靠手榴弹和地雷与清兵抗衡,若是贸然前进,被清兵追上如何应对?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暂缓撤出荆州?等弹药运到常德,再行南下呢?”瞿式耜没有丝毫犹豫地表示了反对。 钱谦益心里那个别扭啊,以后俩人在一起值守军机处,能尿到一壶里才怪呢。又没有第三人在场劝解,事事顶牛,能干成甚事? 这可咋弄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林觉复官 “瞿大人,我军后撤,战略上占了主动。等清兵发现荆州人去城空,怕是几日之后的事了。他们也要准备粮草器械、打探军情,等他们开始追击,我军大概在几百里之外了,将清兵远远甩在身后,又有何有何危险可言?因此,钱某认为,安西伯根本无需担心追兵,只须快马加鞭赶到株州,则大事可定。”钱谦益乃着性子解释道。 “是啊,安西伯打老了仗的人了,即使撤退,也不会让清兵发觉,城头不会遍插旌旗?本爵觉得老钱的说法可行。”陈际泰立即表示同意。 “钱大人所言极是,最关键一点就是,安西伯大军撤兵易,而往上运弹药难。既然暂时用不到,为何非要运到常德?黄某以为钱大人所言当行。”黄宗羲紧跟着表态道。 “陈某不知兵事,但从事理上推断,钱大人所言极是。”陈邦彦道。 “起田公,你还有何辩词?”陈子壮问瞿式耜。 瞿式耜见大部分人支持钱谦益的意见,自己也觉不好意思,讪讪地说道:“瞿某只是说有那种可能,既然都赞同钱大人意见,那瞿某也只好同意。” “好,那就这样,由兵部行文,让左路军加紧撤退,到株州交割弹药。”陈子壮最后拍板了。 钱谦益没想到自己的提议,这么容易就过了,心中大悦,瞥了瞿式耜一眼,心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建极殿大学士的功效,你一个时时被皇上敲打的人,拿什么跟我对着干?” …… 虽小有不痛快,但总体上来说,收获还是非常大的。 下值之后,钱谦益迅速将今日获得的重要情报写下来,交给钱忠。 刚办完这些事,林察来访,钱谦益连忙将其请进书房密谈。 “钱大人,今日你可算是得了头彩啊,你们文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是不?不瞒你说,咱也觉着脸上有光。”林察笑呵呵地说道。 “伯爷,你们同道中人,我好你才好嘛。”钱谦益微笑着回道。 “不过,钱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林察把姿态放低,小心翼翼地问道。 “哎,这是什么话?咱俩还有什么不可讲的?”钱谦益对林察的态度非常受用。 “有句话说得好,‘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口’。你升了建极殿大学士,皇上荣宠集于一身,可要防着小人们作崇啊。”林察隐晦地提醒道。 “伯爷,你是说,今日我表现有些过了是吗?”钱谦益问道。 “钱大人,你今日笑容满面,容光焕发,是不是有些太着相了?这不是刺激那些心有不平的人吗?”林察道。 钱谦益闻言一惊,暗道:“是啊,林察提醒得对啊。今日表现是着相了,以吴炳为首的文臣肯定会不满,若是变着法子的给自己下绊子,自己难以做人。今日轮值之事,不就是例证吗?还有,朱由榔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轻贱不沉稳?郑亲王就要打过来了,广州的天就要变了,要说他们的看法好不好无所谓,不过,接下来还有好多大事要做,切不可因此而羁绊住自己的手脚啊。” 想到这里,钱谦益起身一揖,道:“多谢伯爷教我!” 林察慌忙起身还礼,道:“钱大人太客气了。若不是你我同心要干办大事,林某可不是多嘴之人啊。” “那是自然,非爱我之人不会指我过失,这一点,钱某还是知晓的。” 两人重新落座。 “说来也怪,今日得封建极殿大学士,确实是意外之喜。想当年,得中探花也没有这么得意忘形。伯爷,你说是不是人越老功利心越重了?”钱谦益坐下后,自失一笑,问林察道。 “不是。想当年,钱大人得中探花,虽同是一甲,但毕竟不是状元。咱推测大人之心,怕还有些遗憾吧。如今不同,建极殿大学士,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文臣之首,大人欣喜若狂,也是可以理解的。”林察回道。 “哈哈哈……,伯爷,您可真会说话。”林察的话,算是挠中了钱谦益的痒处,让钱谦益感觉浑身舒泰,指着林察哈哈大笑。 “钱大人,按说咱不该与你联系过密,以免引起他人注意。不过,今日确实有一件难事,还须大人帮忙。所以,就以贺喜之名前来拜访,想来,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吧。”林察道。 钱谦益点了点头,对林察非常满意。 不但能指正自己的过失,还能如此谨慎,看来自己没有选错人。 “伯爷,有何难事?” “是这样的。咱让小弟林觉去跟洪玉雄接触了几次,感觉情况不妙,所以,咱就让小弟暂停了。” “哦?是洪某人不听话了?” “是啊。小弟毕竟不是守备了,而且还是受了咱的连累,洪玉雄一心往上爬,哪会沾这个包?可以理解,人走茶凉嘛。” “又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小人!” “钱大人,之所以咱让小弟暂停了策反之事,除了刚才这条之外,咱还有一层顾虑。就是洪玉雄这人勇猛有余,细腻不足,即使小弟把他策反成功,难保他不会坏事。想这种要命的事,咱是觉得,宁可不为,也不能留下隐患。您说呢?” “是,有道理,这事你做得对。” 钱谦益听了点点头,对林察做事更是满意到了十分。 “那依伯爷之见,下一步如何去做?” “停止渗透,切不可冒险。至于内应之事,咱觉得你我两人有家丁也能凑个五百人,这些人也能成点事了。” “那可不行。水师守备必须拿下,只有掌握了这支军队,那人才算彻底掌握在咱们手中。” “那就只有一条路,换掉洪玉雄,让林觉上位!” “此计甚妙,就这么办,你让他去求求陈大人,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不行。这事咱想过,若是别人,我姑父安排起来自是没有问题。可林觉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的,我姑父现在心跟热炭一样,哪里会因为自己姑爷的事恶了皇上?” “无妨,我上折子保奏。”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济尔哈朗的大话 钱谦益毫不犹豫地把保奏林觉的事接了过来。 他算计得很清楚。 一来,林觉官复原职,那就彻底堵住了朱由榔退往海上的通道,于大事有利; 二来,林觉是陈子壮的二女婿,估计早就想让女婿东山再起了,只不过他不好说话罢了。若自己保奏成功,岂不是卖了陈子壮一个好?以后在军机处,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奥援? 三来,更坚林察追随之心,同盟是越结越牢固了。 至于皇上会不会准了自己的折子,他根本不担心。 像他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保奏个官员皇上能不给个面子?更何况小小的一个守备,无论在他这里,还是在皇上那里,都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果然,钱谦益的折了递上去,朱由榔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批了一个“准”字。 钱谦益得意极了:“这南明小朝廷,跟自家开的铺子差不多哈,就连曾经背叛的人皇上都毫不犹豫地用了,那以后,不是想保奏谁就保奏谁?真是大明当亡,大清当兴,运势如此,人莫能逆啊。” …… 吉安,原知府府衙,成了郑亲王济尔哈朗临时行辕。 “哈哈哈……,千里回援,这样的主意朱由榔小儿也信?看来,他是真急了。也难怪,广州如此空虚,他能不担心吗?哼,既知今日,当初何必把施琅派出去?”济尔哈朗拿到洪承畴钱谦益送来的情报,哈哈大笑。 “是啊,王爷,朱由榔小儿是彻底慌了,当初还在做南直隶的美梦,如今见情势危急,饥不择食了,竟然采纳了钱谦益的千里回援之计。”洪承畴笑道。 “把这份情报抄送罗洛浑、尼堪。有了这份情报,我军已经占得先机,若是再灭不了李定国、李成栋,他俩真得找块豆腐撞死得了。”济尔哈朗道。 “是,奴才下去就办。王爷,咱们不能在吉安久驻,应该立即南下,给朱由榔的压力越大,李定国和李成栋撤得越快,咱们的胜算就越大。同时,钱谦益也更好行事。”洪承畴道。 “享九,言之有理。这个钱谦益真是不简单,不但把朱由榔小儿玩弄于股掌之间,还策反了林察兄弟,掌握了朱由榔最后的救命稻草——广州水师,再加上他并不知晓的佟养甲一部,等于在朱由榔的后心又插了一刀!真是个少有的干才啊。” “王爷说得是,奴才当初派他去广州,本想在南明朝廷中安一颗钉子,主要作用还是定位在刺探情报上,没想到他竟然能影响朝廷决策,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若非亨九未雨绸缪,哪得如此大好局面?亨九,大功告成之日,本王一定上奏皇上,封你个王爵。” “谢谢王爷提携,奴才一定为我大清王霸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爷但有所命,赴汤蹈火,自所不辞!”洪承畴闻言连忙跪地谢恩。 “嗯,起来吧。”济尔哈朗听洪承畴话音,知道这是个知趣之人,满意地点点头,命他起身。 “喳!” “亨九,李定国、李成栋既然想来江西做客,本王怎么也得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否则他们得说本王太不好客了。你看这席面当设在何处呢?” “王爷,依奴才之见,衢州距抚州只有六百里,而荆州距新喻却有一千五百里之遥,所以,咱们先招待招待东边的客人,等腾出手来,再招待西边的客人不迟。至于席面嘛,东边设在龙虎山,西边设在龙头山即可。” 洪承畴献计道。 济尔哈朗命人找出地图,从地图上找到龙虎山、龙头山,见这两座山皆是明军赶往江西的必经之路,点了点头,道:“不错,龙虎山卡住了衢州到抚州的要道,龙头山则卡在株州到新喻的要道,明军一定会从这里通过。更妙的是,这两座山距他们的目的地很近,他们赶到时,已经人因马乏,已成疲兵,我们占据地势之利,以逸待劳,可保一战而胜啊。” “回王爷话,奴才正是此意。” “好吧,那就先招待好李成栋。命何洛会守吉安,满达海包围赣州,谭泰秘密在龙虎山设伏,命尼堪在李成栋大军开拔之后,立即尾随追击,与谭泰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本王率正蓝旗与鳌拜所部兵进广州,亲自去擒朱由榔。亨九,你看如此安排可好?” “王爷,依奴才之见,先不要着急去打广州。李成栋十万大军,三王爷三万,谭泰五万,从兵力上不占优势,若有个闪失,就会起连索反应。而礼亲王的大军还要监视张家玉,若他参与救援,张家玉势必乘势而出。若如此,则我大军危矣。” “哈哈哈,亨九,你太过小心了些。兵力上我军是不占优势,你别忘了,我大清勇士可是以一当十,岂是羸弱的明军所能比拟的?且以有备算无备,这样再胜不了,那这仗就别打了,束手就擒就行了。” “可是,明军可是有手榴弹和地雷啊。” “亨九,手榴弹和地雷最大的作用是在防守时,我军如占据制高点,以上击下,弓箭和乱石齐发,他们的手榴弹和地雷还能派上用场吗?你忒也多虑了。况且,你刚才也说了,我只要压向广州,朱由榔就会拼了命地催促二李回师勤王,如此以来,我军的胜算更大了几分。” 洪承畴听了济尔哈朗这番话,不由得有些奇怪。 济尔哈朗向来持重,有时候看似疯疯颠颠,其实非常精明。 比如,他亲自去进攻广州,不带别人,偏偏带着鳌拜,这里面的含意洪承畴能猜到几分。 无非就是鳌拜是豪格的人。 灭国之功怎么也得分一点给豪格,也免得豪格在朝中给自己掣肘。 可如此精明之人,为何忘了三顺王是如何死的了?怎么敢如此轻看明军? 若是永历崛起之前,他说这些大话,洪承畴一点都不担心。别说八万对十万,八旗精锐就算出动八千,对上十万明军,胜算也很大。 可是,永历皇帝是别人吗? 如今的明军还是先前的明军吗? 他究竟是为何?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寿星佬上吊——活腻了 看到洪承畴疑惑的神色,济尔哈朗叹了口气说道:“唉,亨九,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实话告诉你吧,京里来了好几道圣旨了,催促一定要在今年入冬之前结束这场战事。” “王爷,这是能着急的事吗?” “亨九,你可能并不知道,如今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没银子啊,三十几万大军的吃喝拉撒,差不多把朝廷那点子家底给掏光了,最让人无奈的是,北方数省去年先是大旱,很多地方粮食收成很低,有的还绝收了。到了冬天又是大寒,科尔沁蒙古连续下了十一天的大雪,那雪齐腰深,牛羊都冻死了。” “自打前年开始,接连丢了福建、江西、湖广,这些都是膏腴之地,朝廷赋税收不上来,所剩那些底子供应南征大军就已经免为其难了,赈灾根本就顾不上了。” “祸不单行啊。这是天灾,还有人祸。因为吃不上饭,老百姓就开始闹事。龙天道借机在北直隶、山东等地煽动百姓造反,杀官占地,开仓抢米,所幸很快被扑杀,迫使龙天道转入地下活动。虽然被扑杀了,但他们给北直隶和山东等地造成的祸害非常大,而且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善,龙天道教主米氏与十几名骨干藏于民间,一直在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 “还有,朝廷已经有人开始抨击‘跑马圈地’政策,说此策是对百姓的掠夺,是乱源,应当立即废止,应当将土地还给百姓。还有人对八旗子弟享受的特权说三道四,主张汉人、满人应当平起平坐。总之,朝廷看似是一潭平静的水面,其实底下暗流涌动。” “此时,朝廷急需一场大胜结束战争,一来可以稳定后方,以防有心人借永历之名在北方搞事。二来嘛,朝廷实在是没有能力打一场持久战了。” “所以,必须在入冬之前,解决朱由榔。这不仅是豪格的意思,也是皇太后的意思。” 济尔哈朗语气沉重地述说着,眼里露出些许愁意。 洪承畴闻言沉默了。 济尔哈朗所说的这些事他并不清楚,但有一点,从内心深处,他是不赞成“跑马圈地”和“八旗特权”的。 作为儒学大家,他当然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就是祸乱之源。 清兵入关以来实行的是高压政策,对汉人大肆迫害,这表明他们从根子里害怕人口基数大满人数百倍的汉人,害怕他们起来造反,害怕他们推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满人王朝。 之所以实行高压政策,他们的目的是想用鲜血和生命把汉人震慑住,摧毁汉人的抵抗意志,让汉人永远臣服,永远不敢反抗。 在政权更迭过程中,实行高压政策是必须的,这是树威。 但高压政策又不可长久,久了会让人们离心离德,甚至铤而走险,走向反抗的道路。 所以,必须适时收手,及时实行怀柔政策,这是树望。 至于大清朝,早已经到了改变高压政策的时候了,“暴清”的名声是那么好听的?不能再行加剧满汉矛盾之举了。 尤其是永历皇帝横空出世之后,他实行的国策是“以民为本”、“还耕于民”、“天下一家”,不但善待汉族百姓,更是优待少数民族,从他纳壮女为妃这件事上,就已经起到了示范作用。 在洪承畴看来,这些政策才是切中中国一千多年来朝代更替的弊端。若任他发展下去,一定会建立一个非常强大的王朝。——这一点,作为敌人的洪承畴看得非常清楚。 可是,清楚归清楚,对于朝廷实行的根本国策,他敢置嘴吗? 他若敢出言反对“跑马圈地”,大概出不了行辕,就会有人骂他个狗血喷头。 别看他是位高权重的参军,在真正的旗人面前,他屁都不是。 比如,他如今被抬籍入了镶黄旗,镶黄旗里出来个小小的牛录,就敢给他挺腰子、称主子,你官再大,见了主子还能硬气吗?主子骂你几句,打你几鞭子,你能咋的? 其实,刚才济尔哈朗说的,朝中有人在抨击国政,洪承畴知道,那也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这个人不是多铎就是阿济格。 这涉及到上层的权力争斗,不是他能掺合的。 所以,他只能沉默,不敢胡乱说话。 “王爷,奴才明白了。” 济尔哈朗深深看了洪承畴一眼,知道洪承畴不赞成“跑马圈地”,不赞成满汉政策,更不赞成对汉人的残暴杀戮。因为他在政治上主张怀柔,在用兵上主张“以抚为主,进剿为辅”。 但像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人,都不敢对朝廷的政策稍假辞色,真是不知道这是大清之幸还是不幸? “亨九,本王也知道,你的主张比较稳妥,但朝廷实在是拖不起了。” “王爷,奴才明白您的苦衷,也明白朝廷的难处。那就依王爷,让礼亲王在赣州主持,奴才跟您去打广州。只要打下广州,擒住朱由榔,天下可定,忧患立解。” “对,就是这个意思。” …… 衢州城西,大明征北大元帅李成栋帅帐。 帐内,建成伯李成栋居中而坐,下手左手边参军袁彭年坐在一只锦凳上,左右两边立着孟文杰、孙忠明、杜永和。 “诸位,军机处的公文大家都看了,命我军迅速西去,沿广信、饶州、抚州一线直插吉安之后。另外,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皇上下了密旨,说我军战略意图和退兵线路清兵已经知晓,令我军顺水推舟,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将尼堪诱出衢州城歼灭。都说说吧,这一仗怎么打?”李成栋环视了大家一眼,开口问道。 “清兵知晓了?大帅,您的意思是说,朝廷里有清兵细作?”袁彭年听到李成栋的话,立即反应过来。 “看破不说破。介眉兄,皇上为何在军机处公文之外,还下这道密旨?是因为此乃机密,更是因为我们要好好利用,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啊。”李成栋故弄玄虚地说道。 “哦,还有人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行这等事,真是寿星佬上吊——活腻了!”袁彭年点点头,叹了一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右路军的胃口 “哈哈哈……”袁彭年这句俏皮话,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众人的笑,是对那位细作的嘲笑。同时,也是对皇上的无比崇拜。 皇上那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眼里不揉沙子,他不坑人就跟掉了东西一样,你还去坑他,不是找死吗? 李成栋说的自然是机密。 若不是眼看就要开打了,不能再隐瞒了,他还不会把这事公开。 “别笑了,说正事。”李成栋摆摆手,止住大家:“说实话,自打出福建以来,这仗打得真是郁闷。尼堪龟缩不出,博洛也不发援兵,跟特么个刺猬似的,无处下口啊。眼看着人家施琅打了那么大一个胜仗,立了大功,真是让人眼馋又着急啊。” 在场的都是心腹,他这话其实还有一个潜台词,那就是施琅因为打了一个大胜仗,已经升了一等伯。——这才是让李大帅眼馋的真正原因。 “是啊,大帅,末将急得都上火了,要是再这样靠下去,末将死不在战场上,也得被急死!”孟文杰深有同感地说道。 “大帅,皇上的意思是让咱们将计就计,干掉尼堪,然后再北上还是往西打?”孙忠明问道。 “往西打,对济尔哈朗主力形成战略包围,在运动战中把清兵一块块吃掉!之后再北上,与施琅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彻底解放江南半壁江山。” “大帅,军机处令咱们火速增援江西战场,截断济尔哈朗退路,而皇上又命咱们将计就计,歼灭尼堪,莫非广州不用去救?”袁彭年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是的,皇上命我们不要管广州,全力对付尼堪以及意图打我们埋伏的清兵。”李成栋答道。 “那,广州之危如何排除?”袁彭年道。 “这事不用咱们操心。皇上早有周密打算,一直以来,皇上就是在利用清廷细作,诱使济尔哈朗分兵直进,形成如今的局面。”李成栋道。 “那就好,只要没有广州之忧,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了。”袁彭年点了点头,道。 “介眉兄,你来说说,咱们如何将计就计?” “大帅,这还不容易?皇上说清兵已经知晓了咱们下一步的行动,咱们一撤,尼堪必然出城追击,到抚州这一路山峦叠嶂,随便找座山埋伏上一支人马断其后路,尼堪三万人马就插翅难逃了。”袁彭年答道。 “就是,大帅,老杜最善于打埋伏使暗绊了,这事交给他,一准没跑。”孟文杰道。 “老孟,什么叫使暗绊?会不会说话?我老杜给你使过暗绊吗?”杜永和不干了,把眼一瞪,反问道。 “嘿,你还不干了?你小子就是犯阴的性子,跟个娘们似的,我说错了吗?老孙,你说。”孟文杰问孙忠明。 “对,老孙,你说,我老杜堂堂正正,什么时候犯阴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杜永和拉了孙忠明一把。 “你是……。”孙忠明简单明了,弱弱地回了一句。 “哎,你俩合起伙来恶心我对不对?” “哈哈哈……。” 包括李成栋在内,大家都笑了起来。 “行了,你仨就别耍宝了。” 笑了一阵,李成栋正色道:“介眉兄,你这胃口也太小了吧?尼堪的三万人马,本帅还真看不上眼。要打,就打个大的。” “大的?大帅何意?” “济尔哈朗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一定在前边某处等着咱呢,若本帅估算不错,尼堪一定会出城追击,目的并不是追上咱们,而是等咱们被前边堵住之后,给咱来个东西夹击。算盘打得好精明啊,哼!”李成栋冷笑着说道。 “是啊,肯定是这种局面。咱们先解决掉尼堪,再去解决前边设伏的敌人不对吗?”袁彭年问道。 “对,你没说错,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本帅总嫌不过瘾。咱们不如就当不知道前面有埋伏,做戏做全套,给他来个昼伏夜出,秘密往西前进。等快到清兵设伏地点时,咱们再打尼堪,迫使设伏清兵来救,那样,咱们就可以顺手牵羊,把这两股敌人一口吃掉!” “啊?大帅,这样可是冒险啊。若是不能迅速击溃其中一股敌人,咱们就有被围的危险啊。” “富贵险中求。不冒险清兵还不一定上当呢。若是早灭了尼堪,前边设伏的清兵弄不好就会缩回去,跟围赣州的清兵合兵一处,那样的话,将来更难为,还不如趁此机会,给他一锅烩了呢,也省得将来麻烦。” “干!”孟文杰左手掌,右手拳,双手一击,两眼放光,吐出一个字来。 “干了!”孙忠明和杜永和对视一眼,也都兴奋起来。 袁彭年无奈地看着这几位战意滔滔的武将,心道:“都是被施琅那一仗给刺激的,眼看人家陈仲武都封爵了,这几位的心也给撩拨起来了,三万清兵竟然都嫌少了。” “好吧,大帅,那就听你吩咐。不过,大帅,这个时机的把握可太重要了,早不得,晚不得,情报必须跟上。”袁彭年道。 “那是自然。咱们军中的斥候全撒出去,另外,兵部军情处也会给咱们提供相应情报。”李成栋赞成他这种观点。 “那好,既然都没有意见,咱们就这么办了。”李成栋开始分派任务。 “杜永和!” “末将在!” “命你部带足干粮、弹药,今夜秘密潜伏到烂柯山,只待尼堪弃城而出,你部即秘密随行于后,等我对尼堪发起攻击,你部一定要截住其退路,勿使一人漏网。记住,清兵一定会暗布斥候,一定要昼伏夜出,不要走漏消息。”李成栋拿出第一支大令,给杜永和下达命令。 “末将遵令!”杜永和接过大令,大声应道。 “孙忠明!”李成栋拿起第二支大令。 “末将在!” “命你部为先锋,今夜准备,明日辰时出发!” “末将遵令!”孙忠明接过大令。 “孟文杰!” “末将在!” “命你部殿后,待本帅率主力出发后,严密监视尼堪动向,防止尼堪偷袭。” “末将遵令!”……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做戏做全套 衢州,敬谨郡王尼堪帅府。 “郑亲王飞鸽传书送来情报,说明军即将西撤,沿广信、饶州、抚州直插吉安,与李定国的西路军形成东西合击,目的是截断我江西主力南北联系,以解广州之围。郑亲王已命谭泰于龙虎山设伏,命我们全军出击,尾随其后,截断其归路,然后就地歼灭之。” 尼堪对库特席、赵布泰、杜尔德说道。 肃亲王豪格与庄太后联手作掉多尔衮集团之后,为了拉拢皇室宗亲,非但没有追究博洛和尼堪的战败之罪,还于去年封博洛为端重亲王,尼堪也被封为郡王,二人仍留江南带兵。 济尔哈朗入主江南之后,博洛和图赖被调回南直隶,在济尔哈朗带兵出击之后,博洛则被委以留守重任。 博洛走后,衢州防守重任就落在了尼堪肩上。 “王爷,如此机密的情报郑亲王是如何搞到的?准确吗?” 听了尼堪的话,固山额真库特席皱了皱眉,表示了对情报准确性的怀疑。 “准确吗?呵呵呵……,本王可以告诉你,不但准确,而且是相当准确。”尼堪脸上带着神秘而自信的微笑,呵呵两声答道。 “呃?此话怎讲?能跟奴才们说说吗?”库特席与赵布泰、杜尔德对视了一眼,发现二人眼里也是一片茫然,控制不住好奇心,开言问道。 “嗯……”尼堪沉吟了一下,心道:“看来得给他们透露一二,否则,他们对情报来源没有信心,恐怕影响战力。尤其赵布泰、杜尔德,漳州一战已经被明军给吓破了胆,至今提起手榴弹和地雷,都是心有余悸。” 想到这里,尼堪道:“反正没有外人,说说无妨。” “这么说吧,广州有我们派去的人,这个人是谁本王就不说了,你们也别打听,反正这个人已经进入军机处。可以说,明军所有的动向,我们都了如指掌。” “用间?王爷,这是谁的主意?太高明了!”赵布泰闻言既惊且喜,连忙问道。 “除了洪承畴还有何人?其实,他刚到南直隶那会儿,就已经将人派出去了,可见其智谋过人,布局长远啊。你们大概不知道吧,襄阳、荆门、九江之所以顺利得手,跟咱们早早得到明军调动的情报,有极大的关系。”尼堪道。 “不对吧,王爷?若是早有布局,那刘清泰还会全军覆没?”杜尔德问道。 “说起这事,还真不赖那人。那人早已经将情报送出来了,可惜刘清泰这个废物没有好好利用,还让人抄了后路!”说起这事,尼堪心里有气,骂了刘清泰一句。 “哦,那就是了。”库特席、赵布泰、杜尔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回调动李成栋撤围,包括李定国从荆州也将要撤军,都是那人的功劳,目的是给我们一个在野战中消灭他们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咱们可要抓住了。”尼堪道。 “王爷,咱们都已经接到了情报,那是不是说明明军已经得到了命令?也就是说,他们如今应该已经有所动静了吧?”赵布泰道。 “按理说应是如此。先不急,明军要撤,也不是那么好撤的,得做很多准备呢。本王召你们来,是要你们立即做好准备,明军一撤,我们就立即跟上。不过,一定要注意两点:一,明军肯定会秘密撤离,也一定会沿途设伏,防备我们追击。所以,我们一定要给明军一个不知情、不追击的假象,让他们放心西撤。二,与明军的距离不宜过近,也不宜过远,以一日的距离为佳。” “杜尔德,命你部为前锋,记住,要多派斥候,密切注意明军是否设伏。” “喳!” “赵布泰,命你部为后军,负责保护后路安全。” “喳!” “本王与库特席居中,以便随时调度。” “喳!” …… 把军务安排妥当之后,库特席、赵布泰、杜尔德分头去忙碌了,尼堪带着多隆来到西门城楼,观看明军大营动静。 明军攻打衢州以来,前三天攻击非常猛烈,清兵仗着箭术高明,根本让明军近不了城,甚至连护城河都过不来,他们的手榴弹和地雷根本无法发挥威力。 在付出不小的伤亡之后,李成栋适时停止了攻击,开始长期围困。 打那以后,明军在城下,清兵在城上,两军隔河相望,井水不犯河水,开始了漫长的又是安静的对峙。 尼堪站在城楼上,远远望去,见明军大营安静如初,并无异象。除了有几队士兵在例行巡逻之外,并无忙忙碌碌的现象,甚至大营里安安静静的,跟士兵们都睡着了一样。 尼堪见了,不由得惊奇:“不对啊,明军应该非常忙乱才对啊,怎么这么安静?难道他们还没有接到命令?情理不通啊。” 想了一阵,尼堪始终不得要领,吩咐守城将官密切注意明军大营动向,回到帅府。 到了夜里,尼堪又来城楼观看,却见明军大营灯火点点,依稀还能听到“咚”“咚”“咚”的更鼓声。 尼堪放下心来,这说明明军还没有行动。 次日一早,尼堪又来观看,却见明军大营营帐依在,旌旗飘飘,营门口笔直地站着两名哨兵,一动不动。令人奇怪的是,除了这两名哨兵,大营里一个兵也见不到。 “咚”、“咚”、“咚”…… 毫无节奏感的鼓声传进尼堪耳中,尼堪感到很怪:“天已大亮,还敲什么更鼓啊。” 紧接着反应过来:“不好,明军早就跑了!” “快,开城门,去明军大营看看。”尼堪命令一名守城千户。 “喳!” 那名千户打个千领令而去。 城门打开了,明军大营没有动静。 吊桥放下了,还是没有动静。 那名千户带着军队往明军大营冲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甚至都快到营门口了,那两名明军哨兵仍是一动不动。 还说什么呢,那两名哨兵肯定是假人了。 “明军早就跑了!”尼堪懊恼地跺了跺脚。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急于脱离险境 果然被尼堪猜中了。 千户回报,明军大营早就空了,门口的哨兵是草人,而打更鼓的,是一只被倒吊的山羊。 “王爷,小的们到旁边村里打听过,明军已经于二日前就撤走了。” “二日前?”尼堪一听就急了:“衢州到抚州一共就十日的路程,明军早两天撤走,还故布疑阵,玩了个金蝉脱壳,还能追得上吗?若是不能如期堵住明军退路,误了郑亲王大事,那可如何交待啊。要是再被翻起老账,能不能保命都难说啊。” “传令,大军尽起,快速追上去!”尼堪想到这里,急忙下令。 事出仓促,等杜尔德把人马整顿好出发,就到了下晌,这又多了半日功夫,把尼堪急得不停跺脚骂娘。 “杜尔德,要快,一定要尽快追上明军。”临行前,尼堪嘱咐杜尔德。 “王爷,明军会不会有埋伏?”杜尔德小心地问道。 “有个屁的埋伏啊。若是有,也是二天之前的,路上也有可能踩到地雷,那肯定是为了延迟我军追击的,不要怕,只管追就行。”尼堪道。 “喳!” 杜尔德答应一声,上马率队离去。 紧接着,尼堪率中军主力,赵布泰率后军依次出城,衢州只留了一千兵守城。 “报!王爷,前面山上发现明军有埋伏的痕迹!” “报!王爷,前军踩中三颗地雷,造成四十三名士兵伤亡!” 果然,出城之后,杜尔德不断派人来向尼堪报告。 尼堪听了,心下了然:“判断得不错,明军确实做了伏击我追兵的准备,若是早一天追击,怕是真要中了明军埋伏。” “报!王爷,前面发现明军后队!” “报!王爷,明军偃旗息鼓,昼伏夜出。我前锋与明军相距六十里,杜将军请示机宜。” 杜尔德不断派人来报告前方情况,请示下一步行动。 “偃旗息鼓,昼伏夜出?是了,他们肯定是怕惊动江西我军,故意隐匿行踪。”尼堪听到这个消息,做出如此判断。 “命杜尔德保持六十里的距离,敌行我行,敌歇我歇,千万不要暴露。”尼堪吩咐道。 “喳!” 斥候去了。 尼堪回头又吩咐传令兵:“全军加速前进,向前军靠拢。” …… 追到第七日,明军已经进入安仁县境内。 在安仁县境内这条东西官道南侧,自东往西有四座山,大石岭、龟峰、莲花山、尖山,除此之外,再无险山峻岭。 过了尖山就是安仁县城,自县城往南十里,就是龙虎山。 …… 这日,清兵刚刚过了大石岭,天就大亮了。 赶了一晚的路,清兵人困马乏,好不容易等到宿营的命令,士兵们匆匆扯起帐子,倒头就睡。 “奶奶的,这明军也是怪了,为啥非要晚上行军?连累得老子想睡个安稳觉都不成。”一名清兵在躺下前,低声咒骂。 “可不咋的,这样下去,老子非成夜猫子不可!”另一名清兵附合道。 “睡吧!瞎几把嘟囔什么?困得还轻!”一名小旗听到了他们的怨言,喝骂一声。 两名清兵不言语了,躺下,很快进入梦乡。 尼堪没有睡,他把杜尔德、库特席、赵布泰请了来,指点着地图道:“今晚再次行军,到天明之时,明军就进入谭泰的伏击圈了。你们看,北边安仁县城现在我军手中,如果明军遇伏,必然不敢往北去,一定会沿原路往回逃。所以,占据尖山、莲花山、龟峰这三座山至关重要。只要我军占据了这三座山,与龙虎山、安仁县城之间的这块三角地带,就成了明军的死地!” “所以,今晚再次行军之时,杜尔德抢占尖山,库特席抢占莲花山,赵布泰抢占龟峰,多布滚木擂石,以逸待劳。只等谭泰那里打响,咱们就等着张网捕鱼就是了。” “喳!” 三位带兵将领齐声答道。 “报!王爷,明军没有宿营,而是亮明旗号,快速行军。” 刚刚商量妥当,就见一名斥候慌忙来报。 “什么?不宿营了?还亮明了旗号?”众人被这个消息弄糊涂了,一时之间没想明白明军这是何意。 “呵呵呵,……,不要惊慌,李成栋大概也觉察到了危险,毕竟十万大军行军不是小动静,他应该知道,就算晓行夜宿,也难免会走漏消息。所以,他要快速通过龙虎山这个危险之地。要知道,过了龙虎山,再往西,官道之上就无险可守了,他们就算安全了。哼,他也算知兵之人,宁可不让士兵睡觉,也要赶快离开险地。”尼堪略一沉思,就作出了判断。 “是,王爷所言极是,路旁有三座高山峻岭,明军可不敢在此宿营,要换是我,也得赶快离开。”赵布泰点头,同意尼堪的判断。 “王爷,李成栋会不会在这三座山上设伏呢?”杜尔德提出了异议。 “哈哈哈……,杜尔德,你太小心了。你看,咱们来的这一路,有多少可以设伏的山岭?除了出衢州时发现过埋伏痕迹,哪里有过埋伏?他要是有伏击我军之心,会等到现在?他现在的打算是赶快通过这个险地,快速插到吉安之北,然后与赣州的张家玉配合作战,给郑亲王的南征军造成巨大压力。”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咱们早就通晓了整个明军的用兵计划。既然这样,咱们还会让他的计划得逞吗?” 尼堪笑着回道。 “是,王爷说得对。奴才忒过小心了。”杜尔德一听,尼堪说的有理。 明军要打埋伏早就打了,还要等到这里?更何况,他在明,我在暗,他们的行动咱了如指掌,而咱们的行动,他并不知晓啊。 想到这里,杜尔德放下心来。 “集合队伍,追上去!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各自抢占山头,之后迅速准备伏击逃敌!”尼堪信心十足地下了令。 “喳!” 三位将领领命而去。 刚刚进入梦乡的清兵被叫醒,在满腹埋怨声中重新整队,无精打彩地上路了。 而此时,杜永和的部队,悄悄进入大石岭,埋伏起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伏击大战 尼堪想得太美了,李成栋一路费尽心机地骄兵,等的就是这一刻,怎么会如他的愿? 杜尔德指挥本部人马快速前进。 过了龟峰,没有动静,心下稍安。 又过了莲花山,仍然没有动静,基本相信了尼堪的判断,心里更是无所顾忌了。 来到尖山脚下,看到山上一点动静没有,心里暗笑自己太小心了,看来漳州之战给自己造成的心障太大了,以至于草木皆兵,自已吓唬自己。 说起杜尔德的心障,还发生过一个笑话。 去年过年的时候,有一回杜尔德正在吃饺子,忽然听到“嘭”“叭”二声巨响,杜尔德下意识地大叫“快趴下!”,把筷子一仍,迅速趴到地上,钻到桌子底下。 家人和下人被他的举动弄懞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爷为何如此害怕。 明明外边就是放了一个二踢脚,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杜尔德在家人和下人面前闹了个大笑话,恼羞成怒,下令府里不准放爆竹,更不准放二踢脚。 打那以后,别的府里过年过节的时候鞭炮齐鸣,非常热闹,唯独他府里,非常沉闷,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 后来这事在军中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杜尔德听不得爆竹声响,库特席经常拿此事笑话他。 望着陡峭的尖山,以及繁茂的密林,杜尔德心想:“库特席你甭取笑我,你是没挨过炸,若你被手榴弹和地雷炸上一回,狗娘养的比我还害怕。” “尖山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尖如竹笋,石如刀削,只要我占了这座山,明军再有手榴弹和地雷又能奈我何?” “下马,占领这座山!”一念至此,杜尔德一挥马鞭,大声下令。 清兵得到命令,骑兵纷纷下马,步兵则抬腿往山上爬去。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激昂的鼓声破空而来,杜尔德大惊,猛抬头往山上看,就见天上黑乎乎的,手榴弹像雨点一般飞来。 “快趴下!” 杜尔德一见,三魂飞走了二魂,大喊一声趴到地上,看到路边一块巨石,不管不顾地爬了过去。 “轰轰轰”…… 刚藏好身,就听令人胆寒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震得耳膜快要裂了。 杜尔德连忙把眼一闭,把耳朵一捂,趴在石头后边一动不敢动。 也亏了他反应迅速,手榴弹威力再大,因为他藏身于巨石之后,也没有伤到他分毫。 而他的兵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山上鼓声一响,那些反应慢的士兵就吓傻了,手榴弹一炸,被炸得死的死,伤得伤,断肢残臂四处乱飞! “哎呀,妈呀,快跑啊……”士兵们顿时大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而明军占据制高点,手榴弹、石块、弓箭专往人多的地方招呼,霎时之间,杜尔德带的一万人马,就死伤数千,剩下的士兵,茫然不知所措。 是继续进攻,还是逃跑?进攻看来是痴人说梦了,但逃跑也得有个方向吧?往哪跑呢?往回跑,还是往前跑?这时候就需要指挥官迅速拿定主意,带领士兵朝一个方向跑。 可他们没有找到当官的,护军统领已经趴在巨石之下,不敢动弹分毫。 “大人,跑吧,大人!”亲兵好不容易找到杜尔德,大声喊道。 “跑什么跑?越跑死得越快!快趴下!”杜尔德比谁都明白,这时候逃跑,就等于给明军当靶子。要想活命,只有一条路,趴下不动,明军来了就投降。 而且,他也明白,他这里遇到了埋伏,估计莲花山、龟峰明军也已经有了埋伏,李成栋不会只在这一个点上设伏的,他既然要打,就不会放过尼堪、库特席、赵布泰。 “库特席你个狗娘养的,让你笑话老子!这回你也尝到了手榴弹的滋味了吧?”杜尔德不知为何,这时候竟然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想想好像还很快意。 …… 杜尔德想得一点都不错,尼堪、库特席、赵布泰比他一点都不好。 尼堪、赵布泰都是漳州之战的幸存者,自是知晓手榴弹的厉害。 一见山上丢下手榴弹,尼堪瞬间就明白了,李成栋这是早早就设好了局等着呢,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急于脱离险境,而是弄了一个又一个假象,诱使自己上当。 “难道,从广州来的情报也是假的吗?”尼堪怎么也想不明白,千防万防,还是着了李成栋的道。 库特席所部是后来补充过来的,没有参加过漳州之战,虽然听说过手榴弹的厉害,但没有见识过。 无知者无畏,而且他更自信大清勇士的骑射功夫天下无双。 所以,手榴弹一响,尼堪吓得面如土色,茫然不知所措,倒是库特席目露凶光,挥刀砍翻了几名乱叫乱跑的士兵,挥着兀自滴着血的腰刀,大声骂道:“驴攮的!哪个敢逃,这就是下场!上!” 士兵被他的凶悍给吓住了,没人敢逃,冒着被炸死的危险,再次扭转身,往山上爬。 可惜,他们根本爬不到山上去,赖以自傲的箭术,在手榴弹、弓箭和石块面前,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上多少人死多少人。 “库特席,不要再打了,传令,往东撤!”尼堪见山道上猬集一团的士兵,成了明军的活靶子,越是人多,手榴弹造成的杀伤越大,连忙传令东撤。 “不要骑马,散开队形!”尼堪灵台还有一丝清明,大声提醒道。 “撤!” 库特席见自己的七千五百名士兵,如今被一轮手榴弹给炸得死伤大半,心疼得要命,本不想撤,但不敢违背尼堪命令,只得恨恨地下令往东撤。 山上打伏击的明军,正是尼堪的老对头李成栋。 见清兵想逃,李成栋嘴角一牵,眼里厉色一闪,冷冷说道:“想逃?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拉响地雷,全军出击!”李成栋抽出宝剑,大声令道。 “咚咚咚……。” 战鼓再次急促地响起。 “冲啊!”明军闻鼓声一跃而起,像一只只猛虎一样,往山下冲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尼堪被俘 失去城墙依托,离开坚固工事,面对明军居高临下的打击,清兵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尼堪下令之后,有了主心骨的清兵疯了似的往东逃,你推我搡,嗷嗷乱叫。 “快点,别挡路!” “让开!让开!老子先走……。” 清兵只听到了往东逃的命令,完全忽视了成散兵队形的命令,数千人猬集一团、挤着涌着。 “轰”…… 一声巨响,埋在路上的地雷爆炸了! 数十名清兵飞上了天空,挨得近的,也被弹片所伤,霎时近百人失去战斗力。 “轰轰轰”…… 紧接着手榴弹从天而降,又是数十人被炸飞。 山道上、树枝上、石头上、草丛里,到处都是滴着鲜血的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迅速汇成了小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狭窄的山道,成了人间炼狱;曾经不可一视的清兵,成了任人宰杀的羔羊。 “娘啊,疼死我了……。”一名汉军旗的士兵,用用捂住左眼,大声嚎哭起来。 他的左眼被一块飞起来的石子打瞎了! “额娘啊,阿玛呀,救救儿子吧……。”另一名清兵被炸断了腿,望着鲜血流淌而无法止住的断腿,哭天抢地叫爹娘,表达着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和无奈。 “库特席,带人挡住明军!” 尼堪无心去看士兵的惨状,他想的只是赶紧逃离此地,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于是狠着心下了命令。 “喳!” 库特席也真是凶悍,得到命令之后,率领手下转身向正冲下山的明军迎去。 “射箭!” 库特席大声下令。 清兵哆哆嗦嗦开始张弓搭箭。 明军哪能给他们机会?看到竟有人敢抵抗,立即甩出一波密集的手榴弹。 “轰轰轰……。” 硝烟散尽之后,库特席的兵能站着的,已经所剩无几。 躲在后面的库特席,听到士兵惨厉的号叫,看到那些勇猛无双的勇士瞬间丧命,他这才明白,杜尔德的畏惧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己是不应该嘲笑他的。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明军手举手榴弹冲了上来,库特席看到没死的士兵都战战兢兢地跪地举起双手,感觉心灰意冷。再抬头往东看,见尼堪的大旗已经在百丈之外,心下稍宽。 “哼,投降?我乃大清勇士,岂能向明狗跪地?!”库特席大叫一声,宝刀往脖子里一横一拉,自刎身亡。 …… “趟雷!” 尼堪没指望库特席能挡住明军,他想起了漳州之战时博洛最后用的“趟雷战术”,把库特席留下抵挡明军进攻之后,他迅速下令,让亲兵督促士兵往东撤,而他的真正目的是让那些无辜的士兵趟雷,给他趟出一条活命之路,与赵布泰汇合。 他的战术非常奏效,在付出了几百条生命之后,与同样被压在龟峰山下挨打的赵布泰汇合了,两军合在一处,往东逃窜。 可惜,他们没有料到的是,龟峰到大石岭这一段五里多长的路,同样布满了地雷,“轰轰轰”爆炸之声不绝于耳,血肉横飞之惨状难以卒睹,无力还手的绝望情绪,慢慢充斥了在队伍之中。 赵布泰跟杜尔德差不多,他清楚地知道明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只要不抵抗,就一定能活命。所以,在遇到埋伏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逃跑,也没有做无谓的抵抗,而是趴在地上,听天由命。 尼堪也是漳州之战的幸存者,他当然明白抵抗意味着什么,也明白明军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往东逃意味着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果他是普通将领,早就投降了。只不过,他是爱新觉罗家族一员,虽然因为他老爹的无知和愚蠢,让他们这一脉一直不被重视,但家族的荣耀,和流淌在血液里的骄傲,不容他投降。 他必须逃出去,哪怕把三万人全打光,他也要逃出去。 五里路就像一个漫长的死亡旅程,士兵在督战的亲兵队的逼迫之下,前赴后继地奔向地狱,侥幸不被炸死的,也都缺胳膊少腿,成了废人。 逃兵在付出几千条生命之后,堪堪来到大石岭下。 尼堪看了看自己的队伍,活着的已经不足一千人了。 “虽然活下来的人不多,但总算没有辱没祖宗,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败了,他日必杀尽明狗报此血仇!”尼堪松了口气,在庆幸活下来的同时,心里暗暗发誓。 “咚咚咚……。” 就在这时,就听战鼓激越之声传来,大石岭上忽然竖起漫山旗帜,同时山脚处转出一支人马,当先一员大将威风凛凛策马而立,背后的将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杜”字。 尼堪大惊,他知道,眼前这人必是李成栋手下大将杜永和。 “尼堪,事到如今,还想做无用的抵抗吗?我主优待俘虏,不滥杀无辜,劝你为手下士兵着想,弃械投降吧!”杜永和朗声说道。 西边,大队明军正往这里赶过来,东边,杜永和拦路,而自己的士兵眼里全是绝望之色,大部分都是瑟瑟而抖,看那样子,想站立都十分困难,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 至此,尼堪彻底绝望了,他明白,自己到了生命的尽头。 或许,应该去见老爹和祖父去了,只是不知道,父祖是否会原谅自己的无能。 “哈哈哈……,杜永和,爱新觉罗家族哪有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只有站着死的英雄,没有跪着生的懦夫!” 尼堪惨笑几声,撂下几句场面话,拔出腰间宝剑往脖子抹去。 “叮!” “仓啷” 就在此时,就听一声脆响,一支利箭射来,正好射在宝剑之上,尼堪拿捏不住,宝剑落地。 却是杜永和射出一箭,将尼堪的宝剑射落在地。 “拿下!”杜永和一挥手,明军一涌而上,迅速将本无抵抗之心的清兵全数拿获,尼堪没有死成,自然也成了俘虏。 “杜永和,是汉子就让本王去死!难道你非要羞辱本王不成吗?”尼堪被五花大绑绑到杜永和的马前,眼里喷火,大声质问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谭泰的艰难选择 杜永和坐在马上,手里拿着一只马鞭,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望着尼堪。 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居高临下的傲视。 听了尼堪的话,杜永和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罢,杜永和轻蔑地说道:“尼堪,你很英雄吗?真正的英雄都爱兵如子,可你呢,为了自己活命,豁出这么多士兵的生命为你趟雷。这么自私自利,视士兵性命如草芥,有何面目在我面前充英雄好汉?!我呸!” 重重一口吐沫吐到尼堪面前。 “你!杜永和,本王出身于高贵的爱新觉罗家族,乃皇亲贵胄,可杀不可辱!”尼堪怒道。 “哈哈哈……,尼堪,败就是败了,别让人看不起。高贵的爱新觉罗家族?还皇亲贵胄?屁!一群野猪皮罢了。”杜永和不屑地说道。 “杜永和,本王要杀了你!” 辱及引以为傲的家族,尼堪爆怒,二目圆睁,挣扎着要去跟杜永和拼命。 “哼,蠢货!”杜永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骂了一句,冲亲兵示意,亲兵用刀鞘照尼堪后脑重重一拍,将尼堪拍晕在地。 …… 杜尔德因为见机快,没有做无谓抵抗,他的一万兵除在明军第一波攻击中死伤二千人之外,其余八千兵全部学他,跪地投降,所以基本没有损伤。 而尼堪和赵布泰带的兵,十不存一,只剩一千多活着的,而且还损失了库特席这员大将。 李成栋命人把降兵收拢在一起,命令孟文杰、孙忠明迅速整军,再次埋伏到尖山、莲花山,准备打谭泰的伏击。 “报!大帅,谭泰没有出兵,仍在龙虎山埋伏。” 刚准备停当,一名斥候兵赶过来禀报。 “不出兵?当真见死不救?”李成栋闻报不由得一愣。 尼堪毕竟是郡王,谭泰敢不救援?这倒奇了。 李成栋的计划是打完尼堪,再打谭泰,没想到谭泰按兵不动。 这样一来,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杜永和在尖山埋伏,孙忠明收拢俘虏,退往大石岭,孟文杰率本部人马去龙虎山搦战,若谭泰下山,立即佯败往尖山撤退,将清兵引来此地就算你一功。”面对这个变化,李成栋没做太多犹豫,立即做出应对。 “嗻!” 孟文杰、孙忠明、杜永和三将躬身领命。 “介眉兄,给陈先发信号,待文杰赶到时,立即发动进攻。”李成栋又对袁彭年说道。 “遵命!”袁彭年躬身应命。 陈先本是杜永和手下一名千户,因在崇阳溪之战中立功,被李成栋保举升为游击将军。 虎石山之战中,李颙的山地军大放异彩。李成栋对山地军这种特殊作战部队产生了极大兴趣,于是有样学样,命陈先组建右路军山地军,招收了三千名壮人汉子,并在李颙军中借来了十名教官,对山地军进行训练。 经过一年多的严酷训练,陈先已经把山地军的精髓学到手了,战术技能和战斗力已经不逊于李颙的山地军。 这次战斗,李成栋早早把山地军派了出去。山地军没走大道,而是从尖山往南,穿过高山丛林,从背面直插龙虎山峰顶埋伏,准备在谭泰全军来救尼堪时,从背后给他致命一击。 既然谭泰不上当,那就把他赶出来。 山地军三千兵不算多,但那都是以一当十的,再加上手榴弹和地雷这种火器,居高临下,出其不意,一定能把谭泰的五万兵给赶下龙虎山。 …… 龙虎山上的谭泰,在得知尼堪被伏击之后,硬生生地忍住了下山去救援的念头。 他是知道明军火器的厉害的。 前年围困赣州一战,最后被张家玉翻盘,就是靠了这种武器。 他非常明白,清兵如果离开地利,跟明军对上时,基本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在得知尼堪被伏击之后,他动开脑子,念头急转。 “李成栋伏击敬谨郡王,这肯定是早就知道他在背后追击呢。那他为何选在尖山附近呢?为何不早早把郡王解决掉呢?是不是想要以敬谨郡王为饵钓我这条大鱼?”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在龙虎山设伏,李成栋早就知晓了。不可能,我在他出发时,就已经在龙虎山等着他了,这么机密的事,他不可能早早就知晓。” “那敬谨郡王在六十里之外跟着他,他又是如何知晓的呢?就算他放出斥候,也不可能放这么远。如此说起来,无论是敬谨郡王的弃城追击,还是我的龙虎山埋伏,李成栋都是早有预料的?这么机密的事他是如何得知?” 谭泰想得脑仁疼,都没有想出为什么来,总感觉尼堪被伏击这事非常玄妙,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人,怎么办?救还是不救?再不出兵,就怕是来不及了。”手下大将汉军旗护军统领林夕焦急地问道。 “大人,得出兵啊,王爷若是有个闪失,咱可承担不起啊。”副将雅思哈催促道。 “救?没弄明白李成栋的动机之前,不能下山。”谭泰道。 “动机?大人,李成栋能有什么动机?肯定是王爷行事不谨,被李成栋的斥候察觉了。”雅思哈道。 “李成栋早不打晚不打,为何在距我伏击地点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伏击王爷?你怎么知道李成栋的真正目的不是想吃掉我们?”谭泰反问道。 “吃掉我们?大人,不可能吧,他不会知晓我们在此埋伏的。这么机密的情报,他不可能得到。”雅思哈道。 “也并非不可能,除非……,他起兵之时,就已经料到我们会在他的前方某处埋伏了,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可能。”林夕沉思着说道。 “你是说,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假的?李成栋大军西来,是在利用王爷了?”谭泰得林夕提醒,脑中灵光一闪,感觉好像真有这个可能。 也只有这样,所有的这一切才能解释得通啊。 “大人,不管如何,必须出兵啊。即使败了,也要出兵,否则,郑亲王和朝廷一定会治咱们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大人,敬谨郡王毕竟不是普通将领啊。”雅思哈着急地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掩罪诿过的把戏 “不行,就算将来受罚,也是本帅一人之事,本帅不能拿五万将士的性命当赌注。可以肯定,只要我们下山,李成栋就不会让我们活着回来。” 谭泰自然明白雅思哈是好意,但事关五万将士的生死存亡,他又不得不小心从事。 “李成栋要到抚州去,就必须从龙虎山下经过,我们只要扼守住这个制高点,就立于不败之地。” 说到这里,谭泰下定了决心,用手轻轻捶了一下桌面,令道:“按原计划执行。” “喳!”林夕、雅思哈齐声答应。 不得不说,谭泰的确是当世名将,没有贸然去救尼堪,这也使得李成栋一箭双雕之计落空了。 …… “报!明军孟文杰山下搦战!”一名斥候跑进帅账大声禀报。 “走,看看去。”谭泰闻报,连忙率领一众将官出帐观看。 “呔!谭泰老贼,你孟爷爷在此,敢不敢下山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来到半山腰,一行人伏下身子往山下看去。只见孟文杰横刀立马,站在山下,对着山上高声叫骂。 看到孟文杰这副样子搦战,谭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事情很明显,孟文杰此时应该在尖山一带收拢残兵,打扫战场,不去做这些事,反而横刀立马站到龙虎山下搦战,不是怪事吗? “我的大军掩藏得好好的,他如何知道我在山上?一定有诈!孟文杰这是诱兵之计,目的就是引我下山。”谭泰心道。 “大帅,孟文杰太猖狂了。只有五千兵,就敢来骂阵?末将愿意下山与他一战!”林夕听孟文杰骂得难听,心中气愤,连忙向谭泰请战。 “呵呵呵……,林夕,怎么沉不住气呢?他爱骂就让他骂,反正我们是按兵不动。李成栋大军不来,我就不动,看他能奈我何?还下山跟你大战三百回合?你以为你是谁?张飞张翼德么?”谭泰笑道。 “哈哈哈……。”见主帅一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中的样子,众将都凑趣地跟着笑了起来。 “轰轰轰……” “杀啊!” “冲啊!” …… 就在这时,就听山顶处传来几声巨响,紧接着,传来密集的冲杀声。 谭泰大惊,猛然回头往山顶望去。 就见山顶上涌出一队明军,手执手榴弹,与驻守在高处的清兵战在一起。 “不好!明军何时到了山上?”谭泰大惊。 谭泰心思电转,一下子明白了明军意图——这是要赶自己下山啊。 只要自己不占据制高点,明军的手榴弹就能发挥巨大作用了。 “看他们兵力不多,也就三千人,林将军,快,率领你部把他们赶下去!”谭泰沉声令道。 “喳!”林夕答应一声,带着亲兵大踏步去了。 “谭泰老贼,山地军攻上去了,快点投降吧!我们元帅不杀俘虏,快投降吧!” 山上战事一起,孟文杰就在山下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 谭泰见孟文杰并没有因为山上大乱而贸然攻山,而是兴奋地在原地大喊大叫。 “雅思哈,严密监视孟文杰的动静。他不动我不动,他若动我再动。” “喳!” …… 谭泰安排好山下的事,就把精力集中到山上的战事。 他心里非常清楚,若是不解决掉山顶这些山地军,危险就没有解除。 他没把这数千山地军当回事,尽管他们占据地势之利,尽管他们有手榴弹。但他们人数太少,在数万大军面前,能济得甚事? 但是,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这些山地军的战斗力太恐怖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军队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除去拥有手榴弹这个清兵不具备的优势之外,这些人的箭射得也准,而且纵跳腾跃,非常灵活。 他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战术,那就是专门击杀带兵将官。 牛录、甲喇、固山不用说,就连伍长、什长、队长这些低级军官,也是只要在他们的射击范围之内,一定是首要攻击目标。 这招真是太毒了。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杀了指挥官,士兵就像一盘散沙,这个往东那个往西,这个要攻那个要撤,霎时乱作一团。 明军就像下山猛虎,闯入羊群肆意屠杀。 林夕的一万多军队,跟羊群一样。 “唉,撤吧,这仗没法打了。”谭泰看罢,心里一叹,当即作出决定。 “传令,雅思哈断后,防止孟文杰乘势追击;全军下山南撤。” 一声令下,清兵开始有秩序地撤退。孟文杰、陈先趁势追杀一阵,清兵丢下五千具尸体,终于逃脱了。 …… 谭泰一直退到抚州,这才稍稍喘了口气。 回到府衙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次兵败的经过报告给济尔哈朗,并通报礼亲王满达海。 …… “奴才谭泰诚惶诚恐呈报皇叔父摄政王并礼亲王驾前:奴才奉命于二月初三于龙虎山秘密设伏,二月初十,明军李成栋部于尖山、花莲山、龟峰、大石岭一线伏击敬谨郡王之追兵,致使其全军覆没,敬谨郡王被俘。事发突然,奴才不及救援即遭到明军山地军自山顶攻击,不敌,损兵折将五千余,退回抚州待命。” “奴才未及时救援敬谨郡王,致其被俘,罪莫大焉,恳请主子降罪。然,依奴才观之,明军似早已洞察我军动向,故有此败。” “奴才万死不足以抵罪,一愚之得亦不敢不报。泣叩主子早作定夺。” 二月十二,韶关,清靖南大元帅帅府。 接到谭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事折子,济尔哈朗大惊失色:“什么?又败了?这怎么可能?” “败了?是三王爷败了吗?”洪承畴闻言诧异地问道。 “你看看……。”济尔哈朗把谭泰的折子递给洪承畴。 “这……,这是怎么回事?”洪承畴一目三行将信看完,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谭泰的意思非常明显,老三和他这次失败,根本原因是明军掌握了我军动向,言下之意是说,本王给他们提供的情报有误。” 济尔哈朗眼里冷光一闪,道:“哼,不过是掩罪诿过罢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卒子过河顶大车 “掩罪诿过?真的吗?”洪承畴一听这话,心里犯开了嘀咕:“李成栋确实是按钱谦益提供的路线进军的,情报何曾有误?谭泰的理由无非就是李成栋好像知晓了尼堪的追击,也知晓了他在龙虎山埋伏,但以此两条,还不足以证明钱谦益的情报有误,明军完全可以通过斥候的刺探侦察得到。如此想来,谭泰真的是为未救尼堪而脱罪想好的理由。” “哼,这是往我洪某人头上扣屎盆子呢,以为我是汉人好欺负是么?” 想到这里,洪承畴道:“王爷,李成栋行军路线、起兵时间,均与钱谦益提供的情报一般无贰。奴才以为,情报无误。敬谨郡王之所以败北,乃带兵将领行事不谨,泄露了行踪所致。谭将军虽未曾救援,但力保主力不失,安然撤回抚州,也算大功一件。” “哼,亨九,你不用替他遮掩。老三虽不成器,但毕竟是皇家血脉,谭泰有几个胆子,竟敢不救?两军相距不过二十里,若是去救,须臾即到,老三不至于兵败被俘。分明是惧战,还把战败责任推到你我头上,真拿本王当泥菩萨了么?” 济尔哈朗说到气处,“啪”地一拍桌案,对洪承畴说道:“立即派人将谭泰锁拿至京城问罪,所部由雅思哈暂领。命雅思哈归礼亲王辖制,坚守抚州。” “喳!” 洪承畴躬身领命。 洪承畴知道,这一回谭泰完了。本来他是多尔衮的人,豪格与太后联手弄死多尔衮之后,没有动谭泰。不是不想动,而是没有恰当的理由,怕给人留下口实罢了。 而这一次,兵败加上未救尼堪,理由已经很充足了。 济尔哈朗把刀子递到豪格手里,豪格会错过这个机会吗? “亨九,原计划谭泰所部与老三联手灭掉李成栋之后,全军西向伏击李定国。如今非但没灭掉李成栋,反而失了老三。雅思哈又驻守抚州,那李定国怎么办?原定龙头山设伏的事,难道就这样算了?”济尔哈朗问道。 “唉,王爷,时至今日奴才不得不说,明军战斗力太强了。即使我们掌握了他们的机密情报,先行布置,也总能让他们翻盘。刘清泰如是,三王爷亦如是。所以,李定国也好,张家玉也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能否把朱由榔擒获。若是能生擒朱由榔,大事可定,若是再让他逃了,王爷,恐怕就算把李定国成功给挡在江西之外,也是无济于事了。” “所以,王爷,咱们已经是过河的卒子,有进无退了。” 洪承畴叹了口气,一脸郁闷地说道。 “亨九所言极是。不过,你也不用担忧,过河卒子咋了?可以顶大车,照样可以顶死老帅。这一回本王绝不会让朱由榔逃了性命去,否则对不起列祖列宗!”济尔哈朗眼冒精光,咬着牙道。 “传令,敖拜为前锋,兵发广州,活擒朱由榔!” …… 二月十三,广州,勤政殿,黎明会。 兵部尚书、军机大臣陈子壮出班奏道:“陛下,昨日接到塘报,建成伯李成栋于安仁县龙虎山遇伏,谭泰与尾随追击的尼堪联手,大败我军。建成伯损兵折将,只好退往安仁县城暂避锋芒!” 得到的是胜利的消息,而朱由榔却让陈子壮报成失败的消息,目的无非就是等到合适机会,啪啪打钱谦益的脸罢了。 如今,钱谦益的用处已经不大了。不过,朱由榔非常愿意看他像个小丑一样表演表演。 “啊?怎么会遇伏?”朱由榔大惊——他先演上了。 “看来,是我军的行动,清兵早就侦知了。或者说,建成伯行事不谨,泄露了大军行藏也是有的。”钱谦益贼喊捉贼地说道。 “李成栋误国,立即降旨责问!”朱由榔气急败坏地说道。 “且慢!陛下,请息雷霆之怒。我军新败,士气正低,此时应以鼓舞士气为上,暂不可责问啊。”钱谦益适时出面,装开了好人。 “嗯,受之所言极是。不过,朕终究是意难平啊。”朱由榔就坡下驴,不再提责罚李成栋的事。 “陛下,还有一个坏消息。济尔哈朗五万大军已经自韶关南下了,三日后将抵达广州。”陈子壮再次说道。 “什么?来得好快啊!这可怎么办?李定国那里战况如何?”朱由榔闻言惊慌失措,一不小心,竟将御案上的茶盏给碰翻了。 李洪赶紧上前收拾。 钱谦益见状心中暗笑。 “回陛下,安西伯接到圣旨后立即准备南撤,现在已经抵达常德了。”陈子壮回道。 “太慢了!赶紧下旨,命他加快进军速度。”朱由榔焦急地说道。 “遵旨!”陈子壮答道。 “受之,情报危急,你看接下来咱们如何处之?”朱由榔一脸期盼地望着钱谦益,问道。 “嘿嘿,陛下啊,事到如今,我钱某人就算孙、吴在世,也救不了您了。”钱谦益心里暗笑。 不过,他脸上还是露出一副自信而坚定的神色,回道:“回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抓紧坚壁清野,把城外的百姓撤回广州城内,高筑墙、广积粮,做好长期防守准备。” “陛下,臣以为大敌当前,还要安抚好百姓,稳定世面。”吴炳出班补充道。 “陛下,除了两位大人所言,臣以为禁军、水师营、三千营,应该抓紧进入战备状态,巩固城防;锦衣卫、治安局应抓紧盘查城内可疑之人,严防清兵细作入城作乱。”陈子壮道。 “嗯,诸位爱卿言之有理。可先,你负责安抚百姓,激励士气,尤其要利用好《大明周报》这个宣传工具,凝聚人心;令斌,你负责城外百姓撤进城里以及坚壁清野;集生,你负责军队调度,加强城防;忠勇伯、太冲,你们与马吉翔负责盘查可疑之人,防止清兵细作入城作乱。另外,明微,你去检查一下水师的船只、器械,关键时候,朕要乘船逃离广州,万不可有失啊。” “臣等遵旨!”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清第一美女 一听朱由榔的吩咐,钱谦益心里又是一乐:“皇上啊,您还做乘船逃跑的美梦呢?殊不知,林察兄弟都已经背叛您了!林觉可是您亲自让他复的官,这叫什么来着?自掘坟墓?” “朕明日将去镇海楼观看三千营演武,集生,受之,太冲,兵部侍郎佟养甲,你们四人随驾。” “臣等遵旨!” …… 明初,京城外围卫戍部队主要有三大营,五军营、神机营和三千营。 其中,三千营是由蒙古骑兵组成的骑兵突击部队,算是明朝版的雇佣军。其实三千营并不是只有三千骑兵,总体来说,三千营大约有六七千蒙古骑兵。 而如今的三千营,只是借用了一个名号而已,其实只有一千骑兵,就是佟养甲率领的清汉八旗中正蓝旗旗下士兵为主组成的。 漳州之战之后,朱由榔命佟养甲为福建提督,将十万战俘交给他,让他负责处置。 这些俘虏,佟养甲按照朱由榔的旨意,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路引,遣散回家;不愿意回家愿意继续当兵吃粮的,经过思想教育,转为卫所兵,分赴各个卫所。 而这一千兵,是佟养甲降明之前的亲兵护卫。他就任兵部侍郎之后,以重建三千营的名义将这支部队带到广州,驻扎在越秀山。 朱由榔明明知道三千营已经叛变,为何还要去看他们演武? 因为佟养甲没有反叛实据。 关于佟养甲反叛,至今为止,主要线索还是来自于杨蕙怡。 可近一段时间以来,杨蕙怡并无其它动静,佟养甲也老实得狠,没有让黄宗羲拿到任何证据。 要说朱由榔作为皇帝,想杀谁还不是一句话?为什么还要找到其反叛的证据? 但朱由榔不想落个“不教而诛”的名声,更何况佟养甲不但是兵部高官,而且还代表着降兵降将,没有真凭实据就杀了他,怕是降兵降将人人自危。 济尔哈朗即将率军兵临城下,这个脓包也到了该挤出来的时候了。 所以,朱由榔就想以身犯险,看一看佟养甲会不会发动兵变? 朱由榔相信,佟养甲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如果他不发动兵变,朱由榔也会找借口将他和田成兴拿下的。 叫上钱谦益,朱由榔还有一个恶趣味,就是想看一看钱谦益到时候是个什么嘴脸,他会不会害怕呢? …… 佟府。 一名太监面南而立,朗声宣读圣旨,兵部侍郎佟养甲跪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定于明日于镇海楼观看三千营演武,着兵部侍郎佟养甲随行护驾。钦此”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佟养甲叩头山呼万岁,然后接过旨意。 起身后,给了传旨太监十两银子,太监道声谢走了。 传旨太监走后,佟养甲心里乐开了花,心道:“永历啊,永历,你可真是找死!找杀你的机会找不到,你竟然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佟养甲立即命管家去传田成兴:“赶紧,把田成兴和赵掌柜找来。” 管家答应一声去了。 佟养甲自己在书房里兴奋地来回踱步,心道:“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了,只要拿下朱由榔,可算得奇功一件。朝廷会不会封我个王爷当当?极有可能,极有可能啊。” 想到皇上,佟养甲心里又感到非常可惜:“唉,皇上,您可别怪我啊。其实,您待我是真不薄,给了我非常大的信任。但凡有办法,我也不会背叛您。可是,我是真没有办法啊。” 佟养甲这番内心独白,确实是他的真实感受。 他对朱由榔是感恩的,也是非常佩服的。 漳州之战以后,佟养甲被委以福建提督重任,不仅亲自领略了朱由榔的雄才大略和聪明睿智,还对朱由榔实行的一系列革新举措非常拥护,打心眼里赞佩不已。 尤其在对清兵俘虏的转化过程中,陈伯文、苏盛等人把“以民为本”、土地新政等都解释得非常详细,对他的心灵造成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那时候,他就认定了,朱由榔一定能够实现大明中兴。而他,也下定决心,要追随朱由榔干一番大事业。 可是,去年五月间,他刚刚升任兵部侍郎,一个神秘人物的来访,将他这些梦想完全击碎了。 那个神秘人物是洪承畴派来的,并带来了两封信。 一封是族侄佟图赖的亲笔信。 信中,佟图赖告诉他,佟氏一族很受肃亲王和太后的重视,佟图赖本人被封为三等子,他女儿已经被选入宫,封为小福晋。 此外,佟图赖还告诉他,他的老父老母还有妻子儿女都在北京,活得挺好的,朝廷并无降罪。 还有一封信,则是他儿子佟兆年写来的。 信中叙说了别后情景,说他们原在抚顺老家,是佟图赖奉朝廷所命,将全家接到北京,还说他爷爷、奶奶和母亲很想他,都日夜盼他早日归来。还说他奶奶想他想得经常哭,把眼睛都哭坏了。 收到这两封信,佟养甲彻底崩溃了。 虽然两封信没有一句威胁和劝他投降的话,但其中含意他能不清楚?清廷这是拿他全家做了人质啊。 若听来人的安排,家族荣耀;若不听来人安排,全家丧命。 就这么简单。 最终,刚刚建立起来的对皇上的忠诚,还是没有抵过对亲情的留恋。 “要我怎么做?”佟养甲问来人。 “洪大人给你两个使命。第一,想办法在广州策反一支忠于大清的军队,以待时机;第二,配合本人接近朱由榔,伺机将他暗杀。”来人说道。 “军队之事不难办,我可以以重建三千营的名义,将原来我的亲兵营调进广州。只是,你要接近皇上伺机暗杀,这太难了吧?我怕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佟养甲道。 “你能帮上忙的。执行这个计划的,并不是我,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实话告诉你,我们准备对狗皇帝使美人计,而此计的主角不是别人,是琪格格。” “啊?琪格格?惠安郡主?大清第一美女?”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报恩琪格格 来人说出琪格格之名后,佟养甲大惊失色,嘴巴张大许久合不上。 没想到,为了暗杀皇上,大清竟然将她给派了出来?! 琪格格何许人也,有何特殊之处,竟令佟养甲如此失态? 不用说,此人身份贵重无比。能被封为封为和硕格格,也就是郡主的,只有和硕亲王之女,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的。 若仅是和硕亲王之女的身份,还不至于让佟养甲如此震惊,毕竟大清朝被封为和硕格格的,不在少数。 重要的是琪格格非常漂亮,是大清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美女。 更为关键的是,她阿玛更是一位大名鼎鼎的特殊人物——已故睿亲王多尔衮! “这……,这……,你不是骗我吧?她那么尊贵的身份,怎能来广州这个险地?”愣了一会儿,佟养甲兀自不相信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再次问道。 “唉!”那人重重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可能想说的话碍于太过敏感,终究没有说出来。 佟养甲从他这一声长叹中,似乎读懂了什么,那意思就是说,一个没有阿玛佑护的可怜孩子罢了。 再想一想琪格格身世,佟养甲慢慢明白了。 琪格格名东莪,封号和硕惠安格格,是多尔衮的唯一骨血。 多尔衮妻妾无数,可生育能力太差,不但无子,女儿也只有一个。而且,这个唯一女儿,还是庶福晋李氏所生。 与其它福晋、庶福晋相比,李氏的身份非常卑微,乃朝鲜宗室李世绪所献,明面上是李世绪的女儿,其实是李世绪在朝鲜民间寻访到的一名绝色女子,认为义女,然后献给多尔衮的。 其实,即使多尔衮死了,无论他是什么罪名,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如果东莪的外家是蒙古的王公贝勒,也不会任人欺负。 可偏偏她的亲生母亲是外族之女,在朝中无有根基,无有奥援。 如此想一想,东莪能有好下场才怪呢。 可是,如此对待这样一个孤弱女子,无论出这个主意的是豪格还是太后,是不是太薄情了?毕竟多尔衮在大清入关这事上,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就算没有这事,多尔衮也是太祖血脉,哪能让他唯一的女儿来广州行美人计呢? 朱由榔那么聪明,是那么容易上当的?若是行事不美,岂不是让琪格格送了性命? 若多尔衮还在,他会让自己的命根子来冒险吗?就算琪格格再漂亮,他也不舍得啊。 总而言之,没爹的孩子可怜啊。 沉思良久,佟养甲从最初的震惊中醒过来,问那人:“尊驾何人?能否见告?” “小人姓乌,是琪格格的侍卫。佟大人,您可称小的老乌。” “好的。老乌,请你转告琪格格,佟某曾身受睿亲王大恩,就算不为京城的一家老小考虑,佟某也不会让格格有丝毫闪失,拼了性命,也会护持格格周全。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佟养甲坚定地说道。 佟养甲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多尔衮确实对他有大恩。 想当年,萨尔浒之战后,佟氏合族投靠女真人,被编入正蓝旗,旗主是努尔哈赤的第五子莽古尔泰。 佟养甲的母亲虽是一介农妇,却生得十分好看。不巧有一次被莽古尔泰看见了,非要让她侍寝。 旗人规矩,旗主名下的旗丁都是旗主的私人财产,旗丁的老婆女儿,只要被旗主看上,旗丁必须无偿奉献。 佟养甲的老爹虽是旗丁,但骨子里是汉人,打小受汉人的礼教洗礼,哪里受得了这个?所以苦苦哀求,就是不肯让妻子受辱。 那年佟养甲12岁,也跟着老爹哭天抢地。 莽古尔泰本就是粗莽性子,哪容得了别人违逆?恼上来就想打杀了佟养甲老爹,半他老娘抢走。 危急时刻,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正好带着年幼的多尔衮路过。多尔衮见佟养甲哭得可怜,就求她额娘救救他。 阿巴亥听了儿子的求告,跟莽古尔泰求情,莽古尔泰这才放过佟养甲一家。 打那以后,少年佟养甲就把多尔衮和大妃阿巴亥视作自己一家的救命恩人。 只不过,因为身份相差悬殊,他想报恩却没有机缘。 时过境迁,多尔衮和阿巴亥均已作古,佟养甲本以为再也没有报恩机会,却不想多尔衮唯一血脉却来到了广州,这难道是老天给的自己一个报恩机会吗? “那小人代格格谢谢佟大人了。佟大人,暂时还不需要您做别的,您只需要给小人和小姐一名丫环弄个广州的户帖即可。”老乌道。 “此事易耳。请问,还有需要我做的么?” “暂时没有,若格格再有吩咐自会有人来府上传信。” …… 打那之后,老乌再也没有来过佟府,传递消息,都是“吉祥书铺”的赵掌柜亲自上门。 不过,佟养甲对于琪格格的消息还是十分关注的。 琪格格化名杨蕙怡,对外身份是已故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女儿,并以此身份成功博得了皇上的同情,赐宅赐金,总算有了接近皇上的机会。 在佟养甲想来,以琪格格之美,皇上一定过不了这个美人关的,赐宅赐金之后,大概会给她一个身份,然后名正言顺地纳入后宫。 谁料皇上却没有按照琪格格的预想步骤走下去,赐宅赐金之后就再也不闻不问了。难道皇上风流的性子转了?还是杨嗣昌女儿这个身份让他有所顾忌? 之后,琪格格又设了一个局,想给皇上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可皇上“美”是救了,却是没有纳“美”,这让佟养甲百思不得其解。 再之后,琪格格一直没有动静,与老乌和梅香专心经营她的“杨氏私房菜”。佟养甲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打算的,但也知道,她一定还不死心,一定在想办法接近皇上。 “如今好了,格格不用再牺牲色相了,也不用再每日里做些下人活计了。明日皇上只要出现在镇海楼,大兵一涌而上,他的死期就到了。” “得让琪格格赶快避出城去,再留在广州已经没有意义了。”佟养甲想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请琪格格离开险地 田成兴和赵广来了。 田成兴是佟养甲的亲信,一直跟着他,对他言听计从,从不违逆。 赵广就是“吉祥书铺”掌柜,真实身份是洪承畴与睛格格、佟养甲这条线的联络人。 佟养甲道:“告诉你们二位一个好消息,明日朱由榔要去镇海楼观看三千营演武,下旨令钱谦益、陈子壮、黄宗羲和我随驾。” 田成兴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大人,是不是明日就发动兵变,解决了他?” “我有此打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决不能失去。”佟养甲道。 “赵掌柜,我的意思是,请你转告格格,今晚连夜出城,往北去寻郑亲王大军。因为明日无论成功与否,广州必然大乱,格格再留此地,非常危险啊。”佟养甲对赵广说道。 “大人,先别忙说这事,你先看看这封信。”赵广说着,将一张字条递过来。 佟养甲接过来一看,字条上无头无尾,语焉不详地写着这么几句话:“不日抵穗,务作万全准备。猪要活不要死,切记。另有同道,近日会与汝联系,听其安排一切事宜。” 虽然语焉不详,但意思非常明白。第一,朱由榔要活的,不要死的;第二,还有细作潜伏,近期将会上门来联络,而且还要听他指挥。 “要活的?为甚要活的?”田成兴不明所以,问道。 “这不难理解,一个活皇帝,比一个死皇帝有价值。如今的明军,不是过去的明军了,战斗力颇强,只要拿住朱由榔,李成栋、李定国、张家玉、施琅,各路大军必然投鼠忌器,有皇帝在手,甚至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而如果皇帝死了,虽然群龙无首,但必然激怒他们,死战到底,于我大局不利啊。”赵广捋着山羊胡子,慢慢地说道。 显然,他早就想明白这件事了。 “哦。”田成兴算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还有同道中人?而且听他安排,说明此人比我官职还要大,那会是谁呢?”佟养甲在想另一件事。 “这个人官职比大人大不大不知道,但这个人的重要性比大人高是肯定的了,一定掌握着中枢核心机密,否则洪大人不可能作如此安排。”赵广道。 “此人还没有前来联络?”佟养甲问道。 “没有。想来这人还没有收到洪大人的信,或者收到了信但考虑时机未到。现在看来,洪大人在广州城一共布了两条线,一条是咱们这一条,另外一条就是那个未知的神秘人。之所以一直没有让咱们两条线上的人联络,估计也是为了保护那一位。如此说来,那一位比咱们重要多了。”赵广揣测道。 “可是,明日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们动不动手?难道还要等那个神秘人出现?”田成兴在旁搭话道。 “是啊,这个事太棘手了。”赵广也拿不定主意。 佟养甲拿起那张字条再次看了看,沉吟道:“无妨,这事不难办。你们想啊,洪大人的目的,是要活捉朱由榔,即使大军攻城,也无非是达到这一目的。所以,明日演武,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如果得手,迅速北撤,去投郑亲王,则大事定矣。” “当然,从字条上看,那位同道中人,应该比我官职大,了解的机密比我还要多。所以,他如果已经得到洪大人的信了,一定知道我们这条线的存在,也一定知晓明日皇上会去镇海楼演武,所以,推测到我们明日会借此机会发动兵变并不难。”佟养甲分析道。 “大人的意思是说,如果今日他不来联络,我们就动手?”赵广眼前一亮,觉得佟养甲的分析十分有理,连忙问道。 “对。”佟养甲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坚定地回答道。 “可是,如果他没有收到洪大人的信,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而同时,他又有更周密,更稳妥的计划,那怎么办?”田成兴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存在。但,从字条意思分析,这个人肯定先一步得到了洪大人的信。洪大人不可能早早通知我们,而不知会于他。”佟养甲道。 “是,是这么个道理。”赵广点了点头,说道。 “那这样,赵掌柜,回去之后,你就设法安排格格抓紧离开广州,不能让她再在这里呆了,必须保证她的安全。然后,如果那位同道中人前来联络,并且阻止这次行动,你就在书铺门口挂个水牌,写上‘《朱子家训》到货’。明日我上朝时,从你书铺前过,一看水牌便知。”佟养甲道。 “好,此乃万全之计。”赵广点点头答应了。 “成兴,你回去之后,一定做好兵变准备。明日看我手势,如果我右手高举,然后迅速落下,你就立即发动兵变。如果我不给你打手势,那就是已经得到那人的指令,阻止这次行动。听明白了吗?”佟养甲转头又对田成兴吩咐道。 “属下明白。”田成兴连忙答道。 …… “杨氏私房菜”饭馆厨房。 杨蕙怡在收拾锅灶,梅香正在择菜。 老乌匆匆进来,对杨蕙怡道:“小姐,事情有变,赵掌柜请您抓紧离开广州。” 杨蕙怡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计,回过身来看着老乌,沉默不语,只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杨蕙怡做了几个月的厨娘,手上皮肤明显糙了,脸蛋也胖了不少,显得肥腴了些,却更是增添了一种沉静之美。 尽管穿着一身朴素布衣,仍是难掩曼妙的身姿,眼神里的冷傲和怨愤,又让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质。 老乌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怨愤,更了解她内心的仇恨,再想到她的身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小姐,咱们走吧,回京城去,不要在这里受罪了。赵掌柜传来消息,说那人明日去镇海楼观看三千营演武,佟养甲准备届时发动兵变,此后广州定然大乱,佟养甲唯恐您身陷不测,特特让赵掌柜知会一声,请您今日就离开广州。他还说了,郑亲王大军三日后就可抵达广州,咱们再留此地,已经没有意义了。”老乌说道。 杨蕙怡闻言,一语不发,回过身继续手里的活计……。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缺德旨意 老乌见状,不由得一愣:“小姐,您……?” “明日之后再说,干活去吧。”杨蕙怡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老乌知道小姐脾气,不敢再劝,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老乌心里明白,小姐恨极了朱由榔,如果不能得到他身死的确切消息,她是不会就这么退走的。 因为,她做的事,也已经快有眉目了,她不想半途而废。 当然,如果佟养甲得手,那就另说了。 …… 佟养甲降明之后,纳了三房妾,也算再次成了家。 不过,这三房妾都没有给他生儿子,只有小妾给他生了个女儿,今年二岁。 对这三房妾室,他没有任何留恋。 “妻子如衣服”,脱了再换就是,这三个小老婆,在他心里连衣服都算不上。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年已不惑,也算老来得女,尽管不是嫡女,他也是爱如珍宝。平时下了值,他就爱跟刚学会说话的女儿玩。 明日之事十分凶险,皇上去观看演武,护卫肯定很严,能不能成功还在两可之间。成,万事大吉;败,那可就身首异处了。 所以,为防万一,必须今日就把女儿和小妾悄悄送出城去。 打定主意,他把亲信家丁佟盛叫进书房,吩咐道:“佟盛,老爷明日要干办一件大事,是杀头的事。所以,今日城门关闭之前,务必把三姨太和小姐送出城去,找个稳妥的地方隐匿起来。若是听到老爷安然无恙,你再回城;若是听到凶信,就带三姨太和小姐去京城,寻老太爷去。” “老爷,小的记住了。请老爷放心,小的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护住主母和小姐周全。”佟盛跪在地上说道。 “你跟了老爷多年,老爷自是信你。这个包袱里,有一封家书和三千两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家书是写给京城老太爷的,你带着它可以证明小姐身份。” 佟养甲说着递给佟盛一个包袱。 佟盛接过来,背到身上。 “记住,一定要乔妆改扮,悄悄出府,不要让任何人见到。明白吗?” “明白!” …… 安排好女儿出逃之后,佟养甲放下了心事,用了饭,赶回兵部办差。 一夜无话,赵广也没有再来。次日上朝时,佟养甲特意在“吉祥书铺”门前经过,发现并没有挂出水牌。 佟养甲不由得暗暗纳罕:“那位神秘人物没有来联络?还是有其它变故?或者,他其实是赞成我这个兵变计划的?” 想了想,佟养甲基本确定,那个神秘人物应该是赞成这个兵变计划的,若是不赞成,他一定会设法阻止的。 至于说他没有得到洪承畴的指令,佟养甲基本排除了这个可能。 一个原因就是跟赵广、杨洪富分析的那样,既然那人是自己的上级,洪承畴不可能知会了自己,而不知会他; 第二个原因就是,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再不知会他,怕是就来不及了。 所以,佟养甲认定,那人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同时也明白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他只所以不来联络,肯定是做了两手准备,自己若不成功,也不至于让他暴露。 想明白这些,佟养甲下定了决心:“成败在此一举了。只是不晓得,格格出城了没有?女儿和她娘到了哪里?” 甩了甩头,仿佛能把这些杂念赶出脑海,佟养甲吩咐一句:“快点。” 轿夫催动脚力,往皇宫奔去。 …… 镇海楼坐落在越秀山小蟠龙冈上。该楼又名“望海楼”,因当时珠江名珠海,河道甚宽,故曰“望海”。又因楼高5层,故又俗称“五层楼”。 全楼高八丈,呈方形,阔十丈,深5丈。下面两层围墙用红砂岩条石砌造,三层以上为砖墙,外墙逐层收减,有复檐5层,绿琉璃瓦覆盖,饰有石湾彩釉鳌鱼花脊,朱红墙绿瓦砌成,巍峨壮观,被誉为“广州第一胜览”。 开完“黎明会”,朱由榔带着陈子壮、钱谦益、黄宗羲、佟养甲四位大臣,六大侍卫白兴、文金、文银、文铜、文铁、杨赤悉数出动,带领一百名大内侍卫,浩浩荡荡往镇海楼而去。 佟养甲见侍卫只有一百名,心中大喜,心道:“皇上啊,您如此放心大胆,竟然只带这么点子侍卫,看来真是大明当灭、大清当兴啊。” 因三千营驻兵于小蟠龙冈,镇海楼前一块空地,早就拾掇出来了,作为校场,三千营平时就在此训练,而今日就在此演兵。 朱由榔一行人来到演兵场,就见场四周旌旗招展,三千营士兵早就排成一个方阵,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由于有了手榴弹和地雷,长枪兵和刀盾兵没有了,人人身背弓箭,腰里除了一支箭壶之外,挂满了手榴弹,背上还背了一颗地雷。 若论负重,肯定比手执长枪或腰刀要重一些。 朱由榔在四位大臣的陪同下,穿过楼前的院子,登上最高层。 在这里往南看,演武场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李洪给朱由榔搬来一张椅子,铺上厚厚的绣龙垫子,扶着朱由榔坐下。 陈子壮上前奏道:“陛下,臣昨日亲自带人到此清场,安排关防,三千营的装备都换了,全是新的,他们今早才从驻地赶到演武场的。” 这话在佟养甲听来,跟摆功差不多。心说:“这应该是陈邦彦的差事吧?他是内务府大臣,你越俎代疱,还来买好摆功,置陈邦彦于何处呢?看来,他们之间也有争斗啊。” 朱由榔倒是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微微一笑,道:“好,朕知道了。佟爱卿!” “臣在!” “三千营带兵千户是谁?” “回陛下,带兵千户姓田,名成兴,山东东昌府人氏。”佟养甲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此人原是你的手下?” “是,此人原是臣的亲兵,累功升千户。” “不错。朕看他很会带兵,军伍齐整,士气昂扬。佟爱卿,传朕旨意,命三千营士兵绕演武场跑十圈,看看他们的体力如何。” “……遵旨!” 佟养甲愣了一愣,他真没想到朱由榔会下达这样一个缺德的旨意。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杀叛不封刀 一圈接近一里,十圈十里,而且身上还带着那么重的武器,跑下来士兵都累瘫了,还怎么演武? 更何况,还要兵变打仗呢? 这是要检验士兵的训练成果吗?这不是玩人吗? 佟养甲显然对于皇上下的这道旨意准备不足,愣了愣神,连忙答应。 至于如何应对,他还真没想好。 是立即发动兵变,还是按皇上旨意跑完圈再找机会? “陛下,臣有本奏。” 正在愣神之间,佟养甲就见钱谦益躬身上前,说有本要奏。 “准。”朱由榔轻轻吐出一个字。 “陛下,看这演武场,一圈总有一里路,若十圈下来,士兵要跑十里之多,势必影响演武效果。因此,臣以为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少跑几圈,以保存体力演武?”钱谦益奏曰。 “此言差矣。打仗首先打的是武器,其次打的是体力。没有体力,什么仗都打不赢,就算有再犀利的武器也不行。不过就是十里路,当兵的若连这点距离都跑不下来,何谈打胜仗?朕意已决,卿勿复言,退下吧。”朱由榔极有深意地瞄了钱谦益一眼,没有纳他的谏言。 “是。”钱谦益无奈,退后一步。 趁这当口,佟养甲心思电转,已经下了决心:“还等啥等?等跑十圈下来,人都废了。早晚都要干,那就早干吧!” 想到这里,佟养甲拿定了主意,起身走到栏杆前,大声唤道:“田千总!” “末将在!”杨洪富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叉手施礼。 “陛下有旨,命你部绕演武场跑十圈!明白吗?”说完,佟养甲举起右手,然后重重往下一落。 杨洪富见了,立即会意,当下大声回道:“末将明白!” 说完,杨洪富快速跑回演武场,将手下三名把总,九名哨总集中起来。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朱由榔年前对于军制的一项革新。 大明原有军制,是五五制。即五人为伍,五伍为队,五队为哨,五哨为司,五司为营,五营为镇。 朱由榔总觉得后世的三三制比较科学,遂对大明军制进行了改进。即:取消最低的五人编制,以什为最小编制。什人为什,设什长一人,一什共十一人;三什为队,设有正副队长各一人,共三十五人;三队为哨,设正副哨总各一人,共一百零七人;三哨为司,设正副把总各一人,共三百二十三人;三司为总,设正副千总各一人,共九百七十一人;三总为营,设正副营总各一人,共二千九百一十三人;三营为镇,设正副总镇各一人,共八千七百三十九人。 当然,大部分旧军队还是沿用旧军制,因为战事临近,这项革新,朱由榔还没有大面积推开,暂只在禁军和三千营推行。 …… “都准备好了吗?”杨洪富低声问手下这些军官。 “都准备好了。” “好,狗皇帝就在楼上,侍卫只有百人,而且他们没有手榴弹,不是咱们对手,正是活捉他的好时机。” “全听大人吩咐!” “好!一司在左,二司在右,包围镇海楼,三司随本官正面突入,若遇抵抗,格杀勿论。只是千万不要伤了狗皇帝。” “喳!” 众将齐声应命,各回本队进行准备。 杨洪富见士兵们把手榴弹都拿在手里,打开了保险盖,把拉环已经扣在了小指上,遂把腰刀抽出来,往镇海楼上一指,大声令道:“弟兄们,活捉朱由榔,衣锦好还乡!杀!” “活捉朱由榔,衣锦好还乡!” “杀啊!” …… 随着杨洪富一声令下,一司在左,二司在右,三司在中,像三股洪流,高声呐喊着,向镇海楼冲去。 …… 见自己导演的好戏开锣了,佟养甲心中大喜。他早有准备,此时故作惊慌,大声道:“不好!陛下,杨洪富兵变,臣去看看怎么回事。” 边说边急匆匆下楼,根本不等朱由榔同意。 他想去跟杨洪富汇合。 “站住!” 他刚一转身,感觉脖子一凉,同时后心一疼。 回头一看,却是面目狰狞的文金和一脸冷笑的杨赤,两柄刀同时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和后心。 “这……,陛下,臣冤枉啊,臣确实不知情啊。”佟养甲“扑通”跪倒在地,冲着朱由榔大声喊冤。 “呵呵呵……,演武变成了实战,真是有趣!佟养甲,稍安勿躁嘛,跟朕一起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朱由榔笑了两声,对佟养甲说道。 见朱由榔一点都不惊慌,面带微笑,安坐不动,佟养甲心中一惊:“怎么?难道皇上早有准备?这怎么可能?” 转眼再往楼下看,佟养甲傻眼了。 就见楼下厢房哗啦啦把门打开,冲出两队禁军,一队关上大门,登上房顶,另一队迅速将镇海楼围住。一员大将盔明甲亮,手执一柄长刀,蹬蹬蹬登上镇海楼,正是禁军指挥使李元胤! “啊?这……,这是早有准备,就等我自投罗网了?”佟养甲见到李元胤出现,瞬间就明白了。 “陛下,臣前来护驾!”李元胤来到楼上,单膝跪地,行了半个军礼,大声禀道。 “李元胤,白兴!”朱由榔唤了一声。 “臣在!”白兴听到唤自己,连忙跪在李元胤身侧。 “杨洪富部辜恩反叛,罪不容诛!朕许你们不封刀,全部格杀!”朱由榔眯着眼,咬着细碎的白牙,冷冷地令道。 “遵旨!” 李元胤、白兴一听皇上命令不封刀,看来根本不打算要活的,杀意一下子被激了起来,大声回道。 李元胤站起身,命令身后亲兵:“发响箭!” 那名亲兵答应一声,抽出一根箭往天上射去。 “吱!” 响箭带着尖锐的哨声飞上天空,随即就听小蟠龙冈四周战鼓咚咚,杀声震天,一队队衣甲鲜亮的禁军冲了出来,把杨洪富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兴见状,凶性大发,叫过文金:“文金,你带人护住皇上和诸大人,如有闪失提头来见!” “遵令!”文金大声答应道。 白兴安排妥当,“刺啦”一声把上衣撕掉,露出胸口蓬蓬的黑毛,把刀擎在手里,大步向楼下冲去。 “呵呵,这家伙,竟有一身‘连蛋胡’?”朱由榔见了白兴的胸毛,是从上到下一直连着的那种,紧张之中,他还不忘开白兴一个玩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救命稻草 佟养甲被杨赤的刀抵住后心,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不过,这不妨碍他透过栏杆的空隙观看禁军和叛军的战斗。 本来他以为,杨洪富这一总人马,怎么也能攻进镇海楼。就算有百人侍卫和百人禁军又如何?能抵挡住一总人马的攻击?更何况人人手里有手榴弹这种利器呢? 可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自己彻底是落入觳中了,叛军必败无疑。 只见叛军攻到院门口,一个个把手里的手榴弹投向院门,可是,只听到“呯呯”砸门之声不绝,却没有听到爆炸之声,更没有见到院门被炸得粉碎的情景。 “啊,明白了,原来,叛军手里的手榴弹都是臭弹啊。”佟养甲再想到陈子壮刚才所奏“今日刚刚给三千营更换了装备”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与之相反的,在院墙、房顶上的禁军,把手榴弹一颗颗扔向叛军,“轰轰轰”之声传来,叛军被炸得血肉横飞,东倒西歪。 不仅佟养甲呆住了,杨洪富也呆住了,见士兵被炸得胆战心寒,面如土色,畏惧不敢上前,连忙下令:“射箭!射箭!” 叛军士兵闻令,纷纷退后抽出箭支,往禁军射去。 “啪啪啪……”杨洪富没有见到万箭齐发的场面,却听到了弦断弓折的声音,连忙细看,却见士兵手里都拿着折了一半的弓在发愣。 杨洪富不由气苦:“奶奶个熊的,不带这么坑人的吧。” “杀啊!” 就在这时,杨洪富见数千禁军已经逼了上来,左有陈仕豪,右有杨元,禁军个个手里执弓搭箭,腰间挎刀。而自己这边,人人手里拿着半张弓,腰里挎着十数枚臭手榴弹。 “这仗还怎么打啊?不等着挨宰吗?”杨洪富看到此景,顿觉心灰。 事实上确实如此,禁军根本没用手榴弹,迈着齐整的步伐,远远逼了上来。 叛军乱作一团,有的困兽犹斗,手拿炸不响的手榴弹奋力抵抗,有的自作聪明,跪地投降。 明军向来有不杀降的传统,他们认为,只要投降,就能保住性命。 可是,他们忘了,这算是弑君大罪,哪能容你活命? “辜恩反叛,杀无赦!” 禁军齐声高喊着,根本不予理睬。就听就见箭矢齐飞,刀光闪亮,反抗的叛军一个个被射死,跪地投降企图免死的被一刀一个砍翻在地。 “反正也是死,拼一个够本,拼一双赚一个,拼了!”杨洪富自知今日有死无生,把牙一咬,心一横,带领亲兵持刀往院门冲去。 刚冲到门前,就见院门“哗啦”打开,李元胤全副武装、白兴光着膀子各率一队禁军和一队侍卫冲出来。 “啊……”杨洪富大叫一声,迎着白兴冲了上去,手中刀一举,照白兴头上就砍。 却见白兴不避不闪,一个箭步欺近身来,手中刀直刺杨洪富心口。 白兴的速度很快,杨洪富的刀还没有落下,白兴的刀就刺进杨洪富的心口,手腕用力一拧,然后一抽,杨洪富心口洞开,鲜血狂喷,喷了白兴一脸,随后“咕咚”一声,杨洪富尸首落地。 “呸!”白兴啐了一口,一抹脸上的鲜血,一言不发,杀进叛军阵中。 那边李元胤也不甘示弱,白兴杀了杨洪富,他就已经连杀三人,盗甲上也是血迹斑斑。 “杀啊!” 两人就像猛虎一样闯进叛军阵中,不管降不降,见人就杀。 两人暗中较开了劲,似乎看谁杀得人更多。 主将如此,禁军和侍卫人人奋勇争先,不肯落后。 ……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一千叛军被屠戮殆尽。 演武场成了修罗地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血腥气被南风一吹,直冲鼻翼。 别人还好说,从未上过战场的钱谦益亲眼目睹了这场残忍的屠杀,体味着朱由榔对反叛者的狠辣,心惊胆颤,早就摇摇欲倒,再被一阵阵血腥味一冲,再也忍不住,连忙跑到一边,伏在地上大声呕吐起来。 接连吐了好一阵,钱谦益感觉好像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才感觉好一点。 站起身来,早有一名士兵捧了一杯水上来伺候,钱谦益赶紧接过来,漱了漱口。 “受之,你毕竟是个文人啊,见不得血腥,看来,你想做大事也是很难啊。”朱由榔别有意味地说道。 “是是是,陛下,臣乃无用文人,风花雪月吟诗作赋、甚或坐而论道纸上谈兵还勉强可行,别说动刀动枪了,目睹杀人都心惊胆颤,手软腿麻,的确做不得大事。”钱谦益连忙躬身作答。 佟养甲目睹叛军全体被杀,虽断定皇上早就知晓了自己是幕后之人,不过,他还心存侥幸,以为可以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杨洪富身上,自己只认个“失察”之罪,死无对证,应当不会毙命。 同时,佟养甲对钱谦益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怀疑,认为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人”。 因为,他发现,自始至终皇上和陈子壮、黄宗羲都是云淡风轻,面对三千营的突然作乱,三人根本没有任何担忧害怕,更没有任何惊惶失措。 而钱谦益却是相反,兵变开始他没有多少惊愕,神色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随着李元胤现身到叛军被迅速敉平,他的神色却有了惊愕、失望和痛苦。 这说明什么?说明今日这事,朱由榔早有预料,而且陈子壮和黄宗羲都是知情之人,这两人还参与了其中。 别的不说,三千营的手榴弹被换成臭弹,弓箭换成纸糊的货,这一切都是陈子壮一手安排的。 除此之外,还说明一点,钱谦益并不知情。 作为文官第一人,军机大臣次席,这么大的事竟然被隐瞒,这不可疑吗? 这根本不是让他来观看演武,更像是让他来看一看反叛者的下场! 再想到洪承畴给自己的指令,想到那个“神秘人”比自己还要大的官职,再想一想钱谦益的来历,佟养甲基本认定了,那个同道的“神秘人”,就是钱谦益! 得出这个结论,佟养甲就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女儿也是传后人 “但愿一会儿钱谦益能为我说句话,把命保住。” 佟养甲心里还在转着念头,就听朱由榔问钱谦益:“受之,朕一向不杀降,知道为何今日要将这些叛兵全部杀了吗?” “陛下,圣心如海,臣不敢猜测。”钱谦益小心地答道。 “朕说他们辜恩,并不是随口而说。他们原是随佟养甲这个畜生一起归降的,归降之后,朕不因他们曾经背叛祖宗、认贼为父、杀戮同胞而薄待他们,而是充分给予信任,期望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尤其佟养甲,朕先是封他为右路军副帅,因与李成栋不睦,朕怕他受委屈,又改封为福建提督,并委以处置十万降兵之重任,其后,再升他的官,让他担任兵部侍郎之职。可以说,一直是信任有加,累次加恩。不成想,他们竟是畜生一般,今日竟想发动兵变弑君!对于这样的人,朕就算有菩萨心肠,也是难以饶恕的。”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钱谦益闻言,冷汗直流! 因为,他觉得皇上这番带着冰碴子的话,看似是在说佟养甲,怎么听起来跟敲打自己一样呢? “陛下,陛下开恩啊,臣冤枉!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焉能焉敢为此畜生不如之事?今日之事乃杨洪富一人所为,臣委实不知啊。”佟养甲听到了皇上对他的评价,连忙跪爬了几步,痛哭着大声求恳。 “哈哈哈……!”朱由榔仰天长笑,笑罢,用一副嘲讽的口吻说道:“佟养甲,你真会演戏啊。你把朕当什么了?朕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怎会定下今日之局?若不是朕不想落个‘不教而诛’的名声,早就将你拿下了,你还不认罪?” “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 “冤枉?佟养甲,朕问你,杨蕙怡是何人?吉祥书铺的赵广又是何人?杨蕙怡的管家和丫环是谁给他们办的户帖?‘大眼贼’和‘疤瘌脸’又是何人找的他们?你既然不心虚,又何必送走女儿呢?” “啊?……” 佟养甲被朱由榔连珠炮似的追问给问傻了,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至此,他这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原来全在皇上的掌控之下。 “为了让你彻底死心,朕让你看看这些人。太冲,把人都押上来!”朱由榔吩咐一声。 “臣遵旨!”黄宗羲答应一声,回身拍了一下巴掌。 只见身后的阁门打开了,一队治安队员从里面出来,五花大绑押出来一队人犯。 佟养甲一看就傻眼了。 赵广、书铺的两个伙计、广州知府衙门的书吏田成兴、还有佟盛、自己的小妾和女儿全部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巴。 佟养甲一见大惊,不成想自己的女儿还是没有逃脱出去。 所幸没有琪格格,老乌和梅香也不在。 “佟养甲,你还狡辩吗?”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佟养甲至此算是彻底绝望了,知道自己的命是活不了了,也不指望钱谦益能为自己说话了。 “要不要把把自己对钱谦益的怀疑说出来?皇上如果查实他也是大清细作,会不会饶了我的性命?” 这个念头一闪,佟养甲随即就否了。 “不行啊,把钱谦益供出来,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命,但京城父母妻子的命一定是保不住了。算了,求求皇上,看能不能把女儿的命保住。皇上一向不爱搞株连,兴许能放过幼女一命也说不准。” 想到此,佟养甲捣头如蒜:“陛下,罪臣认罪,罪臣罪该万死。罪臣只求皇上看在幻女尚小、不懂人事的份上,饶她一命。” “留下她想让她长大给你报仇吗?”朱由榔冷冷地问。 “不敢不敢。陛下,罪臣对陛下衷心佩服,也曾想追随圣君干一番事业,从未想过叛君,奈何清廷拿了我全家入京为质,逼迫罪臣就范。罪臣抵不过亲情诱惑,这才走上叛君之路。小女年幼无知,长大后嫁为人妇,即是他姓之人,不会记得罪臣之事,更不会为罪臣报仇,所以,恳请陛下饶过小女一命。” “哼,女儿不是儿子,是吧?要知道女儿也是传后之人。好了,不必多言。押下去!” “女儿也是传后人”,听到皇上这个奇怪的论调,再想一想琪格格,身为女儿身,不也是要为父报仇吗?佟养甲倒不觉得这个论调怪了。 “唉,皆是命啊。女儿啊,怪只怪你错投了胎……。” 佟养甲泪如雨下,瘫倒在地。 文金指挥几名侍卫把他抬了下去。 …… 把皇上送回宫,钱谦益没有去军机处,而是失魂落魄地回了府里。 他要把今日遇到的事,好好消化消化,好好考虑考虑自已的处境。 正如佟养甲判断的那样,他确实先佟养甲一步,接到了洪承畴的指令。令他去吉祥书铺,与赵广联系,并通过赵广与佟养甲接上头,由他统一指挥杨洪富与林觉两支人马,里应外合,配合大军攻陷广州城,活捉朱由榔。 接到这个指令之后,钱谦益才明白洪承畴原来早就暗中准备了一支人马。即使不去策反林察兄弟,有杨洪富这一千军队,以无心算有心,拿下广州也不成问题。 钱谦益不由对洪承畴的老谋深算感到佩服。 二月十三,他得知济尔哈朗即将打到广州的消息之后,正要准备开完“黎明会”让钱忠去吉祥书铺接头时,得到皇上要去镇海楼观看三千营演武的旨意,他经过思考,最后决定放弃接头。 按他原来的打算,是想两条腿走路。 首先想办法让杨洪富的部队把守一个城门,然后借机放清兵入城,然后攻打后宫,活捉朱由榔。 若事不济,朱由榔必然坐船逃跑,届时,林觉这个后着就用上了。只要朱由榔上了船,那就跟瓮中捉鳖差不多了。 落下这两颗子,朱由榔就插翅难逃了。 这个方略比较稳妥。 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皇宫会不会有另外的暗道,直通城外? 按朱由榔的性格,此事极有可能。 所以,朱由榔去镇海楼观看三千营演武,这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以让佟养甲试一试。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阿花病危 杨洪富发动兵变,等于把活捉皇帝第一步提前了。成则皆大欢喜,坐享其成;败亦无妨,自己不跟他接头,线索到他那里就断了,自己是安全的,还可以接着实施活捉皇帝的第二步。 于是,他定下了“不予接头,静观其变”的策略。 如今看来,这个策略是对头的。 果然皇上早有察觉,演武只是个借口,目的是让佟养甲反迹尽显,以便坐实罪名,消除隐患。 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啊。 “好险啊,只要自己去接头,无论早晚,必然与佟养甲一起败露,不但与事无补,这颗大好头颅跟身子就得分家啊。” 想到这里,钱谦益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凉嗖嗖的,心中一阵后怕。 再细想一想,自己没有跟佟养甲有过任何接触,甚至同朝为官,也没有多少交流。自己的行动,基本都是单干,没有与外人发生过任何联系,除了策反林察这事以外。 现在看,林察兄弟表现正常,皇上对他兄弟也重拾信任,可见并没有引起怀疑。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太精明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抓住把柄……。” 钱谦益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漏洞,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放下心来。 “佟养甲的败露是因为什么呢?听皇上的话音,好像是皇上先怀疑了杨蕙怡,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佟养甲身上。杨蕙怡我知道,不是杨嗣昌的女儿吗?她能有什么问题?杨嗣昌与我还是同年呢,杨蕙怡来到广州宁愿去乞讨也不来求我,显然心里对我非常不满。也亏了她不满啊,若是真求到我府上,那可跟着吃了瓜落了……。” “为什么没有见到杨蕙怡被捕?她逃了吗?” 钱谦益不由得纳开了闷。 …… “杨蕙怡呢?没有抓到?”与此同时,勤政殿侧殿,朱由榔同样在问黄宗羲。 “回陛下,治安局的人赶到时,‘杨氏私房菜’店门紧闭,等破门而入时,已经人去店空。臣已经全城搜捕,但到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黄宗羲回道。 朱由榔一听,心道:“等你破门而入,人早就跑了,杨蕙怡还能傻乎乎地等你去抓?若是戴如风还在,凭他的武功,哪能让杨蕙怡跑了?” “也不知道这货现在干什么呢?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朱由榔倒是想戴如风了。 这个老丈人虽然不靠谱,但武功却是非常高的,当今天下,还真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当初让他当治安局长,其实就是看中了他的功夫。 正在这时,朱由榔无意间一抬头,见夏琴宫总管太监吴新的身影在殿外一闪,心中一动,心想:“是不是宝贝女儿病了?”忙命李洪把吴新叫进来。 “吴新,有事?是不是灵儿病了?”朱由榔问道。 “回皇上话,公主无恙,一切安好。奴婢是奉我家娘娘之命,前来请皇上移驾夏琴宫,娘娘说有急事要当面奏禀。”吴新回道。 “阿兰轻易不会打扰,既让吴新过来请我,那肯定是有事。” 想到这里,朱由榔对黄宗羲摆摆手,道:“太冲,跪安吧。” “是,臣告退。”黄宗羲跪下磕了个头,徐徐退了出去。 把黄宗羲打发走,朱由榔起身往夏琴宫而去。 正月初六,戴忆兰顺利生产,产下一女。朱由榔非常喜爱,喜爱程度远高于三个儿子。 给女儿取名,朱由榔费了好大劲。最后选了一个“慧字”,一个“灵”字,叫朱慧灵。 “慧”字取其慧心之意。 “灵”字从“火”,与煌儿、炜儿、烨儿一样,他们这一辈名字都有火,不背太祖定下的取名规则,又取其敏捷、灵巧之意。 本以为太后会不高兴,她老人家一直不喜欢女孩,认为女孩是“赔钱货”。可没想到灵儿一出生,太后竟然非常高兴,还给她取了个好听的乳名,叫“大宝”。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榔差点笑喷,大宝么?大宝天天见? 不但太后高兴,连王畅也是喜形于色,抱着刚出生的这个女儿亲了又亲,爱得不行不行的。 后来朱由榔慢慢想明白了,太后和畅儿不是改变了自己的喜好,而是因为灵儿是阿兰的孩子。 在她们心里,阿兰毕竟是外族女子,生个女儿,省了以后的麻烦。若是生个儿子,她们百分百会非常不高兴,日后也会百般刁难的。 因为,她们不愿意看到一个外族女子生的儿子跟煊儿争夺江山。 阿兰没有野心,平时大大咧咧的,也想不那么长远。生了女儿以后,一直不高兴,小嘴撅得能挂住油葫芦,生怕太后和皇上不待见自己。 等看到太后和皇上、皇后全都对女儿青睐有加,她的心情才慢慢好起来。 …… 朱由榔进了夏琴宫,阿兰和一众太监、宫女行礼迎接。 朱由榔看到灵儿在乳娘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看自己,连忙走过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随口问道:“阿兰,什么事?” “皇上,刚才我咪咪派人进宫,说阿花病了好几天了,上吐下泄,昏昏沉沉,请了叶太医去看了,也不见好,今日更是昏睡不醒。”戴忆兰着急地说道。 “啊?”朱由榔一听大急,亲亲小姨子病得这么厉害?叶紫帆都没有办法? 他明白,阿兰之所以来请自己,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疼爱阿花,还因为自己的医术高明。她的言下之意,让想请自己去给阿花诊治诊治。 “阿花现在何处?”朱由榔问道。 “在店里。” “那好,朕去看看。” “皇上,臣妾也想去。” “你不要去。不知阿花是什么病,若是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放心吧,朕亲自出手,阿花一定没事的。” 朱由榔安慰了阿兰两句,李洪伺候着换上常服,带上白兴,往“羊羊得意”而去。 来到饭店三楼,进了阿花卧房,见覃兰花亲自在伺候。 覃兰花见皇上到来,行完礼,脸上挂着泪珠说道:“皇上,您看,阿花快不行了。” 朱由榔往阿花脸上一看,大惊失色……。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酒楼遇险(一) 只见阿花双目紧闭,眼窝深陷,原先丰腴的脸庞,如今也变得颧骨凸起,而两腮凹了下去。 最让朱由榔感到心惊的,是她的脸色发青,原先光彩照人,如今却是黯淡无光。 连忙坐到床沿,覃兰花把阿花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朱由榔伸出三根手指往她腕上搭去。 脉象细而弱,这是中毒了吗?! 连忙再看舌苔,是褐色,边缘部位已经有些发黑。 这是中毒无疑了。 朱由榔心中大惊:“谁?是谁给阿花下毒?这是寻常中毒症状,叶紫帆难道看不出来么?再说了,覃兰花就是使毒大家,她也看不出来吗?” “覃氏,阿花这是中毒之症,叶紫帆没有诊断出来?你也没看出来?”朱由榔沉声问道。 “叶太医也说是中毒,我也看出来了。可是,不知中的是何毒,用了寻常解毒的药,不起作用啊。”覃兰花答道。 覃兰花答话一点都没有规矩。 他应该自称“命妇”,却是一口一个“我”字。 可能她不是不懂,而是觉得自己是“丈母娘”身份,放肆点没有问题吧。 朱由榔自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你都不知道是中了何毒?”朱由榔惊问。 “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症状。”覃兰花摇摇头答道。 朱由榔闻言感到一阵头大。中毒之症,若是找不到毒源,确实不好下药。若是胡乱下药,很可能起不到好作用,反而会加重病情。 朱由榔抬头四处打量,忽然眼前一亮! 找到了,找到了! 原来,在南边窗台上放着一盆开得甚是娇艳的曼陀罗花,在窗台下,还放着一盆开着粉红色花朵的夹竹桃。 微风一吹,一种特别的混合香气吹进鼻端。 是了,罪魁祸首就是这两盆花。 这两盆花的花、叶、茎均有剧毒,其中曼陀罗花更是制作蒙汗药的基本原料。 这两种花虽有剧毒,只要不误食其花、叶、茎,只嗅其花香却是无碍的,所以,很多人家都把它们作为观赏花贲。 但是有一条,两种花香不能同时存在,如果混在一起,则就成了无形毒药,就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人产生呕吐、恶心,食欲不振,久而久之不治而亡。 “李洪,赶快把这两盆花搬出去扔掉!”朱由榔弄清原委,连忙吩咐一声道。 “遵旨。” 李洪一听,亲自动手,把两盆花搬了出去。 “啊?皇上,你说是这两盆花?”覃兰花疑惑地问道。 “对。” “这曼陀罗和夹竹桃有巨毒我是晓得的,可阿花并没有服用啊。” “毒在其花香,一种花香无碍,两种花香混在一起,就成毒了。” 朱由榔边答,边把南北两边窗子全部打开。 “通通风,再服三剂药即可。”朱由榔边说,边走到北面一张桌子前,那里有文房四宝。 展开纸笔,写了一张方子:“绿豆六两,金银花一两二钱,连翘六钱,甘草二钱,煎水服”。 把方子递给覃兰花,道:“不用担心,照方抓药,三剂包好。” “嗯,谢谢皇上。”覃兰花接过方子,喜动眉梢。 “这两盆花是谁放到这里的?照阿花的症状来看,时间应该在一个月以上。”朱由榔问道。 “果然不凡,不但能当皇上治理江山,还能当郎中治病救人!” 覃兰花还没有答话,就听门口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朱由榔蓦然抬头,却见杨蕙怡、老乌和梅香一同出现在门口! 杨蕙怡两手空空,腰间悬着一柄剑。老乌、梅香则是持剑大手。 长剑寒气逼人! 朱由榔一见,脸色大变。心道:“白兴呢?李洪呢?怎么没有示警?莫非被这三人给杀了?”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覃兰花见到三个陌生人手持兵器进来,面色不善,连忙站起来,厉声问道。 “让她闭嘴!”杨蕙怡冷冷地吩咐一声,梅得闻言,欺身上前。 覃兰花一见,心知不好,甩手扔出一物。 却是她手上的一只镯子。 就见那只镯子通体乌黑,却是泛着星星点点的碧光,显然上面施了毒粉,只要沾上,立即中毒。 “啪!” 梅香手中长剑一挑,镯子落在地上,随后脚不沾地,灵巧如燕,欺近身去,倒转剑柄,点在覃兰花胸前膻中穴。 覃兰花立时委顿在地。 “病婆子!要想活命,就闭上你的嘴巴!”梅香的剑尖逼住覃兰花的咽喉,叱喝一句。 朱由榔见覃兰花一招就被梅香给制住了,心道:“老丈母娘这水平太低,比老丈人那两下子差远了。” 事已至此,朱由榔反倒不慌了,反正有林洪这个影卫保护,相信这三人也讨不了好去。 “小姑娘武功不错啊。只可惜,姑娘家家的耍刀舞剑,戾气太重,不怕嫁不出去?”朱由榔稳稳地坐到椅子上,面上带笑,看着梅香嘲笑道。 “死到临头还不忘沾嘴上便宜,怪不得说你是个好色皇帝呢。”杨蕙怡冷冷地说道。 “呵呵呵……,杨蕙怡,这话说错了吧?朕知道你是满人,你们满人别说努尔哈赤、黄台吉他爷俩了,就说多尔衮吧,一生有多少女人谁也说不清,上了名册的就有十位吧,还不包括他霸占来的侄媳妇和嫂子弟妹了。而朕的后宫只有四位后妃,与他们相比,怎么也算不上好色吧?再说了,你的姿色虽算不上上等,中人之姿勉强能算上吧,朕见过你两回,若是好色皇帝,一道圣旨把你抬进宫去,还算难事吗?” “不许你诋毁我阿玛!”杨蕙怡听了朱由榔的话,勃然大怒,用手一指朱由榔,厉声叱道。 “你阿玛?”朱由榔一愣,随即了然:“噢,你是多尔衮的女儿?东莪?慢着,不对呀,今年你不是才十二岁吗?” 朱由榔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东莪的历史记载。 东莪应是生于崇德三年,公元1638年,今年应该十二岁,杨蕙怡今年十七岁,年龄对不上啊? 是历史记载有误,还是东莪发育过快?这是怎么回事呢?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酒楼遇险(二) “咦?” 一听朱由榔的话,杨蕙怡不由得感到惊奇。 她的生辰八字那是上了皇家玉牒的,玉牒上登记的生辰确实是崇德三年,那是阿玛在世时,不忍自己过早婚配蒙古,愿意多留自己几年在身边,所以给悄悄改了。 像她们这些人的生辰入字都是绝密,寻常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心人拿她们的生辰八字作法。 这么机密的事,朱由榔怎么能知道? 是了,朱由榔肯定在京城宫里安插了细作,否则不可能侦知这等机密。 他能害死阿玛,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办到。 一念至此,杨蕙怡想起阿玛的音容笑貌,不禁怒从心头起,“刷”地一声,将宝剑抽出来,指着朱由榔质问:“说!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玉牒?我阿玛是不是你害死的?” 剑尖在眼前晃动,看杨蕙怡怒目圆睁的样子,朱由榔不由地笑了。 “杨姑娘,朕还是称呼你杨姑娘吧。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朕偷你玉牒干什么?是想娶你还是想作法害你?你觉得朕有那个必要吗?” 杨蕙怡见朱由榔一点也不畏惧,面对寒气逼人的剑尖仍是侃侃而谈,不由得心下佩服:“每临大事有静气。不错,看样子,是个做大事的人。” 听了朱由榔的反问,杨蕙怡一想也是,贵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去偷自己的玉牒。他既不会想去娶一位敌国的格格,也不会请人作法害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 “至于你阿玛被害,更不是朕之所为。朕害他有何用处?杨姑娘,你错怪了好人了。” 朱由榔接着说道。 “错怪好人?我阿玛是你的敌人,是他指挥大军打下江南,差点还灭了你的小朝廷,难道这些不足以让你派人去暗杀他?”杨蕙怡问道。 “哈哈哈……,杨姑娘,你错了。朕的敌人是整个满清王朝,并不只是你阿玛一人。就算朕派人把他暗杀了,能改变明清对立的局面吗?根本改变不了,只不过他死了,换了一个豪格而已。换了豪格,难道他就会放过朕?就会改变明清敌对关系?朕还没有傻到去做这样的事吧?”朱由榔笑道。 “杨姑娘,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这话,你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你阿玛的死是谁获益最大,那八成就是这个人做的手脚。如果朕所料不差,皇太后布尔布泰嫌疑最大,豪格弄不好也参与其中。” “你胡说!死到临头,你还想挑拨离间是吗?” “杨姑娘,你大概想说,皇太后跟你阿玛情义非浅,不可能害他是吗?你错了!在她心目当中,她儿子的皇位最重,余者皆不足惜。你也是出身于皇家,皇家都是利益为先,哪有真情在?生在皇家,谁要是重感情而失了防备之心,谁才是真正的傻瓜呢。用不用朕给你举个例证?” 朱由榔眸子里闪着一丝嘲弄,嘴角一撇一撇间,透露着内心的不屑。 杨蕙怡对于朱由榔的话是认同的。皇家确实极少有真情在,在关系到利益之争时,往往谁更残忍,谁更有手段,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但是,她不可能被朱由榔的三言两语给说服了,皇太后给她灌输的仇恨早就在心里已经生根发芽了。 她的长剑颤抖着,很想一剑结果了这个英俊的青年皇帝。 可是她不能,皇太后在她临行之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尽量活捉。只有他活着,才更符合大清朝的利益。 “走,跟我走!你要敢乱喊乱叫,我就一剑杀了你!”杨蕙怡按下想杀他的冲动,厉声喝道。 “跟你走?杨姑娘,你这是要拉郎配么?”朱由榔笑道。 “让你调笑本姑娘,我打烂你的嘴!”杨蕙怡见朱由榔在如此危局之下,还不忘调笑自己,不由得恼羞成怒,剑交左手,右手成掌,朝朱由榔那张笑得有些邪恶的脸上掴去! 眼看就要手掌就要掴上了,千钧一发之际,杨蕙怡蓦然发现,在自己手掌前边赫然出现一个剑尖! 这柄剑悄无声息地从床底探出,杨蕙怡如果再不收手,剑尖就会刺穿她的手掌。 杨蕙怡大惊,连忙收手后跃,同时大叫一声:“不好,有埋伏!” “敢伤我女婿,纳命来!” 随着一声喊,就见床底飞出一人,长剑一抖,剑尖刺向杨蕙怡。 一听这声喊,就知道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戴如风! 戴如风一现身,不但杨蕙怡三人愣了,朱由榔也是一愣。 他以为率先出手的会是林洪,没想到床底还藏着这么一个货。 戴如风长剑如蛇,直取杨蕙怡咽喉。 变起仓促,杨蕙怡被迫得连退好几步,戴如风轻功独步天下,哪能让她逃了去,长剑如影随行,“倏”地一声直刺过来。 “啊!”眼看躲不开了,杨蕙怡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大叫一声。 “当!”就在这时,老乌出手了,长剑后发先至,剑尖刺中戴如风的剑身,戴如风的长剑荡了开去,堪堪从杨蕙怡粉嫩的脖子旁边刺了过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老乌一出手,戴如风就知道遇到了劲敌,连忙放开杨蕙怡,专门对付老乌。 可惜,没用三招,老乌就把戴如风的长剑挑飞了。 戴如风长剑一脱手,暗叫一声:“不好!”,迅速施展轻功,飞身躲开。 老乌并不追赶,一剑刺向朱由榔。 “休伤我女婿!” 戴如风刚刚躲开,见老乌长剑刺向朱由榔,不由大急,大喊一声,在空中一个回旋,扑向朱由榔。 老乌刺朱由榔是假,诱敌是真,见戴如风扑过来,剑尖在空中一转弯,刺中戴如风腿弯! “哎呀!”戴如风痛叫一声,合身扑在朱由榔身上。 眼见丈夫、女婿遇险,覃兰花大急,再也不顾梅香抵在自己咽喉的剑尖,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支簪子,照老乌后心射去! “叮!”老乌听风辨器,并不回身,长剑往背后一挡,淬着剧毒的簪子落在地上。 “找死!”梅香轻叱一声,挺剑刺向覃兰花……。 朱由榔见老丈人受伤,丈母娘眼看就要血酒当场,急声骂道:“林洪,草尼玛!再不现身护驾,老子跟你没完!”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鹰卫乌海青 人未现,剑先至! 随着朱由榔气急败坏地一声叫骂,老乌面前突然出现一柄剑,倏地刺出,直冲咽喉而来! 随即在朱由榔身侧现出一个人影,正是影卫首领林洪。 也亏了朱由榔那声喊,让老乌有了准备,一见凭空出现一柄剑,老乌抬剑一格,脚下用力,迅捷地往后退了两步。 林洪一剑占先,再不迟疑,欺身而上,“唰唰唰”三剑刺出,分刺老乌咽喉、膻中和气海。 老乌不敢再退,因为身后就是杨蕙怡,只得硬接三剑。 老乌的武功显然也是非常高明,但跟林洪比,还是差了些,而且先手一失,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但见他身形斗转星移,“叮叮”再声,前两剑格开了,但第三剑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眼看就要被刺中小腹,长剑回转已不可能,只得硬生生地原地起跳,试图躲过这一剑。 然而,由于事发突然,自林洪现身,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在勉力防守,那口气一直没有倒过来。 所以,身子跃到半空,气却泄了,身子再也跃升不起来。 这一跃,却是躲开了小腹要害,但下身躲不开,林洪的剑直刺入他的小腿。 “咝……”剧痛传来,老乌疼得倒吸一口气。 不过,挨了这一剑,却是把气息调匀了,不等身子落地,在空中长剑刺出,直刺林洪面门。 林洪只得回手一格,老乌落地,双方形成对峙。 “影子侍卫么?早有闻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老乌忍着腿上的剧痛,装作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说道。 “行,能在林某手下走上三招而不毙命,也算难得。如果林某所料不差,你是乌海青?”林洪道。 “哈哈哈,正是在下。没想到,区区贱名竟能传进大名鼎鼎的影卫耳朵里,荣幸之至啊。”老乌笑道。 “多尔衮的鹰卫武功超群,天下谁人不知?不过,今日犯在林某手下,你就留下吧。”林洪说完,长剑一挥,欺身而上。 乌海青自知武功不及林洪,若不受伤,勉强还能过上几招,但小腿受伤,行动不便,自知不敌。所以,借着刚才的对话,大脑急转,已经想好了退路。 见林洪挺剑上来,乌海青倏地后退,左手一拉杨蕙怡,退到覃兰花身后,长剑一指,指向覃兰花后心,大声喝道:“别动,再动我就先杀了她!” “只要不伤及皇上,你爱杀谁杀谁,老子才不管呢。”林洪心道,脚下不停,长剑依然刺出。 林洪的职责就是保卫皇上安全,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值什么。别说覃兰花了,就是寻常妃子,乃至皇后,该牺牲也得牺牲。 乌海青没想到林洪浑然不顾覃兰花的性命,心下再不犹豫,长剑刺出。 覃兰花身上也有功夫,危急时刻身子一滚,避开了后心要害,乌海青的长剑刺入她左肩。 随即乌海青飞起一脚,把覃兰花身子踢起,飞向林洪。 梅香心知乌海青心意,不管覃兰花,身子倏地窜出,长剑刺向昏睡不醒的戴忆花。 朱由榔一见,大叫一声:“救人!” 林洪被覃兰花挡住了视线,伸手接住她的身子,却是顾不上去救戴忆花了。 眼看梅香的长剑就要刺中阿花,朱由榔心下大痛,想也不想,向床上扑去,抱住阿花的身子。 朱由榔感到屁股上一痛,急忙闭眼,心道:“完了,完了,这回小命交待了。” 可是,没有等来第二次疼痛,脖子里感觉一热。 连忙睁眼回头,却是戴如风一剑结果了梅香,梅香口中鲜血喷出,喷了朱由榔一脖子。 被覃兰花、梅香一阻,乌海青趁此机会背起杨蕙怡穿窗而出,像一只大鸟一样飞走了。 林洪顾念朱由榔的安全,不敢去追,只得眼睁睁看着乌海青逃走。 就在这时,就听楼梯上“登登登”脚步声响,文金、文银带着十几名便衣侍卫闯了进来。 林洪见自己人来了,连忙隐身。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治罪!” 文金本是在楼下暗中护卫的,待听到楼上打斗之声传来,急忙上楼,就这么一会儿,打斗就已经结束了。 楼梯口见到白兴双目紧闭,软软地躺在一边,房门外又见到委顿在地的李洪,文金这才知道大事不好,连忙招呼隐在暗处的全体侍卫上楼护驾。 “快,去宣叶紫帆、邢小枣。”朱由榔连忙吩咐道。 “遵旨!”文金连忙答应一声,分派人手,去宣叶紫帆、邢小枣。 然后把梅香的尸体抬出去,给戴如风简单地包扎伤口。 朱由榔的“龙臀”中剑,伤势不重,此时已经不再流血了,趴在阿花身边不让人动。 覃兰花虽然肩部受伤,但不愿意让这些大老爷们包扎,让戴如风点了几处穴道,止住了血,剩下的只能等邢小枣过来了。 “白兴和李洪怎么样了?”朱由榔问文金。 “回皇上,白大人和李公公被点了昏睡穴,性命无碍。”文金答道。 “真是无用!杀叛军时跟个杀神一样,碰上好手,竟然连示警之声都没有发出来。”听到两个亲信之人没死,朱由榔放心了,撇撇嘴不屑地说道。 文金不敢答话,默默地退出房去。 戴如风、覃兰花看着朱由榔心里那个满意啊,刚才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阿花,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皇帝。 “这阵子你一直躲在阿花床下?”朱由榔想起一事,问戴如风。 “回陛下,臣被免职之后,想起皇上对臣的恩德,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悔恨交加,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痛哭流涕……。”戴如风脸上做出痛悔的表情,滔滔不绝地说道。 “说重点,哪那么多废话?”朱由榔叱道。 “是。臣想立功恕罪,思来想去,觉得杨蕙怡两次没有得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臣想,她要想接近皇上,只有通过阿花这一条路,因为她知道皇上疼阿花。所以,臣就日夜暗中守在阿花身边,守株待兔……。这不,还真让臣等着了。” “等是等着了,可差点让人家给杀了……。”朱由榔撇嘴道。 “哥……,你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阿花醒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劫后余生很庆幸 “哥……,你怎么……来了?” 把曼陀罗和夹竹桃移出屋子,又通了一会儿风,阿花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第一眼,就见到朱由榔英俊的面庞在自己眼前,心中一甜。 朱由榔见阿花眼里神彩一闪而没,说话也很费力,连忙说道:“傻孩子,你病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给哥说一声呢?要是早说了,你早就好了。” “你那么多……事,阿妹这点小病,怎……好去麻烦你?”阿花道。 “真是傻孩子,再大的事,也比不上朕的阿妹重要啊。现在好了,你是中毒了,朕已经清除毒源,安心静养,再吃几剂药就没事了。少说话,闭目养神吧。”朱由榔道。 阿花一听朱由榔这话,心里感到非常高兴:“哦,原来在皇上心目中,我的地们这么高啊。” “阿花,是杨氏要害你,刚才皇上还为你挡剑呢,要不是皇上,你这小命就没了。这不,为了你,皇上都受伤了。”覃兰花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啊?哥,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阿花一听,连忙关切地问道,随即要挣扎着起来。 “没事,没事,屁股上挨了一剑,不是要害,现在已经不疼了,也不流血了。”朱由榔连忙按住她的双肩,不让她起身。 “呜……,哥,你可是龙体啊,何苦为了阿妹去挨这一剑呢?”阿花感动地流下泪来。 “行了,不要哭了,女人要是经常哭,会不美的。快点休息吧,等你好了,朕差不多也把鞑子打跑了。将来朕带你把‘羊羊得意’开到南直隶,开到北京城去,好不好?”朱由榔连忙安慰道。 “好,哥,你去哪儿,阿妹就把酒楼开到哪儿。”阿花一听这话,破涕为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期盼。 …… 朱由榔让文金弄了一顶轿,自己坐进轿子里,被抬回勤政殿侧殿。 因受伤部位太过敏感,朱由榔不让叶紫帆动自己的“龙臀”,而是让自己的女人邢小枣给擦拭、上药、包扎。 邢小枣很小心,动作非常轻柔,朱由榔感觉屁股痒痒的,似乎不那么痛了。 “皇上,不是臣妾多嘴,您是万金之体,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这是没伤到要害,放肉也不深,要是……,那可怎么好啊。”邢小枣边给他处理伤口,边唠叨。 朱由榔回头一看,邢小枣眼里含着泪,给她打下手的夏荷眼睛也是红红的,心知自己的女人这是疼惜自己,连忙笑道:“行了,夏荷没见过红伤,你也没见过?千军万马都见识过,这点小伤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那是别人。别人死一千死一万,臣妾都不带眨眼的,可是,皇上少一根汗毛臣妾就心疼!”邢小枣道。 夏荷闻言也是点头不已。 “行了,别唠叨了,以后朕不会再亲临险境了,再遇到这种事……。” “皇上,别说了,不吉利。”邢小枣打断了朱由榔的话。 “嗯,不说了。夏荷,朕受伤的事,要严密封锁消息,尤其不能让太后和皇后知道。若是太后和皇后问起,你就说朕在忙国事,这几天不能去给太后请安,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夏荷答应一声。 “白兴和李洪都没事了吧?” “没事了,都在殿外跪着呢。” “让他俩进来,另外,让黄宗羲、顾炎武也进来。” “是。”夏荷答应一声,出去了。 朱由榔让邢小枣给自己套上大衣裳,罩住伤处,然后坐了起来。 伤处在屁股上部,邢小枣又给裹了厚厚一层纱布,虽有些疼,但勉强可以坐。 黄宗羲和顾炎武进了殿,见皇上安然而坐,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白兴和李洪进了殿,则耷拉着头,一言不发地跪在一边,听候处分。 “太冲,大战在即,为了避免影响士气,朕受伤的消息一定要严加封锁,除了内阁大学士和军机处大臣,其他人一律不得与闻。”朱由榔吩咐道。 “臣遵旨。陛下,钱谦益那里……。”黄宗羲试着问了一句。 “无妨,告诉他吧,先让他高兴高兴。”朱由榔道。 “是,臣省得了。”黄宗羲明白了朱由榔的意思。 皇上大概不光是为了让钱谦益高兴,更是让他安心。 今日镇海楼的事,想必已经让他心里打鼓了,若是通报他这个消息,一定可以让他那颗不安的心再次安稳下来。 好戏就要开演,他这个主要配角怎好缺席?不但不能让他缺席,还要让他上窜下跳地好好表演呢。 “小白,李洪,你俩起来吧。”朱由榔见白兴和李洪一脸羞惭地跪在一边,连忙说道。 “皇上,臣真是无能,敌人近身竟毫无察觉,惊了皇上的驾,臣罪该万死。”白兴跪在那里并不动身。 “算了,此事朕不怪你。刺客武功太高,戴如风那么高的武功,还不是对手呢,何况你呢?不要自责了。所幸的是,乌海青并没有下杀手,只是点了你们的穴道。”朱由榔道。 朱由榔真不怪白兴,他自是明白,像乌海青这样的高手,怕也只有影卫可以对付,寻常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谢皇上不罪之恩。”白兴听皇上如此一说,心下稍安,站了起来。 “白将军,虽然皇上不罪,但你也得吸取教训。皇上去哪里,事先一定先将情况摸清,关防事大,万不可大意。”黄宗羲在一旁说道。 “是是是,谢谢黄大人教导。”白兴对于黄宗羲这话非常服气,知道是为自己好,连忙道谢。 “雪松,去军机处看看,有没有李定国的折子?按说他的折子也快到了。”朱由榔又吩咐顾炎武一句。 “臣遵旨。”顾炎武躬身退了出去。 朱由榔一直不想揭穿钱谦益,是觉得时机未到。 这个成熟的时机,在朱由榔看来,是李定国那里彻底消灭罗洛浑、吴三桂大军,对济尔哈朗主力完成战略包围任务。 圣旨早就发出去了,以有心算无心,按说应该有消息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常德大战(一) 时间退回到正月十八。 荆州,左路军定北大元帅帅府。 安西伯李定国居中而坐,崇安伯马宝坐在下首左边首位,左路军监军御史、山地军第一军总兵李颙坐在下首右边第一位,总兵官马进忠、白文选、冯双礼分站左右两旁。 “诸位,如今江西局势非常危急。济尔哈朗对南昌围而不打,如今又拿下吉安。朝廷推测,济尔哈朗一定会以同样的策略,对赣州围而不打,困住增城伯的手脚,然后分兵直逼广州。鉴于此,兵部行文,命我左路军放弃荆州千里回援,走常德、益阳、长沙至株州,自湘潭而东,走萍乡、宜丰至新喻,直插南昌、吉安之间,与建成伯的右路军汇合,切断济尔哈朗的后路,迫他回援,以解广州之危。诸位以为如何?”李定国介绍完基本情况,然后问了一句。 其实,朱由榔已经下密旨将真正的用兵意图告诉了他。他如此一问,不过是为了探一探手下人能否理解皇上的深意罢了。 “大帅,那还犹豫个啥子吗?赶快回师吧。”马宝一听就急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操着一口陕西腔说道。 “是啊,广州危急,赶快去救才是啊。”冯双礼、马进忠也都附和道。 座中只有李颙和白文选沉吟不语。 “文选,你怎么不说话?”李定国问道。 “大帅,末将记得当初皇上给咱们左路军的命令是大量杀伤敌人,还说咱们打得越厉害,广州越安全,还曾经说过,若是清兵打到广州,能守就守,不能守就走,他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从各军抽调一兵一卒。如今兵部如此行文,感觉跟皇上当初的旨意不符啊,是不是广州有什么变故不成?”白文选皱着眉说道。 “也许皇上改变了主意呢,济尔哈朗去打广州,怎么也得五万兵以上,广州能打的兵也只有李元胤的一万五千禁军,能守得住吗?皇上是不是感觉广州一失,对天下军民抗清士气是一个打击,所以才改变主意呢?”马进忠反驳道。 “不对,皇上不是轻易改变主意的主。千里回援,别说能不能济事,就是人吃马嚼的,光粮草一项就是很大一项开支。再说了,我军一撤,罗洛浑、吴三桂就会乘虚而入,湖南人民再次遭难不说,这个大粮仓可就又拱手让给清兵,眼看再有几个月夏粮就下来了,皇上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白文选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 “人家都掏老窝子去咧,你还计较这些盆盆罐罐?要额说,你就是怕了济尔哈朗,你个哈怂!”马宝急道。 未封爵之前,安西军中马宝的地位远低于白文选,如今封了伯,地位窜升,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李定国。 平时还好,马宝对白文选、冯双礼一直非常尊敬,当然,马进忠是他本家兄长,他更不敢造次。 今日一听广州势危,由于担心皇上安危,二百五的性子一下子暴发了! “你说谁是哈怂?你说谁是哈怂?我看你才是哈怂!别以为你封了伯爵,就比老白忠!”白文选一听就炸了,指着马宝的鼻子对喷起来。 “你忠?你忠咋不赶紧回援广州?怕这怕那的,不是哈怂是啥?”马宝也急了,站起来回指着白文选的鼻子说道。 可惜,马宝个子矮,整整矮了白文选一头。白文选手指到他鼻子了,他跳脚也够不到白文选。 这哪能忍?马宝一气之下,跳上椅子,这下了比白文选又高了一头,气势上终于搬了回来。 “你是哈怂!” “你是哈怂!” …… “行了,成何体统,下来!”李定国见两人跟一对泼妇一样,把鼻子都气歪了,把帅案一拍,指着马宝怒道。 一见大帅怒了,马宝赶紧跳下椅子,白文选也赶紧退了回去。 两人都怵李定国。 “你们还有没有个上下尊卑?把本帅的帅帐当啥了?赶集呢是吧?一个伯爵,一个总兵,也不怕当兵的笑话?”李定国指着两个人鼻子大骂。 两人乖乖地垂手而立,老老实实地听训。 “马宝,不是本帅说你,议事就得畅所欲言。怎么,不合你心意就骂人?有你这样带兵的吗?”李定国这个三等伯,提着马宝的名字训道,浑没有把他这个四等伯放在眼里。 “还有,老白,你也是,马宝什么脾气你不知道?骂你句哈怂就骂你句吧,你还对骂?马宝好歹也是个伯爵,你以为还是你手下的兵将呢?你以为伯爵这么容易得来?哼!” 训完马宝,又训白文选,训得兴起,李定国一时收不住嘴,在帐内众将脸上扫过来扫过去,想看看再训谁。 “大帅,暂请息怒。其实,马伯爷和白将军刚才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李颙见不是事,连忙站起来打圆场。 他是监军御史,又有客军身份,李定国不能不给他面子。 不过,一听李颙说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以为他是在和稀泥。所以,一摆手道:“李大人,你别给他们求情,本帅一定要改改他们的性子。” “大帅,不是下官给他们求情,的确是两人说的都有道理啊。”李颙道。 “嘿,李颙平时号称足智多谋,现在来看,也不怎么样嘛。”李定国心道。 “好,李大人,那你说说看,本帅洗耳恭听。”李定国坐回帅椅。 马宝没得李定国批准,不敢坐,仍是站着那里。 “明着按马伯爷说的做,暗里按白将军说的准备。一明一暗两手准备,下官以为皇上必然还会有密旨到来。”李颙简单地说道。 “咦?这是何意?”李定国心里有数,一听李颙这话,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大帅,兵部既然行文,这肯定是要我们照做。但是,如此长途回援,不合兵法之道,不但消耗太大,而且也不符合皇上的治政方略。白将军有句话说的好,皇上决不会把湖南再打乱了。所以,如果下官所料不差,回援广州是迷惑敌人的,目的在于调动清兵,在运动战中歼灭敌人。”李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哈哈哈……。”李定国闻言哈哈大笑。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常德大战(二) “哈哈哈……。” 李定国闻言哈哈大笑:“李大人真有诸葛之智,张良之谋啊,佩服佩服!” “大帅谬赞,下官愧不敢当。”李颙连忙逊谢。 “你们好好学着点,李大人这才是大智谋,哪像你们,就知道打打杀杀,就知道脏话连篇。一对哈怂!” 李定国回过头来再次训了马宝和白文选两句。 嗯? 别人骂不行,你倒骂开了! 众人都是一愣。 “李大人,实不相瞒,皇上确实下了密旨,旨意跟你预测的一样,就是撤军回援广州为表,伺机歼敌为里。”李定国看了李颙一眼说道。 “啊?这?……?”一听这话,李颙没有表现出兴奋,脸上反而出现一种凝重之色。 “这,大帅,莫不是朝廷出了小人?” “李大人果然机敏!竟能从皇上的密旨中推测出朝中变故。实话告诉你们,朝中不是出了小人,而是出了清兵细作。”李定国脸色一整,幽幽地说道。 “啊,细作?”一听这话,不但李颙,马宝和其他众将也都愣了,面面相觑。 “谁?大帅,细作是谁?我去将他抓来剁碎了他!”马宝瞪起一双牛眼怒道。 “等你?等你去了,皇上早把他给玩熟了!”李定国一撇嘴角,不屑地说道。 “这么说,皇上早就知道他是谁了,而且还在利用他?”李颙确实敏感,从李定国的话中,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对。这个人是谁,因为皇上没有旨意,本帅不便告知各位。这么说吧,襄阳、荆门、九江之败,皆是因为此人告密,将我朝用兵方略和进军路线告知了清廷,使清廷早早做了准备。皇上真乃圣主,细作做事非常隐秘,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并没有露出多大破绽。只是因为这三处的失败,皇上觉得蹊跷,然后秘密在朝中查证,结果还真给找出来了。”李定国说道。 “啊?找出来了?太好了!”众人闻言都兴奋起来。 “不但找出来了,而且皇上还巧妙地利用了细作。我军与罗洛浑、吴三桂的对峙,靖海伯的东海大捷,皆是利用细作传回清廷的假情报。而这次令我军回援广州同样如此。”李定国道。 “明白了,皇上圣明啊。”马宝等人闻言纷纷点头,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副非常钦佩的样子。 “明白了,皇上真是圣明啊。”李颙说着同样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被解惑的样子。 李颙想的是,兵部行文是假,那么细作不是藏在兵部,就是军机处。想一想兵部和军机处那些人,可疑之人基本就可以锁定了。 “皇上在密旨中命我军利用这个细作提供的假情报,把水搅混,打破如今的僵持局面,顺水推舟,顺手牵羊,歼灭罗洛浑、吴三桂部,然后再兵入江西,围堵济尔哈朗主力。” “皇上只给了一个大的作战方略,具体怎么打并没有明示。诸位,说说吧,怎么打?” 李定国问道。 听了这话,马宝等人都不敢乱说了,不约而同地看向李颙。 李定国见状,心里吐槽这些手下:“平时咋咋呼呼的,放架子上没肉了。” 只好问李颙:“李大人,你看呢。” 李颙沉思有顷,缓缓说道:“大帅,依下官所见,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有两条是不能动的。第一条,就像刚才白将军所说,不能把湖南打烂。敌我双方二十多万大军,若是将清兵引进湖南腹地,即使最后打胜,湖南也是个烂摊子。所以,战场最好设在常德以北为最佳;第二条,皇上向来主张大量杀伤敌人,听皇上的意思,战略目标不是将敌兵击溃,而是全歼。将来消灭了济尔哈朗主力之后,我军的作战任务肯定还是以西路为主,四川、陕西、湖北、河南皆是我军用兵目标。因此,全歼这两支军队对于我军远期战略有利。只是……。” “只是什么?” “将清兵诱入常德,依靠武陵山脉打他们的埋伏不难,难就难在,若是清兵占据荆州这个战略要地,将来他们可以顺利地退回荆州,凭长江天险与我军抗衡,又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那,依大人之见当如何?” “我军与清兵兵力大体相当,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将他们击溃并不难,但若再分兵于敌后,复夺荆州兵可就不够用了,即使加上陈匡夏、李过的三万地方军队,怕也是难以做到。除非……,除非再变出一支军队来,早早在襄阳附近埋伏,等清兵主力被我军诱过长江,立即夺了襄阳、荆门、荆州,那我军就可大获全胜了。可是,哪里去变这支军队呢?” 李颙分析完敌我双方大势,最后无奈地说道。 马宝等人听了,都是暗服。 服气归服气,对于李颙说的难题,却都是一筹莫展。 “大帅,要不,下官带山地军沿长江而上,预先去当阳埋伏?”李颙道。 “哈哈哈……。”李定国听完李颙的话,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李大人哪,本帅是真服了。你简直就是皇上肚里的蛔虫了!” “啊?大帅,听您这意思,皇上早有安排了?”李颙又惊又喜地问道。 “是啊,皇上早就在布子了。抚南伯、定北伯早在数月之前就秘密从贵州进军了,现在已经到了襄阳以前的老城镇了。”李定国道。 “哎呀,皇上真是圣明啊。”李颙闻言,站起来,朝着广州方向作了一个揖,由衷叹服。 “是啊,这几个月来,皇上一直严令我军不准动作,本帅还觉得奇怪呢,这跟清兵要耗到啥时候啊?真没想到,皇上竟悄悄地完成了这么大一个布局。真可谓于无声处响惊雷啊。”李定国也赞了一句。 “大帅,那还等什么?快下令吧。额可说好了,吴三桂这个锤子谁都不许抢,给额留着,额要亲手把他抓住,押到全州城外铸成铁像……。”马宝大声说道。 “凭什么给你留着?就因为你是伯爵?那也不能见便宜就上啊?”白文选冷冷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常德大战(三) 谁都知道吴三桂是皇上最恨之人,“全州城外铸佞像,三顺王外平西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擒了吴三桂,皇上必然龙心大悦。——这种大功,马宝看得清,别人也不傻不是。 “额先说的,所以必须留给额。”马宝被白文选问得一愣,说不出别的理由,只好无理蛮缠。 “你先说的就留给你?这是什么道理?你以为这是拾大粪呢,划上圈就是你家的了?”白文选嗤道。 “你?那你说咋办?反正也不能便宜了你。”马宝被将住了,只好退一步,问白文选的意见。 “咋办?好办。吴三桂招人恨是不假,但那也是名将出身,武功韬略都是一等一的,岂是你这莽夫能对付了的?只要不是你去对付他,谁都行。当然,我老白不是吹,还真是我最合适。”白文选嘴岔子真不是盖的,一通话把马宝贬了个一毛不值,还稍带着抬高了自己。 “你!………”马宝气得说不出话来,就算捋袖子动老拳。 “行了行了,别争了。这事皇上早就料到了,知道你们得抢功,所以,在密旨中特意嘱咐了。”李定国对两人很是无奈,只好搬出皇上来压他俩。 “真的?那皇上指定是让额干吴三桂了。”马定一听,转怒为喜。 在他看来,这等重要的事,皇上没有理由不想着他。 “你说错了,皇上说了,不许你与吴三桂对阵,别人都行,就是你不行。”李定国笑着说道。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一听这话,白文选乐了,连连拱手颂圣。 “大帅,这不可能,皇上不可能下这样旨意。”马宝不信,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信?无妨,让你看看皇上密旨是如何写的。”李定国无奈,从怀中抽出一道黄绸圣旨,把其它地方掩住,只让马宝看相关内容:“……吴三桂者乃卖国大贼,无论死活,决不可使之逃脱。但切记不可使马宝与之对敌……。” “这……,皇上这是何意?”马宝傻了,喃喃地说道。 “皇上的意思,别人谁能猜得透?照旨意办理就是了。”李定国道。 “那还用说,皇上知道你那两下子打不过吴三桂呗……。”白文选一兴奋,倒是忘了忌讳。 “老白,慎言!妄猜圣意乃是大不敬之罪,你难道不知吗?”李定国勃然变色,拍案斥道。 “是是是,末将知罪!”白文选被责,方才醒悟,连连请罪。 其实,朱由榔的心思谁也猜不到。 他之所以特意嘱咐一句,是因为原来历史上,马宝后来降了吴三桂,成了吴三桂亲信大将。 倒不是说马宝今世还会降吴,而是朱由榔自穿越以来,发现原本历史上的恩怨,好像仍在按原来的轨迹继续,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比如施琅与郑家,李成栋与佟养甲、丁魁楚,王得仁与章于天、董学成等,都是如此,只不过,有些经朱由榔的妙手化为对他最为有利的结果罢了。 基于以上考虑,朱由榔不怕马宝跟吴三桂再生瓜葛,而是怕吴三桂天生就克马宝。 虽然有些唯心,但也不能不防。 所以,朱由榔特特下旨,不让马宝跟吴三桂直接对垒。 “刚才李大人已经把形势譬说明白,本帅跟李大人算是不谋而合。本帅打算这么办……。”李定国把自己早就考虑成熟的作战方案说了一遍,众人皆称妙。 …… 同日,清兵大营,正红旗旗主、定南大元帅禧亲王罗洛浑也接到了济尔哈朗的飞鸽传书。 看罢来书,罗洛浑大喜,吩咐亲兵去请平西王吴三桂。 吴三桂正在自己的营帐治疗耳疾,头上扎满了银针,旁边一名郎中和儿子吴应麒伺候着。 襄阳之战,他落下个耳聋的毛病。战后,遍请名医进行疗治。 治了半年多,终于有了效果,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只要对方大声说话,他还是能听得到的。 他这种情况,跟老年性耳聋差不多,说话者若不大声,他还不定听到哪里去呢,民间说法,这叫“会攒”。 …… “王爷,禧亲王请您过去,说有大事商议!”禧亲王的亲兵知道吴三桂的毛病,大声说道。 “好,请回复王爷,小王这就去。”吴三桂听明白了,对那亲兵说道。 “起针!”吴三桂等那亲兵走了,连忙对郎中说道。 郎中起了针,在针眼处按了一会儿,吴应麒取过官衣、顶子伺候他穿戴好,吴三桂带着五个亲兵骑马往禧亲王帅帐奔去。 见了罗洛浑,行了礼,罗洛浑把那份书信递给吴三桂,道:“长伯,你看看。” 吴三桂看毕,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走到旁边的地图前看了起来。 良久,回过身来道:“王爷,此乃天赐良机啊,李定国大军这回再想脱身可就难喽。” “是啊,机会难得啊。长伯,你说说你的想法。”罗洛浑道。 “王法?什么王法?”吴三桂一愣神,问道。 罗洛浑也愣了,猛然醒悟,吴三桂是把“想法”听成“王法”了。 “想法!说说你的想法!”罗洛浑大声说道。 “哦。卑职听岔了,王爷勿怪。”吴三桂连忙说道。 “王爷,卑职以为,李定国被朱由榔小儿催促,一定会加紧撤离,事关狗皇帝的安危,他不敢怠慢。所以,咱们的机会就来了。”吴三桂答道。 “这个本王省得,你说说如何办吧。”罗洛浑这回有经验了,大声说道。 声音之大,让罗洛浑感觉非常怪异,两个王爷说个话,跟吵架似的,真是没有体统了。 “是。卑职以来,李定国要撤,也不是那么好撤的,荆州之南紧靠长江,要过江,他得准备大量船只,得准备粮草,所以,要出兵,起码得五日之后。这五日,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卑职以为,可以派一f支部队,迅速沿江秘密南下,从公安渡过江去,预先埋伏在常德之北的马颈山,堵住他的必经之路。如此,必然大败李定国。” 吴三桂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常德大战(四) “除了朱由榔的严令,明军还粮草不足,必须到常德才能补给。所以,必须在常德以北截住他们,占据地利之优,前后夹击,其焉能不败。长伯所言,甚合本王之意。只是,此去马颈山埋伏,非精兵强将不可,怕是还要你亲自出马啊。”罗洛浑喊道。 “王爷不说,卑职也正要请缨。只要对付朱由榔和李定国,卑职一定奋勇争先,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吴三桂眼里闪着仇恨的目光,坚定地说道。 “那好,长伯,你马上回去准备,明日出兵,如何?” “王爷,卑职以为,虽然我军先于明军行动,因为还要绕道公安,路程比明军要远得多,因此,卑职打算今夜就起兵,趁公安守军不备,迅速拿下。拿下公安之后,李定国肯定就会知道了我军的行动,所以,他们也一定会加快进军速度。因此,多争取一点时间,就多一分把握。” “甚好。长伯,只要你以马颈山坚持三天,本王就会带大队人马赶到。” “如此,卑职告辞。” “好,本王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吴三桂深知,只要灭不了南明小朝廷,自己就没有活路。所以,一听有歼灭李定国十万大军的机会,他心头就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他血脉贲张,斗志昂扬。 回到营中,立即召集李国翰、巴颜、张国柱、王屏藩安排进军事宜。 命令张国柱为前锋,巴颜殿后,自与李国翰、王屏藩居中,当夜悄悄拔营,直奔公安县而去。 公安距离荆州只八十余里,次日天刚放亮,张国柱的部队就到了。 公安守军只有一千,本来兵力就少,又被张国柱一阵猛冲猛打,不到一个时辰,就拿下了县城,守军四散逃走。 张国柱也不追赶,迎接吴三桂大军进城,埋锅造饭,休息两个时辰之后,就迅速南下。 吴三桂要率先卡住明军后撤的咽喉,所以,趁明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到马颈山。 由于手榴弹和地雷这种火器的出现,清廷大量精减了骑兵,主力部队都是以步卒为主。而吴三桂的部队,除了他赖以发家的三千“关宁铁骑”得以保存之外,其实皆是步卒。 公安到马颈山不足二百五十里,吴三桂大军只用了不到四天就赶到了,进军速度是相当快了。 在公安到常德之间,还有一个战略要地——澧州。为了保证早日到马颈山布防,吴三桂命令大军侧澧州南下,并没有去攻克这座城池。 一月二十四日,吴三桂大军赶到了马颈山之后,得到塘报,明军才从荆州撤军,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比他们提前了五天时间,有足够的时间来布防了。 马颈山并不高,只有五百米高。一条南北官道横在山之西侧,北接澧州南通常德。 虽然此山不高,但却是卡在荆州至常德的交通要道上。这也是为什么吴三桂置澧州、常德明军于不顾,强要占据此山的原因所以。 战争打到这个程度,明清双方的将领其实都明白,哪一方占据了制高点,哪一方就占据了战场主动权。 张好布袋,吴三桂并不怕明军不来,因为有朱由榔的严旨,他们不得不来,即使明知马颈山有阻拦,也非来不可。 …… 吴三桂来到马颈山下,带着众将四处察看,发现此山虽然不高,但碧水接天河,峻岭奇峰多,风景秀丽,就像一副画。而且,西坡、北坡、南坡地势较缓,适合屯兵,也适合冲锋,而东侧则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 吴三桂非常满意,转道对李国翰道:“真是不错,这简直就是天然的打埋伏的所在啊。” “王爷所言极是,此山不但易守难攻,而且溪流淙淙,水源清净,的确是屯兵佳所啊。”李国翰答道。 李国翰是铁岭人,镶蓝旗汉军固山额真,曾是黄台吉的侍卫,因作战勇猛以授此职。 “众将官听令,张国柱所部于山南驻扎,以防常德守军;王屏藩所部驻扎山顶,除了保护粮草辎重之外,重点监视东侧,以防敌兵从东侧偷袭;李国翰所部驻扎北山,随时侧应;巴颜所部驻扎西山,本王帅帐设在半山处,‘关宁军’随时增援各方。”吴三桂令道。 “遵令!”众将单膝跪地,轰然答应。 “王爷,我军只有十日军粮了,是不是就近再筹些?”王屏藩起身后问道。 “三万大军就算一日的军粮也不是小数目,周围山村稀少,百姓存粮估计也不敷半日之用,除非打下常德,大战在即,就不要节外生枝了。明军存粮也不多了,他们急于去常德就食,估计四日后也就赶到了。我军占有地利,数日就可将其击溃,军粮足够了。”吴三桂答道。 “是。”王屏藩答应一声,退到后边。 “明军得知我占了马颈山,一定会进行猛攻,而我军要坚守到禧亲王主力大军抄其后路,则大功告成。诸位将军,明军擅火器,将会对我军的防守造成极大压力。因此,要抓紧时间修筑堡垒、挖掘壕沟、准备滚木擂石,万万不可大意。” “诸位将军,你们都是跟随吴某人很久的老部下了,应该知道吴某跟朱由榔小儿的恩怨,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别的不多说了,此战必须获胜。哪个敢贪生怕死,畏惧不战,被明军打下阵地,本王决不会顾念情分,一定亲自手刃了他!明白吗?!” 吴三桂分派完任务,最后声色俱厉地说道。 “请王爷放心,咱们这些人随王爷从关外打到关内,征战百场,哪有胆小怕死之辈?”李国翰道。 “是啊,王爷,您就放心吧,末将就算把一腔子血全洒在马颈山,也决不会后退一步!”张国柱昂声说道。 “请王爷放心!”巴颜、王屏藩、谭洪等诸将一起叉手道。 “好!下去吧。”吴三桂见各位将军士气高涨,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令他们下去准备。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常德大战(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吴三桂把马颈山经营得跟铁桶似的,就等李定国大军到来,好给他当头一击。 可过了两天,吴三桂接到塘报,对明军的行动大惑不解,感到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按说李定国应该快速前进,利用兵力优势,打通到常德的通道,摆脱禧亲王的追击才是。 可是不知怎的,李定国出荆州以来,不紧不慢,一日只行五十里就安营扎寨,好像一点都不急。 更令人怀疑的是,他们行到澧州府竟然不走了,就在澧州府驻扎了下来,好像在等什么。 他们在等什么呢? 吴三桂不由得犯起了嘀咕:“禧亲王距他只有三日之距,他不赶紧来攻打我,莫非是等禧亲王追上来?难道不怕我们前后夹击灭了他?” 吴三桂走到地图前,苦苦思索明军的意图:“想从澧州改道而逃?不可能,澧州以东山峦垒嶂,沟汊纵横,十万大军若东向而逃,无疑于自寻死路。死守澧州么?更不可能,情报上说他大军粮草弹药不足,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一个小小的澧州哪能供得起?” “难道他是想吃掉禧亲王?也不可能。他若是粮草不继,应以赶快到常德就粮为上,哪敢恋战?再说了,禧亲王不会跟他紧紧贴上,只要李定国敢于接战,禧亲王只须后撤即可,再不济也可以退回荆州。若是打成拉锯战,耗也能把李定国耗死。” “那他是为什么呢?”李定国设想了种种,都被自己给否定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只能令斥候严密监视李定国大军动向,待摸清李定国战略意图之后再作打算。 次日午时,吴三桂正在帐中疑惑,忽然接到斥候急报:“报!王爷,明军白文选部自澧州南下,往马颈山而来!” “多少人马?” “两万!” “再探再报!” “喳!” 吴三桂闻报大喜,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刚想聚将,又有斥候来报:“报!王爷,常德方向明军大将陈匡夏率兵两万出城往马颈山而来!” “两万?常德哪里来这么多的兵?原不是只有五千守军么?明军何时增的兵?”吴三桂闻报不由得纳闷。 对于陈匡夏出兵这个消息,吴三桂倒不是非常惊讶,他要接应李定国大军入城,出兵攻打马颈山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明军增兵常德的消息,却是让他感觉不妙:“难道明军早有布置?早早就在常德屯集了重兵?” 想不清其中缘由,吴三桂也不想了,心道:“还是面对现实吧。增兵就增兵吧,无论如何,明军终于是来了,自己三万大军,占据地利,难道还打不过他的四万人马?” “传令,各军加强戒备,防备明军攻山!”吴三桂命传令兵传达自己的命令。 传完令,吴三桂带着儿子吴应麒、“关宁铁骑”首领谭洪,出帐来到山前,查看明军动向。 越看吴三桂越是迷惑不解。 白文选和陈匡夏并没有攻山,两军都距马颈山二里就停了下来,就地安营扎寨、挖掘沟壕、设置拒马、堆垒石墙、埋设地雷,看样子是打算长期驻扎了。 “父王,明军这是干啥?要困死我们?”吴应麒疑惑地喊道。 “困?”吴三桂得儿子提醒,心中一动:“山后是绝壁,我军无处可去,堵死南北通道,逼我军往西去?西边同样是山连着山,山套着山,进去就是死地。难道明军真的是诱我深入困境,然后实行困毙?” “王爷,会不会明军长途跋涉,已经力疲,暂且安营,明日攻山?”谭洪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在吴三桂耳边大声喊道。 “若是想困毙我等,那么必须有三个先决条件。一是粮草充足,二是不急于回援广州,三是后路无忧。若如此,明军这是在下一盘大棋,我等早早就落入朱由榔君臣的算计之中,细作提供的情报绝对是假的。”吴三桂分析道。 “要不咱们打一下探探虚实?”吴应麒道。 “不可,我军只要一下山,则地利尽失,正好落入明军算中。不信你瞧着,山道上肯定已经布满了地雷。” “且看看吧,看明军是否继续增兵?看明日明军是否攻山?若李定国大军自澧州南下,那是最好;否则,那不用说了,禧亲王那里就悬了。”吴三桂接着说道。 说完这话,吴三桂抬头向北方眺望,眼里的神色满是担忧。 …… 吴三桂的担忧很有道理,因为李定国所制定的战略就是“困毙吴三桂,击溃罗洛浑。” 早在吴三桂与罗洛浑定计之时,李定国做了三件事。一件是悄悄将山地军渡过江去,预先埋伏;一件是给湖南巡抚何腾蛟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介绍了他的部署,请他务必给予配合;一件是给刘文秀和艾能奇分别下了两道军令,令他们在罗洛浑渡江之后,迅速攻克荆州、襄阳,断其归路。 做完这三件事,他就慢腾腾地准备撤兵了。 出了荆州之后,李定国并没有急行军,目的当然是为刘文秀和艾能奇争取时间。 到了澧州第二天,李定国接到刘、艾二人飞鸽传书,得知刘文秀已经东出当阳,悄悄抵达荆州城下,艾能奇也已经包围了襄阳,这才召集众将,分派作战任务。 “诸位将军,如今我们已经成功地将吴三桂和罗洛浑分割成两大块,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就是一个一个地吃掉!先说南面,吴三桂大概还在做着埋伏阻击我军的美梦呢,可惜他犯了兵家大忌,将大营扎到山上,这不是等死吗?我军只须封锁住南北要道,饿也饿死了他们!吴三桂也算是老行伍了,若非接到假情报,他决不会将自己陷于绝境的。” “本帅已经接到陈匡夏将军的信,他已经带兵到了常德,这样我们南北夹击实行困毙吴三桂的条件已经成熟。老白,命你部迅速抵近马颈山,离山二里安营扎寨,多埋地雷,只守不攻,待本帅解决掉罗洛浑,回过头来,再吴三桂。”……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常德大战(六) “末将遵令!”白文选一听将吴三桂这个香饽饽留给了自己,大喜,当即单膝跪地,接过大令。 “大帅,若是吴三桂攻下山来,那末将可就等不得大帅了。”白文选起身后跟了一句。 “吴三桂不可能那么傻,除非他自寻死路。”李定国说道。 “那可不一定。吴三桂若摸清了我军的战略意图,不可能坐以待毙,冒险而动也未可知。” “言之有理。他若主动攻击,你们就见机行事,不用请示本帅。但只一条,无论死活,一定要将吴三桂留下。若是让他跑了,老白,别怪本帅不念旧情了。” “放心吧,大帅,若是让他跑了,末将羞也羞死了。大帅,还有一事末将需弄明白,山地军和陈匡夏将军是不是也归末将节制?”白文选又问了一句。 由于李颙要协助李定国指挥整个战局,所以山地军暂由段兴节制,被派往马颈山以东隐蔽待命。 “想什么呢?陈将军无论官职、战功都不在你之下,乃是湘中名将,你凭什么节制人家?甭以为你那小九九本帅不晓得,你不就是想大功独揽吗?告诉你,本帅已经跟何大人约定好了,你和段兴都归陈将军节制。”李定国毫不客气地揭穿了白文选的私心。 “大帅,末将哪敢有那种心思?”白文选自是不承认,犹自嘴硬。 “嘿嘿嘿,老白,别做梦娶媳妇——光想好事了。你个哈怂那点心思,还想瞒大帅?听着,好好把吴三桂看住了,等本伯爷捉住罗洛浑,回过头来再宰吴三桂。”马宝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在旁边嗤笑他。 “休想!吴三桂谁也抢不走。”白文选怒道。 “怎么,你敢违抗军令?不怕大帅行军法?”马宝笑问。 “……”白文选闻言无语,郁郁退到一旁。 “南边的事就这么定了。再说北边。” “北边的仗要比南边难打得多,因为从澧州到荆州这一片,除了少许丘陵,基本算是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制高点可以利用,没有机巧,只有硬碰硬。所以,检验咱们野战能力的时候到了。皇上曾经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拿出不怕死的劲头来,一定要把罗洛浑这五万人马吃下去!”李定国环视了众将一眼,坚定地说道。 “嗻!” “诸位,清兵曾经非常可怕,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的骑射功夫独步天下,在于百战百胜养成的士气,在于他们身上那股子狠劲。与之相反,我大明军队向来羸弱,士气低靡,往往两军交战,尚未谋面,气势为之而夺,先就输了大半。而如今,手榴弹和地雷的出现,让清兵放弃了骑兵,以步卒为主,等于断其一臂。自皇上承继大统,大大小小数十场仗,清兵哪里沾过半点便宜?此消彼长,清兵再也没有那股子狠劲了,而我军连战连捷,士气大涨,早就不再惧怕清兵了。” “以李某观之,我军士兵心底深处可能还有对清兵的惧怕,尤其在无地利优势、直接对垒的情况下。所以,这一仗如果打好了,那以后我左路军再也不会惧怕清兵,就会以强者的心态出现。因此,李某人以为,作育出这么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气势,左路军平定天下将再无对手。”李颙插话道。 “妙!此言甚妙!”李定国闻言抚掌大悦。 众将听得也是两眼直放光。 “短兵相接,就看气势上谁能压倒谁。这一仗一定要打出气势,打出左路军的威名!各位将军,将为兵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能否干净利索地将罗洛浑吃掉,就看各位的了。”李定国接着说道。 众将被李定国和李颙鼓动得热血贲张,浑身上下攒足了劲,恨不得现在就打上一架才得劲。 “干他个锤子的!大帅,你就下令吧,额现在就想杀人!”马宝眼珠子都绿了,大声说道。 “大帅,下令吧!”马进忠、冯双礼、白文选齐声请命。 “好!众位将军听令!”李定国见众将的斗志被鼓动起来,当即下令。 “末将在!”马宝、马进忠、冯双礼等叉手听命。 “马进忠部为左翼,冯双礼为右翼,马宝居中,本帅与李大人压阵,明日卯时造饭,辰时出兵。” “遵令!” …… 正月二十六日,辰时。 号炮一响,马进忠率领两万人马从西门杀出,冯双礼率两万人马从东门杀出,马宝率三万人马从北门杀出,像三股洪流向驻扎于城北三里的清兵大营冲去。 李定国和李颙率兵一万随后杀出。 “呵呵呵,明狗胆子肥了,竟敢与我硬拼?!”罗洛浑一听明军倾巢而出,向自己大营冲来,不由得冷笑连连。 “传本王将令,令巩可岱居左,夏舒居右,锡翰居中,塔瞻护卫中军,全军以营寨为凭,迎击明军!”来不及商议,罗洛浑随即做出部署。 “呜呜呜……”清兵大营号角齐鸣,清兵整齐有序地列队,按照罗洛浑的命令,各自进入战斗位置。 清兵安营之时,就已经想到了明军的冲击,所以,绕营寨挖了一道宽一丈深五尺的壕沟。 明军要攻进大营,必须越过这道深沟。而这道深沟距寨墙三十余丈,完全在弓箭射程之内,却在手榴弹覆盖范围之外。 可以说,这道深沟就是明军的生死线。 “杀啊!” 明军没作任何停留,呐喊着冲向清兵大营。 冲在最前边的是弹盾兵,左手执盾,右手握手榴弹。 紧跟在其后的是箭弹兵,腰里别着手榴弹,手中则弯弓搭箭。 其后是则是一队辅兵,两人一组,各抬着一块块木板,准备在沟上架桥。 眼看明军已经进入射程,清兵万箭齐发,就见冲在最前面的明军,盾牌护住头脸和胸膛,却护不住下盘,十人中倒有五、六人腿部中箭倒地。 “哎哟……” “痛死了……。” 受伤倒地的明军呼痛不已。 一名倒在地上的士兵,不慎将手中盾牌丢在了一旁,“夺”地一声,一支箭飞来,将他钉死在当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章 常德大战(七) 正对着营门的,是马宝手下千户蒋春来的兵。 蒋春来也是一员悍将,深得马宝喜爱,所以把营门攻坚的任务交给了他。 “弓手压制,直接上木板!就算用人命填,也要给老子把沟填平!” 坐在马上的蒋春来眼见攻击受阻,士兵接连倒地,阵势一挫,士兵有了怯意,心中大急,连忙命道。 “弹盾手退后,护住弓手,射箭!木板上!”冲在最前方的总旗刘继明原是蒋春来的亲兵,最知蒋春来的心意,眼见士兵死伤十余人,根本接近不了壕沟,眼珠子都急红了,挥舞着手中刀大声命道。 弹盾兵闻命后撤几步,竖起一道盾墙,弓手上前,将箭矢射向清兵。 “哎呀!” “痛也!” 清兵营中顿时传来惨叫声,落在明军阵前的箭矢少了一些。 趁此机会,二十名辅兵冲出,抬着十块木板往壕沟冲去。 清兵的箭矢立即对准了这些辅兵,就见辅兵没跑几步,就被射中,手中木板全部落地。 从盾墙到壕沟只有十余丈,这么短的距离,明军根本冲不过去。 “上!” 刘继明一挥手,又一队辅兵冲出,这一回运气好一点,有一块木板搭在了沟边上。 “弹盾兵往前,把木板推过去!”刘继明见自己这一旗只剩下弹盾兵和弓手了,连忙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弹盾兵藏身盾牌之后,缓慢前移,移到辅兵丢下的木板前,推着木板往前。 这个法子很奏效,虽然偶有士兵中箭,但木板仍是有四块木板被架设到壕沟上。 “快,冲过去,把木板给我拆了!”营门口的清兵见状大急,连忙一挥手,一队清兵冲出,往壕沟边冲去。 一个冲锋,就将明军刚刚铺上的木板给拆掉扔进了沟里。 “哈哈哈……”见明军付出惨重代价搭成的木板桥瞬间被毁,清兵放声大笑。 刘继明的一百士兵,除了二三十个还能动弹的弹盾兵和弓手,其余全部战死。 后面一名总旗上来,对刘继明道:“老刘,你们撤吧,看我们的。” 刘继明大怒,把身上衣服一脱,赤着上身,骂道:“滚开!老子的兵还没有死绝!” 骂完,从腰里取出一颗手榴弹,一猫腰往前冲去。 “老刘,老刘!你他娘的这不是送命吗?!”那名总旗一把没拉住刘继明,急得大骂。 “快,射箭!”骂完,赶紧命令手下掩护。 刘继明猫着腰快速冲了几步,眼看快到沟边了,一个前滚翻,躲过射来的箭,滚进沟里。 跳进沟里,清兵的箭再也射不到他,手榴弹扔出,只听“轰”的一声,还没来得及退回去的清兵被炸飞了五六个。 总旗拼命,手下士兵没有不拼命的道理,又见沟里能藏身,更是毫不犹豫地跳进沟底,依托沟壁,往上扔手榴弹。 “轰轰轰……” 手榴弹的爆炸声接连传来,沟北的清兵纷纷被炸死。 刘继明探出头来,见沟北留下清兵一具具尸体,连忙下令:“把木板架起来!” 士兵闻令,连忙将木板架起来。 刘继明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一下子感染了明军,在各个总旗的带领下,纷纷冲进壕沟,架起木板。 “冲!” 蒋春来见壕沟已经架起木桥,再不犹豫,大声下令。 明军举起盾牌,冲过木桥,向清兵大营冲去。 只要进入短兵相接,清兵再无优势可言,虽然还可以射杀明军士兵,可手榴弹一响,一炸一大片,死伤惨重。 蒋春来从营门突破,带动了左右两翼的攻势,马进忠和冯双礼的部队趁势架起了木桥,跟清兵打起了近战。 “轰轰轰……”爆炸声响震天,火光闪烁处,一片片清兵被炸死。 李定国在阵后见了,不由大喜,没想到马宝这么快就突进清兵营中,连忙下令:“全军冲锋!” “咚咚咚……。” 战鼓响起,明军像潮水一样奋勇往前冲去。 “夏舒掩护,撤!” 罗洛浑见不是事,连忙下令。 夏舒乃降将夏成德之子。 松山大战时,夏成德乃明军副将。大战进行到关键时刻,夏成德暗中勾通黄台吉,以子夏舒做人质约降,率部活捉洪承畴、曹变蛟、巡抚丘民仰(他杀)、总兵王廷相、祖大乐等,松山城就此沦陷。 可以说,夏成德算是清朝入关的大功臣。 如今夏成德已死,其子夏舒追随豪格、罗洛浑千里征战,屡立战功。 可这又当如何?关键时候,夏舒还是被当作了弃子。 不令中路的锡翰断后,反令右翼的夏舒断后,不是弃子是什么? 原因非常简单:锡翰是满人,夏舒是汉人。 夏舒气苦,但也无法,只好带着自己的一万兵拼死抵抗,为主力后撤争取时间。 “令马宝部抵住,马进忠、冯双礼从侧翼绕过去,追击清兵主力!”李定国见状,连忙下令。 马进忠、冯双礼得令,率部从夏舒两翼绕过,追了下去。 马宝所部跟夏舒所部战在一起。 一来人数占优,二来兵器占优,三来士气占优,在马宝猛冲猛打之下,夏舒所部清兵很快被打垮,溃兵纷纷跪地投降,夏舒战死。 “大帅,末将请命去追击罗洛浑!”马宝杀得性起,解决了夏舒之后,赶来李定国马前请命。 “不用着急,马宝,还少得了你的功劳?让进忠和双礼追击就可以。你部赶快打扫战场,然后随本帅去公安守株待兔。”李定国微微一笑,说道。 “遵令!”马宝一听,当即明白了李定国的意图。 罗洛浑一路退下去,如知荆州已失,肯定会去公安或江陵,试图从那里过江。 李定国令自己去那里守株待兔,岂不是让自己拣个大便宜? 想明白这事,马宝大喜,当即领令下去,命手下打扫战场,收拢降兵。 …… 兵败如山倒。 清兵刚打了败仗,士气低落,心里那口气一泄,再想提起来可就难了。 纵使治兵很严,但一成溃兵,建制被打乱了,士兵逃命要紧,就看谁跑得快,根本无力组织起抵抗,只好一路逃逃逃。 可恨的是,明军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住,揭不下来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常德大战(八) 罗洛浑很想停下来整整军,可明军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在后面,士兵疯狂逃窜,根本不可能停下来整军。 从辰时追到午时,明军停下来了。 罗洛浑知道这是明军要埋锅造饭,连忙止住队伍,趁起喘息机会各归建制,又辎重兵抓紧时间埋锅造饭。 乱糟糟的清兵刚刚归建,还没喘息一刻钟,辎重兵还没有把米下锅,就听明军阵中鼓声响起,明军冲了上来。 “啊?这点时间根本做不成饭啊,明狗不吃饭么?”罗洛浑大惊。 “快撤!撤!”罗洛浑来不及细想,连忙下令。 他哪里知道,明军吃饭非常简单,根本用不着埋锅造饭,朱由榔发明的炒面派上了大用场。马进忠、冯双礼不会给罗洛浑太多喘息的机会,命士兵用清水将炒面送下,稍稍回复一下体力,就催促士兵追击。 “弟兄们,咱们有炒面,鞑子可没这好东西,追上去,让他们饿着肚子跑路!”马进忠怕士兵有怨言,笑呵呵地说道。 “哈哈哈……”周围的士兵都笑起来:“走,追上去,让鞑子死了也成饿死鬼!” 士兵们互相招呼着:“让鞑子成饿死鬼!” 就这一句话,就把士兵的士气提起来,纷纷打起精神追了下去。 这下子清兵可惨了,饿着肚子跑路,哪里还有力气?很快就有落后的清兵被追上,刀砍箭射,命丧黄泉。 聪明点的,眼看明军追过来了,纷纷跪在路边,举起双手投降。 “王爷,这样逃不是办法,得阻他们一阻。”锡翰赶上罗洛浑,提出建议。 罗洛浑也是水米未尽,饿得不行。只不过,他骑在马上,体力倒能坚持住。 他明白,如果不让士兵吃饱肚子,接来来的路更不好走,根本逃不过明军的追击。 “传令,命巩可岱就地阻击,其余各军,迅速北撤,到夹竹园宿营。” 罗洛浑明白,巩阿岱留下来阻击,基本上跟送死差不多。不过,为了自己保命,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战事的进展,真和他预料地差不多。 巩阿岱一万兵,被马进忠和冯双礼围住,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死的死,降的降,全军覆灭。 巩阿岱倒是很幸运,没有战死,而是被活捉。 损失了巩阿岱的一万兵,终于算是给罗洛浑争取到了时间。 罗洛浑、锡翰、塔瞻率领三万满八旗兵,顺利撤进夹竹园。 马进忠和冯双礼解决了巩阿岱之后,赶到夹竹园,此时天色已晚,下令停止攻击,就地歇息。 夹竹园是个小镇子,镇子不大。因居于官道之上,既无寨墙,也无护城河,根本无法固守。 村里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座空寨。 罗洛浑住进镇里最大一所院子,稍稍用过饭之后,请进锡翰和塔瞻,商议军情。 “明狗的手榴弹太可怕了,咱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啊,他们偏生又贴得这么近,战不得也逃不得,你们说怎么办?”罗洛浑眼里充满了血丝,忧心忡忡地问道。 锡翰和塔瞻自是明白王爷为何有如此一问。 明军就扎在镇外,随时都可以发起攻击,主动权在敌不在我,这种滋味非常难受。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拉开距离。 要拉开距离,则必须有人留在此地阻击明军。 锡翰自知在罗洛浑心里,不如塔瞻亲厚,这个阻击重任,肯定会落到自己头上。当下把心一横,道:“王爷,您和塔将军撤吧,奴才留五千兵马阻击。” “那好,锡翰,本王连夜撤往荆州,如果顺利,明日一早大概就能到达长江边上。你就留在此地阻击,本王估计,明军也打了一天了,一定会好好歇息,不会夜战,你只要坚持到子时,就可放弃此镇。”罗洛浑道。 “是,王爷,您就放心去吧,只要有奴才在,子时之前,决不让明军前进一步。”锡翰答道。 “那好,塔瞻,嘱咐士兵,悄悄后撤,千万不要弄出动静,惊动了明军。”罗洛浑对塔瞻说道。 “喳!”塔瞻答应一声,下去传令。 罗洛浑想的不错,马进忠和冯双礼怎会让他从容逃走? 他这里刚刚集合起队伍来,镇南就号角齐鸣,明军开始进攻了。 罗洛浑听到号角之声,不由得欲哭无泪:“这特么还叫人活不活了?” 来不及多想,慌忙骑上马,往镇北逃去。 锡翰的五千兵马坚持了没有半个时辰,就死的死,降的降,锡翰本人战死。 收拾完锡翰,马进忠和冯双礼也不停歇,挥得胜之师,往北追了下去。 逃到子时,清兵又困又乏又饿,腿像灌了铅一样,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有的边走路边打盹,有的走着走着,就歪倒在路边睡了起来。 罗洛浑见到此景,心知不能再走了,再走别说会不会被明军追上杀死,就算累也累死了。 连忙下令就地歇息,补充食水。 清兵听到命令,如逢大赦,不管地上有啥,就地躺了下去。有的刚躺下,就累得进入了梦乡。 人在困境时,凭的是一股子血性,鼓的是一口气。一旦把这口气泄了,再想提起来可就难了。 这边清兵刚进入梦乡,罗洛浑就见南边星火点点——明军手持火把追上来了。 “快起来,明狗追上来了!” “别睡了,快起来!” 罗洛浑慌忙起身上马,嘶声大喝。 亲兵和军官们听到喝声,也连忙去叫还在睡梦中的士兵。 随着军官们叫喝踢打,清兵勉强睁开像要粘在一起的眼睛,忍着浑身酸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迷迷糊糊地向北逃去。 …… 明军追了一夜,清兵逃了一夜,等到天亮时,累倒的、被明军追上砍杀的,就不下五千人。 眼见到了长江边上,罗洛浑心头猛地一松,回头看看手下士兵,一个个步履沉重,丢盔卸甲,袒胸露肚,赤手空拳,兵器丢了,旗帜也丢了,眼里的神色空洞而无助。心道:“可算是逃出性命来了。明狗是铁打的么?一夜不歇,他们怎么受得了?若再被追下去,这些兵全得累死!” 想到这里,再往江上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心沉谷底……。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常德大战(九) 罗洛浑凝神往江上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江面上战船林立,原以为是自家船队,却不想已经更换成明军旗帜。 居中一艘大船,一员大将威风凛凛站立船头。左右两边将旗飘飘,上写“大明奉天翊卫抚南伯”、“定北副元帅”,中间一个斗大的“刘”字。 刘文秀?竟然是刘文秀?他不是远在贵州么?怎么占了荆州? “罗洛浑,本爵已经占领荆州,定北伯也已经占领襄阳、荆门,你的后路已断。时至今日,你还往哪里逃?不如下马受降,我主优待俘虏,不会坏你性命。你看如何?” 江风劲吹,将刘文秀的话一字不落地吹进罗洛浑的耳朵,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罗洛浑闻言血冲上头,一阵头晕目眩,在马上晃了三晃,差点摔下来。 罗洛浑双手抚额,稳了稳心神,心道:“前有大江拦路,后有追兵如虎,此天绝我也!” “阴谋,绝对是个惊天阴谋。朱由榔布局长远,应该早在我与李定国对峙之时,就已经筹划今日之局了。如此想来,钱谦益这颗所谓的暗子,肯定早就被朱由榔利用了。郑亲王三番五次分兵直逼广州,不用说,也是中了朱由榔的奸计了。今日我败,明日怕是轮到他了。” “朱由榔是何等妖孽?三年不到,竟然已成难以撼动之势。莫非真要天亡我大清?” 想到这里,罗洛浑再看一看身后的残兵败将,哪里还有再战之力?不由得心灰意冷。 “刷”地一声抽出腰间宝剑,往脖子上一横,悲声道:“此天亡我大清,非战之罪。太祖太宗,阿玛,不孝子无颜苟活于世,情愿追随地下!” 说完,手上用力,就要自刎。 “王爷,不可!” 就在这时,塔瞻在马上一个飞身,跃到罗洛浑马上,紧紧抱住他的双臂。 “王爷,不可啊,公安还在我手,不如暂去公安再作计较。” “刘文秀占了荆州,李定国会留下公安?” “王爷,但凡有一线生机,也不可白白送了性命啊。” “好吧,听天由命吧,去公安。” 罗洛浑颓然放下剑,塔瞻夺过来,丢给一旁的侍卫,然后下马,打了个千,道:“王爷,奴才率一万兵在此阻击,保王爷东去。” 罗洛浑知道塔瞻此番留下,独对刘文秀和马进忠、冯双礼,基本就是生少死多。 纵然长年征战,见惯了生离死别,心早就硬得跟石头一样了,但对于塔瞻这个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手下,罗洛浑仍是不免有些心酸。 “塔瞻,保重!”罗洛浑说完这话,忍住心头的五味杂陈,拨马往东直奔公安而去。 见此情景,马进忠、冯双礼乘势掩杀,塔瞻抵住。刘文秀见马进忠和冯双礼足以对付,令马元利率二万兵到下游弃船登岸,追击罗洛浑。 马元利这支军队可是生力军,清兵已成强弩之末,没用半个时辰,就赶上了清兵后队。 清兵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明军砍瓜切菜似的一通杀戮,连手榴弹也没用上,二万三千步卒除死伤五千,余者皆降。 罗洛浑带走的二千,皆是马队,除了将官就是亲兵和斥候。 往东逃的路上,罗洛浑渐渐从荆州失守这个消息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此时在他心里,什么都不重要了,自己带的这支军队包括吴三桂生死,甚至自己的性命是否能保得住,皆不在其考虑范围之内。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前途和荣耀。 不消说,郑亲王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落入觳中,只所以如今朱由榔还没有发起反击,肯定是因为江西整个战场还有缺口,只待李定国将自己这支军队解决之后,将缺口封死,郑亲王大概死期也就到了。 “不行,必须保住郑亲王的二十万军队,否则,朝廷元气大伤,莫说江北半壁江山,朱由榔能不能容皇上撤回关内老家还是两说呢。” 想到这里,罗洛浑停下马,将自己里衬撕下一幅,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刺破手指,就在马鞍上写道:“六叔:侄儿全军尽墨,望速回江北,迟则生变。另,细作事败。侄儿罗洛浑绝笔”。 写完,令亲兵将一只鸽子取来,将血字绑在鸽腿上,单手一送,鸽子飞上天空,振翅往东南方向飞去。 “六叔,但愿侄儿能帮上你,也算最后为咱爱新觉罗家尽一点菲薄之力吧。”罗洛浑望着远去的鸽子,心里默默祈祷着。 “走!” 罗洛浑去掉这桩大心事,接下来就看自己能否挣出命来了。把牙一咬,马鞭一挥,再次奋起余勇往公安方向赶去。 午时时分,罗洛浑远远看到公安县城了,心情没有放松,倒是提了起来:“列祖列宗保佑,公安县城千万千万不要落入明军之手啊。” 正默念间,忽听号炮一响,前方转出一哨人马,当先一员大将骑在马上,将旗飘飘,上写一个斗大的“马”字。 正是大明崇安伯马宝。 罗洛浑一见此景,知道今日必死。身临绝境,罗洛浑倒是放弃了其它念头,流淌在血液里的骄傲,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不就是一死么?有什么怕的?就是死,也不能堕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威风!” 想到此,罗洛浑从马背上摘下一杆大刀,回头对亲兵们喊道:“今日有死无生,跟明狗拼了!杀!” 一摧跨下马,罗洛浑手举大刀,往马宝冲去。 “拼个锤子啊?”马宝见罗洛浑死到临头还作拼死一搏,心里倒是升起一股敬意。 “别扔手榴弹,本伯爷亲自擒他。”见士兵想扔手榴弹,马宝制止了。 摘下大刀,策马迎了上去。 他跟罗洛浑用的兵器倒是一样。 “呔!” 两马一错镫,罗洛浑用尽最后的力气,兜头照马宝头上砍去。 “开!”马宝横过刀柄,双臂上举,照着罗洛浑的大刀磕去。 马宝个子矮,但力气很大,加上罗洛浑逃了一日一夜,力气快到灯枯油尽之时,哪里是马宝的对手? 就听“哎呀”一声,罗洛浑手里的大刀被磕飞,胸腑激荡,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栽下马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常德大战(十) 罗洛浑大叫一声栽下马来,明军一涌而上,将之生擒活捉。 马宝见罗洛浑被摔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双手被缚仍是怒目相对,不由得哈哈大笑:“不服是吧?马爷一招你都接不住,不服个锤子啊你!” 罗洛浑气得牙疼,怒道:“本王一天一夜水米未尽,也没好好歇息。若非如此,你个地丁似的矬子,本王一脚就能把你踩脚底下,岂能容你如此猖狂?!” “额宰了你!”马宝最恨别人笑他矮,一听罗洛浑话说得恶毒,气往上撞,举刀就砍。 罗洛浑昂然而立,夷然不惧,眼都不带眨地望着马宝。 刀到中途,马宝生生收回,笑道:“罗洛浑,额看你一点都不浑,你想激怒额,让额杀了你,想的美!生擒鞑子亲王,这是多大的功劳?!你就是额的香饽饽、金疙瘩,额可不上你的当。走,额带你去见大帅!” “你个矬子,杀了我,你杀了我!”罗洛浑一心求死,破口大骂。 “骂吧,额可舍不得对自己的金疙瘩动刀子!额的爵位能不能往上升一升,可就看你的了。”马宝得意洋洋地说道。 …… 生擒罗洛浑、塔瞻、巩阿岱,击毙锡翰、夏舒,杀死清兵二万二千人,俘虏二万八千人,其中八旗兵八千三百人,汉军旗兵二万人,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刘文秀将李定国、马宝接进荆州,因记挂着马颈山战事,李定国命令全军只休整一天,次日即赴马颈山,解决吴三桂。 “大帅,末将请令,愿替大帅走上一遭。”刘文秀一听要解决吴三桂,连忙请缨。 刘文秀与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都是张献忠义子,情同兄弟。四人在张献忠麾下效力时,号称“四将军”。张献忠兵败身死之后,四人虽以孙可望为尊,实则平起平坐。 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归明之后,虽都封了伯,但永历皇帝明显更器重李定国,他是三等伯,刘文秀、艾能奇皆为四等伯;又拜李定国为定北大元帅,刘、艾二人皆为副帅,可以说上下尊卑已分。 李定国性格强势,好在刘、艾二人性情温和,对于这种身份地位的变化倒是看得开,所以也没有生什么龃龉。 “三弟,何必如此生分?”李定国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让刘文秀坐下。 李定国听刘文秀主动请缨,默谋片刻道:“三弟,要说你的部队是生力军,去援白文选正合适。只不过,还要奔波三百里,为兄不忍。这样吧,让元利走一遭,跟你这么多年,也该让他立些功劳了。” “多谢大帅,末将这就点齐兵马,即刻出城!”马元利一听,连忙出列叉手施礼。 刘文秀闻言,心里跟吃了颗苍蝇一样,悻悻退下。 “元利,文选和陈将军的兵马,对付吴三桂已经足够,你只带五千精骑前去增援即可。”李定国吩咐道。 “末将遵令!”马元利领令道。 此战缴获了大批战马,凑齐五千骑不成问题。 “去吧,去晚了,本帅怕文选提前发动,这家伙立功心切得狠。”李定国递过一支大令道。 “遵令!” 马元利接过大令,转身出帐。 …… 李定国判断得不错,白文选确实提前发动了。 不,确切地说,他是鼓动陈匡夏和段兴提前发动了。 挖好沟壕,埋设好地雷,白文选就去拜见陈匡夏。 “陈将军,李大帅的策略是一个‘困’字,待吴三桂粮尽,迫其下山,然后我等利用火器之利,聚而歼之。你觉得此计如何?” “白将军,李大帅此计甚是高明。吴三桂以为我军会速战速决,所以诱我军攻山,他占地利,我军若攻山必然伤亡惨重。李大帅此计反其道行之,他欲速,我则缓;他下山,则地利尽失,陈某甚是佩服啊。” “确实如此。不过,陈将军,有一事不知你想过没有?” “何事?” “吴三桂军粮能撑十余日吧?若其觉察我军谋,再实行配给,撑二十余日总是可以。军粮尽,还可以杀马充饥,山中还有野味,如此算下来,吴三桂一个月不下山也不会饿死。旷日持久,于我不利啊。陈将军,您品品,您细品品。” 白文选话未说完,陈匡夏就明白了——这厮是不想大功旁落啊。 别说一个月,就算半个月过去,等李大帅主力赶到,功劳不是摊薄了么? 这话不好说出口,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白将军所言极是。广州势危,勤王之兵岂能耽搁?若耽搁月余,广州发生什么还真难预测。我等受皇上厚恩,自当为皇上分忧,不能久拖。”陈匡夏道。 “哎,对对对,陈将军所言极是。”白文选闻言连声夸赞。 心里却道:“陈匡夏真是聪明,看人家说的,多冠冕堂皇啊。” “那,白将军,计将安出?” “陈将军,是否请段将军前来商议商议?”白文选不答,反而提起了段兴。 陈匡夏也是聪明之人,经白文选提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地军第一军四个营,101营李自芳,102营施风翔,103营刘文机,还有一个亲兵营,把总段兴。 由于李颙要留在李定国身边参赞军务,所以,将山地军交由亲兵营把总段兴节制。 李自芳、施风翔、刘文机皆悍勇,但若论机谋,还是段兴为高。 所以,山地军由段兴节制,也算知人善任。 …… 不说陈匡夏和白文选、段兴如何计议,先说吴三桂。 明军只围不攻,吴三桂就明白了明军的意图。 回到帅帐,吴三桂就发开了愁。 攻,肯定不行,舍弃地利无异于取死之道;守,也不行,总有粮尽之日,坐吃山空等于坐而待毙。 粮尽之日,不用明军进攻,自己的军队就会军心惶惶,不战自乱。 “毒啊,李定国真是毒啊。”吴三桂在帐中像热锅上蚂蚁一样,焦躁地来回踱步,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破解之道。 “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禧亲王了,他若能来援,则困境立解。” 吴三桂想到此,心底升起一线希望……。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常德大战(十一) 次日,明军没有攻山迹向,但也没有收到禧亲王的任何消息,吴三桂心里松了一口气。 禧亲王如果出现其它情况,一定会知会自己的。虽然现在内外隔绝,斥候派不出去,但吴三桂相信禧亲王有办法与自己互相消息的。 没有消息,其实就是消息。 吴三桂望着山下明军大营,慢慢解开了心结:“看来,明军这是刻意为之,目的是诱我下山。嘿嘿,等着吧,等你们熬不住,自会攻山。” 二月初三,晚,吴三桂喝了二两小酒,美滋滋地睡着了。 丑正时分,吴三桂在睡梦中被儿子吴应麒叫醒:“父王,快醒醒!” “怎么了?咦,天亮了么?为父这一觉睡得可够沉的。”吴三桂被叫醒,惺忪间发现帐外亮如白昼,以为是天亮了。 “父王,走水了,走水了!”吴应麒焦急地说道。 “都毁了?什么都毁了?”吴三桂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吴应麒这才想起,父王耳背。不知他怎么攒的,“走水了”竟听成“都毁了”。 “父王,不是都毁了,是走水了!”吴应麒大声喊道。 “啊?!”吴三桂这回听清了,一骨碌爬起来,赤脚冲出大帐。 山顶处火光熊熊,辎重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快,救火!”吴三桂大叫。 “王……爷,火势太凶,山上无水,根本无法靠近!”就在这时,王屏藩跌跌撞撞地从山顶处跑下来,身上衣服不整,脸上黑一块紫一块,惶急地禀告。 吴三桂看火势冲天,确实非人力可为,火场周围聚满了士兵,正在徒劳地大喊大叫。 想到粮草乃是此战关键,不由得恨极了王屏藩,从侍卫手里抢过一柄刀,刀尖一指,怒道:“说,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数十名明军山地军从东面悬崖攀援而上,趁我不备,纵火而逃。待巡逻士兵发现,敌人已不见踪影。卑职防护不力,请王爷饶命。”王屏藩见吴三桂气得脸色铁青,手中刀直抖,心知他已怒极,连忙跪倒在地禀报求饶。 他是吴三桂心腹,否则也不可能把辎重营交到他的手里。因有这种情分在,虽然粮草被烧,王屏藩心知活罪难逃,但应该不会有死罪。 “饶你性命?朱由榔肯饶我性命吗?误我大事,还想乞求活命?!”吴三桂说完,面目狰狞地一刀往王屏藩心口刺去。 “王……爷,你……”王屏藩没想到吴三桂说杀就杀,一点不念往日情分,眼睛看着刀柄,兀自不敢相信吴三桂如此绝情。 “抬下去,扔了!”吴三桂一脚踢开王屏藩的尸首,冷冷地令道。 侍卫们赶紧上前,抬起王屏藩的尸首,走到远处,随手往山石间一扔了事。 粮草被烧,不等吴三桂去传,李国翰、巴颜、张国柱都急急往帅帐赶来。 吴三桂杀了王屏藩,怒气稍解,吴应麒伺候着穿戴好,将几员大将召进帅帐,道:“王屏藩坏我大事,被本王杀了。”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心知吴三桂怒极,谁也不敢作声。 “明军围而不攻,目的就是想待我粮尽,不得不下山主动进攻,如此,则是将我军置于极为不利境地。如今烧我粮草,我已无法拖延,只好冒险进攻了。国翰,你说一说,我当向何处进攻?”吴三桂道。、 “回王爷,卑职以为,明军此计甚毒,如拖延至禧亲王兵至,则明军危矣。如今么,明军完全占据了主动,我军极为不利。卑职以为,不能坐以待毙,应集中兵力,拼着死一些兵马,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李国翰道。 他说的这些都是废话,跟没说一样,完全是答非所问。 想来仓促之间,没有想好对策,只好含糊以应。 “王爷,卑职以为,应打白文选,北去与禧亲王汇合。”巴颜听李国翰没说到点子上,怕吴三桂生气,连忙说道。 “不可,王爷,卑职以为,应全力攻打陈匡夏,进而攻打常德。常德乃明军粮草辎重重地,陈匡夏全师而出,常德兵力不足,若打下常德,不但有粮,运气好的话,再缴获一些手榴弹和地雷,我军凭城坚守,等禧亲王消息再作打算不迟。”张国柱道。 吴三桂点了点头,道:“国柱之言甚合我意,就这么办。明日天一放亮,就发起猛攻,争取一举打垮陈匡夏,最好不给白文选反应的机会。国柱打头阵,巴颜断后,阻击监视白文选,国翰与本王居中。” “喳!”众将齐声答应。 “诸位,此战不但关系到朝廷命运,也关系到我等个人命运,败则死无葬身之地,胜则全局皆活。望诸位身先士卒,不要计较伤亡,一定要冲出去。”吴三桂道。 “请王爷放心!”众将齐声表态。 …… 次日,天刚放亮,吴三桂集合三万大军,往陈匡夏的阵地冲去。 陈匡夏早有准备,知道吴三桂得拼命,所以,连忙将所有地雷全部埋设在官道上。 清兵冲下山来,地雷接二连三爆炸,每一声爆炸,就有十余名士兵飞上天空。 清兵也是拼了命,前赴后继,一股脑往前冲。 可惜,明军地雷太多,冲不出半里路,就扔下三千多具尸体。至此,除了吴三桂父子,其他人都已经心惊胆寒,再也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了。 白文选乘势掩杀,手榴弹如雨般落入巴颜阵中,清兵胆破,早把主将的命令抛之脑后,哪还有勇气阻击?不要命地跟着前军往南冲。 同时,段兴趁清兵大乱,指挥三千山地军从东边悬崖上攀援而上,冲上山顶,居高临下扔手榴弹。 清兵大乱,像潮水一样冲进地雷阵。 “轰轰轰……。” 地雷、手榴弹爆炸声不断,清兵一片片倒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心理再强大的人,面对这种惨状也会彻底崩溃。 清兵哭爹喊娘,尖叫着疯狂地乱跑乱撞,聪明的或者躲到一边,或者跪地投降,几乎没有人拿血肉之躯去趟雷赴死了。 吴三桂望着这一切,不由得万念俱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脱逃 明军如虎下山,士气如虹;清兵狼奔豕突,失魂落魄。 吴三桂目睹着眼前这一幕,感觉很熟悉。三年前,清兵对明军的杀戮跟眼前这一幕是何等相似?只是因为朱由榔的横空出世,杀戮者与被杀戮者换了个个。 想当初,清兵对明军的杀戮,纯粹是一种杀人快感的体验。而如今,明军对清兵的杀戮,眼睛里除了快感,还能读到刻骨的仇恨。 是啊,想当初自己引清兵入关,打败李自成,占了北京,从此江山易主,汉人恨自己比清兵更甚。 朱由榔之所以要铸佞像,就是恨极了自己和三顺王,在他心里,我们四人是引狼入室的家贼,是弑主的佞臣,是夺了他老朱家江山的罪魁祸首。 其实,吴三桂并不知道,朱由榔只所以恨极了吴三桂,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还因为在真实的历史上,是吴三桂将永历皇帝撵到缅甸,又逼缅甸国王交出永历,最后将永历帝父子及眷属25人在昆明篦子坡用弓弦勒死。 对于这样一个将来会杀死自己的仇人,朱由榔能放过吗?肯定是既要他的命,还要让他遗臭万年! 当然,吴三桂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朱由榔不会放过自己。只要朱由榔不死,自己头上就始终悬着一把要命的宝剑。 所以,吴三桂自从得知朱由榔将自己列为必杀对象之后,一直在期盼着能将朱由榔给灭了。 可是,看到现在明军如此勇猛,曾经不可一视的清兵成了一群任人宰杀的绵羊,吴三桂心里那个梦破灭了! 他明白,有这样一支军队,大明中兴就在眼前,大清朝很快就会轰然倒塌,而他吴三桂就算今日侥幸不死,将来也必无立锥之地。 “唉,麒儿,时至今日,为父已难逃活命。你与谭洪带关宁军从此往西打,或许可以逃得性命。记住,若能逃出性命,晓谕吴家子孙,立即隐姓埋名,匿于民间,或可逃过朱由榔的追杀,无论如何要给吴家留一条血脉。”吴三桂指着西边的群山峻岭心灰意冷地对儿子吴应麒说道。 “父王,朝廷还有数十万精锐,禧亲王胜败未知,您何必说如此丧气的话?”吴应麒一听父亲这类似遗言的话,当即大惊,连忙劝道。 “麒儿,不用宽为父的心了,你看,明军如此强大,朱由榔中兴大明已经不是什么大话了。再过数年,万里江山皆归明室,到那时,天下虽大,哪里还有你我父子存身之地?”吴三桂道。 “父王,远的且别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儿子并不认为朱由榔能够那么顺利地打败大清。”吴应麒道。 “活着?麒儿,朱由榔有旨在先,明军个个奋勇争先,以擒杀为父为快,今日哪有为父的活路?不要说了,快走!” “父王,吴家可以无儿,不可以无父。只要父王在,吴家就能兴旺。所以,儿子愿以身代,请父王与儿子互换装束,儿子有办法让父王脱身。”吴应麒跪地垂泪道。 “麒儿,你的孝心为父领了,不要再说了,快走!”吴三桂见儿子垂泪,自己也触动了情肠,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挥手令他快去。 “父王,事情紧急,儿子得罪了。王辅臣!”吴应麒见明军已经杀到山脚下,而谭洪带人正拼死抵抗从上往下进攻的山地军,连忙大喊一声。 “卑职在!” 随着吴应麒一声喊,一名五大三粗的侍卫近前施礼。 “快,依计而行!”吴应麒令道。 “喳!”王辅臣答应一声,回头冲吴三桂一揖,道:“王爷,得罪了!” 说罢,伸掌朝吴三桂脑门打去。 “麒儿,你要干什……。”吴三桂大惊,一句话没说完,被王辅臣一拍,登时昏了过去。 王辅臣将吴三桂扶进帅帐,吴应麒跟了进去。三两下将吴三桂的服饰脱下,吴应麒换上,王辅臣又给吴三桂换上一套士兵的军服。 “辅臣,快走吧。” “小王爷,保重。” 王辅臣跪下给吴应麒磕了个头,背起还在昏迷中的吴三桂,逃出帅帐。 吴应麒换上父亲的服饰,仗剑在手,缓步走出帅帐,伫立于帐口一言不发。 他的身量和相貌与吴三桂极像,仓促之间大家都在关心战事,手下侍卫谁也没有发现王爷其实已经换了人。 谭洪见王爷站在帐口督战,率领关宁军拼死抵抗,面对山地军的杀戮一步不退。 远程掷手榴弹,近程则发射手弩,山地军勇冠三军,关宁军再是清兵精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轰轰轰……” “嗖嗖嗖……” 关宁军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和手弩的射击下,一个个丧命。尽管如此,关宁军仍是极力将箭矢射向明军。 吴应麒对明军的屠杀好像视而不见,又等了一刻,感觉父王与王辅臣差不多已经脱离危险了,才命人给谭洪传令:“停止抵抗,降了吧。” 谭洪大惊,他知道,王爷抱定必死之志,按他的性格,是不可能下令停手的,一定会让关宁军给他殉葬,怎么竟然下令投降? “王爷,您?……”谭洪急步来到吴三桂跟前,刚想问问怎么回事,一抬头,发现竟是吴应麒。 “王爷已经脱身……”吴应麒冲他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 “谭洪,事已至此,多伤人命无益,降了吧。”随后,吴应麒又大声说道。 “遵命!”谭洪瞬间明白了吴应麒的意思,连忙答道。 …… 山地军101营把总李自芳第一个冲到吴应麒面前,吴应麒把剑一扔,束手就擒。 “你是吴三桂?”李自芳问道。 “正是本王!”吴应麒冷冷地说道。 派头和气势学吴三桂学了个十足十,令李自芳深信不疑,哈哈大笑:“奶奶个熊的,老施、老刘还和咱老李争,这下好了,咱老李得了头功,气死那俩二货!” 说完这话,令士兵大喊:“抓住吴三桂了!抓住吴三桂了!” 少数还在抵抗的清兵听到这个消息,远远又见吴三桂双手被缚立于帐前,心劲登时泄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老李,这就是吴三桂了?” 听到李自芳抓到了吴三桂,段兴、施风翔和刘文机急忙走过来,施风翔看到吴应麒身着一身王爷服饰,想来应是吴三桂,急忙问道。 “当然是了。老施,老刘,是不是很羡慕咱老李?抓住吴三桂,怎么也得赏万两白银吧?”李自芳腆着肚子,一副心得志满的样子,冲施风翔、刘文机显摆。 “得了吧你!还万两白银?!皇上在全州城外铸三顺王的像,连铜都不舍得用,让用铁,说他们不值得用铜。咱们杀一个鞑子人头,皇上奖赏五两银子,这吴三桂的人头么,我看就值二两!”刘文机翻了个白眼,打击李自芳。 “你这就是羡慕!老刘你瞧清楚了,这是吴三桂哎,平西王!就值二两银子?亏你说得出口。怎么也值……二两五分银吧!”李自芳瞪着眼说道。 “哈哈哈……”李自芳、施风翔、刘文机放声大笑起来。 吴应麒听他们拿父王开涮,并不着恼,一声不哼,冷着脸子站在当地一动不动。 他已经存了必死之心,还会计较这些?再说,胜者为王败者为贼,胜者向来都有嘲笑败者的权力。 吴应麒之所以没有仗剑自刎,慨然就缚,就是想把明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给父亲的成功脱逃创造条件。 “哎,老李,这不会是假的吧?”段兴没有笑,打量了吴应麒一会儿,感觉这人很怪,不大像吴三桂。 吴应麒一听这话,吓了一跳,不由地闪了段兴一眼。 “哎,老段,不带这样的哈。怎么你们就见不得咱老李立功受赏是咋的?这人身穿王服,你看这架式,一般人有这气度?怎么可能有假?”李自芳一听不乐意了,反问段兴。 “那可不一定。老李,明知皇上早就下了必杀令,若他真是吴三桂,能甘心受辱?早就抹脖子了。你看他如此坦然,好像并不在乎,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段兴道。 “自刎?他当时倒手拿宝剑来着,兴许他怕死呢……。不对,确实不对。来人,把谭洪带过来。”李自芳自己也觉得不对了,任谁明知必死,也不会甘心受缚。至于说怕死,更不可能。武将都是刀头舔血的主,谁还在乎生死了? 连忙让人押过谭洪确认。 “你们别费劲了,本王就是吴三桂。之所以不死,是想看一看你们的皇上朱由榔小儿到底是何模样。”吴应麒一听让谭洪来认,放下了心,开口给自己的不死找了个借口。 “谭洪,这是吴三桂吗?”谭洪被五花大绑押了过来,李自芳问他。 谭洪不搭理他,冲着吴应麒跪了下去,头碰山石,大声道:“王爷,末将无能,累您受辱,末将死罪!” 说完,使劲往山石上一碰,顿时头破血流。 押解他的士兵,连忙把他拉起。 “狗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再羞辱王爷,谭某作鬼也决不放过你们!”谭洪起身后,对着李自芳破口大骂。 “押下去,给他裹伤!”李自芳挥了挥手,手下狼兵连推带搡把谭洪押了下去。 “咋样?还怀疑吗?你们三个再嫉妒也是无用了,哈哈哈……。” 谭洪这一番表演,还真瞒过了众人的眼,段兴再不怀疑,令人打扫战场,与李自芳一起,押着“吴三桂”下山,找陈匡夏报功。 陈匡夏和白文选听说山地军擒了吴三桂,不由大喜,连忙请段兴、李自芳押“吴三桂”进帐。 “你是吴三桂?”陈匡夏见了吴应麒也是一愣,感觉太年轻了。 吴三桂四十岁,怎么也得蓄须了吧?眼前这人颌下无须,面皮紧绷,一看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不由得将信将疑地问道。 “正是本王。”吴应麒昂然而答。 “陈将军,您不用怀疑,刚才已经让关宁军首领谭洪辨认过了。”李自芳在旁说道。 “不对,年龄不对。”白文选也是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来人,多带进些人来,让他们认认此人是谁?”陈匡夏比较持重,吩咐亲兵一句。 然后对李自芳说道:“李将军,非是本将军不信你,实是事关重大,必须确认清楚,方可向皇上请功。你放心,是你的功怎么也跑不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李自芳连忙答道。 亲兵叫进一些降兵,一个一个进帐辨认。吴应麒的身份哪里还隐藏得住? “吴应麒?不是吴三桂?狗娘养的,你耍老子?!”李自芳见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由怒极,上前提起吴应麒的脖领子给了他一耳光。 “李将军,稍安勿躁。”陈匡夏连忙止住李自芳,转头对对段兴说道:“段将军,吴三桂玩的是金蝉脱壳,应该还藏身于山中,马上让你的人搜山,一寸山也不要放过,一定要抓住他!” “末将遵令!”段兴拱手领令,拽着李自芳走了,把山地军全都撒出去搜山。 把山上都搜遍了,却是再也没有找到吴三桂的影子,只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两条辫子。 原来,吴应麒早就看好了一个藏身之处,在一块巨石后面,有一个可以容下两个人的小山洞。挤进山洞,外面草蔓丛生,正好遮住外面的视线,非常隐蔽。 这个山洞,只有他和侍卫王辅臣知道,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王辅臣把吴三桂打晕,趁乱躲进洞里,将洞口伪装好,静静等待时机。 等听到明军欢天喜地地打扫完战场,下山请功去了,王辅臣抽刀把自己和吴三桂的辫子割掉,背起吴三桂,寻路从东面下山而去。 …… “吴三桂从东面下山,并且刚割了辫子,想来并不难找。段将军,爬山跃岭是山地军的强项,还是你们派兵去搜捕吧。”陈匡夏对段兴说道。 “遵令!” 段兴很领陈匡夏的情。 因为他明白,人家陈匡夏这是不愿意抢功,所以才这么说。 段兴也不藏私,有样学样,只把李自芳的101营派了出去。 李自芳想把飞走的鸭子抓回来,自是非常用心……。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傅山真捷才 马元利非常郁闷,率五千精骑赶到澧州时,吴三桂这块大肥肉就被陈匡夏、白文选、段兴三人给吃干抹净,他连口汤都没捞着。 正郁闷不已时,又接到李定国军令,令其迅速赶往江西,攻占新喻,大军稍作休整,迅速跟进。 马元利这才心情稍好些,奉令率军往江西驰去。 …… 二月二十五日,济尔哈朗前军已至良兴,距广州城只五十余里,一日可达。 李定国的塘报也于此日到了。 “臣于正月二十五日,遣白文选、段兴,并请陈匡夏将军出常德,将吴贼围困于马颈山,二十七日强攻罗洛浑大营,清兵不敌,败退;遣马进忠、冯双礼追击,连败之;三月初二日,罗洛浑逃至荆州,被刘文秀堵住去路,转道公安,被马宝生擒。此役生擒罗洛浑、塔瞻、巩阿岱,击毙锡翰、夏舒,杀死清兵二万二千人,俘虏二万八千人,其中八旗兵八千三百人,汉军旗兵二万人。 三月初三夜,山地军烧毁吴贼粮草,迫其下山,初四,全歼吴贼三万人。吴贼于乱军中与其次子应麒互换衣物,我军判断失误,致使吴贼脱逃,现正派兵四处搜索。 后,臣遣马元利率五千精骑星夜直进新喻,克之,随后臣率大军跟进,现已进驻新喻。 吴贼脱逃,臣罪大焉,请陛下降罪。” 朱由榔阅毕大喜,对送塘报的陈子壮道:“李定国这一仗,擒了一个亲王,斩杀俘虏八万清兵,用兵得当,算得上大功一件。逃了吴三桂,算是美中不足吧。朕是想要吴三桂的命,但更想消灭清兵有生力量,逃了一个吴三桂,算不得大事。 如今克期完成战略包围,左路军行军一千六百里,其艰辛可想而知。” “陛下,在将士们心里,大概擒获吴三桂更加重要吧,毕竟陛下曾经就此下过旨意。臣以为,可下旨慰勉其功,但其过也当严责。”陈子壮道。 朱由榔明白,陈子壮没有把话说明,但话外之意是怕对自己的威望有损。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集生所言有理。雪松,就按集生所言拟旨。逃了吴三桂,朕可暂不追究,但其生死必须着落在左路军身上,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擒杀,否则朕一定会追究李定国、段兴之责。” “是,臣遵旨。”顾炎武躬身领旨。 “行了,这回朕不用再藏着掖着的了。宣马吉翔!”朱由榔吩咐李洪道。 李洪出殿,令小太监去传旨。 不一刻,马吉翔上殿。 “秘密监视钱谦益,尤其注意他带来的三百多名家丁。”朱由榔对马吉翔说道。 “啊?皇上,钱谦益?”马吉翔抬起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他是清朝细作,朕早就知道了,一直没有动他,是留着他有用。”朱由榔解释了一句。 “是,臣遵旨!”马吉翔这才回过味来,连忙领旨退下。 他刚走,陈际泰就来了。 “启奏陛下,傅山与柳儒士回来了。”陈际泰奏道。 “哦?宣!”朱由榔一听,眼波一闪,没做任何迟疑,就令将二人宣上殿来。 李洪趋步出殿,带进两个人来。 朱由榔凝神一看,见有两人低头趋步进殿,面部看不清楚,单见二人皆着灰色道服。 “臣傅山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罪妇柳如是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二人进殿之后,磕头行礼毕跪地不起。 “傅山,抬起头来。” 朱由榔对傅山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他一直想见一见这位梁羽生先生笔下的传奇人物。 无极剑法高超绝伦,医术精湛通神,这是梁羽生先生笔下傅山的两大特征。 而在真实历史上,傅山却是一位“朱衣”道人,对于庄子学说、医术、书法、绘画、律法都有研究,一生都在从事反清复明大业。 傅山抬走头来,朱由榔定睛一看,见傅山三绺长须、面色红润,只看面相,倒是非常符合梁羽生先生的描写。 只有一点,梁羽生将傅山描写成“儒衣儒服”的读书人,跟他现实中身着道袍大相径庭。 “傅山,你使剑?”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是使剑。”傅山没想到皇上不问自己如何深入南直隶救出柳如是的过程,倒问起自己的兵器,一愣神,连忙答道。 “使的是无极剑法?”朱由榔再问。 “回陛下,臣使的是青龙剑法。无极剑法之名臣未曾听说,江湖也未有流传。陛下,不知此剑法是何人所创?”傅山答道。 傅山也是痴于武学之人,回话之间竟忘了规矩,皇上可以问他,他怎么可以反问皇上? “咳咳咳……”陈际泰作为他的上司,知他行为不妥,连忙掩嘴咳嗽两声提醒他。 “哦,臣失仪,臣有罪……。”傅山得陈际泰提醒,立即醒悟过来,连忙请罪。 “呵呵呵……,无妨,你虽是臣子,却不在衙门供职,长年行走于江湖之上,朕不怪你失仪之罪。”朱由榔笑道。 “至于这无极剑法么,朕也是听说的,听说是一位叫梁羽生的侠士所创。你既未听说,想来也是以讹传讹了。”朱由榔顺口胡诌。 “哦,臣要四处访问此人,若是真能访到梁先生,臣倒想请教请教其无极剑法。”傅山有些失望地答道。 “行,你访吧,朕敢肯定,你一辈子也访不到此人。”朱由榔心道。 “傅山,你平日也穿灰色道袍吗?人称你‘朱衣’道人,难道不是该穿红色道袍?”朱由榔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解开心中的谜团不可。 “‘朱衣道人’?谢陛下赐号,以后臣就着朱色道袍了。”傅山一愕,顺势伏地道谢。 “嗯?啥意思?‘朱衣道人’竟成了朕的赐号?”朱由榔被傅山弄得一愣。 再一细想,倒明白了。 原来历史上,傅山一直从事秘密反清复明事业,着红衣,是不忘大明之意。红者,朱也。 而如今,由于自己的穿越,反清复明成了大明中兴,傅山自是不用着红衣以示不忘朱氏江山之意了。 呵呵,日后史学家说到傅山之时,会不会加上一笔:“永历皇帝赐号‘朱衣道人’以示荣宠?” 傅山真有捷才!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杨爱并不服气 “念卿出昆明、入南直隶,颇有劳绩,朕赐你‘朱衣道人’之号,另赏红色道袍一袭。”朱由榔心想,既要施恩,索性就施大点恩,反正傅山“历史清白”,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不至于陷自己于“无识人之明”境地,于是就顺水推舟,赐号赐衣。 “谢陛下赏赐,臣定忠于圣君,报效大明,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傅山激动坏了,眼含热泪,连连磕头表忠心。 也难怪他如此激动,赐号赐衣那是多大恩典?别的不说,他要穿着朱由榔赐的道袍出行,谁人见了不给他行礼?就算他把御赐的道袍供奉起来,不穿出来,只要他不犯谋反大罪,有这道袍在,跟免死金牌差不多。这在永历朝,还是蝎子巴巴——独一份啊。 “平身,退在一旁。”朱由榔道。 傅山拭拭泪,行了礼,退到一旁。 打发了傅山,朱由榔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如是。 对柳如是的兴趣,比傅山大的多。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美?又究竟多有才?竟引得无数文人骚客争相赞颂?”朱由榔心道。 “如是,抬起头来。”朱由榔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他要好好看看柳如是倒底是何等模样。 柳如是缓缓抬起头来,朱由榔凝神一看,不由地呯然心动。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 眉如远黛,目似深潭,肤白如雪,发黑似墨。岁月似乎在她这里停滞了,年方三十一岁,却如不足二十一样。 唯一与她年龄相配的,是她眼神里露出来的那种淡淡的悲伤和痛苦,而这种悲伤正反映了她内心的无奈、挣扎和不知所措。 朱由榔当然明白柳如是为何会有如许多的情绪,还不是为了她的丈夫钱谦益。 她是一个多情的人,也是一个正义的人,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系于钱谦益一人,期望丈夫投身到反清复明大业中去,却不想遇人不淑,竟委身于一个卖国贼人——这种心里的期盼与现实的巨大差距,让她陷于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 而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这种痛苦,却让朱由榔募地一痛,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以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平身吧。”朱由榔吩咐道。 “谢陛下。”柳如是磕个头,盈盈起身,退到傅山身侧。 朱由榔注意到,柳如是吐音如珠,走路不急不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熟女风韵。尽管身着道袍,没有穿红挂绿,也难掩气质如兰。 朱由榔越看越爱。 在他穿越之后遇到的女子之中,论美貌,杨惠怡当属第一;若论气质,毫无疑问,柳如是冠绝群雌。 这也是第一个让朱由榔看了一眼,就想疼她怜她,将她拥之入怀好生安慰的女子。 朱由榔注意到自己的心理变化,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要不要封她为妃?” 这个念头一出,朱由榔自己就很快否定了:“自己虽贵为天子,强纳人妇,终是为人诟病,而且,她出身低贱,册她为妃,也必然为大臣们所抵触。” 想到这里,朱由榔那颗火烫的心终于慢慢冷了下来。 “如是,清兵入关之后,你虽为女儿身,但一直暗中反清复明,所作所为令许多须眉汗颜。这次又甘冒奇险,送出钱谦益已为清廷细作的消息,使朕屡获大胜。清兵主力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殄灭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此战过后,江南半璧江山将为朕所有,清廷江河日下,大明中兴指日可待。有此局面,你居功至伟啊。朕有心厚赏于你,不知你作如何打算?”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罪妇……”柳如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朱由榔给打断了。 “不要如此自称。钱谦益是钱谦益,你是你,不可再相提并论。你以后就恢复原名,柳如是的名字不要再用了。”朱由榔道。 柳如是原名杨爱,是浙江嘉兴人。 朱由榔让她用回旧名,也是希望她与过去的经历作一个切割,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谢陛下。民女心灰意冷,愿拜傅道长为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陛下开恩。”柳如是顺势改了自称,说出自己的心愿。 柳如是,不,杨爱说出这话,倒让朱由榔一愣。 他本想杨爱会给钱谦益求情,让自己饶他一命,然后退隐江湖,再续前缘。 没想到她连钱谦益的名字提也不提。 想来一是觉得就算求情,自己也不一定会准,毕竟钱谦益的罪太大。或者,她真的已经对钱谦益已经恩断义绝,心灰意冷? “杨氏,对于钱谦益,你难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吗?”朱由榔问道。 “陛下,民女不愿再提此人。他有才,却非君子之才;他有罪,乃是弥天大罪。国法难容,民女心碎,深悔当初遇人不淑。陛下将民女改回旧名,不究杨爱从贼之罪,皇恩浩荡,民女既不愿亦不敢以私废公。”杨爱答道。 朱由榔闻言暗暗点头:“此女识大体,懂进退,的确不是常人啊。” “杨氏,朕听闻你曾说过‘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应如谢东山运筹却敌,不可如陶靖节亮节高风。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这话你说过吧?” “回陛下,民女确实说过此话。”杨爱答道。 “那朕问你,朕复国在即,百废待兴,百疴待除,正需人才相助。你志远才高,虽未学陶靖节避身桃源,却要避入空门置身事外,岂不违当初之言?” “回陛下,民女乃女儿无用之身,且身心交瘁,岂敢当陛下‘志远才高’之评?清兵入关之后,民女确有复国之志,亦曾为此百般奔走呼号。且喜如今圣君在朝,大明中兴在即,民女夫复何憾?青灯古佛,悠游泉林,安度残生,平生之愿足矣。” “杨氏,此言差矣。说什么女儿无用,又说什么身心交瘁,在朕看来,你并未看清自身悲剧产生的根源,更没有把个人命运跟国家民族命运结合起来看,见得还是浅了些。” “陛下,民女愿听陛下教诲……。” 说是愿听教诲,但可以看出杨爱并不服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难道皇上还有爱慕之人? “杨氏,你的悲剧其实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你自幼被人贩卖,坠入章台,被徐佛供养、训练,然后成为名妓,后来从良两次,一次嫁与周某,一次嫁与钱谦益。这个阶段,你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人卖来卖去,成为男人的玩物,根本没有自己的意愿,说到底,这是礼教对女性的禁锢和摧残。” “第二个阶段,是嫁与钱谦益之后。不消说,你们是相爱的。你本以为可以与他琴瑟相合、终老泉林,可是清兵入关,大明江山不再,在国家民族命运面前,你们二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从而分道扬镳。这个阶段,说明个人命运与国家民族命运是息息相关的,任何人不可能独立于外。没有一个强大、富足、文明的国家,个人很难获得幸福。” “杨氏,你身上发生的悲剧,其实是千千万万妇女的悲剧,你只是一个代表性人物而已。如今清兵江河日下,不出今年,江南之地必归朕有。你大概也听说了,朕不仅要打败清兵,还要大力革除弊政,其中一项就是要解放妇女。” “杨氏,值此国家民族命运大变革时代,身为大明人,更应该积极投身其中,为国家民族的强盛贡献心智,作为立志‘救亡图存,以身报国’的你,难道仅仅因为个人的悲伤和痛苦要缺席,要当逃兵?” 朱由榔用诛心一问,结束了自己的论述。 杨爱听完朱由榔这番话,如遭当头棒喝,一下子惊醒过来。 朱由榔这番话,准确地剖析了她人生悲剧产生的原因,站的层次更高,看得更远,比之自己终日沉浸在失望、悲伤的自我情绪中,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让她感到自己很渺小,很狭隘。 同时,朱由榔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幅美好的画卷,尤其对她作为女子,作为出身低贱女子的鼓励、劝慰之意非常浓厚。 这又让她感到热血沸腾,信心十足。 “陛下宏论,令民女惭愧!民女收回刚才的话,愿意追随陛下左右,为天下之富足、强大,妇女之解放稍尽绵薄之力。”杨爱连忙躬身答道。 “好。朕封你为勤政殿司籍,暂居撷翠楼,待广州之围解去,再赐宅赐金。”朱由榔见杨爱答应了,非常高兴,连忙下旨。 “……臣领旨谢恩。”杨爱一愣,没想到皇上竟然给她封了个官,连忙叩头谢恩。 司籍乃宫里尚仪局女官之名,掌典籍。勤政殿司籍,也就是说掌管勤政殿典籍、书札,是伺候文墨之事的女官。 也就是说,朱由榔是借司籍之名,把杨爱留在了自己身边,而不是让她去尚仪局任职。 陈子壮、陈际泰、顾炎武皆是老成之人,尽管知道皇上这是存了私心,但谁也不乱说什么,只眼观鼻、鼻观口,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 杨爱从勤政殿出来,李洪亲自引着去了撷翠楼。 洁衣正在楼里练习一首新曲子,边唱边记谱,太监李海和侍女画屏在旁边伺候着。 “李公公来了。”画屏眼尖,见李洪来了,连忙小声提醒洁衣。 洁衣一听,以为皇上到了,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李公公,洁衣有礼。”洁衣见到大内总管和一个道士上楼,没有见到皇上,不由有些失望,连忙敛衽施礼。 李洪微微一笑,没有答言,往旁边一闪。杨爱上前,一把搂住洁衣。 洁衣大惊失色,连忙挣扎:“你是谁?皇宫大内你竟敢非礼于我?” 杨爱伸手在她滑嫩的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小美人,你就从了本道吧。” “你!……啊,柳姐姐!” 洁衣听到声音是个女声,扭头细看,竟是柳如是,连忙抱住她又跳又笑。 “柳姐姐,真是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呵呵,湄儿,不是我是谁?这里还有人敢非礼于你么?” “哎呀,太好了。早也盼,晚也盼,终于盼到你了。柳姐姐,这下好了,我再也不孤单了,你不知道,若不是皇上偶尔过来教我唱几首曲子,我都快烦死了!” “皇上?皇上会唱曲子?” “当然,他不但会唱,而且唱的还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只不过,他不会记谱,每次唱完,我都再记一回谱子。” 说完,洁衣回身从案上取过一摞纸:“柳姐姐,你看看,这都是皇上唱过我记下来的谱子。” 杨爱接过谱子,一页页翻过去,《枉凝眉》、《春花秋月何时了》、《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卷珠帘》、《贵妃醉酒》等,共五首曲子。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杨爱本就识谱,照着《枉凝眉》谱子轻声唱了起来。 边唱边体会词中之意,唱着唱着不觉痴了。 待唱到“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的时候,想到自己的身世,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洁衣冰雪聪明,知道此曲勾起了柳如是的伤心事,连忙转换话题。 “柳姐姐,你再听这一首《素颜》,妹妹给你唱一遍。” 说着,坐到琴前,将那首还没完成的曲子唱了出来: “侬是春的使节让残雪融解 染成青黛的天等着细雨停歇 侬素颜裹着云烟 诗意了远方湿润了心间 闭上眼姹紫嫣红都不觉甜 只为侬的容颜 豁然间春光如练 渲染了侬的出现 最留恋不是云巅 是千万里朝颜和暮雪 梦回间春光流泻 归去在落花时节 待离别青空绵绵 侬会成山水间那一点如烟 (和:花开花落尽有时 情到深处情不知 浮生相逢也不迟)” 杨爱听了,大为叹服。 没想到,真没想到,皇上竟有如此才学。这一首首曲子,词意新颖,曲调不拘一格,更活泼,更自由,完全打破了过去她们都唱腻了的陈词滥调的古板、单调。 不客气地说,这些曲子若是传唱出去,一定会开一代曲风。 只不过,除了《临江仙》那首是咏史的,比较正统以外,另外这些都跟男女之情有关。 “皇上难道还有爱慕而不可得之人?”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风尘女侠 “皇上作的这些曲子,大部分都是艳词艳曲,肯定是心有爱慕之人而不可得,心有所感而作,否则不可能写得这么动人心扉。他贵为天子,什么女子不可得?这个被他爱慕的女子究竟是谁?”杨爱心道。 转眼一看洁衣,心中一动:“莫非是湄儿?这些都是写给湄儿的?” 转念一想:“不可能。他若是看上湄儿,收了就是。湄儿这种身份不敢拒绝,也不可能拒绝,谁不知道她是无男不欢的人?” “那为何要唱给她听?哦,是了,他贵为天子,不可能将这些艳曲传出去,只能借助湄儿之口。还有,皇上爱慕之人,很可能跟湄儿有关,是想借她之口表达爱慕之意。” “跟湄儿有关,而又不能直接纳为妃子的,那是谁?难道……是我?除我之外,没有别人可以满足这两个条件啊。可是,他又没见过我面,爱慕之情从何而来?难道是从我的诗文之中?还是早就慕我艳名?”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今日封我的官职是勤政殿司籍,分明就是伺候他文墨嘛。还有,他让我改回旧名,不再用柳如是之名,分明就是想让我跟钱谦益彻底断绝关系。” “是了,定是如此!”杨爱最后下了结论:“皇上一定是对我有了爱慕之心,至于这种爱慕是从何处来的,并不重要。” 朱由榔若是知道杨爱从自己唱给洁衣的歌曲中得到这个结论,非得吐血不可。 哪跟哪啊这是? 只不过,结论是对的。 “湄儿,以后不要叫我柳姐姐了,皇上已经令我改回杨爱之名,封为勤政殿司籍。”杨爱得出那个结论之后,不知是喜是悲,似乎还有些无奈,只不过,她还真得按皇上的意思走下去了。 “啊,姐姐,皇上封你官了?女子也能作官?”洁衣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李公公,有劳了,请回吧,我跟湄儿说说话。”杨爱有许多话要跟洁衣说,当着李忠的面自是不好说,只好让他先回。 “是。” 李洪躬身答了一声,转身下楼去了。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他是大内总管,尚仪局尚在他的管辖之下,按说杨爱应是他的属下。 但他非常明白,自己可不敢以上司自居。 当然,也不能以奴婢之位自居。 所以,只好含糊以应。 李洪退下去之后,洁衣令画屏伺候着,让杨爱简单盥洗了一番,脱下道袍,换上自己的衣物,又令李海上了茶,二人这才坐下,重新叙话。 洁衣并非别人,乃“秦淮八艳”之一的寇湄。 寇湄,字白门,与朱由榔同庚,比杨爱小五岁。 崇祯十五年,嫁与保国公朱国弼。顺治二年,清军南下。朱国弼投降了清朝,不久尽室入京师,又被清廷软禁。为谋求脱身,朱氏欲将连寇白门在内的歌姬婢女一起卖掉,白门对朱云:“若卖妾所得不过数百金。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朱思忖后遂答允,寇白门短衣匹马带着婢女归返南直隶。 返回南直隶后,寇湄在昔日姐妹的资助下,很快就筹借到了黄金两万两,其中柳如是一人就资助了五千两金子。 将金子筹到手之后,令人送到京城,朱国弼得到巨资,上下活动,终于得免牢狱之灾。 与朱国弼的恩怨了断之后,寇湄就在南直隶筑园亭,结宾客,日与文人骚客相往还,酒酣耳热,或歌或哭,人称“女侠”。 忽一日,寇湄被一顶小轿接进洪府,见到柳如是。 柳如是在洪府下人的严密监视之下,与寇湄饮酒作乐,趁人不注意,附在寇湄耳边说了一句话:“钱谦益已到广州,充当洪承畴耳目。” 只这一句,寇湄如遭雷击。好在两人都是人前作笑的老手,很快就掩饰过去。 回到院里,寇湄细细琢磨柳如是之意,虽没有明说,但话中之意肯定是让自己将这个消息传到广州去。否则不能直呼钱谦益、洪承畴之名,也不可能费尽心机将自己请到洪府,将这么机密的事告诉自己。 寇湄明白,与闻这个秘密并不是什么好事,摆在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向清廷告发柳如是;一条是遵照柳如是之意给广州传递消息。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若她不走前面这两条路,将来无论是清廷胜还是南明小朝廷胜了,都没有自己的活路。 走第一条路简单,去南直隶端重郡王府告发即可。 此念一起,寇湄很快就否定。 不说对不起柳如是对自己的信任,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自己虽然是妓女,身子已经脏了,但气节不能坠啊。卖友求荣,助纣为虐,与畜生何异? 再说了,向清廷告发,就一定能得到赏赐吗?博洛为了保护钱谦益,会不会把自己给杀了? 寇湄没有多想,基本就断定:“博洛一定会杀了自己的,一个风尘女子,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显然,柳如是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些。 她并不怕自己不按她的安排走。 那么就剩第二条路了。 可是,与广州传递消息,谈何容易啊。没有门路,即使有传递消息的门路,事涉机密,她也不敢随便相信任何人啊。 那么,只有自己亲去广州了。 亲去广州?山高水长,千里迢迢不说,还要躲避清兵的盘查,自己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如何能走这么远的路? 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况且,自己还欠着柳如是五千两黄金呢,怎么也得走这一遭。 无奈,寇湄在确定洪府的人不再注意自己之后,带着侍女斗儿,雇了辆车,悄悄往广州而去。 在路上吃尽了苦头,也被人揩了不少油,终于在一个月之后到达了广州。 到了广州,寇湄先住进了妓院,向老鸨打听皇宫的所在。老鸨子都是马吉翔的人,很快就将有个妓女打探皇宫的事告了锦衣卫。 于是,成功地引来了马吉翔,这才见到了英俊潇洒的永历皇帝朱由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似被利用 杨爱与寇湄互诉别后之情,当夜,就歇在了撷翠楼。 与此同时,钱府却是一副非常紧张的气氛。 钱谦益把林察、林觉兄弟请来,在书房里密议,钱忠在一旁伺候着。 “呵呵呵,林伯爷、林将军,苦熬数月,终于熬出头了。明日郑亲王大军就将兵临城下,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钱谦益兴奋地说道。 “是是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林某等这一日等得好久了。”林察赶紧附和着说道。 林觉也兴奋地点了点头:“钱大人,你说怎么办吧,末将听你吩咐。” “好,你我齐心协力,一定能做成大事。这样,林将军,你无须做别的,只把水师掌握好,待广州城破之际,皇上定会乘船逃命,到时候将其一举擒获,你就立了奇功一件。若是干办成这件大事,钱某一定向朝廷保奏将军之功,封王不敢说,封个公爷十拿九稳。” “全仗大人提携!”林觉连忙恭恭敬敬地叉手施礼,脸上现出感激之色。 “钱大人,难道咱们就不做点什么吗?须知广州城墙高厚,外有沙河绕城,大军展不开;城内粮草弹药充足,百姓众志成城,不好打啊。”林察提醒道。 “自然得有所作为。实话告诉你们,我这三百仆从,皆是洪大人调拨来的军中健卒。打吧,让李元胤的人先打一阵子,等他们精疲力竭,警惕放松,我在他后背插上一刀!你们猜,会怎么着?” “钱大人,高明,实在是高明啊。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察挑出大拇指赞道。 “哈哈哈……。”钱谦益听出了林察的谄媚、巴结,得意地大笑起来。 “钱大人,兵器什么的,有准备么?”林觉问道。 “这有何难?明日我就往你军中调拨一些弓箭、手榴弹,你秘密交给钱忠就可。”钱谦益道。 “是,末将遵命。” …… 次日,清兵围城。 钱谦益早早来到军机处,见军机处里人来人往,已经忙成了一团。 陈邦彦、瞿式耜、黄宗羲、陈际泰都在忙碌着,而陈子壮却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陈大人,你好清闲啊。”钱谦益凑过去,笑着说道。 陈子壮睁开眼,见是钱谦益,连忙站起来,说道:“清闲?哪有你清闲?钱大人,看你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想必昨晚睡得挺好吧?你可不知道,可苦了我们这帮子人了,皇上调兵的圣旨一个又一个的,我们几个可是一刻也没有合眼啊。刚想打个盹,又被您给搅了。”陈子壮笑道。 “那倒是钱某的不是了。陈大人,您说调兵?哪有兵可调啊?” “钱大人,昨晚焦琏、白贵、安南伯杨昌江三位将军带一万兵,贺人雄带三千兵进入广州城,陈某要安排他们,所以一夜未睡啊。” “啊?”钱谦益一听,脑袋“嗡”地一??声,连忙问道:“这么大的军事行动,钱某怎么一点不知道?” “钱大人,焦、白、杨、贺四位将军都是皇上密旨调动的,早早就到了肇庆、三水,你不知道不正常吗?”陈子壮笑道。 “噢,原来是皇上密旨调动的……。”钱谦益抑制住内心的惊慌,尽量让自己的显得很平静。 “是啊,连我这个首席军机大臣都不知道。哎,钱大人,你说皇上如此小心,是在防着谁吧?”陈子壮悄声问道。 “防着谁?不可能吧?皇上怕走漏消息吧。哎,陈大人,妄猜圣意可大不敬啊。”钱谦益故作镇静地回道。 “对对对,钱大人责的是,陈某失言了。”陈子壮连忙说道。 钱谦益坐回书案,呆呆地发愣:“广州增兵一万三千,朱由榔这是要固守了?加上这些兵,郑亲王要凭五万人打下广州势如登天啊。这么大的军事调动,竟是朱由榔一手操办的,难道我已经暴露了吗?他是在防着我吗?” 转念又一想:“作为皇帝,手里握着几张底牌,不让臣子们知晓,这也是正常的,不必大惊小怪。陈子壮作为首席,不是也不知道吗?这个变化其实并不大,一定要稳住,不可自乱阵脚。” 想到这里,他的心神定了定,拿过一张公文,给林觉的水师拨二千箱手榴弹,五百张硬弓以及箭支。 将公文交给陈子壮看,陈子壮看了并没多说什么,就命人用印。 见无异常,钱谦益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哼,凭你多少人,有这三百兵作内应,打开一座城门当不是问题。” “钱大人,这份安西伯送来的塘报,你还没有见到,看看吧,安西伯在常德打了一个大胜仗,全歼罗洛浑、吴三桂八万人马,活擒罗洛浑,只逃了吴三桂。如今大军已经攻克新喻,按照你当初部署的,已经完成对济尔哈朗主力大军的拦腰截断。” 钱谦益刚稳下心神,陈子壮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啊?好,我看看。”钱谦益接过塘报,边看心里边滴血,手指不由得颤抖地起来。 “钱大人,你怎么了?”陈子壮看到钱谦益脸色一阵白一阵黄,手指颤抖,心里早乐开了花,还故作不知地问道。 “啊?好啊,真是太好了!李伯爷真是国之柱石!解决了罗洛浑和吴三桂,他们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如期完成朝廷部署,济尔哈朗这回插翅难逃了。太激动了,激动地手抖个不停。”钱谦益装作兴奋的样子,双手握在一起,极力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让颤抖的手不再抖,但总也办不到,手仍是抖个不停。 “是啊,还是钱大人运筹帷幄,计谋得当,左路军和右路军才有今日大胜之书面啊。”陈子壮笑道。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钱谦益谦逊地说道。 心里却道:“我的计策不是如此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李成栋打败尼堪,若说是尼堪不堪,还能说的过去,怎么李定国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罗洛浑和吴三桂给灭了?这难道是巧合吗?” 钱谦益仔细一想,冷汗都下来了:“我怎么觉得,这是被利用了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居功至伟 “要说被利用,好像也不是。施琅东海大捷,是完全按我的建议做的,能利用什么?顶多利用了刘清泰的骄兵心理。李成栋打败尼堪,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顶多就是李成栋事先晓得谭泰和尼堪的部署。就是罗洛浑、吴三桂败于李定国,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呢?李定国确实是按预定路线走的,我给罗洛浑提供的情报一点错都没有,他派吴三桂早先去马颈山埋伏,应对也不错。之所以打败仗,应该还是战术上出了纰漏,我提供的情报一点错没有。” 钱谦益不断地宽慰自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提供的情报没错,还是带兵将领无能,以至于接二连三地大败。一群废物!” 钱谦益暗暗地骂了一句,心下渐渐释然,脸色渐渐回复平静。 陈子壮在旁看了,也是暗暗佩服:“这老家伙硬是要得,竟然没被这两条消息击垮,按皇上的话说,心理素质够强的。那行,咱就慢慢看,看皇上怎么玩你吧。” 钱谦益呆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书案上没有一件公文,而军机处的佐贰官以及杂役只把公文送给陈子壮和另外几位,却不送给自己。 这是从来都没有的。 “怎么回事?不让我与闻军机大事了吗?” 钱谦益越坐越不得劲,心虚地站起来,走到陈子壮书案前,问道:“陈大人,怎么钱某那里一份公文没有?” “哦,钱大人,陛下有旨,说你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为大明中兴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还说你年事已高,这些杂务,就不劳你费心了。”陈子壮答道。 “这……”钱谦益听着这话意,不知是褒是贬,心中又打起了鼓。 “陈大人,陛下体恤老臣,钱某非常感激。可咱们做臣子的,可不能因为陛下体恤而懒政啊。你们昨夜已经忙了一夜了,钱某可不能再偷闲了,枯坐着看你们忙碌,心下难安啊。”钱谦益道。 “老钱,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皇上有旨,谁敢再拿这些杂务烦你?你好生坐着,喝喝茶,想一想大事,看有无可参赞之处。悠闲自在,何乐不为?”陈际泰在旁听了,搭了一句腔。 “是啊,牧斋公,您乃海内文望,著书立说必能传之后世。何不在文事上下下功夫?比如,给《大明周报》投投稿,给国子监监生讲讲文,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啊。”黄宗羲也说了一嘴。 “哼!伪君子罢了……”与钱谦益一向不对付的瞿式耜,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边伏案疾书,边冷哼一声。 一听“伪君子”三字,钱谦益勃然大怒,脸色腊黄,胡子一翘一翘的,怒道:“瞿大人,谁是伪君子?请你把话说明白!” 瞿式耜一脸愕然地看了一眼钱谦益,继而一拍额头,道:“嗨,这事闹的。钱大人,吏部有一郎中,全州人氏,其母丧,上折丁忧,陛下驳回,令其带孝办差;再上折,又不准。这位郎中于是就上了谢恩折子,留在广州带孝办差。请问钱大人,此人是不是伪君子?” “这……”钱谦益一闻此言,脸一下由黄变红,尴尬至极——原来瞿式耜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自己啊。 这事闹的,自己竟然主动上前认领“伪君子”名号,真是愚蠢之极,遗笑柄于人啊。 “钱大人,大节当年轻错过,闲时提起不胜悲。你当年大节有亏,然已幡然悔悟,皇上都说不让旧事重提了,您又何必时时耿耿于怀呢?‘伪君子’三字您不必硬往自已身上扣。”瞿式耜一脸严肃地说道。 “哇……。”钱谦益一听瞿式耜这么恶毒的话,气血翻涌,一个没忍住,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 “哎,老钱,你怎么了?可不能气死啊。”陈际泰离钱谦益最近,连忙一把扶住,边使劲捶打后背,边急声劝道。 “不妨事,略歇歇就好了。”钱谦益赶紧使劲推开陈际泰的手,心说:“使这么大劲干什么?我不被瞿式耜气死,也得让你捶死!” “没事,我再捶两下!” “不用,多谢!” 钱谦益赶紧挣扎着退回椅子上坐下,刚想跟众人解释几句,却发现众人全各忙各的事去了,谁也没有再理他。 “这……,你们太没有同僚情分了,连声安慰都没有?我已经吐血了啊,哪有你们这么绝情的?”钱谦益见此情景,心里直骂。 …… “黎明会”时间到,钱谦益拭了拭嘴角的血,随着众人出了军机处,往勤政殿而去。 “皇上驾到!” 李洪一声喊,大臣们纷纷跪地迎接。 起身时,钱谦益偷眼一瞧,见皇上神采奕奕,面带春风,浑无大军压境的惶恐、焦虑,心中不由得暗暗纳罕。 朱由榔确实心情不错。 济尔哈朗五万大军围城,在钱谦益看来是大军压境,在他看来,却是诱敌之计成功,济尔哈朗这五万大军,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没有让杨爱上殿,一是怕她见了钱谦益受不了,二是也想慢慢消遣钱谦益。 “诸位爱卿,济尔哈朗率五万清兵已经抵达广州城,他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分成三大块,一大块在南昌、九江,一大块在赣州,一大块在广州城下。而李定国、李成栋二十万大军已经沿新喻、抚州一线,将这三大块敌人拦腰截断。与此同时,施琅大军已经将南直隶包围,艾能奇、刘文秀占据荆襄,彻底断了清兵退路。至此,战略包围圈已经形成,接下来就是要将包围圈里的这些清兵一块块吃掉了。而广州,将是这场围歼战的开端。” 听完朱由榔的话,钱谦益蒙了:“啥?战略包围?艾能奇、刘文秀何时占据了荆襄?这么大的军事调动,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摸到?” “说到完成战略包围,诸位爱卿皆有功于国,尤其钱爱卿,殚精竭虑,费心谋画,可谓居功至伟啊。”朱由榔说到这里,笑着望向钱谦益。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被当猴耍了 “全赖陛下洪福,臣何德何能敢当陛下谬奖?” 听了朱由榔前面的话,钱谦益的心就像被扎了一下,隐隐有些疼。 他已经意识到,皇上对自己早已经有所提防了。 又听到后面暗含讽刺的褒奖,他的心里就有些发冷,再看到皇上人畜无害的笑,又觉得自己想差了。 总之,皇上没有说出他是清廷细作的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 “不必客气,你当得的。”朱由榔肯定地说道。 钱谦益低下头,心里七上八下——他已经失去眉飞色舞、笑傲群臣的勇气了。 “集生,你来说一说城防部署。”朱由榔不再理钱谦益,转向陈子壮。 “是,陛下,臣这是这样安排的。东门、北门为防守重点,由禁军指挥副使杨元、陈仕豪分别带兵守卫,李元胤负责这两处指挥协调;西门由焦琏、白贵、安南伯三位将军守卫,林觉巡守珠江,贺人雄将军作为预备队。” “另外,清兵败退之时,禁军全军出击追敌,焦、白、杨、贺四位将军留守广州。之所以如此部署,是因为威龙钢枪目前只生产了八百多支,全部配备给了禁军。” “好,如此部署也算得当。唉,威龙钢枪的产量还是太低了,否则,李元胤一去禁军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朱由榔点了点头。 “威龙钢枪?这是什么武器?”钱谦益又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不禁愣住了。 往旁边看了看,见除陈子壮、杨乔然外,其他人皆是一脸雾水的样子,心下稍好受一些。 “陛下,请问何为威龙钢枪?”吴炳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出班问道。 “噢,这是军器营新研制的一款新式火器,与火铳相似,但比火铳威力大多了,可以远距离杀伤敌人,操作起来也更简单。此枪数月之前就已经研制出来了,因为怕满泄密,所以,只有朕与集生、雪松和元伯知晓。”朱由榔答道。 “噢,臣明白了。陛下,臣心底一直有个疑问,觉得皇上明知济尔哈朗有进军广州的意图,为何不想办法将其阻于韶关之外呢?原来陛下早就有底了。臣白担了数月的心了。”吴炳恍然大悟地说道。 “可先,岂不闻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如此利器问世,朕岂能不严格保密?倒是累卿白白担心了。” “陛下,臣不该质疑君上,还望陛下治罪。”吴炳接道。 “哈哈哈……,可先,你也忒小心了些。朕不会因为臣子心里藏着的小心思治罪,若治罪,必然恶迹昭昭。”朱由榔笑道。 “陛下,钢枪的威力有多大?臣很想见识见识啊。”吕大器问道。 “是啊,陛下,臣也好奇得狠,难道比手榴弹和地雷的威力还大?”杨乔然也好奇地问道。 朱由榔一一望过去,见臣子们脸上都露出了好奇之色,心说:“别说你们,我也想看看,看看永历威龙与后世的钢枪相比,实战效果如何?” “好吧,朕看你们一个个都好奇得狠,那咱们就去看一看。来啊,摆驾东门。” …… 朱由榔带众臣子登上东城门楼,李元胤、杨元接着。 站立城门朝东望去,只见沙河以外,连天成片全是清兵,营帐一座连着一座,士兵一排连着一排,旌旗招展,甲铖耀目,端的是杀气腾腾,气势逼人! 纵然知晓皇上已有杀敌利器,看到眼前这一幕,吴炳等文臣皆是嚇然变色。 “兵凶战危,果不其然。清兵如狼似虎,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名不虚传啊。”吴炳捻须说道。 “哈哈哈……,可先,你说他们如狼似虎,朕观他们如土鸡瓦狗一般,谈笑间就让他们灰飞烟灭,有何惧哉?!”朱由榔哈哈大笑,用手一划拉,非常豪气地说道。 “陛下,臣乃一无用文人,握握笔杆子倒是可以,别说上阵打仗了,就是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也是两股战战,汗出如浆啊。”吴炳连忙躬身说道,说话间还做出战战兢兢的样子。 “哈哈哈……,可先,你这是逗朕笑呢。”朱由榔知道吴炳这是凑趣,故意逗自己开心。 “元伯!”笑毕,朱由榔唤道。 “臣在!”李元胤应声而出。 “济尔哈朗在九江缴获了二万颗手榴弹,一直没用过,想来他一定会用在攻打广州城上,你一定要有所准备,切不可大意啊。” “回陛下,臣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清兵有手榴弹又如何?臣在东门有四百条钢枪,枪手已经训练数月,个个都是神射手,绝不会让他们越过九眼桥一步。”李元胤底气十足地答道。 说话间,朱由榔听到清营之中号角齐鸣,一队人马往九眼桥方向涌过来。 “好,朕和诸位臣工就在城楼观战,看你杀敌。可不能让朕失望啊。”朱由榔道。 “陛下,请您安坐,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说完起身,与杨元腾腾地下了城门楼。 “杨元,陛下看着呢,可别丢人现眼啊。”李元胤对杨元说道。 “大人,您就瞧好吧。”杨元自负地一笑,说罢一挥手,早就等得心痒难耐的四百名枪手迅速跑到垛墙后面,单膝跪地,拉开枪栓,瞄准九眼桥外的清兵。 等他们就位,另有四百名弓手,四百名投弹手依次排开,蹲到枪手身后。 朱由榔看明白了,李元胤如此安排是以防万一。 若有躲过枪杀而冲过九眼桥的清兵,弓手先射,若还有冲到城下的,则用手榴弹招呼。 不过,在朱由榔看来,李元胤这种安排纯属多余。 九眼桥本就狭窄,一次冲锋最多能冲过三百人,钢枪两轮射击就足以杀死他们,还能让他们冲到城下? …… 钱谦益自上城之后,就一直忐忑不安。 这一路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是被当猴耍了,皇上只所以一直引而不发,绝对是利用了自己。 那么多秘密瞒着自己,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可他为什么到如今也不揭穿自己呢?是不是没有什么证据? 是了,大概也只是怀疑,并无直接证据。只要自己咬定牙关不认,皇上也没办法。 他可是很讲究证据的,从不乱人以罪。 念及此,钱谦益心里又升起一线希望:只要让自己回到府中,今夜就让钱忠发动……。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冒险南进 那队来到九眼桥的清兵,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和洪承畴。 其实,二人在韶关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罗洛浑的“绝笔”,随后不久,又收到了罗洛浑被俘、吴三桂全军被歼、吴三桂只身脱逃的消息。 二人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给震住了,在韶关呆了好几天没有决定下来是进还是退。 他们明白,罗洛浑、吴三桂大军被灭,再一次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明军已经非常强大了,强大到八万八旗兵竟然难以抵抗七天。 七天啊,就算杀八万头猪,明军也杀不完啊,这岂不是说,八旗兵连猪都不如了? 明军的日渐强大,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二人早就有数了,否则也不能做出千里驰进直掏朱由榔老窝的决定。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是继续按原定方略前进,还是趁李定国没有赶到新喻退回南直隶? 后者比较稳妥,而前者显然非常冒险,成功了,则将彻底改变清兵处处被动的局面;而败了,不但二十万主力将被围歼,个人的生死也是不容乐观的。更为可怖的是,只要败了,刚刚建立不久的大清朝,就再也没有力量跟朱由榔抗衡了。 按照原定方略前进,本无不可,只要钱谦益里应外合,打下广州,活捉朱由榔当不成问题。 可是罗洛浑血淋淋的“绝笔”分明告诉济尔哈朗:钱谦益已经暴露了。 时至今日,济尔哈朗和洪承畴都明白,如果没有钱谦益作内应,凭他们五万兵马想到打下广州,无疑于痴人说梦。 可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罗洛浑是如何作出钱谦益已经暴露的判断呢?钱谦益是否已经真的暴露了? 关于这个问题,济尔哈朗和洪承畴两人产生了分歧。 济尔哈朗认为,罗洛浑虽然语焉不详,但既然在被俘之前冒死将这个消息送出,肯定有他的道理,他不会无端送出这个消息的。 另外,济尔哈朗从罗洛浑这封血书里,也深切地感受到了爱新觉罗家族成员那种家国利益至上的大无畏精神,他相信,罗洛浑写完这封血书以后,肯定是想以身殉国的,只不过事与愿违,没死成罢了。 而洪承畴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钱谦益不可能暴露,就算暴露了罗洛浑也不可能先于他知道。他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官场上“逃脱罪责”的惯用伎俩罢了。 把战败的屎盆子一下子扣到钱谦益头上,连带着他这个主事之人也是一身骚——显然,洪承畴是不愿意出现这种局面的。 对于是进还是退这样的大事,洪承畴不敢置喙,毕竟责任太大,他一个汉人的肩头太窄,担不起来。 但给济尔哈朗分析分析,把“细作事败”这个结论推翻,他还是能做到的。 “王爷,奴才以为,禧亲王认为‘细作事败’,依据大概是两条:一条是刘文秀、艾能奇突然袭占荆襄,断了他的后路;一条是李定国似乎并没有弹尽粮绝的迹向,虽然仍是按原定路线撤往常德,但好像并不急迫,这才导致他大军尽墨。” 洪承畴没有说出罗洛浑想要脱责的话。 他不敢。 “亨九,难道这两条不足以说明问题吗?”济尔哈朗问道。 “王爷,奴才以为有些牵强。第一,朱由榔完全有可能越过所以臣子,下密旨调刘文秀、艾能奇自黔入鄂;第二,马颈山之战的关键不是明军不急于进入常德就粮,关键在于吴三桂被明军困于山上,同时辎重被烧,造成全面被动。最为重要的是,明军确实是按钱谦益所提供的情报行动的,进军时间和行军路线全无问题。所以,王爷,钱谦益之事有没有败露,千里之外的禧亲王的话,不可确信啊。” “亨九,分析是很有道理。那么,你的意思是咱们继续往南?” “不不不,往南还是往北,奴才不敢胡乱出主意,也免影响王爷的判断,还请王爷自专。” “亨九,本王对你十分信任,时至今日,你就别藏私了,也无须胆小怕事,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洪承畴望着济尔哈朗赤红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他知道郑亲王为了进与退的事也是难下了断,焦虑得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好了,连忙收起自己的小心眼,真诚地说道:“王爷,钱谦益这两日一直没有断了情报,这说明他没有觉察到朱由榔不信任他。他可不是笨蛋啊,若让他一丝一毫都觉察不到,可不容易啊。再说了,王爷,就算退回南直隶,又当如何?” 听了洪承畴的话,济尔哈朗明白他的潜台词:“退回南直隶不是那么容易,即使退回南直隶,保住主力不失,凭明军现在战力,清兵就能战而胜之吗?” “可是,太险了,南下广州太险了,弄不好就是一条不归路啊。”济尔哈朗再一次纠结了。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罗洛浑那张刺眼的血书,悚然一惊,心道:“罗洛浑就能为了爱新觉罗不惜一死,我为何不能?在爱新觉罗家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怎么能还把生死想得这么多?南去广州,肯定是冒险,但这个险值得冒!” 想到此,济尔哈朗下定了决心,坚定地对洪承畴道:“六根不定,输得干干净净。亨九,值此大清生死存亡关键时候,容不得你我考虑太多,赌了!赌输了大不紧把性命丢在这里,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若是赌赢了,大清江山或可就此千秋万代。传令,按原定方略,兵发广州!” …… 完成对广州的包围之后,济尔哈朗接到士兵报告,说东城门楼上出现黄罗伞盖,料是朱由榔登城察看我军军营。 济尔哈朗和洪承畴一听,二人对视一眼,均想看一看朱由榔是何等人物,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看也好。 放开敌对关系不说,朱由榔的确算得上一个奇皇帝,二三年间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就算是敌人,也不得不为他叫好。 这样的人,怎么也要看上一眼,看他是不是长有三头六臂……。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全都傻了 远远见东城门楼黄罗伞盖下,有一位身着明黄色皇袍的年轻人坐着,两边围着一群官员、侍卫。 想来这就是朱由榔了。 离着九眼桥三十多丈,济尔哈朗、洪承畴和副将达海、哈占一勒丝缰,将马停下。 哈占和达海都是正蓝旗下奴才。 隔着近一百丈,朱由榔的面目还是看不真切,只能看个大体轮廓。 感觉很年轻,很文静,并无特异之处。 “那就是朱由榔小儿?看着也没有三头六臂嘛。”济尔哈朗手中马鞭一指城楼上的朱由榔,对洪承畴说道。 “看着像个书生……。可南明崛起,全仗此人啊,若是能拿下他,大清无忧矣。可这百余丈距离,却是不好跨过啊。”洪承畴道。 “是啊,护城河河宽水急,难以泅渡,只有眼前这座桥是唯一进攻路径,大军难以展开。广州城真是易守难攻啊,怪不得当初李成栋带一万五千兵,打不下只有三五千守军的广州呢。”济尔哈朗有些发愁地说道。 “为今之计,只有等钱谦益里应外合了,强攻怕是不妥。”洪承畴点点头道。 “主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奴才愿带兵打头阵,给朱由榔点颜色看看。”哈占在一旁听了济尔哈朗和洪承畴的对话,心中不忿,昂然而出。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道:“既然见了朱由榔,不弄点动静出来,好像对不住这位小皇帝。好吧,哈占,派兵打一打也好,试试明军的守城能力,看看是不是传言的那么厉害。” “喳!”哈占在马上一拱手,就要往前面去。 “且慢。哈将军,你看,明军那是什么兵器?跟烧火棍似的?”洪承畴阻了一阻,手指垛墙探出来的一根根黑乎乎的东西,问道。 “看着像是火铳。若是火铳,倒不可怕,它打不远,杀伤力也不大,只须用盾牌护住全身,防住他第一波射击就行了。”哈占回道。 “不像火铳,火铳没有这么长。这样,哈将军,少派些兵,成散兵队形,试探着攻一攻,看看那究竟是些什么兵器?”洪承畴道。 “好。”哈占答应一声,催马来到九眼桥前,准备试探攻城。 而此时,城头上的朱由榔见来了几骑马,马上之人虽不认识,但其身后的旗帜明确告诉他,来者就是济尔哈朗和洪承畴。 “来者是济尔哈朗和洪承畴吧?诸位爱卿,有见过此二人的吗?”朱由榔问道。 众位臣子全都摇头说不认识。 “受之,你难道也没有见过?”朱由榔问钱谦益。 “回陛下,臣见过二人,但无深交。”钱谦益逃不过去了,他曾任清朝礼部侍郎,若说与眼前二人不认识,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没有深交?哼!”朱由榔冷哼一声。 钱谦益心里“格登”一下子,不知道皇上忽然变色为的是他,还是远处的济尔哈朗和洪承畴。 “怕是交情不浅吧?”朱由榔接着说道。 “陛下,臣确实与他们没有深交,请陛下明察。”钱谦益“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叫屈。 白兴一挥手,文铜、文铁站到钱谦益身后。 见此情景,陈子壮、瞿式耜、黄宗羲、陈邦彦、陈际泰等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在此时发作钱谦益。 城外清兵正要攻城,大家都在等着看威龙枪的实战效果,这时候发作钱谦益,总感觉有些不合时宜。 而吴炳、吕大器、杨乔然也瞧出不对来了,他们不明所以,不知道一向十分受宠的钱谦益,为何竟恶了皇上? “钱谦益,你自以为很聪明是吧?哼,殊不知,你像个猴子一样被耍来耍去,还自以为聪明过人?!真是太好笑了。军机处是为谁设的?朕为什么还要设军机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朱由榔冷笑道。 “老钱,皇上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就你这残废似的脑子,还想作间?你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陈际泰得意地附和道。 “呵呵呵……。”陈子壮、瞿式耜们闻言都轻声笑起来。 钱谦益自从早上进入军机处,就感觉到了不对,心就像在烧红的鏊子上滚来滚去。因为皇上一直没有把话挑明,他也就装作不知,自欺欺人地硬挺着。 今听皇上把话挑明了,支撑他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消散地无影无踪,一下子瘫软在地:“哦,原来自己早就露出破绽了?设军机处就是为了困住我么?” “钱谦益,说起来,朕还要感谢你啊。若非你,朕哪里能取得东海大捷?又如何能把尼堪、罗洛浑诱出坚城聚而歼之?那边马上的,就是你的主子,若非是你,朕又如何能把他们给诱到广州城下?”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陛……下,臣……冤枉啊。”钱谦益还不死心,还在做着“皇上没有证据”的梦。 “钱谦益,你以臣子自称了,这话留着到阴曹地府给努尔哈赤或者黄台吉说去吧,朕可担当不起。像你这种皓髯匹夫、无耻老贼,必然臭名千古,遗笑万年,为后人所耻笑、唾骂!”朱由榔骂道。 “陛下,臣……实在是冤枉啊!”钱谦益死不认账,咬定了牙根不认罪。 “哈哈哈……,朕不得不再次增加对你的佩服之情,你不但心黑如炭,还脸厚似墙!好吧,你的主子要攻城了,先让你看看朕的底气何在,一会儿再给你拿证据。” “唉,谁叫朕心善呢,让你临死之前能一睹威龙钢枪之威,省得你死后留有遗憾!” 朱由榔说完,把手一挥,文铜掐住钱谦益的脖子,让他脸朝东跪,文铁抓住他后脑的头发,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清兵攻城的情景。 九眼桥外,二百多名清兵左手执盾,右手执手榴弹,像野兽一样嗷嗷叫着,冲过桥来。 “打!” 杨元见清兵进入射程,右手往下一挥,大声下令。 “呯呯呯……” 随着一连串的爆豆似的响声,威龙枪枪口喷出一道道火舌。 再看九眼桥上情景,无论城上的明军,还是城外的清兵,全都傻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让他们彻底死心 二百多名清兵,刚才还跟凶神恶煞一般疯狂,枪声一响,全被打死了,竟无一人活命,尸体躺满了整个桥面! 有的一枪被贯穿了脑袋,有的被掀掉了天灵盖,脑浆子迸了一地;还有的胸口中枪,那是子弹穿透了盾牌之后,又钻进了胸膛。 城头上,所有人目睹了这一情景之后,都像泥塑的雕像一样,张着嘴呆住了。 这些人包括朱由榔,也包括钱谦益,还包括每日操演的士兵。 朱由榔其实是没有见过枪战的,电影和电视剧中的枪战镜头算不得数。 因为那些镜头都是平面的,跟这种充满了血腥和硝烟的实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二百条活生生的生命,瞬间就没了? 朱由榔同样被这一幕惨像惊呆了。 钱谦益这一刻也忘了自己的“钦犯”身份,威龙枪竟有这么大的威力?怪不得朱由榔在明知自己的身份之下,还敢放济尔哈朗大军逼到广州之下,有这种兵器,纵使大清朝所有的军队打过来,又有何惧? 自己真是瞎了狗眼了!怎么会与这种不是人的人做对?这不是自寻死路么?猴子?我哪是猴子啊,简直就是傻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如此神兵在手,大明中兴指日可待啊。”吴炳率先清醒过来,一想到威龙枪问世的意义,激动地伏地而贺。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陈子壮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伏地跪贺。 “万岁!万岁!万岁!……” 城墙上的士兵,也都激动地把手里的兵器上举,边举边喊。 “哈哈哈……,众位爱卿平身!”朱由榔仰天大笑:“可先说得对,威龙枪问世,就意味着我军有了远程攻击武器,曾经不可一视的鞑子兵,指日可灭!肆虐我中华大地的清祸,离消除之日不远了!”朱由榔豪迈地说道。 “万岁!万岁!万岁!……”士兵们听到皇上的训示,全都激动地大喊万岁,城楼、城墙上瞬间成了欢乐的海洋。 …… 与明军的欢呼跳跃形成显明对比的,是清兵的震惊、呆傻、恐惧和茫然。 “怎么回事?人呢?怎么一下子就死了?”济尔哈朗呆呆地问道。 “这决非火铳,火铳没有这么大的威力。那这是什么兵器?”洪承畴同样傻了。 “王爷,要不,命哈占再攻一次?这次人多一些,如果是火铳的话,没有连续发射的能力,第一波人中弹,后面的人就安全了。最低也要抢几具尸体回来,看看究竟是怎么死的?”洪承畴沉默了一会儿,建议道。 “好。来人,命哈占强攻,没有号令,不许停止。”济尔哈朗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见惯了生死,此时已经稳下心神。听了洪承畴的建议,他也想弄明白怎么回事,连忙下令。 “喳!”传令兵催马去了。 “王爷,退后一些吧,奴才看明军这种兵器有点邪。”洪承畴道。 “好。”济尔哈朗闻言拨马退后二十余丈,立马于一个土坡之上,观看二次攻城情况。 清兵军纪极严,尽管心中十分害怕,但在哈占的严令下,还是鼓起余勇,再次冲上九眼桥。 “呯呯呯……。”一轮枪声过后,冲在前面的二三百名清兵倒在血泊之中。 打出一枪之后,明军士兵拉栓换子弹。 就这么一停顿,哈占心中一喜,以为明军要清膛、装铁砂、装药,要很长时间才能进行第二轮发射,连忙下令冲锋。 桥东的清兵闻命再次往桥上冲去。 “呯呯呯……” 枪声再响,又有二三百名清兵毙命! 哈占发了狠,没有听到身后鸣金,再次下令冲锋! “呯呯呯……。”枪声再次响起,清兵再次倒下数百人。 “鸣金收兵!”济尔哈朗看明白了,明军那种要命的火器每次停顿不过数息,这么短的时间间隔,清兵上去就是死,上多少人死多少人。于是,连忙下令退兵。 “天欲亡大清啊!”济尔哈朗眼望东城门数上的朱由榔,悲哀地叹道:“上天怎么降下这么一个妖孽呢?是要惩罚我爱新觉罗家族吗?” “王爷,为今之计,只有希望钱谦益能发挥作用了。”洪承畴胆颤心惊地说道。 “唉,也只有如此了。” …… 城楼上,朱由榔看了一眼像泥一样瘫倒在地的钱谦益,道:“钱谦益,此情此景,你作何感想呢?” “陛……下,……”钱谦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大概你还梦想着回府去吧?是不是还想着让你的三百健卒与你的主子来个里应外合?是不是还幻想着让林察、林觉救你性命?是了,你是这样想的,想必你的主子们也是这么想的。”朱由榔嘲笑道。 钱谦益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向朱由榔:“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是人是鬼?” “来人,宣林察、马吉翔。”朱由榔吩咐道。 一名侍卫下城去了,不一会儿,林察、马吉翔到了。 “马爱卿,把人都带上来吧,让钱谦益看一看。” “遵旨!”马吉翔领旨下去。 “钱谦益,你以为策反成攻的林察在此,还有何话说?”朱由榔问道。 钱谦益抬起头看了看林察,发现林察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那种笑带着浓浓的讽刺。 他明白了,自己被林察给卖了。 “钱谦益,你别以为是林察卖的你,其实朕早在襄阳、九江失守之后,就已经知道你是细作了。林察、林觉兄弟是从龙老臣,一向忠心耿耿,岂是你能劝降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朱由榔怒斥道。 林察一听这话,提着的那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钱谦益,林某与你虚与委蛇,不过是奉了陛下旨意,哄你玩罢了。若非陛下有旨意不让戳穿你,林某早就一剑要了你的性命了,岂能留你到今日?!”林察叱道。 “启奏陛下,钱府三百家丁全部落网,无一人逃脱。据查,三百家丁原系洪承畴亲兵,首领乃洪承畴管家洪忠,改名钱忠。另外,搜出传信鸽子五只,洪承畴密信十三封。” 马吉翔来报。 “洪忠以下,全部斩首!就在城头上行刑,让济尔哈朗和洪承畴彻底死心!”朱由榔恶狠狠地令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诗杀钱谦益 朱由榔一声令下,马吉翔一挥手,钱忠等三百名钱府家丁被押上城墙。 锈春刀刀光闪耀,三百颗人头滚落城下! 朱由榔这一举动,再一次把群臣给吓住了。 其震撼效果一点都不比威龙枪差。 他们在心里默默念叨:“谁要是把皇上当作面慈心软的菩萨,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朱由榔冷声说道:“钱谦益失节无义,丧心病狂,身受三世皇恩,竟甘为清奴犬鹰,欺师灭祖,无耻之尤!朕口占一首,送此贼上路,后世之人当以此人为戒!” 说完,朱由榔吟道:“平生谈节义,两姓事君王。进退都无据,文章那有光。真堪覆酒瓮,屡见咏香囊。末路逃禅去,原为孟八郎。” 钱谦益勉强听完这首诗,愧、悔、怨、惧一齐涌上心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朱由榔吟完诗,没有看见钱谦益的情况,兀自说道:“将钱谦益押入刑部大牢,着吕大器、黄宗羲定谳,务必将其罪行昭告天下……。” “皇上,钱谦益死了!”朱由榔话刚说完,吕大器和黄宗羲还没有领旨,就听文铜禀道。 “死了?一首诗就念死他了?”朱由榔回过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陛下金口玉言,说吟诗一首送他上路,他焉敢不死?”黄宗羲见机得快,连忙躬身说道。 “滚蛋吧,马屁精,分明是心肌梗死罢了!”朱由榔心里并不买账。 不过,他可没有喝斥黄宗羲。自己骂死过孔有德,今日又添了一个佳话:诗杀钱谦益。 呵呵,面对如此一个具有神秘光环的皇帝,以后,谁敢再起反叛之心? 所以,朱由榔借坡下驴,牛皮吹得不动声色:“雕虫小技而已。骂死、诗杀不值一提,朕还有好多手段呢,就是不知下一个想尝试尝试的是哪个啊。” 朱由榔说着,故意把眼睛一眯,朝大臣们脸上扫去。 群臣闻言,再被朱由榔眼风一扫,人人心中一凛。都在心里暗自反思:“我是不是有不忠之举呢?” “陛下,臣有本启奏。” 这些心怀惴惴的,可不包含陈邦彦。这不,皇上话音刚落,人家就坦然地站出来奏本了。 “奏来。”朱由榔示意文铜把钱谦益的尸首抬走,稳稳地坐回椅子,淡淡地说道。 “臣曾闻陛下言道,万历十五年天下共有三兆人之多,而经过八十年的战争和天灾人祸,如今天下人口不足一千万。今日情形大家都已经明白,清祸去日不远,大明中兴在即,我朝将面临重建家园、休养生息、恢复生产之重任,大量土地荒芜无人耕种,首先得解决劳力的问题。同时,陛下也曾言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不独我朱氏之天下,凡天下百姓,无论汉人还是其他少数民族,皆我大明子民。因此,臣请皇上留意,对清兵应以招降为上,以杀戳为下。”陈邦彦奏道。 陈邦彦开口一说话,朱由榔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于陈邦彦这番话,他是非常认同的,非常符合他的意思。同时,对陈邦彦又高看了一眼。 此时提出这个建议,说明陈邦彦不但忠心任事,还着眼深远啊。 “陛下,臣也有本奏。”朱由榔还没表态,黄宗羲也站出来说道。 “奏来。” “陛下,除了陈大人刚才所言,臣以为男女人口失衡也应考虑在内。常年战争不断,致使男少女多。臣不分管户部,不知如今男女人口各有多少,但想来已经严重失衡应不会错。因此,臣以为陈大人所言甚是,能招降就招降吧,少失去些男丁,于休养生息恢复生产都是极有好处的。”黄宗羲道。 朱由榔暗自点头:“男女失衡确实是一个大问题。黄宗羲想到的是缺少劳力,可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他没有想到,那就是妇女解放的问题。妇女解放,首先得从婚姻入手,就得将现在的一夫多妻制,改为一夫一妻制。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情况下,一夫一妻制显然是推行不开的。只有男女比例达到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才能推行一夫一妻制,妇女的地位才会有一个质的提高。” “臣附议。” “臣附议。” …… 朱由榔还在沉吟,吴炳、吕大器、杨乔然、瞿式耜等纷纷表示赞同。 “陛下,臣愿意出使清营,去说服济尔哈朗来降!”陈邦彦见朱由榔仍是不语,连忙说道。 “嚯,真是个陈大胆!出使清营?想什么呢?若是济尔哈朗翻脸不让人,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朱由榔吓了一跳,没想到陈邦彦竟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朕准令斌、太冲所奏,以后战事,以招降为主。只是,满人悍勇,济尔哈朗又身份特殊,他可不会轻易就降,派人出使劝降的招数就免了吧,朕可不想让陈爱卿轻履险地。”朱由榔道。 “陛下,能不能让钱谦益再发挥发挥作用呢?”陈际泰道。 “嗯?陈际泰疯了吧?死人还能发挥什么作用?”朱由榔刚想训斥,却见陈际泰手指指向从钱府搜来的鸽笼。 “好吧,雪松,以朕的口气拟封劝降信,让信鸽传给济尔哈朗。”朱由榔瞬间明白了陈际泰的意思,连忙吩咐顾炎武一句。 “臣遵旨!”顾炎武领旨退下。 “朕看济尔哈朗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集生,不管劝降是否成功,一定要做好打的准备。给济尔哈朗两日时限,过期不降,就地歼灭!朕有好生之德,但却不是滥好人……。” “臣遵旨!” …… 朱由榔想多了,他是没有看到城下的一幕,他要是看到济尔哈朗在见到城墙三百颗人头落地之后一头栽下马来,说不定真会派使者去游说了。 是的,济尔哈朗就算再笨,也能想到朱由榔在城墙上杀的是什么人。 钱谦益和他的家丁一死,济尔哈朗残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急火攻心之下,济尔哈朗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下马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决意投降 洪承畴、哈占、达海等见济尔哈朗一头栽落马下,连忙七手八脚将他抬回营帐,令随军郎中诊治。 “大人,王爷阴虚火旺,肝气挟冲脉之气上逆,以至昏厥。宜疏肝理气,卧榻静养。”郎中诊治完,回身向洪承畴禀报。 “静养?军情似火,哪能静养啊。赶快让王爷醒来。”洪承畴一听并无大事,心下稍安,连忙命道。 “是。”郎中回身又是扎针,又是火炙,一番忙活,济尔哈朗悠悠醒转。 “吁……”济尔哈朗醒过来,并不看众人,而是目视帐顶,不言不动。 洪承畴见他醒过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忙与哈占、达海退出帐外。 “洪大人,怎么办啊。”达海悄声问道。 “唉,内应已断,攻打广州已无可能,只能退兵。可是,退兵也难啊,王爷如今染病,大军无主。若明军反守为攻,我军危矣。”洪承畴摘下顶子,用手抚着脑门,心事重重地说道。 洪承畴的心里也是急得要命,钱谦益授首、新式火器,只这两件事,就已经断送了五万大军的生路。 退?朱由榔会让他们安然退回去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哈将军,明军的火器到底是怎么回事?”洪承畴想到火器,连忙问了一句。 “洪大人,抢回几具尸体,经过查验,致命伤口是一个枣核大的眼,大部分前后贯通,只在一个兵的尸体里,找到了这个东西。”哈占说着,递上来一颗一节小指大小类似箭头的东西。 洪承畴拿在手里,感觉很重,看了看,外边是一个铜帽,里面灌了锡。 “这么重的东西射进体内,非死即伤啊,难怪威力那么大。朱由榔是鬼么?他怎么弄出来的这种火器呢?”洪承畴道。 “报,大人,明军通过钱谦益留下的信鸽送来一封信。”就在这时,洪承畴的亲兵手里拿着一张字条赶来禀报。 洪承畴连忙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大明永历皇帝字谕济尔哈朗将军阁下:将军孤军深入,前有坚城利器,韶关后路已断,尚思全师回赣耶?天下争斗已久,苍生罹难,大明中兴已不可阻挡,此乃大势。朕为天下苍生计,不欲多做杀伤,望将军率部放下屠刀,方为保全仅有之计。二日后朕即发起攻击,望将军早作打算。此谕永历四年二月二十八日” “嗤!假惺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简直痴心妄想!”洪承畴看罢,不屑地说道。 他可不认为朱由榔有那么好心。再说了,广州城有这种不知名的利器,别处可没有。韶关后路被断?唬谁呢?还在我们手里好不好。 若是此时退兵,加入赣州战场,跟满达海、谭泰会合,凭李成栋、李定国二人的二十万大军,就一定能留得下这十几万劲旅? 对,得抓紧退兵,不能有任何迟延。 洪承畴想到这里,对哈占、达海说道:“是朱由榔的信,你们在这里等着,让人把鳌拜也请来吧。” 见二人答应了,洪承畴持信进入营帐,把郎中打发出去,把信递给济尔哈朗。 “王爷,朱由榔通过飞鸽传书送来一封信,您请过目。” 济尔哈朗一听此言,坐起身,把信看了一遍,往榻上一倚,道:“亨九,本王心力交瘁,以至染病,军中的事,你还要多担待一些啊。” 洪承畴见济尔哈朗回过魂来,心中稍定,道:“王爷,您可不能躺下啊,值此生死关头,您赶快拿个主意吧。” “唉,刚才本王一直在想,朱由榔算计深远,竟利用钱谦益将本王诱至广州城下。原先还想来个里应外合,出其不意将其擒下,谁知道他把咱们和钱谦益都耍了。那种不知名的火器那么厉害,上去多少人也是送命。唉,本王不仅是为这五万人的命运担忧,更为大清的命运担忧啊。” 济尔哈朗没有说大军进退的事,也丝毫没有说朱由榔的信,却说了这么一大堆。 洪承畴暗自思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被打垮了?想投降?” “王爷,您千万不要太过伤神了,总有办法的。”洪承畴无法接话,只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来安慰他。 “亨九,你说,如果退兵,能回到江北吗?”济尔哈朗问道。 “王爷,依奴才之见,南直隶怕是回不去了,施琅十万大军正在攻打南直隶,不知道端重郡王能撑多长时间。而江西境内,张家玉、金声桓、李成栋、李定国集中了大约十七万兵力,我军二十万,半斤八两,他们要想吃掉我们也不那么容易。奴才估计,打到九江城下,应不是问题吧,只要到了九江,可在九江过江,退回江北。”洪承畴答道。 “亨九,不可能。明军不是以前的明军了,若按这个路线撤退,必然全军覆没。别的不说,明军只一个只守不攻,占据交通要道,我军就得饿死。” “王爷,实在不行,咱们往西打……” “往西打,进入广西,经贵州入川陕?那更不可取了。艾能奇、刘文秀占据了荆襄,堵住了我军北上的通道。明军解决掉江西境内我军,全军压上,结局还是一样。更别说广西、贵州山水纵横,其境内明军只须付出很小的代价,咱们就难以应付。” “那王爷,您的意思……?”洪承畴何尝不知往西、往东都没有出路?只是他的降官身份,不愿意束手待毙而已。 朱由榔对待降官的态度,让他心有余悸。 更何况,他还帮着清兵出谋划策,充当了帮凶角色,比钱谦益、孔有德们的罪行只大不小。 他估计,如果被捉,朱由榔能把他千刀万剐。 “朱由榔真狠啊,不知不觉间就将人逼上了绝路。”济尔哈朗叹道。 “亨九,朱由榔狠是狠,但他的话说的不错,大明中兴已势不可挡,就算退回江北,退回北京又当如何?同样阻挡不了明室复兴。本王不想满人被斩尽杀绝,降了吧……。” 洪承畴闻言大惊,他没想到济尔哈朗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赐字 “王爷,不可啊!明军火器虽利,但为数不多,不必过分担心。况且,未战而降,恐难以服众,变生肘腋之忧不可不防啊。”洪承畴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大声哀求。 “亨九,你是怕朱由榔不放过你吗?不用怕,本王会给他提条件了。” “不不不,王爷,奴才哪敢为自身计?奴才是怕身入九泉,被太祖太宗责骂啊。太祖太宗创下这份基业不易,岂能拱手相让?”洪承畴搬出了太祖太宗,想以大义挽回济尔哈朗的心。 济尔哈朗深深地看了洪承畴一眼,悠悠地说道:“亨九,本王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为了谋求荣华富贵,之所以请降,是不愿意看到满人大好儿郎被诛戳殆尽。太祖太宗地下有知,一定也会赞同本王这个决定的。” “王爷,兹事体大,鳌拜、达海、哈占就在帐外,能不能请他们进来议上一议?”洪承畴还是不肯死心,连忙建议道。 “好吧,让他们进来。”济尔哈朗点了点头。 鳌拜、达海、哈占进帐,一听济尔哈朗欲降,鳌拜当时就炸了。 “王爷,奴才不敢奉命!我大清勇士只可战死沙场,岂能向明狗乞降?!若王爷执意要降,奴才先自刎于帐前。” 鳌拜说着,“刷”地一声把腰间宝剑抽出来,横在颈前。 达海和哈占都是济尔哈朗旗下奴才,对主子的话自是不敢反驳。但鳌拜不是,鳌拜是镶黄旗,是豪格的亲信,他岂肯跟随济尔哈朗降明? 况且,威龙枪之威他也没有见识过,胆气自然就壮。 济尔哈朗定定地看着鳌拜,见他眼露凶光,浓密的圈脸胡像钢针一样乍起,显然怒气不息。 他明白,只要自己执意要降,鳌拜自刎,他的兵立即就会炸锅。 变生肘腋,祸不可知啊。 济尔哈朗这才明白,此时请降,的确不合时宜。 “鳌拜,你以为本王是贪生怕死吗?” “王爷,奴才不敢这么想。但屈膝请降的事,奴才决不干!” “好吧,既然你不愿降,本王也不勉强。那咱们就立即退兵。哈占,命你为前锋,达海护卫中军,鳌拜,你来断后。” “喳!” …… 朱由榔回到勤政殿,命马吉翔查抄钱谦益家产,另将其尸首暂时收殓,交与归庄,待清兵退后,由归庄以弟子礼择地安葬。 做完这些事,朱由榔起身来到撷翠楼。 杨爱、寇湄连忙接着。 朱由榔进入楼内,见书案上有一幅字,墨迹未干,近前一看,是一首词。 南乡子·落花 拂断垂垂雨,伤心荡尽春风语。 况是樱桃薇院也,堪悲。又有个人儿似你。 莫道无归处,点点香魂清梦里。 做杀多情留不得,飞去。愿他少识相思路。 这首词朱由榔曾在后世的《柳如是诗文集》里读到过,原以为是伤春悲秋的,却不想今世竟出现在钱谦益死后的当儿。 这是伤悼钱谦益的? 朱由榔坐到椅上,看了看杨爱,发现她的神色无喜无悲,倒没有看到泪痕什么的,只是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伤悲。 “她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啊。”朱由榔心道。 关于钱谦益已死的消息,朱由榔没有刻意隐瞒,反而让李洪悄悄告诉了李海,所以,杨爱知晓钱谦益临死前的种种情景。 “杨爱,你知道了?”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奴婢已经全知。奴婢感谢陛下成全之恩,保住了奴婢之令名。”杨爱俯首答道。 在钱谦益这事上,朱由榔没有将柳如是告发这件事说出来,目的确实是为了保全柳如是的令名。 柳如是告发钱谦益,占了大义,却是亏了妇道。 毕竟钱谦益是她的丈夫,对她宠爱有加。妻子亲手把丈夫送上断头台,无论怎么说,妇道有亏却是一定的。 朱由榔先令她改名,再隐瞒告发一节,用心可谓良苦。 而杨爱能明白其中关窍,足见其聪慧。 那首《南乡子》,说明杨爱对钱谦益仍有留恋之意,但她不说出来,只是把对钱的哀思藏在心里,也足见其深沉。 对于这一点,朱由榔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反而更高看了杨爱一眼。大节不亏,又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才有血有肉,值得信任。 “朕已命归庄收殓其骸骨,战后择地安葬。你若想去看看他,可命李洪带你去看看。”朱由榔道。 “不,陛下,他死有余辜,奴婢并不痛惜。奴婢只是恨自己识人不明,遇人不淑。自此世上只有杨爱,再无柳如是。”杨爱断然拒绝了。 朱由榔默然,知她确实已经做好了与钱谦益彻底决裂的心理准备,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杨爱,朕如此称呼你总感觉有些别扭。要不,你再取个字吧,朕称呼起来也方便些。”朱由榔放下钱谦益的话题,说起了另外一事。 “好啊,好啊,皇上,奴家给杨姐姐取个字怎么样?”杨爱还没有说什么,寇湄倒兴奋起来。 “湄儿,你胡闹什么?字都是师长所赐,你裹什么乱?还是请皇上赐字吧。”杨爱嗔道。 朱由榔微微一笑,他明白寇湄是为了调节气氛才那样说的,她才不会取字呢。 “寇湄,你可以参谋参谋。”朱由榔道。 “皇上,奴家字叫白门,要不,杨姐姐叫红门?”寇湄道。 “扑哧”,朱由榔乐出声来。 杨爱红了脸,气得回身捶了寇湄两下:“叫你胡咧咧!” “白门”的意思是纯洁如白纸,“红门”是什么意思?什么门是红的?这个字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 寇湄之意就是胡闹。 “好了,别闹了。朕已经取好了,就叫‘枫林’吧。”朱由榔道。 “姓杨名爱字枫林,好字!”寇湄一听,立即鼓掌赞道。 杨爱倒是一愣。 取字都是有讲究的,一般与名相关,或是名的意义延伸,或是与之相反。 “爱”与“枫林”有何相关性呢? 毕竟是聪慧之人,稍一沉吟,她就明白了皇上取此字的出处了。 脸上一红,连忙收起胡思乱想,躬身道谢:“谢陛下赐字!”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再论妇女解放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是杜牧的《山行》一诗。 杨爱想到的就是这首诗。 此诗“枫林”与“爱”相接,要说作杨爱的字,也勉强说的过去。 她之所以脸红,是因为当年在院中时,姐妹们把这首描写和赞美深秋山林景色的七言绝句,当成一首艳诗给歪曲了,尤其这第三句,更是被那些浪蹄子给解说得非常不堪。 “皇上如此高雅,哪会有此龌龊心思?赐此字的用意,大概一是因与爱字相连,二是取个男性化的字,也好叫出口罢了,毕竟日后自己经常在勤政殿伺候了,让皇上整日叫个女性化的名字,确实不雅。”杨爱心道。 她哪里知道,朱由榔一肚子坏水,取“枫林”为字,正是基于前面两字。 后世有无聊之人把很多好诗给歪解了,这首《山行》自然也在其中。 “枫林,寇湄,今日朕彻底断了济尔哈朗的希望,估计他不降也会尽快退兵的。换句话说,广州的和平很快就会到来。朕希望你们收拾心情,忘掉过去,随朕开创一番大事业,也算不负韶华吧。”朱由榔正色道。 “是,奴婢遵旨。”杨爱躬身答应。 “皇上,杨姐姐作了女官,可以伺候文墨,奴家只是长于歌舞,别无所长,能做些什么呢?”寇湄问道。 “寇湄,你不必自卑。朕早就想好了,等战事一了,朕想让你牵头,成立一个歌舞团。” “歌舞团?皇上,是教坊司吗?”寇湄一听歌舞团三字,立即想到了教坊司,不由得大失所望。 教坊司,谁不知道那就是个皇家妓院?皇上这是想让我重操旧业么?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朕要妇女,不会做压迫妇女的事。像妓院这种压榨妇女的肮脏所在,朕是一定要取缔的。朕所说的歌舞团,纯是艺术团体。” “朕知道,长久以来,乐舞成了专门给贵族们服务的了,从事乐舞之人都是贱业,低人一等。须知,歌舞本身并没有错,可以陶冶情操、宣泄情绪、给人以美的享受,百姓干活累了、乏了,还要吼上一嗓子、伸一伸懒腰呢,歌舞又有什么罪?歌者和舞者又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呢?” “究其原因,还是把人分为三六九等造成的,致使歌舞服务的对象完全弄错了。” “朕成立歌舞团,服务对象是全体人民,可以去军队、工厂、农村进行演出,不再独对上层社会服务。” “当然,前提条件是取消人的等级划分,凡我大明子民,皆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 “寇湄,朕让你成立歌舞团,按内务府下设的一个衙门对待,其中所有人都有一份俸禄养家。” 朱由榔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他也没想过这么早就告诉寇湄。 只不过今日寇湄问到了,他也就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其中涉及到很多需要革新的问题,当然关键还是上层社会尤其是士子们的观念问题。 在朱由榔看来,自己的威望将在打败济尔哈朗之后,达到一个高峰。他一定要利用这个时机,推出一项项改革措施。 如果所料不差,他提出来改革措施之后,朝堂的反对声音有,但不会很大。主要反对力量还是在民间,让大家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原有观念,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是有自己的支持,怕也会遇到很大阻碍。 当然,歌舞团首任团长的人选也非常重要。 这个人,必须有一定的才艺,还要有出头露面的勇气,更重要的,是需要这个人有挑战世俗观念的胆量。 这样关键的一个职位,在朱由榔看来,就是给寇湄量身定做的。 寇湄名妓出身,自是不同于小家碧玉,才艺不凡,出头露面更是家常便饭。 现在就看她是不是有挑战世俗观念的胆量了。 …… 果然,听了朱由榔的长篇大论,杨爱和寇湄一时之间谁也没有答话。 不为别的,只为他说的这些事难度太大了。 取缔妓院,人与人都是平等的,歌舞团算个衙门,服务对象不再独是达官贵人……。 这些事,哪一个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皇上这是要跟千百年来的世俗观念作对啊。 这些事算不算好事呢?放在杨爱和寇湄身上,乃至所有妇女身上,所有从事贱业的人身上,都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那些手握重权、掌握庞大钱财的老爷们会答应吗?他们若是闹起事来,皇上能弹压的住吗? 沉思良久,杨爱和寇湄把皇上这番话带来的震撼消化了一阵,杨爱问道:“皇上,奴婢有一事不明,您为何要解放妇女呢?保持现状不好么?” 朱由榔闻言一笑,道:“枫林,这话问的好,算是问到根子上了。朕今日就为你解解惑。” “朕只所以要进行解放妇女,主要有以下三点考虑。第一,解放妇女,有利于阴阳平衡。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只有阴阳平衡才能万物生长。只有男人的社会是不健全的社会,是没有活力的社会。妇女也是人,在同等受教育的条件下,并不比男人差。第二,是当前和今后社会生产的需要。你们应该知道朕的土地新政,新政实施以后,地主不会自己去种地,就会把地还给农民。而他们本身就积累了大量财富,这些财富会往哪里去呢?一定会流行工坊和商业。而如今的工坊,还是以纺织为主,纺织女工比男工更适合,这是男女生理特点决定的。当然,以后还会有更多适合妇女做的工作。第三,如今男女比例失衡,男少女多,如果不把妇女从家庭中解放出来,更会影响休养生息,社会的发展就会很慢。” 朱由榔这番话里有很多新词,有些能用别的词替代,有些确实是找不到替代者。 所以,杨爱和寇湄尽管非常聪颖,一时之间也难以完全理解。 不过,大体意思都是懂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定计设伏 “好了,此事暂且不提,寇湄,你再想一想。”朱由榔说罢,起身回勤政殿。 杨爱与寇湄躬身相送。 “陛下,清兵有退兵迹向。”回到勤政殿,陈子壮就急匆匆地来报。 “按原定计划,让李元胤追击。”朱由榔吩咐道。 “臣遵旨。”陈子壮匆匆回军机处去了。 …… 鳌拜愤愤不平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命人去请镶黄旗护军统领多尼、萨哈连,镶黄旗汉军旗护军统领赵承祚、田嗣昌,自己坐在帐里生闷气。 济尔哈朗要投降的理由是,无论如何打不过,不如降了,多保留一些八旗子弟的血脉。 在鳌拜看来,明军尽管火器优良,但他们也只能出其不意,在新式兵器刚问世的时候,占一些大便宜。 当这些兵器完全明出来以后,总会有办法据而有之。 毕竟,兵器还是要用人来操作。比如,在九江不就缴获了明军的手榴弹和地雷吗? 未战先怯,未战先降,取胜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在鳌拜看来,五万人全打光甚至把整个江南全丢了也无关紧要,只要不服输的气势不弱,肃亲王总会想出办法的。 留下这股子气,比留下五万人更具有意义。 当年建州女真只能算是个小部落,太祖“十三副铠甲”起事,女真人就是靠着抱团和悍不畏死的气势,自万历十一年开始,到崇祯十七年,用时六十一年,先后战胜了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和庞大的大明朝,进入北京,建立了大清朝。 在这么多年的征战过程中,满人何曾怕过死?又何曾投过敌? 济尔哈朗乃爱新觉罗家正宗苗裔,当今两大摄政王之一,身上那股不怕死不服输的劲头哪去了?面对强敌,不说奋起抗争,竟然消极请降,他身上流淌的还是满人的血吗? 或许他是怕战败之后,回到北京无颜面对肃亲王,再无本事跟肃亲王别苗头了? 若是这样的话,他作出投敌决定倒顺理成章。 无非就是想在永历皇帝这里邀功请赏罢了。 …… 多尼、萨哈连、赵承祚、田嗣昌相继来到,鳌拜连忙收起胡思乱想,强行把胸中那股子快要炸了的气愤按了下去。 他不能露出丝毫对济尔哈朗的不满,甚至济尔哈朗的投敌之意,他一丝一毫也不能表露出来。 因为那会很伤士气。 “诸位,内应事败,明狗又弄出一种类似火铳的兵器,可连续发射,哈占吃了大亏,死了近千人,这说明我们洪大参事制定的什么分兵直进、直取广州之计算是彻底完蛋了。” “狗娘养的洪承畴,什么狗屁高明之计?简直就是在葬送我大清勇士!” 鳌拜破口大骂,胸中的愤懑之气稍解。 多尼、萨哈连闻言皆是一惊,而赵承祚、田嗣昌则吓得面如土色。 “大人,内应事败?怎么就败露了呢?”多尼问道。 “哼!洪承畴自以为聪明过人,把钱谦益安插进广州城,谁知道人家狗皇帝是怎么识破的,反正一直在利用他这个傻货。”鳌拜骂道。 “大人,明狗的那个火铳那么厉害?”赵承祚关心点显然与多尼不同。 “怎么,怕了?”鳌拜眼神一凛,冷冷地问道。 “不不不,大人,卑职不怕!卑职是想,那个多了解了解,看……有没有办法应对。”赵承祚知道鳌拜性情暴躁,一言不合就会杀人,被他眼风一扫,吓得赶紧把脖子一缩,连声否认。 “哼,他的火铳厉害是不假,但咱们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 “是是是,只要运筹得当,不正面跟他们交锋,还是有希望克制的。”田嗣昌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吁……”鳌拜长出一口气,道:“广州失去内应,已不可破,原先的计划只好作废。郑亲王已经决定退兵,命我部断后。” “大人,这不是欺负人吗?怎么让咱们断后?”萨哈连一听就急了,怒道。 “是啊,哈占、达海平时少沾便宜了?要命的事倒往后躲了?”多尼也是愤愤不平。 “嗨,这还用说?人家是亲娘养的呗。”田嗣昌叹了口气道。 “行了,别说了!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不到。”鳌拜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能把实情说出来,只能如此安慰属下。 “断后就断后,有什么可怕的?明狗兵力不多,即使出城追击,也不会超过一万兵,咱们有一万五千兵,还能怕了他们?来,拿地图来,咱们商量商量。”鳌拜边给四人打着气,边令亲兵把地图摊到地上。 “大人,既然明狗火铳厉害,那咱们就不能与之正面交锋,必须想办法利用地势之利。”多尼道。 “是啊,广州到韶关一路山头众多,咱们必须充分利用这些山头,居高临下,石头、木头、弓箭、手榴弹一齐落下,他们火铳再厉害,又能奈我何?”赵承祚道。 “占据制高点打明军埋伏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只是,若明军只困不攻,只待我军粮尽,那我们就完全被动了。”田嗣昌道。 “从明军击败平西王的战例中可以看出,明军不愿意强攻,肯定会在粮草上打主意。而且,他们还有什么山地军,用的都是壮人,他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平西王就在他们手里吃了大亏。”萨哈连道。 “如今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阻住明军,让郑亲王率领主力顺利逃出韶关,与礼亲王汇合,咱们就算全军覆没,也值得了。你们放心,我鳌拜不会逃,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一定会跟士兵们在一起!”鳌拜慨然说道。 多尼、萨哈连、赵承祚、田嗣昌闻言不禁肃然起敬。 “好了,多尼,你带本部人马占领龙山镇,堵住交通要道;萨哈连你带本部人马去龙山镇左侧大望山设伏,待明军赶到,从山上杀出,若明军攻山,则退回固守,牢牢牵制;本官亲带赵承祚、田嗣昌所部断后。”鳌拜令道。 “喳!”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牧马图 鳌拜的想法太美好了,他着实低估了威龙钢枪的威力。 当然,对李元胤的战法也估计不足。 李元胤早就和杨元、陈仕豪做过很多次推演,对于清兵在大望山设伏也有所预料。 他根本没想过围困大望山,他的战法只有一个:猛打猛冲! 未正,济尔哈朗大军先撤,鳌拜令多尼和萨哈连随后跟进,自己则带着赵承祚、田嗣昌一万人在北门外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李元胤见时机已到,对杨元、陈仕豪道:“仕豪,你打头阵,杨元,你带马队准备冲击。开始吧!” “嗻!” 杨元、陈仕豪躬身领命。 军制改革后,禁军扩编为两个镇,共一万六千余人。杨元为禁军副指挥使,兼一镇总镇;陈仕豪为禁军副指挥使,兼二镇总镇。 一镇主要将官是:一营营总兼副总镇王胜,二营营总袁有功,三营营总张景房; 二镇主要将官是:一营营总兼二镇副总镇吴世忠,二营营总王佐才,三营营总戴文韬。 无论一镇还是二镇,威龙枪都集中在一营。 北门徐徐打开,吴世忠的一营率先冲出。 北门外一座桥叫上山桥,是出城上山之意。 田嗣昌带兵就在桥北严阵以待。 鳌拜骑在马上,带亲兵在阵后押阵。 三百名亲兵个个抽刀在手,鳌拜严令,若临阵脱逃,不遵号令者,一律格杀勿论。 在鳌拜身后,则是赵承祚的五千兵。 见城门大开,鳌拜命道:“摆鼓!” “咚咚咚……。” 牛皮大鼓一摧,清兵血液沸腾,胆气为之一壮。 站在前列的士兵缓缓拉开了弓弦,屏心静气,准备等明军进入射程,将箭射进明军脸膛。 田嗣昌把手举起来,心里默念:“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 明军始终没有进入射程,就在他焦急地等待的时候,却见冲在最前面的明军单膝跪地,将手中跟烧火棍一样的兵器举起、瞄准。 “叭!” 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烧火棍”冒出的火星,最前面一名五大三粗的清兵应声而倒,胸口迸出一朵血花。 这一声响,就像点燃的一挂炮仗一样,紧接着就听“呯呯呯”响声传来,数百清兵纷纷中枪倒地。 “射箭!”田嗣昌大急,连忙大手往下一挥,大声下令。 “嗖嗖嗖……。”箭矢如蝗,往明军射去。 可惜,清兵射术虽精,臂力也足,但却没有一支箭射进明军阵中,纷纷在阵前失去力道,落在地上。 “呯呯呯!” 枪声不歇,清兵一个个像草垛子一样倒下,哭爹叫娘,哀号不已。 田嗣昌懞了! 这是什么兵器啊?射程这么远?弓箭够不上啊? 光挨打没有还手之力,这仗还怎么打? 田嗣昌回头看了一眼阵后,见鳌拜骑着高头大马铁青着脸立在那里,鼓声不歇,当即下了决心。 “冲上去!”田嗣昌下令。 他的意思是往前冲,缩短两军距离,以发挥弓箭作用。 清兵闻令,鼓起勇气往前冲去。 明军不为所动,只管打枪。 “呯呯呯……” 每打一轮枪,就有数百名清兵伤亡,冲在最前面的,死的最早,死的最快,根本冲不到有效射程之内。 不到一刻,就有二千多清兵躺在了地上。 当真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田嗣昌目睹这一惨状,傻呆呆地不知所措,喃喃道:“这仗怎么打?这仗怎么打?” 主将懞了,当兵的傻了。 那边烧火棍一响,这边人就倒,看不见什么,也无迹可循,无法躲避,莫非这是神器? “神器,神器呀,快跑啊……”一想到这是神仙玩艺,清兵好像找到了合理解释,顿时毛骨悚然,发一声喊,回身便跑。 一人喊,众人惊;一人跑,众人随。 “哗……”清兵就像退潮一样,疯狂地往北逃跑。 “真特么不经打,攻击前进!”吴世忠坐在马上,一看清兵逃了,高兴地脸上绽开了花,连忙下令。 四百名枪手端起枪,迈着坚定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往北追击,瞅准机会打一枪,落在后面的清兵一个个被子弹击中,背上血花一冒,仆地而倒。 没死的清兵疯了一样,顾不得去看同袍死活,撒丫子疯跑。 在他们意识里,只想跑得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三千人像没头苍蝇一样溃逃,一下子冲动了赵承祚的军队,恐惧像瘟疫一样传染到了每个士兵,每个士兵都是瑟瑟而抖。 “杀!”鳌拜大怒,牛眼一瞪,大声下令。 他非常明白,若是让这三千溃兵冲动赵承祚的军队,那这一万兵基本就完了,不用明军举起屠刀,自相践踏就受不了。 三百名亲兵的刀毫不留情落下,砍翻了冲在最前面的逃兵。 逃兵一滞。 也就是这一滞,听到后面枪声不歇,对“神器”的恐惧,战胜了主帅的威严,纷纷绕开亲兵队,继续往北逃窜。 赵承祚的兵看到了明军的厉害,被溃兵一带,发一声喊,把兵器一扔,转身就逃。 “大人,快逃吧,晚了来不及了!”田嗣昌打马从鳌拜身边逃过,很有良心地冲鳌拜喊了一句。 “唉,撤!” 鳌拜见大军溃势已定,凭自己这三百亲兵根本无法阻拦,无奈地拨马就走。 “上马!” 吴世忠见状,命人牵过马,枪手上马,仍是不紧不慢地缀在清兵后面,不停地举枪往清兵射击。 在马上准头差了许多,好在清兵跟羊群一样猬集在一起,随便放一枪就能打中一人,不愁放空。 若在空中俯瞰,就会看到广州城北形成一副奇特的图画,鳌拜等主要将官骑马跑在最前面,后面则是八千多清兵撒丫子狂奔,再后面则是骑在马上的明军好整以暇地追击。 就跟草原上的牧马图一样。 从北门到龙山镇,大约二十里路,这一路跑下来,清兵用了半个时辰。 而这半时辰里,被明军打死的,被自己人踩踏而死的,加上实在跑不动,趴在路边投降的聪明人,清兵又损失三千人。 只有五千兵,逃到了龙山镇。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萨哈连毙命 大望山不算高,只有几百米高。 萨哈连率五千兵匆匆埋伏于此山半山腰。 刚刚埋伏好,就见烟尘滚滚,清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气喘吁吁地逃了过来,后面明军则骑在马上,边追边放冒火的“烧火棍”。 萨哈连没想到赵承祚、田嗣昌败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如此狼狈不堪。 “真是无用!汉人总归是汉人,抬了旗还是汉人,胆小怕死,碰到硬茬子就怂,呸!”萨哈连不屑地对周围说道。 他带的全是旗人,是百战百胜、悍不畏死的精锐之师。 这支部队还从未打过败仗,自然有资格笑话汉军旗。 “狗就是狗,永远也成不了狼。”亲兵队长凑趣着说道。 “哈哈哈……。” 这句话惹得萨哈连和众亲兵仰天狂笑。 “好了,弓箭、手榴弹、石头准备,让明狗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八旗勇士!”萨哈连见明军前军快到山脚下了,连忙下令,随即走到一面战鼓旁,从鼓手手里接过鼓槌。 “喳!” 亲兵下去传令,清兵箭上弦、刀出鞘、手榴弹后盖拧开、一块块石头擎在手中,只等战鼓一响,这些要命的东西就会像雨点一样,砸向明军。 萨哈连见明军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跑在最前边明军的面目了,他狞笑着举起手中的鼓槌。 就在这时,就听“轰”地一声,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 随即听到山顶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杀啊!” “嗯?怎么回事?”萨哈连听到响声、喊杀声传自于身后,连忙扭身往后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大跳。 就见山顶处冒出一队明军,足有千人。 这队明军跟其它明军不一样,脸上花儿唿哨,在山石间行走跳跃非常敏捷,像猿猴一样灵活。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山地军?!他们从哪里来?不是在新喻吗?”萨哈连大惊,待看清之后,瞬间明白过来。 “快快快,挡住他们!” 情势危急,容不得萨哈连多想,连忙令人挡住。 八旗兵虽然勇悍,哪里挡得住这些狼兵?他们手里的手榴弹跟不要钱似的,只管往人多地方扔。 清兵仓促之间,把箭射出去,却是根本射不到他们;手榴弹扔出去,更是炸不到他们;有的清兵被吓傻了,把手里举着的石块往上投去。 结果没砸到明军,却是砸到了自己人头上。 “哎哟,哪个杂种扔的石头?”被砸中的清兵回头大骂。 这个乱哟! 萨哈连气得直骂。 “轰轰轰……。” 手榴弹不停地在清兵阵中爆炸,毫无还手之力的清兵四处乱窜,箭也不射了,手榴弹也不扔了,只管找藏身之地。 “快,顶住!” 萨哈连明白,这时候绝不能退,若是退,那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因为,他看到山下明军前军已经冲进镇子,跟多尼的军队交上了手,而后军则往山上爬来。 只有先将山顶这些山地军消灭,消除背后的危险,才能回过头来对付往上爬的明军。 真正的八旗兵战力真是厉害,萨哈连一声令下,他们疯了一样往上攻去,在巨石之前闪转腾挪,真还有几十名清兵冲到明军前十几丈处。 当他们刚想把手榴弹扔出去的时候,却被狼兵抬手一弩。 手弩短小,却是又疾又快,清兵来不及躲闪,全部被射中。 “啊……”惨叫连连,清兵一个个不是被射中胸口,就是被射中眼睛,几十名清兵瞬间被杀。 “玛德,竟敢反冲锋?给老子冲下去,杀!” 山地军101营千总李自芳恼了,恶狠狠下令。 “嗷……嗷……嗷……。”狼兵闻命,自高处冲了下来。 一阵冲杀,清兵死伤接近四千,剩下的一千围绕在萨哈连身前,死战不退。 萨哈连被杀急了,骨子里野性一下子迸发出来,把顶子摘下来,往地上一掼,“刺啦”一声撕开官衣,赤着上身,擎刀在手,大声喊道:“大丈夫有死而已,随我……。” “杀”字未出口,就听“叭!”的一声,只觉后心一疼,仆倒在地,登时气绝。 却原来是禁军第一镇的明军爬上山来,冲在最前面的枪手孙有福,见到了萨哈连掼顶子的动作,心知这必是大官,连忙趴到一块石头上,稍一瞄准,扣动扳机,将萨哈连打死。 萨哈连一死,清兵大乱,山上山下夹击,活着千余清兵除少数投降外,其余全部被杀。 …… 陈仕豪的第二镇,根本在大望山停留,追着溃兵进了龙山镇。 龙山镇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官道从中穿过。 多尼将二千兵埋伏到大路两侧的房顶上,三千兵占据大路,设了拒马。 远远见到鳌拜、赵承祚、田嗣昌骑马奔来,多尼慌忙上前接着,询问战况。 “明狗火器厉害,根本近不了身,甫一接敌,伤亡二千余,而明狗毫发无损,于是溃败,制止不住。多尼,赶快让开大道,让溃兵过去,否则冲过来,你这些兵也会被冲垮。”鳌拜简单介绍了战况,然后吩咐多尼道。 多尼慌忙令人撤开拒马,堵位路的队伍分列两旁,让出一条通道来。 “房顶上多少人?”鳌拜问道。 “二千。” “明军火器厉害,命令士兵隐好身形,待明军冲过来,只管往下投弹,千万不要冒头。” “可是大人,手榴弹大部分都给了萨哈连,卑职只有不到二百颗手榴弹,房顶上埋伏的主要是弓手啊。” “给了萨哈连?” “是啊,卑职以为大望山是关键,只要萨哈连打得好,卑职这里压力就小。而且,他从山上往下打,手榴弹更能发挥作用。” “你说的也是。那就盼着萨哈连给明军以重创吧。” 鳌拜点了点头,倒是对两人的安排表示赞赏。 刚刚安排妥当,溃兵冲过来了,一直冲到镇后,可能觉得安全了,也可能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跑了,一个个停下脚步,跟狗一样,伸着舌头不停地喘气。更有甚者,就地一躺,连喘粗气,边茫然地望着天空。 “这些兵算是废了!” 多尼的兵见到这些人的惨状,心中惴惴之余,不由得暗自哀叹。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降意渐盛 无知无畏。 多尼的兵可以嘲笑汉军旗,是因为他们还对威龙钢枪没有直观认识。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明军的枪响了。 站在大路上充英雄的不用说了,一排排倒下,趴在房顶的,别说露出身子,就是露出脑袋看一眼,就会有一颗子弹飞来,把他的脑壳掀开。 多尼的兵这才傻了。 在他们心里,他们就像一个五大三粗、力大无穷的壮汉,而一向孱弱的明军,就像一个几乎被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两人若是照面,一拳打过去,就能要了病秧子的命,甚至于他们自己地认为,自己只要恶狠狠地瞪上一眼,就能把病秧子吓个半死。 他们蓄足了力量,就等着跟明军照面,打出致命一击。 可哪里想到,病秧子不跟你照面,远远地拿着一个“烧火棍”,往你这里一指,你就死了。 别说打他一拳了,你根本连出拳的机会都没有,可能也只有远远地瞪一眼了。 可惜,再狠的目光,也瞪不死曾经的病秧子了。 这仗还怎么打?人家根本不给你近身的机会啊。 这个时候,曾经笑话汉军旗的八旗兵,感觉自己成了笑话,胆气为之一寒,士气低落了下来。 “快,进院子,上房顶,不要露头!”鳌拜见自己的兵成了明军的靶子,连忙下令。 清兵闻命,快速进入一个个院子。 好在,龙山镇再也没有百姓,他们早就撤进广州城里,把粮食和值钱的东西全都坚壁起来了。 “放火,烧!”陈仕豪见清兵躲进院子里,他可不肯让自己的兵去强攻。 “副使大人,烧百姓的房子,皇上会不会怪罪?咱禁军向来爱民,都是帮百姓修房子,烧房子这事可从来没有干过啊。”吴世忠道。 “无妨。这些房子百姓住着的时候是百姓的财产,如今清兵入驻,成了他们的堡垒,性质已经变了。再说,张大帅的兵就在韶关,战后本官请旨,请工程兵给百姓把房子修好就是了。”陈仕豪道。 “副使大人,卑职总觉得不妥……。”吴世忠仍是不肯执行命令。 “吴大人,咱们的兵命金贵着呢,本官不会拿他们的命去冒险,皇上也一定不会怪罪。执行吧,出了事有本官担着,你怕什么?” 吴世忠心疼百姓财产,不肯痛痛快快地执行命令,陈仕豪倒不生气。 不肯害民的官就是好官,疼惜百姓财产的兵才是好兵,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吴世忠心向百姓,爱民思想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去了,一下子让他回过弯来,是不大容易。 只不过,凡事都有原则性和灵活性两面,尤其战事,更得灵活多变,因为那是要死人的。 在人命面前,些许钱财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吴世忠的毛病就是原则性太强,灵活性不足。 “卑职遵命!”吴世忠见陈仕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敢再辨,只好听命。 …… 镇南头燃起大火,自己的兵藏不住,纷纷从院子里跑出来,其结果则是被明军那不知名的火器一个个给打死。 鳌拜站在镇子里最高的房顶上,看到这一幕,心再次沉了下去。 他明白,这样打下去,那结局就是一个:全军覆没。 抬头往大望山看去,萨哈连的兵被明军上下夹攻,死伤惨重,被全歼也是看得到的事。 “一万八旗子弟啊,就这样交待了?”鳌拜心疼得要命。 八旗兵总共才多少?不到十万人啊。满人才有多少?不满百万啊。 自己不怕死,但看到族里的精壮一个个死去,鳌拜心疼地滴血。 此时,他才真正明白济尔哈朗请降的意义。 是啊,这样打下去,满人元气大伤,别说跟朱由榔争夺天下了——如今看来,这已经不可能了——就算保留一片满人的生存空间,怕也是奢望了。 请降,也许真是最好的结局,不但保留了大多数精壮,还可以跟朱由榔好好讲讲条件,为满人的生存争取最大的利益。 鳌拜早先那一腔热血,渐渐冷下来,慢慢恢复了理性。 死志已消,活命的期盼越来越强烈——为自己,也为整个满人。 鳌拜令人把多尼、赵承祚和田嗣昌请过来。 “诸位将军,情势危急,你们有何良策?”鳌拜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先探探手下带兵将领的意见。 “大人,看到大望山了吗?山顶那些明军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他们早就埋伏于此,就等着咱们呢?”多尼没有正面回答鳌拜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大望山方向说道。 “实话告诉你们,朱由榔给郑亲王发了劝降书,在劝降书中说明军已经占领了韶关。当时本官还不信,现在看来,他作为皇帝之尊,是不可能说假话的,一定是明军的山地军占领了韶关。不但大望山,本官看来,大概咱们北逃的各个山头,都有可能被明军占了。”鳌拜道。 “山地军?大人,您说那是山地军?”多尼问道。 “应该是吧。” “那韶关呢?是什么军队在把守?” “谁知道呢?朱由榔作战向来跟下棋一样,谋定后动,一个个棋子走下来,看似无关紧要,等你发现已经掉进他的陷阱之后,其实已经晚了。” “大人,郑亲王收到劝降书之后,是什么态度?” 赵承祚从鳌拜的语气当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 “郑亲王欲降,说是为满人保存实力。当时本官气急,以死相逼,这才使他不得不放弃投敌念头。”鳌拜以实相告。 赵承祚、田嗣昌闻言点点头,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大人,不是卑职贪生怕死,但你看现在的局势,咱们满人引以为傲的骑射功夫,已经毫无用处。明军火器太厉害,我们再不怕死,也难以取胜。咱们满人本来人就不多,这些勇士全是族里的精壮,打没了就全没了。因此,卑职斗胆进言,按郑亲王的意思来来。” 多尼跪倒在地,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吓坏春兰 “满人直言快语,没有汉人花花肠子多。” 鳌拜听了多尼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赵承祚和田嗣昌。 “大人,卑职的兵虽不如满八旗兵,但也不算是孬种,南征北战,也立了不少功勋。可是,在明军强大的火器面前,竟然不堪一击,五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由此可见,明军战力非常恐怖,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了。再打下去,除了徒增伤亡,已经没有任何益处。” 有人带头,田嗣昌自然也就敢敞开心扉了。 于是,他随着多尼跪在地上,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大人,我的兵一箭未射,却被明军追赶着跑了二十余里,胆气已泄,恐怕再不敢战了。”赵承祚也跪倒答话。 “唉,天降妖孽,亡我大清,非战之罪啊。”鳌拜叹道。 继而面北而跪,拜了三拜,道:“皇上,肃王爷,非是奴才惜命,实是明军太过强大,战之不过,逃无可逃,为保满人香火,奴才无奈投降,还望皇上、王爷体察奴才一片赤诚之心。” 拜罢,鳌拜起身,对赵承祚说道:“承祚,你去跟明军谈吧……。” …… 济尔哈朗率军刚刚走到清远县,就接到两个坏消息。 一个是素有“岭南第一关”之称的韶关,已经被明军所占,负责守卫的是明工程兵部队三万人,守将是工程兵元帅张同敞。 一个是负责断后的鳌拜请降,萨哈连所部五千旗兵全部阵亡。 接到这两个消息,济尔哈朗在清远就停下了脚步。 他将洪承畴、哈占和达海请进来,旧话重提:“鳌拜血勇,当初不肯听本王号令降明,如今他却是第一个降了,足见明军强大而不可胜之。再打下去,只能徒增伤亡而已,本王决定,主动请降。” “王爷,请三思啊。韶关虽险,但张同敞的守军毕竟不是正规军,战力不强,而且也没有新式火器,重新夺回韶关,与礼亲王汇合,并非没有可能。”洪承畴仍不死心,苦苦劝道。 “亨九,你觉得胜算几何?”济尔哈朗问道。 “……三成总是有的吧。”洪承畴很不自信地说道。 “亨九,时至今日,咱们都明白,一成胜算都没有。张同敞的工程兵虽不是正规军,却是出自正规军。平时施工,战时为兵,战斗力并不差。况且,他们只须守住关墙三日,李元胤大军一到,我军岂不是腹背受敌?”济尔哈朗道。 “可是,王爷,奴才实在是不甘心啊。”洪承畴自是知晓济尔哈朗所说不差,只不过,他确实心有顾忌。 “亨九,大明中兴已经势不可挡了,运势如此,非人力可为。你心中所忧,不过是怕朱由榔不肯放过你。你且放心,本王别的条件不提,只提一条,就是保证我三万大军不伤一兵一卒,否则,本王将率军血战到底。想朱由榔乃有道明君,一定会答应这一条件的。” “……好吧,既然王爷决心已下,奴才遵命就是。”洪承畴见济尔哈朗已无法说动,只好心灰意冷地退下。 …… 清兵围城,只一日功夫就被打退,广州城里欢声雷动,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聚集到勤政殿外的大道上,高呼万岁。 作为帝王,没有比得到百姓爱戴最兴奋的事了。 朱由榔自是无比高兴,令吴炳赍诏安抚百姓,劝其各自归家,安居乐业。 到了晚间,接连收到李元胤传来两个好消息,重创鳌拜部,鳌拜请降;济尔哈朗请降,并派哈占为使欲去广州面君。 朱由榔大喜,当即下旨,命李元胤好生款待降兵,并将鳌拜、哈占等妥送广州。 忙活完正事,朱由榔来到慈宁宫。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来给太后请安了。 慈宁宫里很热闹,皇后王畅、贤妃戴忆兰、淑妃陈皎茜、李选侍春兰,以及朱慈煊、朱慈炜、朱烨三个皇子和小公主朱慧灵都在。 朱由榔给太后见过礼,坐到马太后下首,几位后妃次第见过礼之后,以朱慈煊为首的三位皇子过来给朱由榔请安。 “儿子给父皇请安。”朱慈煊跪在前边,朱慈炜和朱慈烨跪在二人身后,奶声奶气地说道。 三人都两岁了,刚学会说话不久,啥事不懂,但却都学会了规规矩矩行礼。 尽管三个孩子还小,但从行礼的动作上,基本也能看出性格来了。 老大规规矩矩,动作稚嫩但有模有样,动作认真,眼神也认真;老二迷迷糊糊,完全是一副跟屁虫的样子;而老三则很不老实,跪到地上磕头,小屁股还一扭一扭的。 朱由榔看着三个儿子,一时没有说话。 王畅、春兰都非常紧张地看着皇上,都生怕自己的儿子惹了皇上不高兴。 就连马太后也紧张了,知子莫若母,她看到儿子眉头紧皱,知他心里不爽。 她只所以紧张,不为别的,就为了长孙朱慈煊。 朱慈煊是她的心肝宝贝,在她心里,煊儿就是将来的太子,要继承儿子皇位的人,所以平时对煊儿最为疼爱。 朱由榔觉察到了大家的紧张,眼风往春兰那里只一扫,春兰就登时吓得脸色发白。 陈皎茜非常聪明,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一捅身旁的戴忆兰。 戴忆兰抱着朱慧灵呢,陈皎茜知道皇上最疼爱这个女儿,所以想让戴忆兰把小公主往前抱一抱,吸引皇上注意力。 戴忆兰可没这么多心眼,侧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陈皎茜。 陈皎茜小嘴一呶,戴忆兰就明白了。伸手在女儿腋下轻轻一揉,朱慧灵“咯咯咯”笑出声来。 “罢了,平身吧。”朱由榔听到女儿笑声,这才命三兄弟起身。 他一开口说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春梅不知哪里恶了皇上,自是惴惴不安。 “灵儿,来来来,让为父看看。”朱由榔堆上笑脸,朝戴忆兰招招手。 戴忆兰走到朱由榔跟前,微一蹲身,算是替女儿行了礼,然后把女儿送到皇上眼前。 “灵儿,乖,笑一个,来,笑一个。”朱由榔用手逗弄着朱慧灵的小手、小脸蛋,满面的慈爱。 “咯咯咯……。”朱慧灵很给面子,被朱由榔一逗,手脚齐舞,笑出声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气质美人 “皇儿,鞑子打到广州了,你不忙活大事,怎么还来请安?娘不在乎这些虚理儿。”马太后见朱由榔心情好了些,连忙问道。 “母后,儿子来一是好几日没请安了,想母后了,过来看看;二是告诉娘一个好消息,鞑子退兵了。”朱由榔笑道。 “啊?昨天围了城,今日就退了兵?”马太后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不但今日就退了兵,鳌拜和济尔哈朗都投降了。”朱由榔笑道。 随即,把清兵如何退兵、威龙枪如何厉害、鳌拜和济尔哈朗为何请降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他就跟说书似的,专拣好听的、刺激的说。 太后和王畅以下后妃听得眼睛放光。 “唉,皇儿,若是能不杀生就不杀生吧,鞑子虽然可恶,但也是人命哩,佛祖慈悲,一定会保佑皇儿江山的。”太后听完,叹了口气说道。 “是,儿子一定听母后的。”朱由榔像乖宝宝一样,非常听话。 “呜……。”太后忽然哭了起来。 “母后,母后,您为何伤心落泪?是不是儿子惹您不高兴了?”朱由榔吓坏了,不知道母亲这是咋了,怎么好端端地哭了,连忙跪下问道。 王畅等也赶紧跪倒在地。 “唉,皇儿,起来,起来。你如此成器,又孝顺,哪里会惹娘生气?就算惹了娘生气,娘也不会哭。”马太后连忙抓住朱由榔的手,让他起来。 抽泣了两声,马太后慢慢止住眼泪,王畅赶紧命宫女取过巾栉,给太后净面。 “唉,娘是想起了你父王和你皇祖父,勾起了伤心事。想当年,你祖父万历爷为了鞑子的事,那是操碎了心。有一年中秋节,他把一家人聚在御花园过节,娘看他虽然面带笑意,其实眼神里都是忧愁。还有你父王你兄长,就藩衡州时何等快乐?可惜,被献贼破城,你父你兄病重之下,再加惊吓,双双去了。你父王临死之时,曾经对娘说‘恨不能守住这片祖业’。如今,你皇祖父、你父王未竟心愿,让我儿达成了,娘高兴啊。这下好了,娘就算到了九泉之下,见了你祖你父,也没有遗憾了。”马太后说道。 朱由榔对于太后说的这几个人,一点感情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种历史印象。 万历皇帝朱翊均虽是他祖父,但他一生只钟爱福王朱常洵。朱由榔的父亲是朱常瀛,是其第七子,生母乃李贵妃。 从朱由榔了解的历史分析,除了郑贵妃所生的朱常洵,朱翊均对其他几个儿子都不重视,老大朱常洛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估计老七朱常瀛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翊均在历史上的名声并不好,而马太后的语气之中,似乎对他还很有好感,朱由榔感到不解。 至于父王朱常瀛、兄长朱由楥印象更淡,只知道他俩都是在张献忠打破衡州之后,被焦琏和马吉翔救到梧州之后先后病死的。 尽管没有什么感情,朱由榔也必须作出一副很怀念、很感伤的样子,否则,让你说“无父无祖”,却是好说不好听。 所以,只好强装悲伤。 他很想挤出几滴眼泪来,可怎么努力,就是掉不下泪来。 “母后,皇上雄才大略,赶跑了鞑子,眼见南直隶也快要打下来了,您就要到南直隶皇宫里享清福去了,这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您怎么还抹开眼泪了?”王畅见不是事,连忙劝道。 “是是是,皇后说得对。南直隶的皇宫娘不希罕,娘要活着住进北京的皇宫,心愿就了了。”马太后道。 “母后,您放心吧,用不了几年,儿子一定把您接进北京皇宫享清福。”朱由榔连忙说道。 “谢天谢地,谢谢佛祖保佑,阿弥陀佛!”马太后念了一句佛号。 …… 当夜,朱由榔歇在坤宁宫。 夫妻敦伦过后,王畅伏在朱由榔怀里,想问一问春兰的事,但又怕皇上怪她多嘴,张了张嘴,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春兰是从她宫里出去的,向来知心,她可不愿意皇上恶了她。 “畅儿,春兰是怎么回事?” 王畅没想到皇上主动说起这件事,连忙答道:“皇上,臣妾正想问您呢,春兰哪里做的不对么?” “你没注意到烨儿下摆破了个口子?”朱由榔问道。 王畅一愣,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心中一松。 原来皇上看到了老三衣服破了,疑心春兰虐待。 老三的亲娘是邢小枣,皇上如此怀疑,是怕春兰薄待了自己的骨血罢了。 “皇上,臣妾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皇上,这您可冤枉春兰了,春兰待老三犹如亲生,甚至疼他比疼老二都多。老三小小人儿,太皮了,一刻也闲不住,你驾到之前,老三刚在院子里弄破了下摆,春兰说是给他换的,因赵林说皇上驾到,怕耽误了见驾,所以,也就没去换。”王畅解释道。 “唔,那就好。春兰是你宫里出去的,你要多留点心。老三也是朕的骨血,朕可不许别人作践。”朱由榔并没有因为王畅的解释而释然,反而又叮嘱了两句。 “是,臣妾明白。皇上有这么多大事要忙,臣妾还要让皇上操心后宫的事,是臣妾的不是。”王畅连忙请罪。 “咱俩少年夫妻,你的心性朕还有信不过的?只是烨儿的情况特殊,朕怕有些眼皮子浅的人慢待了他,所以特特嘱咐几句。”朱由榔道。 “是,臣妾记下了。”王畅听出了皇上并没有放过这件事,虽然自己说的是事实,但也由此加了小心。 …… 次日,朱由榔来到勤政殿,把李洪叫过来,让他悄悄查问一下,昨日三皇子衣服上的破洞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洪答应一声,下去了。 杨爱今日来上值了,朱由榔见了,眼前一亮。 原来,杨爱今日穿了一身深色燕服,乌黑的长发被忠静冠围罩住,身上没有一件饰品,活脱脱一名女官打扮。 婉约之中带了一丝阳刚之气,真乃气质美人也!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鳌拜发飙 杨爱的穿衣打扮已经简约到不能再简约了,仍是难掩出人的气质。 只是微蹙的柳眉和略带忧郁的眼神,让朱由榔觉察到了她仍有心结未除。 可以理解,毕竟钱谦益刚死,与之同床共枕八年,感情很深,尽管因为志向不同,最后分道扬镳,钱谦益被羞死,而她堂而皇之侍于君侧,但短期内确实难以释怀。 “黎明会”开始。 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们个个都喜笑颜开,说起自己分管的那摊子事,也都声音很大,情绪激昂,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也难怪,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的。 一是对于战事的担忧,二是对于钱谦益这位政治新星突然崛起的担忧,像两块石头一样压在他们的心头。 尤其是吴炳、吕大器、杨乔然,在钱谦益来了之后,皇上又是设顾问处,又设军机处的,一度以为被排除出了权力核心。 现在他们想明白了,那两个处,不过是为钱谦益而设,目的就是想让他与闻有限军事情报,好让他把有利于我军的情报传递给清兵。 他们明白,这两个处,随着钱谦益的死亡,离裁撤之期不远了。 果然,各位大学士说完自己的事后,朱由榔说话了,头一件事就是裁撤军机处、顾问处。 “诸位爱卿,军机处、顾问处本因人而设,如今已经完成其使命,即日起预以裁撤,所有军机大臣、顾问官号全部收回。陈际泰、林察加侍郎衔,入兵部协办军务,嗣江南全境解放,再议增设五军都督府等事宜。另外,戴如风救驾有功,着官复原职。” 说完政务,朱由榔把话题转到战事上来:“威龙一出,神鬼皆惊,清兵闻风丧胆。鳌拜已降,济尔哈朗也派哈占来请降。朕以为,济尔哈朗会提一些条件,毕竟他以摄政亲王之尊请降,脸面上须不好看,一定会提一些关乎脸面的条件。卿等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济尔哈朗之所以请降,是因穷途末路。故,若其提一些过分条件,决不可答应,打服就是了。”吴炳出班回道。 “呵呵,可先,底气这么足?”朱由榔很少听到吴炳杀杀打打的话,今日所言很有些武夫的味道,不由得笑起来。 “陛下,臣之底气来源于朝有明君、军有健卒,如臣者,一介文弱书生耳,只见到鞑子凶悍模样,就两股战战,哪有底气可言?” “哈哈哈……。”他一说完,朱由榔放声大笑,大臣们也都笑了。 杨爱在朱由榔身后侍立,见皇上与大臣们议事如此和谐,不由诧异。 在她心目中,朝堂应是肃穆之地,皇上也是非常威严的,一言不合,就能打杀人的。 却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随和。 可是,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杀起人来,却是一点也不手软。钱府三百家丁,让他一个个给砍了,也没听说他皱一皱眉头。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谁若将他当成软弱可欺之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陛下,臣以为,先听听哈占提些什么条件再议吧。”陈子壮出班说道。 “朕也是此意。宣哈占、鳌拜!”朱由榔道。 “宣哈占、鳌拜!”旨意传出,就见殿门口被侍卫押进两人。 之所以说是押,是因为两人都被上了绑,四名侍卫手持钢刀立在二人身后。 侍卫总管白兴佩刀上殿,站到龙书案一侧。 看到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朱由榔笑了,道:“白兴,这是干什么?朕的旨意是宣,不是押。” “皇上,鳌拜与哈占皆勇武有力之人,臣恐其暴起伤人,惊了圣驾。”白兴躬身答道。 “松绑!” 朱由榔白了他一眼,心说:“能不能动动脑子?朕若无影卫保护,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早就不知道驾崩多少回了。” “遵旨!” 白兴一挥手,侍卫给二人松了绑,将钢刀入鞘,但仍是站在原地未动。 “白兴,你们退出殿去。”朱由榔看着这些人在殿里,很不协调,连忙命他们出去。 “你们都出去!”白兴挥手,命四名侍卫出殿,而自己仍是不动。 朱由榔明白,白兴不会走。他的武功虽然不济,但忠心还是有的。 鳌拜、哈占确实高大威猛,比南方人高了不止一头,肥了不止一圈,也不怪白兴担心。 算了,由他吧。 “奴才哈占拜见皇帝陛下!”左边稍矮一些的汉子被松绑之后,打个千,双膝跪地,磕头行礼。 而右边那个更高大的汉子,却是立而不跪。 不但不跪,还不低头,冷冷地注视着朱由榔。 不消说,矮的是哈占,高的是鳌拜。 “大胆!见了皇上竟敢不跪?”鳌拜的样子,惹恼了瞿式耜。不待朱由榔发话,出班怒喝。 鳌拜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把手往后一背,仰头向天。 “鳌拜,看你这副样子,像是极有骨气的,似乎也不怕死。既如此,因何请降?打就是了,若被我大明军打死,还能落个好名声,屈膝投降,岂不是坠了你巴图鲁的威风?”吴炳站出来,嘴角一撇,冷言冷语地讽刺道。 “呸!真刀真枪地干,我大清勇士岂能怕了你等猪狗一样的东西!我大清龙兴之初,地不过百里,人不足十万,而大明万里江山,还不是差点被我们占了?吹什么吹?”鳌拜被吴炳说得恼羞成怒,拳头一攥,冲着吴炳挥了挥,眼珠子一瞪,骂道。 吴炳个头矮小,鳌拜身量高大,看样子能将吴炳给装下去。 那拳头大得跟榔头一样,若是砸在吴炳身上,估计能把他砸到地下去。 殿里群臣皆大惊失色,生怕鳌拜控制不住自己,伤了吴炳。 当然,朱由榔一点不慌,若是让鳌拜伤了人,他能把林洪给剁了。 然而,面对孔武有力的鳌拜,吴炳浑然不惧,挺胸迎上去,冷冷地说道:“我大明皆文明之士,岂如没有教化的女真人一般?恶狼可伤人,但是,狼再是凶恶,也不过是畜牲耳!” 鳌拜闻言大怒,伸出拳头就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君臣作戏 动嘴皮子,鳌拜哪是吴炳的对手? 被骂得急了,鳌拜榔头似的拳头挥出,就想揍吴炳。 殿里众人大惊,白兴抢上一步,想去救援,却是来不及了。 杨爱吓得花容失色,她可没想到,皇上令侍卫退出去,竟然发生了这事。若是吴炳被鳌拜伤了,皇上的脸面往哪搁啊? 偷眼去瞧皇上,却见他面色平静,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意思,纳罕之余,也暗暗替他担上了心。 鳌拜拳头打到半路,但见吴炳面不改色,双目一瞬不瞬,他倒把拳头硬生生收回了,笑道:“你这老儿胆子倒是不小。罢了,我要是打死你,谅你们不服。朱皇帝,我骂了你们,想来你不会放过我,你快点让人杀了我吧。” 朱由榔至此把鳌拜的心思算是摸透了。 不服不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先请降,后发飙,却是让人意想不到。 “无非就是想激怒我,以求速死,让我留下杀降的名声,而他却不必为投降背负满人的骂名。” “若是杀降的名声传出去,无论用什么理由,其消极影响必然深远。别人谁会相信鳌拜是故意发飙的呢?” “无怪乎这家伙是做过辅政大臣的,可不像外表上表现的那样粗莽,有心机。” 朱由榔心里转着这些念头。 其实,他大可不必让鳌拜和哈占一同上殿。 鳌拜已降,而哈占是代表济尔哈朗来请降的,现在还是个使者身份。 只不过,朱由榔对鳌拜这人非常感兴趣,想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位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所以,才让他和哈占一同上殿。 勇武、有心机、不甘为人下——这是鳌拜给朱由榔留下的第一印象。 想了想,朱由榔有主意了。 “哈将军,以后不要用‘奴才’自称了。平身,且退在一旁。既然鳌拜不服,朕就先料理了他。”朱由榔先对哈占说道。 “是,奴才……,不,罪将遵旨。”哈占站起身,退到一旁。 朱由榔看向鳌拜,冷冷地说道:“鳌拜,朕不杀你,总要让你心服口服才是。想来你自恃勇武,若不能胜你,你是决计不服了?” “那是自然。大明朝中任出一人,若能将鳌拜打倒,鳌拜死而无憾!”鳌拜傲然答道。 朱由榔看他如此自信,心想:“都说二月河写的康熙、雍正、乾隆系列小说是胡编乱造,现在看来,康熙当初训练魏东亭他们合力擒拿鳌拜的事,应该不假。还有,金庸老爷子也写过这么一段,韦小宝用炉灰迷了鳌拜双眼,才将他擒住。想来鳌拜确实厉害,满清第一勇将,应不是浪得虚名。” 对付他,戴如风没有问题,可是他已经受伤,现在还没有康复。 除了他之外,大概也只有傅山了,别人,怕是不行。 总不能让林洪现出身形吧。 先让傅山试试,实在不行,再让影卫出手。 打定主意,朱由榔手往后一招,杨爱凑了过来。 “去宣傅山,告诉他,只管打,一定要把鳌拜打服。”朱由榔小声道。 “是。”杨爱答应一声,从侧殿出去。 不多一会儿,杨爱回来了,在朱由榔耳边悄声道:“人来了。” 朱由榔点点头,对鳌拜说道:“鳌拜,你乃小地方出来的人,好没见识,朕不怪你。你不是自以为武功了得吗?说什么大明任出一人,都能胜之,真是可笑。” 说到这里,朱由榔一指白兴,道:“看到了吗?这是朕的侍卫总管,南山打过虎,北海杀过蛟,他若出手,你估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白兴一听皇上吹他,以为是让他出战,连忙解下刀鞘,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其实,他一点底气都没有,看鳌拜那高大的样子,自己能不能再他手下走上三个回合都是疑问。 不过,皇上吹到这里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朱皇帝,别吹了,就凭他?我一拳一脚就能把他打倒。”鳌拜不屑地说道。 也是,白兴身量上比鳌拜小了一号。 “干吗?白兴,朕让你出战了吗?鳌拜毕竟是降将,你出手还不把他打坏?那天下人不会耻笑朕欺负人?退后!”朱由榔厉声道。 “遵旨!”白兴心下松了口气,心道:“皇上啊,别吹了,再吹就吹破了。” “朕这样吧,朕手下有个老道士,被风一刮就能倒,就让他教训教训你这狂妄之徒吧。”朱由榔道。 “宣傅山上殿!”朱由榔吩咐一声。 众臣见皇上一个劲地吹,心里都替他捏了一把汗,不知道皇上究竟如何下台。 一听让个道士上殿,只有陈际泰心中了然,除他之外众人都不明所以,再看到一个瘦小的道士进殿,大家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又老又小的道士,能打得过鳌拜?皇上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参见陛下!”傅山进殿跪倒见礼。 “青竹,这是鳌拜,你去讨教一下拳脚。”朱由榔道。 “陛下,不可啊,臣不会拳脚,站都站不稳了,哪敢跟鳌拜过招?他跟个莽牛似的,这不是要臣命吗?”傅山一听,回头看了一眼鳌拜,浑身打着哆嗦,连忙说道。 鳌拜一听就乐了,心说:“还没打就怕了?这么个棺材瓤子,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他的命。” 朱由榔见傅山弄鬼,心里一乐。不过,还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道:“你敢抗旨!” “臣不敢,不敢。”傅山连忙站起来,用手拭了拭额头,战战兢兢地回身,与鳌拜对面。 其实他额头上一点汗都没有。 “朱皇帝,你可不许反悔。我要是一拳打死了他,你怎么说?”鳌拜昂然问道。 “玛德,朱皇帝,朱皇帝,你是骂朕猪皇帝吧?”朱由榔这才回过神来,心中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打死活该!”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你们都退后,亮开场子。傅山,鳌拜可是刚降的,你可不要打死了他。不过,他如此无礼,给朕好好教训教训他!”朱由榔冷冷地命道。 “哈哈哈……,就凭他?老道,受死吧你!”……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傅山大战鳌拜 朱由榔旨意一下,众人齐齐退后,亮开场子,让鳌拜和傅山开打。 杨爱看到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这是金殿还是演武场?怎么还打起来了?这位皇帝倒底靠不靠谱?” 杨爱如此,文臣们谁不是如此?均觉得皇上此举不可理解。 不服不要紧,可以讲道理,讲道理不听,直接拿下,或打或杀或关都行,不但能保持朝堂秩序,也能维护为君之尊。 这位倒好,竟然直接开打? 这哪行啊,这不是胡闹吗? 尤其吴炳、吕大器、杨乔然、瞿式耜这等老派臣子,脸上都布满了黑线。 不过,他们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充当什么敢谏之臣,皇上若是急了,谁也不敢保证这位九五之尊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邦彦一如既往地对皇上死心踏地地信任,在他心里,皇上做的肯定有其深意,只是我等臣子太过愚昧,难解圣上心思罢了。 陈子壮、黄宗羲倒是差不多摸到了皇上的心思。 你不是不服吗?好,我就让你服,你哪方面不服,我就在哪方面治服你。 这种治气的作事方式,也只有皇上才能做得出来。 当然,治服鳌拜的深远意义,在场众人无一不明明白白。 除了他二位,陈际泰和白兴都是一脸的兴奋,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擦拳摩掌。只是碍于皇上在此,不敢大声叫好罢了。——他俩才不管什么尊严、脸面、政治意义呢,只要有打架的,咱就爱看热闹。 不说众人各怀心思,却说傅山,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 道家思想的核心是“道”,讲究大道无为,其真谛其实就是一个字——“无”。 这一个“无”字,说起来太过深奥,其中包含了很深的辩证哲学思想,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说清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理解透的。 简单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无为而无不为。” 治政方面,讲究“无为而治”;在修身方面,讲究“天人合一,取法自然”。 而在武功修为上,也讲究“虚无”和“顺其自然”。 傅山的武功,说到底也是一个“无”字。 他最擅长的无极剑法(以前叫青龙剑法),讲究的是“无招胜有招,无形胜有形”,所有招式,都是根据敌人的出招而决定的。 除了剑法,他还会一套无为掌。 无为掌以“无为功”为基础。 “无为功”是练气的功法,其最高境界就是气海无气,像一个空空如也的囊。 一般人还真不能理解,练气的人,谁不想气海真气充沛,源源不断? 而无为功却反其道而行之,气海空空如也,才能容得下敌人的真气。 打个比方,只有盆子是空的,才能放进去东西。如果盆子是满的,你就盛不进东西去了。 说到底,无为功其实是个缺德功,以吸收敌人的内力以为已用,然后制敌。跟《天龙八部》里段誉的吸星大法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傅山的无为功还没有练到极致,气海还没有完全空。尽管如此,他这份修为,对付一般武士,已经绰绰有余了。 怕就怕碰上真气大于其气海容量的内家高手,若是碰上这等高手,傅山就不敢轻易使用此法,怕被对方的真气爆破气海。 当然,傅山还有一手“点穴”功夫。只不过,对上鳌拜这等皮糙肉厚的,这手功夫能不能管用,傅山也不敢肯定。 鳌拜号称满人第一“巴图鲁”,傅山早有耳闻。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傅山并不清楚。 鳌拜到底是不是练家子?若是练家子,还得看他会不会内功,内功功力如何?若不是练家子,只是凭一身蛮力,傅山自是不怕的。 对付蛮汉,他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 与傅山相反,鳌拜却是没想那么多,而且,他的信心爆棚,觉得对付这么一个道士,自己不用全力,只须使出五成力就能把他打飞。 所以,朱由榔话一说完,鳌拜毫不犹豫,也不扎马步,“登登登”迈步上前,直逼傅山。 鳌拜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重重的响声。 殿里群臣见此情形,皆大惊失色。 “呼!” 走到傅山跟前,鳌拜使一招“双风贯耳”,双拳直直打过去。 拳带风声,傅山不敢硬接硬挡,身形一矮,像泥鳅一般,从鳌拜腋下钻过去。 “咦?有两下子哈。” 鳌拜一惊,本以为这招使出,就算砸不老道个脑浆迸,怎么也能砸个头昏眼花吧,没想到打空了,连傅山的衣服也没有碰到。 倏然回身,两人再次相对,鳌拜收起了轻视之心,微微下蹲,扎成马步,左拳放在腰际,右拳打出,口中暴喝一声:“嘿!” 傅山看出来了,鳌拜右拳是假,真正的杀招是左拳。 若是伸掌去挡他右拳,其左拳就会趁势打出,直击要害。 眼见无法抵挡,傅山只好退一步躲开拳势。 鳌拜趁势往前逼一步,同时左拳打出,右拳收到腰际。 傅山再退,鳌拜再进。 如此一进一退,眼看快到殿口了,再退就出殿了。 不用多说,他只要退出殿口,这场比试就算输了。 眼见鳌拜右拳打来,傅山退无可退,只好使出一招“无梯纵”,纵身跃到半空,在空中一个翻身,脚上头下。 与此同时,伸出掌往鳌拜头上拍去。 鳌拜封住了傅山左右,又将他逼到殿口,早就防着他飞身而起了。 眼见傅山果然跃到半空,他急忙身形一长,左拳打向傅山的头,而傅山打向他的那一掌,他管都不管,理都不理,打定主意给他来个两败俱伤。 他身形本就高大,这一站起,顿时缩短了二者距离。 傅山大惊,只要不变招,自己固然可以打中他的头,而他的拳头也会打中自己的头。 自己打中他不知怎样,他打中自己,那肯定就会头骨碎裂。 他这一拳,力道千钧,可开山碎石,打在谁头上也受不了啊。 “啊,不好!” “快住手!” 异变陡起,眼见傅山不能幸免,殿里众人齐齐惊呼!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鳌拜被打惨了 傅山发呆之后是惊喜。 鳌拜也发呆,他没想到,自己力道千钧的一拳打出,竟让老道给躲过去了。虽然被打飞,但人家毫发无伤地立在原地,并没有被打下,身上也没有伤。 “嗯,这老道有些门道。得激他一激,不能让他这么游斗,时间一长,累也累死我了。”鳌拜心道。 “老道,你像个猴子似的跳来跳去,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别跑!”鳌拜冲傅山喊道。 “鳌拜,你嚣张什么?!老道一招就能打倒你,可皇上怕你面子上不好看,毕竟你已经降了,不能拿你当敌人看待。若不是皇上下旨,老道早就把你打趴下。”傅山算是学会了皇上吹牛的本事,边气定神闲地往鳌拜身前凑,边吹牛。 “我发现你们汉人有两样毛病,一样是虚伪,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不一样;一样是爱吹牛,把一能说成十。来来来,咱来点实的,你若真打倒我,再吹不迟。”鳌拜不屑地说道。 “好,你进招吧,本道再也不躲了。”傅山冲鳌拜招招手,就那么随意地一站。 “好,这可是你说的。接招!”鳌拜半蹲下身子,扎个马步,仍是左拳收到腰际,右拳带着风声打向傅山。 傅山果然没再躲闪,不但不躲,还把身子迎了上去。 “啊!” “不好!” 殿里众人一阵惊呼,都以为这回傅山算是在劫难逃了。 嗯?怎么回事? 可接下来一幕,却让众人大惑不解。 却见鳌拜一拳狠狠打在傅山肚子上,傅山不但没被打飞,鳌拜的拳头却被他的肚子紧紧吸住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却见鳌拜脸色涨红,极力想缩回拳头,只缩回半尺,却怎么也缩不回去了。而收在腰际的左拳,一直没有打出来。 鳌拜额头上已经现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同时呼气也粗了,吭哧吭哧之声不绝于耳。 陈际泰和白兴两人看出鳌拜即将落败,高兴地大喊:“老道,加把劲,他快不行了。” 话音未落,却见鳌拜已经神情委顿,才臂渐渐无力地垂下来。 傅山就在这时进攻了,一掌打出,正好击在鳌拜胸口。 “呼”! 却见鳌拜胖大的身躯被击飞,带着风声飞出殿外。 傅山纵身飞出,瞬间转回,单手提着鳌拜,来到殿里,把他往地上一掼,喝道:“跪下!” 鳌拜被扔下时,双腿都是弯的,落地时正好是个下跪的姿势。 “服不服?”傅山问道。 “英……难!我……鳌拜……服了,你可算天下第一……巴图鲁!”鳌拜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 “天下第一算不上,本道在我朝中的武功排名是第九百八十一位。巴图鲁的称号本道可不稀罕,你号称满人第一巴图鲁,还不是被本道这九百八十一位的小卒给打败了?有啥荣耀的?”傅山道。 “皇帝陛下,罪将鳌拜拜服,请皇上治罪将不敬之罪。”鳌拜倒是光棍,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服气,就认输。 “哈哈哈……,好,光明磊落,不失英雄本色,朕很取你这一点。平身!”朱由榔高兴地说道。 他其实也是一直在担着心,生怕傅山玩砸了。 没想到傅山不但没玩砸,玩得还很漂亮,说的话别看有些吹牛夸大,但很合他的意。 “谢皇上不罪之恩!”鳌拜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嗯?朕命你平身,你没听到吗?”朱由榔不悦地问道。 “谢皇上不罪之恩!”鳌拜只管磕头,就是不肯起身。 “鳌拜,礼数到了即可,没必要头磕起来没完。莫非这是你们满人的礼节吗?”朱由榔见鳌拜仍是磕起来没完,诧异地问道。 朱由榔话音刚落,却见傅山在鳌拜腿上按了几下,鳌拜这下站起身来。 朱由榔一看,鳌拜鼻青脸肿、神情委顿,浑无刚进殿时那种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样子了。 这才明白,傅山把他提进殿的时候,已经点了他的穴道,令他以跪姿落地。 朱由榔瞪了傅山一眼,心道:“老道太损,我都令他平身了,他还不解开穴道,有意让鳌拜出丑。只是,他是怎样打败鳌拜的?难道他跟段誉假似的,会吸星大法?” 朱由榔判断得不错,只不过傅山使的不是吸星大法,而是无为功法。 鳌拜一拳打来的时候,傅山肚子迎上去,肌肉一缩,气海穴形成一个凹处,正好把鳌拜的拳头卡住。 在卡住的同时,无为功施出,鳌拜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被吸进气海。 真气人人都有,练家子真气多,而寻常人真气少一些而已。 人都靠着真气支撑,如果没有真气,那就跟一堆骨肉差不多。 所以,鳌拜虽然不是练家子,但真气也是有的,并且比常人多。 真气被吸走,鳌拜渐渐无力,感觉浑身像被抽干了血一样,壮硕的身躯成了一副肉架子。 所以,傅山一掌击出,他已经毫无抵抗能力,就跟纸鸢一样飞出殿外。 …… “老道如此厉害,竟然排名在九百八十一位?南明朝中能人甚多啊,怪不得皇上这么有底气呢。”鳌拜勉强站起来,退到殿角,再望向朱由榔的时候,眼里现出敬畏之色。 鳌拜的神情变化,朱由榔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草原上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凡是骏马都有野性,一旦你能将其驯服,它就会视你为主,一生忠心。 “但愿鳌拜是一匹骏马,而不是一只中山狼吧。”朱由榔心道。 “鳌拜,知道为何朕不罪你吗?” “罪将不知。” “你只所以请降,并非你本人怕死,而是顾念族人生命。到了金殿,你试图激怒朕,让朕杀了你,完你名节,同时,也坏了朕的名声。是不是?” “是,罪将确实是这样想的。”鳌拜直认不讳。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你凭自己的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功劳博取功名;直言快语,不藏不掖,行事光明磊落,可算得上一名英雄。可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却是难成大器。”朱由榔点评道。 “请皇上明言。”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请降条件全应 “先说你的见识短浅。手榴弹和地雷,尤其钢枪发明之后,个人武勇已经毫无意义,你们满人引以自豪的骑射功夫已经失去的优势,甚至成了你的们包袱。可惜,你还抱着过去的优越感不放,面对曾经被你们打怕了明军,你胜利者的心态一直没有改变,就是面对朕,你也是一种非常看不起的样子而口出秽言。只想着自己的长处,而有意或无意地忽视别的长处,岂不是很愚蠢吗?” “……是,皇上教训的是。不但罪将如此,朝廷上下一直没有见到这一点,盲目地相信个人武勇和骑射功夫,确实是愚蠢的。皇上,那种火器叫什么?钢枪?”鳌拜道。 “全称叫永历威龙枪。数月前才研制出来,生产量不足,目前只有八百支。再有一年的时候,朕就可以拥有数千支此枪。到那时,鳌拜,我大明军队踏平北京城,还是梦想吗?” “是是是,陛下,此枪确实厉害,罪将根本无还手之力。” “再说你的心胸狭隘。降,是为了士兵的生命,这一点朕非常赞赏,没有拿士兵的命去博名。但是,你上殿之后试图激怒朕,是为名。若朕被你成功激怒,把你杀了,济尔哈朗、满达海、勒克德浑、谭泰势必不再请降,与朕血战到底。在我军团团包围之下,又有火器之利,鳌拜,这个结果你想过吗?”朱由榔问道。 鳌拜闻言,额头上冷汗直流,颤声说道:“皇上,罪将差点铸成大错,多亏皇上不计罪将之过,罪将知罪……。” “但愿你真能知过。你既降了,就算我大明之人了。朕希望你好好思考,为朕一统天下,也为你们满人做点贡献。” “是是是,罪将一定,罪将一定……。”鳌拜低头说道。 朱由榔说了一大通,感觉口渴了,刚要吩咐上茶,杨爱就递过来茶盏,送到嘴边一喝,刚好。 “嗯,是个有心之人。”朱由榔心道。 “哈将军!”朱由榔放下茶盏,唤了一声。 哈占连忙应声而出,躬身答道:“罪将在。” “哈将军,此番入朝请降,想必济尔哈朗有条件要提吧?” “是,皇上,郑亲王确实有三个条件要提。” “说来听听。” “是,皇上。第一条请皇上保证降卒生命安全,不受虐待;第二条请宽免洪承畴等降清汉官之罪;第三条还请皇上赏郑亲王个脸面。” 一听这三个条件,朱由榔觉得并不过分。 第一条第三条事先想到过,但第二条却没有想过。 没想到济尔哈朗专门给洪承畴求情免死。说明什么?说明济尔哈朗非常重视洪承畴。 对于洪承畴,朱由榔倒并不十分痛恨,虽然也算卖国求荣之辈,但他跟三顺王和吴三桂不一样,手上没有鲜血,归顺满人之后,一直没有受到重视,也没有带过兵,主要还是以出谋划策为主。 而且,是他在清兵占据北京之后,力劝多尔衮对汉人实行安抚政策,倡导儒学,虽然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巩固清朝统治,但客观上也避免了汉人大规模被屠杀。 当然,“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和“剃发易服”的出现,有其客观原因,也不是洪承畴能阻止的。 要说其真正让朱由榔恨的,当然是派钱谦益为间这件事。 这个事做得很毒,充分利用了钱谦益的名望和首鼠两端的本性。 若不是柳如是在大义面前决然选择了跟钱谦益决裂,估计给刚刚建立不久的南明朝廷所造成的伤害,不会只是襄阳、荆门、九江那么小。 当然,从此后事件的发展来看,钱谦益无心中倒是帮了朱由榔的忙,让他能成功地调动清兵按自己的计划走。 虽然洪承畴的初衷不是这样,但客观上却是造成了对明有利的结局。 朱由榔确实想过处死这个大汉奸,但也确实惜其之才。 若论当世有统帅之才的,除了李定国、施琅、郑成功之外,也只有洪承畴一人了。 与他们相比,李成栋、张家玉、艾能奇、刘文秀等,皆算不得极具战略眼光的帅才。 “既然济尔哈朗提出来了,就借机免其死罪吧。”朱由榔心道。 至于给济尔哈朗留脸面的事,无非就是想要个爵位而已。 这个问题,不用济尔哈朗提,自己也会这么做。 因为,朱由榔的眼光放得很长远,他想的是北京城中的豪格和顺治小皇帝。 如能不流血就尽量不流血,和平解放北京,是朱由榔最大的心愿。 善待济尔哈朗,对于和平解放长江以北地区,一定有着积极意义。 再说了,爵位在朱由榔的新政里面,更具有象征意义。无封地,无军权,无政权,只不过就是地位尊崇一些,薪俸高一些而已。 不过,朱由榔并不打算册封异姓王,除了自己的子孙,功绩再高,也只能被封为公爵,王位是不用想了。 …… 把事情想周全之后,朱由榔对哈占道:“这三个条件朕答应了。” “多谢皇帝陛下,罪将这就回去禀报郑亲王。只是,罪将敢问一句,皇上封郑亲王什么爵位啊?”哈占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忙跪下谢恩,同时还不忘问一问济尔哈朗封爵的事。 他这是摸朱由榔的底,避免到时济尔哈朗不满意,那样他会落个两面不是人。 “大胆!恩自上出,臣子焉能自求?!”瞿式耜一听哈占说出这话,出班厉声喝道。 “是是是,这位大人教训的是,可是,罪将怕是回去不好交待啊。”哈占脾气好的很,被瞿式耜喝斥也不着恼,点头哈腰承认错误,但仍是不肯罢休。 “哈将军,你那点小心思朕十分明了,无非就是怕济尔哈朗将来怪你。去吧,朕既然答应了这三个条件,就没有食言的道理。至于其爵位高低嘛,那得看济尔哈朗的表现,也得看朕的心情。惹恼了朕,就封他个最低爵位。”朱由榔自是不肯被哈占这个滚刀肉牵着鼻子走,冷冷地说道。 “是……。”哈占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退下去,回清远复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试探 三月初三,济尔哈朗被押解进了广州。 朱由榔第一时间就召见了他,同时被召见的还有洪承畴、哈占、达海、鳌拜。 因为这次召见事关重大,内阁大学士、陈际泰、林察、马吉翔皆在勤政殿伴驾。 瞿式耜已经被免去处分,恢复东阁大学士职位。 当然,朱由榔的男秘顾炎武,女秘杨爱是不会缺席的,皆侍候在侧。 “有罪之人济尔哈朗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济尔哈朗已经除去王冠、蟒服,一身普通士兵服饰,跪在地上,恭敬磕头行礼。 洪承畴、哈占、达海皆随其后按规矩行礼。 “免礼,平身。”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济尔哈朗再次行礼,然后起身退到一旁。 朱由榔细细打量济尔哈朗,见他五十多岁年纪,衣饰普通,头发蓬乱,辫梢已经见白,往脸上看则显得非常憔悴,眼皮浮肿,嘴唇干裂。 显然,做出投降的决定,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煎熬。 “赐座。”朱由榔吩咐道。 李洪搬了个锦凳,放到济尔哈朗跟前,济尔哈朗道声谢,欠着身子坐下。 “济尔哈朗,你能识大势、念苍生,决然率部来降,朕心甚慰。你勿须焦虑,史书将会对你今日此举给予佳誉。”朱由榔温言道。 济尔哈朗是降将,而不是战俘,朱由榔不会在他伤口上撒盐。 济尔哈朗弯了弯身子,声音并没有因为朱由榔这么高的赞誉而兴奋:“有罪之人不敢当陛下谬赞,今日此举我非为自身安危计,实不愿多造杀孽。敢问陛下,对于我等降将降兵将如何处置?” “处置一词过了,朕不会处置,而会妥当安置。兵卒愿意就地务农的,朕会编为民户分给土地;愿意回乡的,家乡在江南的,可发给路费回乡务农。当然,满人暂时还不能回乡,将来江北之地全境解放,可以还乡安置。至于鳌拜、哈占、达海等人也是如此,愿意继续带兵,可以继续带兵,不愿意带兵的,朕安排官职为官。总之,遵从个人意愿。至于你,朕还有倚仗之处,就在朝中伴驾吧。” “陛下,兵卒的安置,极为妥当,可谓皇恩浩荡。只是,若有意继续当兵的呢?陛下是信不过他们么?” “不是信不过他们。朕之所以不让他们继续当兵,是因为我朝已经有三十多万军队,已经够多的了。以后朕会走精兵路线,就这么大的规模,不能再增了。只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朝廷财力不允许;二是天下争战日久,急需安定下来休养生息。长年战争,造成人丁减少,尤其江北一带,十室九空,无主土地很多,需要大量劳动力。” “陛下心念苍生,所谋甚远,有罪之人非常敬佩。敢问陛下,欲追究洪承畴之罪么?” 济尔哈朗刚才没听到朱由榔提洪承畴之名,以为要追究他的罪,所以追问一句。 朱由榔一笑,道:“济尔哈朗,朕不是食言之人,怎么会追究洪承畴的罪呢。洪承畴!” “罪臣在!”洪承畴听到皇上召唤,连忙出来跪倒。 济尔哈朗自称“有罪之人”,哈占等自称“罪将”,而洪承畴自称“罪臣”,这都是有讲究的。 洪承畴自称“罪臣”的意思,是把自己放在了明朝旧臣的地位上。 “洪承畴,你身为大明重臣,失节一事朕并不怪你。国运艰难,很难要求人人殉国,况且你被俘之后也曾绝食明志,只是后来没有经受住诱惑罢了。降清之后,献策倡导儒学、安抚汉民,虽本质上是为清廷统治出力,然客观上保护了汉人未遭到大规模屠杀,有意无意间算是做了件好事。” 洪承畴一听朱由榔如此评价自己,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文人皆爱名——这一特质点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洪承畴的心事其实就是怕日后史书上留下骂名。 今日朱由榔如此评价,倒是让他心中一宽。 “你有才,可以说乃当今天下少有的帅才,此为长;但修身养性不够,没有如孙承宗、史可法等养成浩然正气,此为短。朕可说断言,今如不是归降于朕,百年之后莫说汉人的史书你会留下骂名,即使清人修史,也会将你列为‘贰臣’。你明白吗?” “罪臣明白。” 洪承畴聪明过人,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降清,是因为当时对清有利。若清朝统治稳固了,自会大力宣传忠臣孝子,对于他这种降清之臣,为了警醒后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予以鞭挞。 事实上,原来的历史上,乾隆帝确实在修明史时,将洪承畴列为了“贰臣”。 “朕一直奉行‘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用人原则,自己身上的污点自己去洗。就如李成栋,乃‘嘉定三屠’的制造者,‘扬州十日’也有参与,如今是朕的右路军大元帅。还有李定国,曾经攻打过衡州,朕还因此被俘过,如今是朕左路军大元帅。他们二人会在史书上留下美名的。” “朕封你为兵部侍郎,望你发挥自己所长,建立功勋,洗清失节降敌的污名。” “臣……,臣无地自容,陛下隆恩臣铭记于心,一定洗心革面,再建功勋。”洪承畴感动地泪流满面。 是啊,不但没有处以极刑,还为他提供了一个正名的机会,这是意外之喜,如何不让他感动非常? “济尔哈朗,还有何疑问?”朱由榔转向济尔哈朗问道。 “陛下,敢问满人可以留辫子么?”济尔哈朗问道。 朱由榔一愣。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他知道,对于满人来说,割掉辫子如同要他们的命一般。 是强迫他们割掉辫子,还是遵从他们的民族习惯呢?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牵涉到了很多政治问题。 不遵从他们的民族习惯,跟朱由榔倡导的优待少数民族的政策不符。 遵从吧,好像也不妥。满族毕竟建立过一个王朝,久而久之,会不会心念故国,萌生反意呢? 好为难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场关于头发的辫论 朱由榔犯难了。 之所以犯难,不仅仅是满人是否可以保留辫子的问题,而是牵涉到一个社会文化现象,要改变起来非常难。 《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汉人男子十五岁束发,自此不能割发。 当然,父母过世之后,可以割发,那是表达诀别之意。 除此之外,不但不能割发,还要小心保护。 洗发、梳发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弄乱,然后挽到头顶,用簪别住。 官员和贵族都戴冠,冠就是用来伫头发的。 对于朱由榔自已来说,四年前他老爹朱常瀛薨,剪过一次发。在那之后,一直没有剪发,长发已经过肩。 朱由榔每当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心里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很娘。 他很想剪成短发,那多利索、多立整,也不用花那么多时间用在洗发、梳头、挽髻上。 当然,他是皇帝,这些事都有太监和宫女替他办了。 就算如此,也费了好多时间。对于皇帝来说,耽误时间,就是耽误政务啊。 再回到满人是否可以留辫的问题上,肯定是不能留了。 因为满人不同于其他少数民族,他们杀了很多汉人,若是恢复了汉人统治,汉人见到留辫子的满人,还不见一个杀一个?即使不发生流血事件,只发生冲突也是个不小的安定问题。 那如果不让他们留辫子,会不会愤而反抗?再杀么?那招降他们还有什么意义? 除非把他们全部安置一地,聚族而居。可是,朱由榔并不想这么做,他想打满人打散,全国各地都有,这样,就最大程度地消除了隐患。 …… “要变革的事太多了,只一个头发的事,就很不好办,这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朱由榔心中暗叹。 想了想,朱由榔决定还是要改,就从汉人做起,从自己做起,难度大也要改。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好在自己是皇帝,除了过太后这一关之外,其他的就是如何在全社会营造一个全新观念了。 “济尔哈朗,你提的这一条很好。朕不提倡满人留辫子,但也不会强制剪辫子。”朱由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济尔哈朗以及满人将领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朕不提倡满人留辫子,也是为了日后他们的生存着想。汉人多而满人少,汉人恨满人恨之入骨,这你是清楚的,若是留着辫子这么明显的特征,将来满人会成过街老鼠。” “朕不强制剪辫子,是因为这是一个民族习俗,辫子本身无罪,习俗本身也无罪,有罪的是人。虽然如此,但它变成了一个罪人的标志。所以,朕尊重你们的选择,留不留自便。”朱由榔说道。 “朕刚才之所以说你这一条提得很好,是因为朕想到了汉人的束发。若不让满人去辫,那汉人为何不能剪发呢?朕对于少数民族的政策是一视同仁。若让满人去辫,汉人就能剪发。” “《孝经》上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把头发上升到了孝的高度。朕对此极不赞同。孝者心也,与发肤何干?女人留长发可以,因为不上阵杀敌,不下田劳作。而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有什么用呢?打仗、劳作皆不方便,而且洗、梳、挽费时费力。” “因此,朕提倡满人去辫,汉人剪短发。”朱由榔道。 “陛下,臣以为不可。”话刚落地,吴炳出班谏道。 “可先,朕知道你会反对。说说你的理由吧。”朱由榔道。 “陛下,剪发乃是不孝,这个观念已经形成千年余,猝然改之,恐被天下物议。” “陛下,我朝以孝治国,若贸然为之,恐于国不利啊。”吕大器也忙出来附和。 “可先,朕问你,既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损’,那指甲呢?脚趾呢?是不是也是受之于父母?那你剪没剪?”朱由榔问道。 “这……。”吴炳被问住了。 指甲乃发之末也,这早有定论。 “俨若,以孝治国不错,但孝在心,在行,与发肤何关?你每天用二刻的时辰洗漱,为何不多腾出一刻多看一份折子?” “这……。”吕大器也被问住了。 “陛下,剪发即不孝这一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凡夫俗子未必能知陛下之心,贸然推行,恐生民怨。”杨乔然出班奏道。 他和吴炳、吕大器都是儒家学说的忠实拥趸,是封建礼教的卫道士。 虽然朱由榔抬的死杠,他没法反驳,但就是觉得不妥。 凭什么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质疑,皇上你就质疑?不怕百姓产生怨望吗?这可是干系到江山是否稳固的大事啊。 “桐若,你的担心没有必要。朕不会强制推行,只是倡导新风罢了。千年也好,万年也罢,所有陈旧观念只要不符合现实社会的发展要求,都要改,不改就不能进步。跟医者‘去腐生肌’是一个道理嘛。”朱由榔道。 朱由榔歪理一套一套的,说的吴、吕、杨三人无言以对。 杨爱站在朱由榔身后伺候,也被朱由榔的话给震住了,她算见识了朱由榔的大胆和勇气。 “好好的说着满人的事,怎么就绕到头发上去了呢?千年礼教习俗他也要改?会不会引起巨大反抗?” “看大臣们的脸色,吴、吕、杨三位大人旗帜鲜明地表示不同意见,其他人谁也没有附和皇上的意思,虽然三位大人被皇上给驳倒了,但总感觉皇上自说自话,无人应和呢?”杨爱心里犯起了嘀咕。 杨爱观察得不错。 陈子壮、瞿式耜、陈邦彦三人不明确表示反对,但其实心里是反对的。基于对皇上的敬畏,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这等事陈际泰说不上话,他也不会说。只要不是他份内事,他是绝对不乱插话。 但有两个人,对于朱由榔这套理论是非常赞成,打心眼里拥护的。 谁? 黄宗羲和顾炎武。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结发之人来剪发 “济尔哈朗听封!” 朱由榔没再继续头发的话题。 “加封济尔哈朗为奉天翊卫顺安侯,准带护卫二十人,赐宅居于广州,未经请旨不准擅离。” “臣领旨谢恩!”济尔哈朗跪地磕头谢恩。 接着,朱由榔又封了鳌拜、哈占和达海、 鳌拜的封号是奉天翊卫顺宁伯,哈占的封号是奉天翊卫顺定伯,达海是奉天翊卫顺仁伯。 三人皆可带护卫十人,皆赐宅于广州居住,未经请旨不得擅离。 杨爱看济尔哈朗等退出殿去,默默解读朱由榔的用意:“济尔哈朗从亲王到侯爷,虽是降了,但在永历朝可是不低,至今还没有一人获封此等封号。还有鳌拜等人,也都封了伯——这是示恩宠,也是变相软禁。他们的封号里都有一个‘顺’字,也是表示降顺之意。” 转今又一想:“皇上封了他们,为何不要求济尔哈朗给满达海、勒克德浑去信劝降呢?济尔哈朗也不主动提起,这是何意?” “还有,这剪发的事怎么办?今日把话说出去了,若是无人响应,不是落空了?” 杨爱担着心事,就见陈子壮出班,说到了战事。 “陛下,江西战事是打是抚,还请陛下定夺。” “朕觉得还是抚为主,打为辅。令李定国派人出使清营,备述济尔哈朗投降始末,若降,朕不会为难他们,若不降,立即歼灭。朕可没功夫陪他们玩。”朱由榔道。 “臣遵旨。”陈子壮退下去。 其实大家都明白,济尔哈朗若是亲自写一封信,比明军派人出使效果要好很多。 不过,济尔哈朗自己不主动提,别人也不好强迫。 毕竟他刚刚投降,心里说不定有多愧疚呢,让他写这么一封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如果他不写这封信,他这顺安侯,也只能是“安”了。 …… 朱由榔回到宫里,去给太后请安。 这回,他磕完头之后,却是没有立即起身。 马太后纳闷,连忙问道:“皇儿,平身吧,老跪着干啥?” “母后,请恕儿子不孝,儿子想把头发剪短。” “啥,剪发?”马太后一愣。 王畅、陈皎茜皆是一惊,不知道皇上这是闹哪一章,好端端的剪发做甚?这可不是不孝之举啊。 只有戴忆兰反应平淡。 朱由榔跪在地上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太后算是听明白了,慈爱地说道:“皇儿,娘当啥事呢,就这点子事值当的跪在地上不起来?” “事关孝道,儿子不敢轻忽。” “皇儿啊,你小看母后了。孝分小孝中孝大孝,小孝孝亲之身,中孝孝亲之心,大孝孝亲之志。皇儿眼看就要恢复祖宗大业,做到了孝亲之志,乃大孝之人,娘早已心满意足。莫说此事事关国事,就算没这么重要,娘也不会阻我儿做事。知儿莫若母啊,我儿做的都是正事,娘也没有阻挡之理啊。” 嘿,老太太真开明。 朱由榔心中一乐,磕了个头道:“母后体谅儿子,儿子谢谢母后。” “快起来。”马太后把住朱由榔的手,拉他起来。 “皇后,咱俩结发在早年,朕这剪发之事就交给你了,剪下发来你留着。”朱由榔对王畅说道。 也是,皇上头上动发,除了太后,也只有皇后有这资格了,别人哪敢啊。 “臣妾遵旨。”王畅答应一声,令太监取来一把剪子。 “皇上,怎么剪啊?剪了还好看吗?”王畅拿着剪子,怎么也下不去手,不知道如何去剪才好看。 朱由榔很怀念前世自己留的那种韩版发式,蓬松率性。可惜,别说烫发、染发工具了,当世连个理发推子都没有。 他也没指望王畅能剪出什么好发型,只好说道:“后不过颈,侧不压耳,前不遮目。放心吧,等你剪完就会发现,朕的形象一定非常清爽利索。” 王畅剪得非常认真,按照朱由榔的意思剪完,让人拿过铜镜让朱由榔看,朱由榔一看镜中的形象乐了,心道:“咋跟前清遗民似的?” “不行不行,皇后,还是太长,你这么剪。”朱由榔让人取过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样子。 王畅比着图画画完,朱由榔再一看,嘿,还真不错。 “行了,就这样。” 重新洗了头,稍作整理,朱由榔往那里一站,马太后、王畅等均是眼前一亮。 “皇儿,你别说,这么一理,确实显得精神利索,比长发强多了。”太后赞道。 王畅没说什么,边将剪下来的头发找了个青囊伫起来,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 “真舒服啊,浑身上下轻松。嗯,皇后的手巧。”朱由榔感觉太好了,感叹一句,回头看到王畅的目光,连忙赞了一句。 …… 当晚,朱由榔宿在春兰处。 那日经李洪查证,皇后说的不错,确实是朱慈烨这小子太皮,衣服弄了洞。 朱由榔感觉错怪了春兰,今晚就犒劳犒劳她吧。 …… 杨爱回到撷翠楼,想到今日朝堂的事,心中对朱由榔这位年轻皇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是一位特立独行、不守陈规的皇帝,也是一位爱抬杠的皇帝。 想到朱由榔噎吴炳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爱姐姐,笑什么呢?”寇湄问道。 “没什么。”杨爱回了句。 对于朝堂上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寇湄,尽管二人是朋友。 这个分寸她是把握得住的。 “怪不得他要取消妓院,组建什么歌舞团呢,他这是要‘去腐生肌’?他究竟想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王朝呢?是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朝代吗?他最终的追求是什么?”杨爱想得有些深了,也有些远了。 “头发这事若没了下梢,会不会影响他的威信呢?他怎么破局呢?” 杨爱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跟寇湄谈了一会儿诗书,也就睡下了。 次日上朝以后,杨爱一看,嘿,怎么跟昨日大不相同呢?顾炎武、黄宗羲、陈际泰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他三个也是神情扭捏,这究是何故?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财政困境 杨爱仔细一看,却原来黄宗羲、顾炎武、陈际泰三人皆剪了长发,脑后空空,原来的官帽戴着有些大。 所以看起来怪怪的。 杨爱心道:“皇上的号召力还是很大的,三位大人虽然没说什么,却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皇上的支持。” 至此,她放下心来。 “陛下驾到!” 正在这时,李洪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众臣连忙跪迎。 “平身。哈哈哈……,太冲、雪松、忠勇伯,你们三个跟朕一样,都是剪了发的,看来吾道不孤啊。说说,感觉如何啊?”朱由榔坐到御座上之后,显然也看到了黄宗羲、顾炎武、陈际泰三人的变化,不由得哈哈大笑。 众臣一听此言,抬头往上一瞧,却见皇上也已剪了发,显得格外精神。 “回陛下,臣的感觉是‘剪断三千烦恼丝,无牵无挂自逍遥。’”黄宗羲答道。 “回陛下,‘脱冠剪头发,飞步遗踪尘’,韩退之公这句诗臣信矣!”顾炎武回道。 “回陛下,臣没有黄、顾两位大人那么矫情,就觉得天越来越热了,剪去长发,最起码不生虱子了。”陈际泰答道。 “哈哈哈?……。”朱由榔闻言哈哈大笑。 笑毕,又道:“朕也没有他二人那么矫情,感觉就一个字:爽!” 又看向吴炳等人,见他们脸色讪讪,道:“朕昨日给太后请安,说起剪发之事,太后道,说孝有小中大之分,小孝孝亲身,中孝孝亲心,大孝孝亲志。又说朕乃大孝之人,不必为些须小事耿耿于怀。于是,朕当着太后的面,剪了头发。” “朕感觉很好。你们剪不剪自便,只是,天热之后,头上要生了虱子,可不要怪朕言之不预啊。” 吴炳等人闻言,皆是无语。 其实,朱由榔昨日剪发之后,李洪就令太监们全部剪了发。 宫里这么大的动静,朝野上下早就知知道了。 甚至朱由榔画的发型式样,也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吴炳从心里是抵触的,坚决不剪,坚守自己的信念。 他没想到,今日朝堂之上,就已经有三位大臣响应了。 吴炳心里对皇上敢为人先的想法有抵触,但对他身体力行的作法,也是深深佩服。 他明白“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道理,剪发之风大概很快就会推行开来。 …… “陛下,臣有本奏。”陈邦彦出班奏道。 “准奏。” “陛下,国库岁入只有三百万两,而支出却有八百万两之巨,仅兵饷一项就有五百万两,每年亏空五百万两,因有查抄贪官收入,如今存银不足七百万两,勉强尚能支撑。但眼看江南全境解放,有功将士要封赏,降兵俘虏要安置。另外,南直隶解放之后,是否迁都?宫室是否修缮?这些都是大开支。据臣估计,这一仗打下来,国库大概就见底了。如何行事,还请陛下指示机宜。”陈邦彦面带愁容地奏道。 财政问题这么蹙迫了么?朱由榔不禁皱起了眉头。 战争打的就是财政,打的就是后勤保障能力——这一点,作为穿越之人,朱由榔比朝臣们任何人的体会都深。 湟湟大明朝,若不是财政危机,凭闯逆、清奴是不可能被推翻的。 朱由榔一直以为国库充盈,没想到只余下七百万两了。 陈邦彦今日提起,朱由榔细一琢磨,觉得也是:“永历朝军队数量现在约有五十万,不打仗还好,一打仗,银子跟流水一样淌出去。这是支出的大头。而朝廷如今能收赋税的也只有两广、福建、云南、湖南数省,贵州虽在手里,却因人贫地瘠,收不上什么赋税来,能岁入三百万两不算少了。” “这几个省份的工商业刚有些起色,却因战争的缘故,一直没有成气候,赋税也是了了。” “江西战事还没有结束,若是满达海跟济尔哈朗一样能降,自然是好,若其不降,还不知道打多久,况且日后还要向江北用兵,没有银子,确实不好办。还有迁都、修缮宫殿等,也将要提上议事日程,这也要花大银子的。” “怎么办呢?要不再抓几个贪官?或者再敲几个大户?” 一念至此,朱由榔在记忆中搜寻,却再也没有找出合适的人选来。 像丁魁楚、郑芝龙这等超级富户且有劣迹之人,确实难寻啊。 “国库不盈,确是大事。诸位爱卿,有何良策献来?”朱由榔百般无计,开口问道。 “陛下,可想办法让富绅大户乐输。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们在后方乐享平安,不出点血哪有那么好的事?”瞿式耜道。 “陛下,除起田公所言,也可加派兵饷。诚如起田公所言,百姓能有平安日子,皆赖圣上洪福、将士用命,加派兵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吕大器跟着说道。 “陛下,臣以为不可。乐输关键是一个‘乐’字,富绅大户们心黑着呢,别指望他们有天下为公之心,乐输不会湊多少银子。向百姓加派兵饷乃取祸之道,前朝殷鉴不远,不能不防。”黄宗羲反对道。 朱由榔对黄宗羲的说法比较赞成。 但这样一来,哪里去筹银子?如何解决财政问道呢? “陛下,臣以为,不能仅在开源上想办法,还应着眼于节流。兵部是用银子大户,能否节省一些?一年五百万两,是不是太多了些?”杨乔然道。 “杨大人,兵部开支皆是必需的,一两银子也不能省。莫非你要陈某克扣兵饷或者赏银?”陈子壮一听就不干了,把眼一翻,一番难听的话就怼了过去。 “陈大人,杨某人可没说让你喝兵血,但是五百万两银子也太多了,省个几十万不成问题吧?”杨乔然不悦地说道。 “杨大人,兵部是开支大户,你工部少了?一年也得开支一百多万两吧?如今又无大的修缮工程,能用得了这么多银子?” “陈大人,工部主要开支是军器营,火器生产需要多少铁、铜?一百多万两都是杨某紧了又紧之后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出头橼子 “不要吵了。朕需要你们提出解决良策,并不是要你们只提出问题而束手无策。若只提问题,朕要你们何用?!” 大臣们所献的开源节流之策,并不符合朱由榔的心意。 因为开支庞大,这些政策不可能解决大问题。 又被陈子壮与杨乔然吵得头疼,于是喝止了二人的争吵。 一听皇上语气不善,陈子壮与杨乔然乖乖住了嘴。 “可先,你一直没有说话,说说吧,有何良策?”朱由榔问吴炳道。 “回陛下,臣于户部之事不甚熟稔,所思之策也不过开源节流之老生常谈。不过,臣观陈尚书似有话说,陛下何不听听陈尚书的意见?”吴炳想不出好法子,只好把皮球踢给陈邦彦。 “真是个滑头!这是应和我刚才的话呢,陈邦彦若无良策,岂不就是只提问题而没有解决办法的庸吏了?”朱由榔心道。 他非常喜爱陈邦彦,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一定没有什么好办法,若是有好办法,他能不说出来? 但吴炳既然点了名,朱由榔只好看向陈邦彦。 “回陛下,臣确实有解决财政窘境之良策,只怕陛下……不准,不敢冒奏。”陈邦彦躬下身子,把头伏得很低,有些迟疑地奏道。 “嗯?这货憋什么坏主意呢?不会是打我内库银的主意吧?不行,这可不行,我留着那批银子还有大用哩,不能挪作他用。” 想到这里,朱由榔道:“既知朕不准,那就别奏了。” 一下子把陈邦彦要奏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陈邦彦打的确实是内库银的主意,本来准备了很多说辞,很多光明正大、不容皇上不出血的理由,结果给憋了回去。 陈邦彦憋得难受,差点憋出内伤来。 他明白,不让他奏,是因为皇上已经知道他想奏什么了。 “唉,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财了,跟各位先皇一样一样的性子。”陈邦彦心道。 不过,尽管朱由榔不愿意拿内库银出来,陈邦彦也不是十分担心。 由于对皇上盲目的崇拜,他认为皇上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解决此事。 …… 李定国接到飞鸽传书,立即召集众将商议去赣州城外清营出使之事。 李定国先将济尔哈朗投降之事说了,还没说招降满达海的事,马宝先发言了:“济尔哈朗倒是聪明,无路可走就请降,这不是个哈怂么?皇上封他侯爵,对他真是太好了。咱们南征北战、东讨西杀,立下多少功劳,也只是个伯爵……。” “住口!背后谤君,你胆子太大了吧。”李定国不容他说完,怒喝一声。 马宝立即哑火了。 “马伯爷,您今日之言,下官一定会上奏皇上。”监军御史李颙闻听马宝公然发开了牢骚,表达对皇上的不满,心中一怒,脸色就不好看了,凛然说道。 “李大人,本爵对皇上忠心耿耿,并不敢说皇上坏话……。”马宝被李颙下了面子,心中有气,觉得李颙小题大作了。想要辩白一番,却不想越说越不靠谱。 李定国气得脸色铁青,这货怎么口不择言呢? “马伯爷,末将请教一事,皇上有何坏话可以让你说呢?”跟他不对付的白文选阴阳怪气地问道。 “老白,你别血口喷人,额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想陷害额么?”马宝一听就急了,这话若是传出去,自己脑袋弄不好就会搬家。 “住嘴!公然议论皇上,你二人已犯欺君之罪。来人,把这两个货推出去,重责五十军棍!”李定国怒了,喝叫亲兵将马宝和白文选推出去行军法。 亲兵进来,接过令箭,将马宝、白文选推出去行刑。 “冤枉啊,大帅,冤枉啊……。”马宝大声叫冤。 他倒不是怕疼,怕的是“欺君之罪”落实。 “慢!大帅,且慢行刑,卑职有话要说。”李颙赶紧站起来说道。 “李大人,莫非你要替他二人求情么?” “非也。卑职把话说完,大帅若以为卑职所言不妥,再行刑不迟。” “那好,把马宝、白文选放开,先听听李大人怎么说。” 李定国吩咐道。 马宝与白文选都是他的嫡系,李定国深知二人非议皇上是什么罪名。所以,他想只要自己打了他们军棍,行了军法,皇上应该不会再追究了。 这是典型的避重就轻。 所以,李颙阻拦,李定国从心里不大高兴。 “大帅,陛下封赏济尔哈朗等降将,有其深意,究竟是何深意,为臣子者不敢妄猜。只不过,只须想一想对于他们的安置,陛下之意也不难理解。” 李颙说半句留半句,马宝倒是听明白了:“是啊,不让他参政不让他带兵,护卫只留二十名,这不是给个虚名养起来了么?他就算是老虎,只要关进笼子里,还能害人么?再说了,鳌拜他们虽然也被封为伯爵,论亲厚,他们哪里能跟咱比?” 想明白这事,马宝后悔莫及,真不该胡说八道。同时,刚才对于李颙的不满也变成了感谢。 “陛下一定明白,厚赏济尔哈朗等,一定会有人不解甚至曲解圣意。因此,陛下一定在等看谁当出头橼子。”说到这里,李颙不再往下说了。 但是,李定国听明白了。 是啊,皇上一定会杀一儆百,敲打敲打某些人,自己私自处置马宝等人,确实不妥。 至此,他也明白,李颙刚才为何第一时间就说要上奏皇上。 “多谢李大人指点迷津。”李定国真诚地冲着李颙拱手说道。 “大帅折煞卑职了。”李颙赶紧逊谢。 “马宝,白文选,你二人回营去闭门思过,等候圣旨吧。”李定国挥了挥手说道。 马宝、白文选退出帐去。 “白文选,你说有你么事?你落井下石很高兴是不?你就是见不得额好。这下子好了,跟额一块倒霉吧。” “哼,你算说对了,看你倒霉我就高兴。我顶多就是罚俸,可你呢,这回爵位怕是要丢喽。到时候咱俩肩膀头就一般齐了,省得你天天的张狂!” 马宝、白文选边拌嘴,边回自已帐中去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使清营 “李大人,皇上命我军派人出使清营,本帅想烦请你辛苦一趟,如何?”李定国问李颙道。 “义不容辞!”李颙拱手道。 使节还是文人为好,朱由榔下旨令西路军派人,虽未明说,但李颙明白,在皇上心里肯定自己是最佳人选,自己是最获皇上信任的。 否则,满达海、谭泰正在赣州围城,为何不让张家玉派人呢? 事实上确实如此。 朱由榔真是非常信任李颙。 右路军合适人选是袁彭年,中路军合适人选是张家玉,其他人皆不符合朱由榔的条件。 可袁彭年降过清,曾经说过“峨冠博带,是旧朝之陋习;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这类谄媚之语,朱由榔对他的风骨并不认可。 张家玉不用说了,他乃一军主帅,自不能出而为使。 李颙乃陕西大儒,真实的历史上留下了很好的名声,于理学、哲学上的造诣颇深。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戴如风劫去入了山地军,朱由榔一定会加以重用的,最低也会被委以侍郎之职。 在朱由榔的心里,李颙将来会被委以教导皇子重任的,是詹事府詹事的主要人选。 …… 李颙未多做停留,三月初五一大早就带着三名亲兵,青衣小帽,一副文士打扮骑马上路了。 初七抵达吉安城外,被清兵拦住,亲兵说明来意,守城清兵一听是明军使节,立即将四人带至帅府,禀报给何洛会。 何洛会是镶白旗人,英勇善战,多立战功。多尔衮在世时,曾经讦告肃亲王豪格。 按说这样一个人,应该倍受多尔衮重视才对,然因为他的嘴巴太松,说话太过随意,曾经私下埋怨多尔衮,所以一直不受重用。 多尔衮被杀之后,豪格当政,何洛会更不被重视了,如不是江南战事吃紧,豪格一定会追究其讦告之罪的。 所以,尽管他多立战功,如今仍只是镶白旗固山额真。 何洛会听说明军使节到,不敢怠慢,连忙请李颙进来。 待李颙说明来意,说欲借道去见礼亲王,忙问去见礼亲王何意,李颙自不会隐瞒,把济尔哈朗、鳌拜、洪承畴等人已降之事说了一遍,何洛会大惊。 立即写信将此事报给满达海,初八满达海军令到来,令何洛会派人将李颙等人妥送至赣州城外。 于是,何洛会派了一队清兵,护送李颙上路。 初九日下晌,李颙就到了清营。 至此,李颙见清兵做事还算规矩,对于此行,充满了信心。 “李将军,王爷在帅帐前召见于你,跟我走吧。”一名清将对李颙说道。 李颙一听,感觉不对劲,怎么在帐外而不是在帐内? 再看那名清将,嘴角噙着冷笑,眼睛里却是嘲弄之色,心知不妙。 “看来满达海这是给自己准备了下马威啊。”李颙心道:“哼,小小鞑子太过小看李某风骨,纵使刀山火海、斧铖加身又有何惧?” 李颙想到此,下定了为国捐躯的决心,一股子傲然正气从心底升起。 他坦然地把手一背,冷冷地对那名清将道:“带路!” …… 满达海接到何洛会的报告,立即将雅思哈请到营中,商议对策。 “郑亲王降了?消息可靠吗?他可是摄政亲王,怎么以降?”雅思哈觉得不可思议。 “应该错不了,否则朱由榔不会派出使者来劝降我等。”满达海道。 “如果属实,王爷,您打算怎么办?”雅思哈问道。 “本王请你来,就是要问问你,怎么办。” “王爷,您不用问了,奴才世受皇恩,一定与明军决战到底,决不投降。”雅思哈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满达海满意地点点头,问道:“可是,我军四面被围,北上、南下之路全被堵死了,打下去,也就是个死。” “王爷,死就死,有什么怕的?战死沙场对于我们满人来说,是一种荣耀,总比屈膝投降落个骂名好。再说了,咱们若是降了,大清朝就完了,江北的兵不多,难以抵挡明军。只有冲出重围,回到江北,才能为大清保留一些元气。” “好!雅思哈,真不愧顶天立地的汉子,本王深感心慰。其实,本王在你来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决不投降,一定要突出重围,加到江北。” “王爷,您就下令吧,上刀山下火海,奴才决无二话。” “好。雅思哈,朱由榔自以为铸成了铁桶阵,却不想他的布置却是有着一个大漏洞。咱们只须如此这般,就一定能突出重围,把他的铁桶阵给搅个乱七八糟!” 满达海将自己想好的突围计划一说,雅思哈连连称妙。 …… 李颙被带到满达海帅帐之前,就见满达海坐在椅子上,数十名兵将分列两旁,而在兵将中间,形成一个狭窄的过道。 过道中间有十几只铁鏊子排成一溜。 李颙要面见满达海,必须从鏊子上走过去。 可是,这些铁鏊子已经被架起来,下面烧着熊熊的火,鏊子已经被烧得通红通红! 见此情景,李颙心下一沉! 他明白,满达海这是下定决心不降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基本规矩。虽然不杀自己,但弄出这么一章,目的就是折辱自己。 既然有了折辱使者之心,那就表明了坚决不降之意。 怎么办? 若是就此扭头而去,想满达海一定不会阻拦。 但是,自己作为皇帝使臣,根本没有见到对方主帅,显然使命未达,而且还会被清兵笑话,而自己也会成为千古笑柄。 要见满达海,那就必须走过去,必须承受巨大的疼痛,即使满达海决意不降,自己也必须走过去。 李颙扫了一眼,见满达海以及两侧兵将皆用一种嘲弄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豪气顿生。 “哈哈哈……,撮尔小邦,只会行此鬼域伎俩。且让尔等看一看什么叫大明人的风骨!” 李颙仰天大笑,笑毕,一屁股坐到地上,在清兵疑惑的目光中,脱去鞋袜,赤脚而立……。javascript: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吟诗走火鏊 “大人,不要脱去鞋袜啊。”亲兵见状大急,连忙劝道。 李颙冷道:“多嘴!” 亲兵不敢多言,噙着泪退后。 其实李颙并不傻,脱去鞋袜正是他聪明之举。 固然,可以穿着鞋袜走上鏊子,还可以快步疾走。 可若是走得快了,难免失去风度,到了那一头也是狼狈不堪。李颙岂能坠了气势,让人耻笑? 所以,必须得慢走,保持风度。 慢走的话,穿着的鞋袜就会烧毁着火,烟尘火燎失去风度不说,着火的鞋袜更会烧伤脚底板,不可能幸免。 而且,到时候鞋袜沾到皮肉上,更是难除。 既然脚底板难免被烧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满达海设此铁鏊阵的目的,自然不是想伤了李颙,那样会被朱由榔痛恨入骨。他只想让李颙着鞋袜小跑着快速通过,看他的狼狈相。 没想到李颙竟然自己除去鞋袜,要赤脚走过通红的铁鏊子。 “不怕疼?不怕残?”满达海心中惊愕地想到。 他刚想出言阻止,却见李颙已经将袍子下摆挽起,抬脚上了鏊子。 就听“嗞啦!”一声,二股子烟气从李颙双脚下腾起,皮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李颙脚底板已经烧焦了! 李颙感觉钻心疼痛传来,头上疼出了汗珠,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汗珠落到鏊子上,“嗞啦”一声被烤干,瞬间蒸发。 “不能倒,不能倒下去,不能让清兵看笑话!”李颙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咬定牙关,与巨痛抗击着。 凭着一股子强大的毅力,忍着钻心的疼痛,李颙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其实,走火鏊子最难的就是这第一下。因为要承受皮肉烧焦的巨痛。 等脚下皮肉全部烧焦炭化,就对其上的皮肉、血管形成了一个保护层,疼痛也就不再加剧了。 李颙在清兵惊愕的目光声中,把手一背,边吟诗,边迈向第二只鏊子。 他吟的是杨国栋的绝命诗。 “将军百战血染沙,妖氛未除恨无涯。 此身归去终不悔,大明开遍幸福花!” 诗吟完,他也刚好走完这条充满疼痛煎熬的特殊之路。 再次踏到实地上时,李颙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三名亲兵连忙过来,手伸入他腋下,将他搀住。 清兵凶残不假,但他们却是极为佩服英雄。 李颙这一路走下来,让清兵将士已经忘了他的身份,纷纷发出赞叹:“真是英雄啊!” “一个文人,竟然如此硬气,真是条汉子!” 不单是后下兵将,就连满达海、雅思哈也是佩服不已。 “李将军,如此有骨气,本王甚是佩服。请问将军此来何意?”满达海非常客气地问道。 李颙虽然疼痛难忍,但没忘了自己的差使。 双手冲南方一拱,道:“本使……奉我皇……之命,前来招降……尔等。济尔哈朗……已降,我大军四围,尔等已无路可逃。我皇……有好生之德,不愿多作杀……杀……伤,特命本使前来劝降。”李颙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来,脸色腊黄,仍然坚持着把话说完。 “李将军,你不要说了,满人并非都如济尔哈朗一样的软骨头,本王决不投降。”满达海道。 李颙听到此言,知道这是明确的回复了,心中一松:“陛下,臣总算未辱使命。” 一念至此,李颙已经全然把生死置之度外,攒足最后的力气骂道:“满达海,鞑子侵我江山,杀我百姓,已然恶贯满盈!今日又折辱本使,你就等着承受我皇怒火吧。可怜数万士兵都将会因你而无葬身之地,惨啊!哈哈哈……。” 一口气把话非常连贯地说完,李颙仰天大笑。 笑声未歇,终于坚持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亲兵含泪呼唤,李颙一动不动,伸手到他鼻下一试,还有呼吸。 领头的亲兵“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伸手从旁边一名清将腰间抽出一把刀,横刀在颈,厉声道:“满达海,贼王!赶快放我等出营,如若不然,老子死在你面前!” “忠臣,英雄!来人,把他们四人送到赣州城下,不许为难。”满达海目睹这惨烈一幕,不由动容,连忙吩咐道。 清兵没有为难李颙一行四人,而是满怀敬意地将李颙抬到了赣州城下。 李颙亲兵向城上喊话,明军不敢打开城门,放下一扇门板,将李颙拉上城去。 张家玉见到昏迷的李颙,听了其亲兵备述,对李颙不由得又敬又佩,连忙让军医调治,并迅速将此情写成奏折,飞鸽报到广州。 …… 最先接到张家玉奏折的是陈子壮。 陈子壮看完奏折,愤怒地站起来,一拍书案,把书案上的笔墨震得乱跳:“胆大鼠辈,竟敢如此妄为!” 他这动静弄得太大,把内阁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陈子壮向来是极有风度,处事不慌不忙,今日这是怎么了?火上房了? “集生公,怎么了?”吴炳愕然地抬头问道。 “吴大人,你看,你看。”陈子壮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吴炳。 吴炳一目十行,把折子看完,“啪”地一声,把手中一枝笔给撅折了,骂道:“丧心病狂!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满达海如此折辱天使,必死无葬身之地!” 见他二人全都失态,内阁大臣们才知确实有大事发生,连忙抢过折子一一传看。 看完之后,无不破口大骂。 “集生公,皇上那性子,最是护短不过,李颙又是他的信臣,皇上定然大怒。咱们一起上殿吧。”吴炳道。 “好,那咱们就一起过去。”陈子壮答应一声,拿起折子就走。 “慢着,集生公。”陈子壮刚要迈步出阁,黄宗羲在后喊了一句。 “集生公,皇上发怒是一定的,关键是下一步用兵方略,你要做到心中有数啊。”黄宗羲提醒道。 陈子壮一听,立即体会到了黄宗羲的好意。 是啊,若是皇上到时问起如何用兵,而作为后部尚书却无言以对,那这股子怒火一定会倾泻到他的头上。 “多谢太冲提醒。吴大人,那咱们先议一议如何?”陈子壮说道。 他倒不慌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下必杀令 内阁大臣们又议了议下一步的军事部署,二刻之后,才集体来到勤政殿请旨见驾。 朱由榔正在批阅奏章,顾炎武、杨爱伺候在侧。 听小太监报说内阁大臣集体请见,不由地笑了,放下朱笔,把手递给李洪,李洪连忙跪下,给他去揉。 “咋了,火上房了吗?还集体请见?宣!” 小太监连忙出去,将众位大臣宣进殿来。 见礼毕。 朱由榔一看,吴炳等人皆神情凝重,不由奇道:“何事让你们如此郑重?莫非清兵打下了韶关?” “回陛下,这里有一份增城伯递来的折子,请陛下御览。”陈子壮将折子拿出来,双手奉上。 李洪在给朱由榔揉手,杨爱过去,将折子拿在手里,转呈朱由榔。 朱由榔览毕果然大怒,想抬手去拍龙书案,右手却正被李洪抓着,一下子没拍上,气得一巴掌打在李洪脸上。 “啪!” 一声脆响,李洪左脸就肿了起来。 “找死!”朱由榔骂道。 李洪被皇上打得晕头转向,又听皇上怒骂找死,以来自己哪里做错了,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捣头如蒜,呐呐而不敢言。 皇上发怒,大臣及顾炎武、杨爱及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连忙跪下,屏心静气,大气不敢出。 朱由榔站起来,背着手在丹墀上来回踱了两步,怒火慢慢压了下来。 此时,他的心是又疼又悔又恨。 疼的是李颙受此酷刑,不知道能否活下来;悔的是自己为何这么粗心大意?为什么要派使节招降满达海?还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清兵豺狼本性;恨的则是满达海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你都不遵守吗?折辱李颙,岂不是折辱英明伟大的的吗? “别的先不管,必须把李颙给救活过来。这样忠心耿耿又正气凛然的臣子不能死,也不当死。”朱由榔心道。 他就是中医出身,虽然医术不甚高明,但也明白,烧烫伤极是难愈,尤其在当今医术不是很发达的条件下,很容易引起发炎、溃脓直至组织细胞坏死。 他在脑海迅速搜寻记忆中的名方,忽然想到前世看到过的一本《中医特效处方集》,里面对烧烫伤有着极为详细的治疗方案。 边回忆边拿过一张宣纸,写下了一张方子:“滑石一斤二两,硼砂二两,龙骨二两四钱,川贝母、朱砂、冰片各四钱。用法:研细末调成膏,敷贴于患处,每日换药一次;若有新肉芽长出过度,须切除。” 写完之后,见李洪兀自磕头不止,额上都青了。 “李洪。” “奴婢在。” “速去太医院传旨,令叶紫帆立即启程去赣州给李颙治伤。另将这个药方给他,让他带齐所用药材,如有缺药,到内库去找。” “奴婢遵旨!” 李洪一听,心道:“噢,原来不是我的错啊,挨一巴掌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啊。我冤不冤哪我。” 不过,刚才以为小命要没了,现在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如蒙大赦,连忙手捧着药方,去太医院传旨去了。 “雪松,拟旨,清奴礼亲王满达海辱我使节李颙,手段惨绝人寰,令人发指。辱我使节,与辱朕无异,朕定诛满达海九族以雪此辱。凡我大明各军,圣旨到日,立即发起进攻,请降不受,决杀此獠。”朱由榔吩咐道。 “臣遵旨!”顾炎武、杨爱至此才知皇上盛怒的原因,是满达海用非常手段折辱了李颙。 “你们都平身吧。集生,你说说看,下一步满达海将会如何用兵?” 说完这些话,朱由榔气怒稍平,慢慢坐回龙椅,命众臣起身。 陈子壮感激地看了一眼黄宗羲,胸有成竹地回道:“回陛下,臣以为,满达海必然突围。江西的态势是我大军隔断了满达海与勒克德浑,而韶关我军也有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因此,这两处清兵必不敢去,臣以为,满达海打提往东或往西突围的主意,而在这两个方向,臣以为往东突围的可能性最大。” “为何?” “西路是湖南,而抚南伯与定北伯扼守住了荆襄要道,又有长江拦路,势不能过。欲突围必然西去贵州,经贵州进入四川。湖南、贵州我军虽然兵力不多,但山川众多,节节阻截,必能给清兵以重创。相比西路,东路要容易得多。福建,我兵力空虚,浙江一带,除衢州外,皆在清兵之手,满达海若东去,只须绕过衢州,就可迅速北上。虽然靖海伯陈兵十万于南直隶,但若满达海这十万兵加入战场,靖海伯怕是难以应付。” “故,臣以为,满达海定是打的东去福建,择机北上的主意。”陈子壮说完之后,神定气闲,满怀信心。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不过,朕跟你的想法完全相反。朕以为满达海一定会往西打,经湖南进入贵州。” 朱由榔命杨爱拉开东墙上的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各个地名,说道:“清兵若是东去,然后折而向北,由于东有大海,北有长江拦路,清兵就算再多的人马,也难以突破这道天险,更何况施琅还有十万人马严阵以待呢。根据施琅的塘报,朕判断,南直隶月内必下。” “而往西突围,则可以进入贵州进入四川。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绕开荆襄,就有逃回四川之可能。湖南、贵州多山川、多河道,却并没有难以逾越的天险。因此,朕判断,满达海一定打的是这个主意。” 朱由榔说完,退回龙椅坐下。 “陛下,臣不敢苟同。若是走这条路,太远了,他们的粮草补给就会成为问题,臣以为他们决不会走这条路的,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都不会走这条路。”陈子壮并没有被说服。 朱由榔心道:“嘿嘿,少见多怪了不是?后世就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也是想走这条路的。只是因为川军的堵截,才没有进入四川,而是进入云南,爬雪山过草地,甩开敌兵追击,进入陕甘宁地区。他们遇到的困难比这大多了,满达海真不排除走这条险路。”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不谋而合 “这样吧,既然你我君臣意见有分歧,那就做两手准备,兵部行文令陈伯文、何腾蛟早作准备,在清兵可能出逃的线路上设伏堵截,一旦其突围线路明确,左路军或右路军负责追击,另一路负责解决何洛会。若是勒克德浑不逃,也由另一路负责解决。” “禁军不必回防广州,也加入追击行列。另外,这几日生产的钢枪,全部配属山地军。主官被辱,相信他们已经炸锅了,就让他们撒撒欢。” 朱由榔道。 “陛下,那中路军呢?”陈子壮问道。 “张家玉被困日久,怕是也憋疯了,让他们缒着满达海,不要进攻,等援军上来再打。”朱由榔道。 “臣遵旨。”陈子壮说完军务,退下去了。 “陛下,那些降兵怎么办?光消耗粮食就是个不小的数目啊。”陈邦彦愁眉苦脸地问道。 “有没有愿意就地安置的?”朱由榔问道。 “很少。愿意就地安置的,也只是一些无父无母无有家人的孤儿,大部分还是愿意回北方去。”陈邦彦回道。 “愿意回乡的,减少口粮,饿不死他们就行。另外,张同敞那些工程兵大概已经习惯了南方生活,战后问问他,若是有人愿意就地安置,先安置这批人,让降兵补充进去。朕的意思是,把满人打散分居各地,回辽东的事就当他们做梦吧。当然,汉八旗和蒙八旗的另当别论。”朱由榔道。 发生了李颙之事,朱由榔的心慢慢硬了,不再一味地怀柔了。 他很想把气撒到济尔哈朗、鳌拜、哈占、达海身上,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些标志性的人物,还是优待为好,不能因为给满达海治气,就影响了长期利益。 杨爱对于朱由榔的性格又有了一些新认识。 第一,臣子有不同意见,他是可以听进去的,而且轻易不会强逼着别人接受。 此所谓“兼听则明”吧。 第二,看着温文尔雅,那是表面现象,若是惹恼了他,可是真狠。 第三,极是护短。就因为满达海摆了一个火鏊阵给李颙,他就要诛满达海九族。一报还一报还不行,还要加倍偿还。 “陛下,这里有一份李颙出使清营之前上的折子,请陛下御览。”吴炳出班,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由杨爱转呈朱由榔。 这份折子,参的是马宝和白文选。 一听吴炳此时拿马宝和白文选说事,陈子壮心中不悦:“几个意思这是?给皇上添堵,还是给马宝、白文选上眼药?” 果然,朱由榔心中正有气没处发呢,又是李颙上的折子,那还有不火的? “马宝、白文选大胆,竟然私下非议朕躬?!上阵杀敌不在行,内讧、攀扯倒是样样有本事。拟旨,革去马宝崇安伯爵位,降为总兵留任,革去白文选总兵之职降为副将,就在马宝帐下听命。”朱由榔道。 大臣们一听此旨,真是哭笑不得。 马宝的爵位革就革了,他口不择言,皇上正有火呢,他自己撞上来,也怪不得别人。可为什么要让两个不对付的在一起呢,分开不好吗? 别人不理解,黄宗羲却是懂了:“皇上这是告诉其他人,你们不是内讧吗?不是不团结吗?好,朕就让你们在一起共事,互相恶心。若是从此关系改善了,共同进退了,那还则罢了,若是因此误了国事,你二人一个都跑不了。” “唉,可怜马伯爷了,一个好端端的爵位跑了。”陈子壮心里叹道,另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悄悄看了吴炳一眼。 …… 满达海早就制定了突围路线。 他的想法跟朱由榔的判断完全一致。就是从赣州往西南的南安府进发,经上犹、崇义直趋桂阳,进入湖南。 制定这个突围路线,是从远近两方面考虑。近的说,这条路线明军无重兵设防,北面李定国,南面的李元胤都相隔很远,可以轻易突破;远的说,湖南虽有驻军,总量不过二万人,还要分守各处,何腾蛟可以调动的部队不多,更是以李自成的降将为主,战斗力不能跟李定国和李成栋相提并论。 由湖南进入贵州更容易了,贵州兵力更加空虚,刘文秀、艾能奇都去了湖北,由此可以北进四川,与那里的清兵汇合,从而跳出明军巨大的包围圈。 至于粮草问题,满达海一点都不在乎,走一路抢一路就是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怀柔?把老本行重新拾起来就是。 这样不但可以保证军需,还可以摧毁朱由榔刚刚恢复不久的生产秩序,破一破南明的元气。 当然,要完成这样一个战略目标,不是那么容易,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一是雅思哈,要挡住李成栋;二是何洛会,要挡住李定国。 这两位牺牲了,就能给自己留足时间。 对于赣州城里的张家玉,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兵力自己本就占着优势,他若敢追击,随便找个山头就能打他的伏击。 至于韶关,满达海也不担心,张同敞的兵只能防守。 禁军到是厉害,一是兵力不足,只有不到二万;二是他们还担负着护卫广州的重责,哪能轻易离开韶关? 对于李颙之事,满达海有些后悔了。 他本想折折李颙的威风,看看他的笑话,没想到这家伙骨头这么硬,竟然脱了鞋赤脚走火鏊。 他明白,此事一出,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朱由榔肯定不会放过自已。 当然,他从心里也不愿意投降。 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王位,屁股还没坐热,作威作福的日子还没有享受几天,就这么没了,搁谁身上谁也不会心甘。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努尔哈赤的亲孙子,济尔哈朗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对于努尔哈赤创下的这片基业,他的维护之心,比济尔哈朗要强烈的多。 所以,他必须逃出去,必须给大清保留一些元气。 困难不少,希望不大,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试一试。 所以,把李颙送出去之后,满达海没有任何耽误,立即布置突围行动……。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忠于君事不必拘泥 三月十一一早,满达海的大军往东南方向撤走。 满达海的大军一动,张家玉就立即行动起来了。 这时候圣旨未到,张家玉并不清楚皇上的意图。 但斥候来报,说是满达海大军往西南退去。 张家玉立即打开地图查看,迅速做出了判断:满达海必是想经上犹、崇义而进汝城。 “若是任由满达海进和湖南,那战事将会被拉长,若消灭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非四面合围而不可得。可是安西伯、建成伯的兵远在几百里之外,更有吉安、抚州拦路,一时借不上劲,远水解不了近渴,凭自己的三万兵马能把他留下吗?” 张家玉在帅府里焦燥地来回走动,脑子里迅速盘算对策。 “如今可借之兵,只有韶关的禁军了。可是韶关距此二百里,仓促之间如何能够赶过来?最好让李元胤将满达海的去路堵住。他二万,我三万,五万对五万,胜算各半,加上我军火器之优,胜算稍大一点。干了!虽有此冒险,但这个险值得冒。”张家玉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他凑到地图前观察,发现上犹之西有两座山,一座山叫高峰山,一座叫鸡笼嶂,正好卡在清兵西去之路上。若是李元胤的兵能在清兵抵达之前占领这两座山,那满达海就再无退路了。 可是,韶关距上犹二百多里路,而赣州距上犹只五十里路,差了一百五十里,满达海不是平庸之辈,他一定会派军队抢先占领上犹,然后占领这两座山的。 那么,为今之计,就是要给李元胤争取时间了。 张家玉主意已定,令人击鼓聚将,自己则快速写了封信,飞鸽传书给李元胤。 这里不得不说,朱由榔的安排还是有问题的,左路军、右路军、中路军、禁军、工程兵各不归属,如此大战,没有一个协调指挥机构,凡事经兵部调度,往往就会失去战机。 若不是张家玉一颗公心,不避嫌疑,直接给李元胤写信,而是经兵部协调,黄花菜都凉了。 把信发出之后,“四大阎罗”和“虎、彪、豹”全部聚齐了。 “诸位将军,满达海已然退去,赣州围解。然,现在不是庆幸和歇息的时候。本帅判断,清兵必是西去上犹、崇义、汝城,进入湖南。若纵其从容遁去,沿途百姓遭难不说,再想消灭之,则必会浪费巨大物力财力。我等食君俸禄,自当忠君之事。本帅已经给禁军李指挥使去信,请他率禁军前插到高峰山和鸡笼嶂阻敌,而我军需要做的,就是要尽量迟滞清兵前进速度,给李指挥使争取时间。” 张家玉说到这里,环视一周,问道:“李将军,你意如何?” “大帅,您就下令吧,咱们早就憋疯了,整天困在城里原地打转,身子骨都快长锈了。”李德泗回道。 “就是,大帅,眼看着左路军、右路军、水师、禁军一个个的建功,咱们一直寸功未立,脸上真是无光,不好好打一仗,真会被别人看轻。”罗召成兴奋地说道。 “就是,就是,大帅,打吧。”阎树立、杨大力皆擦拳摩掌,纷纷请战。 “父帅,您就下令吧,儿子愿为先锋。”张虎躬身道。 “那不行,先锋必须我当,大帅,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罗召成当即表示不同意见。 “凭什么你当先锋?‘四大阎罗’你排名最末,先锋必须是我。”李德泗道。 阎树立、杨大力也纷纷请求当先锋。 “不要争了,现在不是争的时候,时间紧迫,本帅已有定计。诸将听令!”张家玉见各位将官战意汹汹,没有一点畏战情绪,心中大喜。 拿起一支大令:“李德泗!” “末将在。” “命你为前锋,迅速出击。记住,我们的目的是迟滞清兵前进,打得越狠,清兵前进速度就会越慢,不要怕清兵反击。” “末将得令!”李德泗兴奋地接过大令。 “张彪!” “末将在。” “命你所部断后,押解粮草、辎重,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杨大力!” “末将在!” “命你所部守城,须小心提防清兵混入城中,监视雅思哈所部。” “末将得令!” “李将军之后,进军顺序为张虎、罗召成、阎树立,张豹护卫中军。” “末将得令!” 张家玉分派完毕,各将下去准备。 …… 却说李元胤接到张家玉的信,立即将张同敞、段兴、以及杨元、陈仕豪请来,备述张家玉信中之意。 张家玉在信中说了李颙之事,段兴闻言气得脸色焦黄,大声道:“李指挥使,主帅被辱,山地军与满达海势不两立,快下令吧!” “李指挥使,增城伯不避嫌疑,直接给你写信,说明战机紧迫,你就下令吧,不能耽误啊。”张同敞也道。 李元胤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虽是禁军,护卫皇上安全是第一要务,但没有撤兵圣旨,说明皇上要用他消灭清兵。 调动禁军,非圣旨不可,张家玉是无权调动的。但张家玉来的不是命令,而是协商,那就是看准了李元胤的大局观,而不会拘泥于圣旨不圣旨的。 “好吧。张大人,请你坚守韶关,勿令广州北大门有失。”李元胤道。 “放心吧,清兵别说不来,就算是来了,他没有十万兵别想靠近韶关一步。”张同敞道。 “杨元、仕豪,禁军立即出发,另外,你们各拨十名枪兵给段将军,战后回建。” “末将遵令。”杨元、陈仕豪齐声答应。 “段将军,请你部全部骑马,马匹可向张大人暂借。想必你的心情非常激愤,那就你部为先锋,日落之前,一定要抢占鸡笼山,如何?” “末将遵令。指挥使大人,您没必要对末将如此客气,大敌当前,您要总筹各方,若老是如此客气,怕误了战机,您就下令即可,山地军无不遵从。”段兴道。 “好,段将军,就请行动吧,以后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李元胤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争夺制高点 满达海没想到明军来的这么快,刚刚走出十里,就被李德泗的兵给追上了。 李德泗所部五千士兵,全部手执盾牌、腰缠手榴弹,向清兵后军进攻。 在九江缴获的手榴弹全部给济尔哈朗拿走了,所以清兵后队只好用弓箭射杀。 明军虽有伤亡,但在盾牌的护持下伤亡不大,冒着箭雨往前冲,冲到近前,手榴弹就发挥作用了,一阵弹雨过去,清兵死伤无数,只好后退。 满达海见后军抵挡不住,连忙令大军停止前进,增援后军。 李德泗抵挡不住,只好退去,清兵乘势掩杀,却被张虎早就埋好的地雷一通乱炸,只好退走。 清兵刚退,李德泗的兵又贴了上来,清兵再全军而上,李德泗再退。 如此往复了三个回合,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 “王爷,明军如此打法,是有什么目的吧?”副将赖禄见明军这种打法有点奇怪,不由得起了疑心。 “嗯?说说看。”满达海问道。 “王爷,奴才以为,明军这是在迟滞我军行动。您想啊,他们被困这么久,没有出城硬拼,如今我们退兵了,反而追上来打,不是有些奇怪吗?如今我军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全军齐出,把明军打回赣州城,这就会形成未撤退之前的态势;二是让一部阻击明军,大部快速突围,在这里浪费时间根本没有意义。”赖禄回道。 “有道理。张家玉迟滞我军行动,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争取时间,好让友军快速赶来。可是,最近的也只有韶关的禁军和张同敞了,别处无兵可用。若是用禁军,非朱由榔圣旨可调,张家玉调不动。若是等朱由榔的圣旨到了,那咱们早就龙归大海了,他们连屁都吃不到香的。”满达海道。 “王爷,奴才以为,凡事不能往好处想。若禁军不等圣旨呢,若禁军不往这里赶,而直接堵住我军去路呢?这两种可能不是没有。” 满达海闻言心中一惊,忙命道:“拿地图来。” 亲兵拿过地轩,满达海在地图上手指沿着预定的撤退路线往西移,移到高峰山和鸡笼嶂的时候,猛然醒悟:“不好,赖禄,弄不好真让你给说着了。明军善于打巧仗,不善于攻坚。他们一定是想办法占据高峰山和鸡笼嶂,居高临下伏击我军。” “是的,王爷,奴才这个判断是对的。”赖禄看了看地图,见高峰山和鸡笼嶂位置太好了,明军若是抢先占据这两座山,那大军就会被围困在上犹这一带,牵延日久,等明军大队人马到来,死期就到了。 “赖禄,你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快速前进,务必抢在明军到来之前,抢占鸡笼嶂和高峰山。三十多里路,半日时间可到,明军未必能够赶到。”满达海命道。 “奴才遵命!”赖禄打个千,领命而去。 满达海见赖禄去了,再不跟明军纠缠,留下一万汉军旗兵断后阻击,自已率领主力迅速西去。 …… 明军禁军和山地军全是骑兵,清兵则全是步卒,两军都瞄准了高峰山和鸡笼嶂,全速前进。 冲在最前面的,是山地军101营。 千总李自芳心头像是燃着一把火,感觉憋得难受,如果不杀杀清兵出出气,他能疯了。 段兴回去把李颙的事一说,全军上下全都炸了,嚷着要砍下满达海的首级报仇。 李自芳是李颙一手训练提拔起来的,跟李颙感情最厚,心里想像着李颙赤脚走过通红的鏊子的惨烈场景,想像着大帅受的痛苦和煎熬,心里又疼又恨。 “一定要赶在清兵到达之前,赶到高峰山。满达海,你别落到我手,落到我手,并碎剐了你!”李自芳暗暗发着恨,把马打得飞快。 …… 戌时正,101营终于赶到了鸡笼嶂,看东面尘土滚滚,清兵也正急速赶来。 李自芳马不停歇,命令直趋高峰山。 高峰山在鸡笼嶂以北,他必须抢在清兵之前抢占此山。 而鸡笼嶂根本不用管,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到来,不会让清兵占了去。 李自芳刚赶到高峰山南簏,赖禄也到了山东簏。 李自芳下令弃马登山,抢占峰顶。 与此同时,赖禄也在督促清兵登山。 他们都明白,谁占据了制高点,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论登山,清兵可不是山地军的对手,更何况明军骑马而来,体力得以保存。而清兵是强行军而来,早累得跟三孙子似的了,哪里还有体力登山?就算赖禄拿刀威胁着,不得不爬,也是走一步喘三喘。 所以,山地军都到了峰顶了,清兵才到半山腰。 赖禄大急,见山顶明军不多,大概只有一千多,而自己则有五千兵,就想倚仗人多攻下山头。 “冲上去,拿下峰顶!”赖禄下令。 清兵奋力往上攻去,被山地军一阵手榴弹给打了下来。 赖禄急了,拿刀砍翻一名逃跑的士兵,把辫子往脖子里一缠,亲自带队往上冲。 主将亲自上阵,清兵精神大振,边射箭边不要命地往上冲。 这时候,清兵战斗力显现出来了。 “轰轰轰……”手榴弹不断炸响,清兵成片成片倒下,但活着的清兵根本不退,边躲闪边往上冲。 眼看清兵就要冲到弓箭射程之内了,赖禄的身影已经非常清晰了,李自芳对身边的钢枪兵道:“各位弟兄,看你们的了。” 一名持枪士兵早就瞄准了赖禄,只等他进入射程。 听到李自芳的话,屏心静气扣动了扳机。 “叭!”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过,就见赖禄翻身而倒,再也没有爬起来。 “好样的,弟兄们,就打他们当官的。”李自芳大喜,大声喊道。 李元胤拨过来的七名钢枪兵这回发挥作用了,专们打当官的。 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不大会儿,所有当官的全给打死了。 清兵立时大乱,潮水般退了下去,没有当官的指挥,再也组织不起来进攻。 就在这时,禁军大部队正好赶到,两下夹击,不到一个时辰,五千清兵除投降了一千多,其余全部被杀!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秀才遇见兵 满达海得知明军抢在赖禄之前攻下了鸡笼嶂和高峰山,而且赖禄全军覆没,赖禄被杀,心中大惊,连忙命令全军停止前进,死守上犹镇。 到了晚间,斥候来报,张家玉大军已经抵达镇东——这说明,负责阻击的一万汉军旗兵不是被全歼,就是被俘了。 不到一天时间,损失一万五千兵,满达海心疼得要命。 可惜,他没有时间为赖禄和死难的士兵费神了,他要为自己的活命好好考虑考虑了。 如今来看,往西逃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重新再往东去也已不可能。 那么只有南或北两个方向了。 而这两个方向虽无高山峻岭,但都是矮山丘陵,这种地形,于明军如鱼得水,而对于清兵来说,无异于死地。 满达海在临时征用的一间民宅里来回地走动,焦躁思考对策,却怎么也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最后他决定,哪也不去了,还不如死守上犹呢,就算死,也能凭借上犹的房舍给明军造成巨大杀伤。 不过,也只能是杀伤些明军而已,满达海明白,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只一个粮草问题,就难以解决。 上犹一个小镇而已,哪里能供得起三万五千士兵的人吃马嚼? “难道,我堂堂的一名亲王,会落到死无葬身的地步?亲王的帽子戴了还没有一年,权势的滋味还没有享够,就这么完了?礼亲王是什么爵位?那可是除了皇帝和两名摄政亲王之外,最尊贵的存在了,就这么没了?下头奴才孝敬的那么多美人,还没睡过来,金银财富还没享用,就死在岭南,真是不甘心啊。” 满达海此时的心里,一点也没有为大清王朝和族人考虑的念头,满脑子都是荣华富贵和对生命的留恋。 “王爷,奴才有一计,可助王爷脱身。”正在彷徨无计之时,亲兵队长蒙脱进来跪地说道。 “有何妙计?速速讲来。”满达海闻言心中升起一线希望。 “王爷,明日奴才与王爷互换衣裳,让奴才假扮王爷,而王爷可扮成士兵。听闻明军优待俘虏,愿意回乡的,还可以回乡。王爷暂忍一时之辱,将来必能脱身回京。”蒙脱献计道。 “一派胡言!本王乃亲王之尊,死不足惧,岂能为此?!退下,不准再提此事。”满达海一听大怒,让本王扮成低贱的小兵乞命,岂不是有辱皇族身份? 蒙脱一番好意,没想到被满达海一通喝斥,只好讪讪退下。 次日天一亮,禁军就发动了进攻。 站在高房上看清明军的攻势,满达海才明白,他的所谓给明军造成杀伤的想法,是何等可笑。 因为明军根本不给清兵射箭的机会,远在射程之外,就开枪了。一枪一个,不是脑浆四溢,就是胸前血花迸现。 这里刚能看清明军模样,还没拉弓搭箭,瞬间就死伤了上千士兵。 “这仗没法打啊。”至此,满达海脸如死灰,已经完全绝望了。 “怪不得郑亲王要主动请降呢,这样要打下去就是个死,没有第二种可能啊。” “怎么办?我也请降算了,他是亲王我也是亲王,他能封侯,我为什么不能封侯?再说了,我比济尔哈朗年轻,把皇上巴结好,不会比他混得差吧。” 满达海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听说朱由榔非常好色,大不紧把还没睡过的美人都献给他,他一高兴,弄不好能给个公爷当当呢。” “可是,朱由榔会让我降吧?我可是把李颙给羞辱了一番呢。不行,不能冒险。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忽然想到一个好法子,他立即把蒙脱叫到身边,细细嘱咐一番。 …… “大人,清兵举白旗了!”一名士兵跑进位于上犹城西的临时指挥部,行个军礼,向张家玉禀报。 张家玉昨晚就被李元胤请以了营中,以便于由他统一指挥两军作战。 “举白旗了?不可能吧?这才多长时间,有一顿功夫吗?”张家玉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谎报军情。”那名斥候道。 “走,元伯,看看去。”张家玉还没有见过钢枪的威力,自是不大敢相信,唤着李元胤、李德泗、段兴等主要将领出了指挥部,往东望去。 却见清兵阵中果然树起了白旗,还不是一杆两杆,持白旗的清兵拼命地摇晃,好像很怕明军看不到似的。 “竟是真的?禁军战力太可怕了吧?这可是三万五千清兵,不是三十、五十,怎么会只一顿饭的功夫就垮了?”张家玉心道。 “元伯,久闻你练兵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张家玉一捋胡须,眯着眼点头赞道。 “伯爷谬赞。非是末将练兵有方,末将哪有这种能耐?全赖陛下教诲,末将只是照葫芦画瓢罢了。”李元胤谦逊地说道。 “停止进攻,准备受降吧。”张家玉转了话题,令道。 “伯爷,这……。”李元胤一听此命,感觉有些为难,偷看了段兴一眼。 “属下恳请伯爷收回成命。”段兴一听张家玉要纳降,立马就急了,山地军上下可都憋着股子劲要杀清兵出气呢。 “段将军,莫非你要杀降?须知杀降不祥啊。”张家玉当然明白段兴的心情,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伯爷,杀降不祥不假,可两国交战可斩来使么?满达海不守信义在先,怎么能怪咱们心狠手辣呢?”段兴不服气地争辩道。 “鞑子豺狼心性,做事自不能以常理度之。我们乃礼义之邦,岂能跟豺狼一般见识?”张家玉道。 “伯爷,属下不懂道理,但豺狼不是得杀吗?难道还能留着它们祸害人?”段兴辩道。 张家玉闻言不由得笑了:“段将军,豺狼一说只是一种譬喻,清兵是人,哪里真是豺狼了?” “伯爷既然拿豺狼譬喻,就说明鞑子少了人性,多了兽性,否则伯爷为何不比作别的?”段兴道。 张家玉闻言气结:“段兴看着白白净净的,好像没什么脾气,怎么这么不懂事理?还跟本爵抬起杠来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误解圣意 张家玉有些生气。 段兴只是一名小小的游击,张家玉乃是超品伯爵,二者的地位相差太多。 再三解释,段兴不听,话语间殊无恭敬之意,能不让张家玉生气? 但张家玉却不能表现出来,一是段兴官职虽低,却是客军,自己并无辖制之权。今日暂听自己指挥,也是权宜之计;二是自己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的是养气功夫,哪能随便就气急败坏呢? 当然,段兴若是自己的手下,他自然不会客气,早训斥一通了。 “那依段将军之意呢?”张家玉板起脸问道。 “依末将之见,汉人准降,鞑子全部杀光!”段兴眼里闪着狠毒的光,冷冷地说道。 “胡闹!”张家玉勃然变色,也不讲究什么客军、什么养气功夫了,厉言训斥道:“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不但坏了秦王名声,自己也没得善终。难道你要学白起?那置皇上于何地?” “伯爷,末将只是一个厮杀汉,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不知道啥白起,啥秦王的,也不知道坑杀赵军的事。末将只知道李大人被清兵给害惨了,脚底板子都烙胡了,这是人干的事吗?此仇不报,三千山地军的气出不来,就把我们给坑了!” 段兴没有被张家玉的气势吓住,反而梗着脖子红着脸,跟张家玉刚上了。 段兴并非不知道白起坑杀赵军的故事,他只是心中有气,感觉张家玉没点人情味,我们主帅差点被清兵害死,我们出口气咋了? 让一名小小的游击将军一头给顶到房上去,下不来了,张家玉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生气归生气,但却是无可奈何。 能怎么着?骂不得,打不得,人家的官帽他也没权给摘了。 所以,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段兴,怎么跟张伯爷说话的?还有没有体统了?有话不会好好说吗?”李元胤心里是赞成段兴的,但他把张家玉顶得下不来台,只好出言解围。 “伯爷,非是末将有意冒犯,也并非不懂礼数,今日不顾体统顶撞了伯爷,您该打打,该参参。但是,请您也体谅体谅山地军的心情。人家蹲在我们头上都拉屎了,难道就不兴我们拨拉拨拉?!” 段兴被李元胤喝斥一句,自知以下犯上殊为不妥,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红着眼睛辫道。 他这个红着眼睛,并非急红了眼,是说起李颙之事,心中痛的。 “段将军,请起,请起。” 张家玉看着段兴红了眼睛,气一下子没了,心道:“段兴这是赤子之心,有这么竭力维护的部下,也算李颙之福。” 连忙伸出双手,将段兴扶起,放下身段,道:“段将军,你的心情,本帅岂能不知?满达海毫无人道地对待李大人,又岂是你们同地军的羞辱?须知,他当时的身份是皇上的使节,代表的朝廷,辱我使节跟辱君上又有何异?故,凡我大明军民无不痛恨之,无不以除之而后快。” “可是,段将军,不行啊,有罪的是满达海一个人,而不是所有清兵。若本帅让你去把鞑子都杀光,不但坏了皇上的名声,也坏了大明军义军之名。毫不客气地说,若真是那样做了,皇上赐死的诏书旋刻即至。” 听到这话,段兴一愣,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忘了杨国栋将军之死了么?当时皇上是如何处置的?”张家玉微微冷笑,问道。 “噢……。”段兴想起来了。 杨国栋死后,皇上大怒,立即就判了三顺王的死刑,死了还不拉倒,还要铸佞像于杨将军坟前。 确实非常解气! “皇上非常护短,不可能轻易放过满达海。天子一怒,血流飘杵,段将军,你就等着瞧吧。”张家玉道。 听了张家玉的话,段兴虽有些明白了,但终是感觉不如直接把鞑子杀光了快意恩仇。 “段将军,张伯爷所言极是。这不是个人恩仇的事,我等无权去处置满达海,即使捉住了,也须奏明皇上,请皇上发落。”李元胤听张家玉一番话,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这等事哪是他们带兵之人可以决定的?必须得皇上发话才行啊。 “好吧,伯爷,末将刚才冲撞了,还请伯爷大人不见小人怪,饶了末将。”段兴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哈哈哈……,段将军说笑了,本帅只有敬,没有怪。”张家玉见段兴想通了,高兴起来。 “圣旨到!” 张家玉刚想安排受降之事,忽听外面士兵在喊圣旨至,连忙率领众将跪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奴礼亲王满达海辱我使节李颙,手段惨绝人寰,令人发指。辱我使节,与辱朕无异,朕定诛满达海九族以雪此辱。凡我大明各军,圣旨到日,立即发起进攻,请降不受,决杀此獠。钦此!” 来传旨的,是行人司行人张可大。 “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家玉等山呼万岁,然后起身。 “拜见张伯爷!” 宣完旨,算是公事了了,张可大连忙与张家玉、李元胤等见礼。 “张大人一路辛苦。”张家玉回了一揖,说道。 “没办法,皇上御览了您的折子,知晓了李大人之事,大发雷霆之怒,连总管太监李公公都给打了。下官这等跑腿之人能不快点把旨意宣给各位大人?屁股都磨烂了……嗨,下官说这些干啥?”张可大说道。 张可大不是多嘴之人,只所以说这么几句话,是因为他看到段兴在此。 后面那句一出口,感觉有叫苦之嫌,连忙闭了嘴。 事实上,他多虑了,段兴一听圣旨,早就高兴坏了。心道:“皇上圣明啊,‘请降不受,决杀此獠’,说的多解气啊。还要诛杀满达海的九族为李大帅报仇,真痛快啊。” 对于能否诛杀满达海九族,段兴毫不怀疑。现在是不行,但日后一定可以办到。皇上说的话,哪一件事没有做到? “伯爷,皇上说了,请降不受,咱就打吧,杀光狗鞑子,杀了满达海,您就下令吧。” 段兴兴奋地向张家玉请缨……。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落架的凤凰不是鸡 “段将军,你曲解圣意了,皇上旨意是杀满达海一人,而不是杀全军。决杀此獠,而不是决杀群獠。”张家玉笑道。 “段将军,若非张伯爷阻拦,你我差点犯下大错。”李元胤也道。 “是是是,多谢伯爷。”段兴这才明白皇上的意思,跟张家玉说的一样,连忙躬身致谢。 “不必如此,你我同为皇上的臣子,本帅为皇上分忧份所应当。张大人,且请安坐,等受降之事已了,再与张大人叙话。”张家玉对张可大道。 “伯爷请自便,下官还要去安西伯军中传旨,就此告辞。”张可大说完,拱拱手去了。 …… 清兵列队而降,主帅满达海则在众亲兵簇拥而出,来到张家玉的跟前。 “你就是满达海?”张家玉冷冷地问道。 “是是是,奴才就是满达海。”满达海低着头,小声说道。 张家玉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身着四团五爪金龙的亲王服饰,下摆似有些短,身上也有些紧,好像不大合身。 对于他是不是满达海,张家玉是非常谨慎的。若是擒了个假的,而让真的脱逃,可就闹大笑话了。 见他服饰不大合身,张家玉感到有些怀疑,又见他自称“奴才”,更是感觉奇怪。 按大清制度,亲王又是一旗旗主,能对谁称奴才呢?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别人是没有资格让他自称“奴才”的。 按说这已经成了满达海的称谓习惯,这怎么会错呢?除非“奴才”成了自称习惯,才会脱口而出。 难道眼前这个满达海是假的? 心中有了疑问,张家玉越看越是不对劲。 满达海贵为亲王,浑身上下总得有点亲王气度吧,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难道是因为成了降将,也把长期养成的气度给丢了? 张家玉还在沉吟,却是恼了一旁的段兴。 “啪!” 就见段兴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满达海的脖领子,一掌掴了过去,怒骂道:“满达海,我擦你姥姥!你也有今日啊,当初你让李大帅光脚走鏊子时候的狠劲哪去了?啊哪去了?!” 段兴一掌带着愤恨,蓄足了劲,满达海左颊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 李自芳等山地军围在一旁,激愤地鼓噪。 “我剁了你个狗日的!” 被自己的弟兄们鼓噪得势血上头的段兴,抽出身上的短刃,就要结果满达海的性命。 而满达海却是双目紧闭,一副等死的样子。 张家玉见状摇摇头,心道:“段兴如此莽撞,日后难成大器啊。” “慢着,段将军,且慢动手。”张家玉连忙阻止。 “张伯爷,皇上已经下旨,您还阻拦什么?”段兴问道。 “段将军,皇上旨意确实是要杀了他,但是,他既然被抓住了,就得请旨再杀。”张家玉道。 “段将军,先别冲动,伯爷所言极是,满达海若是在乱军之中被杀,杀了就杀了,可他毕竟请降了,要杀他必须请旨。”李元胤附和道。 段兴一听,连忙把刀子放下。 这里边的弯弯绕,他不懂,但他对李元胤比较服气,他的话应该不会错。 再说了,交给皇上处置,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可不是张家玉这等酸文人,最是护犊子,不会轻饶了满达海的。 张家玉命人将满达海看起来,然后又审问了他的亲兵、主要将官,都说这人确实是满达海无异。 张家玉无奈,命大军就地驻扎,写好折子,派人火速送进广州。 …… 朱由榔看了张家玉的折子,说是满达海已经降了,但对满达海的真假不敢十分确定,还有对降兵降将如何处置,请旨办理。 朱由榔想了想,对顾炎武道:“拟旨,禁军、山地军回广州,中路军回防赣州,降兵先在赣州看押,将满达海及其亲兵尽数交由李元胤带回广州候审。” 朱由榔说完,顾炎武站在下首的书案前一挥而就。 朱由榔对于上犹之战有九分满意。 自己调兵的圣旨未到,张家玉就立即判断出了满达海的战略意图,迅速做出了战术布置,为堵住满达海逃跑路线,赢得了时间。 他当初做的这个决定非常及时,若稍有迟延,满达海就会鱼入大海。虽然朱由榔坚信,最终一定会彻底歼灭这股敌人,但耗时会长,钱粮耗费加大,沿途百姓就会遭难。 一直没有表现出军事才能的张家玉,让朱由榔看到了当初让他为中路军元帅的正确,也会中路军正了名,省得别人说嘴了。 丢掉的一分,在朱由榔看来,还是张家玉调动禁军一事。 虽然这是战争的需要,但朱由榔却不甚满意。 在他看来,张家玉、李元胤都办的不是十分妥帖。 禁军可是自己的卫戍部队,日后会不会有人借此事作文章呢?找一个冠冕堂皇的、让李元胤无法拒绝的借口,还不容易吗? 怕就怕祸起萧墙啊。 这个口子,必须堵上。 …… 三月二十日,江西南线明军全线报捷。 马宝与白文选这对搭挡,一举打下了吉安,更让人意外的是,马宝亲自率部登城,刀劈何洛会,为吉安顺利攻克立下了汗马功劳。 同日,右路军也顺利攻克抚州,雅思哈自尽。 北线勒克德浑得到消息,立即自九江过江,撤往江北,金声桓、王得仁乘势自城上杀出,重创之,并收复九江。 至此,江南的清兵,只剩下南直隶博洛一部了,除此之外,江南全境解放。 …… 三月二十二日,禁军回到广州,李元胤让杨元、陈仕豪接管防务,自己与段兴立即押着满达海进殿面君。 李元胤、段兴见礼毕,朱由榔叫起,然后吩咐将满达海带上殿来。 满达海一进殿,朱由榔立即断定,这位是假冒的,张家玉的怀疑没有错。 非常简单,眼前这位亲王,一点上位者的气场都没有。 别说气场了,连起码的雍容都做不到。 上了殿来,目光游移不定,好像时刻在观察着什么。 满达海作为地位尊崇的亲王,不会这么萎缩。 落架的凤凰不还是凤凰吗? 虽然有时不如鸡,但却永远成不了鸡。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上真是无所不能 “满达海,你嫡福晋是赫舍里氏吧?” 满达海一进殿就跪了,行礼毕,朱由榔问道。 李元胤和段兴一愣,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问人家嫡福晋干什么。 “回皇上话,奴才嫡福晋是赫舍里氏。”满达海回道。 “她的小名叫什么?”朱由榔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话问出,满达海一愣。 不光他发愣,顾炎武、杨爱、李元胤、段兴皆是一愣。 “皇上怎么问人家媳妇的小名?莫非这小媳妇是个美人?”杨爱心道。 “看看,还是皇上厉害。不用说,满达海这家伙的媳妇是个大美人,皇上隔着数千里就想收他媳妇了。真是厉害,不服不行。”段兴一愣之后,接下来就是无比佩服。 “小……名?回皇上话,没有小名。”满达海迟疑一下回道。 “哦,没有小名。”朱由榔点点头,命他起身,坐到一旁。 “李洪,传旨,宣济尔哈朗、鳌拜、哈占、达海上殿。”朱由榔吩咐了李洪一句。 李洪命人去传旨。 朱由榔再不理满达海,回过头来,跟李元胤和段兴说话。 “段兴,听说你要杀光所有清兵,为李颙报仇?” “回陛下,臣也是被满达海给气昏了头,当时确有此意,后来经张伯爷、李指挥使教导,已经知错了。” “段兴,你要做一名儒将,不要只满足当一名武夫,还要多读书。” “是,臣一定听皇上的话,多读书。” 段兴听到皇上的话,汗都下来了,连忙诚惶诚恐地回道。 “元伯,估计以后的战事,用不着禁军出战了。禁军再扩大一个镇,凑足三镇之兵,你可以在军中选人。” “皇上,选兵必先选将,请陛下先指定一名镇将。” “就安南伯杨昌江吧,朕看他这几年被焦琏调教出来了,还算不错。” “安南伯?皇上,这……,臣怎好让他当下属呢?” “无妨,你只管放手用就是了。爵位不是职位,你不用顾虑太多。” “是,臣遵旨。” 接下来,君臣又说了一会子军中之事,守门太监来报,说济尔哈朗、鳌拜、哈占、达海在殿外候旨。 “宣。” “宣济尔哈朗、鳌拜、哈占、达海上殿哪!” 随着太监高声宣号,济尔哈朗为首,四人鱼贯而入。 “你们抬起头来看一看,此人乃你们的故交,礼亲王满达海,被元伯擒获至此。” 见过礼之后,朱由榔温和地说道。 四人闻言抬起头来,齐齐看向满达海。 “这不是满达海啊,这不是他的亲兵队长吗?叫什么脱来着?”济尔哈朗抬头一看,见一人正坐在殿里,身上的服饰虽然破旧不堪了,但看得出那是亲王服饰。 但人,却不是真正的礼亲王。 他霎时明白了,满达海必然使的是李戴桃僵之计。 “不知道满达海是否已经脱身?如能脱身,倒也不错。”济尔哈朗心道。 济尔哈朗跟代善关系不错,他小的时候,多亏了代善看顾。若是满达海能由此脱身,保住代善的骨血,济尔哈朗倒乐见其成。 满达海的事,济尔哈朗已经知道了。他鏊烙李颙,触犯了天颜,皇上为此大怒,发誓要诛其九族。 所以,满达海若是被捉,只能是死。 而且,刚才皇上的说辞也已经判了满达海死刑,没有留一点余地。 “擒获”而不是“主动请降”,这里面的差别可就大了。 “回陛下,此人正是满达海。”济尔哈朗稍作迟疑,立即回道。 他这是先定个调,省得鳌拜他们说漏了嘴。 “是吗?那用不用你把他请回府去爷两个叙叙旧呢?”朱由榔闻言,语气非常不善地说道。 “回陛下,臣不敢。满达海身犯重罪,当诛,臣已然洗心革面,再不愿意与任何人有瓜葛。”济尔哈朗回道。 “真是忠臣啊。你们说他是不是满达海?”朱由榔又问鳌拜、哈占、达海三人。 “回陛下,此人正是满达海。”哈占、达海回道。 “陛下,臣有话要说。”鳌拜稍一迟疑,往前跪爬一步,跟济尔哈朗齐身之后,大声说道。 济尔哈朗大怒,他当然知道鳌拜要说什么,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讲。” 鳌拜看到了济尔哈朗警告的目光,但他已经决定与济尔哈朗划清界限了,毫不犹豫地回道:“陛下,此人不是满达海,乃是满达海的亲兵队长叫蒙脱。” “鳌拜,你胡说!”济尔哈朗大怒,抬起右手,打了鳌拜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鳌拜脸就肿了起来。 鳌拜不敢回打,赶紧往外跪开一步。 “放肆!”朱由榔大怒:“济尔哈朗,这是金殿,不是你的郑亲王府!” “来人!”朱由榔高叫一声,白兴率几名侍卫进来。 “拿下!”朱由榔一指,白兴几人把济尔哈朗、哈占、达海和蒙脱给按在地上。 “济尔哈朗,朕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的投降竟是三心二意。告诉你们,朕早就知道他是冒牌货,只不过试试你们的心罢了。既然你们仍是念念不忘旧朝,那朕成全你们。” “传旨,令锦衣卫把济尔哈朗、哈占、达海三人圈禁在住所,如无旨意,不准踏出住所一步!” 白兴把三人架了出去,圈禁的事交给马吉翔去办了。 “蒙脱,知道朕怎么识破你的吗?满达海嫡福晋小名叫吐别娜,明白了吧?”朱由榔对蒙脱说道。 朱由榔前世的时候,无意中见到过满达海的资料,说他嫡福晋小名叫吐别娜,因此跟“土鳖哪”同音,所以记忆深刻。 若眼前这人真是满达海,他不可能不知晓。而如果是人假扮,那他肯定不会知道。 女人的小名,也就是父母亲人和丈夫知晓,别人哪能知晓呢? “嘿,皇上真是无所不能啊。连人家媳妇小名都知道,难道说皇上早就跟什么吐别娜好上了?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呢?不可能啊,从没有听说皇上离开过江南,他是怎么跟数千里之外的满达海的媳妇好上的呢?” 段兴感觉把脑袋都想破了,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挥刀斩情思 朱由榔要知道段兴脑子里转着这种龌龊念头,一定会踢死他! “想什么呢?朕是那样的人吗?” 别说,还真是。 …… “满达海一定藏身在亲兵队中,鳌拜,你去把他给揪出来。”朱由榔吩咐道。 “是。”鳌拜答应一声,跟李元胤、段兴退出殿去。 朱由榔判断的不错,满达海确实藏身于亲兵队中。 若是藏身于别的军中,一定会有人告发,而亲兵不会。 因为,亲兵跟他都是主子与奴才的关系,最是忠心耿耿的。 鳌拜一到,满达海知道再也隐藏不住,只好主动出头自承身份。 …… 对于济尔哈朗,朱由榔非常失望。 本想让他作为一个降将的典范,给北京的顺治看看。 若是顺治、豪格能认清形势,别再做无谓抵抗,举国而降,和平收复江北地区,就能尽量少的不再制造造杀伤——这是朱由榔的真实想法。 可惜,济尔哈朗降的不情不愿,降后大概又感觉愧对列祖列宗,不愿意为朱由榔出力。 在解决江西清兵之前,朱由榔非常希望看他济尔哈朗能主动站出来,写封信或者派遣个使者去劝降满达海等人,可他竟学起了徐庶——一言不发。 在满达海这件事上,他又顾念私谊,欺君罔上,公然做假证,意图让蒙脱蒙混过关。 至此,朱由榔对他算是彻底失望了。 不过,学了学雍正皇帝的圈禁之法,却没有削去济尔哈朗、哈占、达海三人的爵位,并下旨命令马吉翔不得虐待他们,日常生活供应不得短缺,包括《大明周报》,必须每周一送。 总之,只要不走出院门,不接待访客,他们是自由的。 好在,鳌拜却是在关键时刻经受住了考验,勇敢地跟济尔哈朗等人决裂,站在了朱由榔这边。 朱由榔对济尔哈朗并不恨。 济尔哈朗的原则是顾念族人利益,这一点他做的并不错,并没有一味地对朱由榔奴颜卑膝、曲意奉承,反而表现出了极强的原则性。 同理,朱由榔对鳌拜也不是十分欣赏。 鳌拜表现出了强烈的功名利禄之心,就风骨而言,与济尔哈朗差了一个档次。 当然,不恨并不代表着要用;不欣赏也不代表不用。 都是利益使然,只要有利于自己统治就行,他们个人的品格,倒不是首要考虑的条件。 所以,济尔哈朗倒下了,鳌拜站起来了,朱由榔必须重新树一杆大旗。 …… 朱由榔行动非常迅速,辩明满达海身份之后,立即下旨,定于次日午时开刀问斩,同时被斩的,还有蒙脱和一众忠心耿耿的三百名亲兵。 二十三这天,开完“黎明会”,朱由榔带着白兴、杨昌江、傅山去了“羊羊得意”。 今日中午,他要与鳌拜共进午餐,进一步品品他的心性。 进餐地点设在二楼,朱由榔专门的包厢。 “参见皇上!”戴忆花见到朱由榔,一本正经地上前见礼。 “免!”朱由榔略抬抬手,命戴忆花免礼,然后直接进了茶室,戴忆花跟着进去。 他没有发话,别人不敢随便进去,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候着。 “哥,你可来了,想死你了!你好狠心,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看人家。”戴忆花进了屋,就换上一副面孔,扑到朱由榔身边,先是胸前挨擦,然后小脸微扬,看那样子想要让朱由榔亲亲她。 见朱由榔一脸愕然,接着小嘴一撅,摇着朱由榔的胳膊,撒开了娇。 一听这种疯话,把朱由榔吓了一跳,这哪是小姨子跟姐夫说的话?连忙一抬胳膊,把阿花挡在身外:“干嘛?朕是你姐夫知不知道?别粘乎啊。” “哥,姐夫怕啥?我们壮族人才不在乎这个呢,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再说你是皇帝哎,想要谁就要谁,别人哪个敢说别的?”阿花奇怪朱由榔为啥这么想。 “别闹行不行?看到刚才那个小伙子没有?那就是安南伯杨昌江,今日朕带过来,就是让你相看相看,你若中意,朕就赐婚。” 朱由榔被阿花的举动弄得有些懞,不明白阿花为何今日这么疯狂。 可能是遇刺那天,自己跟她躺在一个床上的缘故?可那不是事情紧急吗?事急从权,又不是俺有意轻薄。 再说了,阿花早就有言,说是决不进宫。 既然不愿意进宫为妃,怎么还对自己如此?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 “哥,阿花心里只有你,就刚才那个憨头憨脑的半大小子,他懂什么呀?阿花才不要呢。” “那不行,你又不入宫,难道让朕把你当外宅养着?” “什么外宅不外宅的,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在哪里开饭店,你什么时候馋了,就来阿花这里解解馋,累了也可以过来歇歇脚,我一辈子只伺候你,别的男人我边眼皮子都不抬的。” “不行不行,哪能一辈子不嫁人呢?这事不听你的,别闹了,你还小,等老了连个傍身的都没有。” “行,你说的让我嫁人,那我就嫁人,但是,你得给我个孩子,就像你说的,老了有个傍身的。” “胡闹!姐夫把你当妹子看待,哪能做那种苟且之事?” “哥,你怎么这么古板?你是皇帝,难道就忍心看着阿花痛苦一辈子?” 一听这话,朱由榔心肠一软,柔声对阿花道:“阿花,别说这种疯话了,姐夫一辈子疼你。你现在年龄还小,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姐夫待你好,你就以为姐夫是你一辈子的男人。其实这只是一时的,等你跟杨昌江成亲之后,时间长了,自然就有感情了。你放心,有朕在,他个浑小子不敢欺负你。” 朱由榔认为,阿花对自己的感情,就是一阵子虚火,等这股子虚火下去,自然就能回复正常。 “哥,你真是不懂。” “朕什么不懂?就这么定了,以后别再提这个事了,听到没?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人家杨昌江会怎么想?” 朱由榔板起脸,非常严肃地训斥道。 他要当机立断,斩断阿花的情思。 “看来,在阿花成亲之前,不能再跟她见面,太危险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吃相看人品 见皇上态度坚决,阿花不说话了。 虽然不再说话,但那小嘴撅得,能挂住油葫芦。 “现时社会竟有如此大胆泼辣的女子,真是罕见。若非我是穿越而来的,还真不能接受她这种样子。”朱由榔望着阿花,心里想到。 “好了,别撅嘴了,一会儿要给人留个好印象。”朱由榔连忙劝慰阿花道。 “哥,那小子是个伯爷,我只是平民百姓,他会不会看不起我,会不会给我气受?要不,你封我个公主罢。成亲之后,他就不敢管我了。” 阿花不撅嘴了,但眼珠子转了几转,再次提出一个要求。 朱由榔一想也是,阿花虽然是贵妃之妹,但身份上跟杨昌江是有点不大相称。成亲之后若杨昌江真拿出老爷的身份压她,她是一点辙都没有。 再说了,让阿花嫁给杨昌江,本意是笼络功臣之后,若嫁个民女给他,杨家脸上无光,反而不美。 “你呀,就是仗着朕的宠爱。也罢,为了让你嫁得风光一点,朕封你为西山长公主。”朱由榔捏了一下戴忆花的琼鼻,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 “谢谢皇上!”阿花一听,喜上眉梢,跪下磕了头,站起来扑到朱由榔怀里,抱着朱由榔的脖子,亲了他脸一口,咯咯笑道:“哥,你最好了!” 朱由榔摸了摸被亲过的脸,见阿花哪有刚才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心道:“这小妮子是不是就为了要个长公主的封号?刚才的失魂落魄哪去了?” “哥,我要建长公主府,以后成亲,他得到我的府里,而不是到他家当媳妇。”阿花拉着朱由榔的手,说出自己的打算。 “哦……。”朱由榔这下明白了,这小妮子打的主意在这里呢。 壮族的婚俗本来就是男到女家,女为主,男人跟衣裳一样说换就换,根本没有家庭地位,甚至生的儿子都不能随父姓。 阿花讨了公主封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在公主府,她是主子,额附是臣子,她想怎样就怎样,额附想摆主人架子,门都没有。 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不必如汉人媳妇那样得朝夕给公婆问安。 嘿,这小丫头片子,看着很单纯,没想到这么有心机。 “要建自己建,朕可没银子给你用!”朱由榔想明白这事,没好气地说道。 “行行行,哥,妹子开酒楼赚了不少银子,建个长公主府不难。你不用肉疼,妹子没想着让你掏银子。”阿花心愿得偿,笑嘻嘻地说道。 “暂时先别建了,眼看就要迁都了,你建在广州,日后朕要搬到南直隶、搬到北京城,杨昌江是必跟着去的,你难道不去么?” “那行,等迁都之后再建。不过,你得等我建好长公主府再让我跟他成亲。”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朱由榔叹息道。 …… 鳌拜接到圣旨,火速赶来了。先拜见皇上,再拜见长公主,垂手站在一旁。 戴忆花非常得意,就因为自己被封为长公主,鳌拜这等地位显赫之人,也得给自己行礼,而自己只须挥挥手,说声“罢了”就完事。 而给自己这一切荣耀的,就是身边这位大哥似的皇帝。 “你们都落座吧。”朱由榔吩咐道。 “臣不敢。陛下只管跟长公主用膳,臣等伺候着便是。”杨昌江连忙说道。 “哪有臣子与皇上同席的道理?臣也不敢奉诏。”鳌拜也道。 朱由榔很无奈。 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样子,等级森严,上下尊卑分际明显,自己想要前世那种大家一同用餐的热闹劲,怕是也成了一种奢望。 朱由榔还有一套“吃相看人品”的理论,他认为还是比较准的。 今日就看看鳌拜的人品呢,不坐下哪行? “无妨,今日都着的是便服,不用太过拘束。再说了,忠不忠不在表面,而在内心。”朱由榔道。 见皇上坚持,鳌拜和杨昌江只好就坐,李洪伺候着,白兴和傅山则立在门口警卫。 朱由榔坐了主位,戴忆花坐在他右侧,鳌拜坐在他左侧,杨昌江与朱由榔对面而坐。 菜如水价上来了,有朱由榔喜欢吃的北方菜,自然也有杨昌江和阿花爱吃的南方菜,鳌拜是北方人,肯定爱吃北方菜了。 朱由榔按照前世的就餐习惯,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盘子,当作骨碟,爱吃的菜先放到盘子里,然后再吃。 “鳌拜,你是北方人,肯定不习惯吃南方菜,来,这些是正宗鲁菜,你多用一些。”朱由榔在九转大肠、卤排骨、爆炒肝尖、糖醋鲤鱼几样菜中各抄了一点放到盘子里,指着这几道菜说道。 “也不知道鲁菜之名何时有的,我是不是首创呢?”朱由榔心道。 李洪赶紧把这几盘菜往鳌拜这边挪了挪。 “回陛下,臣还真是不习惯吃广州菜,太甜,太清淡,还是北方菜好吃。”鳌拜站起来回道。 “坐下吧,若是朕说句话你都站起来回话,你不累,朕也觉得累。”朱由榔道。 “臣谢谢陛下。”鳌拜说完落座。 落座之后,鳌拜把这几道菜尝了一遍,感觉爆炒肝尖比较对自己胃口,就多抄了几筷子,把面前的盘子堆得满满的。 盘子里的菜还没有吃完,又上了一道糟溜鱼片,鳌拜尝了一口,感觉也不错,连忙多抄了几筷子,放到面前的盘子里。 朱由榔见状,心里有数了。 这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这个野心又会经常被另一个野心代替。 “嗯,有野心不算什么坏事,有野心就有动力,无非就是想要出人头地罢了。”朱由榔感觉鳌拜这人还是可以用的。 再看杨昌江的吃相,却又是另外一种样子。 每道菜,他基本只抄一次,遇到对自己胃口的菜,最多夹三次,从来没有夹三次以上。 他这种吃相,不仅代表极有教养,而且还非常有分寸,容易知足,没有大的野心。 “给阿花找这么个丈夫,也算不坏。”朱由榔同样对杨昌江非常满意。 让他再次感到惊讶的,是戴忆花在饭桌上的表现。 “这妮子真是不简单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如朕亲临 阿花又是夹菜,又是擦手,跟个小媳妇一样地伺候着,让朱由榔感觉很不自在。 当着别人的面呢,这样可不好。而且有一个人还是她未来的额附——尽管现在还没有下旨。 所以,朱由榔暗暗瞪了阿花好几眼,可这小妮子不听那一套,翻着白眼依然我行我素。 朱由榔可不认为阿花表现的这是少女的天真无邪,她肯定有她的目的所在。 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慢慢在咀嚼着食物,品着鲁菜特有的咸香,朱由榔思考戴忆花的目的。 不仔细想不知道,一细想,越发感到阿花的目的很不单纯。 这叫什么?细思极恐! 毫不掩饰跟自己的亲昵,做给谁看的?不用说,就是做给杨昌江看的。 给他的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是想告诉他:“以后我的事,你少管!我可是皇上的人,你若敢干涉,小心皇上治你的罪!” “难道阿花已经打定主意,以壮家习俗过自已的婚后生活?入幕之宾多如过江之鲫?这是想给杨昌江戴绿帽子吗?” 想到这里,朱由榔不由后悔封她什么西山长公主了。 她要真这么做了,怎么对得起功臣之后? “不行,得敲打敲打她。若她真有那样的想法,趁早不要赐婚。”…… 用过膳,把餐具都撤下去,阿花给朱由榔奉上一盏香喷喷的大红袍,朱由榔呷了一口,问鳌拜:“鳌拜,朕问你,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回陛下,臣带兵出身,民政上的事不懂,还是想带兵。”鳌拜站在下首,躬身答道。 朱由榔一听这话,心道:“信你才怪呢。前世你可是做过大清辅政大臣的,政务不熟?骗谁呢?明知我不会让你带兵,才会这么说的吧。” “带兵的事以后再说。你说说看,我朝下一步将如何动作?” “回陛下,臣以为大明火器独步天下,收复江北之地已经不在话下,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但臣想,陛下顾念天下苍生,必不愿对江北用兵,所以臣愿意出使奴国,把陛下慈悲之心播于天下。”鳌拜道。 “哦?接着说。” “不敢欺瞒陛下,臣与奴摄政亲王豪格原有主奴情分,这次随济尔哈朗下江南,豪格也有让臣分功之意。臣若为使,一定能说服奴国上下,举国来降,使江北百姓免受刀兵之苦。” 鳌拜为博朱由榔欢心,竟不惜以“奴国”称呼母国。 闻听鳌拜之言,朱由榔不由犯开了寻思:“鳌拜此意是真是假?是想借此脱身?还是想立大功?还是有别的阴谋?” 略一思忖,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道:“你的想法朕已知晓,此事缓议。即使派使节,也是以后的事。” “陛下,臣有本启奏。”正在这时,白兴进来躬身奏道。 “准奏。” “刚才陈尚书派人来报,满达海及其亲兵已经全部被斩首,其尸首被百姓撕咬、践踏已不成样子,陈尚书已将其不全尸骨葬于乱坟岗。” “知道了。” 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鳌拜听了,不由得浑身发冷。 “满达海堂堂亲王之尊,竟落了个尸骨无存?皇上真是太狠了。刻意当着我的面说及此事,是警告吗?是想告诉我‘顺者昌,逆者亡’?” 对于出使北京,其实鳌拜并不是十分想去,只不过借此表表自己的忠心而已。 皇上真要是派他为使,可以想见,肃亲王该是何等愤怒?大清满朝上下,又该是何等愤怒?他能不能落个李颙的下场还在两可之前呢。 虽然满达海的事算是给了清廷一个警告,但豪格性子暴烈,好勇无谋,真背不住他会给自己一个狠的。 就算明的不敢,给你来个暗的,也够他喝一壶的。 没想到自己刚表完忠心,皇上就给了自己一个警告。 “鳌拜,你不要害怕。各人有各人的账,你不同于满达海,也不同于济尔哈朗,你的忠心朕是知晓的。只要你忠心耿耿,勤勉做事,朕对待臣子是何等宽容,你也应该听说过。” 朱由榔显然看出了鳌拜的心思,这番话就有安抚之意。 “是是是,皇上对臣子最是优容,臣早有耳闻。”鳌拜连忙回道。 “好了,回去吧。” “是,臣告退。” …… 等鳌拜下去,杨昌江等也退出房间。 “阿花,朕看你今日很不对头。朕问问你,你要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成亲之后不遵从汉家婚俗?若是那样,朕可不能给你赐婚。”朱由榔正色问戴忆花道。 “哥,你说什么呢?阿花的爹就是汉人,我自然知道你们汉家的规矩。你就放心吧,除了额附,阿花不会有别的男人。当然了,哥,你除外。” 阿花笑吟吟地说道。 朱由榔闻言,再看到阿花媚眼如丝,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这哪受得了?再呆下一定会流鼻血。 话说,朕并非柳下惠,可不会坐怀不乱的功夫。 ……. 朱由榔回宫之后,把李元胤宣进宫来。 在勤政殿,朱由榔把所有人都赶出殿去,只留下李元胤一人。 李元胤见皇上如此郑重其事,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连忙跪倒在地,后背一阵阵发冷。 “元伯,朕将禁军交与你手,实是看你赤胆忠心。张家玉越过朕调禁军之事,虽是事急从权,但此事可一不可再,再有此事,朕一定要斩你项上人头!”朱由榔厉声道。 “臣有罪,请陛下斩了臣,臣实在是没有想到别处。”李元胤一听这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吓得连连磕头请罪。 “你和张家玉都是忠臣,朕并不会因此事罪你。但,日后若有人犯上作乱,依此例让你出兵,你听也不听?出不出兵?” “是是是,臣糊涂,有负陛下信任,请陛下治罪。” “行了,平身吧。” 朱由榔说完,从书案上取过一个锦盒,打开锦盒,取出一支半尺多长、宽约三指的令箭,递给李元胤,道:“你且看好了,自今日之后,朕若调动禁军,必有旨意与此令。二者缺一,你也不许动一兵一卒。” 李元胤把大令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见材质是金的,上面铸了四个字:“如朕亲临”。 李元胤把这些牢牢记在心里,将金箭递还给朱由榔,道:“请陛下放心,臣已铭记于心,再不会出差错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定都何处 清兵主力在江西大部被歼,勒克德浑的五万兵只逃走了三万,这个消息传来,南直隶守军人心惶惶。 主将博洛预感到了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 是逃是战是降,他需要尽快做出抉择了。 逃之一路就别想了,因为北逃之路已经全部被封死,明国水师的战船封锁了长江,即使逃出城去,也无法渡过天险回到江北。 若战,那也不过是在拖延败亡的时间,徒增伤亡而已。 若降,自已作为大清郡王之尊,难以对得起列祖列宗。 至今为止,江南带兵宗室的下场各不相同。 尼堪、罗洛浑是因战败被俘,满达海是因战而降,又因鏊烙明使惹恼了永历被斩。 只有济尔哈朗,主动请降,被永历封侯。 那么自己该走哪条路呢? 满达海的路他不会走,济尔哈朗的路他不想走,那么最好的结局是战败被俘,既能保全性命,也不留降敌的臭名。 可是,若走这条路,就会有大量八旗兵殒命。 博洛不懂济尔哈朗为何主动请降。贪生怕死么?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济尔哈朗的投降,保全了大量满人性命,给族人留下了一些元气。 满人本来就少得可怜,若是任由明军杀戮,博洛可以肯定,满人将会从此一蹶不振,甚至有灭族的危险。 汉人嘴上说气节说的非常响亮,可降的还少了? “罢了,效法郑亲王,降了吧。” 博洛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 南直隶,这座江南重镇,对于明朝有着特殊的意义。 太祖发家于此,建都于此。只是后来成祖住不习惯,以“天子守国门”为借口,迁都北京。 即若如此,南直隶仍保留六部一套班子,由皇族及大臣镇守。 因此,南直隶重回大明怀抱,无论是朱由榔,还是大臣,都极为激动。 但是,感到有些遗憾的,则是广州百姓。 这些年,广州百姓已经习惯了胜利,也习惯了庆祝。 但南直隶的收复,却让他们担忧了。 因为百姓知道南直隶的重要性,猜测皇上可能会迁都。 皇上要走了,广州再无真龙坐镇,谁来保护广州的平安?谁来保护广州的风调雨顺? 因为对未来产生了莫名的担忧,所以大家对于皇上是否迁都,非常关心。 朱由榔在广州这四年,让百姓感到了和平,感到了生命的尊严,也感到了新政带来的自由和生活上的巨变。 虽有战火,但清兵两次攻打广州都无功而返。而且,攻打广州的两支清兵全部投降。 由于没有清兵荼毒,他们没有像其它地方的人一样,当了亡国奴,受尽清兵的奴役。 没有苛政酷吏,有的是轻徭薄赋、政治清明、经济繁荣。 这样一位给他们带来的幸福的皇帝眼看要走了,他们是万分的不舍。 …… 百姓的担忧是对的。 在迁都南直隶这件事上,朱由榔和大臣们的意见非常一致。 毕竟广州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不可能成为一个国家的政治、文化中心,要更好地治理天下,都城必须选在一个中心城市才好。 而南直隶恰恰就是在一个中心位置。 迁都于南直隶,臣子们都没有意见,但是否定都于此,大臣们却分为明显的两派。 一派以吴炳、吕大器、杨乔然为首,他们极力赞成定都于南直隶。理由嘛,一是太祖曾经建都于此,是大明龙兴之地;二是南京地理位置居中,陆路、水路皆通,便于协理八方;三是江南物阜民丰,财才、文气皆为天下之首,而且南直隶气候宜人,夏季虽热,但冬季没有北京的酷冷。 另一派人少,以陈子壮、瞿式耜、陈邦彦、黄宗羲为首,建议南直隶作为临时都城,将来还是要定都于北京。 这一派的理由主要有三条,一是北京作为大明国都已经二百余年,早已经在天下士民之中形成了一个固有观念,不可擅改;二是北京与北方外族距离更近,若有变故,可以及时敉平;三是北方确实不如南方富庶,但越是如此,越应该将都城建于北方,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带动北方的生产。 朱由榔其实早有定计,南直隶只能是临时都城,将来一定要定都于北京。 大臣们说的这几条理由,除了观念、经济方面跟朱由榔的想法一致外,什么“天子守国门”啊,“龙兴之地”啊,“天下中心”啊,在朱由榔看来,这些都不存在。 过去北方外族之所以成为战争的隐患,主要原因是他们的物资紧缺,而朝廷又对他们实行了经济封锁,使得他们不得不想尽办法拓展生存空间。 拓展生存空间,就意味着战争,而打仗,确实是北方人的特长,尤其蒙古族和满人,生性彪悍,又擅长骑射,在冷兵器时代,汉人确实难以与之抗衡。 元朝的建立和清兵的入侵,就是明证。 而未来,朱由榔自信,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因为他不会对北方外族进行小家子式的防范和抵触,而是敞开胸怀拥抱他们。不但不会实行经济封锁,而且还要大力发展对其贸易,发展北方经济,让他们的生活有保障;在此基础上,大力推行汉化,“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以文化之,才能长治久安。 更何况,自己已经拥有了犀利的火器,将来还会有更多先进火器问世。无论哪一族,再想以骑射功夫打天下,那是痴心妄想。 除去这些,最坚朱由榔定都于北京之心的,是后世他见过的各种“地域黑”。 南方人因为富庶,自己感觉比北方人高出一等,言谈举止之中,大有以北方人同为国人而耻的趋势。 更有甚者,有一名某市女子出国,她说在外国她就自称是“某市人”,绝对不说是“中国人”,因为中国人三个字让她感觉丢脸,尤其是北方人,什么“举止粗鲁”、“说话声音太大”等。 她还诅咒某些“中国人”就应该死,死了拉倒。 她的这番言论发到网上,立即遭到了网友们的谩骂和攻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定都缘于“地域黑” 朱由榔不想评价这个女人的狭隘和无知,但南北方在富庶程度上的差别,是显而易见了。 若是他定都于南直隶,北京失去了政治、文化中心地位,人员、资源都不再往北方倾斜,久而久之,南方会愈富,北方会愈穷,差距会越来越大,南方会愈来愈觉得北方是累赘,等到他穿越时的年代,南方人会不会以长江为界,独立出去自成一国呢?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所以,单凭这一点,定都于北京也是必须的。 …… “诸位爱卿,南直隶只能作为临时都城,将来一定要定都于北京,此事勿需再议。” 朱由榔听完内阁大臣们的议论,没有听到什么更高明的论调,于是就拍板了。 “陛下,若是将来定都于北京,岂不是重心北移?跟广州有何区别?还请陛下三思。”吴炳仍是不服地说道。 “可先,这种说法不成立。朕问你,你认为,完全恢复大明国土,会有难度吗?” “回陛下,自然没有多大难度。据臣估计,只要国库充足,完全可以在一年之内解放江北全境。” “为何这么自信?” “回陛下,上赖皇上洪福,下赖将士用命,更有犀利火器相助。” “对,你说的对。朕对于我朝军队战力非常自信,不但清兵已经不是对手,相信天下之大,已经皆无对手。” “陛下,您的意思臣已经懂了。”吴炳这听这话,瞬间明白了朱由榔的想法,连忙闭口。 “即日起,南直隶改名南京,令斌先去南京打前站。朕估计,南京宫城经过清兵祸害,大概已经不成样子了。朕会重修南京宫城,但不是现在,财力不允许嘛。你只须看一看慈宁宫是否已经遭到破坏,如已遭到破坏,就重新修缮,朕不能让太后住得不安适。其它的殿、宫修缮,包括养心殿、坤宁宫,等以后财务充足之后再行修缮。” 朱由榔这番话说完,大臣们齐生敬意。 除了孝之一道,皇上对于自己在享乐方面的要求是非常低的。 有主如此,臣之幸也! “遵旨!” 陈邦彦躬身领命。 …… 根据朱由榔前世的知识,南京故宫由明太祖修建,成祖时,在北京修建宫城,是完全按照南京皇宫的规整修的,甚至比南京皇宫的规模还要小一些。 后来清兵下江南之后,损毁了一些,有些宫殿都成了残垣断壁。 后太平天国败亡,洪秀全又把所有宫殿全都付之一炬,一把大火过后,南京故宫彻底没了,只剩下一些桩基。 朱由榔穿越之前,据说南京政府已经将故宫旧址上的工厂、机关全部搬迁,准备重建南京故宫辉煌。 所以,与其让后人费那么大精力、财力重建,不如自己先给建了吧,也给后人留下一些历史古迹——这是朱由榔内心真正的想法。 …… “今日议的事,诸位爱卿须守口如瓶,尤其将来定都于北京之事,切不可有丝毫泄漏。”朱由榔又嘱咐了一句。 “是,臣等遵旨!” 大臣们齐齐躬身应道。 朱由榔只所以说这么一句,是怕有人得到消息,会以此为契机,大发其财。 聪明人很多。 若是得到这种消息,率先在南京、北京买房置地,将来这就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当然,朱由榔并不认为会保住密,就朝堂上这些臣子,会不会打这个主意,他都不敢保证。 不过,提前说上这么一句,将来若真有人借此大发横财,尤其是这些臣子们借此敛财,自己要治他们罪,可就有话要说了。 未雨绸缪吧。 …… 迁都、定都的事定下了,朱由榔心里并不轻松。 之所以不轻松,是因为他明白,将来并会像吴炳预计的那样,会在极短时间之内收复江北全境。 第一,清廷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搞破坏,一定会做垂死挣扎。 第二,其实永历王朝最大的敌人不是清廷,而是自身。 一来,财政问题只要不解决好,这仗打下去就非常困难; 二来,还是自己理想的那种治理体系没有完全建设好,说白了,就是缺乏大批能够接受新政理念的官员。 新政让百姓受益,却是让原先的既得利益集团在暗中抵触。 永历朝日渐强盛,却没有出现大批贤人士子来投的局面,这就充分说明了士绅阶层对新政的“冷对抗”。 朱由榔也很有志气,你们不来拉倒,朕自己培养。可是,就是因为战火不断,原定的科考却是一拖再拖,根本无法顺利举行。 若是不能解决这些问题,打下江北没有什么意义,只能把贫穷、落后、观念陈旧的江北地区这个沉重的包袱扛在自己肩上。 朱由榔不想这么做,他想让满清再扛一段时间。 按照历史轨迹,明年黄河会有一次大决口,水淹开封,37万人遇难,河南大部地区受灾。 这个包袱朱由榔不想接,现在他也没有能力去接。 根治黄河,彻底解决水患的问题,必须等自己完成统一大业之后再徐徐去做。 当然,这不代表他会彻底不管,他得想办法把这些人给救出来。 他如今亟需做的,就是江南地区进入休养生息状态,一来让江南恢复强大的赋税能力,二来自己也得尽快培养一批认同自己“以民为中心”治政理念的人才。 还是那句话,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小马拉大车,容易把马使废了,大车走的更慢,更不稳。 与其那样,还不如步子迈的小一些,稳一些呢。等把拉车的小马养大、养壮,那就一定会拉着大明这辆大车狂奔,谁也无法抵挡。 当然,暂不北伐不代表不再用兵。比如,四川这个天府之国,那是一定而且必须要拿下的;休养生息,不代表不会给满清捣捣蛋。 朱由榔心中,已经想好了几条计策,他不会让顺治、豪格和孝庄好过的,一定会让他们在煎熬中过日子。 有些事,现在就必须安排了。 想到这里,朱由榔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忙碌的杨爱那曼妙的身姿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 接下来一个最重要的事,就是封赏功臣。 施琅、张家玉、李定国、李成栋皆被封为四等侯,李元胤被封为四等忠毅伯,陈仲武、施肇琏、施肇序等被升为三等伯,相应的,陈仲武升官了,他老爹陈际泰也被升为二等伯。 左路军中,马宝因攻占吉安有功,爵位失而复得。刘文秀、艾能奇皆被升为一等伯。 右路军,孟文杰、杜永和、孙忠明皆封伯。 中路军虽无十分显赫的战功,但南昌和赣州力保不失,为各军机动歼敌赢得了时间,也算功劳不小。 所以,除了升赏张家玉之外,又赏了李德泗一个四等伯。金声桓被升为一等伯,王得仁因丢失九江,有功有过,不作升赏。 其它将佐再无封爵之赏,但官职都相应地往上提了一提。 当然,当兵的赏银是必不可少的。 朱由榔在这方面一点也不小气,给三路军和水师的赏银是各五十万两,另拨五十万两给金声桓,算是抵偿因为战争没有收下来的赋税,以便于让他迅速安定和恢复江西的形势。 除了武将之外,文臣的官也都升了。 吴炳和陈子壮皆被封为武英殿大学士,其余各位大学士都升为文渊阁大学士。 王夫之被封为礼部侍郎,东阁大学士,掌翰林院,国子监祭酒一职由顾炎武兼任,李颙被封为右春坊大学士,詹事府少詹事,归庄升为翰林院侍讲学士,《大明周报》总编一职仍由他兼任。 顾炎武作为“男秘”,是朱由榔须臾不可离开的。虽已有杨爱为“女秘”,文才也是没说的,因为朱由榔对她另派了差事,所以,顾炎武仍是原差留任。 好在因为人才太少,翰林院、詹事府都还只是个空架子,先任命首长,日后再添充就是。 其他文臣,也都有升赏。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么几个人。 王化澄调任广东任广东巡抚,金堡升任广西巡抚。 李颙离任,山地军作为最精锐的一支部队,段兴还挑不起大梁,朱由榔把就把焦琏调过去当了山地军元帅,总兵衔。 焦琏是朱由榔最信任的人之一,别看官职不高,但每每被朱由榔委以腹心护卫之重任。 …… 在李颙任职这件事上,朝堂上下也是吵成了一团。 明朝向来文贵武贱,朱由榔即位之后,已经改了这种观念,但仍是有人用老思维看待这件事。 他们认为,李颙以武改文,而且还被委以教导皇子之重任,是恩赏太过。最为关键的一点,李颙伤虽经叶紫帆的调治,已经痊愈,但却是留下跛疾,行走时需要柱拐。 大明向来有一个规矩,有残疾者不可入仕。 在议这件事的时候,瞿式耜因掌吏部,所以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可以以武职赏爵,让李颙致休。 黄宗羲当即表示反对:“瞿大人,李大人虽是武职出仕,但他是文人出身,‘关中三李’之名谁未听闻?再说了,他入武职,也是迫于无奈,并非他本意,当初被而农荐来时,也是想入文职的。所以,不当以武职赏爵,令其致仕。” “太冲所言极是,臣附议。李中孚此人文才卓著,品性端直,出使清营一事,更令他名满天下。如此人物,若令其致仕,太可惜了。”陈邦彦附和道。 “太冲,你忘了祖制了?若出仕为官,‘身言书判’缺一不可。李中孚的气节着实令人佩服,若是身体无残,授他个大不士也不为过。可惜,被火鏊烙坏了双足,若入朝为官,岂不是有碍观瞻?”吴炳出言反驳黄宗羲。 “吴大人,‘身言书判’那是科举时对士子的要求。李大人并非天残,而是因国而残,岂能以科举标准去衡量于他?”黄宗羲辩白道。 黄宗羲说完这番话,把朱由榔听得是连连点头,吴炳等人也无话可说了。 李颙如此高洁之士,朱由榔若因人家有残而不用,那真是会被后世笑话有眼无珠了。 “李颙因国致残,正气凛然,若是弃之不用,后世会说我等君臣心胸太窄。李颙虽有足疾,但口能言、手可书,朕不但要用,而且还要重用。皇子们都渐渐长大了,詹事府却还没有成立。朕看,就让李颙任詹事府詹事吧。朕不但会用他的事迹教育百姓仕子,作养浩然正气,还要让他亲自教导皇子成才。”朱由榔止住了臣子们之间的争论,把此事算是定下来了。 通过这件事,臣子们深深感受到了皇上对于祖制的藐视。合自己心意的,他就用;不合自己心意的,他就改。 身言书判,岂分天残不天残? 不过,有了因国致残这一条,也算避免后世将这条祖制给改了。 …… 李颙的事算是就这样定了,朱由榔又想到了自己的正牌子老丈人。 他是伯爵,总不能见了李定国、施琅他们给他们见礼吧?再说了,偏老丈人都升了,他这正牌子老丈人怎么也得升上一升。 于是,他又下了一道恩旨,封王文韬为四等安乐侯。 爵位封的有些多,不过,这是开国之时特有的现象,等天下和平了,再想以军功封爵,可就难了。 朱由榔虽然不是开国之君,按理上说是守成。但,老祖宗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血统,大片土地丢失,只给他留下肇庆一隅。经过近四年的努力,他已经收复江南大片失地,假以时日,全面实现大明之中兴并不是很遥远的梦。所以,虽名为守成,则实同于开国。 好在朱由榔的爵位并不封地,只是工资多一点,地位高一点,名声好一点,口惠而实不至,朱由榔倒乐得为之。 …… 朱由榔在大封功臣,而万里之外的北京城却是陷入了一片惊慌和忧愁之中。 勒克德浑退过长江,一路北逃,一直逃到徐州,这才停下脚步,赶紧把江南的事写成折子,八百里加急递报京城。 豪格接到奏折,脸如死灰,接连摔了好几个茶盏,才稍稍出了口气,慢慢静下心来。 大清日后如何应对江南巨变,他心里是一团糊涂,只好命人去召索尼、范文程入府商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玩阴的? “本王十分困惑,六叔怎么就降了呢?他自幼长于宫中,太祖视如亲子,与父皇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入关之后,更被封为摄政亲王,可谓荣宠至极,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降,可为什么他降了呢?是猪油蒙了心?” “还有鳌拜这个狗奴才!本王视他如心腹,派他南征,也是为了让他积攒些功劳,将来也好大用。他怎么也降了?良心让狗给吃了吗?” 豪格将勒克德浑的奏折递给索尼和范文程,在二人看奏折的时候,还在絮絮叨叨地发泄自己的气愤和疑问。 索尼和范文程都被江南兵败的消息给震惊了! 索尼脑袋一下懞了!眼珠子都差点掉出眼眶子来。 范文程一向讲究养气功夫,经过那么多大变故的他,自认已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了,看到奏折内容之后,也是惊得嘴巴微张,半天没合拢来。 二人惊愕过后,都在思考这事给大清带来的严重后果,谁也没有去认真听豪格的话。 “哎,你俩听没听到本王说话?你们倒是说句话呀?死了吗你俩?!”豪格说了半天,见无人应,气得大骂。 “王爷,您先别急,奴才脑袋嗡嗡的,感觉天要塌下来了,让奴才先稳稳。”索尼抚着脑门说道。 “是啊,王爷,且先消消气,奴才如遭雷击,思绪纷乱,一时理不清头绪。”范文程也忙回了一句。 “罗洛浑、尼堪皆被俘,满达海被杀,六叔、博洛请降,二十万大军只逃回三万,咱们大清何时吃过这等亏?!六叔无能!罗洛浑无能!还有洪承畴,更是无能!出的什么狗屁主意?还玩什么中宫直进,不顾后路,让人家明军把后路断了不是?更别提什么用间了,更是让人家朱由榔当成猴给耍了!” “对了,这个洪承畴最是可恨,本王怀疑,他当时献计之时,就已经与永历暗通款曲,否则不可能事事都让永历给打在七寸上!本王若是抓住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豪格一直在发泄着,骂得兴起,嘴角口边都起白沫了,他还兀自未觉。 索尼、范文程被他弄得心烦,根本没办法想事。 索尼更是从心里看不起豪格,觉得他真不是干大事的人。“每临大事有静气”,他这养气功夫也太差了吧?作为摄政亲王,发泄一下正常,但不能老是发泄吧,得赶紧想辙啊。 “此例不能开!本王想,先将郑亲王、博洛、鳌拜、哈占、达海等人以谋逆论处,夺封号、封地,家产抄没,妻子儿女皆以罪夺旗籍,以儆效尤!洪承畴家眷在苏州,真是便宜了这个狗贼!”豪格骂完,先想到的是如何处置降将家眷财产。 “王爷,奴才以为,惩治降将先不忙,应先考虑如何应对永历的攻势。此事体大,能否容奴才回府细细琢磨?”索尼实在是集中不起来思路,只好躬身请求回府。 “是啊,王爷,事情已经这样了,着急生气无用,还是以如何应对为先吧。”范文程也劝道。 “好吧,不光你们,本王其实也是懞的,你们且退下,想妥了,再禀于本王知道。” “喳!” 二人打个千,告辞出了王府,逃也似的奔皇宫而去。 索尼要去禀报太后,范文程则去禀报皇帝。 …… 布尔布泰听了索尼的禀报,惊得花容失色。虽然没有说话,但端在手里茶盏丁当作响,显然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慌。 她故作镇静地喝一口茶,因喝得太急,被烫了一下,顿时勃然变色,“哐当”一声,把茶盏摔在地上,回手一把抓在身侧宫女脸上。 “想烫死哀家吗?你个狗奴才!”布尔布泰骂道。 “啊!” 锋利的指甲套在宫女脸上留下三道血沟,只一抓挠,就把宫女的脸抓了个稀巴烂,宫女疼得惨叫一声。 “拉出去,乱棍打死!”布尔布泰看到宫女稀巴烂的脸,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厉声喝道。 胡进忠立即指挥太监,把这名倒霉的宫女给拖了出去。 “得防着有人乘势作乱啊,尤其是阿济格,哀家发现,最近他很不老实啊。”布尔布泰心里稍微好受点,开口说道。 “是啊,太后,不得不防。臣最担心的是隶亲王,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处置叛贼家眷家产,臣怕惹起大祸啊。” “哼!眼光短浅,有勇无谋,实在不是福临的好帮手,弄不好就是个惹祸精。” “太后,臣有个想法。” “你说。” “原本定于后年皇上亲政,如今来看,是不是想办法让皇上早两年亲政?” “嗯,嗯?” 布尔布泰闻言先是一愕,接着就明白了索尼之意。 福临今年才十二岁,济得甚事?索尼出这主意的背后,肯定是想让自己临朝协助处置朝政? 这行得通吗? “索尼,皇帝太小,政务上还不太熟稔。”布尔布泰低着头,看向自己长长的指甲套,缓缓地说道。 “太后,以臣愚见,皇上年在幼冲,尚不足以驾驭政务。当此国家风雨飘摇之际,还需太后临朝视事啊。” “可是,豪格、阿济格怎么办?”布尔布泰瞥了索尼一眼,问道。 “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利用他们之间的恩怨,坐收渔翁之利。” “好吧,这事你来安排吧。” “喳!” 索尼刚要退下,却听宫门处有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母后,刚才有人来报,皇兄派人去抄六叔王的家了,将其侧福晋抢入王府。” 福临身后跟着范文程,进了宫简单给太后行个礼之后,着急忙慌地说道。 布尔布泰看了一眼索尼,道:“唉,他是摄政王,有权处置此事,且由他去吧。” “皇帝,南边的事你都听说了?” “是,母后,刚才范师傅都已经奏陈给儿臣了。” “那你怎么看?” “母后,儿臣断定,永历不会遽然北犯,必定先稳固其根基。趁此机会,咱们就可行些手段。他不是火枪厉害吗?咱们可以去劫持其制造火器的工匠,也可以想办法偷他们现有的火枪。只要咱们也有了火枪,永历不是咱们的对手!”顺治答道。 玩阴的? 布尔布泰想了想,感觉目前最好的应对,也就是如此了。 “唉,不知道年轻的永历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布尔布泰眼望宫门方向,发出一声低问。 既像是问别人,也像是自言自语……。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章 锦衣卫着道了 风高易放火,月黑好杀人。 永历四年冬十二月初九,酉时。 北风呼啸,天已昏黑。 九江府南三十里柴桑镇,南边过来数十辆马车,另有五百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行走在马车两侧,显然是在保护着车队。 “千户大人,这北风怎么越来越大?吹在脸上跟小刀子拉似的,走起来真费劲啊。” 队伍中间,锦衣卫总旗方耀祖行走在一辆马车之侧,一边用左手捂着半边脸和耳朵,一边跟一位骑在马上的长官说话。 “也许是快到江边的缘故吧,这风失去屏障,自然是越来越大。” “风这么大,加上天色已晚,弟兄们又累又饿,要不就在前边镇上打打尖,歇一晚,明日再走吧,离九江只有三十里,明日一晌就能赶到了。”方耀祖说道。 骑在马上的,是这支车队的领头人,永历朝锦衣卫掌刑千户孙同林。 听到手下抱怨,孙同林犹豫了一下。 原计划是今晚赶到九江歇脚的,因为北风大起,影响了路程。 他知道,方耀祖大着胆子跟自己说这些话,指定是他的手下已经怨声载道了。 可是,这支车队太重要了,马指挥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车队的安全,这可是皇上他老人家的宝贝啊。 “看来,今晚得宿在前边这个小镇了,三十里,就算没有北风,赶到九江,也得半夜了,半夜行路更不安全。” 想到此,孙同林打定了主意。 叫过一名亲兵,令他先去柴桑镇打前站,看能不能找到吃住的地方。 亲兵打马而去。 这支车队拉的宝贝不是别的,是人,是各个所的专家和军器营的工匠们,以哈提斯和焦泥为首。 上个月,皇帝和后妃以及内阁、六部官员已经悉数去了南京,等完全稳定下来,皇帝才下令,将军器营搬到南京来。 设备和图纸已经运走了,只剩下这些近百人的宝贝工匠了,马吉翔不敢怠慢,令自己的亲信,掌刑千户孙同林亲自带五百锦衣卫沿途护送。 孙同林做事仔细、谨慎,把这个重任交给他,马吉翔非常放心。 …… 却说那名亲兵办事非常利索,不久就回报,说已经找到三家大客栈,完全能将这批工匠给招待好,住房和吃食都能解决。 一听能让工匠们住下,孙同林放心了,至于他们这些锦衣卫,都随身带着账子,实在不行就挤在帐子里眯一觉。 抱团取暖,应该不会挨冻。 至于砸开百姓的家借宿,孙同林可不敢。扰民那是犯了圣忌,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这千户也就做到头了。 …… 把工匠们安排好,孙同林又亲自安排了关防,这才回到一家叫“悦来客栈”的房里休息。 这间房是亲兵特意给他留的。除了他,其余锦衣卫全部宿在院子里,当然,都是宿在院子背风之处安下的帐篷里。 亲兵端来一盆热水,孙同林烫完脚,感觉疲惫稍解,正想上床休息,就听亲兵进来禀报:“大人,掌柜的给您送来一壶油茶”。 “哦,请进来。”孙同林忙道。 “见过大人。”店掌柜的姓桑,本镇人,手里提着一个大铜壶,进门之后,躬身施礼。 “大人,这是小人自家做的油茶,您尝尝?” “掌柜的,谢了。” “谢啥?一碗油茶不值什么。大人,不瞒您说,小人开店多年,就没见这么好的军队。说话又和气,不打人,住店给钱,吃饭给钱。鞑子那会儿,别说给钱了,稍有怠慢,轻则骂两句,打你俩嘴巴那都是轻的。” 桑掌柜絮絮叨叨地说着,把一碗热腾腾的油茶送到孙同林跟前。 “掌柜的,我们不是军队,是锦衣卫。”孙同林端起碗,回了一句。 “锦衣卫?那更了不得了,放在过去,谁敢惹啊。大人,您这么给小店赏面子,够小人吹一阵子的了。锦衣卫住了小人的店,不但给足了银子,还喝了小人的油茶。嘿嘿……。”桑掌柜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 “都是皇上管事的严,他可不许扰民。不错,掌柜的,油茶真的不错。掌柜的,劳烦你多做些,让弟兄们都尝尝,这么冷的天,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油茶,身子也暖和暖和。” 孙同林一口油茶下肚,又热又香,感觉肠胃都舒服多了,连忙说道。 “好来,那小人就去弄上两大锅,让官差老爷们都喝上一碗。”桑掌柜一听眉开眼笑,转身欲走。 “哎,掌柜的,且慢。听你口音,好像是江北人?”孙同林老家是安庆,听这掌柜的口音跟自己有些相近,不像是九江本地人,连忙问了一句。 “是的,大人,小人祖上是黄梅人。”桑掌柜回道。 “黄梅人?会唱采茶调吗?” “会啊,大人,您也爱听?” “本官就是安庆人,自然爱听家乡的小调,尤其是黄梅的采茶调,好多年没听过了。能不能唱上两句听听?” “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啊……。”桑掌柜闻言毫不犹豫,也不扭捏,把壶放下就唱了起来。 唱的很正宗,很有味,错不了,指定是黄梅人无疑。 “那掌柜的,既是黄梅人,因何来在本地开店?” “唉,说起来羞煞先人,小人本姓黄,崇祯十七年江北闹匪,全家都遭了难,只有小人一人逃到江南。逃到这里时,饿倒在这家店的门口。老板姓桑,老两口无儿,就救下小人,看小人还算伶俐,且老家里没人了,就认下小人当儿子,所以,小人就改姓了。前两年老两口相继过世,就把这个小店,留给了小人。唉……。” 桑掌柜说着,脸上露出非常难过的表情,好像不愿提及过往的伤心事。 孙同林点点头,对这位八面玲珑的客栈掌柜消除了疑心。 烫了脚,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油茶,孙同林感觉倦意上来,连忙让亲兵带掌柜的下去,自已则钻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临睡前,他还惦记着半夜起来查岗呢,却不想出事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章 北京城里那位还是不死心 “睡得好香甜啊。” 孙同林一觉醒来,感觉睡得很好,刚要下床去查岗,却见窗纸已白,显然天已大亮。 “咦,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睡这么沉?过去从没有睡这么死过的。”孙同林奇道。 再一看亲兵和衣趴在自己的床边,也正睡得正死,嘴角边还溢出了哈啦子。 “快起来,还睡!”孙同林用脚踢了亲兵一下,亲兵兀自未醒。 “嗯?不对!” 孙同林猛然觉得不对,快速穿衣下床,打开门冲到院子里。 却见院子里没有一个站岗的,除了在帐篷里睡着的,就是缩在门边、墙角呼呼大睡。 “哈所长,哈所长……。”孙同林这才知道大事不好,赶忙去敲哈提斯的房门。 无人回应。 孙同林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没有上闩。 推门进去一看,孙同林一下子蒙了! 屋里哪有人? 赶快去别的屋查看,除了哈提斯,还有张念宝不见了! 所幸其他工匠都还在。 孙同林知道,这是着了道了。 连忙把人都喊醒,四下里搜寻,所谓的店掌柜和伙计全都不见了踪影。 孙同林大悔,连忙命人去寻了镇上的里正来问。 里正的话,让孙同林的心彻底掉进了冰窖。 却原来,这位桑掌柜是三个月前才来到本地,花重金盘下了这个客栈,客栈的真正主人确实姓桑,不过,老两口把店盘出去之后,去镇上住去了。 孙同林赶紧派人往北追,一直追到长江边,见到了水师的兵,却是谁也没有发现哈提斯和张念宝的踪迹。 …… 此时的永历皇帝朱由榔,正坐着一条万料大船“龙升号”航行在长江之上。 这是一只庞大的船队。 那条在南海曾经座过的“龙升号”是五千料大船,也在这只船队之中。 船队大约有五百多条船,五千料以上的大船就有二十条以上。 这条船队,有水师两万,禁军一千,山地军三千,另有工程兵三万。 这条舰队的目的,是西取四川。 艾能奇已经奉旨从襄阳而西,去取汉中,目的是拿下汉中,从北面进攻四川。 而这只船队的目的,则是从水路直取重庆。 ……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此时船队正航行在夷陵以西的江面上,朱由榔望着湍急混浊的江水,不由得诗兴大发,吟了一首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 “是啊,陛下,四川不取,南京则不稳啊。您看,这江水滔滔东流,逆水行船如此费力,若是顺流而下,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直达南京了。”顾炎武道。 “是啊。四川天府之国,千里沃野,最是富庶,却是易守难攻。哎,雪松,你知道入四川有三条路,但知道分别叫什么道吗?”朱由榔问道。 “陛下,这可难不倒臣。从阳平关出发,翻越米仓山,到达四川广元,再经过剑门关,到达梓潼、绵阳,最后抵达成都,这条道叫‘金牛道’。 自汉中出发,翻越米仓山,直通向四川的巴中,再由巴中继续向南可达重庆,这条道叫米仓道。 自汉中子午,经过西乡、万源,最后到达达州,再继续向南也可至重庆。当年杨贵妃吃荔枝,唐玄宗派人从四川急运荔枝到长安,所谓‘一骑红尘妃子笑’,走的就是这条路,所以被称作‘荔枝道’。陛下,不知微臣说的可对?” “哈哈哈……,雪松,果真渊博的很啊,确实好此。”朱由榔赞赏地说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从龙之前,因避难没少跑了地方,每到一地,必千方百计寻地方志来读,故而对各地地理、风俗、掌故、人物也算比较熟稔。”顾炎武毫不客气地自吹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说的好。读死书,就成了赵括的纸上谈兵。只有仗剑天涯的人,才能体验人间疾苦,写出的的才是脍炙人口的佳句,人生中的真谛。诗仙太白,诗圣杜甫,哪一个不是读了一肚子书,走了一辈子路呢?”朱由榔道。 他很想跟顾炎武这句名言接个下联:“走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这个下联,若从字面意思上看,是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增加阅历,增加看人的本事而已。 不过,朱由榔可不打算接下去,因为,“阅人无数”很容易让人往歪处想。作为皇帝,他可不能留下这种千古名句。 到了后世,还不知道会被那些年轻的“杠精”如何解读呢。 “是啊,陛下,从读书到做官,其实是一样的道理。臣若为一县、一府之主官,一定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决不会高高在上,坐在衙门里胡乱发号施令。”顾炎武道。 “嗯,从读书引发到做官,雪松此番感悟非常不错。这样吧,你刚才这句话写个文章,交给你的好朋友给发表发表,朕看可以作为各位地方大老爷的行为准则之一。那些不问民间疾苦的官,朕是真容不下他们。”朱由榔道。 “是,臣再仔细揣摩揣摩,把陛下的意思理解透,写到文章里去。”顾炎武应道。 “前方已到归州,咱们君臣是不是去瞻仰一下屈原祠?”朱由榔问道。 “陛下,屈原祠并不在归州,咱们的行程耽误不得。依臣之意,等咱们得胜而归之时,再去凭吊一番,陛下您看可好?” “好吧,还是以国事为重吧。”朱由榔接受了顾炎武的建议。 毕竟这是去打仗,而不是来旅游。 “陛下,江上风大,还是回舱休息吧。”杨爱立在朱由榔另一侧,见有话缝,连忙道。 “陛下,后面快船送来一份紧急奏折,是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令人快马送来的。” 朱由榔正准备回舱,却见船尾一位中年男子着急忙慌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奏折。 朱由榔接过来,略看了看,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果然,北京城里那位还是不死心哪。”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章 醍醐灌顶 哈提斯和张念宝被掳的消息,一下子把朱由榔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看来布尔布泰还是不死心啊。也是,谁会愿意把到手的富贵轻易拱手让出?得想办法把哈提斯和张念宝给救出来,这俩人可是掌握着核心火器的核心机密。张念宝还好说,本是汉人,保守机密的自觉性应该非常强。哈提斯这个外国佬,来中国就是为了淘金,可不能指望他会有多少忠心,更别指望他会为国捐躯。再说了,即使他们都有忠心,满清的刑罚他们能受得住吗?” “还有,甭管救得出救不出,那必须得救。否则,自己重视人才,重视科学的名声可就毁了。” 朱由榔回到舱里,坐在一张功夫茶桌之前,开始考虑这件事。 他如今已经懂点帝王心术了,学会在心里做事。 “看来,必须加快脚步了,占领四川,解除南京的后顾之忧。若是顺利的话,那件事有了差落,财政问题将会大大得到改善。到那时,就可以迅速解决江北问题了。” 想到这里,朱由榔吩咐道:“定生,拟旨,令陈际泰、马吉翔立即启动各自情报网,想办法营救哈提斯和张念宝。” “遵旨!”刚才来送奏折那位中年男子,躬身应道。 这位不是别人,而是当年号称“金陵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 陈贞慧,字定生,宜兴人。其父陈于廷曾官拜崇祯朝左都御史,乃东林党魁。 家世显赫,年少多金,他可算得上是一名风流俊雅的“官二代”。 同时,他还是复社成员,文章风采,著名于时,与冒襄、侯方域、方以智,合称“金陵四公子”。 曾与吴应箕、顾杲共议声讨阮大铖,由吴起草《留都防乱檄》,揭贴于南京,为阮所恨。南明弘光朝,受阮迫害,曾一度入狱。 清兵进江南,陈贞慧心怀故国,入清不仕,隐居家乡。 朱由榔入主南京之后,陈贞慧才离开家乡,故地重游,来到南京,找到复社好友顾炎武一叙旧情。 顾炎武见他到来,非常高兴,连忙请来归庄,三个好友饮酒叙旧。 席间谈起当今圣上,顾炎武是极为崇拜,对陈贞慧道:“定生兄,当今圣上锐意革新,行事不拘泥于古,治国天马行空,难寻踪迹。且圣学渊博,高瞻远瞩,远超我等俗人。不是小弟媚君,说当今乃千古一帝,亦不为过。” “千古一帝?过了吧?雪松贤弟,别的不说,就新政而言,是不是对士子过苛了呢?”陈贞慧作为江南士子标志性的人物,又是旧制的既得利益者,自然对永历新政十分不满。 “定生兄,不是小弟说你,你迭逢劫难,隐居乡里,苦读诗书,见识仍然不见长进哪。”归庄低着头手里把玩着那只白瓷酒杯,把他脸上的嘲弄之色掩住,但他话中讥讽之意却是完全暴露无疑。 归庄的性子向来如此,不如此他就不叫“归奇”了。 而陈贞慧长他几岁,又是谦谦君子,且素知他脾气古怪,自是不以为意,连忙笑道:“尔礼,且不说我,你这性子几时改过?像你这般出言就得罪人的,为兄不知你是如何在官场上混的?也不知当今如何看上你的?” “定生兄,当今圣上绝对不可以史上所有君王论之。在你心目中,唐宗宋祖算是开明君王了吧?以小弟看,史上所有君王与当今相比,犹如萤虫之光之对皓月。” “你之所以对新政有看法,不过是因为新政侵犯了你的利益,你再不能不劳而获了,是不是?”归庄辞锋犀利,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望着陈贞慧。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千古如此,这难道有错吗?”陈贞慧辩道。 “嗤,浅薄,不值一辩!”归庄嗤了一声道。 “定生兄,别听他的,这家伙喝点酒就露出狂生之态了。他也就是在咱们这些老友面前,才如此放荡不羁,你千万别怪他。”顾炎武连忙劝了一句。 “雪松,你不用陪小心,他什么样子,为兄知之甚深。对于当今,为兄自是十分敬服,并无捣毁之意。不说别的,就说三五年间,就把清奴打得溃不成军,江南恢复汉家天下,就值得万民拥戴。只是,新政的推行,不是把士大夫摒弃于外?这对于天下安稳有何好处?雪松,你久伴君前,能否为兄解惑?”陈贞慧大度地说道。 “定生兄,你说自战国时期距今已有近二千年历史,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哪朝哪代逃过了覆亡的下场?在你看来,朝代更替的原因何在?”顾炎武问道。 “嗯,为政者行苛政于天下,以至于酿成民变,动摇根基,历朝历代莫过于此。” “那小弟请问,自太祖龙兴以来,历代先皇可曾行苛政?” “这……,还真是未曾行苛政。只是自神宗之后,由于清奴兴起与匪患横行,加派各种兵饷,这算是苛政吧?” “这种苛政是在匪患发生之后,国家财力不敷之时才有的。那为何会发生匪患呢?不是行苛政吧?” “那倒不是。是土地兼并太过厉害,民无以为生,再加上天灾不断,才酿成民变。假使朝廷财力充足,善加抚恤,民变当可避免。” “对,你这就说到根上了。当今圣上曾经用一句话总结朝代更替的根本原因,那就是:朝代更替的根本原因在于土地。” “土地?” 陈贞慧闻言陷入沉思。 他是博学之人,历朝历代史实熟稔,思维敏捷,顾炎武这番话有醍醐灌顶之效,瞬间就把萦绕心中的疑问给想通透了。 “定生兄,你所谓的士大夫说是胸怀天下,其实都是在为自己的小利益谋画,若真是渴望天下太平,就不应该在‘得失’二字上计较。如此计较,还说什么胸怀天下?岂不是更加暴露了其伪君子的丑恶嘴脸?皇上的新政,并不只是把刀子对准了士大夫,而是也对准了宗室。皇上还说了,别说宗室不封地,就算皇子皇孙,也不会封地,只会封爵。这是什么胸怀?这才是胸怀天下!” 归庄激动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章 细数“金陵四公子” 至此,陈贞慧算是完全明白“以民为本”的真正涵义所在了。 再听到归庄对士大夫的狭隘胸怀给以“伪君子”的评语,再想到自己对于新政的误解,不禁汗颜。 “好你个归奇,都是当了总编和礼部侍郎的人了,讲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行了,别说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算我错了,成不?”陈贞慧道。 一听陈贞慧理解了,顾炎武和归庄都是非常高兴,三人再次推杯换盏起来。 席间再次谈及妇女解放等新政,陈贞慧已经意识到,当今确实用不世出的一代帝王,其所思所想皆非常人可以度及。 慢慢地生出了敬佩之情,也慢慢地有了出仕之意。 “雪松,听你二位所言,真是惭愧。往日为兄还常常孤芳自赏,目无余子。如今看来,就是井底之蛙,当今真乃千古一帝。如此雄主,为兄也想追随左右,建功立业,万古留名。只是为兄并无功名,不知圣上肯用否?”陈贞慧迟疑地问道。 “定生兄,且放宽心,皇上求贤若渴,并不十分重视功名。如兄这等大才,皇上心会重用。”顾炎武道。 他自是清楚皇上的心思,名士来投,而且又是名满天下的陈贞慧,自然会用。 用一个陈贞慧,可以起到号召作用,江南文人荟萃之地,必然引得大批贤才之士来投。 这对于人才奇缺的朝廷来说,是大好事,焉有不用之理? 顾炎武猜的不错。 次日他就把陈贞慧的事奏与朱由榔,并把三人的谈话内容,尽数禀报。 果然,朱由榔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宣召陈贞慧上殿,当面考察。 朱由榔对于“金陵四公子”之名自是十分了解。 “金陵四公子”者,陈贞慧、冒襄、方以智、侯方域也。 其中最为出名的是冒襄和侯方域。 冒襄有名是因为董小宛。 他人物俊美,风流成性,与“秦淮八艳”的董小宛、陈圆圆、顾眉皆有染,尤其跟董小宛的爱情故事,更是多次出现在后世的文学作品之中。 同样的,侯方域之所以名气大,也是因为娶了同是“秦淮八艳”的李香君 李香君血溅桃花扇的故事,更是被清代剧作家孔尚任写成戏曲《桃花扇》广为流传。 但侯方域明亡后,流落江南,入清后被迫参加科举,为时人所讥:“两朝应举侯公子,忍对桃花说李香。“ 方以智是这四人当中最有才之人,曾中进士,被崇祯帝选为庶吉士。明亡后回到江南秘密反清复明,事败后出家当了和尚,在江西庐陵青原山净居寺为僧,法号弘智。 四人之中最不出名的就是陈贞慧。 他没有与名妓的爱情故事,也没有做过反清复明的大事,但他反过阮大钺,坐过牢,清兵入侵江南之后,誓死不仕。 从他作为“官二代”,没有与冒襄、侯方域那样乱搞这件事上,也能看出他洁身自好,品性高洁——这才是朱由榔最为看重他的地方。 也就是说,在“金陵四公子”中,最有名士风范,最得朱由榔看重的,陈贞慧居首。 …… 金殿之上,朱由榔见陈贞慧谈吐不俗,且人物儒雅,动静有度,不由得龙心大悦,当即封陈贞慧为翰林院侍讲学士,金殿待诏。 也就是说,陈贞慧一入朝,就被朱由榔提拔为私人秘书,接替顾炎武的职位。 陈贞慧深感皇恩浩荡,无以为报,立即给另外三公子写信,将自己的际遇说了一遍,力邀他们出仕。 冒襄和方以智接到他的书信,立即启程来到南京,朱由榔也痛快,当即留用。 方以智被封为太常寺卿,冒襄则被封为鸿胪寺少卿。 侯方域因在家乡归德,还属于敌占区,一时不便,但也表达了愿意出仕的意愿。 朱由榔就密派锦衣卫前去归德,助他全家搬来南京。 当然,让他全家来,朱由榔自是有心看一看名满天下的李香君到底是何等样人? 在他心中,李香君的诱惑力比侯方域大多了。若是有机会,这些名满后世的名妓,他都想见一见。 他这种龌龊的小心思,自是不会对人明言。可落在别人眼里,派人专程去敌占接侯方域,倒成就了他“求才若渴”的好名声。 于是,引得江南名士纷纷来投。 计有阎尔梅、陈子龙、杨廷枢、魏学廉、吴应箕、顾杲、夏允彝、黄淳耀、侯歧等名士。 这些人都在史上留下或反清、或不仕清美名的,朱由榔自是都给授了官。 有了这些名士来投,不仅解决了用人荒,而且,也带动了新政的施行。 永历朝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 …… 陈贞慧跟朱由榔的时日较短,对政务也不是很熟,所以,朱由榔这次去四川御驾亲征,也带上了顾炎武。况且其他内阁大臣一律没带,顾炎武也能起到一个参赞的作用。 对于皇上御驾亲征,陈贞慧不是很理解。 像这种事,只须用一上将,提一旅之师,凭强大的火力,四川指日可平,还用着御驾亲征?更何况,早先已命艾能奇兵发汉中,凭吴三桂这个老聋子的二万残兵败将,还能挡得住?汉中一下,自金金牛道入川,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私下里,他也曾就此请教过顾炎武,顾炎武也是觉得奇怪,但并不清楚皇上的真实意图。 “定生兄,跟着皇上,不须胡思乱想,只照旨意行事即可。小弟琢磨着,皇上此行必有深意,只不过,咱们为臣子的,却是难以弄明白。”顾炎武道。 听了顾炎武的话,陈贞慧知道他是在劝自己,不要妄猜圣意。 其实他也明白,皇上的意思即使顾炎武知晓,没有旨意,他也必不敢乱说。 想明白这件事,陈贞慧也只好把疑问深深地埋在心里,心道:“时时跟在皇上身边,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直到今日,皇上除了与顾炎武谈诗论文,就是欣赏江上的风景,要不就是安坐舱中,或品茗,或听杨爱抚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根本不露半点声色。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章 “乞丐五人组” 四川形胜,西面是青藏高原,南、东、北三面环山,当真是易守难攻。 而同时,川兵善战,向有“无川不成兵”之说。 清顺治三年,豪格打进四川,灭了张献忠,在成都设立巡抚衙门,命李国英为巡抚,同时宣称四川全境划入大清版图。 事实上,清兵一直没有完全占领四川,明镇东将军秦良玉于川东,参将曾英遗孀董琼英、义子李占春、于大海等于川南,一直在坚持抵抗斗争。 其中以秦良玉的“白杆兵”最为有名。 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是世袭的石砫宣慰使。马千乘被害后,因其子马祥麟年幼,秦良玉于是代领夫职。秦良玉率领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先后参加抗击清军、奢崇明之乱、张献忠之乱等战役,战功显赫,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崇祯皇帝曾作诗四首赞颂秦良玉。 朱由榔即位后,于永历二年,曾命人赍诏封其为镇东将军,命其坚持在川东打游击战。 也许是“白杆兵”太过厉害,也许是永历朝的接连大胜,清重庆守将左庚梦始终没有攻破石砫。 朱由榔这次御驾亲征,还有一个重要的心愿,就是见一见这位传奇女英雄。 按照历史轨迹,秦良玉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应该于去年去世。她死之后,清兵才打进石砫,占领了川东地区。 虽然由于自己的穿越,秦良玉至今无恙,但“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朱由榔很怕已经七十六岁高龄的秦良玉会在见到自己之前仙逝。 如果那样,倒真是一桩遗憾之事。 …… 明军水师溯长江而上,沿途清兵纷纷而降。 这些清兵全是汉军正黄旗左梦庚的手下,本就是汉人,抵抗意志本来不强,再加上明军强大的火力,根本没法抗衡,所以纷纷投降。 等朱由榔大军抵达忠州时,沿途所有州府全部归明。 朱由榔在忠州上岸,忠州知州衙门,成了朱由榔的临时行宫。 “皇上,谭文、谭弘、谭诣、杨展、刘惟明候旨见驾。”李洪禀道。 这五个人,都是前明旧将,一直坚持与清兵打游击。 “宣!” 朱由榔没作任何犹豫,立即宣召。 待五人一进殿,朱由榔差点掉下眼泪来。 只见五个人跟乞丐差不多,说衣衫褴褛可能过点,但身上的夹袄补丁摞补丁,有几处还露着棉花。 往脸上看,面带菜色,各个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这不是“乞丐五人组”吗? 这可是史上留名的忠臣良将,一个个竟然沦落于斯,可见他们的条件是何等艰苦! 朱由榔深悔没有及时救助他们一些物资,若是这些人坚持不下去,没被清兵消灭,反而被冻饿而死,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 “参见皇上!” 五人不知是冻的,也不知是见皇上胆怯,磕过头之后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朱由榔没有叫起,而是下座,亲自一个个扶起来,温言抚慰道:“卿等受苦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朕来了,就不会再让你们受苦。” 五个人被朱由榔亲自扶起,又听到皇上温言安慰,往日种种辛酸涌上心头,五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个热泪盈眶,但又怕君前失仪,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来。 “白兴!”朱由榔喊道。 “臣在!”白兴应声而入。 “去,先把他们带下去,吃顿饱饭。另外,让张同敞给他们的兵都换上新军服,吃上一顿饱饭,再拨付军需物资给他们。”朱由榔吩咐道。 “臣等谢谢……皇上恩典!皇上,先不忙吃饭,臣等先把川东军情向皇上奏陈。”五人以谭文为首,朱由榔一番煽情的操作,令谭文的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 “皇上不差饿兵。你们先去吃点饭,换上棉衣。等你们吃饱了,穿暖了,随时可以来见朕。” “是,臣等遵旨。” 五人确实也饿得难受,一听皇上旨意,再不坚持,答应一声,跟着白兴下去了。 “皆是忠贞之士啊。”见他们下去了,朱由榔慨叹道。 “是啊,川人素来勇悍,从他们身上就可见一斑。”顾炎武附和道。 “物质决定意识,但意识对物质起反作用。他们在外无援兵、内缺粮草的情况下,坚持至今,若无精神的支撑作用,是很难想象的。”朱由榔道。 “陛下,您这番话涉及哲学问题,若是王而农在此,一定乐于跟陛下讨教。臣学识浅陋,可不敢班门弄斧。”顾炎武道。 “而农倒是极想跟朕探讨哲学问题,可惜太忙,一直没有得空跟他好好谈论一番。只盼天下承平,到时朕一定放下冗务,好好地跟他坐而论道。那种日子,想一想都美啊。”朱由榔道。 “陛下,相信用不了三五年,就会天下承平。”顾炎武道。 “‘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农一直有个心愿,就是不为官,而是专心修书治学。可惜,自跟了朕,他这个愿望,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实现了。还有你,雪松,是不是想游遍万里河山?” “嘿嘿,陛下,臣确有此意。可是,就是想游遍万里河山,也得有承平这个物质条件。所以,臣跟着陛下打天下,是为了天下承平,也是为了更多的人能自由自在的游山玩水,而不用担心兵祸,也不用担心饥饿。” “不错,雪松,这个想法有点胸怀天下的士大夫样子了。” “臣时时刻刻陪伴君侧,总得有点长进不是?” “哈哈哈,你还挺不谦虚!” …… 谭文等吃过饭,换过军服,赶来谢恩。 朱由榔一看,他们除了脸上的黑青之色难掩之外,整个人都看着精神了。 朱由榔问道:“你们各自有多少兵?” “回陛下,臣三兄弟有兵一千一百人。”谭文回道。 谭文、谭弘、谭诣是兄弟关系,一直活跃在夔州附近。。 “回陛下,臣与刘将军有兵九百。”杨展回道。 他和刘惟明是一起的,一直在忠州附近的山里打游击。 “依你们看,左梦庚有无招降可能?”朱由榔问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章 非常厉害的老太太 “回陛下,左梦庚本是弘光帝旧臣,其父曾被封为南宁侯。陛下英明神武,咱们的军队又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果陛下派人劝降,相信他一定会降的。只是,这个龟儿子全不念旧朝之恩,自入川以来,没少杀了咱们汉人,我们三兄弟也没少在他手下吃了苦头,提起他来,真是恨得牙都痒痒。所以,臣不赞成招降他。”谭文提起左梦庚,真是恨之入骨。 “是啊,陛下,不能便宜了姓左的龟儿子。就算他主动投降,也不能接受,打他个龟儿子!臣愿为先锋。”杨展瞪着眼睛,气愤地附和道。 “哈哈哈……,看来,你们没少在他手底下吃了苦头,一个个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样子。好吧,朕照顾你们的感受,不招降于他。不过,若是他主动请降,还是要接受的。你们为军的,自然懂得杀降不祥的道理。更何况,天下争战日久,人口锐减,若是能不杀伤人命,就不杀伤人命。至于左梦庚,若能幡然悔悟,还是要给他个重新作人的机会,毕竟都是汉人嘛。”朱由榔笑道。 “是,臣遵旨。”谭氏三兄弟见皇上如此说,只好答应下来。 “陛下真是太仁慈了,对待这种人,就该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对杀一又。”杨展自然也不敢说别的,只是恨声不已。 朱由榔自是不介意他们的“君前失仪”,也不会强求他们能理解自己的苦心。他们在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斗争,没有被打垮,也没有被拖垮,这本身就非常可敬。再让他们理解对仇敌的宽恕,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你们且退下吧,稍后自会有恩旨。”朱由榔摆摆手,让“乞丐五人组”退下。 “定生,拟旨,加封谭文为副将,谭弘、谭诣为参将,三兄弟镇守夔州;封杨展为副将,刘惟明为参将,镇实忠州。二州原知州暂留职原任。”朱由榔道。 “遵旨。”陈贞慧躬身答道。 “启奏皇上,镇东将军殿外候旨!”小太临庞天寿进来禀报。 “哦?这么快就到了?镇东将军怎么来的,是不是被人抬着来的?” 朱由榔问道。 “回皇上话,镇东将军是骑马来的。” “什么?骑马?七十六了,还能骑马?!”朱由榔闻言不由十分好奇。 “回皇上话,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庞天寿道。 “历史真是愚弄人,说秦良玉七十五岁寿终正寝,可人家现在还能骑马。真是奇人哪!”朱由榔心道。 “宣!” “嗻!” “宣镇东将军秦良玉觐见哪!”庞天寿出了殿门,高声宣号。 朱由榔坐到太师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殿口处。 就见随着这声宣号,门口健步进来一位银发老妇,身形不甚高大,还有些削瘦,但走起路来丝毫不拖沓,非常矫健。 身上着官袍,已经很旧了,但浆洗的干干净净,板板正正。 “这是一个干净利索的老太太。”朱由榔心道。 “臣秦良玉磕见万岁万岁万万岁!”秦良玉低头进殿,磕头见礼。 “免礼平身,赐座!”朱由榔连忙吩咐道。 秦良玉站起身来,李洪赶紧搬了个椅子放到门口,让她坐下。 朱由榔细细打量秦良玉,发现除了她脸上的皱纹和满头银发,显示了她的年纪之外,眼睛有神,腰板挺直,显然非常健朗,一颗心终于算是放下了。 秦良玉没有立即就坐,而是往御座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看向朱由榔。 这哪行?不怕犯了冲撞君王之罪么? 顾炎武、杨爱、陈贞慧都愣愣地看着这位名闻天下的女中豪杰,不知她是弄的哪一套? “放肆!”李洪断喝一声。 “吵吵什么?” 秦良玉不但不退后,反而扭头喝斥李洪:“我秦良玉一个老妇人,还能害皇上不成?都是你们这些太监,搞乱了大明天下!” 嚯! 她这一骂,倒让朱由榔和顾炎武、陈贞慧、杨爱彻底傻了! 这老太太脾气不小啊。 “皇上,请恕老臣无礼。老臣是想仔细看看你,看看跟先皇有几分像。”秦良玉骂了李洪,回过头来向朱由榔请罪。 “无妨,一个奴才而已,别说骂了,就是打他两下也无妨。”朱由榔道。 “老将军,你看朕跟先皇像不像?”朱由榔接着问道。 “像,像,尤其是嘴巴这块,太像了。”秦良玉回道。 她说的先皇,是崇祯皇帝朱由检。若论血缘,都是万历皇帝的亲孙子,眉目之间有些像也是有可能的。 “呜呜呜……。” 秦良玉打量了一阵朱由榔,忽然掩面哭泣起来。 朱由榔回头看了看同样发了呆的三位臣子,感觉有些茫然:“咋了这是?我可没说别的啊。老太太咋就哭了呢?” “陛下,老臣失礼了,老臣见了皇上,想起了先皇的容颜,所以失态。唉,想当年,先皇才20岁,长得也是一表人材,跟皇上一样非常精神。他也是为了国事吃不下,睡不好,励精图治,可怎么也没能挽回败势。这一晃眼,已经过去20年了,当年给老臣赐诗的情景就跟在眼前一样。可惜,他已经看不到咱大明的盛世了。” 杨爱赶紧过去扶住秦良玉,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秦良玉抹了把眼泪,絮叨着说道。 朱由榔知道她说的这件往事。 崇祯三年,秦良玉入京勤王,得崇祯帝召见,并赐诗四首,极尽褒奖之意。 秦良玉当着朱由榔的面缅怀先皇,虽有些不当,但朱由榔能理解:老年人都爱回忆往事,皇帝赐诗是何等荣耀?在她心里还不知道回忆多少遍了呢。 朱由榔听她提到赐诗的事,就在脑海里搜寻当年崇祯赐的四首诗。 咀嚼一阵,忽然有所明悟:“嘿,这老太太很不简单啊,这是试探我来了,也是给我要承诺来了。” 朱由榔刚才还把这位老太太当作老小孩,一想到这里,心道:“真是不能小看这位老太太啊。也是,能打出‘白杆兵’威名的统帅,能是一般人物?更何况还是一介妇人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章 斗法秦良玉 都说人老成精,果不其然。 秦良玉给朱由榔玩心眼,朱由榔却一点怪她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因为她的功劳大,东征西讨,名震天下,还因为在长期的征战过程中,她的儿子死了,儿媳死了,两个亲兄弟也死了,四个娘家侄子死了一个,只有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还陪着她征战。 为朝廷打了一辈子仗,死了这么多亲人,就凭这一点,难道不该得到自己作为明室帝王的尊敬吗?就算明里暗里想要点什么,他能给的也绝对会给。 更何况,她要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尽管心意如此,朱由榔暂时不打算顺着她说。 他想逗逗老太太。 “秦老爱卿,看你精神矍铄,健步如飞,朕心甚慰。不知饭量怎样?睡能安卧否?”朱由榔温言问道。 秦良玉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没想到皇上不接她的话茬:“是没听懂,是不知道那回事,还是不打算照顾先朝老臣子?不问军务,单问我的身子骨,话中还扣着一个老字,莫非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皇上问话,不能不答,秦良玉把胸脯一拍道:“陛下,老臣一顿能吃一大碗米饭,一日能睡三个时辰。不瞒陛下,每日老臣还要骑马练枪一个时辰,身子骨硬朗着呢。有老臣在,左梦庚那个天杀的玩艺,不敢靠近石砫一步!” “嗯,‘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秦爱卿果然英雄,豪气不减当年哪。”朱由榔点了点头,以崇祯赐诗之一赞道。 “多谢陛下谬赞。陛下,先皇赐给老臣的诗,您也知晓?” “如此佳话,朕焉能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 秦良玉心道:“你只要知晓就好。” “秦爱卿,自马爱卿殉国,石砫如今已无宣慰使,当是爱卿以身代之了?” “回陛下,确实如此。唉,鳞儿殉国,儿媳也早他一步先走,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虽有遗憾,但并不后悔。所幸臣孙万年极是孝顺,每日承欢膝下,免了老臣晚年凄凉啊。” 二个孙子,一个叫马万年,一个叫马万春,此时提出马万年来,显然她是想为长孙谋石砫宣慰使这个差使了。 “秦老爱卿,对于少数民族,朕以后不再设宣慰使,不再设土司,朕打算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 “对。就是不再设土司,而是设立流府。朝廷对于少数民族,实行优待政策,流府也是民族自治为主,其目的就是打破其内部的尊卑世袭,解决长期存在的内部纠纷。对于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的争斗,由于实行了高于汉族的优待政策,也会得到极大改善。”朱由榔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少数民族政策。 “民族自治?陛下,恕老臣无知,这是何意?” “民族自治,就是在朝廷法度许可基础上,可以按照本民族的习俗和文化管理本民族的事务,朝廷和官府不会干预。官府里也可以有少数民族进入为官。” “哦,老臣明白了。” “秦爱卿,你觉得如何?” 秦良玉陷入的沉思。 改土归流自然是好,但这个好是对朝廷来说的,便于加强朝廷集权。对于少数民族本身也不错,优于汉族的政策,可以让少数民族更好地发展。 唯一不好的就是侵占了那些世袭土司的利益。 “哦,皇上只所以不肯正面回应我,不是不懂,是装傻啊,在这儿等着我呢。我马家作为石砫世袭宣慰使,在四川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若我能率先作出响应,对于改土归流的推进有着很大的推动力。” “嘿,皇上看着年轻,心眼不少啊。这是跟我装傻呢。”秦良玉心里暗自琢磨。 “我要身后名,要拉巴长孙,皇上心知肚明,可就是一句实话都不给。不过,我秦良玉一生忠于朝廷,既然对朝廷有利,我就没有反对的理由。管他给不给呢,管他是不是装傻呢,自己先做到一个忠字再说吧。” “要说也是,我先半生大部分都是在给先朝效力、立功,对于永历朝,还没有什么功绩可言,皇上不认也是正常。改土归流,就当是我献给新朝的一份功劳吧。” 想到这里,秦良玉抬头望着朱由榔,坚定地说道:“陛下,老臣一生忠于明室,改土归流既对朝廷有利,老臣无不遵从。老臣请求陛下恩准,在石砫率先实行改土归流。” …… 刚才两人在话语之中斗法,是缘于崇祯的赐诗。 赐诗共四首,其中一首是这样写的: “凭将箕帚扫匈奴,一派欢声动地呼。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这首诗意思是许了秦良玉,将来可配享太庙,就跟凌烟阁标名是一样的意思。 秦良玉刻意提到赐诗,肯定是想问问朱由榔,先皇许的事,你还认吗? 朱由榔装傻充楞,不肯正面回应秦良玉,其实,就是惦记着改土归流的事呢。 秦良玉的影响力太大了,不仅在四川,就是在整个西南,甚至全国都有较大影响力。 而西南又是少数民族最多的地方,秦良玉若能拥护改土归流,那对于这项政策在全国顺利推行,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相反,若她执意反对,朱由榔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 听了秦良玉的回话,朱由榔不禁汗颜:“瞧瞧人家老太太的心胸,真是没得说,自己是不是有点小人了?” “秦爱卿对于朝廷果然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朕心甚慰。杨爱卿!”朱由榔赞了一句,回头唤杨爱。 “臣在!” “你的丹青造诣颇深,就给秦爱卿画个像。” “遵旨!” 杨爱应道。 “皇上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太奸了。也是,官大必奸,若是不奸怎能在三五年间把天下给翻了过来?我刚答应了改土归流,这就要给我画像了?凌烟阁标名,多年夙愿达成,死而无憾了。”秦良玉心中一喜。 笑意刚刚在脸上绽开,朱由榔接下来一句话,又让她的脸僵住了。 “太后她老人家一直想见见你这位巾帼英雄,画好像,朕带回去请她老人家看看……。”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章 这回恩赏大了 朱由榔看到秦良玉脸上一僵,不由得哈哈大笑,然后道:“当然,太后看过之后,还要配享太庙,凌烟阁标名,让后代万世瞻仰。” 秦良玉之回算是听到了心中想听话,笑容迅速绽开,道:“陛下您可真……。” “奸”字到了口边,终觉不妥,连忙改为“圣明”。 说完这句话,秦良玉再次跪到地上谢恩。 “秦爱卿,你如今年事已高,石砫偏远,不宜养生,就医也不方便,待四川事了,不如随朕回南京去住吧?”朱由榔再次问道。 “行,陛下。如今天下就要承平了,也用不着老臣东挡西杀了,那老臣就随驾去南京。一来就像陛下说的,好好将养身子,老臣要亲眼看到大明的中兴;二来去陪陪太后,给太后讲讲乡间野趣,太后一定喜欢。”秦良玉非常爽快地说道。 “另外,令孙有志于领兵还是读书?” “回陛下话,老大万年立誓一定要为父母报仇,打下就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他喜欢带兵。老二也想练武,老臣不让,一文一武才文武双全嘛,所以,让老二习文。陛下,不是老臣自吹,这两个孙子非常不错,长得英俊,品性也好,又不让人生气,还有……,反正哪里都好。要不,皇上您给老臣个面子,见见他俩?” 秦良玉这回暴露了跟寻常老妪一样的毛病,那就是看着自己的孙子哪里都好,就像是天下难寻、地上难找一样。 还爱到处显摆。 “见见。另外,你的三个侄子也一块见吧。” “唉,谢谢陛下,谢谢陛下。他们都在门外,这就让他们进来?” “好,宣!” …… 五人被领进来,朱由榔一看,就深刻体会到啥叫“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了——秦良玉这老太太,也太能吹了吗?说话有谱没? 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还则罢了,都已经年过半百了,长年征战,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杀伐之气;岁月流失,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沉稳之姿。 可那两个孙子,这也算长的俊?哪哪都好? 老二也就算了,相貌虽平平,但皮肤白晳,许是读书缘故,身上倒有书卷气,举止沉稳。 但无论如何跟“长的俊”这仨字挂不上号。 老二平平,老大连平平也算不上。个子倒是高大,看着也很雄壮,头很大,两眼炯炯有神,就是那鼻子,也太难看了吧? 马万年的鼻子是狮子鼻,这倒没啥,关键是太大,很突兀地长在脸上,跟其它五官极不协调。 “英俊?这叫英俊?”朱由榔看向杨爱,发现她也正看向自己,眼里噙着笑意。 再看向秦良玉,发现她正盯着长孙看,眼里满是爱意。 “真不能怪她,在别人眼里,马万年是丑了点,可并不妨碍在她眼里孙子样样都比别人家的孩子好。跟太后差不多,就看着朱慈煊好,哪哪都好,虽然朱慈烨、朱慈炜也不错,她也疼,可总比不过她的长孙去。唉,‘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古今皆是如此。” 朱由榔越看马万年的狮鼻就不得劲,心中兴趣缺缺,说出话来就带了敷衍之意。 “马爱卿,等四川事了,你祖母已经答应随驾进京,颐养天年。朕听说你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就补入侍卫吧,在京中侍奉你祖母也便宜些。” “回皇上话,恕臣无礼,臣不愿奉诏!”没想到马万年一个头磕下去,硬梆梆的回了一句。 朱由榔一听,眉毛一扬,就想发火:“咋了?嫌侍卫官小?别看侍卫官不大,那可是天子近侍,若不是祖上余荫,你以为朕会用你?” “年儿,不得无礼,赶快谢过陛下。”秦良玉听长孙如此无礼,急道。 “皇上,臣远祖乃伏波将军,臣祖被太监害死之后,祖母率‘白杆兵’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臣父战死襄阳,臣母战死河南,无不是为国捐躯。臣虽不才,也愿为陛下效死疆场,不愿赖祖宗余荫愧立庙堂。况且万年有自知之明,相貌有损陛下颜面,不敢为侍卫有污陛下识人之明。至于在祖母跟前尽孝,自有臣弟万春承担。他本来也想进京结交名士,磨砺文章,参加科考。” “陛下,微臣愿意为军中一名小卒,凭一刀一枪杀出功劳来,如此才不负远祖及祖、父威名。” 马万年伏在地上,边磕头边大声说道。 这番话说出来,朱由榔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狮鼻儿竟有如此志气!” “不好,像我这样开明的人,怎么也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了?若不是人家马万年胆子大,敢把真心话说出来,我岂不是埋没了人家,冤枉了人家?” 想到这里,朱由榔满意地点点头,对秦良玉道:“秦爱卿,教导有方啊。” 秦良玉一听,知道长孙这番话得了圣心,脸上笑都快溢出来,笑道:“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都是两个孙儿自己争气。” “好吧,马爱卿,既然你如此有志气,朕无有不成全之理。这样吧,你就入山地军吧,先从百户做起,待有了功劳,再加升赏。”朱由榔道。 “谢谢陛下隆恩!”马万年一听皇上恩准自己进入最为精锐的山地军,顿时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秦良玉、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听封!” “臣在!” “秦良玉率领兄弟秦邦屏、秦民屏,侄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先后参加抗击清军、奢崇明之乱、张献忠之乱等战,战功显赫,忠心不贰,特加封秦良玉为忠贞侯,秦翼明、秦拱明、秦祚明皆为副将衔,待朕平定四川之后,再论官职。” 朱由榔这番恩赏可就大了。不说别的,如今朝廷封侯的才有几个?无不主军一方,战功显赫。当然,如济尔哈朗这等降将除外,那不能算数。 秦良玉能身列其中,这番恩赏不可谓不巨。 “谢陛下隆恩!臣等一定永忠于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良玉激动地老泪纵横……。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章 诈降(一) 秦良玉不能不激动。 作为女人,纵观中国历史,封侯的根本没有。花木兰可谓巾帼英雄的标志性人物,可她也没有封侯啊,更没有位列朝堂,配享太庙啊。 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 当然,如果先帝在世,恩赏也不一定会小,但先皇自己都保不住江山,拿什么给臣子封赏呢?那句“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的承诺,还不是成了一句空言? 只有眼前这位年轻的永历皇帝,成就了大明中兴的事业,才把先帝的承诺变成现实。 若不是他,清兵早就占领天下了,自己也必然会死于忧愤之中,哪会有今日荣光? 一念至此,秦良玉算是真正地对朱由榔敬佩了,的确“圣明”,还真不是“奸”。 “陛下,下一步对重庆用兵,老臣愿率‘白杆兵’为先锋!”秦良玉豪气十足地说道。 “不不不,秦爱卿,打仗的事让水师、禁军和山地军去,翼明他们可率白杆兵相助,你的忠心朕已知晓,但毕竟年事已高,就跟在朕的身边,出谋划策吧。”朱由榔连忙否了。 “笑话,你以为你是佘太君呢?百岁老人还上战场?”朱由榔心道。 “陛下是看老臣年迈了吗?”秦良玉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秦爱卿,日后你就知道了,以后打仗,弓马功夫慢慢就被淘汰了,派不上用场了。主要还是靠火器。” “火器?” “是啊,朕只所以连续打了几个大胜仗,靠的就是火器。手榴弹、地雷、钢枪,威力巨大,可远距离杀死敌人。等打重庆的时候,你可以看看。” “是,那臣就拭目以待了。” …… 接下来,朱由榔开始布署对重庆的进攻。 他的作战布置很简单,就是水陆并进。 水路由陈仲武率领,沿江而上,扫荡清兵所有船队,直抵重庆城下。 陈仲武意气风发,感觉腰杆很硬,因为朱由榔把近期生产的钢枪,全部配给了他。 能有此待遇的,除了禁军就是他的水师了,让他时常慨叹:“还是妹夫好啊,总是知晓远近的。” 陆路则由禁军、山地军和白杆兵组成,由山地军元帅焦琏统一指挥。 禁军只来了一千人,主要是钢枪兵,由第一镇一营营总副总镇王胜亲自率领。 工程兵为后军,朱由榔自领中军。 水陆两路皆有钢枪兵压阵,朱由榔信心百倍,感觉没有理由不拿下重庆。 况且,他料定左梦庚作为大明老臣子,一定不会抵抗,一定会请降的。 …… 左梦庚,山东临清人。父左良玉,是弘光帝时期重要的军事将领。 弘光元年,因与马士英不和,左良玉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兵自武昌东下,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劫持弘光帝,拥兵自重。 到达九江时,左良玉暴亡,诸将推梦庚为帅。 适逢清英亲王阿济格逐李自成至九江,左梦庚率二十余万兵投降,被封为一等精奇尼哈番,后又因功被封为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 后世有人撰文,说“左梦庚的汉奸投降行为并不亚于一年前的吴三桂,吴三桂当时是夹在李自成和清军之间,虽然吴三桂与大顺同是汉人,但是毕竟大顺军还是吴三桂的仇敌(逼死崇祯皇帝)。而反观左梦庚,南明弘光朝廷与左梦庚并无深仇大恨……” 对于这个观点,朱由榔还是比较赞同的。 身为名将之子,在清兵到来之时,竟不做任何抵抗,就率众投降了。而且,他带走了二十万兵,一下子就把弘光帝的老本给抽得差不多了,加速了弘光朝廷的灭亡。 虽然对他看法不好,但清兵入关之后,汉奸多如牛毛,投降者不计其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不能对他苛责过甚。 之所以朱由榔从心底里原谅左梦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来自于他后世的一个女同学。 朱由榔前世是高唐人,跟临清相邻。这个同学姓左,叫左小莉,却是临清人,上大学的时候二人成为同学。据她说,她的先祖跟左庚梦是亲兄弟俩。只不过左梦庚当了大官之后,他这一支就在京城落地生根了。 …… 朱由榔太乐观了,他不知道,身在重庆的左梦庚,正跟部将张应祥、徐恩盛商议如何暗害朱由榔呢。 “大人,明军势大,不可阻挡,你看咱们当如何处之?”徐恩盛问道。 “是啊,大人,明军火器厉害,咱们单凭弓马骑射,已经难以抗衡。”张应祥也道。 “怎么?怕了?你俩莫不是想投降?”左梦庚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道。 “大人,卑职与恩盛是您的老部下,有什么想法不敢欺瞒。不是咱害怕,确实难以力敌啊,很明显,这是拿鸡蛋碰石头的事啊。”张应祥道。 “你的意思是除了投降,就没有其它出路了?” “大人,卑职以为事至如今,只有投降一条路了。”张应祥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是啊,大人,降了吧。投降不丢人,连郑亲王都降了,咱有啥丢人的?再说,咱们本就是汉人,投降也不算辱没祖宗。”徐恩盛也道。 “你们都想差了。郑亲王能降,咱不能降。知道为啥么?就因为咱是汉人,是明朝老臣子,朱由榔正恨咱们呢,忘了吴三桂的教训了?”左梦庚道。 “不会吧?那么多投降的,都得到了好处呢。李成栋、李定国、施琅,哪个不是投降的?还有你的老部下,咱们的老朋友金志桓,现在可是江西巡抚,被封了伯的。也只有吴三桂、满达海是朱由榔不肯饶恕的。那也是因为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罪过太大,满达海则是因为折辱了明朝使节。咱们犯的罪过,排不上号吧?”张应祥质疑道。 “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可咱们阵前倒戈,举二十万大军叛明,让南直隶一下子失去了西部屏障,罪过还小了?再说了,咱们的儿子可都在京城呢?你们想绝后吗?” “那……,那怎么办?硬打打不过啊。” 张应祥与徐恩盛想了想,觉得左梦庚说的有道理,互相看了一眼,迟疑地问道。 “不可力敌,那就智取。” “智取?” “对,诈降!”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章 诈降(二) “诈降?大人,没那么容易吧?朱由榔能上当吗?”徐恩盛道。 “诈降的关键之处在于一个诈字,只要我们表现得非常真诚,必然不会引起朱由榔怀疑。到时候,咱们把朱由榔请进我的帅府,伏兵四起,一举将他擒获,明军必不敢动。你们想一想,到时候明军所有的钢枪都是咱们的,将带兵的焦琏、陈仲武,还有那个老妖婆秦良玉全给喀嚓了,那咱们就能成为天下最强的军队。郑亲王二十万大军没做到的事,让咱们给做到了,这么大的功劳,咱们有最强的军队在手,肃亲王能不给个王爵?”左梦庚说出自己的详细计划,并给两位手下画了一张大大的饼。 其实,豪格早就给他来了密旨,让他想办法除掉朱由榔,许他事成之后封以蜀王之爵。 他多了个心眼,没有把实情告诉张应祥和徐恩盛。 蜀王这个爵位太诱人了!事成就是四川之主了。 可若是投降呢,郑亲王也只是封了个侯爵,像他,大概也只能祈祷不被杀就算是好的结果了。 所以,左梦庚权衡利弊,决定还是听从豪格的安排。 富贵险中求嘛。 诈降有风险,可万一要是成了呢? “那若是给解除了兵权呢?”张应祥问道。 “首先,从朱由榔往昔的行事来看,此人还算厚道,不会卸磨杀驴。其次,就算给解除了兵权,本官也有办法。”左梦庚答道。 张应祥、徐恩盛想了想,同意了左梦庚的计划。 一来,这二人一直对左梦庚忠心耿耿,言听计从;二来,他们的儿子确实都被留在了京城为官。说是为官,其实就是人质;三来,封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对于他们长期征战的人来说,简直就像一个穷小子日夜盼望成为亿万富翁一样。现在成为亿万富翁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也得试上一试。 左梦庚所谓的另有办法,其实就是下毒。 他老家临清盛产一味中药,叫马前草。其叶茎皆无毒,可治肠胃病。但马前草的籽却是剧毒,尤其用酒佐之,饮后立即就会头晕呕吐,继而出现昏迷,若不及时救治,一个时辰就会死掉。 当年,他父亲左良玉在九江除掉袁继咸,就是用的此酒。 人不知鬼不觉,袁继咸就死了,当时袁继咸的手下还以为他是发急病死的呢。 当然,此事也只有他这个当儿子的知道。 如今,这样的酒,他就带在身边,如有机会,可以毒杀朱由榔! …… 却说朱由榔兵临重庆城下,刚刚扎好营,焦琏来报:“陛下,左梦庚与手下副将张应祥、徐恩盛出城投降,而且还身背荆杖。” “负荆请罪?”朱由榔一听乐了:“还玩将相和呢?” “宣进来。” “遵旨!” …… 看着左梦庚赤着上身,背着满是刺的荆棘跪在面前,朱由榔哈哈大笑。 众人都愣了,包括左梦庚、张应祥、徐恩盛在内都愣了,不知本应十分严肃的、庄严的、肃穆的受降仪式,皇上为何大笑?太不庄重了吧。 “皇上兵不血刃拿下川东重镇,这是兴奋坏了,忘了自己是皇帝了?”杨爱心道。 其实,朱由榔之所以大笑,是想到了左小莉。 “左小莉啊,左小莉,上大学的时候,你高傲得跟个公主似的,对我那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现在好了,你的先祖,不,你的先祖的哥就跪在我的面前请降。我特么要是一怒,把他和他的弟弟都杀了,还会有那高傲的你吗?你还得瑟个什么劲?” “陛下,为什么笑啊?”秦良玉问道。 “啊?啊,朕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是因为蜀中沃野千里,如今经过献贼之乱、清兵之祸,百里不见人烟,朕每见之,常感十分心痛。左梦庚请降,避免了杀戮,两万兵就是两万个好劳力啊。”朱由榔正色道。 “陛下这心田,真是没说的,老百姓有福喽。”秦良玉一听皇上有这么高大尚的胸怀,非常钦佩地说道。 朱由榔看到左梦庚背上被扎得渗出血来,连忙吩咐:“来啊,去掉荆杖,赐座!” “陛下,罪臣身为大明老臣,未能克尽全忠,以身投贼,不敢乞求陛下宽宥,还请陛下治罪。”左梦庚伏地不起,非常真挚地请求处罚。 朱由榔听他说得诚恳,心里就原谅了他,温言道:“人非圣贤,孰难无过?改了就好。朕一直秉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对于犯过错的,不会一棍子打死,还要看他有无向善之心。只要你真心悔过,前面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多谢陛下大恩!”左梦庚听朱由榔如此一说,暗地里冲张应祥使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色,张应祥会意地点了点头。 白兴把左梦庚背上的荆杖去掉,李洪给左梦庚搬来一张椅子,左梦庚再次谢过,才半边屁股坐到椅子上。 “左将军,你老家是临清的吧?”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是山东临清的。” “老家还有什么人?有没有一个弟弟?” 左梦庚一愣:“皇上怎么知道我老家有个弟弟?” “回陛下,臣老家确实有个庶弟。” “哦,原来如此。” 朱由榔闻言心道:“原来左小莉的先祖是庶子出身,怪不得呢,若是左良玉的嫡子,怎么也得搬到京城去了。” “你庶弟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叫左梦空。” 朱由榔一听,心里又乐了:“左梦空?特么的,左良玉这么无情啊,怎么给庶子取名叫梦空呢?这不是让人家做空梦吗?就因为他是庶子么?” “陛下,臣请驾进城,臣已经将行宫安排好了,另外臣还准备了一桌酒菜,不但有川菜,还有鲁菜。陛下和众位大人鞍马劳顿,让臣尽一尽心意吧。” 一听有鲁菜,朱由榔大喜,整天吃南方菜,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做梦都想前世的鲁菜风味啊。 “好吧,你一番好意,朕却是不能拂了。传旨,移驾行宫。”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一章 诈降(三) 临时行宫就设在原左梦庚帅府。 大堂后边有一道夹墙,夹墙有一道暗门,里面左梦庚早先暗藏了十余名亲兵,只待左梦庚把朱由榔毒倒,亲兵就会破门而出,一举拿下朱由榔。 大堂内共置了两桌,朱由榔一桌,杨爱、李洪陪侍在侧。 顾炎武、秦良玉、陈仲武、焦琏、左梦庚、张应祥、徐恩盛一桌,庞天寿负责斟酒。 看着满桌子的川菜、鲁菜,朱由榔大快朵颐,吃得非常畅快。 可惜,没有火锅。 朱由榔一直认为,火锅这种东西一定是出自四川,绝不会是出自于蒙古。 否则,为什么四川的火锅那么好吃?没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传承,是不是会有那么好的佐料,那么讲究的汤味。 “是不是火锅还没有造出来?这倒是有些可惜了。”朱由榔暗自想着,随即叹了口气:“唉!” 一听皇上叹气,左梦庚连忙站起来:“陛下,是不是无酒而叹?臣倒有家乡酿造的高粱酒一坛,愿献于陛下。” “哦?快拿来!朕是一定要尝一尝的。” 朱由榔闻言大喜。 他不是很爱酒,但也能饮上几两。穿越以来,喝的基本上是南方的米酒,虽绵柔,但总感觉没有前世喝过的酒有劲,尤其家乡小锅酿造的高粱酒,很有劲,即使喝醉了,也不会毁人。 所以,左梦庚一说有家乡酿造的高粱酒,立即勾起了他的一缕乡愁,连忙吩咐快拿上来。 “都说朱由榔精明无双,如今看来,并不难对付嘛。一说有酒,竟然如此热切,可见大明当亡,我左氏当兴啊。”左梦庚心中窃喜。 把酒拿上来,李洪先倒出一盅,用银筷试了试,见并没有发黑,料定无毒,这才给朱由榔倒了一盏。 左梦庚紧张地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朱由榔的动作,见他把酒盏放到鼻前,先嗅了一嗅,闭上眼睛,一副非常陶醉的样子,然后又嗅了嗅,叹道:“真是好酒啊,只这酒香,就能醉人!” 左梦庚被他一嗅再嗅的动作给弄得心急火燎的,心里暗骂:“你嗅什么嗅?快喝啊,快喝啊。” 可是,朱由榔不但没喝,反而冲左梦庚一笑,道:“左将军,这一定是你珍藏的酒了,真是好酒啊。” “回陛下,确实是臣珍藏多年的好酒。因长年在外,不得回乡,所以,从家乡带来的酒,一直不舍得喝,生怕勾起思乡之情啊。”左梦庚不知朱由榔闹哪样,只夸不喝这是为何? “如此美酒,朕不可独享,当先祭天!”朱由榔说着,右手端起酒,左手一把攥住杨爱的手走下御座来:“左爱卿,来,陪朕一块敬天地一盏。” 杨爱不明白皇上为何当众攥她手,携下座来,当下不敢言语,脸上一红,芳心扑扑跳个不停。 左梦庚心说:“怎么这么麻烦?敬这个敬那个,你倒是喝啊。死到临头还不忘玩女人,真是多情的种子啊。” 不过,他还是移步来到堂外,嘴里说道:“臣何德何能,敢陪陛下敬天敬地?” 屋里众人见状则是大惊。 别人还则罢了,顾炎武、杨爱、陈贞慧哪一个不是熟读诗书之人?皇上让左梦庚陪祭,这指定出了大事了。 否则,左梦庚哪有这种资格?就是寻常王公大臣也不够这个资格啊。 顾炎武不及细想,快步跟了上去,刚离开座位,被朱由榔冷冷的眼神一扫,他又立即坐了回去。 他明白了,皇上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而且,也一定做好了防护。 杨爱也是非常聪明,意识到可能那碗酒有问题,可为什么要离开御座?直接命人拿下不就行了? “左梦庚,你且跪下。”朱由榔见左梦庚当真跟着出来了,把脸一沉,冷冷说道。 “这……。”左梦庚见朱由榔端着酒盏,面沉似水,不由得心中一懔,心道:“咋了这是?露馅了?不可能啊。” “跪下!”白兴早在朱由榔出堂时,就得了他眼神的暗示,此时见左梦庚迟疑着不肯跪,当即把腰刀抽了出来,断喝一声,把刀抵到左梦庚的后心。 “陛下,臣遵旨,遵旨。”左梦庚连忙跪下。 他还以为白兴制住他,是为了刚才的迟疑。 “拿下!” 朱由榔怒喝一声,文金等侍卫冲进屋里,要去拿张应祥和徐恩盛。 哪用着他们动手?变故一起,陈仲武、焦琏就加了小心,全身戒备,朱由榔一声断喝,陈仲武一拳打在张应祥脸上,把张应祥一拳打倒在地。 焦琏则是一脚将徐恩盛踢倒,徐恩盛刚要使个鲤鱼打挺,秦良玉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一簪子抵在他眉心,喝道:“再动,把你的狗脑子打出来!” 张应祥、徐恩盛本武功不弱,然而因为心里有鬼,没有在第一时间暴起伤人,结果被陈仲武、焦琏、秦良玉联手制服。 “文金,你们带人把后夹墙打开,一定有暗门,里面藏有刺客。”朱由榔吩咐一声,悄悄放开了杨爱手腕。 杨爱这才明白,皇上为何要离开御座到了堂前,又为何要携着自己手一块出来。 原来,皇上是怕夹墙中的刺客伤了自己啊。 想到此,杨爱芳心呯呯乱跳,一又妙目往朱由榔脸上看去。 朱由榔脸色平静,端着酒盏稳稳地站在那里。 他感觉到了杨爱的目光,回头冲她一笑,安抚道:“别怕,有朕在呢。” “嗯,臣不怕。”杨爱脉脉地望着朱由榔,轻声回道。 “左梦庚,当年袁继咸被害,你父左良玉大概用的就是此酒吧?”朱由榔见文金夹墙打开,将十几名刺客带了出来,一顿拳打脚踢都给打晕了,危险已经解除了,这才回过身,对趴在地上的左梦庚说道。 “陛下,臣冤枉啊。酒是好酒,夹墙暗藏的刺客臣实是不知是何人所为?”左梦庚磕头如蒜,大呼冤枉。 他还在妄想着能蒙混过关。 “还要狡辩?告诉你,朕命系于天,乃是真命天子,岂是你这等畜牲不如的东西所能害了的?这酒里有毒,毒物是马前草的籽,对不对?”朱由榔骂道。 “啊?这可是秘密啊,他是怎么知晓的?”左梦庚闻言大惊……。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二章 神人护体 不说别人如何疑惑,朱由榔心中也是十分后怕。 若不是各种机缘巧合,自己还真就被左梦庚给蒙蔽了,弄不好这会儿已经魂归天际了。 首先,得益于他是一个穿越的灵魂,得益于他穿越之前是一个中医学院的高材生。 其次,还要得益于他的同学左小莉。 马前草这种植物,在他老家叫车前草。成了中医之后,他才知道,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还可以入药。 只是草籽有毒。 对于马前草的毒性,他还是从一个老中医那里听说的。 那位老中医掌握着一个偏方,说马前草可以治癫痫,只所以它可以治这种怪病,就是因为马前草的毒性,所谓“以毒攻毒”,就是这个道理。 听说这个偏方之后,朱由榔才对马前草产生了兴趣,查阅了很多资料,才知道马前草的毒性并不厉害,只有跟酒混合,才会产生强烈的毒性。 朱由榔为此还专门用老家的高粱酒泡了一些马前草的草籽。泡了几天之后,他为了验证其毒性,给家里那条大黑狗喂食了些,结果不到十分钟,大黑狗就口吐白沫,狗腿乱蹬,再过了十分钟,就死翘翘了。 他把这事告诉了同学,后来在一次老乡聚餐时,左小莉对朱由榔说,她先祖就是用这个东西毒杀了好友袁继咸的。 当时朱由榔根本不信,以为左小莉胡吹。 因为正史上,袁继咸虽是被左梦庚软禁,却是死于北京,而且是被清兵给杀死的,并没有毒死一说。 左小莉之所以那么说,大概是吹牛的意思居多。 …… 朱由榔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酒里有毒。 他确实是想嗅一嗅高粱酒的香味,借以抚慰一下自己的思乡之情。 可一嗅之下,感觉跟自己泡过的马前草的酒是一个味。 他装作陶醉,闭上眼,左小莉的吹牛的话一下子涌进脑海! 他心中一懔,再次端起碗嗅了嗅,心中已经确定:“左梦庚这是要害自己!” 而就在这时,林洪未现身形,在他耳边道:“陛下,夹墙里有人,奴婢听到呼吸之声。” 一听这话,朱由榔哪还有不明白的? 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 “左梦庚,刚才有神人启示于朕,你献的这坛酒,里面掺了马前草的草籽,乃是巨毒之物。刚才你喊冤枉,好吧,朕不会冤枉好人,这样吧,你把这碗酒饮下去,若是二刻之内你不毙命,朕就算冤枉了你,自会为你正名。”朱由榔坐回御座,对绑缚于堂前的左梦庚三人道。 朱由榔把识破毒酒之事推给“神人”,虽是无奈之举,但也想起到警示之效。 “神人启示”与“孟德好梦中杀人”是一个道理,日后再有人想暗杀、下毒,就得好好考虑考虑,能不能瞒得过神去。 反正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说神说鬼不会让人怀疑。 “陛下,饶命啊,罪臣猪油蒙了心,都是豪格让臣这么做的,饶命啊。罪臣一定洗心革面,给陛下疆场效命,再不敢有谋逆之心了……。” 左梦庚对于朱由榔的说法是完全信了,因为他的酒,他的秘方,这是无人可知之秘,皇上能在顷刻之间知晓如此详细,不是神人启示谁信哪? 况且,“夹墙藏兵”之事,若无神人相助,他焉能知晓? 所以,当朱由榔让他把毒酒喝下去的时候,吓得浑身打颤犹如筛糠,亡魂皆冒似见阎王! “哼,就凭你也敢称臣?也配称臣?疆场效命?朕可用不起你这种臣子。来啊,给这三个逆贼每人灌一碗酒,黄泉路上也好有人作伴,省得寂寞了!”朱由榔冷冷地令道。 “皇上,皇上,都是左梦庚的主意,不干我的事啊!” “是啊,皇上,皇上,我们劝他投降,是他非要加害皇上,不干我二人的事啊……。” 张应祥和徐恩盛吓得裤子都尿了,连忙想摘清自己。 “呸!张应祥,徐恩盛,左梦庚要加害皇上,你二人若真心投降,不会举告?做都做了,还不承认?!如此怕死,还领兵打仗?老婆子都替你们羞死了!” 朱由榔没有说什么,秦良玉倒先急了,手里拿着那根簪子,破口大骂。 白兴命侍卫将三人拖出去,不到二刻钟,白兴回报:“皇上,那三个狗东西都死了!” “枭首示众三日,尸骨准其家属收敛。所有降兵,交由秦翼明甄别,能用的,打散编入白杆兵,不能用的,交给官府。对于罪大恶极的,关他几年,罪过较轻的,可编入民户给地。”朱由榔吩咐道。 “嗯?这就完了?”陈贞慧还等下文呢,却见朱由榔已经端起茶来喝水了。 这是他的习惯,只要端茶,说明就吩咐完了。 “陛下,对于左梦庚这等恶贼,就这样放过了?”秦良玉问道。 “放过吧,他毕竟不是朕的臣子,虽有谋逆,也算各为其主,就不要再连累其家人了。”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嘿,妹夫啥时候改性子了?若依他以往的脾气,这三个狗贼肯定会满门抄斩啊,他在京城的儿子,皇上也会下必杀令的。怎么就这么放过了?”陈仲武非常不解,摸了摸后脑勺,不解的目光看向焦琏。 焦琏也不明所以,轻轻摇了摇头。 “我特么还不是看在他后人的份上?不过,这能说吗?”朱由榔明白臣子们的意思,不能说,索性就不说了。 “陛下,重庆乃川东要地,更兼有新政的推行和民族自治政策的落实,知府一职非常要紧,不知陛下有无合适人选?” 当众人还沉浸在谋杀变故的惊诧和朱由榔“神人护体”的遐想中时,顾炎武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是啊,朕非常头疼这件事。重庆知府非大材难当重任啊。实在不行,暂先用旧官吧,慢慢调教。”朱由榔无奈地说道。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顾炎武道。 “陛下,宫外有陕西两个姓李的求见,说是持了李颙李大人的荐书来的。” 就在这时,庞天寿进来禀报。 “好好好,李颙真是及时雨啊,这回重庆知府人选有了!”朱由榔闻言大喜。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三章 “吃货皇帝”创“火锅” 朱由榔之所以大喜,是因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陕西眉县李柏,一个是陕西富平李因笃。 李柏,字雪木,李因笃,字子德,皆是关中大儒,后世将二人与李颙合称为“关中三李”。 朱由榔吩咐快宣,李柏、李因笃进门之后以书生身份见礼,并把李颙的荐书奉上。 朱由榔连看都没看,直接询问二人对于新政的看法。——根本不用看,史书上留下美名的人,还用李颙的荐词? 二人的学问是不用怀疑的,主要是看他们对于新政的理解。 经过简单交谈,朱由榔非常满意,二人对于新政理解的非常透彻,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很有见地。 朱由榔当即下旨,封李因笃为重庆知府,李柏随驾候命。 在别人眼里,朱由榔这个旨意下得有点仓促,或者说有点草率。 可顾炎武对皇上的眼光却是极有信心。 除了肇庆从龙的那几位大学士,吴炳、杨乔然、陈子壮、张家玉、王夫之、黄宗羲、李颙、宋应星,包括他自己,哪一个文官不是皇上一手简拔的?又有哪一个是庸才? …… 不到五天功夫,李因笃就用事实证明了朱由榔的识人之明。 他迅速地整顿重庆的官场风气,出榜安民,恢复治安,包括安置降兵这些最为繁琐的事,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至此,杨爱、陈贞慧、秦良玉等都对皇上的识人用人非常佩服了。 朱由榔来到重庆,自己总觉得不能白来一趟,怎么也得留下点什么。 想了想,还是把火锅给弄出来吧,将来不用后人考证,火锅始祖就是咱了。 至于后人会不会说自己是“吃货皇帝”,那也顾不得了。 “吃货皇帝”总比“御驾亲逃皇帝”好一些罢。 于是,朱由榔让顾炎武、陈贞慧坐镇行宫,负责处理南京来的折子,他则带着杨爱、秦良玉鼓捣开了火锅。 朱由榔离开南京,下旨令长子朱慈煊监国,吴炳为首的内阁大臣,他一个也没带,全部留在南京辅佐朱慈煊。 寻常政务,朱由榔不用操心,只有大臣们争执未决的大事,才火速报与朱由榔亲自处置。 朱由榔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离开京都而局势失控,内阁大臣都是自己亲自遴选的忠贞之士,陈际泰、马吉翔、戴如风这都是自己的亲信,禁军大部还都留在南京,由李元胤亲自执掌,自忖不会发生变故。 朱慈煊才三岁,刚会说话,能监个屁的国?所有政事,还是内阁处置。让他监国,不过就是为防万一罢了。 这个万一,就是朱由榔被害驾崩。 当然,朱由榔自信自己不会那么短命。老天既然让他穿越了,能让他完不成中兴大业就完蛋吗? …… 其实火锅及所需材料很容易制作。 首先是锅。 朱由榔自己画了图,换军中修理兵器的工匠用铜皮打造就成,没有什么复杂的工艺,工匠们完全可以解决。 其次就是木炭的制作。 制作木炭也非常简单,它的方法就是先燃烧木头,但是又不全部烧透,然后使燃烧的木头与空气隔离,利用一定的温度使木材碳化,最后就能得到木炭。 民间制作木炭的非常多,尤其在南方,很多人都会做。不过,他们制作木炭不是为了烧火锅,而是为了取暖用。 最难的就是羊肉片的削制。 这个时代没有削片机,只能依靠刀功很厉害的厨子用菜刀来削。 在广州时朱由榔一直没有把火锅的创意拿出来,主要是因为广州的天气太热,根本没有零下的温度,即使有那么几天稍冷的天,也无法把羊肉冻实。 冻不实,就不好切片。 来到四川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正好现在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朱由榔吩咐厨子把羊肉卷成手臂粗的柱子形状,放到外面冻,等冻瓷实了,让厨子切成菲薄的小片。 试验了几次,基本成功了,厨子都是御厨,都是有两下子的,切出来的羊肉片在朱由榔看来,比后世切片机切出来的不差,而且厨子还很用心地把其中的肥油去掉,切成梅花状,的确是又薄又好看。 再就是汤料。 朱由榔写了四个方子,一个是大骨三鲜汤,一个是红汤,一个是清汤,一个是鸡汤。这三种方子交给厨子,厨子也很快就制作出来了。 朱由榔各样都尝了尝,感觉虽然比不上后世,但已经很不错了。 再就是调料,那就更简单了。芝麻酱是现成的,命人加上点盐再稀释一下就成了。 其它的,如韭花酱、粮蒜、辣椒油,就更没问题了,厨子要是连这都做不出来,朱由榔就敢立即打杀了他。 …… 可巧,这天天下下起了雪,天井里下了足足有半尺厚的雪,再加上北风劲吹,外面令得让人连手都伸不出来。 这才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啊,外面天寒地冻、雪花纷飞,屋里温暖如春,再吃个锅子,那才真叫美呢。 朱由榔在院子里赏雪、玩雪,与杨爱还堆了个雪人,看到杨爱小鼻子都冻红了,忙命李洪准备火锅宴,并让他去秦良玉、焦琏、陈仲武、李柏、李因笃都请来,说皇上中午要赐宴。 不一会儿,李洪就把火锅安排好了。 还是两桌,朱由榔一桌,另一桌则是大臣们一桌。 每张桌子上放一只火锅,调料和各种青菜满满当当。 请的人都到了,每个来的人,都冻得缩头综脑,陈仲武这家伙进屋之前还不停地唏溜鼻涕呢。 “皇上,这是啥?煮水喝啊?”陈仲武看着桌子上的已经快煮沸的铜锅,不解地问道。 “这叫火锅。你没见过吧?看着,朕给你们做个示范。” 朱由榔说着,夹起一块梅花状的羊肉片放进锅里,稍一停,再夹出来,蘸了蘸调料放进嘴里。 “嗯,嫩、香、软,味道纯正,非常不错。”朱由榔仔细品了品,非常满意。 众人见皇上吃开了,也忙有样学样,夹起羊肉吃了起来。 “哎呀,太好吃了!不行,这样吃多不过瘾?啥时能吃饱?把这几盘子都倒进去!”陈仲武只吃了一口,就大叫好吃,大呼小叫地把三盘子肉,全倒进了火锅里。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四章 “吃货”大会 木炭的火很旺,三盘羊肉下去不大会儿,汤就沸了。 陈仲武不管不顾,先夹了大大的一筷子,放到面前的碟子里,把调料倒上,再加上一勺辣椒油,调匀了,三两口就下了肚。 焦琏也不客气,如法泡制,也夹了一大筷子。 他二人是武将,大肚子汉,长年行军生涯,也养成了快吃快散的习惯。 他俩这一番操作,让顾炎武、陈贞慧、秦良玉、李柏、李因笃这些斯文人面面相觑。 “别愣着了,再愣着羊肉都让他俩吃了。”秦良玉拿起筷子对众文官说道。 顾炎武等赶紧放下矜持,拿起筷子吃起来。 只一口,众人心里直呼:“这太好吃了,简直就是天下美味啊。怪不得陈仲武、焦琏吃这么欢,原来真是好吃啊。” 眼看锅里的羊肉不多了,众文臣也不装了,甩开腮帮子跟陈、焦抢了起来。 “快点,李公公,再上羊肉,来他十盘!”陈仲武对李洪叫道。 朱由榔吃得很慢,只吃一盘,就涮开了青菜。 他之所以吃得慢,并非是从养生角度考虑,而是沉浸在对前世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多好啊,一众好友边喝边涮边吹,吃得带劲,喝得也带劲。 现在好了,孤家寡人一个,吃个饭吧叫用膳,用膳就用膳吧,还自己一个人吃,别人就得看着。 像杨爱,就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吃,自己想让她坐下陪自己吃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皇帝,无人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就算他提出这个要求,杨爱也未必敢坐。 “唉,这就是做皇帝的悲哀啊,失去了很多平民的快乐。”朱由榔心里叹道。 忽然想到了戴忆花,心想:“这妮子要是在就好了,她可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让她坐她就会做,不让她坐她了一定会坐。疯疯颠颠的一个小丫头,却是最具后代气质的一个女孩。大概这就是自己欣赏她的原因吧。” “她若在,吃到这么好吃的火锅,还不定什么吃相呢。好吧,回南京后,就把这一套教给她吧,让她在南京开几家火锅店,指定发财。” 朱由榔边想心事,边慢慢吃菜。 猛一抬头,看到另一桌的情况,吓了一跳。 嚯,就这一会儿,那一桌就已经空了一大摞盘子了,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还在疯狂地涮啊涮。 “多少盘了?”朱由榔问道。 李洪回道:“三十盘了。” “三十盘?不行,太多了,分均四盘了,吃多了可会得胃痉挛。”朱由榔一听就吓一跳。 在朱由榔看来,一般人均一盘羊肉,再涮点青菜,就差不多了。若是能吃点的,也就三盘。 可他们人均四盘,还高高的呢,这哪行啊?更何况秦良玉有了春秋的人了,给撑坏了咋办? “别上羊肉了,让他们吃点青菜。”朱由榔赶紧吩咐道。 亏了朱由榔提醒及时,大家吃了一会儿青菜也就饱了,就见个个挺胸鼓肚,再也弯不下腰去。 “如何?”朱由榔问道。 臣子们见皇上发部,连忙跪下谢恩。 跪下去可哪里能弯腰啊,肚子撑着呢,所以个个直直地跪着,头往下点了点,就算是磕头了。 朱由榔连忙叫起。 “陛下,您真是天纵圣明啊,不但治国平天下无人能及,随便弄个吃食,也是这么好吃,老臣真是服了。”秦良玉由衷地赞道。 “就是就是,皇上,这羊肉太好吃了,臣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真是脍炙人口、秀色可餐,让臣食指大动、垂涎三尺啊。”陈仲武道。 “哈哈哈,你真是会糟蹋文字啊,什么是秀色可餐了?你还垂涎三尺,简直就是胡吃海塞!”朱由榔听大舅子乱用成语,不由得哈哈大笑。 “陛下,围炉赏雪何等雅事?都是让镇海伯给带的,生生把雅事变成了俗事,把雅人变成了俗人。”李柏说道。 “陛下,臣看您也吃了一头汗,去院中赏赏雪可好?”顾炎武低头问道。 “好,穿暖和点,随朕去赏赏雪也好。”朱由榔慨然而允。 其实,他知道顾炎武哪是赏雪啊,分明是想活泛泛身子,怕积住食罢了。 果然,此话一出,臣子们都脸上露出喜色,纷纷起身,随朱由榔去院子里散步。 …… “子德,这么大的雪,不知道百姓的房子有没有压塌的?有没有吃不上饭的?”边散步,朱由榔边问。 “回陛下,臣已经安排衙役挨家挨户去看了,确实有几户人家把草房给压塌了。衙役去的时候,禁军和山地军都已经在帮百姓修着呢。吃不上饭了也有,臣已经安排在关帝庙前施粥了,保证不会让一人冻饿而死。”李因笃回道。 “嗯,这就好。” 朱由榔对焦琏的做法非常满意。 这个臣子总是不言不语,却总是把事情做到前头去,能做到自己心里去。 “陛下,南京户部陈尚书已经连上了三道奏折叫苦了。最后一道奏折是请罪折子。他说了,他已经没有银子了,而春耕在即,农时又耽误不得,还有安置降兵的银子也没着落。所以,未经请旨,就动用了内库的银子二百万两,请旨降罪。”顾炎武轻声说道。 他挑这个时候说陈邦彦的事,无非是见皇上高兴罢了。 他是怕皇上不高兴,真要加罪于陈邦彦。 “用就用了罢,令斌是对的。若是请旨再动用内库银,一来一往就得十天,农时就耽误了。” 没想到朱由榔不但没不高兴,反而还是一副很欣慰的样子,心也就放下了。 “陛下,财政问题还真得赶快拿个章程,否则,四川用兵,江南各地要恢复生产,要推行新政,陈尚书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顾炎武接着说道。 “是啊,这个问题迫在眉睫,是该解决了。现在各地需要的朝廷救助,若要地方反哺朝廷,没个三年五载,怕是难以实现。朕心里有数。”朱由榔点了点头道。 “莫非,皇上御驾亲征四川,是为银子的事来的?可四川哪有银子啊?不可能。” 一听朱由榔说“心中有数”,长期萦怀的那个疑惑,又涌上了顾炎武的心头。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五章 露丝成“肉丝” 哈提斯和张念宝醒来时,已经置身于一间屋子之中。 张念宝睁开昏沉沉的眼睛,强抬起头打量屋子。 发现自己和哈提斯都躺在一张炕上,哈提斯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往身上一看,二人均没有上绑,手脚都是自由的。 再往外看,发现屋门上锁,窗子大亮,说明这是白天,又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说明屋外有人看守。 张念宝闭上眼,开始思索自己的处境和接下来如何应对。 “不用说,这是在柴桑镇着了道,被清兵劫持了。劫持的目的不用问,肯定是为了火器。就是不知道,除了我和老哈,还有别人被劫持吗?” “皇上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泄露火器的秘密。只是,老哈是外国人,虽然也受了皇上恩典,他会跟我一样的忠心吗?这家伙来大明是为了生存,他指定是不会受得住钱财诱惑,也不会去硬抗清兵的酷刑。不行,这家伙掌握的机密太多,我得先弄死他!” 张念宝想到这里,打定了主意,发现手脚都能动了,悄悄爬起来,腾地一下子骑到哈提斯的身上,伸出双手,死死地卡住哈提斯的脖子! “呜呜呜……。”哈提斯也是刚刚醒过来,猝然间被张念宝掐住脖子,睁开眼睛一看,看到了张念宝狰狞的面目! “What are you doing?!”哈提斯说了一句英语。 张念宝跟他一起这么多年,已经能听懂英语了。 “干什么?老子先弄死你,省得你背叛皇上!”张念宝咬牙切齿地说道。 “Let go of me! Let go of me!”哈提斯吓坏了,边叫嚷着让张念宝放开自己,边用力将张念宝推开。 他身强力壮,身材高大,张念宝哪是他的对手,只一下子就把张念宝给掀翻在炕上。 哈提斯的脖子得到解放,忙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气,张念宝再次扑上来,与哈提斯扭打在一起。 屋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看守,“咣当”一声,屋门打开,就见柴桑镇上那位桑掌柜带着三个壮汉进了门,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钢刀。 “哈提斯,你听着,你要敢泄密,小心皇上把你的肉丝给杀了!” 哈提斯和张念宝两人被人拉开,张念宝瞪视着哈提斯大骂。 哈提斯的妻子叫露丝。 “Barbarian!”哈提斯冲着张念宝怒吼一声。 “这是什么鸟语?”桑掌柜与其他几人互相看了看,都听不懂这个外国鬼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念宝能听懂,哈提斯是在骂他“野蛮”。 “把这两人分开,一会儿老爷就来了。”桑掌柜见那个外国人气得满脸通红,而那名黑乎乎的中国人还在挣扎着要掐死他的同伴,连忙把张念宝给推出去,推到柴房里,给上了绑,把嘴巴塞上。 张念宝躺在硬绑绑的柴禾上,后悔刚才没有把哈提斯给掐死:“那家伙怎么恰恰就醒了呢?” 就在这时,忽听到院子里有人喊老爷,张念宝看不到外边的情况,只能屏心静气仔细听外边的对话。 “醒了吗?” “回老爷,醒了。刚才这两人还打了一架。” “怎么回事?” “那个黑炭头不知怎的,要掐死那个外国佬,被小的们给拉开了。小的把那黑炭头关到柴房里了。” “嗯,龚三,这次的事做的不错,回头把二夫人房里的莲春赏你当老婆。” “哎,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张念宝听到这里,心想:“哦,原来那个什么桑掌柜本姓龚啊。” 接着就听到开锁的声音,想来,那个老爷进了哈提斯的房间。 “I'm suing you. It's inhumane what you're doing to me!(我要控告你们,你们这样对我,这是不人道的!)”房间一开,就听到哈提斯大声怒吼着抗议。 “控告?你上哪去控告?老哈真他妈傻了,你以为这是在广州啊,人人尊敬你?!再说了,这些人也得能听懂你的鸟语才行啊。”张念宝心道。 果然,就听到那位“老爷”的声音传来:“这位先生,会说汉话吗?” “I'm suing you. It's inhumane what you're doing to me!”哈提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鸟语。 “去,把那个人提进来。” 张念宝就听那个老爷吩咐道。 “让我当翻译呢这是,想特么美事。”张念宝心道。 张念宝被人提到屋里时,怒目瞪视着哈提斯,却听哈提斯冲他大叫:“Barbarian!My Wife's name is Ruth, not meat loaf!(野蛮!我妻子叫露丝,不叫肉丝)” “From now on, I only speak English, do not speak Chinese, everything is put on me.(从现在开始,我只会说英语,不会说中文,一切都往我身上推。)”哈提斯再次怒吼道。 张念宝一愣:“什么意思?哦,明白了,老哈这是想哄弄这些人呢。行,那好办,我就看看你的法子会不会管用?你要敢背叛皇上,老子用牙咬也要咬死你!” “你叫什么名字?” 张念宝正想着,就见那个三十多岁的身披重孝的书生打扮的人,开口问道。 张念宝见那人虽穿孝,长得非常非常标致,就算那身孝服也难掩他的风流儒雅气质。 “这人长得真好看,就算放到整个广州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也就是皇上能跟他比吧。”张念宝心想。 “你又是谁?”张念宝反问了一句。 “这是我家老爷,名讳也是你能问的?”话一出口,后脑就挨了一巴掌。 张念宝回过头来,却发现正是那位桑掌柜,不,龚掌柜。 “不许无礼,他们都是老爷的客人,你这是待客之道吗?”那老爷叱道。 “是是是,小人知错了。”龚掌柜连忙点头哈腰认错。 “下人不懂事,请你不要见怪。现在可以告诉老爷我你的名字了吗?”那老爷和言悦色地问道。 “我叫张念宝。”张念宝被那人的和善所迷,竟毫不犹豫地答了他的话。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一名工匠。” “哦,那你说说,刚才这个人说的什么?” “他说的鸟语,我听不懂。” “你们平时不在一起吧?他的话你怎么听不懂呢?” “他是官,咱是贱民,平时很少见到。他去的时候,都有翻译跟着。要不是有翻译,他的话没人听得懂。” “刚才他的话,你一句也听不懂?” “最后那个尾音是‘肉丝’,是不是想吃肉了?”张念宝答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六章 不知羞耻 “肉丝?那还不容易?龚三,上酒菜。” 那老爷吩咐一声。 龚三下去安排去了,不一会儿,端上来四个菜,全是肉菜,而且还真有肉丝。 “傻子吧?你没听我说是根据他的尾音说的?既然上来了,那就开吃,老子才不跟你客气呢。”张念宝想到这里,坐下就开吃。 哈提斯也不听那一套,嘴里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英语,似乎是在表达对张念宝的不满。 “张师傅,你在军器营做什么?” 那老爷一边给张念宝倒上一盅酒,边和气地问道。 “我是造钢枪的。”张念宝一口把酒给给喝了,然后回道。 那老爷眼前一亮,再问:“那这个洋人呢?” “他是科技所副所长,管图纸的。” 张念宝答道。 那老爷一听,眼里蕴满了笑意,看了一眼哈提斯,发现那家伙埋头大吃,好像一点也没有听懂二人的对话。 “张师傅,你一人能不能把钢枪给造出来?” “不能。这位老爷你可能不晓得,军器营每个工匠都有不同的分工,造枪托的只造枪托,造枪管的只造枪管,反正各个零件都有不同的工匠造,所以,除非各个工序的人都有,否则任何一名工匠都不可能造出枪来。” 张念宝答道。 “那你造哪部分?” “枪托。” 那老爷一听,有些失望了,弄了半天,这家伙只会造枪托,那管啥用? 想到这里,张念宝在那老爷心里的份量立即就降了很多,反之,哈提斯的份量却是加大了。 可是,这家伙是洋人,说的是洋话,哪有人懂啊? 还是把这个消息报给朝廷,让朝廷想办法在京城寻找寻找,看是否有会洋话的。 想到这里,那老爷起身离开了。 “好好款待,不许为难两位师傅。”临走前,他还嘱咐了龚三一句。 …… 一连十天,那老爷再也没有来过这个院子。 其间,两人倒是好吃好喝。除了吃饭的时候两人在一起,剩下的时间,张念宝依然住在柴房。 他俩又打了一架。 原因是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哈提斯用英语说道:“那位老爷显然有求于咱们,不会为难咱们的。你说,我要是让他们给咱们一人一个姑娘,他们会不会答应?” 张念宝一听就气急了,不过,他还不能立即反驳,因为那样就露了馅了。 不过,吃完饭回柴房时,张念宝提起凳子照哈提斯背上砸了过去,大骂道:“让你欺负我,让你再欺负我!” 龚三等人连忙把二人拉开。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就见那位老爷又来了。 不仅他来了,还带着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还有一个丫环跟在后边。 哈提斯一见那个女人,眼睛都瞪圆了,发出一声狼似的嚎叫:“哇,My God,You're so beautiful!” 说着,哈提斯把左手往身后一背,对那女人弯了弯腰,用英语说道:“夫人,你真是太美丽了,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 说着,竟伸出右手抓住那美人的手,放到唇上吻了一下。 “混蛋!淫贼!” 张念宝见状大怒,一脚踢在哈提斯的屁股上,把哈提斯差点踢倒。 “咯咯咯……,老爷,这外国鬼子倒是有趣啊。” 那美人不但不生气,反而被哈提斯给逗得左手捂住口鼻,笑了起来。 “外邦之人,不懂教化,眉儿不要生气。”那老爷被哈提斯的动作给弄得眉头一皱,回头对那美人说道:“敢唐突眉儿,若不是他太重要,老爷一定阉了他。” “老爷,他是看奴家生得好看才失态的,奴家才不生气呢。”那叫眉儿的女人不以为意地说道。 张念宝心道:“这个女人长得挺好看,可就是太浪了。” “刚才怎么回事?”那个老爷问龚三。 “回老爷话,这姓张的不知拿起凳子就砸了洋人一下,还骂什么叫你欺负我。”龚三答道。 “嗯,是了,这洋人是官,平时看来没少给张师傅气受。张师傅这是泄愤呢,是不是?” “哼!”张念宝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张师傅,本官这就起复了,你们随本官进京去享福,如何?”那老爷对张念宝说道。 “进京?哪个京?” “自然是北京。” “不去,我在南京有家,我就是死,也不愿去北京。” “张师傅,你想岔了。凭你的本事,到京城皇上一定会重用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到时候本官再给你成个家也就是了。” “你是汉人吗?放着汉人皇帝不保,不何去保鞑子?你杀了我吧,就算死,我也不会去给鞑子卖命。” “张师傅,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告诉你说,永历皇帝不跟读书人合作,他成不了气候。” “呸!成不了气候?那皇上是如何打败济尔哈朗二十万大军的?是如何打到南京的?告诉你,皇上最恨替鞑子卖命的汉奸了,你劫持我们去北京,早晚有一天皇上会知道。你难道不怕将来被灭九族吗?” “灭我九族?他得打到北京啊。行了,大道理给你讲,你也未必会懂。” 说到这里,那老爷冲龚三使一个眼色,龚三让人把张念宝给押回柴房。 “老爷,奴家听着刚才那黑炭头说的也有道理啊。” 那老爷坐到主位上,眉儿在下首坐下,侧过脸说道。 “有啥道理?永历跟读书人过不去,他难成气候。只所以能打胜仗,不过是靠着火器犀利罢了。只要把这洋鬼子送到北京,朝廷很快就会造出钢枪、手榴弹和地雷,到时候永历还能成什么事?” “老爷,听说如是姐姐和寇湄妹妹都做了永历的官了,咱们若是去投靠永历,奴家去求求两位姐妹,老爷也一定会受重用的。” “妇人之见!永历推行的新政,咱们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放到永历朝,说不定很快就会败了。再说,凡事你得往反里想,咱去南京,要求人,官做多大还不敢说,若是拿这两个人去北京,得是多大功劳?” 两人说话,一点也没有避开哈提斯。 因为他们以为哈提斯听不懂汉话。 而哈提斯则顺水推舟,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目光灼灼地盯着眉儿的脸蛋看。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七章 失节败德 “可是,老太爷刚过世不久,你还在热孝之中,这就上京,不被人笑话吗?” “忠孝不能双全。不能再拘泥于礼法了,再等下去,明军若是打过长江,咱们可就难回北京了。” “夫人决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就让她在家守孝,眼不见心不烦,老爷正好多宠宠你。” “那可太好了,老爷。” 俩人旁若无人地谈着起复的事,却不想被哈提斯听的一清二楚。 “这难道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宠妾灭妻?看来这个小妾不是什么正经人,有意无意地瞥我是几个意思?莫非是看上我了?”哈提斯不无得意地想道。 …… “老爷,太太过来了。”就在这时,就听龚三在屋外禀报。 “她来干什么?”那老爷皱起了眉。 门口进来一个女人,同样身披重孝。见了那老爷和眉儿,又见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洋人正色迷迷地盯着眉儿看,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霜。 眉儿和那丫环连忙见礼,口称太太。 哈提斯明白,这位就是老爷的正室了。 “老爷,听说你要进京?” “是啊,索大人回信了,说我已经起复,皇上升我为礼部侍郎。” “老爷,老太爷刚过世不足一年,此时岂能谋复?再说了,就算为了国是,夺情也要三夺啊,况且索尼的信又非圣旨,岂能就这么走了?仕林之中会留下什么名声呢?” “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只须谨守门户,外头的事有老爷作主!” “老爷,您也是熟读诗书之人,难道不知失节败德在史上会留下什么名声吗?如今永历爷已经定都南京,合肥还不指日可下?做个大明的臣子,不比做满人的官强?” “闭嘴!你越发上脸了,竟指责起老爷来了!” 被妻子一通指责,那老爷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怒喝。 眉儿和丫环以及外面的仆人,都吓得跪倒在地。 那太太也跪了下来,继而抬起头饮泣道:“老爷,你我结发已经十六年,为妻何时管过老爷的事?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为妻未曾管过;你把这个骚货娶进家门,玷辱龚家门风,为妻也未曾多嘴;大明将亡,你投身满清,为妻更不敢乱插言。可如今情势不同了,永历爷就要打到合肥了,因何还为虎为伥?求你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好歹给儿子留点体面吧。” “胡说!老爷这么做,就是为了儿孙后代考虑。此中奥妙你不懂,勿复多问!” “国家大事,为妻是不懂,但也读过几天书,也认得几个字。大义面前如何抉择,为妻非常清楚。老爷,咱们夫妻一体,你是如何考虑的,为妻焉能不知?无非就是永历爷剥夺了读书人的私利罢了,所以你才尽心竭力为满人效命。老爷,个人私利再大也是小事,国家大事再小也是大事,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嗬嗬,你意然教导起老爷来了?噢,差点忘了,你还是明朝封的孺人呢,是不是想着卖夫求荣呢?” “老爷,为妻自嫁入龚家,生是龚家的人,死是龚家的鬼,哪有半点私心?老爷,这个洋人是干什么的,你不用说为妻也知道。老爷,别再往前走了,前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说到这里,那妇人已经泪流满面,哈提斯再看那位龚老爷,却是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龚老爷拿起桌上一只茶碗,照妇人头上砸去。 “啊呀!” 只见那妇人额头立即被砸破了,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好啊,骂老爷我失节败德,还诅咒老爷我万劫不复!这就是你的妇道?!老爷我忍你很久了,说什么夫妻恩爱,说什么夫妻一体,你整天板着脸,对老爷我不冷不热,平时冷嘲热讽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连骂带讽,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那妇人被砸了一茶碗,又听到龚老爷的骂声,反而止住了哭泣。 她摸了摸脸,看手上沾满了血,凄然一笑,站起身来,望着丈夫,平静地说道:“我童家并非小门小户,我嫁到你们家来,也未有失德之处,苦心相劝你不听,竟遭你毒打。我知道,你早看我不顺眼了,早就想把这个窑子里出来的贱货扶正了。那好,今日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我绝不会跟你个贼子进京,也绝不会让儿子受你连累,留下千古骂名!” 龚老爷万没想到,童氏会如此决绝,不由得一愣。 往眉儿那里一瞥,见她那双妙目正期盼地看着自己,遂下定了决心,恨声道:“好好好,你不是就想要一纸休书吗?那好,我这就给你!” 说完,桌上有现成的笔墨,拿起笔来写了一纸休书,丢给童氏。 童氏拣起休书,转身往外走去,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眉儿,即日你,你就是龚家的太太了,待到京城,老爷再遍谕亲朋。”龚老爷见童氏走了,想都不想,就作了决定。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哈提斯见那美丽的女人从地上站起来,巨大的喜悦从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溢了出来。 “合肥,龚家,眉儿,童氏……,这些信息足够了。可是,怎么能把这些信息传回南京呢?皇上在派人寻找我吗?”哈提斯心里转着念头。 “总得想个法子,不能坐以待毙。”哈提斯暗暗打着主意。 “姓龚的现在拿我当宝贝,不会打我,也不会杀我,那我就好好利用这一点。皇上的暗探肯定已经到了合肥,只要在闹市自己一露面,或者说上几句英语,相信暗探一定能够找到自己,当然,还有张念宝那个野蛮的家伙。对,就是这个主意。”哈提斯接着想道。 …… 三日之后他们就启程了。 哈提斯没想到的是,他不但被捆住了双脚双手,还被堵上了嘴巴,和张念宝塞进一个轿子里。 既不能动,又不能喊,那可如何示警呢? 听着轿子外边的动静,显然已经到了闹市区,再不示警,可就没有机会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八章 暗潮涌动 哈提斯心急火燎,看了一眼张念宝,见那家伙正闭目养神,看都不看自己,心中有气。 心道:“自从被劫持,这个野蛮的家伙已经打了我三回了,还差点掐死我。哼,对待你这种野蛮人,我老哈也不能太绅士了,也得给你点苦头尝尝。我这身板能装下你两个,你以为我真打不过你吗?” 想到这里,哈提斯肩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轿子竟被他的神力给拱破了,张念宝骨碌一下,滚出轿外。 “玛德,哈提斯,你个狗东西,敢打老子?!” 说也凑巧,张念宝滚出轿子,嘴里的布掉了,手脚不能动,只能破口大骂。 哈提斯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力气,竟把轿子给弄破了。 “机会来了!”哈提斯想也不想,身子也从轿子里滚出去,正好摔倒在张念宝的身上。 硕大的身躯一压,正好压在张念宝的伤处。 “哈提斯,你个洋鬼子,压死我了!”张念宝大叫。 “Shout loudly, pass our information out, the emperor will send someone to rescue US certainly!(大声叫喊,把咱们的信息传递出去,皇上一定会派人来救咱们的!)”哈提斯对着张念宝怒吼道。 张念宝一惊,继而恍然大悟,大声叫道:“龚家的人呢?龚家的人呢?快把哈提斯给拉开!哈提斯,你这洋鬼子,压死老子了!” 哈提斯也用英语大声喊叫,不明白的,以为两个人正在吵架。 他们滚下轿的地方,正好是在闹市,人多的很。 两人大声叫喊,还有一个高大的洋人叽哩哇啦说着听不懂的话,不被人注意都不行。 “快!把他们的嘴堵上,快!”龚三赶紧过来,指挥着家丁,把二人的嘴堵上。 又给哈提斯换了一顶轿子,把张念宝塞进那顶已经坏了的轿子里,两人这才消停了。 “老爷,这可不大妙啊。二人已经露了行藏,要是被南朝的人打听了去,咱们这一路可凶险的很哪。要不,去官府吧,让官府派官着押送。” 前面轿车里,眉儿对龚老爷说道。 “不行!不能让知府衙门里的人知道。一来分了咱们功劳;二来衙门里人多嘴杂,消息更容易泄露;三嘛,陈知府是吴梅村的亲家,吴梅村一直隐居不仕,心向大明是肯定的。若是让吴梅村知道了,他肯定会劝陈知府投明。那样的话,咱们的命就怕交待到了府衙里。” 龚老爷也明白眉儿说的对,但一想到送进官府的凶险,怕是更大,断然否决了小妻子的建议。 “老爷,吴梅村是吴梅村,陈之遴是陈之遴,不能概而论之。咱们拿出索大人的书信,他难道还会明着跟咱们为难吗?要知道,合肥不光有官府,还有驻兵呢。妾身总觉得过了明路要好一些。”眉儿终是觉得一路之上太过凶险,极力劝道。 “不行,你说的更险,我怕进了官府就再也出不来了。先上路吧,那两人的行藏虽露了,但一时半会也不会传到南京。咱们赶快赶路。索大人派的大内侍卫已经在路上,只要交到他们手里,咱们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 北京,慈宁宫。 索尼匆匆前来拜见太后布尔布泰。 “太后,大喜!丁忧在家的太常寺少卿龚鼎孳干了一件大事。”索尼兴奋地奏道。 “哦?就是纳娼妓为妾的龚鼎孳么?”布尔布泰柳眉一展,问道。 “是啊,就是他。他劫持了南朝军器营的一个科技所副所长和一名工匠。那个副所长叫哈提斯,是泰西人,掌管着火器所有图纸;还有一名工匠,也是做钢枪的。”索尼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眉飞色舞地说道。 “太好了。这可是今年以来,哀家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布尔布泰高兴地站起来,在殿里边踱步边道:“泰西人好啊,泰西人重利,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还怕他不给咱们出力?” “回太后,确实好此。龚鼎孳给臣的信中说了,哈提斯被劫持一点也不紧张,而且还很好色。”索尼答道。 “有弱点就好。索尼,这事你就看着办,一定要把姓哈的安全护送到京。”布尔布泰道。 “喳!太后,有一条不大好办。哈提斯说的话无人能懂,汉话他也听不懂。据龚鼎孳信中讲,在广州时,都有通译跟着他。” “此事并不难办,泰西人有好多传教士,弄个传教士来不就行了。” “泰西传教士大都在江南,江北很少见哪。” “那就派人秘密去江南找。” “喳!” “索尼,肃亲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太后,肃亲王那边一直应付宗室们的责难,整日焦头烂额,根本无心政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六虽然降了,但他仍是太祖的侄子,怎么容他作践呢?多铎和阿济格有动静吗?” “回太后,十五爷日日在府中酗酒,酒后就到肃亲王府上骂街,除此之外,倒也老实的很。十二爷可不大安分,听说最近他要回京找肃亲王问罪。” “哼,问罪是假,想谋摄政王之位是真。”布尔布泰冷哼一声道。 “太后圣明。奴才以为,不是那么简单。”索尼道。 “为何?”布尔布泰问道。 “太后,琪格格从广州回来,没有回京,而是去了大同。”索尼语焉不详地说道。 布尔布泰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东莪去了趟广州,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奴才想来应该是这样,否则,她应该回京。” “嗯……。” 布尔布泰听到这里,沉吟了一会儿道:“阿济格回京,带了多少兵?” “回太后,除了英亲王亲兵卫队,劳亲还带了三千人。” “三千人?所谋甚大啊。哼,凭他也想美事?别说他的才能比老十四差得太远,就是老十五他也比不上。好吧,既然都想着争权夺利,那咱们就成全他吧。正好皇上也渐大了,也该到了亲政的时候了。”布尔布泰道。 “太后,奴才原先的提议……?” “皇上这几年在范老夫子的调教下,长进不少,哀家看着也差不离了。就是有一条,哀家不大放心,他太有主意了,认准的事就不会变,根本不听劝。” 布尔布泰有些忧虑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十九章 顺治的心事 太后的话,索尼可不敢接。 确实,皇上虽然眼看十三岁了,按汉人的标准,还没有成丁。 可这么一个尚未成丁的人,却是主意极大。 大清国有这么个皇帝,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贤人辅佐,所思所想皆是利国利民,那应是好事;若亲近小人,这样的性格则很可能给正处于多事之秋的大清,带来灾难。 所以,索尼一直想推动太后听政。 因为,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太后的智谋不亚于男子,甚至比男子更有优势。当今大清内忧外患,既要对付朝中多尔衮余党,还要能跟永历抗衡,正需要她这样的强有力的人物掌管朝政。 肃亲王性格太暴、太粗,思想太过简单,当摄政王真是太难为他了,做出的一些决定很让人哭笑不得。 索尼已经看出,太后有意去掉这个盟友了,一来可以平息多尔衮余党的怒火,二来嘛,也给皇上亲政扫平障碍。 可是,这些事,他不想参与。 过多参与皇家内部的事,往往会不得善终。 想到这里,索尼躬身道:“太后,奴才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钢枪造出来,否则,难以跟朱由榔相抗啊。” 布尔布泰一听索尼转了话题,一双妙目在索尼身上盯了两眼,道:“也罢,你不愿意参与那事就不参与吧,哀家让苏克萨哈去办,你就专心办好钢枪的事吧。” 索尼不想一下子就让太后猜中了自己的心思,身子一弯,道:“奴才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太后。” “只要尽快反钢枪造出来,就是大功一件。哀家看,朱由榔似乎并不着急往江北进军,看来他也是遇到了难处。那正好,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那个龚什么,给他升升官吧。” “回太后,龚鼎孳。” “哦,龚鼎孳,让他当礼部侍郎吧。按说,立了这么大的功,赏个尚书也没什么,可惜,他这人风评一直不好,淫逸好色,不宜重用。” “是,奴才遵旨。太后说的是,汉人重名,太虚伪,大部分都是伪君子、真小人。这龚鼎孳在家丁忧,还能想着干办这么件大事,绝不是为了朝廷大业什么的,他是想着自已的荣华富贵呢。这样的人,伪君子都算不上,但的确能算得上一个真小人。” 索尼不屑地说道。 “行了,这些话也只能对哀家说说,不可对旁人言。咱们满人人少,要治理这么大的国家,离不开汉人,真君子也罢,真小人也罢,只要对咱们大清有好处,暂且用着吧。”布尔布泰道。 “是,奴才省得了。” …… 索尼走了,布尔布泰却陷入了沉思和忧虑之中。 接下来,她要谋画儿子亲政的事。 可令她烦恼的是,儿子渐长,不但主意越来越大,而且渐有不听话的迹象,时不时的还顶撞自己几句,有时还能看到他眼里露出来不服的情绪。 可究竟为什么呢?有人在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吗?可能给福临影响的人,除了自己,就是他的师傅范文程。 范文程是先帝极为宠信之人,对先皇和皇帝都是忠心耿耿,且行事谨小慎微,他绝不敢也不会教唆皇帝跟自己产生嫌隙。 那还能有谁?她着实想不大清楚。 “得了,他毕竟年幼,等他真正长大了,就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布尔布泰想了一会儿儿子的事,始终不得要领,也就把心事放下了。 “来啊,传苏克萨哈。” “喳!” …… 福临有心事,却是一点都不假。 这个心事,就来自于他的母后。 当年,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皇阿玛曾经跟他说过一些话,这些话在他幼小的心里生了根。 随着年龄渐长,他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已经稍微懂得了一些男女之事。有时候一觉醒来,档里多了一些粘乎乎的东西。 太监吴良辅悄悄告诉他,那些粘乎乎的东西乃人之精华,代表着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 当吴良辅告诉他一些男女之间的事之后,尤其在范师傅给他讲了“礼义廉耻”之后,当年皇阿玛埋在他心里的那棵种子,慢慢发芽了,长大了。 当他再次审视他母后的行为时,敬爱慢慢在减少,而不满却是一步步在疯长。 可当年皇阿玛的话,他只能放在心里,永远永远不能对人言。 而且,他现在还很弱小,还需要母后以及她背后的力量给予扶持。 所以,他得隐忍。 …… 范文程给福临讲了一段论语,又拿出一些折子,详细给他讲了肃亲王处置政务的想法、目的,以及如此处置产生的有利或者不利影响,然后就下值回府了。 范文程这样的教导,非常有效。 年仅十三岁的福临,慢慢对政务熟稔了,已经能对豪格和各位辅政大臣的处置意见提出自己的看法了。 他自信,等亲政之后,自己处置政务,不会比皇兄差,只会比他高明。 其它都好处理,但对于朱由榔这个正在壮大起来的敌人,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不光是他,太后、皇兄,包括在他眼里非常睿智的范师傅,也是无可奈何。 除非大清也能够造出火器。 造火器?哪有那么容易啊? 如果造不出火器,那自己这个皇帝能做几年?会不会甫一亲政就下台,沦为亡国之君? “皇上,奴婢听说鄂硕那里有很多江南买来的好玩艺,要不,奴婢陪皇上去看看?” 福临正在出神,太监吴良辅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南的?他哪来的?”福临问道。 “去年他去江南采买的时候买的,听说有一种小球,叫什么玻璃球,透明的,可以用手指弹着玩。” “玻璃球?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从广州那边传过来的,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好,带路,朕去看看。” 福临闻言兴趣大增,抬腿出了乾清宫,往内务府走去。 来到鄂硕的签押房前,福临刚要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非常悦耳的笑声:“咯咯咯……,阿玛,你输了!” 嗯?鄂硕的房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阿玛?鄂硕这个奴才什么时候有了女儿?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章 董小碗 “皇上驾到!”吴良辅大声喊道。 屋里立即没了动静。 福临抬腿进屋,却见鄂硕与一个男子一同跪在地上。 “奴才恭迎皇上!”鄂硕磕头见礼。 “鄂硕,朕怎么听着你屋里有女声,还叫你阿玛来着?”福临进了屋,看到鄂硕面前有一个小坑,而坑旁边有几颗圆滚滚的五色斑斓泛着亮光的小球。 “回皇上话,刚才奴才正跟小女玩耍,不想惊了圣驾。”鄂硕磕了个头,回头指着身后那名男子道:“小女玩劣,非要女扮男装,跟奴才进宫玩,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女扮男装?有趣!” 福临一听,来了兴致,对鄂硕的女儿说道:“抬起头来。” “是,皇上。”作男子打扮的那人回了一声,抬起头来。 “啊,怎么这么美!”福临一见那人模样,立即像施了定身法一样,定住了! 见那女子约二十岁上下,生得肤白唇红,翘鼻梁,樱桃口,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一点害羞、害怕的样子都没有,与福临对视,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透着好奇和天真。 这么美,这么充满了野性,跟宫里那些木偶一样的女子比起来,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简直就跟仙女一样! “咳!” 福临听到吴良辅轻咳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刚想喝斥这个不看眼色的狗太监,却发现自己的嘴边流出了长长的哈啦子,已经把胸前湿了一大片。 “咳咳咳……!平身,快平身!” 福临连忙假装咳嗽,把嘴边的口涎擦去,接着命鄂硕与美貌女子起身。 “你就是皇上?” 那女子站起身来,并不道谢,反而歪着头,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 “大胆!”吴良辅断喝一声。 “宛儿,不得无礼。”鄂硕吓得一哆嗦,连忙阻止。 “干什么?皇上还没怪罪,你们咋呼什么?”那叫宛儿的女子并不害怕,回过头责问吴良辅和她老爹。 “皇上,奴才教女无方,还望皇上治奴才的罪,千万别跟小女一般见识。”鄂硕被宛儿的举动吓住了,连忙再次跪下请罪。 “哈哈哈……,你叫宛儿?”福临被宛儿的大胆和率真给感染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宛儿失礼。 在他身边,有太多知礼的,规规矩矩的女子,却偏偏缺这么一个敢于跟他对视,敢于跟他直接对话的人。 况且,她容貌那么美,她的声音又是那么好听。 “是啊,奴婢是叫宛儿。” “但不知是只金碗还是只银碗?”福临开起了玩笑。 “嘻嘻嘻,皇上,奴婢既不是金碗,也不是银碗,是一只瓷碗,小瓷碗。”宛儿伸出葱白一样的小指,比划了一下回道。 “不好,瓷碗不好,配不上你。你是只玉碗。”福临摇了摇头道。 “玉碗太贵,这人太贱。”宛儿眼里蕴着笑意,小指一指吴良辅,嘴角俏皮地一翘,一语双关地说道。 “哦?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说的对,他就是太贱!”福临被宛儿的捷才再次给逗乐了。 吴良辅闻言把脑袋耷拉下来,心道:“好嘛,我就多了句嘴,就把我给编排上了。话说这鄂硕的闺女也太疯了吧?就这样的女人,岁数又大,皇上能看得上?鄂硕想好事想疯了吧?给我五十两银子那不是白扔吗?” “哎,小碗,朕问你,见了朕为何不害怕呀?”福临笑毕,问宛儿。 他心情大好,索性也不叫宛儿了,直接叫上了“小碗”。 “嘻嘻,皇上,之前是害怕来着,奴婢看你也是一只嘴巴两只眼嘛,跟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就不害怕啦。” “哦,这么说,在见朕之前,你以为朕不是人?” “哈哈哈,皇上,您真有趣,您是龙,是天子,奴婢总觉得您跟奴婢们这些凡人不一样,总得带点天上的仙气不是?” “哈哈哈,仙气?天子就得带点仙气?真是傻!嗯,傻的可爱。” “皇上,奴婢教你玩玻璃球吧?很好玩的。” “好啊,正好朕刚读完书,有些乏累,就玩一会儿吧。” 说完,二人就在屋里玩起了弹玻璃球。 鄂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偷偷看了一眼吴良辅,见吴良辅也正偷看他,二人会意地错过眼神。 这时,鄂硕脑海里想起去年在扬州时,那个游方道士指着宛儿说:“宛儿有大贵之相,将来必会母仪天下。” 当时宛儿刚死了老子娘,跪在路边插草卖自身。 鄂硕听了游方道士的话,心中一动,就买下了宛儿,回京后又认了义女。 他和老婆只有一个儿子,叫费扬古,无有闺女。自认了宛儿为义女之后,宛儿非常乖巧,把老两口给哄得整日合不拢嘴。 说来也怪,也许是营养好的缘故,宛儿自打来到京城,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水灵,那身材,那脸盘,简直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慢慢地,鄂硕相信了那个游方道士的话。 可是,要让闺女“母仪天下”,凭他这种小门小户的,根本不可能,选秀女也选不到他家来。 必须得让皇上看到才行。 所以,鄂硕就动了心眼,塞了五十两银子给吴良辅。 这不,银子还真管事了。 宛儿一开始的表现,着实把鄂硕吓了一跳,只怕皇上一怒降罪。 他心里一直在祈祷:“千万别没得了皇上青眼,反而给我家带来灾祸啊。” 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不发怒。不但没怒,反而极是喜欢宛儿。 “这可不是缘分吗?否则,宛儿这么大胆,皇上会如此喜欢?”鄂硕心道。 …… 福临跟宛儿一直玩到宫门快要下钥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回到乾清宫,福临想着宛儿了一颦一笑,实在是爱极了。 “吴良辅,没听说鄂硕有闺女啊?这个闺女是哪来的?”福临问道。 “回皇上话,鄂硕去年去扬州的时候买的,想当丫环来着,可回到京城,不知怎么就对了他老两口的眼缘,就认作了义女。” “义女?抬旗了吗?” “没有。” “哦,传旨给宗人府,给她抬旗。” “喳……。”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一章 父仇难报 东莪与乌海青行刺失败后,迅速离开了广州。 东莪是多尔衮的唯一骨血,被多尔衮视为掌上明珠。 多尔衮出事后,东莪哭得死去活来,天天吵着要阿玛。 就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太后把她接进宫去,告诉她,她阿玛是南明朱由榔派人暗害的。 东莪信了,发誓一定要给阿玛报仇。 太后告诉她,要报仇不是那么简单,必须想办法接近朱由榔,然后才会有机会杀了他。 东莪明白了,太后是想让她利用色相去接近朱由榔,最好成为她的妃子,然后嗣机报仇。 毕竟她是大清第一美女,对男人是极有杀伤力的。 明明知道是太后在利用她,但她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她太爱阿玛了。 因为爱,更是因为恨。 逃出广州后,东莪和乌海青没有去南京,而是悄悄渡过长江,一路往山西而去。 她要投奔她的伯父阿济格。 她阿玛的一母同胞,多铎已经回到北京,解除了兵权,阿济格驻兵于大同。 她要把在广州的见闻和思考告诉伯父,请伯父给她作主。 …… 一路奔波来到大同,东莪非常顺利地见到了伯父和堂兄劳亲。 见到伯父,如同见到阿玛一样。东莪一见阿济格,就失声痛哭起来。 “别哭,好孩子,别哭,有什么委屈给伯父说,伯父给你做主。” 阿济格乍一见到东莪,吓了一跳。 因为东莪穿着普通汉家服饰,风尘仆仆,面相削瘦,已完全不像一位尊贵的格格了。 “东莪,你不是被太后接进宫去了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大伯,是这样的……。”东莪哭了一阵,情绪得到了发泄,连忙坐好,给阿济格讲了起来。 “啊?东莪,你去广州行刺?你……,你是十四弟的唯一骨血,太后怎么能让你去呢?这太危险了!这不是欺负人吗?再怎么说你也是皇家骨血,怎么能让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天家格格去干这样的事?” 阿济格一听东莪说了个开头,立即就急了。 “伯父,是侄女要给阿玛报仇,主动要去的。” “报仇?谁告诉你你阿玛是朱由榔派人害的。” “是太后。” “这个骚狐狸!她这是欺你涉世不深啊。” 阿济格一听就明白了,太后这是利用了东莪的仇恨。 “伯父,侄女到了广州,也顺利地见到了朱由榔,还差点杀了他,只是因为他的防护太严,以至于没能成功。” 东莪接着把自己的行刺过程讲了一遍。 “他是皇帝,自然防护甚严,派你去本身就是一个混帐的决定。”阿济格气愤地说道。 “伯父,朱由榔并不承认是自己派人杀了我阿玛,他说,他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因为就算杀了我阿玛,也会有人继续当摄政王,继续跟他作对,并不会因为杀了我阿玛就让清国跟他化敌为友。他还说,杀我阿玛之人并不难猜,谁是最大受益者,谁就是杀我阿玛的凶手。伯父,您说,他说的对吗?” 东莪最后问道。 “东莪,朱由榔是一国之君,他若是派人杀了你阿玛,不会不认。他说不是他,那肯定就不是他,一国之君不会在这事上说谎。”阿济格听完东莪的话,站起来,边踱步边思考。 “你阿玛的事出来之后,我也非常奇怪,要说有人害他,那只有一个可能,也只有一个人能轻易地做到。” “伯父,是太后?” “当时唯一有机会下手的,也只有他了。可是,没有证据啊,你阿玛的护卫都给杀了。” “伯父,朱由榔也这么说,他说,我阿玛虽然给咱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跟太后关系……也不错,但她考虑的是她儿子的帝位,她怕的是等她儿子长大了,我阿玛成了皇帝亲政的最大敌人。所以,她才……。他还说,皇家无亲情,只有利益。可是,侄女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啊,更何况他是敌国之君,他的话怎么能相信呢?”东莪苦恼地说道。 “东莪,其实,有时候真正的答案,往往只有敌人才能知晓。从事实上来看,朱由榔的话极有道理啊。”阿济格道。 “为何?” “你想啊,你阿玛多么精明能干?朝野上下让他经营的跟铁桶似的,朝政上面也是得心应手。他这么厉害,将来福临要是亲政,能顺利接手吗?如果把你阿玛除了,换上一个愚笨之人当摄政王,比如现在的豪格,福星亲政不就非常顺利了吗?而且,太后太精明了,你阿玛死后,她立即安插了三名辅政大臣,索尼、洪承畴都是她的人,范文程一心一意保皇上,她这是用大臣来分摄政王的权啊。” “嗤,也就是豪格这样的蠢货才会同意这么做,若是你阿玛在世,她连滴水都泼不进去。”阿济格冷冷说道,丝毫不掩饰对豪格的蔑视。 “伯父,这……。” 东莪听了阿济格的话,顿时像坠入冰窖,心一下子凉透了,绝望就像一团巨大的迷雾,黑乎乎的朝她压过了来,让她看不到一丝光亮,找不到前行的路。 她明白,若是真如十二伯说的,她阿玛的仇永远不能报了,也报不了了。 她难道会去杀了皇太后? 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杀了她,就算有能力,她能去杀吗?杀了她,将会给朝廷造成怎样的动乱?这可是牵涉到了大清的天下啊,自己是阿玛的女儿,但同时也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一员啊。 东莪感觉支撑自己硬撑下去的那股子劲一下子泄了,站都站不稳了,感觉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往地上摔去。 “东莪,东莪!”阿济格赶紧抱住东莪,大声唤道。 见东莪双目紧闭,连忙叫过太监:“快,去请郎中!” …… “这孩子,真是苦命啊。东莪,你放心,伯父一定给你阿玛报仇,那些害你阿玛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经过诊治,东莪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了十二伯咬牙切齿的话。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二章 计杀二王 安顿好东莪,阿济格把劳亲叫到书房,爷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子。 …… 三日之后,阿济格、劳亲带着三千铁骑回京,把东莪留在了大同。 他这回回去,明面上的理由是回京过年。 实际上,他是想杀了豪格,夺取摄政王之位。 当摄政王,一直是他的梦想。 多尔衮在的时候,他争过;多尔衮死了之后,他也争过。可没有一次成功。 这次东莪带来的消息,加上济尔哈朗在江南的惨败,让他看到了机会。 十四弟的死,完全可以按到豪格的头上,江南惨败也可以说豪格的失德和无能。 在他心里,一直就把豪格当成劲敌,而太后布尔布泰,在他看来,根本构不成威胁。只要杀了豪格,太后母子还不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施为吗? 他却忘了,他弟弟多尔衮多厉害?不是也死在了他所看不起的那个妇人之手? 看不起女人的人,往往死的很惨。 …… 腊月二十三,豪格带兵来到京城西门。 豪格很给面子,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 豪格真的就是个实心眼子,他能想得到阿济格回京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弄个摄政王当当。 在他心里,反正一直就是两位摄政王,济尔哈朗降了,另一位摄政王的位子是空的,让阿济格当也无所谓。反正现在手里有兵的,也就是阿济格了。 再说了,阿济格总比多铎好对付。 所以,他倒是不介意阿济格当摄政王,只要阿济格别争自己这个首席摄政王就好。 豪格早早下了轿,候在轿旁。 阿济格远远见了,倒也知礼,也早早下了马,朝豪格走过去。 “见过十二叔王。”豪格见阿济格走过来,连忙打了个千,拜见阿济格。 “参见王爷!” 文武百官连忙跪倒在两旁,拜见阿济格。 不说豪格实在吗?他是摄政王,那是代天子施政的,与阿济格相见,那也是阿济格先给他行礼才是。 先叙国礼再论家礼才是正理。 可他偏偏先论家礼。 “嚯,都来了?那正好,省了本王的事了。”阿济格扫了一眼文武百官,大喇喇地受了礼,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上前一把扶起豪格。 “豪格,难为你了,还亲自来迎接十二叔。” “边塞苦寒,十二叔为国操劳,侄儿迎一迎是应当的。十二叔,你我叔侄一同进城如何?”豪格笑道。 “豪格,真是好侄儿。先不忙,你先看看十二叔带的兵军威是否雄壮。”阿济格说着,攥住豪格的手,往西边走去。 豪格被阿济格拽着,也不好挣脱,只好边应着,边随着阿济格来到劳亲带的军队前面。 他的侍卫没得命令,也只好站在原地未动。 豪格傻乎乎地等着跟阿济格一同检阅军队呢,却不想劳亲骑马冲过来,在豪格一愣神间,被劳亲挥手一刀砍翻在地! 劳亲砍死豪格,马不停蹄,率领军队迅速将豪格的侍卫包围,一通砍杀,将豪格的卫队全部解决了。 欢迎场面变成了屠杀场,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落地,文武百官全都吓傻了,跪在地上,簌簌而抖。 “诸位大人,不要惊慌,且听本王一言。豪格残暴成性,我十四弟睿亲王一心为国,功高盖世,却被豪格阴谋害死,窃取摄政王之位;自当国以来,昏聩无能,致使我大清二十万军队折戟江南,丢失大片沃土。如今明国一天天壮大,对我朝虎视耽耽,而豪格几无良策以对。如此残暴昏庸之人不除,大清将无法对付南明。因为,本王除掉豪格,上应天心,下应民意。哪个不服,可以站出来跟本王对质!” 阿济格骑在马上,手里提着剑,威风凛凛地大声说道。 很多人对于阿济格这番话是不服气的。 第一,你说豪格的这些罪名,都是自说自话,没有皇上的旨意,也没有太后的懿旨,大义上说不过去呀。 第二,说什么豪格残暴,你用这种方式夺权,难道不残暴吗? 可想归想,文武百官哪里敢这时候去触碰他的霉头?那明晃晃的剑摆出来让人看的?谁敢说个不字,那一准就是个透心凉。 再说了,豪格行事确实不甚高明,这些当大臣的,没有几个正真正服气的。 “臣等决以王爷马首是瞻!” 不知是谁带了头,高声喊了一句。 “臣等决以王爷马首是瞻!” 从众心里,让这些官员们跟着喊了起来。 “哈哈哈……,好!各位大人暂且回衙,各安其职。本王这就去见皇上和太后,禀明豪格罪行!”豪格见须臾之间就摆平了文武百官,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完,不等文武百官起身,带领劳亲进城。 城门打开,刚进了瓮城,就听城头有人高喊:“奉太后懿旨,诛杀反贼阿济格!射箭!” 阿济格大惊,抬头一看,却是苏克萨哈冷冷地看着他。 “快退!” 阿济格连忙拨马后退。 哪里容他退去? 城头上万箭齐发,阿济格、劳亲父子登时被射成了刺猬。 文武百官都傻了。 肃亲王刚刚被杀,杀人的英亲王就被杀了,这是咋回事? 是不是做梦? “哎,王大人,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哎哟,你真掐呀,咝,疼死我了。看来不是做梦。” “刘大人,掐一下看你这么疼,我感觉好像不是梦哈。” “梦什么梦?真疼!” “刘大人,你听清了吗?苏大人是不是说的奉太后懿旨?” “听清了,是太后懿旨。” “这么说,太后早就料到有这一出了?” “应该是吧?否则能早早在瓮城埋伏下兵?” “唉,看来,大清要变天喽。不简单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须臾之间除去两个王爷,不简单啊。” “噤声!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嗨,这不是跟你私下说么?咱们多年的交情了,你还能卖我?” “交情?你下手那么狠!咝,真疼啊。话说,牝鸡司晨,对于大清国不是好兆头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三章 出兵成都 文武百官担忧的“牝鸡司晨”局面并没有出现 太后巧妙布局,计杀“二王”之后,并没有像大臣们想像的那样,临朝听政,而是下了懿旨,宣布皇帝亲政,并任命了四位辅政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范文程。 此举非常高明,彻底废除了亲王、贝勒以及王公贵族共同议政制度,巩固了皇权,迅速稳定了朝中局势。 文武百官在太后这系列的操作之后,才发现太后虽深居后宫,却对朝中局势了如指掌,不但出手狠辣,而且布局非常高明和长远,让大清这艘航船迅速走上了正轨。 只是这艘船能行多久,他们都没数。 因为决定这艘船能否航行的因素,除了内部安定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外部因素,那就是永历皇帝朱由榔会不会答应。 …… 相对于北京的腥风血雨,远在四川的朱由榔,却是一直春风得意。 朱由榔是在重庆过的年。 除了批阅奏章,这个年他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推行火锅。 让军中工匠另造了几十只铜火锅,分别赐给秦良玉、李眉、李因笃、秦翼明兄弟、谭文兄弟等四川官员,同时将底料和汤料的配方也赐给了他们。 而他自已,也是上顿火锅,下顿火锅,把他补得直流鼻血。嫔妃一个都没带,身边又有个国色天香的杨爱,一到夜里把个永历爷给煎熬得像烙烧饼。 好在他虽然喜欢辣,但却不敢多吃辣,因为他怕自己成为“有痔青年”。 不知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还是川人骨子里就对火锅情有独钟,等过完年,朱由榔再去街上看,竟然已经有了好几家火锅店,而且生意特别红火。 朱由榔乐了,让火锅进入寻常百姓家才是他的心愿。 至于这些店的招牌上写着的“御赐”、“御制”、“御座”等字样,他也无心去纠正。 反正都是商家招徕顾客的手段,他以堂堂一国之尊,怎能跟这些商人一般见识? 正月十六,朱由榔召集随行的文武官员商议进军成都事宜,包括忠州、夔州的谭氏兄弟、杨展、刘惟明等,也都从驻地赶了过来。 众文武见礼毕,朱由榔一打量谭氏兄弟和杨展、刘惟明等人,吓了一跳:“嚯,原来五人跟叫花子似的,现在一个个怎么跟小财主似的了?又白又胖,穿得也光鲜了,哪有半点叫花子样?” “谭文,你们几个最近日子过的不错啊。”朱由榔笑道。 “回陛下,自从陛下来到四川,我们天天跟过年似的,尤其是御赐的火锅,真是太好吃了,臣几乎是天天吃,能不吃胖吗?”谭文笑着答道。 谭弘听哥哥答的驴唇不对马嘴,连忙躬身道:“陛下,不只是臣等,手下的士兵也是如此,虽然吃不上火锅,但也是米饭管够,隔三岔五还有顿肉菜。” “就是,陛下,自从陛下给足了给养,我们这些苦哈哈可不天天跟过年一样?我大哥爱吃火锅,把我兄弟俩的俸禄银子给要去不少呢。”谭诣也赶紧在旁边拾遗补缺。 朱由榔一乐,心道:“这三兄弟还真是配合默契啊。” “杨爱卿,你呢?”朱由榔又问杨展。 “回陛下,臣过惯了苦日子,知晓珍惜。只不过,皇上赐的火锅太好吃了,所以臣有些贪嘴。不过,皇上,臣可不敢喝兵血,全是用自己的俸禄买的羊肉啊。”杨展忙道。 “嗯。”朱由榔点点头道:“朕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谁要是敢贪污受贿,朕是决不会看往日情面的,也不管你有多大功劳。只要让朕查到,那是决不轻饶的。” “臣等谨遵圣谕!”众文武闻旨心中凛然,连忙躬身答应。 “当然,朕也不会亏待臣子们,断不会让臣子饿着肚子办差。将来国家安定了,物质丰富了,朕会考虑提高大家的俸禄。若是实在家里人口多,有困难的,朝廷也不会不管。” “好了,朕是信得过你们的,朕说这些,无非就是提个醒而已。” 谭文等喏喏连声,退回班中。 “朕意三日后对成都用兵,仍是水陆并进。仲武率水师沿岷江逆流而上,瑞庭率禁军、山地军、白杆兵从陆路出发,别山率工程兵负责辎重,与瑞庭一同出发。二月二之前,于成都会师。” “臣遵旨!”陈仲武、焦琏、张同敞出列领旨。 “重庆乃战略要地,朕特设重庆将军一职,总兵衔,负责重庆卫戍。秦诈明!” “臣在。” “朕加封你为重庆将军,给兵一镇,望你好自为之。” 朱由榔观察了这么长时间,对秦诈明印象颇深。这家伙话很少,但心眼不少,而且做事很稳,所以,就把防卫重庆的重任交给他。 “臣遵旨!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好好把守重庆,只要有臣在,重庆就固若金汤。”秦诈明伏在地上激动地说道。 能不激动吗?原来跟山大王一样的武官,一跃成为总兵,那可是一省武官中最高的官职了。哦,是总兵衔,那也不错了。 “嗯,知道怎么做吗?”朱由榔又问了一句。 “回陛下,臣这几日跟着山地军和禁军没少学了东西。第一自然是练好兵,提高军队的战斗力;第二就是加强军纪,决不允许不良习气带入军队;第三就是加强思想教育,多为百姓做好事,爱民助民而不害民。”秦诈明答的很有条理,看来这些日子没少做了功课。 “嗯,就是这样。另外,不要插手政事,做好份内事就可以了。”朱由榔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了一句。 “臣遵旨。”秦诈明应道。 “子德,除了战争、平乱这等事,但凡发生灾害或者关乎千家万户的事,官府人手不够时,可向诈明借兵,不用请旨,但之后要请旨报备。”朱由榔又对李因笃说道。 在朱由榔的记忆里,四川可是灾害很多,水灾、地震、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时常发生。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这些可恶的自然灾害还会祸害四川百姓吗?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四章 跟做了偷事一样 “秦良玉、秦翼明、秦拱明、李眉随驾。”朱由榔又吩咐一声。 “臣等遵旨!”秦良玉等躬身领旨。 “陛下,您是坐船还是骑马?”秦良玉问道。 “坐船吧。” 朱由榔想了想,觉得秦良玉毕竟七十有七的人了,身子骨虽然看着健壮,还是小心为妙。 坐船最起码没那么辛苦,省了鞍马劳顿。 “太好了,陛下,正好可以在船上涮火锅吃。”秦良玉兴奋地说道。 朱由榔看了看她已经胖了一圈的脸,心说:“这老太太也是个吃货啊,你老人家跟年轻人不一样,可不能胡吃海塞,肠胃受得了么你?” “对对对,臣这就去备好羊肉、调料。”陈仲武一听到吃,也是脸上放光,连忙附和着说道。 “你的任务是带兵打仗,不是在秦淮河上坐花船!吃火锅的事想都别想,快滚下去准备出兵事宜。” 朱由榔见二舅子那馋样,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过去照他屁股上踢一脚。于是没好气地冲他挥挥手,把他撵出去。 “哦,知道了。”陈仲武三天两头挨妹夫的骂,早就皮实了,也不以为意,撅着嘴出去了。 …… 大明水师沿长江向南,在宜宾进入岷江,再沿江而北,直趋成都。 朱由榔给水师选这条水路,其实有些远。 正常来说,应该是从泸州转入沱江,沿沱江北上最近。 为什么选这条水路,他不说,别人也不敢问。 其实,朱由榔之所以御驾亲征四川,的确有他的目的。 他要干办一件大事。而这件事他又不好假手于人,所以只好自己辛辛苦苦地跑一趟了。 …… 正月二十三,船还在长江上。 朱由榔批完奏章,杨爱看了看,没有单独下旨的,就将奏章归置好,交给陈贞慧。 她心里感到非常疑惑,那些奏章好几份都是要银子,可皇上只批“知道了”三个字,一点处置意见都没有。 朝廷财政危机,皇上怎么一点都不急? “陛下,忠贞侯在舱外候见。”见皇上闲了下来,李洪小声禀报。 “宣。”朱由榔吩咐道。 “陛下,老臣昨日又弄出一种汤料配方,用猪板油炒辣椒,香味更浓,一会儿尝尝?”秦良玉见过礼之后,赶紧献宝。 朱由榔一听乐了,心道:“嚯,这老太太现在竟然研究开吃了?猪板油炒辣椒,香是香了,你老人家克化得了?不怕血压高啊?” “秦爱卿,难得你如此钟爱火锅,朕肯定要尝尝。不过,你是有了春秋的人,要节食、素食。”朱由榔道。 “咳……,多谢陛下关心,老臣在意一些就是了。”秦良玉不好意思地回道。 “多吃青菜,少吃肉。” “是是是,多吃青菜少吃肉。”…… 秦良玉弄的新配方确实不错,辣是香辣,香是辣香,让发誓少吃羊肉多吃青菜的朱由榔很是多吃了一些。 秦良玉也是口不对心,在皇上的注视下,只涮青菜,很少吃肉。一旦瞅着皇上不注意,就赶紧抄上一大筷子肉放到骨碟里。 朱由榔瞧见了,只当没瞧见,心说:“看来,老太太的肠胃还算不错。心情好,胃口就好。她能多活这几年,看来还真跟心情有关。回南京后,得给老太太下道旨意,一个月吃肉不能超过四回,一星期吃一次肉就行吧,多了不行。” 用过膳,朱由榔在杨爱的陪同下,在船上来回散步消食。 往岸上看,依稀可以看到百姓的房子,也可以看到百姓的穿戴。 房子都很破,百姓穿戴大都是衣不蔽体。 这幅景象,勾起朱由榔忧国忧民之情。 “唉,四川本是膏腴之地,经过几十年的战乱,你看都成了什么样子?土司、献贼、清兵,走马灯似的祸害这片土地,再富足的地方,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朱由榔叹了口气道。 “陛下,臣相信,您一定能让这片土地焕发生机,让百姓免遭刀兵之苦,过上好日子。” 杨爱见江上风大,怕朱由榔着凉,让李洪拿来一件袍子,边答话边给朱由榔披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任重道远,啊。”朱由榔冲杨爱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这本是后世的习惯,可杨爱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 “陛下,您跟史上所有皇帝不一样,虽然任重道远,但臣对您是充满了信心。用不了五年吧,这里一定会富得流油。”杨爱回道。 “哦,怎么不一样了?”朱由榔问道。 “陛下,您胸中之学包罗万象,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史上哪位帝王有这等才学?这是一。”杨爱答道。 朱由榔回头看了一眼杨爱,见她眼里闪着亮光,跟后世的粉丝似的。 “哦?还有二和三吗?” “自然有。您开明、大度这些都不说了,思想敏锐,常常于荆棘之中寻出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来,这种思想的深邃,自古以来,无人可及。” “呵呵,还深邃了?要知道我这点水平,在后世毛都不算,也就是唬唬你们吧。”朱由榔心道。 “还有,您与史上帝王最大的不同,就是您有时候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杨爱又道。 “嗯?这是啥意思?是说我没摆正位置吗?”朱由榔一听,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杨爱一眼,问道:“没有吧,朕一直把自己当成皇帝啊。” “嘻嘻,陛下,就刚才,臣给您披上龙袍,您冲着臣那一点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有劳了?请问陛下,在别的帝王看来,所以臣民都是他的奴仆,谁会跟臣子说有劳?”杨爱轻笑了一声,道。 杨爱一说,朱由榔明白了。 是,自己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和别人放到一个平等的地位,没有高高在上的那种意识。 从这一点上来说,确实没有摆正位置。 没办法,这是深入到骨子里的东西,一时之间确实难以改变。 “还有,嘻嘻,陛下,您宁可自己难以入眠,也不那什么,也不让臣子奉献美女侍寝,史上哪个皇帝可以做到呢?”杨爱脸上一红,小声说道。 “啊?她都知道了?好难为情啊……。”朱由榔被杨爱说得也不好意思了,好像做了什么偷事一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你先恶心到朕了 朱由榔不得不承认,杨爱说的有道理。 试想,哪有皇帝守着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而不动歪念头的?除非他“禽兽不如”。 而自已确实没把自己当成可以主宰一切的帝王,在女人这事上,老是想着不违背女人意志。 就如杨爱、杨蕙怡、小姨子戴忆花,还有寇湄,这些女人无一不是国色天香,自己都喜欢,换作别的皇帝,他会顾忌吗?直接命他们侍寝就是。 而且还不用负责任,高兴了封个嫔妃,纳入宫中;不高兴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别人还会因为这个,给冠以“荒淫无道”的大帽子? 不会,绝不会的。 史上帝王没有这么干的,在他们眼里,女人就是玩物,谁给你玩感情? 当然也有,比如万历皇帝对于郑贵妃,那就是情有独钟,非常宠爱。 但其结果就是,因为他太考虑郑贵妃的感受了,以至于在立太子问题上,失去的冷静,造成朝政荒废。 明朝看似毁于崇祯之手,但说到根子,万历帝的时候就作下了病根。 “从这个意义上说,无情帝王倒是比有情帝王好啊。但是,我真不能做个无情皇帝。”朱由榔心道。 在朱由榔眼里,女人都是人,都是有感情的,不能违背她们的意志。——这个意识是天生带来的,违拗不得。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还真不是合格的皇帝。 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条优点,被杨爱以独辟蹊径的评价方式给指了出来。 “陛下,跟了你这么长时间,臣终于明白,过去真如井底之蛙,只知坐井观天。”没等朱由榔说什么,杨爱又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朱由榔看了看她,见她眼波盈盈,满是崇拜。 “我若是让她侍寝,看来她定是乐意了?”朱由榔心道。 不过,他可下不了这样的旨意。 在他心里,杨爱虽是名妓出身,但她能出淤泥而不染,始终秉持大义,确实十分可敬。 对这么一个令人尊敬的女子,朱由榔可不好下手,感觉她就像一朵洁白的莲花,长在池塘里,亭亭玉立,自己静静欣赏足矣,若是辣手摧花,可有点大煞风景啊。 朱由榔这样想,可杨爱不这样想。 杨爱早就从与钱谦益的感情纠葛当中走出来了,如今一颗芳心已经全系在朱由榔身上。 在她看来,皇上不只是学问、见识高人一筹,就算那英俊的相貌,那也是令人着迷的。 只不过,她不敢贸然跟皇上表白。她自觉一是年纪比皇上大,二来自己不是良家出身,身子已经脏了,若是自荐枕席,唯恐被皇上厌弃。 或者,皇上宁愿自己憋着,也不让自己侍寝,只能解释为皇上心里是嫌弃自己的。 所以,她只能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年,恨自己曾经沦落风尘的那段时光。 得,满拧!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杨爱文青病犯了,站在朱由榔身后,吟起了诗。 吟完之后,目光灼灼地望着朱由榔道:“陛下,刘禹锡这首诗可应景?” “陛下,前方到了宜宾。” 朱由榔正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杨爱的话呢,陈仲武匆匆闯过来奏道。 朱由榔看着陈仲武那冒失的样子,头一次觉得他很可爱。 “啊,这就到岷江了,甚好,到了泯江朕的大事就成了一半了。”朱由榔笑眯眯地看着陈仲武道。 陈仲武被皇上的笑给弄得不知所措,摸了摸后脑勺,心道:“咋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话说你不如给个臭脸呢,给个笑脸这是几个意思?怪吓人的。” 皇上说的大事,杨爱和陈仲武都自动过滤了。 他们以为,皇上说的大事,就是攻取成都呢。 …… 船队到达眉州治下的彭山县时,朱由榔伫立船头好长时间,对着两侧的山看了又看,好像从那山石上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陛下,您在看什么?山上除了树木和石头啥也没有啊?是不是很喜欢山啊?”秦良玉见朱由榔的神色明显跟平时不一样,不由好奇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朱由榔神秘地说道。 “李洪,找段绳子来,测一测水位。”随即朱由榔又吩咐道。 李洪找来一段绳子,绳头系了一块石头,跟庞天寿将绳子顺到江里去,提上来大约量了量,足有一丈。 随着船行,又量了三处,大差不差,大约就是一丈深了。 “三百年后岷江枯水期在彭山段水深不过半米,现在是两米。可见环境对水文的影响有多大了。”朱由榔心道。 “江宽一百多米,水深约二米,如此大的工程,怎么办呢?怪不得那些宝贝沉于江底三百年无人找到呢,看来,自己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朱由榔望着湍急的江流,不由得发起了愁。 “行吧,先把这事放一放,待解决了李国英,回过头来再考虑。” 面对难题,朱由榔向来不钻牛角尖,想不到办法就先不想。 就跟后世考试一样,先把会做的做完,回过头来再做难度大的题目。 钻牛角尖往往越钻越难,越钻越没有出路。 可如果你暂时放下,往往不经意间的灵光一闪,难题就解决了。 …… “瑞庭他们到了何处?”朱由榔问顾炎武。 “回陛下,焦将军已到龙泉镇,明日可抵达成都城下。”顾炎武答道。 “李国英有什么动静?” “据斥候来报,李国英早早就大掠四方,囤积粮草,而且驱使百姓加固城防,看来是要坚守了。” “哼!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朱由榔冷哼一声。 “陛下,以臣观之,李国英并非是想做清奴的忠实臣子。他本是左良玉的手下,没有为清奴卖命的动机嘛。故而,臣以为,他摆出一副硬拼的架式,大约是想在我大军久攻不下之时,跟陛下讨价还价吧。”顾炎武说道。 “讨价还价?呸!他也配!我啐他一脸吐沫星子,恶心死他我。”陈仲武就在旁边伺候着,一听顾炎武的话,气得朝江里吐出一口浓痰,骂道。 “就为了恶心他?呸,你先恶心到朕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六章 投机分子李国英 李国英降清之后官运亨通。 他本是左良玉的部将,左良玉暴死之后,追随左梦庚降了阿济格。 降清后,他先是跟着阿济格出征山西,后又跟着豪格出征张献忠。 就是在攻打四川这个过程中,李国英把自己的一个侍妾献给了豪格,得到了豪格的欢心和欣赏。 豪格当了摄政王之后,投桃报李,把李国英扶持到四川巡抚的位子,官位一下子跃升到旧主左梦庚之个。 做了巡抚李国英才知道这个位子真滋润啊。 偏安一隅,却是天高皇帝远,自己就是四川这块地方的主人,什么金钱、美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有时候根本不用说话,就有人往你心坎里做事。 除了每日还享受着数不尽的阿谀奉承,掌管着一省百姓的生死荣辱。高兴了,夸人两句,被夸之人浑身的骨头就轻了几分,他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丑态;不高兴了,随便抓过一个人打两巴掌,照脸上啐上一口。被打之人还得唯唯诺诺,满脸贱笑。反抗?敢?!管你是谁,老子不高兴了,就愿意揍人,哪个敢反抗?反抗就弄死你。 钱财捞到手软,府里金银如山;精神上恣意妄为,怎么高兴怎么来。这不跟神仙过的日子一样吗? 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跟他说这样的日子要结束了,李国英能不郁闷吗? 朱由榔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李国英就像热锅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左梦庚弄了一出诈降的戏,妄想立下不世大功。在李国英看来,左梦庚肯定是猪油吃多了,糊住了心窍。 哪能那么干呢? 天下大势都看不清楚吗?大明中兴的脚步是你一个傻到让手下爬到你头上的憨蛋能阻止的吗? 要认清大势,改弦更张是最好的选择。不但可以保住性命,弄好了,还可以保证荣华富贵的延续。 李国英打定了降明的主意。 但自诩聪明的他想玩个不一样的投降。 他把亲信部下卢光祖找来,二人密议。 “光祖啊,本官想改弦更张,你意如何?”李国英没有试探,直接说出来了自己的打算。 卢光祖是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二人关系莫逆,是他在豪格面前保了一本,把卢光祖提拔到四川总兵的位子上。 而卢光祖对他也是忠心耿耿,凡事都看他眼色行事,平时也没少孝敬了他,什么川妹子、奇珍异宝啊,没少往府里送。 对这样一个言听计从的下属,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大人,您还用问卑职的意思吗?卑职的头脑简单,哪有您站的高看的远?有什么话,您就吩咐吧。”果然,卢光祖非常谦卑。 “光祖啊,本官只所以打算降明,是看清了天下大势。朱皇帝很厉害啊,短短几年就打下了江南这么大一片基业,连久经沙场的郑亲王都不是对手,二十万精兵都不能动朱由榔皇帝一根汗毛,咱们就这二万来人,还都是汉军,跟朱皇帝打,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再说了,大清已经不行了,在走下坡路了,咱们本是汉人,没必要当鞑子的忠臣孝子。你说是不是?”李国英还是说出了自己投降的理由。 “对对对,大人见的是,卑职就看不明白这些。”卢光祖点头如鸡叨米,随时不忘抬高李国英,拉低自己的身段。 “好,趁朱皇帝还没来,你抓紧派兵坚壁清野,加固城防。”李国英吩咐道。 “啊?大人,请恕卑职笨,卑职没听明白。” 听了李国英前后矛盾的话,卢光祖傻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所以,使劲晃了晃头:“大人,卑职耳朵没聋啊。” “哈哈哈……,光祖,你没听错。咱们若是想要降后得到朱皇帝的厚待,就得这么干。”李国英看卢光祖那傻样,哈哈大笑起来。 “卑职还是没听明白,请大人明示。” “你想啊,咱们不是朱皇帝的亲信,是降将,就这么投降,能得到什么好果子吃?巡抚、总兵之位连想都不要想。现如今,朱皇帝不是当初缺兵少将的时候了,那时候李成栋以一万五千兵就成了右路军统帅,现在更是被封为侯爷。现在朱皇帝手里有大把人才,文官武将都不缺,这种情况下,咱们能落到什么好?” “所以……?” “所以要打,打得越坚决,抵抗越顽强,朱皇帝越难受,那个时候咱们再降,你说份量是不是增加了?” “高,高,实在是高。这是不是叫欲纵故擒?” “哈哈哈,你这家伙,乱用典,那叫欲擒故纵。本官这叫‘只可曲中求,不可直中取’,懂了?” “懂了,懂了。反正都是为了投降后的日子好过,‘曲中求’也好,‘直中取’也罢,都是为了让咱们得利最大。” “对,就是这个意思。本官无其他索求,只希望降明后仍然能坐上四川巡抚的位子。你呢,把四川总兵位子坐稳也就可以了,也别生别的想法,别的想法那就是妄想。” “那是那是,就卑职这脑筋,也就是跟着大人能当上四川总兵,若不是大人提携,卑职也就是个游击的命,做到参将就算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卢光祖极力点头,嘴上表示同意李国英的说法。 心里却道:“未必。” “大人,听说明军火器非常厉害,手榴弹、地雷还有什么威龙钢枪,咱们能守得住吗?千万不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投降和被俘,可是大有不同啊。”卢光祖又问道。 “光祖,你不用担心。别听人乱讲,那都是败将故意夸大的,好减轻自己的战败罪责。这都是官场惯用的招术,不稀奇。若是像传说的那么厉害,为什么郑亲王能围南昌和赣州那么长时间?地雷不用说了,得埋在地下,攻城根本用不上。手榴弹他得扔到城头上来吧?还没等他们扔过来,咱们的弓箭就射死了他们,怕什么?还有钢枪,只须让士兵在垛墙后面躲好,还怕被打着?” “所以,只要城里粮食充足,咱们想打多久就打多久,等着朱皇帝派人来劝降,到时候咱们就能讲条件了。” “高,实在是高!”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七章 聪明人被笨蛋给玩死了 二月二,龙抬头。 就在这天,卢光祖站在城头上,看见了漫天遍野的明军营帐,像一个个白面馒头,遍布野外。 明军大营里旌旗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 眼尖的卢光祖,还看到了位于南营中间的黄龙旗,他知道,那应该就是朱由榔的中军帐。 再看士兵,卢光祖算是真正开了眼界。 就见士兵无论是多少人在营里走动,哪怕是两个人,绝对排成直直的一队,走起路来,抬头挺胸,非常精神。 他还发现,扎下营的明军,派出一支几百人的军队,每人抱着像西瓜那么大的东西,往营后走去。 四个城门,一共派出四支这样的军队。 在南门,那名带队的军官还朝城头上喊道:“好好守城啊,千万别逃,要是逃跑,没准就踩上地雷了,那你们可就倒霉了,死了连个囫囵尸首都落不下。” 接着明军发出一阵哄笑。 卢光祖这才明白,明军手里抱着的根本不是能吃的西瓜,而是能要人命的大名鼎鼎的地雷! 看了明军的军容和气势,再看到明军在四门埋下的地雷,卢光祖感觉压力山大。 他打了一辈子仗,也没有见过这样整肃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就意味着超强的战斗力啊。 成都已成孤城,不能逃,又无援兵,吴三桂在汉中已经是过河的泥菩萨了,哪有兵力来援成都?能像李国英说的轻易守住?会不会被明军困死? “李巡抚的什么‘曲中求’之计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降就降吧,还非要摆摆架子,讲讲条件,会不会弄巧成拙?若是被明军攻下城池,就成了俘虏了。就算最后李巡抚的奸计得逞,你这样对待新君,给新君玩心眼,会不会在心里记你一笔小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巡抚有李巡抚的打算,咱也不能真憨憨地跟他屁股后头吃瓜落,得多留个心眼啊。”卢光祖想到。 李国英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他眼里那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已经打开了别的主意。 二月初三,明军开始攻城。 主攻方向是南门。 成都与别的城市一样,环城是一圈护城河,河宽十余丈。与南门相连的有一座木桥,早就被清兵拆除了。 所以,明军要攻城,首先要越过一条十余丈的护城河。 在卢光祖眼里,这条护城河就跟天险一样,城头弓箭护着,又不与外水相连,明军就算有强大的水师,船开不进来,哪能轻易渡过? 可一开打,卢光祖发现,这条在自己眼里天险一样难渡的护城河,人家明军跟玩似的就渡过来了。 原来,明军在河对岸挖了一条壕沟,上千名钢枪兵伏在其中。 仗一开打,钢枪兵的火力完全压制了城头的清兵。 清兵确实如李国英所说的那样,躲在了垛墙后面不敢露头,一露头绝对会被爆头。 卢光祖站在城楼上,见明军的子弹不停地打在垛口,打得垛口的石头滋溜滋溜直冒火星子。 有个伍长不知厉害,还想探头去查探城下的情况,哪想刚一探头,就被一颗子弹打中,人像稻草一样摔倒在地,脑浆子合着鲜血一下子迸出来,红的白的淌满了他的尸体周围。 卢光祖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伏下身子,躲在了垛墙后面。 他这里离城墙远一些,明军的枪没打到这里。 等了一会儿,他见城楼还算安全,悄悄爬起来,往下观看。 就见另外出来一队明军,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小船,不慌不忙地把船放到河里,然后把这些小船用铁索连在一起,正在往上面铺木板。 “明军这是要造桥啊。”卢光祖发现了明军意图,刚想下令射箭。 再一看城墙上自己的兵,他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怎么全趴下了?弓箭、长枪、盾牌扔了一地不说,双手捂住耳朵也就算了,怎么还抖上了? 有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兵,竟然呜呜哭了起来,嘴里叫着:“爹娘啊,我害怕!” 搁在平时,卢光祖这暴脾气一定去宰了这个哈怂货。 可是现在,卢光祖一点脾气都没有。别说当兵的了,就连自己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心里不是也慌得很? 这哪是打仗啊,这不是等着挨宰吗? “将军,赶紧拿个主意啊,明军马上就上来了。”南门守将吴学礼爬着过来,趴在卢光祖耳边说道。 “拿主意?拿什么主意?”卢光祖看了一眼吴学礼。 见吴学礼点点头,眼里的意思非常明确。 卢光祖又看了看城下的明军,人家正肆无忌惮地造桥,眼看就要造好了。而自己这边,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李巡抚还说什么‘曲中求’,这他妈不是笑话吗?”卢光祖嘴里轻骂了一声。 “将军,事情紧急,咱们根本没法跟人家打,再晚半个时辰,明军就登上城头了,到那时,咱们可什么都捞不到了……。”吴学礼急道。 “好吧,学礼,你带人去把李国英捉来,咱们献城投降。”卢光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将军,要死的吧,活的可不好说啊。”吴学礼建议道。 “对,你虑的是。要死的,他全家还有亲兵全给杀了,另外,他府里的金银财宝一丝一毫都不要动。”卢光祖发了狠。 要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多年的情谊也就顾不得了。 “将军放心,属下杀了李国英,把他家的金银财宝全给您搬府里去。”吴学礼会错了意,连忙表态道。 “说什么呢?咱们一点不要,全献给皇上。保住咱们的财产就阿弥陀佛了,李国英的烫手,不能拿。”卢光祖道。 “是,属下明白了。” …… 自诩聪明的李国英,被常说自己笨的卢光祖给玩死了。 不但他死了,一家老小包括亲兵幕僚,一个不剩,全被吴学礼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献出成都,再献上李国英的人头和三百万两白银,二十万两黄金,再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死人,卢光祖踩着李国英的尸体,登上了大明这艘航船。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八章 偷听秦良玉训话 卢光祖成功了,朱由榔非常高兴地接受了他的投诚。 朱由榔高兴的并不是巨额的金银财宝,而是没有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 无论是清兵还是明军,基本都完好无损,这都是多好的劳动力啊。 当然,朱由榔也没有完全给予卢光祖、吴学礼信任。 进城安顿好之后,朱由榔下旨,令李柏为四川巡抚,秦翼明为四川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卢光祖任指挥同知,秦拱明为成都将军。 投降的军队,让秦翼明和秦拱明兄弟俩甄别,老弱病残勒令退出军队,回乡种地;精壮汉子不愿意打仗的,编入工程兵。 秦翼明和秦拱明兄弟俩那个乐啊,至此,他们秦氏家族算是彻底翻身了,基本掌握了四川的军权。 这俩人跟在焦琏身边,算是真正开了眼界。 他们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上打个胜仗跟玩似的。 一是靠军队的战斗力,二是靠先进精良的武器。 就连山地军的训练,他们也叹为观止。 一直以为,除了武器装备上的差距,白杆兵并不比哪去军队差,但看了山地军的表现,他们算是彻底服了。 什么野外生存、什么分队配合、如何袭取敌兵指挥机关,这些他们都没见过,更别说训练过了。 就连他们行军和战斗时打的手势,秦氏兄弟都觉得非常新奇,值得学习、借鉴。 所以,旨意下来之后,兄弟俩干劲很足,在禁军和山地军借了一些人,充当他们的教官,日夜不停地开始他们的挑人和训练事务。 李柏也是非常高兴。 他没想到自己一出仕,就被委以一省巡抚之重任。 跟在皇上身边这些日子,他跟顾炎武学了不少东西。主要是皇上的治国思想,他必须吃透。 他跟顾炎武本就是好朋友,当初顾炎武吃官司的时候,他和李因笃没少为了顾炎武的事四处奔波,顾炎武在济南被捕入狱的时候,就是他俩把他营救出来的。 所以,顾炎武对李柏一点也不藏私,把对皇上治国思想的理解,全数传授给了李柏,让李柏受益匪浅。 …… 朱由榔的行宫设在了原巡抚衙门。 此时,他正跟顾炎武、陈贞慧商量如何处理李国英的巨额金银。 “陛下,四川藩库只余三千两银子,还不抵李国英家产的零头。”顾炎武道。 “如此硕鼠,别说他不降,就算是降了,朕也决不能容他!”朱由榔很生气,对于这种私欲极度膨胀的贪官,他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陛下,缴获李国英的这些银两,是否解往户部?”顾炎武问道。 “暂不解往户部,朕留着还有用。拨二十万两给李柏,二十万两给秦翼明,作为四川民政和军政用度。巧妇难为无米之饮,不能光让人家干活,不给给养啊。余下的,暂交由别山妥善保管。” “遵旨。” 顾炎武躬身领旨。 …… 打下成都和重庆,四川大局已定,朝廷大军基本已经完成了使命,还有其它效忠清朝的州府县,交由秦氏兄弟清剿,估计也没有什么大的难度。 大军还要再休整几天,朱由榔闲来无事,又兴起了微服私访的兴头。 这日,用过晚膳,朱由榔带上白兴、杨爱、李洪,四人乔装,在成都街头转了起来。 朱由榔前世来过一次成都,当时成都给他留下的印象有两个。 一是麻将成风。街边都是一张张麻将桌,就连负责厕所收费的老头老太太,也在厕所门口支上桌子打几把,虽然赌注是五角,但关键是乐在其中啊。 二是民风淳厚,人心向善。他曾经问过两次路,每一次问到的人都不厌其烦地给你详细说明路线。比如你坐几路车,倒几站,往左拐往右拐等,非常详细,看那样子,你要是还不明白,人家都有可能带你去。 淳厚的民风由此可见一般。 再世为人,朱由榔很想看一看,川人那么实在,那么诚恳,那么善良,那么悠闲自在,能否在三百年前找到传承基因。 可惜,他没有看到后世成都的繁华,也没有看到成都百姓的悠闲,看到的只是破屋烂院和面黄肌瘦的百姓的匆匆脚步。 当然,也没有看到玉林路,倒是看到了门可罗雀的小酒馆。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非常沉重,长年的战乱把一个天府之国给祸乱成什么样子了? 百姓安居乐业才有悠闲的心情,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有心情悠闲? 他顿时感到身上的压力更重了,一种急迫感和使命感涌上了心头。 “一定要尽快结束战争,尽快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默默地想到。 他很想唱一唱《成都》,可被眼前的景象破坏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 转着转着,朱由榔看到一座府第,门楣上并没有写字,但门口挂着两盏灯笼,还有两个兵在站岗。 “这是谁的府第?” 朱由榔问白兴。 “回爷的话,小的也不清楚。不过,看当兵的手里拿着白杆枪,应该是秦家的吧?要不小的去问问?”白兴回道。 “秦家?既然来了,岂能过门不入?走,进去串个门。”朱由榔说着,抬腿朝那府府第走去。 白兴赶紧跑过去,跟站岗的小声说了两句。 站岗的士兵大惊,连忙跪下见礼。 “这是谁的府第?”朱由榔问道。 “皇上,这是秦指挥使的府第。小人这就去通禀。” “不用通禀,朕随便看看。”朱由榔令那两个兵平身,抬腿进了门。 进门之后,朱由榔发现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每个院子门口都站着人,虽然穿着不是军服,但也是站的笔挺。 “军规治府?连下人都这么规矩。”朱由榔心道。 来到二进正院,却见正房里灯火通明,隐隐见秦良玉端坐正中而秦翼明、秦拱明、马万春和马万年都依次跪在地上。 隐隐传来秦良玉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好像正在训话。 “看样子很严肃,听听秦良玉说什么。”朱由榔想着,停下了脚步。 其他人包括秦府的下人,赶快止住了脚步,动也不动。 一行人像塑像一样,站在院子的黑影里……。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十九章 辣死人的老辣椒 “……最后一个字是爱。将来无论是做官,还是做别的营生,一定要爱民,心里要装着老百姓。爱民,就得把自己当成民,不能把自己当成官,要当成百姓中的一员;爱民,就要把自己身段放低,跟百姓肩头齐,别把自己看得多高,多了不起。好了,‘忠、正、勤、爱’这四字家训,我马家、秦家之子孙必须一体凛遵,哪个敢违背,立即逐出宗族。万年,翼明,你俩作为下一代马家、秦家的族长,要身体力行,还要传之后世,形成马家、秦家的家风,记住了吗?” “记住了!” 马万年和秦翼明为首的马、秦众人,齐声答应。 “呵呵,秦良玉拿刀枪出身的人,怎么拿起了笔杆子,搞起家训来了?‘忠正勤爱’这四个字不错,政治站队准,理解政策深,可为修身齐家为官立业的箴言。” “前几日,见秦良玉跟杨爱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肯定是在向杨爱讨教。否则,凭老太太的学问,她能弄出这么简明扼要的家训来?” 朱由榔站在庭院之中听了个尾,但大体已经明白了秦良玉的话中之意。 他瞥了一眼杨爱,发现杨爱也正在看他,两目相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朱由榔微一点头,迈步进屋。 “皇上驾到!”李洪赶紧喊了一嗓子。 正在训话和正在听训的马、秦氏众人听到这声喊,连忙跪地迎接。 “陛下,您怎么来了?恕老臣不知,若是早知会老臣一声,老臣也好准备准备。”见过礼之后,秦良玉请朱由榔坐下,躬身问道。 “呵呵呵,若是事先知会你,朕哪能听到你的精彩训话?朕并无他事,只是用过膳之后,忽然想起,秦爱卿近日十分劳累,所以过来看一看爱卿。”朱由榔笑道。 “陛下,老臣……老臣,君恩深重,老臣无以为报,只合将这把老骨头卖给皇上了……。”秦良玉闻言,感动地擦开了眼泪。 在场的马氏、秦氏子孙也都感激满满,就连秦翼明这等硬汉子,眼里也闪着泪花。 杨爱见皇上弄鬼,既想乐又深感佩服:“看看皇上,真是聪明啊,散个步逛个街也能让他给用上笼络手段。” “别这么说,朕要你身子骨结结实实的,给我大明还要多出几年力,咱们还要谱写一段皓首君臣的佳话呢。”朱由榔道。 “陛下真会说笑,老臣已经土埋到脖子的人了,等皇上成为皓首之君,老臣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秦良玉闻言笑了起来。 众人皆跟着笑起来。 “不过,老臣借皇上吉言,就多活几年。老臣算是遇上了明主,打了一辈子仗,眼看盛世就要来了,老臣一辈子心愿得偿,怎么也得活他个长命百岁。” 秦良玉知道皇上说的是吉祥话,并无玩笑之意,这份情不能不领,于是接着说道。 “这就对了,以后不用你上阵杀敌,也不用过多操劳了,只教育好子孙,享享清福就是了,朕看你活到一百岁那是稳稳当当的。”朱由榔笑道。 “呵呵呵,陛下是天子,天子的话鬼神都得听,老臣那就放心了,阎王爷也不敢平白无故把老臣拘了去。”秦良玉笑道。 这话说的朱由榔爱听。 不过,接下来一句话,让朱由榔差点吓死。 “陛下,老臣看你真是越看越爱……。”秦良玉笑着说道。 “嘿,老太太,你干吗?枯木逢春也没这么个逢春法的……。”朱由榔一听这话,身上一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惜啊,老臣只有两个孙子,若是有孙女,一定嫁给皇上。”秦良玉笑眯眯地说道。 朱由榔脸上有些尴尬,心道:“秦良玉,你为老不尊,仗着自己年龄大,什么话都敢说。” “吃吃吃……。” 朱由榔听到身侧传来吃吃笑声,回头一看,杨爱捂着嘴在笑,见朱由榔看她,眼波闪了闪,肩头耸动得更厉害了。 “笑什么笑?秦爱卿年纪大了,说话不靠谱,你怎么也不靠谱起来了?”朱由榔瞪了一眼杨爱,凶了她两句。 “陛下,老臣说的是真心话,靠谱得很。别说您是一国之尊,就抛开这层身份,你长的这么俊,性情又好,风流潇洒,哪个女人不想嫁?”秦良玉忙道。 “行了,别说这个话题了,说点别的。”这番话说得朱由榔老脸一红。 虽然感觉她说的是事实,但也有点难为情不是。 “那个,那个,秦爱卿啊,该嘱咐子孙的都嘱咐到了吗?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吗?等朕回京,你是要伴驾的,再回四川可不那么容易了。”朱由榔赶紧转换话题。 “没什么嘱咐的了。陛下,老臣想在四川多耽些时日。”秦良玉正色道。 “哦?还有事没办完?”朱由榔问道。 “是。陛下,老臣虽然老了,不能上阵杀敌了,但老臣还是能做些事的。四川少数民族极多,长久以来都是实行的土司制。这些土司为了自己的利益,陛下改土归流的事怕是推行起来很难。李大人本是陕西人,对四川的情况不是很熟,一时难以上手。而老臣自打平定奢崇明叛乱,跟这些土司大都有了交情,故而老臣想晚些进京,到各地去会会那些土司。陛下以为如何?”秦良玉道。 朱由榔一听,非常高兴,忙道:“秦爱卿公忠体国,朕心甚慰。此事还真是你去办最为合适。只是朕担心你的身子骨啊。” “陛下体恤老臣,老臣铭记于心。请陛下放下,老臣吃得消。”秦良玉感激地说道。 “那好,你和李柏商议一下,拿出个章程来。让万年带五百兵随行保护,万春随朕进京去国子监读书。万年可以带上十只钢枪,土司乐意遵守朝廷法令的,可以许他在新的官府为佐贰官。若是敢不给你面子,就让翼明带兵去!” 朱由榔这番话说的非常高明。 把关心秦良玉的安全放在首位,还把不遵守他的旨意,说成是不给秦良玉面子。 果然,秦良玉很激动:“陛下,您放宽心,老臣一定按旨意行事。听话的,给他个官做,不听话,老婆子就把他合族给灭了!” “嚯!都说川妹子是小辣椒,秦良玉简直就是个能辣死人的老辣椒!” 朱由榔心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章 度娘是献贼姬妾? 秦良玉在四川有非常高的威望,有她亲自出面游说,再加上强大的军队威慑力,朱由榔相信四川的改土归流一定会很顺利。 四川推开了,一定会影响到周边的云贵,用不了几年的时间,这三个省份的少数民族政策,一定会推行下去。 除了云贵川,朱由榔现在控制的地盘还有广西是少数民族大省。 但是,因为他纳了一个戴忆兰,就让壮家人全部归心。在他们眼里,皇上就是壮人的女婿,作为娘家人能不拥护皇上? 更何况,山地军都是壮家人,他们不但收获了大量的赏银,而且在部队上受到的教育也让他们开了眼界,他们现身说法,也是极有说服力的。 解决了一桩心事,朱由榔自是非常高兴。 在成都又待了十几天,朱由榔打算回程了。 二月二十,朱由榔命人收拾行装,准备回程,并在行宫开了一个御前会议。 参加会议的,只有顾炎武、陈贞慧、陈仲武、焦琏、张同敞、王胜等心腹,杨爱、李洪自也在列。 “皇上,就这么走了?”陈仲武一脸惋惜地问道。 “怎么,你还呆上瘾了?”朱由榔问道。 “臣打仗没打过瘾,这趟来四川,跟游山玩水似的。臣想看看哪个山洞里还有不服气的,臣带兵去打他个狗日的。”陈仲武道。 “打打打,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是更好?”朱由榔没好气地说道。 众人皆憋着笑。 “是。皇上,不知道汉中情况如何,要不臣提一旅之师,去支援一下定北伯如何?”陈仲武全不当皇上的训斥当回事,嘴上答应的挺好,却又打开了汉中的主意。 “艾能奇已经把吴三桂困在了汉中,不日就可拿下,用着你支援?”朱由榔没好气地说道。 “哦。”陈仲武应道,心有不甘地咂咂嘴。 “陛下,臣有个疑问在心里憋了好长时间了,不知当讲不当讲?”顾炎武一听要回去,也是有些不解,心里那个疑问像豆子生了芽,瞬间疯长起来。 “讲。” “是。陛下,臣以为陛下亲征四川乃杀鸡用牛刀,之所以陛下不辞辛劳亲征,一定还有其它目的。不知臣料得对也不对?” “哈哈哈……,雪松啊,朕早看出你有疑问了。难为你了,憋到现在才问。”朱由榔笑了起来。 “好吧,朕今日就给你解惑。是,朕来四川,确实另有要事。不为别的,是为寻宝而来。” 寻宝?寻什么宝?哪里有宝? 朱由榔此话一出,众臣子皆面面相觑。 “朕曾经得到一位名叫度娘的密报,说永历元年,张献忠被吴三桂追杀,只好携带搜刮来的千船金银弃成都沿岷江西逃,在逃到彭山时被杨展伏击,所以只好将金银沉江。关于此事,还传下一首童谣,‘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到成都府。’朕对外说是回程南京,实则想支寻找这笔财宝,若是寻得到,那将大大缓解我朝财政窘境。” 一闻此言,众人更是惊奇不已。 顾炎武忖道:“张献忠沉银,如此密事,他定然将知晓此事的人全部杀掉了,这位度娘是谁?她如何知晓此事?莫非是张献忠的侍妾?还有,这首童谣出自谁口?张献忠会留下活口吗?” 想到这里,顾炎武问道:“陛下,安西伯等人知晓此事吗?” “不知。” “陛下,臣以为此事颇多疑点,张献忠若真是将千船金银沉江,不可能留活口。安西伯等人乃献贼的亲信,他们都不知晓此事,别人如何得知?这位叫度娘的身份很值得怀疑,不知道她是不是献贼的侍妾?” 一听这话,朱由榔差点把刚刚喝下的茶水给喷出来。 心道:“度娘是张献忠的媳妇?也亏你想的出来?那是百度好不好?而且,后世已经将这些宝藏挖掘了出来,已经证明了这是事实。否则,朕闲得蛋疼了,千里迢迢到四川来?” 想归想,他可不敢把百度的事说出来。 若是说出来,他相信,在场的人比听到一亿五的金银这种消息还要震惊。 “雪松,关于度娘的身份勿需质疑,这个秘密是否确实,也勿需质疑。朕只能告诉你,度娘并非献贼姬妾,千船金银也的确就在彭山江口村前的岷江里。”朱由榔只好含糊其辞。 “难度是天上神仙的启示?”陈仲武瞪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牛眼,喃喃问道。 朱由榔笑而不语。 他这种态度,一下子让臣子们都相信了陈仲武的猜测。 也是,皇上若无神示,哪能知道这种秘事? 再看皇上时,大家都觉得皇上身上好像有一种金光闪闪的感觉。 神人哪! 顾炎武除外。 “陛下,臣还是感觉不可思议。主要终点有三。一是传言和童谣出自何人之口?臣乃圣人门徒,恕臣不敢相信神鬼之说。其二,若真如传说中的千船金银,那金银就不止万万五,要多的多,臣估计怎么也得有五万万之多。其三,既说献贼被杨展伏击,才不得不沉船,那当时的情势一定十分危急,他又哪有时间去刻石龙和石虎?”顾炎武躬身说道。 对于顾炎武的这种质疑,朱由榔还真没有想过。 他只知道确实有这么回事,三百多年之后沉银地点也被发现,国家为此将彭山段的岷江江水抽干,对宝藏进行了发掘,发现了大量金银,其中银子虽然变色了,但金子却依然闪闪发光。 不过,顾炎武这么一说,朱由榔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难道真如顾炎武说的,这个事还另有隐情? “皇上,这有何难?将杨展杨大人调来成都,仔细问问他当时的情景不就知道了。”张同敞在一旁说道。 “雪松疑的有道理。那好吧,立即传旨,明日起驾去眉州,对外就说朕要游峨嵋山。仲武,水师封锁岷江,瑞庭,山地军、禁军封锁彭山的江口村、石龙村,在朕离开之前,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这两个村子。另外,子德,拟旨令杨展秘密到眉州见驾。”朱由榔想了想,下了数道旨意。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一章只见龙尾未见龙首 朱由榔前世的时候,查过张献忠沉银的资料,知道当时为了挖掘这笔宝藏,是把江水抽干了的,发掘面积达100万平方米。 永历四年,当陈邦彦告诉他库银不多的时候,朱由榔一个特殊的机会,猛然想到了这笔外财。 但是,他也预料到了发掘的难度非常大。 一个是没有现代的抽水和挖掘设备,仅仅凭人工,怕是耗时将非常长; 二是三百年后岷江的水量肯定比现在的水量少很多。因为现在环境没有被破坏,上游的水量相对充沛。 因为这两个难题,他初步定的方案是看看岷江的水量究竟有多大?能不能在枯水期把上游堵住,临时筑起个堤坝,然后再把截断的岷江水用人工排干,虽然费劲了点,但只要人多,应该也不是多难的事。 或者说,如果水量实在太大,无法完成截流,那就看看在彭山附近有没有把岷江改道的可能。 如果彭山附近是平原的话,就可以在其旁边能再挖掘出一条河道,让岷江改道,而把有沉银的彭山段绕过去,那样岂不是也能“涸泽而渔”? 所以,他把张同敞的工程兵给编入了西征军的行列。 所以,顾炎武和杨爱等人产生了疑问。 可在来成都的路上,朱由榔经过实地考察,发现自己的那两个想法都不可能实现。 主要是水量太大,宽100多米,深3米多,且水流甚速,截流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且,彭山周围全是山地,再开挖一条河道的计划也只能落空。 明知道大量金银沉在江底而不可得,跟看到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却吃不到嘴里一样,真的让人心痒难耐。 按说,既然想不到好法子,就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留到后世去解决是最为稳妥的。 但朱由榔非常不甘心,所以,他才把心腹臣子宣召来,把“献忠沉银”的事说了。自己没办法捞上来,他们不一定想不出好办法。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顾炎武的质疑,让朱由榔心中一亮,越琢磨越有道理。 莫非这里边真有猫腻? 三百七十年之后金银发现于江底,那么,三百七十年之前这些金银就一定在江底吗?这三百七十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变化呢。 要知道世界是运动的,是在不断变化的。 会不会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呢?比如,宝藏其实并不在江底? 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却是极有存在的可能。 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朱由榔就打算试一试。 毕竟那可是一亿五的金银啊,若能弄到手,什么清兵啊,商业计划啊,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所以,朱由榔打定了主意,要寻找这种可能性。 那就从童谣入手,先查一查石龙、石虎的事吧。 …… 朱由榔放出驾临眉州的消息,却没有眉州,而是将座船停在了江口镇的江面上。 查访石龙、石虎的事,就交由顾炎武带着焦琏、张同敞一同去办,他则和陈贞慧、杨爱在船上批阅奏章,等候消息。 “陛下,有好消息,有好消息。” 这日,朱由榔批完奏章,杨爱伺候着正喝功夫茶呢,顾炎武一身泥水地进来,兴奋地禀道。 “什么好消息?”朱由榔惊喜地问道:“找到宝藏了?” “没有。不过,找到了石龙、石虎!” “啊?找到了石龙、石虎,岂不是说,这个童谣是真的?”朱由榔兴奋地问道。 “不一定。据臣查访,石龙石虎凿造于宋代伏虎寺山门外,并题诗‘石龙对石虎,金银萃山薮,中华宝藏兴,民族昭千古’。可惜,此寺毁于战火,早已不在,但石龙石虎仍在。”顾炎武答道。 “哦?金银萃山薮?这么说,宋朝时期,就已经有人预测到此地藏有金银么?或者说,宋朝的时候就有人将宝藏藏于此处了?”朱由榔一听伏虎寺的题诗,感觉真是太神奇了。 “是啊,臣也不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若真有宝藏,那就说明先哲早有预测。当然,现在作如此判断还为时过早,得先找到宝藏再说。只要找么宝藏,一切疑问都可水落石出了。” “有道理。石龙石虎是隔江相对吗?” “不是,石龙刻在江口村正对的山壁上,而石虎与之相距不过十余丈,也在山上。只不过,石龙有些古怪。” “有何古怪?” “都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这条龙却是见尾不见首。” “哦?有这等怪事?走,看看去。” 朱由榔说罢,由顾炎武带路匆匆往岸上走去。 朱由榔来到刻有石龙的山壁前一看,果然,山壁上刻着一条巨龙之尾。 “陛下,这条龙尾被藤蔓掩盖住了,很难被人发现。臣等根据陛下所说,判断如果真有石龙的话,应该就在江口村正对的山上,让士兵将杂草藤蔓去掉,才找到这条龙尾。”张同敞见到朱由榔,连忙禀道。 “嗯。”朱由榔淡淡回了一声,四下打量。 果然,在十余丈外,有一处凹地,一只跟真虎差不多大的石虎雄距于其中。 石虎雕刻得非常细腻,把老虎的威猛展现得栩栩如生。 朱由榔沉吟了一会儿,对顾炎武、焦琏和张同敞道:“石虎和龙尾雕刻得如此细腻,说明当时主持凿造者心思不凡。如此人物,不可能只雕龙尾不雕龙首。朕以为,只要找到龙首,大概就能解开宝藏的秘密了。” 三人齐齐点头,算是认可了朱由榔的判断。 朱由榔看了看龙尾的位置,发现龙身就在他们立脚处断开了,立脚处大约有一丈宽,立脚处再往外,全是杂草乱石,下面就是滔滔的岷江水了。 龙身哪去了呢?它不可能凿到江里去吧? “陛下,臣似有所悟。”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时,杨爱突然说道。 “哦?快说。” “陛下,臣喜好丹青,若是让臣来画这条龙的话,臣会让这条龙自我们立脚处蜿蜒而下,龙口伸到江里去。龙乃水神,龙口伸到江里,岂不正应了岷江乃巨龙所布之水之意?”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二章 欣喜若狂 “陛下,杨大人所言固然有理,但臣以为,若此石壁上当真刻上一条巨龙,从江上观看确实蔚为壮观,但为何没有诗词歌赋提及?宋朝以来的文人墨客莫非都无缘一见么?”陈贞慧道。 杨爱的想法非常巧妙,而陈贞慧的质疑也有一定的道理。 一个是从画理上推测,一个则是从文化传承的角度论证,谁是谁非还真不好说。 “还有,陛下,从古至今,凡有龙的凿刻,基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表现龙的若隐若现、绵延不绝之意。以臣忖之,此龙也不可能脱出此臼——既见龙尾,绝不可能让人见到龙首。”顾炎武也表达了反驳之意。 杨爱没想到自己的一个设想,被陈贞慧和顾炎武给驳得体无完肤,偏偏二人说的还极有道理,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总归一条,凿刻者不可能只凿刻一条龙尾于此,肯定会有龙身和龙首,只要找到它,一切也就都明白了。别山,按杨爱卿说的,依着画理,把龙身可能经过的地方的杂草树木乱石全清理出来,看有无线索。”朱由榔吩咐道。 “是,臣遵旨。”张同敞答应一声,指挥手下开始清理。 朱由榔和顾炎武、陈贞慧、杨爱走到一旁,李洪在一块乱石上铺了块棉垫,让朱由榔坐下。 工程兵带的工具很全,锨、镐、凿齐上,不一会儿把杂草乱石都清理出来了。 “陛下,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张同敞过来跟朱由榔禀报。 朱由榔一听,不由地纳起闷来:“没有?那怎么可能呢?” “也许,当初此龙的凿刻者有意遮掩龙首的去向也说不定。”杨爱见自己的推测已经证实是毫无根据的臆测,也觉不好意思,理不直气不壮地弱弱地说了一声。 “有意遮掩?对,肯定是有意遮掩!”朱由榔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一下子探到了事情的本质。 “别山,把龙尾下的这条石径凿开!”朱由榔令道。 “臣遵旨。”张同敞领命去了。 顾炎武和陈贞慧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对此不以为然,以为皇上这是有意给杨爱争面子。 而杨爱一听,心道:“皇上这是在维护我的脸面么?凿石径不跟凿山一样吗?莫非我在他心目中这么重要?我的话这么好使?那我以后可不能乱说话了,否则,要是乱了朝政可不好了,岂不是会在史上留下骂名?” 想到这里,感到甜蜜的同时,也在暗自告诫自己。 “陛下,石径上的石头是后砌上去的,有人为痕迹!” 就在君臣们各怀心腹事的时候,张同敞兴冲冲地跑过来禀报。 哦?后砌上去的?那就是说,人为遮掩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顾炎武、陈贞慧互相看了一眼,都为刚才自己的龌龊心理感到羞愧。 “凿开,看看有无龙纹凿刻。”朱由榔命道。 “是。” 张同敞领命而去。 “陛下,发现了龙纹!”不一会儿,张同敞又兴冲冲地回来了,脸上的欢愉掩饰不住,笑得跟小孩一样天真。 “呵呵,这就对了,说明杨爱卿的判断是对的。好吧,你们清理吧,朕回船休息。” …… 张同敞的工程兵,连着清理了三天,终于把龙身找到了。 果然如杨爱判断的那样,龙身与龙尾是连在一起的,不过不是刻在石壁上的,而是在石径处折了一下,身子伸向了岷江。 整个龙身上又都砌了石头,故而难以寻见。 龙首依然未见,显然是在江里。 朱由榔又命陈仲武找了两个水性极好的兵,下到江底查探。 “皇上,大喜了!大喜了!”陈仲武大呼小叫的,未进舱门,从他的声音当中就能听到他的狂喜。 朱由榔闻言眉头一皱,心道:“这个李二跟他爹有一拼,都是粗坯!什么叫大喜了?我特么已经娶了你妹子好不好?能不能读点书?稳当一点不好吗?” 陈仲武进来,顾炎武、张同敞跟在他后面,二人的嘴也都咧到了耳根子后面。 “皇上,大喜了!”陈仲武手舞足蹈,进了舱也不见礼,兀自舞舞喳喳。 “闭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朱由榔斥道。 “陛下,臣哪里错了?确实是大喜啊?”陈仲武不知道妹夫为何不高兴,愣了愣说道。 “雪松,你来说,是不是找到龙首了?”朱由榔恨不得踢他一脚,啥也不懂简直是。 “回陛下,不怪陈伯爷,确实喜从天降啊。”顾炎武笑得合不拢嘴,手脚好像不知往哪里放了。 “查到龙首了?就这值当的让你高兴的不知所措?”朱由榔见顾炎武也失去了往日的稳重,不由奇道。 “回陛下,查探清楚了。杨大人判断的不错,龙首确实是在江底。只是找到龙首不算什么,关键龙口是张开的,里面含着一个山洞,洞口有铁栅栏。陈伯爷命人将铁栅栏锯开,您猜怎么着?”顾炎武说到关键之处竟卖起了关子。 “怎么着?里面有宝藏吗?”朱由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急切地问道。 “可不是吗?”顾炎武激动地一拍大腿:“山洞里高外低,里面确实有大量的船只,足有上千只!” 好吧,看在你带来的好消息的份上,朕就原谅了你的君前失仪。 “船上全是金子银子吗?”朱由榔激动地声音都变了。 千船金银,那可是巨大的财富啊,这下子,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没有,据士兵回报,说船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发现。”顾炎武怏怏地说道。 没有金银你高兴个什么劲?又挠耳朵,又拍大腿的? 朱由榔白了顾炎武一眼,心中有些失望。 “陛下,虽然船上没有金银,但只要有船在,说明那个童谣是真的,洞里肯定有玄机。您说是不是?”顾炎武道。 “也是啊,若无宝藏,谁特么没事弄那么多船藏到洞里?还弄些铁栅栏拦住?这里边肯定有文章!”朱由榔暗道。 “山上有没有出口?” “有,已经找到了,没有陛下旨意,没人敢进。” “那还等什么?走,看看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三章 是不是把知情者全都杀了? “陛下,山洞的出口非常隐蔽,不但有巨石堵住,还长满了藤蔓和杂草。若非我们的人从里面进去,任何人都不会找到。”张同敞连走,边跟朱由榔禀道。 “据说当年伏虎寺就是建在洞口位置,如今看来,这个伏虎寺还真是有些神秘呢。莫非真有神灵的指引,庇佑我大明?”顾炎武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了。 “现在只有船,没见什么宝贝,雪松,先别盲目乐观啊。”朱由榔道。 顾炎武点头称是。 一行人来到洞口,焦琏已经带领禁军封锁了这片区域。 朱由榔命白兴选五十名侍卫,点上火把,在头前探路,又命焦琏守住洞口,自己则和几位亲信大臣进入山洞。 进入山洞,朱由榔见有一条石阶自上而下,直通洞里,心道:“这个山洞肯定早就有人发现了,否则不可能修这些石阶。也许,就是当年修伏虎寺的人。如此说来,莫非这个山洞里,除了那些船以外,还有别的秘密?” 侍卫们的火把,把山洞照得通明。 朱由榔在李洪的搀扶下,顺着台阶往下走,发现山洞很大,走了数十级台阶之后,才走到洞底。 洞底是一条河,约有百十米宽,河面上全是那种小渔船。 河水潺潺,使得船只来回撞击,不时发出“嘭嘭”的声音。 沿着河沿往前走,走了大约半里地,才走到山洞尽头,看到了一丝光亮,从外面照射进来。 “陛下,外面就是岷江,您看,洞口有铁栅栏。”张同敞指着光亮处给朱由榔看。 果然,朱由榔看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铁条制成的铁栅栏,当然,已经被陈仲武的兵给弄开了一条口子。 “小白,弄条船上来,瞧瞧有什么古怪?”朱由榔命道。 “是。”白兴一挥手,五名侍卫把一条小船给弄到岸边,使力往岸上拖,硬是没拖动,又过来十几名侍卫,大家合力才能小船给弄上岸来。 看着侍卫们费力的样子,大家都明白,这船肯定有古怪,否则不可能这么沉。 围着小船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跟普通渔船没什么区别。 “破开!”朱由榔命道。 白兴命一名侍卫跑出去,跟工程兵借来几把斧子、凿子,叮叮铛铛一通凿。 “皇上,有金子!”一名士兵大声惊呼。 朱由榔赶紧凑过去看,发现凿开的船帮其实已经中空,像一条凹槽,里面金光闪闪,全是金币。 朱由榔拿起一枚金币,白兴赶紧拿着火把凑过来,见金币上铸着“西王赏功”四个字。 朱由榔大喜,张献忠沉银找到了! “拆!” 朱由榔吐出一个字,侍卫们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斧凿,不一会儿就把这条船给破拆了。 船帮的凹槽里全是金子,而船底也是空的,全是银子! 银子都是五十两一锭的,足有一千四百五十枚。 金子有金币,也是金锭,金锭上还铸着“长沙府天启元年五十两”的字。 金币和金锭足有三千两之多! 发了,这回彻底发了! 这条船上的金银合成银子,足有十万两之多,上千艘船是多少?可不一亿多吗? “哈哈哈……,哈哈哈……!” 朱由榔感觉自己心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五十两的金锭,仰天大笑! “奶奶个熊的,老子前世今生从来没见过这么钱! 若回到后世换算合成人民币得是多少?二三百亿总是有的吧? 二三百亿的身家啊,还特么做什么皇帝?连个手机都没有。老子真想再穿越回去,我要吃香的喝辣的,开豪车、住别墅、泡美女,欺负欺负人! 老子不欺负老百姓,专们欺负那些爱炫富的公子哥们,老子要拿钱砸他们的脸,砸他个满脸花再说,看你们特么的在老子面前还有啥优越感!” 笑的太猛,有点缺氧! 朱由榔忽然感到有些眩晕,手里的金锭“叭”地一声落在地上,踉跄着想要摔倒。 杨爱和李洪赶紧扶住他。 “不好,有些失态了,看到财富喜欲狂,太小家子气了,朕现在是皇帝,不是前生的小实习医生。注意身份,注意身份。” 朱由榔在被二人扶住那一刻,迅速意识到自己的轻狂,赶紧调整心态。 “有了这笔财富,朕就可以迅速平定满清,然后休养生息,造福百姓,此乃苍天眷顾我大明,感谢天上各路神明对朕的神示。”朱由榔换上庄容,眼朝上望,抱拳一揖。 顾炎武等臣子们一闻此言,肃然起敬:“看看皇上,人家见了巨额财富,首先想到的是造福苍生,而不是个人享用,真乃明主也。” 侍卫们则想:“皇上能找到这个宝藏,原来是神的指引啊。” 想到这些,再看皇上,在火把的映照下,发现皇上身上竟有一层神秘的光环。 “啊,原来是上天把皇上派来拯救我大明的,怪不得事事顺利呢。” 朱由榔故作蛋定的看了看众人,看到众人眼里崇拜的神色,心道:“看来当皇帝,真要善于装神弄鬼啊。” “别山负责破拆,瑞庭负责监管,仲武负责押运,雪松抓总。让士兵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把此事说出去。”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顾炎武等齐声答应。 朱由榔留下臣子们忙活,自己带着陈贞慧、杨爱和李洪回船去了。 “陛下,如此巨大的财富,士兵难免会生贪念,莫说士兵,就连臣都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恨不得躺在这些金山银山上睡觉,要不要效仿古人……?”回舱之后,陈贞慧悄悄禀道。 朱由榔一听,就明白了,陈贞慧是想把与闻此事的士兵全给杀了。 虽然他是好心,朱由榔也是心生不悦,冷冷地说道:“雪松、别山、瑞庭皆是谨慎之人,他们一定会将此事限定在最小范围之内,一定会选用亲信之人,朕不担心士兵们会心生贪念。若依你之意,是否把与闻此事的大臣也都杀了?” 陈贞慧闻言感到脖子上一凉,连忙唯唯而退:“是是是,臣知错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四章 有钱就开银行 经过三日的清理,船中金银数目终于弄清了。 顾炎武拿着清单来给朱由榔看,朱由榔见上写:“共有船只一千一百二十三艘,内藏银八千三百万两,金七百二十万两,其中金币九万七千枚,五十两金锭八万锭,金册一千一百,另有虎钮永昌大元帅金印一枚。” “嗯,除了金银数目,种类跟后世是对上了。” 朱由榔拿着清单想:“现在基本已经清楚了,张献忠是弄了一千多艘船的金银,不过没有沉江,而是把金银藏在船里,这样可以避人耳目。由于清兵的追击和杨展的伏击,让他只能将宝船藏到了洞里,自己带人逃跑,想以后再来取。只不过此一去就被豪格给射死,若非我穿越而来,这个宝藏也就成了不解之谜。至于他如何得知彭山这里有一个藏宝洞,只能留给后人去研究解开了。 当然,至于后来这些金银沉于江底,也不能解释,应该是经过数百年的侵蚀,那条封锁洞口的铁栅栏失去了作用,这些船从洞里被冲出,然后因为年久失修,船身破损,故而沉于江底,所以才有后世的大规模发掘。” “雪松,山洞里有没有宋朝以来留下的宝藏?”朱由榔心头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于是问道。 “回陛下,臣与张大人让工程兵把山洞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东西的所在。臣想,是不是宋朝古人就预测到了数百年之后献贼会藏宝于此,而写下那幅对联?然后神祇又传下那首童谣,降下度娘这等天使以为陛下复国之用?”顾炎武回道。 “咳,咳?……,或许只能如此解释了。嗯,度娘之事以后再也休提。”朱由榔咳了两声,命道。 “是,为了度娘的安全计,以后臣再不会提及此事。”顾炎武自动脑?补:“度娘应被皇上给杀了,这等机密之事,皇上怎么会让她到处乱说呢。” 朱由榔要知道顾炎武转这种心思,一定会笑喷的。 杀?他能杀得了么?! “参与此事的官兵共有多少人?”朱由榔问道。 “共计五百二十五人。” “赏全体官兵每人十两银,此五百二十五人另加赏五十两,以酬西征之功。另外,随驾大臣每人赏银千两。”朱由榔吩咐道。 对于皇上用银子堵嘴,而不用杀人的方法保守机密的做法,顾炎武极为赞成。 此举不但说明皇上重看每一条生命,还给予了臣子、士兵足够的信任。 保守机密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人,而是给予信任,让知晓机密之人感激皇恩,自觉保守机密。 嗜杀不如施恩。 同时,也说明皇上对于这笔骇人听闻的巨额财富并不是十分看重。 仁义参天,胸怀如海,的是有道明君哪。 “陛下,真乃仁义之君啊。”顾炎武由衷地说道。 “从来不会当面谀君之人,竟然也会拍马屁了?”朱由榔笑道。 “臣非当面谀君,乃臣肺腑之言。”顾炎武语气非常真诚地说道。 “好吧,看你如此真诚,你的这顶大帽子,朕就笑纳了。”朱由榔得意地笑道。 “陛下,这回陈令斌再也不用为银子的事发愁了,想来他若得知此消息,做梦都会笑醒的。”顾炎武道。 “呵呵,雪松,不用给朕使心眼,还用你提醒?朕不会把这么多金银全部纳入内库的。银子全部交到国库,金子纳入内库。”朱由榔闪了顾炎武一眼道。 “陛下,臣一直以来有个疑问。您不是奢侈之君,相反,在臣看来,您十分节俭。内库一直不缺银子,也不见您怎么花用。不知陛下是不是有何打算?”顾炎武躬身问道。 “对于将这么多金子纳入内库,你是有看法喽?”朱由榔问道。 “臣不敢。臣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想起来令人唏嘘不已。您一直说,大明亡国实亡于国库空虚,可据臣所知,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进京城,只内库银就搜刮到了二千万两之巨,说明崇祯爷并不缺银子。他已经富有天下了,兵祸边结,为什么还要藏着那么多银子不用?户部给边军拨二十万两银子都拨不出来,所以只好往百姓身上加捐加饷,加重百姓负担,造成天怒人怨,最终失掉皇位。您说,他图什么呢?”顾炎武道。 “行啊,雪松,你这叫讽谏?” “陛下,臣不敢。臣知皇上不是贪财之君,但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故有此问。” “是啊,你说的对。朕确实不是贪财之君,所思所想所为皆为天下百姓过上衣食丰足的日子。至于你说朕有何心思,不妨告诉你,朕确实是有一个计划。本来,如果清兵不攻我甚急,朕在广州就想推出的,只因为战火不断,一直没得消停,所以,这项计划也就搁浅了。现在好了,朕有了这笔金子,江南之地也安稳下来了,朕回南京之后,将立即着手实施这项计划。” “敢部陛下,这个计划是?” “设立大明皇家银行。” “银行?恕臣愚钝,银行是何物?” “银行,其实跟民间的钱庄差不多。” “您要放印子钱?” “滚!朕是与民争利之君么?” “陛下息怒,臣这是无意之失。” “朕开设银行,确实是跟放印子钱差不多。不过,朕的目的是为了扶持民生经济各行各业的发展。比如,你想开办个工厂,但缺少本钱,怎么办?那好,可以来银行借贷,朕会以极低的利息贷给你,让你把工厂办起来。你把工厂办起来了,也有了余钱了,可以把钱存放到银行里,银行也可以给你利息,既能保证你的钱是安全的,还能坐吃利息。” “陛下,钱庄都是九出十三归,所有在钱庄借钱的,大多是应急,这么高的利息,一般人是用不起的,更何况有什么生意可以有这么高的利?据臣看,钱庄就是割人肉吃的。” “朕不是说了吗?低放低存。放出一两银子,如果一年只收三到五厘,你说算不算割人肉?”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五章 酬功不知情之臣 顾炎武一听这么低的利,眼前一亮,道:“一百两一年还三到五两,这太低了,臣虽不懂经营之道,但敢说大部分生意总有一成的利吧?若按一成算,一百两就是挣十两,去掉钱利,还余五到七两。这不算割肉,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对,朕开银行的目的,就是放水养鱼,而非涸泽而鱼。” “陛下,放银利率这么低,那存银是不是更低?” “当然,存银最多给二厘。” “这么低,估计没人会存。” “你错了,银子放到家里,日夜担心贼人惦记不说,还不能生利。而放到银行,安全可以保证了吧?虽然少点,但能生利啊。” “那若是钱庄以高利吸引存银呢?” “朕当然会想办法。私人也可以开设钱庄,但无论存、放,利息绝对不能高于皇家银行。若是不按朕的规矩来,就是跟朕对着干,朕会容他么?一定会把这种吸血的钱庄全部关掉!” “臣赞同陛下此策。放印子钱的钱庄,不光是吸血,还要人命。有多少家庭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顾炎武道。 “对,朕开设银行,是惠民之举,绝对不允许害民的钱庄横行。” “陛下,臣明白了,容臣再一次面谀君上,陛下睿智天纵,臣拍马都赶不上啊。”顾炎武心服口服,激动地说道。 “雪松,这才到哪啊,值得你如此激动?再往远处想,等到皇家银行做大了,工商业得到极大发展了,工商税已经足够让国库充盈了,朕会把农税全部取消。” 语不惊人死不休,朱由榔又抛出一个惊人的观念。 “啊?陛下,养马当差,种地完粮,自古皆然,农税取消,那粮怎么办?差又有谁来当?”顾炎武惊道。 不但他,陈贞慧、杨爱皆是大吃一惊。 这个观念,直接就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就好像在他们的脑海里炸响了一颗地雷。 “国家要用粮,可以从百姓手里买;要用人当差,可以花银子雇。只要国库足以支付这些费用,让百姓种地当差都能挣钱,岂不是更好?几千年来,百姓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和蔬菜养活了官绅阶层,而他们没有得到应有的利益,反而受到的盘剥太多了,他们太苦了,朝廷若是富足了,不该回报他们吗?”朱由榔道。 “呜呜呜?……,陛下,臣何德何能,得遇陛下这等明主?若真有那么一日,则天下幸甚,必然开创大明万世不替之基。”顾炎武听了朱由榔的话,竟然激动地哭起来。 “陛下,臣,臣上辈子,?不,臣八辈子祖宗都积了德了,让臣有缘追随圣君左右。陛下,臣愿意为实现这个目标去死。”陈贞慧也是眼含热泪,语无伦次地说道。 “哈哈哈,行了,收起你俩的金豆子吧。朕从不说妄语,这个目标一定能够实现。不过,满清现在经过权力洗牌,顺治已经全盘掌握了权力,他们朝中现在只有一个声音,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再加上后宫还有一个阴险毒辣的太后在,怕是一时之间也难以打倒推翻。若是哈提斯熬不过刑去,再给他们造出火器,那统一全国的进程就会减缓。” “因此,当务之急一是尽快让江南之地恢复生产,二是还要加快伐清步伐。任重道远,还需勉力而为啊。”朱由榔道。 “陛下,您请放宽心,臣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睡,也要辅佐陛下成此霸业。”顾炎武道。 “陛下,臣也厚颜学一学先贤,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贞慧也连忙表决心。 “不用表忠心,朕知你们皆是良实之臣。”朱由榔说道。 杨爱一直伺候在侧,她现在已经完全被朱由榔给臣服了。 她一点都不怀疑皇上所说的这些,反而对皇上的设想充满了信心。 同时,她也能理解顾炎武、陈贞慧此时此刻的心情,自己都心潮澎湃,何况是他们呢? 就算皇上命她立即去死,她都会毫不犹豫。 “皇上啊,您难道不知臣之心么?臣不求别的,只求皇上能宠幸一晚即可。若是能给他生下一个孩子,那得多聪明啊。”朱由榔在杨爱的心里,除了敬服,就是满满的爱了。 “杨爱啊杨爱,遇上个好男人不易,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啊,若不抓住,你将会后悔一辈子!”杨爱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也暗暗下了决心。 “皇上,杨展杨将军候旨请见。” 就在这时,小太监庞天寿进舱禀报。 “杨展?”朱由榔一听,心想:“坏了,这回尴尬了,怎么把宣他来的事给忘了个干净?怎么办?宝藏的事指定是不能再提了,那急急地把人家宣来,总得有个事由吧?总不能给人家说,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朱由榔一时之间没想好怎么办,沉吟不已。 “陛下,臣以为,杨将军还是有功的。”顾炎武非常懂得朱由榔的心思,稍一琢磨,眼睛往那份财宝清单上一瞥,说了一句。 朱由榔立即就懂了。 是啊,“张献忠沉银”事件,确实有杨展的功劳,若非他当年伏击,打得张献忠落荒而逃,张献忠应该把这些金银带走了,最后肯定是便宜了豪格,哪会落到自己手里? 有功那就赏功,正好可以掩盖让他数百里奔波的真实理由。 “宣。”打定主意,朱由榔吩咐道。 杨展进舱,行礼,朱由榔命平身。 “杨爱卿,四川一直战乱不断,而卿忠心不改,在没有得到朝廷支持的情况下,一直坚持与敌周旋,实是有功有国。虽然清兵已败,但四川仍不是十分稳定,尤其川南,少数民族众多,地方割据势力还有可能蠢蠢欲动。朕不日就会返京,但川南局势心甚忧之,朕意调你镇守泸州,为朕川南藩篱,未知卿意下如何?”朱由榔道。 “回陛下,臣之所作所为,皆臣子应当应份,故臣当不起陛下谬奖。臣乃陛下之臣,如何用全在陛下一念,臣万死不辞。”杨展答道。 “好,朕加封你为川南将军,领副将衔,即日赴任泸州。” “臣遵旨!” 杨展磕头谢恩后心里暗自嘀咕:“巴巴地把我从忠州宣来,就为了加恩?一道圣旨的事,何须如此费力?不知我杨展哪里得了皇上的欢心,难道真是为了酬抗清之功?”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六章 又一个巾帼英豪 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宝藏,没有劳民伤财,大大缓解财政压力。除此之外,兵不血刃拿下四川全境,改土归流也有秦良玉在为自己四处奔走,至此,朱由榔四川之行算是功德圆满。 万事顺遂,他自是非常高兴,随行的臣子也都十分兴奋,个个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可巧,三月二十八,又收到陈邦彦的折子,说淑妃娘娘于三月初七喜得龙子,母子平安。 朱由榔览折大喜,笑得脸上像是绽开了花,心道:“积德才得玉树苗,额穿越以来,已经生了四个儿子了,这是哪辈子积得大德啊。” 让庞德寿把陈仲武宣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陈仲武喜得一下子蹦了起来:“啊?我有外甥了?我有亲外甥了?” “是啊,你有亲外甥了。你这当舅舅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朱由榔原谅了他的失礼。 反正这货经常失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哈哈,我有外甥了!那个,皇上,先容臣高兴高兴。哈哈哈……!”陈仲武得到确切的回答,先不应朱由榔的话,放肆地仰天大笑几声,可见这家伙被当舅舅的喜悦给弄疯了。 笑够了,陈仲武才道:“皇上所言极是,我这当舅舅的,自是得拿个见面礼,要不,茜儿,不,淑妃娘娘也不会给好脸子。可是,弄点什么好呢?行了,皇上,臣告辞了,臣要去踅摸点好玩的东西……。” 说罢施了礼,快步出舱而去。 朱由榔对陈皎茜与其说是当妃子对待,不如说是当妹子看。这小妮子身上那股子执着和精灵古怪,让朱由榔非常喜欢,所以对她有宠,也有溺爱。 “她生了儿子,一定非常高兴。太后她老人家不知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老人家既想子孙满堂,又不想让别的孩子威胁到老大的地位,想必她是既喜且忧吧。得了,老人家不知我的深意,要不回京后给她老人家谈谈我的想法?” “算了,先不想这事了,给老四取个好名字吧。”朱由榔胡乱转着念头,提笔写下一个“炅”字。 “嗯,就叫朱慈炅吧。后世有个叫何炅的,说他名字的意思是‘何日火’,我的儿子‘日日火’,意思比他还吉祥。” 取好名字,朱由榔想起了自己另外三个儿子和最得自己宠爱的宝贝女儿,一想到他们,尤其想到调皮的女儿,朱由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思念之情,归乡之情愈发强烈。 本来想等秦良玉回来,一同进京的,但如今她一直没有回来,不等她了,命她自行进京吧。 刚要下旨,庞天寿进来禀报:“启奏皇上,忠贞侯回来了,在舱外候旨。” “宣。”朱由榔倒是非常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陛下,老臣听说陛下又得龙子,真是可喜可贺,老臣给陛下道喜了。”秦良玉见礼毕,先是满脸笑意地给朱由榔道喜。 “同喜同喜。”朱由榔笑道。见秦良玉风尘仆仆,脸现倦色,心知她也是记挂着随驾回京的事,所以行色匆匆:“秦爱卿,回来的够快的,差事办的如何?” “回陛下,老臣出马,一个顶俩。臣让人把那些有头有脸的土司请到石柱,先让他们观看了钢枪兵演武,又设宴款待,让春儿把陛下的民族政策详细解说一番,那些人谁敢不服?都答应一定配合官府,把改土归流推行开来。陛下,真不是给您卖功,这回春儿可是立了大功,他那口才是真好,把那些头头脑脑说得心服口服。” 秦良玉一边吹嘘自己的功劳,一边还不忘给孙子捞好处。 老太太都是这种毛病,朱由榔自是不会给她计较。 更何况,她也确实有功劳。 朱由榔哈哈大笑:“秦爱卿,朕正想回京呢,可可地你就回来了。你呀,不用说大多,朕心里有数。万年、万春若是成器,朕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陛下体恤老臣,老臣真是三生有幸啊。”秦良玉得了皇上这句话,也就心满意足了,连忙躬身谢恩。 “陛下,臣还带来两个人,您见见?”秦良玉接着又道。 “何人?” “故平虏伯遗孀董氏及其义子李占春。” “宣。” 朱由榔一听是这两个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宣召。 平虏伯指的是曾英,永历元年与孙可望大战时中箭身死。 其妻董氏名琼英,丈夫死后,一直坚持与张献忠余部进行斗争,清兵入川后,又在川东地区与清兵对峙。 难能可贵的是,董琼英本是富家女,为了抗清,她散尽家财,放弃了富家生活,甘愿在大山里打游击,与清兵周旋。 虽有继承丈夫遗志、为夫报仇之私意,但一直奉永历为帝,只此一点,就值得一见。 况且,朱由榔一直没有给人家一兵一卒,也没有给人家一两银子的资助,只是给了曾英一个平虏伯的空头封号而已。 “故臣曾英之未亡人董氏叩见陛下!” “臣李占春叩见陛下!” 董琼英与李占春在庞天寿的指引下,低着头进了舱,然后葡萄在地,行大礼参拜。 “平身。”朱由榔吩咐一句。 “遵旨。”董琼英站起身来,走到秦良玉身侧站定,李占春则退到其身后。 朱由榔先打量一眼董琼英,见她年纪甚轻,大概也就是二十岁露头,面相甚美,腰背挺直,肤呈铜色,双眼炯炯有神,带着一丝野性,浑无富家女的痕迹,也不像伯爵太太,倒是有女土匪的气质。 “原来董氏这么年轻啊。曾英牺牲时年仅二十六岁,已经过去四年了,这董氏才二十岁出头,想必二人成亲时董氏刚及笄吧?年轻守寡,没有子嗣,也真够难为她的。”朱由榔心里想道。 再看李占春,身材颀长,甚是英武,肤色跟董琼英差不多,更黑一点。 这个人是苦孩子出身,打小就失去双亲成了孤儿,被曾英收养,成为其义子。曾英死后,一直率部追随义母抗贼抗清,算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见忘情 “曾爱卿英年殉国,忠义可嘉。汝母子二人继其遗志,平贼抗清,历数年矢志不移,殊为可贵。” 朱由榔先表扬几句,肯定董琼英与李占春的苦劳。 虽然他们没有建立多大的功劳,但苦劳还是有的,最起码给四川保留了反清复明的种子。 “皇上……,您给予如此侍誉,我家老爷地下有知,也必感激皇恩。未亡人蹉跎数载,未立寸功,不敢当陛下谬奖。” 董琼英一听朱由榔温言相慰,不禁泪眼婆娑,连忙躬身谢道。 朱由榔一听,这话说的文文绉绉的,且十分得体,心道指定是读过书的。 “董氏,读过书吗?” “回皇上话,未亡人父亲乃万历四十二年四川乡试举人,对未亡人十分宠爱,倒是教未亡人读过几年书。” “哦,那就是了。董氏,你对朕的新政怎么看?”朱由榔心中一动,本想给她个恩典,但一想她的出身,就想问问她对新政是不是有抵触情绪。 “回皇上话,未亡人娘家颇有家资,因先父母只有未亡人一女,打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并不知稼穑之苦。自永历元年先夫殉国,未亡人继承夫志,放下画眉之笔,拿起杀敌刀枪,数年间走遍川东山山水水,见识了稼穑之难,尝遍了百姓之苦,渐渐也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乱源之根本乃历朝历代只知役民,不知生民,只有从根子上解决民生,才会有国富民殷,万代强国。故,未亡人对于皇上倡行的‘以民为本’的治国方略,万分赞同。”董琼英躬身道。 朱由榔一听,心中称赞:“嚯,没想到这位董氏小娘子竟有如此见识,不错,不错。” “是啊,不知生民之苦,难解朕之苦心啊。董氏,你的经历说明一个道理,生活的磨难也是一笔财富啊。”朱由榔赞道。 “皇上所言极是,若非未亡人走出闺阁,不可能有此感悟。”董琼英道。 至此,朱由榔算是放心了。 “董氏听旨!” “吾皇万岁!” “已故平虏伯曾英、妻董氏,伉俪情深,夫死妻继,有功于国。因其二人未有子嗣,特许董氏承袭平虏伯爵位。”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董琼英没想到到皇上给这么大一个恩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谢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平身。” “谢陛下!” 董琼英站起身来,难掩内心的激动,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慨然道:“陛下,您待臣恩重如山,臣为以为报,愿带兵北上伐清,去打那些吃人的龟孙!” “怎么爆开了粗话?”朱由榔一愣,没想到董琼英知书达理的人设一下子就崩了。随即一想,再是知书达理,整日跟一帮子丘八为伍,也不可避免地改变性子。 慈不掌兵。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没点煞气,怎么可能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 “哈哈哈……,好,这才是朕的女将军嘛!”朱由榔大笑起来。 董琼英心情激荡之下爆了粗口,随即后悔了,没想到皇上竟然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忤,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去看皇上。 刚才她一直低着头,这一抬头,才发现皇上竟然那么年轻,那么英俊,简直就是平生仅见的美男子! “啊,皇上这么好看,单论长相,比先夫可强多了。本以为先夫就算世所罕见的美男子了,没想到还有比先夫更英俊之人!”董琼英呆呆地望着朱由榔,一时之间竟没有答话。 “琼英,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皇上最是体恤忠臣了。你如今也袭了爵了,以后再过继一子,承继曾家香火,好日子在后头呢。”秦良玉人老成精,眼睛非常贼,一看董琼英这架式,心知她是被皇上的容貌给吸引住了。 “像皇上这样的奇男子,撇开尊贵的身份不说,单这副皮囊,就足以令无数小姐少妇神魂颠倒。 小董啊,你被皇上的容貌吸引不稀奇,你若是寻常身份不要紧,跟皇上春风一度也算个风流佳话,可你是功臣遗孀,可不能坏了皇上名声啊。 再说了,你眉眼间倒是俊俏,可那皮肤已经粗了,颜色也深了,皇上怎么会看上你?没看见还有一个比你更美的杨爱吗?皇上都没动她,会动你?”秦良玉心里转着念头,笑着说道。 她的目的是给董琼英解围。 没想到,她这番话说完,董琼英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仍是痴痴地望着皇上不作声。 “嘿!你真是,难道在山林里野惯了,性子也变野了?怎么这么不知羞耻?!”秦良玉有些着急,恨不得上去打她一巴掌。 她怕皇上恼了,连带着她这个引见之人也会吃瓜落。 杨爱在旁边看得非常清楚,她见董琼英傻了,又见皇上一脸尴尬,秦良玉好心解围不见效果,心里一阵犯酸。 “咳咳咳……,董伯爷,你难道不知道,如此无礼直视,不怕冲撞了皇上?”杨爱冷冷地说道。 “啊?啊,陛下,臣刚才见了皇上龙颜,一下子想起了亡夫,故而失神,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治罪。”董琼英这才醒过神来,脸上一红,连忙低头请罪。 “既事出有因,朕不怪罪。那个,董爱卿,你现在还有多少兵?”朱由榔被一个陌生女子直视了这么长时间,身上也是发毛,心道:“哥这么有魅力吗?竟然让人一见忘情?” “回陛下,臣现在带的兵只有不到两千。”董琼英收摄心神,答道。 “那朕问你,今后有何打算?还想继续带兵?”朱由榔问道。 董琼英一听,心里琢磨开了:“本来是打算继续带兵的,但如今承袭了亡夫爵位,怎么也得有个孩子承袭我的爵位吧?否则,我百年之后,连个给我夫妇二人上香、烧纸之人都没有。过继一个?过继一个哪有亲生的好,毕竟隔着肚皮呢。” 想到这里,再看了一眼朱由榔,心中一动,瞬间下定了决心。 “回皇上话,臣不想带兵了,臣本是温文尔雅的娇娇女,跟一帮当兵的混在一起,变得也没了女人样子。所以,臣想请陛下开恩,容臣去南京定居……。”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八章 妖精 “朕许了。既然不想带兵,是应该好好享受享受生活,正好秦爱卿随驾进京,你跟她作个伴吧。”朱由榔道。 他没往别处想,觉得董琼英一个富家女,厌倦了打打杀杀,想回归安静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 “谢谢陛下!”董琼英听皇上答应了,脸上绽开了花。 “董爱卿,你走了,兵谁来带?”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李占春、于大海一直追随臣下,对朝廷忠心耿耿,颇有将才,臣荐此二人替臣管带。”董琼英道。 “都依你。定生,拟旨,加封李占春、于大海为参将,所部归重庆将军秦祚明辖制。” 董琼英、李占春连忙谢恩。 “三日后启程回京,传旨各地官府,朕所到之处,各安其事,各司其职,不许搞迎来送往。此著为永例,若有人借此大搞奉迎,扰民伤财,一律免职查办!”朱由榔再次下旨。 “遵旨!”陈贞慧躬身领旨。 董琼英听了这道旨意,心道:“看来皇上是真的跟别的皇帝不一样。不喜迎来送往这一套虚的,也定不喜阿谀奉承,肯定喜欢干实事的人。” 董琼英所料不差,朱由榔确实对迎来送往、花花轿子众人抬这样的事非常反感。 前世的他,曾经见过这样一个场面——某位省里藩司不重要的一位官员去到一个县里调研,结果,该县县官组织了几百人的欢迎队伍,敲锣打鼓将这位迎到馆驿,途中更是让两位娇小娘子一左一右搀扶。 当时那位官员一脸的傻笑,两边小娘子如花般的媚笑,永远定格在了朱由榔的记忆之中。 朱由榔明白那位县官的心理:“我花一块钱的成本,把这位管钱的衙役伺候高兴了,会给县里要来十块钱,划算。” 可是他没想到,你要来了十块钱,却失去了民心支持。 失去民心,官是做不长的,等你想挽回时,就会费很多倍的力,甚至再也不能挽回了。 当然,那位县官后来还是如愿以偿地升官了。 再后来,因为民愤过大,落了个罢官入狱的下场。 …… 后世如此,封建意识更浓的现世,官场习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对此,朱由榔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后世他作为一介草民,只能把厌恶埋在心里,无力改变哪怕是一丝一毫。 而现世,他成了至尊无上的皇帝,当然要刹一刹这股子歪风邪气。 当然,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一道旨意下边就会景从。 当官的心理有时候很奇怪。 比如,他嘴上喊清廉,但心里却在呐喊:“快给我送礼呀,送的越多越好。”——嘴上喊的冠冕堂皇,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 上司如此,下级就会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不知道上司嘴上喊的和心里想的是不是一样。 如果上司只是嘴上喊一喊,而下级却当了真,那他离滚蛋也就不远了。 滚蛋的倒霉蛋,往往就是没有真正理解上级意图的,往往就是心眼太实的。 …… 顾炎武非常聪明,在得知这道旨意之后,他立即找来焦琏,二人嘀嘀咕咕半天,也不知说的啥。 三日后,船队开拔。 开拔之前,秦良玉和董琼英都来了,二人找到朱由榔,死活要坐“龙升号”,她们的理由很简单,说她们是女人,坐别的船没有安全感,只有“龙升号”才让她们安心。 朱由榔对女人向来宽容,也就答允了她的请求。 反正“龙升号”足够大,自己在最高层,把她俩安排在一层也就是了。 秦良玉和董琼英各带了一船的箱笼,另有船只载运。 秦良玉只带了两名侍女和孙子马万春,而董琼英则带了八名女兵上船。 这八名女兵全是彝族人,既是兵也是婢,是从董琼英率领的八百女兵中挑出来的,当然个个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 回程因为是顺流而下,行船自是非常迅速,很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朱由榔心情很好,除了重要公务外,他最爱干的事就是跑到顶上去看景。 时间已是四月,气温刚好,轻风拂面,非常温暖,而且两岸绿意盎然,入目处皆现生机勃勃。 更让朱由榔感动满意的,是杨爱。 杨爱不知怎的,自从离开眉州,就换了一身女装。 而且一改素面朝天的习惯,每天都把脸蛋、嘴唇涂得红红的。 这副形象出现在朱由榔身边,让朱由榔顿时惊为“妖精”。 太美了,简直是。 而且,不光是美,眉目处风情万种,行走间满身风流。 朱由榔不是傻瓜,自是明白她的心意。 他不是柳下惠,也没有“禽兽不如”的自觉,只是在他心里,柳如是的形象太过高大,他一直是心存崇敬的。 过去她一直是一副端庄的样子,朱由榔以为她还没有从钱谦益的阴影中走出来,自是不好下手。如今见她重新打扮起来,知道那个风华绝代的柳如是,又活过来了。 杨爱出自风月场,一身媚术无人可挡——更何况,朱由榔对于美色本就意志薄弱。 …… “皇上,这是李因笃李大人派人送来的荔枝,很新鲜,尝一颗吧。” 这日下晌,朱由榔躺在舱顶上的一张躺椅上,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耳边传来杨爱柔柔的声音。 忙侧首一看,见杨爱发髻高挽,身着一身白衣,手里端着一盘新鲜的荔枝。 江风吹拂,白衣飘飘,身材修长,红唇绛腮,全身沐浴在阳光下的杨爱就像一位仙子一样站在朱由榔面前。 朱由榔一呆:“你是谁?” “皇上,臣是杨爱呀?”杨爱看到了朱由榔眼里的失神,嫣然一笑,柔声道。 “不是,朕看你是妖精,把朕的魂都给勾走了。” “呵呵呵……”杨爱娇笑着伏下身子,凑到朱由榔脸前,剥开一颗荔枝,送到朱由榔口里,挑逗着:“皇上,臣既是妖精,您不想降妖吗?” “想,那自是想了。朕一定要收伏你这个女妖。”朱由榔一口把荔枝和她嫩白手指一同噙在口里,含糊着说道。 “唔……。”杨爱被吻住手指,心中一荡,不管有没有人了,伏下身子,亲上朱由榔的唇。 太监和侍卫们都转过了身子。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三十九章 最浪漫的事 当夜,女秘书自是如愿以偿地爬上了老板的床。 云收雨歇,疲累之极的朱由榔不由地感叹:“不愧是专业人士啊……,真特么过瘾!” 谁知道他所谓的过瘾是什么意思呢。 …… 说来奇怪,董琼英自打上了船之后,一直躲在舱里不出来。 秦良玉还经常带着孙子在甲板上散散步啥的,可董琼英非常安静,朱由榔一次也没有见她出来过。 “杨爱,董氏怎么回事?是不是晕船,还是病了?”朱由榔站在舱顶看到董琼英舱门前两个站得笔直的女兵,问杨爱。 自打二人有了床第之欢,伺候皇上起居的事,杨爱就全包了,基本不用李洪、庞天寿上手。 “陛下,您哪里知道女人的心思。她是病了,是病在心里呢。”杨爱笑着回道。 “几个意思?”朱由榔一挑眉问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董伯爷苦了好几年,是夫仇让她支撑到了现在。四川全境平定,她的那股子心劲也就散了。可是,她本以为她的心已经随着她丈夫的死而死,遇到皇上之后,人家那颗心又活过来了。” 杨爱的脸越发娇嫩了,就像干枯的禾苗经水浇灌,重新焕发了活力一般。 要不是她说的这些话太过暧昧,朱由榔真想去捏一捏她的脸蛋。 “胡说什么呢?”朱由榔斥道。 “皇上,您别恼,不信您看着,董伯爷一准是在舱里捂白呢?”杨爱嘻笑着道。 “捂白?” 朱由榔一想到董琼英铜色的皮肤,觉得杨爱分析的也有一定道理。 女人都爱美。 董琼英本就长得极美,是因为军旅生涯没有条件搽脂抹粉。 如今不打仗了,还不许人家爱美? “以后不许胡说!人家可是功臣之妻,孀居多年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你可不许坏了人家名声。”朱由榔又瞪了杨爱一眼,警告一声。 “是。陛下,臣记住了。陛下,臣也就跟您私下里说说,哪里会出去乱嚼舌头?这等事臣还是能分的清轻重的。”杨爱见朱由榔如此郑重,不敢再嘻笑,连忙敛容应道。 “嗯,朕知道你不会乱讲,你一向就是谨慎之人嘛。”朱由榔点头道。 杨爱一笑,伸出手去,握住朱由榔的大手:“陛下,臣前三十年真是白活了,跟了陛下之后,臣真是满心欢喜,做梦都能笑醒。” 望着远处的景色,握着朱由榔的手,杨爱的心里感觉幸福满满,想起自己的历史,真是恍然如梦。 “你以前受过很多苦,老天是公平的,往后余生,有朕陪着你,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半点苦,不会让你再有半点不高兴的。”朱由榔道。 “陛下,臣当年就像身入地狱的鬼魂,周围全是凄惨悲凉,全是看不到边的黑暗,压抑得要死。是您把臣给救了出来,给臣打开了一道门,让臣重新看到了生活下去的意义和希望,臣对您是又敬又爱,是爱到骨子里去的那种。”杨爱深情款款地说道。 朱由榔被她的情话感动了,伸出手把她揽在怀里,想说几句情话回应,偏生说不出来。 只好把后世杀伤力极大的歌词给搬了出来:“朕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果然,这首歌的歌词,对付感性的女人非常有杀伤力,朱由榔刚说完,杨爱就感动地泪眼婆娑。 “陛下,臣何幸得陛下如此眷爱?臣不奢望得到陛下全部的爱,只希望您在万花丛中,能偶尔在臣这朵花前停留片刻,哪怕是歇上一歇,臣也就心满意足了。”杨爱何尝不知皇上不属于她一人?后宫佳丽三千,他宠都宠不过来呢,更何况她这个没有名分的秘书郎? “爱儿,回京后,朕就纳你为妃。”朱由榔明白杨爱的想法,随即说道。 “不,陛下,臣抗一回旨吧。人啊,最难的是不知足,臣能得与陛下一夕之欢,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可不敢再想别的。再者,臣不想入宫,是不想跟别人去争去抢,那不符合臣的性子,只想做您的秘书郎,朝夕相伴即心满意足了。” 杨爱摇摇头,拒绝了朱由榔的好意。 朱由榔凝视着杨爱的眼睛,想看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愿意入宫,是惧怕宫里的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吗?朕的后宫挺好的,至今还没有发现有那种现象。 “陛下,您别多想,臣才不傻呢,进了宫想见您一面都难。哪有当秘书郎好?可以天天见到您啊。”杨爱知道连忙解释道。 “好吧,随你。”朱由榔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只好应了。 其实,他在心里也认为杨爱的决定是聪明之举。 与其苦苦盼着自己宠幸,哪有以臣子身份跟在身侧便利?虽然失去了成为妃嫔的荣耀,但得到的实惠一点也不少。 …… “陛下,汉中来了消息。”朱由榔正跟杨爱说着绵绵情话,顾炎武很没有眼色地上来禀报。 朱由榔瞪了他一眼,心道:“老子前生今世没正经谈过恋爱,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你这厮又给搅了。我看这厮就是故意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这时候奏?看来,有必要让这厮吃只鸡!” 顾炎武低着头,根本不看朱由榔。 所以,朱由榔这一眼之威算是白瞎了。 “什么消息?”朱由榔讪讪地放开杨爱的小手,问道。 “定北伯奏曰:吴三桂于五日前突然放弃汉中,往北突围,定北伯率军追杀五十里,将其所部大部斩杀,吴三桂只率十八骑沿子午谷逃进西安。定北伯担心有埋伏,不敢进谷追击。”顾炎武道。 “又造杀孽!吴三桂这老聋子真该千刀万剐!传旨给艾能奇,不要追了,让吴三桂去吧,反正他早晚都得落到朕的手里。命他就在汉中驻扎,以练兵为主,暂不北图。”朱由榔道。 “是。陛下,臣还有一事,不知当奏不当奏?”顾炎武说完这件事,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是踌躇着问道。 “什么事让你这么神秘?”朱由榔好奇地问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章 土匪变美女 “陛下,臣要密膝造陈!”顾炎武一点不给杨爱面子,沉声道。 “所有人退下!”朱由榔见顾炎武如此郑重,情知是有秘事,忙令杨爱、李洪全部退下,只有几名侍卫远远守着。 “说吧。”朱由榔坐到躺椅上,非常严肃地看着顾炎武道。 “陛下,镇海伯近日经常在其旗舰宴饮,与宴者除了手下将士,也有沿途地方官员,文武皆有。”顾炎武眉头紧缩着奏道。 “哦?这是自眉州之后的事喽?”朱由榔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顾炎武话中之意。 朱由榔这次亲征没带陈际泰和马吉翔,但他不能当聋子,也不能当瞎子,刺探情报的事就交给了顾炎武。 “是,准确地说是自四皇子诞辰之日起。” 顾炎武言简意赅地答道。 “南京呢?” “南京倒也平静。得知淑妃诞下龙子,忠勇伯非常高兴,合府欢宴一日之后就闭门谢客了。” “知道了。”朱由榔淡淡地说了一句,顾炎武知趣地退下。 朱由榔默默地分析这个消息。 自己的这些后妃,戴忆兰生的是女儿,又兼是壮族,不会有其他想法;春兰是畅儿的宫女出身,也不会有啥想法,邢小枣更不必说了,她更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要说有可能有非分之想的,也就是茜儿了,因为她娘家最有权势,父兄都受到了我的厚待,可以说若论荣宠,无人出其陈家之右。 莫非她诞下皇子之后,有些不安份了?产生的了非分之想? 从她的性格分析,应该存在这种可能。 精明、娇纵,打小被他父兄惯的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子,从她那么小的年纪就下定决心进宫当娘娘的事情来看,很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她当初苦苦缠磨于我,说是一往情深,是不是有其它目的呢?” “哼,若是真的精明,就收起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安安份份。选谁当太子,我自有章法,不会受任何人左右。真要是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我可不是万历帝,万万不许后宫乱成一锅粥。”朱由榔眯着眼想道。 “陈际泰欢宴一日,想必也是欣喜若狂,忘了避讳。之后闭门谢客,不是茜儿的意思,也是陈伯文的意思。陈老二就是个混球,他想必是忘了自己姓啥了。要说他真有心交结督抚大员,为了他外甥的将来考虑,可能还真是有些冤枉他了,他没那个韬略,也未必有那个胆子。” “再看看吧,若他陈家真想翘尾巴,我特么给他一锅端了,也好杀鸡给猴看。” 朱由榔恨恨地想。 …… 坐了七八天的船,终于出了四川,进入湖北境内。 坐得时间长了,虽有美人在侧相伴,朱由榔也感觉有些厌烦。 他把顾炎武叫进来,说道:“雪松,前面就是夷陵了,让船队停几日,大家都松泛松泛,朕也看看夷陵州的风土民情。” 旨意传下去,秦良玉欢天喜地地来见朱由榔:“陛下,老臣在船上都呆腻了,早就想去岸上走走了。当年进京勤王的时候,老臣曾经在夷陵短期逗留过,别看城不大,倒是人杰地灵,最要紧的,远安西河鱼多肉无刺,非常好吃。要不,老臣陪您去逛逛?” 朱由榔一看老太太的兴奋样,不由笑了:“秦爱卿,你是想陪朕逛景,还是想打打牙祭?” “瞧陛下说的,老臣知道夷陵名吃,自然是先巴结皇上,若是老臣自已偷偷上岸去吃,岂不是不忠?” “哈哈哈……,好,好一个忠心。好罢,那就陪朕上岸逛逛去。”朱由榔大笑。 待船靠岸,朱由榔、秦良玉、顾炎武、陈贞慧、杨爱一行人在白兴保护之下着便服往岸上走去。 刚要下船,就听身后有人说话:“陛下,能否让臣也随驾?” 朱由榔仔细辨认,这是董琼英的声音,回过头来一看,愣了。 发髻高挽,肤色白嫩,身着一袭浅绿的衣衫,亭亭玉立,脸上含着矜持的笑意。 朱由榔一下子没认出来。 “谁呀这是,船上怎么上来陌生人了?”朱由榔问白兴。 “陛下,这不是平虏伯吗?这才多长时间不见,您就不认识了?”秦良玉没等白兴回话,笑着说道。 “谁?平虏伯?”朱由榔一愕:“女土匪变成大美女了?肤色怎么也变了?哦,看来杨爱说的对,她还真是在舱里捂白呢。” “陛下,没想到吧?臣其实并非野人,只不过风吹日晒,看上去跟个野人似的。臣虽然比不上杨大人,但也不算丑,是吧陛下?”董琼英憋了这么长时间,就想让皇上吃惊呢,今见皇上确实一时之间没有认出自己来,得意地笑了,扭着身子自吹自擂开了。 “长得不算丑,也仅仅是不像野人而已。可这话说的,有点像没有教化的野人!”杨爱听董琼英跟自己比较,心中不由生气,轻蔑地想道。 “什么人哪这是?自恋狂?哪有自已说自己不算丑的?”朱由榔待反应过来,心里暗暗吐糟。 朱由榔见董琼英这副打扮,真不想让她跟着,自己要去会见地方官员,她这副打扮,跟我出来带兵打仗还带着家眷似的,让官员们怎么想? 都跟上来了,还能不让她跟着? “唉,特么的咱就是个小老百姓,就没有当皇上的资格,最起码心不狠这一条就不合格。”朱由榔心道。 “随朕一起下船也行,但你必须换上男装,这个样子朕可不敢带你。”朱由榔道。 “呵呵呵……,臣知道了,您是怕人说你拐带良家妇女,是吧陛下?臣这就去换身男装,等一会儿哈……。”董琼英一副很明白的样子,不等朱由榔回话,跟旋风一样跑回舱去了。 让皇帝等她,她也想得出来。 “平虏伯淳朴浑真,天性未泯啊,呵呵……,带兵打仗的人,时间长了,就没个女人样了。” 顾炎武、陈贞慧、白兴等人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作木偶状,只有秦良玉肆无忌惮地评论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一章 合渣店 董琼英很快就换好了衣衫,匆匆赶了过来。 换上一身男装的董琼英,让朱由榔眼前一亮,婉约之中透着一股子阳刚之气,感觉看上去比刚才舒服多了。 上了码头,朱由榔走在前头,左边顾炎武,右边秦良玉,其他人自觉地跟在后面。 “一会儿大家都换个称呼吧,皇上是主子,我们都是下人,切不可露了行藏。”顾炎武知道朱由榔的习惯,特意嘱咐了一句。 “陛下,不,公子,您不会真的以为夷陵的官不会知道你上岸进城?”秦良玉问道。 “自朕下了旨,迎来送往的没有了,最起码不扰民吧。这夷陵州地处要道,这么大一只船队靠岸,知州、守备若不知晓,那就是傻子了。知道就知道吧,无妨,我们先看看城里百姓的生活,然后再去见见他们这些当官的。” 朱由榔自是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可能瞒过当地官府,就看码头上一个个偷窥的汉子,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那是知州的人。 “秦家的,你给爷介绍一下夷陵的特产吧。”朱由榔话题一转,改了称呼。 “公子爷,除了远安西河鱼,夷陵还有合渣、萝卜饺子等吃食,水果嘛,桔子、砂梨都非常好吃。”秦良玉介绍道。 “行,全是吃的,你呀,若是跟西山长公主在一块,一准对脾气。”朱由榔听秦良玉介绍的全是吃食,不由得想起了阿花那个吃货。 “老奴进京之后,一定去拜访长公主殿下。”秦良玉道。 “雪松,夷陵知州是谁?”朱由榔问顾炎武。 “回爷的话,夷陵知州姓谢,松江人氏,叫谢应运,乃崇祯十三年三甲进士,历任远安、宜都知县,去岁朝廷收复湖北之后,升为知州。”顾炎武答道。 “看来是个官场老油子啊。”朱由榔听了谢应运的履历,下了如此一个定语。 夷陵政权数度易手,而此人始终不倒,不是老油子是啥?最起码没有坚定的政治立场。 吏治一直是朱由榔头疼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 这其中牵涉到了政治理念的培育和对过去老的官僚架构的改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行吧,若是如谢某人者有一定的治理能力,能把新政推行下去,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暂先不要强求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啊。”朱由榔暗自想到。 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做事总想做到非常完美,就跟有洁癖的人一样,屋子里有一点土都会很难受,只想赶紧打扫干净。 现在来看,暂时还是“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吧。 …… 城门口有好多人在排队进城。除了担菜的、卖桔子和砂梨的、日用家什的,收一二个铜板的“城门税”,其他行人基本没人阻拦,没无人争吵,秩序倒也井然。 朱由榔一行皆是空手,自是无人阻拦,直接进了城。 街道非常平整,也非常干净,街边的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看着挺繁荣。 再看人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挺新的,没有破衣烂衫,脸上也不见青色,显然百姓生活还不错。 总体感觉,夷陵城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势。 “谢应运虽然有政治立场不坚定的问题,但从执政能力上来看,还算不错了。”朱由榔心道。 朱由榔只顾看街面,而秦良玉、杨爱和董琼英三个老中青妇女,却成了购物狂。 杨爱、董琼英见着胭脂铺、首饰铺就进,花花绿绿的买了不少。 而秦良玉只在吃食上下功夫,什么柑桔、砂梨、山楂,各样都买了不少,嘴里不时嘟哝:“这个春儿最爱吃了,那个春儿最爱吃了。 “秦家的,除了你孙子,你还有别人吗你?”朱由榔笑道。 “瞧公子爷说的这话,除了孙子,还有您啊?老奴是忠仆好不?”秦良玉理所当然地回道。 朱由榔气得一翻白眼:“什么话这是?” 得,自己挖的坑,自已跳进去,也甭埋怨旁人了。 “哎,公子爷,您看,那里有一家合渣店,要不要吃碗合渣去?”秦良玉一点也没有说错话的自觉,指着远处一家小店问道。 “好,尝尝去,这合渣你都说了半天了,到底是个什么味道,爷真要尝一尝。”朱由榔答应了。 一行人来到小店,朱由榔打量了一下,店面收拾得非常干净,店里有四五张桌子,可是没有一个客人。 “客官,请进!”一个微黑稍胖的女人连忙迎了上来,笑着招呼道。 一行人坐了一张桌子,杨爱坐在朱由榔身边,把他面前的筷子和勺子用帕子仔细擦拭了一遍。 “这位太太,您不用这么小心,筷子和勺子我都用开水烫过,涮得干干净净的,放心用就是了。”妇人见了杨爱的动作,连忙说道。 “你是老板娘?”朱由榔见这妇人很爱说话,有心向她了解一些信息,所以跟她搭讪道。 “是,我是老板娘,他是老板,这个店就是我们两口子开的。” 妇人一指正在盛合渣的中年男人绍介道。 那男子一声不吭,只是低头干活。 朱由榔看那老板,身子瘦小,跟他堂客形成了鲜明对比。 “客人不多啊,怎么你这生意不好吗?”朱由榔问道。 “唉,这年头百姓穷啊,有饭吃就不错了,谁会舍得花三个大子来喝碗合渣?也只有城里那些老爷、太太、公子来尝个鲜。”老板娘一边往桌上端合渣,一边回答着朱由榔的话。 “穷?爷看街面上人来人往的,不带个穷样啊?穿的戴的都还算不错啊。”朱由榔问道。 “假的,都是假的!这帮当官的,太会做假了。”黑婆娘尖着嗓子回道。 显然,她心里有气。 “闭嘴!你个话婆婆儿就知道日白!”刚说完这话,她男人抬起头,冲她吼道。 “怎么了?他们做得我就说不得了?人家欺负你欺负得还轻?!一辈子背四的窝囊废!”黑婆娘转过脸来,骂开了汉子。 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三个人,朱由榔一看,心道:“还是来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二章 老板娘的伤心事 进来的三个人一看气度和做派,就知道是官场中人。 进来的二人朱由榔并不认识,但这三人进来就朝朱由榔躬身施礼:“公子爷,小的给您请安了。” 朱由榔不认识他们,稍一楞神,白兴进来,在他耳边道:“荆州知府姚之德,夷陵知州谢应运、守备刘镇国。” “嚯,来得好快啊。姚之德竟然从荆州赶过来了?”朱由榔见三人都着便服,还算满意,冲姚之德、谢应运、刘镇国点点头:“你们先坐吧,别打扰爷用饭,用过饭咱们再聊。” “是是是,小的也沾沾爷的光,尝尝夷陵名吃。” 前头说话这个人就是姚之德,五十左右,三绺胡须,身上虽然穿着便服,但书生气掩不住。 “老板,再来三碗合渣。”姚之德、谢应运、刘镇国冲朱由榔拱拱手,坐到一边的桌子上。 热腾腾的合渣上桌,朱由榔看了看,感觉跟老家的豆腐脑并不多,只不过豆腐脑是白色的,而合渣是白中泛绿,跟老家的菜豆腐差不多。 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感觉还行。 虽然没有豆腐脑的细嫩,但豆香、菜香混在一起,也是别有风味。 “客官,您别这样吃呀,放些小料更好吃。”老板娘见朱由榔是个外行,连忙指着桌上的各色调料说道。 朱由榔一看,所谓调料,无非就是椒盐、辣椒、蒜末,依言各放了少许,再一尝,果然比刚才好吃多了,主要是这些调料,把青菜的那股子味给遮了不少。 朱由榔美美地吃完,杨爱拿起巾帕给他擦了擦嘴。 “怎么样客官,好吃吗?”老板娘问道。 朱由榔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吃,大嫂真是好手艺。看赏!” 李洪赶紧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板娘。 老板娘听了朱由榔的夸赞,脸上就泛起了笑容,再一看这锭银子,足有五两,吓了一跳。 “不不不,客官,这太多了,算上后来的这三位客官的,也只有三十个大子。”老板娘双手连摇,硬是不敢去接那锭银子。 “公子爷赏你的,拿着就是了。”秦良玉从李洪手里拿过那锭银子,硬塞给那妇人。 “这,这是咋说的呢?我们这是碰上善人了。公子,您是不是住在夷陵?您府上在哪里?以后您要爱吃这一吃,小妇人给您送到府上去。”那妇人看着那锭银子,激动地抹开了眼泪。 “爷不是夷陵人,路过此地而已。老板娘,你不用客气了,收着吧。来,你坐下,陪爷说说话。”朱由榔道。 陈贞慧闻言赶紧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让了出来。 妇人欠着半个屁股坐下,嘴里不停地说着好话:“公子爷,您一看就是大好人,日后一定能当大官,太太也一定会早早给您生个大胖小子”。 杨爱见她说这话时,不停地看自己,得意地笑了:“爷,您看这位大嫂真会说话。” “大嫂,借你吉言了。大嫂,你刚才说什么都是假的,怎么回事?”朱由榔道。 “咳咳咳……。”妇人还没答话,她男人倒是咳了两声。 “咳什么咳?!你咳老娘也说,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跟你个窝囊废似的,那天下还有百姓的活路吗?”妇人回头瞪了一眼男人骂道。 那男人一缩脖子,不再言声了。 “公子爷,我跟你说,这街上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妇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都是假的?怎么个假法?”朱由榔问道。 “得了,有人要倒霉了。”顾炎武的脸正好对着姚之德三人,见谢应运、刘镇国脸色变了,连忙冷冷地扫了他二人一眼。 他这是警告他们,不要插言。 “听说皇帝老爷子要从夷陵过,前十天里头官府就把街面上的穷人、要饭的、闭汉都给撵到城南的关帝庙去了。你看到的街面上那些人,全是大户人家的,怕人少不好看,还让他们来来回回地走。”妇人非常神秘地说道。 “乞丐、要饭的?穷人很多吗?”朱由榔眉头一皱问道。 “多!海了去了,这天气暖和了还好,去年冬天,哪天不冻死人?不饿死人?” “冻死的饿死的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瞧您这话问的,反正不是胡家的人,全是佃户啊、没有地的百姓呗。” “怎么会呢?官府没有分地吗?” “嘿哟,公子爷,一看您就是贵人,哪里知道下头这些龌龊事呢?皇帝老爷子发话了,说要按地亩数纳粮,这下大户们可倒了霉了,再想喝佃户们的血可喝不成了。老实点的,就把地还给了佃户,精明点的,就把手里的那俩钱买成铺子,有势力的,明着说是把地还给了佃户,其实跟官府勾着呢,根本没往外拿那地。” 听到这里,朱由榔气就不打一处来:“噢,合着杀了李永茂白杀了?这帮子杀才还干这种事呢?” 顾炎武看姚之德脸色尚好,虽然尴尬,但并没有多大反应,而谢应运、刘镇国则满脸大汗。 心知就是这二人心里有鬼。 顾炎武所料不错,谢应运、刘镇国来见皇上,本想表表功呢,没想到听了这么多不利于已的话。 此时如坐针毡,他二人恨不得撕烂这个多嘴娘们的嘴。 可偏偏皇上在呢,别说动了,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大嫂,你刚才说你家好像也遇到了难事?”朱由榔再次问道。 “唉,不能说,一说起来就气!”那妇人一听这话,愤愤地说道:“公子爷,您不知道,夷陵最大的大户叫胡春来,是守备刘镇国的小妾的娘家爹,也是我们当家的同宗。这胡春来真他娘的胡来,仗着刘镇国这个挨千刀的势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还罢了,我小叔子也是他家的佃户,皇帝老爷子的新政下来之后,不肯再按往日给他交租了,只愿意拿朝廷那份粮。可胡春来不干,非要我小叔子交完朝廷那份粮,再给他家交租子。我小叔子也不是好的,就是顶着不交。唉,最后让胡来的狗腿子给打折了腿,到现在不能下地。可怜我小叔子一家人,这下全完了。唉!” “说这些干吗你?有用吗你?”妇人说完,她男人似乎也被这段往事揭开伤疤,眼里含着泪,喝斥妇人…….。 虽是喝斥,却包含着许多无奈和愤恨。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三章 掩罪欺君 出了合渣小店,姚之德连忙跟上来,觑着朱由榔的脸色,低声请示:“爷,要不去知州衙门喝杯茶吧?” “好吧,到了谢知州的一亩三分地,不去主人家看看也说不过去。”朱由榔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姚之德闻言心里一松,悄悄摆了摆手,谢应运、刘镇国急步走到前边,侧着身子头前带路,边走边擦汗。 进了知州衙门,朱由榔当堂一坐,姚之德、谢应运、刘镇国急忙大礼参拜。 “平身吧。”朱由榔淡淡吩咐了一句。 朱由榔这时候已经记起,姚之德这个知府,是李定国所荐,皆因他在荆州驻军时,原任荆门知县的姚之德出力不小。 李定国看他是位干员,战后上了保奏折子。 李定国上折子保个知府,那还不是小菜?朱由榔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姚爱卿,你不在荆州,怎么到夷陵来了?”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接到圣旨,说不许扰民大搞迎送,臣自是无不凛遵。可是,臣又十分渴望觐见天颜,当面叩问圣安。臣又怕陛下不在荆州下船,所以,就早早在夷陵候着了,看看有无机会。臣就这点小心思,还请陛下降罪。”姚之德答道。 “哈哈哈……,好一个小心思。嗯,不错,没有在夷陵搞什么动静,朕甚是满意。朕不会因你的小心思降罪于你,再说了,夷陵也是你的辖地,到夷陵来,也不算荒废公务嘛。”朱由榔笑道。 他这一笑,彻底把姚之德紧张情绪给笑没了,谢应运、刘镇国也感觉松快了不少。 皇上很好说话的嘛。 “谢爱卿,刚才在合渣店里,朕听到的事,你如何解释?”朱由榔淡淡地问道。 “回陛下,那妇人所言之事,臣实是不知。这等恶事发生在臣之治下,臣难辞其咎,请陛下治罪。”谢应运躬身答道。 “刘爱卿,你怎么说?”朱由榔又问刘镇国。 刘镇国见皇上没有生气,语气和缓,说话间还带上了爱卿的称呼,胆子大了起来,把牙一咬,心一横,躬身说道:“回陛下,那妇人乃是诬蔑。臣原系安西伯手下千户,在伏击吴三桂之战中立了功,被安西伯荐为夷陵守备。安西伯治军甚严,一向不许扰民,不许害民。臣受教已久,焉敢害民?焉敢抵抗新政?胡春来确系臣之姻亲,只不过一向奉公守法,拥护新政,这在夷陵都是知道的。那妇人所言,全是捏造,还望陛下明察。” 谢应运认了个“失察”,而刘镇国则全盘否认,顾炎武心道:“行了,若是老老实实交待,痛改前非,好好认罪,或许皇上还会饶过你们。如此明目张胆地欺瞒皇上,你俩离死是不远了。” “唔,穷山恶水出刁民,必是那夫妇二人知道了朕的行藏,故意上你们的眼药呢。”朱由榔点点头,表示理解。 “陛下圣明!” 谢应运、刘镇国一听这话,心就放下了,连忙高呼圣明。 “唉,这也难免,为官难,尤其州、府、县官,直接跟老百姓打交道,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利益,有些人不满也是有情可原。”朱由榔态度仍是非常和蔼地说道。 “陛下体恤下情,臣感激涕零。”谢应运感动得说道。 自始至终,对于老板娘反映的事,姚之德未发一语置评。 既不说老板娘的不是,也不给两位下属分辩。 朱由榔对于他的态度感觉有些纳闷,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与两个下属穿了一条开档裤。 “那位妇人说的事真也好,假也罢,但有一条,谢爱卿,你粉饰太平,做假哄弄朕,这不假吧?天下大乱久矣,百姓生活艰难,朕知之甚深,不会因为街面上不好看,就怪罪于你。功夫要下在平时,多关心关心民生,竟然弄了些大户人家的人充当百姓,搞这种形式有何意义?”朱由榔责问道。 “是是是,臣知罪,臣知罪。” 谢应运一听皇上拿出这事来问罪,明显是避重就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行了,谢爱卿,你的茶朕也喝了,就不多留了。”说着,朱由榔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陛下,船上颠簸,不如就在府衙歇息一晚,也好让臣等尽尽忠心。”姚之德赶快劝了一句。 “罢了。朕这些日子一直在船上,已经习惯了,若是没有船的晃动,还睡不好呢。”朱由榔脚下不停,率先出了府衙。 姚之德、谢应运、刘镇国紧紧跟着相送。 “不要送了,回去吧。”朱由榔来到大街上,边走边道。 “臣还有一事要请旨施行,陛下,可否容臣登船面奏?”姚之德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紧紧跟上来。 “嗯。”朱由榔点点头。 姚之德停下脚步,对谢应运和刘镇国说道:“本官去船上伺候,你们好生在衙里呆着,勿生事端。” “是,下官省得。” ……. 回到船上,朱由榔命将姚之德带进来。 他想探探姚之德是什么立场。 姚之德进了舱之后,什么话都不说,跪倒在地,只是磕头。 “姚爱卿,你不是有事要面奏吗?” “回陛下,臣罪该万死,治下出了这等丑事,臣万死莫赎,请陛下重重治臣之罪。”姚之德道。 “嚯,这才是个真正的明白人哩,知道我不会就这么放过那两人,所以跟了过来。”朱由榔一听就明白姚之德为什么非要跟着过来了。 既然姚之德明白了,那就不用瞒着了,朱由榔把脸一撂,冷冷地说道:“舱外跪着去。” “遵旨!” 姚之德答应一声,乖乖地到舱外跪着去了。 “启奏陛下,女店主所言确是事实。关帝庙关着五百人,胡春来家有万顷良田,并没有把地还给佃户,而是在往年的地租上多加了朝廷的赋税。”顾炎武进来禀报。 跪在外头的姚之德听到了顾炎武的奏报,用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道:“好险,亏了跟上船来,否则,我特么也说不清了。” “没见皇上下旨派人查探啊,顾炎武哪里得来的消息呢?”姚之德不由得纳闷。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四章 自作孽不可活 “合渣店里派人了吗?”朱由榔问。 “已经派人了。”顾炎武回道。 “好吧,看看这两个黑心的东西会作死到什么程度吧。”朱由榔冷冷地说道。 姚之德听了心道:“谢应运、刘镇国,老子可被你们害苦了。好吧,你们作吧,但愿你们可别对店主两口子下手,否则,你俩的小命就玩完了。” …… 知州府衙。 谢应运惊魂未定地坐在太师椅上,边擦汗边对刘镇国道:“老刘,今日差点被你害死啊。” “对不住了谢大人,谁知道那个浪娘们瞎叽吧乱说?”刘镇国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口吻。 “皇上还是念旧,体恤功臣哪。” “怎么说?” “怎么说?我估摸着,皇上其实是信了那妇人的言语,只所以没有降罪于你,是因为你摆了一通功劳,还把李伯爷给抬了出来。聪明啊,要不是那么回话,估计咱俩都得挪窝了。” “皇上信了?我怎么觉得皇上没信呢?” “老刘啊,我在官场上混了多少年了?前明、满清然后再是当今朝廷,官场上的事整得明明白白的。说白了就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你抬我,我抬你,你好我也好,最后皆大欢喜。” “老谢,这话不对吧?皇上还用你抬?” “你不懂。皇上自是不用我抬,但他得用李伯爷抬吧?你我不过是芝麻大的官,是死是活不关朝廷痛痒,为了咱们这样的小官,给李伯爷没脸?皇上不会因小失大的。” “有理,有理。老谢,你这官场经可真够我老刘这样的粗人琢磨一辈子的了。” “老刘啊,这一劫算是逃过去了。逃是逃过去了,可咱们以后再想升官就难喽。” “无妨,日后多巴结巴结李伯爷就是了,皇上还会记着这种小事?” “你呀,别想美事了。皇上卖了李伯爷一个面子,李伯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不信你等着,不出一个月,李伯爷一准来信骂你。” “骂就骂呗,咱老刘脸皮厚,骂两句出出气就是了。” “光让李伯爷出气还不行,你得让胡春来要么把地分给佃户,要么不要再收租子了,这事才是惹祸的根子。别再心存侥幸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是皇上的新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不办,早晚得惹大祸!” “是,你说的对,多谢提醒,回头我就跟胡春来说说,让他赶紧把地分给佃户们。” 说完这话,刘镇国想着胡春来每年孝敬自己的上万两银子,感觉肉疼得狠。 “玛德,都是那个浪娘们惹的祸,老子这就去宰了她!”刘镇国目露凶光,恨恨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嚯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老刘,你可仔细点,可别忘了,皇上还在长江上没走呢。”谢应运喊了一句。 “放心吧,不会弄出动静来的。” 刘镇国说完这句话,大踏步走了。 …… 刘镇国带着十几名亲兵来到合渣店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大街上空荡荡的,合渣店已经关门上板。 “砸门!”刘镇国命道。 亲兵上前,把门板拍得山响:“开门,快开门,再不开,老子把你的破店一把火给点了!” “哪个龟孙砸门?!”店里传来老板娘的骂声。 “呵呵,死到临头还特么骂人?好吧,你不是爱骂吗?你刘老爷今日就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乱嚼舌头,泼妇!”刘镇国没想到黑胖娘们如此胆大,这个时候还不服软呢。 “原来是刘镇国你个龟孙,难道你还敢杀人吗?”骂完这句话,就听里面开始卸门板。 刘镇国怒极而笑:“呵呵,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怕死的臭娘们你刘老爷还是头一次见。” 说话间,店门打开。 “拿下!”刘镇国喝道。 亲兵们持刀刚要进店,却见店里冲出一人,正是那个黑胖的老板娘,只见她手持一把菜刀,见人就砍,嘴里骂个不停:“刘镇国,你竟敢带人夜闯民宅,不怕王法吗?” 士兵没想到这娘们如此凶悍,被她砍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后退,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围在正中。 “王法?臭娘们,你刘老爷今日就超度了你,你去地下找阎王爷要王法去吧。”刘镇国狞笑着,手持钢刀欺上前去,挥刀照着妇人头上就砍! “住手!”就在这时,就听一声怒喝,店里涌出十几个人,人人手提腰刀,当头一人手指刘镇国:“御前侍卫在此,刘镇国,还不放下屠刀?!” “啊?!”刘镇国大惊失色,心中一慌,手里的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拿下!”文金命道。 刘镇国见到文金等人,吓得面如土色,哪敢抵抗,束手就擒。 “刘镇国你个杀千刀的,你也有今日?!”那黑胖妇人真是泼辣,面对此情一点也不怵,扑上来十指连挥,把刘镇国抓了个满脸花。 “拉开她!”文金连忙下令,侍卫们把妇人给拉开,押着刘镇国和他的亲兵走了。 “原来那位公子爷就是皇上啊,嗨,这是怎么说的,我这张破嘴啊,怎么啥都说呢?”黑胖妇人望着远去的侍卫,拍着手后悔不迭地跟自己的男人说道。 “不让你瞎比咧咧你不听?这回后悔了?”她男人闷声闷气地说道。 “啥后悔?老娘是后怕不该说皇上老爷子!谁知道皇上那么年轻呢,不会把皇上给说老了吧?” “你以为你的嘴开过光?快进屋吧,别嚷嚷了……。” 刘镇国一路上不断地打着主意,心想,一会儿见了皇上,还得想办法把李伯爷搬出来,或许皇上一心软,能饶了自己性命呢。 可到了船上,没有见到皇上,却是见到了谢应运,还有胡春来。 二人都跪在甲板上,四周皆是侍卫看守。 “跪下!” 一名侍卫在刘镇国腿窝处一踹,刘镇国“扑通”一声跪倒。 “侍卫大哥,请通禀一声,我要见皇上。”刘镇国乞求道。 “噤声!皇上要见你,自会宣你,再大声吵嚷,立即把你扔到江里喂鳖!”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五章 老官场油子失算了 刘镇国打的主意是把李定国给抬出来,看看李大帅的面子还好使不好使。 而谢应运却是另有打算。 他是个老官场混子,自是明白李定国的牌子不好使了。若是刘镇国不去找合渣店的麻烦,乖乖地让胡春来把地退给佃户,或许皇上给李定国个面子,不会追究了。 可这家伙竟然去拿店主夫妇出气,被候在那里的侍卫给逮了个正着,那你还有救?别说李大帅,把天皇老子搬出来都不管用啊。 万幸的是,自己没有跟着去,或许还有转圜之机。 他朝中没有根基,自不会在这方面想辙。 不过,他有他的道。 他跪在那里,并没有伏下身子低下头,而是直着身子,眼盯着皇上所住的船舱。 他在等一个人出现。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等的那个人出现了。那个人从皇上的船舱里出来,顺着梯子往下走。 谢应运见时机已到,连忙冲那人喊道:“董伯爷,董伯爷!” 那人一愕,往这边看看,走过来问道:“谁叫我?” 这人正是平虏伯董琼英。 “董伯爷,下官谢应运。” “谢应运?有事吗?”董琼英边问边往这边走。 “伯爷,此人乃是钦犯,没有圣旨,任何人不许与他交谈。”文金见董琼英不知轻重,连忙拦住了她。 “嗨,没事,一个快死之人了,还能有什么事?皇上若是怪罪,本爵一力承担就是。”董琼英大大喇喇地说道。 说罢走到谢应运跟前,问道:“谢应运,有什么话赶快说吧。” “伯爷,请您救命。”谢应运伏下身子,嘭嘭磕了三个头,嘴里连声哀告。 “嗤,谢应运,想什么呢?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想好事呢?再说了,本爵并不认识你,为什么替你求情?”董琼英嗤笑一声道。 “伯爷,如能求下官一命,下官有重金相谢。” “你玩呢?不知道你的家都被抄了?” “伯爷,请近前来,下官有密情相告。” 谢应运小声说道。 “哦?”董琼英蹲下身子,对文金等侍卫说道:“你们离远点。” 文金心里非常不屑,心道:“毕竟是山野之人,不懂得什么叫避讳。你的所作所为,我一会儿就去找皇上禀报,看你如何交待。” 心里这样想,还是往后退了几步。他打定主意要看董琼英的笑话。 谢应运一看董琼英这种架式,心中窃喜:“看来自己真的找对人了。” 他只所以找董琼英而不是找别人,是因为他非常明白,顾炎武、陈贞慧、杨爱这些天子近臣想都别想,没人会趟他这个混水。秦良玉也不要想,那就是个成精的人。 只有这个董琼英,看着傻乎乎的,在州衙时,他就注意到了,董琼英虽然一直没有讲话,但一双眸子就没离开过皇上的脸。 他当时就断定,这位年轻美貌的伯爷,跟皇上肯定是有一腿,否则不可能让她承袭她丈夫遗下的爵位,也不可能让她随驾进京。 只要把她给哄好了,在皇上面前吹吹枕头风,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不住? 刚才又看到她一点也不知道避讳,侍卫们也都让着她,更是让谢应运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至于哄董琼英高兴,他认为有十足把握:“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董琼英一个刚从大山里出来的苦哈哈会抵挡住万两黄金的诱惑。” “伯爷,下官的家虽被抄了,但下官另有二万两黄金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只要伯爷肯为下官说话,下官就以这二万两黄金相送,如何?”谢应运悄声道。 “二万两黄金?你可真够贼的。说吧,藏在哪了?”董琼英同样小声问道。 “伯爷,您这?……您还没答应下官呢?”谢应运为难地说道。 “好吧,本爵答应你。”董琼英非常爽利地应道。 “谢谢伯爷,谢谢伯爷。”谢应运再次磕头道谢,然后悄声道:“州衙后街从西往东数第三所院子,那是下官置办的外宅,无人知晓。宅子里有一口枯井,金子就藏在那口枯井里。” “噢,州衙后街从西往东数第三所院子,藏在枯井里。”董琼英站起身来,喃喃地重复道。 “伯爷,您小点声!”谢应运见她一点也不避讳,急道。 “听到没有,州衙后街从西往东数第三所院子,有一口枯井,井里藏着二万两黄金,你们赶快去取出来。”董琼英不理他,回过头对文金说道。 “伯爷,您……,您这是何意?”谢应运大惊。 “狗官,本爵真他娘的服你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你还敢装神弄鬼?真是狗胆包天啊你。”董琼英笑着说道。 “伯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可是答应了下官的!”谢应运急道。 “哈哈哈……,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公然贿赂老娘,你以为老娘傻是吧?告诉你,老娘不是君子,老娘乃一介女子,女人说话啥时候算过数?哈哈哈……。” “啪!” 董琼英骂完还不解气,一巴掌扇在谢应运头上,然后大笑着离去。 “唉,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我怎么就忘了圣人教诲呢?”谢应运捂着头懊悔地想道。 …… 出了谢应运、刘镇国这样的事,朱由榔非常生气。 生气之后,他开始检讨自己的得失。 看来,军事上的胜利并不代表为政的成功。 治政其实就是治吏,而吏治这一块,现在看来,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在交通和通讯不发达的今天,若是要求上一级主官全面了解下面的情况,确实不是易事,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下属的汇报。 而下属报喜不报忧、瞒上欺下的陋习,一时之间难以改变。 要改变这一现状,必须加大监督力度。 两广、福建,这些老地盘,经过都察院的努力,官风得到了极大改善,而像其它省份,因为都察院人手紧张,以及刚刚回到大明怀抱,官场还在老的惯性之中运作,没有跟上自己的节奏。 “接下来,一定要给黄宗羲多配人手,把那帮子御史,全撵下来,就到最基层查访,不能浮于表面,光做表面文章。”朱由榔想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六章 南京好像有些乱子 “失去监督的权力,就会像出了笼子的老虎。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把老虎关进笼子。除了都察院的官方监督之外,还要强化民间监督,听取民意。雪松,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以为听民意之事,还不宜推行过早。”顾炎武答道。 “过早?怎么讲?”朱由榔有些奇怪,顾炎武一直主动要听民意的,为何他却说过早呢? “陛下,听民意,必然会引起官吏阶层的反对,而且民众也不一定有这方面的意识,很容易流于形式。若是真正推行开来,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官员素质,二是民众意识,臣以为,在这两方面未有大的提高之前,不宜推行过早。”顾炎武答道。 “官员素质主要是对‘以民为本’这个治政方略的理解,民众意识主要得消除千百年来形成的被奴役意识。这两个方面确实不是一日之功。”朱由榔听了顾炎武的说法,心里暗道。 “好吧,暂时先不提了。归庄的《大明周报》也能起到舆论监督作用。雪松,你给归庄写封信,让他下一步还是在这方面要加强一些。” “是,臣遵旨。”顾炎武答道。 “雪松,从夷陵的事看来,朕还是不能老是高高在上,一定要深入民间。若不是去合渣店走走看看,哪里会知道下头这些黑了心肝的东西?!朕还一直以为下头政通人和呢。”朱由榔转了话题,道。 “陛下,您打算在此地下船?”顾炎武问道。 “嗯,朕打算明日就由此上岸,走陆路回京,一路轻车简从,微服私访,看看朕的治下还有多少阴暗的东西。”朱由榔回道。 “陛下,您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应该尽快回京才是。再说了,乘舟也舒服些,走陆路太颠簸了。”顾炎武答道。 一听这话,朱由榔眉毛一挑,似乎听出了些许言外之意:“什么叫出来的时间太长了?难道京中有何变故不成?” 一想到这里,他随即否了:“若有变故,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大概顾炎武听到了些别的,不好宣之于口的?” 想到这里,朱由榔不悦地看了顾炎武一眼,道:“雪松,你别给朕打马虎眼,有什么就直说。” “陛下,臣哪敢跟陛下藏着掖着?只不过,归庄给臣写信,其中有‘文贵武贱,陋习再现’之语,臣觉得陛下不在京中,怕有些人无人能压服,莫再闹出乱子。”顾炎武答道。 朱由榔一听就明白了。 大明的文官集团非常可恶。 自英宗之后,他们用了近百年的时间,把皇权给彻底限制住了,也把武将给彻底压服了。 朱由榔穿越之后,第一时间就喊出了“乾纲独断,君宰其权”的口号,还借着议立戴忆兰为妃之事,把给事中制度给废了,宣布了皇权的强势回归。 而对于武将,朱由榔也打破了“文贵武贱”的陋习,实行的是后世那种文武两条线的制度。 文不制武,武不涉政。 而这两条线的线头,仍是牵在皇帝一人手中。 如此以来,对于文官集团的打击不小。 “这刚刚打下南京,有些人就坐不住了么?若是打下北京,全面收复失地,那他们是不是要向我的皇权发起挑战?好吧,让他们先表演一番吧,看看是谁蹦的最欢。”朱由榔心道。 “朕知道了。雪松,自明日起,朕与定生、白兴就下船了,你带领船队继续沿水路进京。记住,要保密。除了几位主要臣子,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朕的行踪。”朱由榔吩咐道。 “陛下,您要微服进京啊,臣也要跟着,行吗?”正说到这里,董琼英进来了,刚好听到朱由榔说的话。 “董爱卿,你怎么回来了?”朱由榔奇道。 “嘿,陛下,您不知道吧,谢应运那狗官白送了二万两黄金给您。”董琼英笑着把刚才的事禀报一遍。 “陛下,有这两万两黄金,能否容臣保驾身旁?”董琼英末了问了一句。 “不行。朕是微服私访,不是游山玩水,带着你算什么回事?”朱由榔一口拒绝了。 “陛下,您就算微服私访,总得有人伺候吧?”董琼英并不打算放弃,继续缠磨道。 “自然有人,李洪跟着呢。” “嗨,李公公伺候人是把好手,可是,他不是女人哪,男人哪有女人伺候起来细心?” “咳……。”朱由榔被她的话差点给气乐了,心道:“说的朕离了女人不活了似的,要带女人也带杨爱,哪会带你?你这身份太敏感了。” “不行,不行。”朱由榔只是摇头不许。 “陛下,带着李公公还有一件不方便。一是若是有人上船拜见,李公公可以出面挡一下。拜见的人一见李公公在船上,自会以为陛下也在船上。第二呢,他是太监,一说话别人就能听出来,也不利于隐藏行迹。再说了,若是有女人出面的事,臣跟着不是很便利吗?”董琼英还是不肯罢休,又说出了几点理由。 最后一点,让朱由榔心动了:“也是,途中不可避免会跟女人打交道,问个路啊,借个宿啊什么的,全是大男人确实不好办,还真得带个女人。” “若是带女人,这船上只有秦良玉、杨爱和董琼英,秦良玉年纪太大了,不能让她受风霜之苦,杨爱是小姐身子,这么远的路,她也不一定能受得了。如此说起来,还真就是董琼英合适。” 想到这里,朱由榔无奈地说道:“行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朕应了你了。” “嘻嘻,太好了,臣去准备准备。”董琼英一听皇上准了,登时笑了,说完话转身走了。 “陛下,臣建议带上焦将军。”顾炎武又道。 “人太多了怕会引起别人注意。”朱由榔道。 “陛下,您的安全才是最大的事。只带焦将军一人,还能有多大的事?”顾炎武道。 “好吧,依你。” “陛下,外面那两个狗贼怎么办?”顾炎武又问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七章 遇雨着凉 “谢应运如此行事,怕姚之德也未必干净。谢应运、刘镇国还是押回南京审一审,依律空谳。这样吧,让姚之德暂领夷陵知州,夷陵守备一职嘛,让杨赤暂代。”朱由榔沉吟着说道。 “陛下,杨赤乃二等侍卫,守备一职是不是太低了些?”顾炎武迟疑着道。 二等侍卫是正四品,守备是正五品,若是派杨赤去当这个守备,算是低配了。 “夷陵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更兼出了刘镇国这样的事,军中怕会有不稳,故守备一职必须由一稳妥之人担任。杨赤跟在朕身边,尽职尽责,断不能降级使用。这样吧,杨赤领夷陵守备,加参将衔。” “遵旨。” …… 当夜,杨爱侍寝。 二人缠绵过后,杨爱小心地说道:“陛下,臣跟你一块去吧。” “不行,你这娇贵身子,朕可不舍得让你风餐露宿。”朱由榔抚摸着她如绸缎般光滑的脊背,爱怜地说道。 “陛下,其实臣的身体是可以的,虽然不会骑马,但坐车还能承受得了。”杨爱感受到了皇上的关爱,但一想到董琼英,她仍是不放心,所以依然在争取。 “不行,朕可不舍得让你受苦,你就坐船回去,多安逸?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朱由榔坚决不同意。 “好吧,陛下,您可要注意身子骨啊。”杨爱一语双关地说道。 “你呀,净瞎想,朕……,朕的身子骨壮实着呢。”…… 次日,天还没亮,朱由榔、董琼英、陈贞慧、焦琏、白兴带着六名侍卫,就悄悄地下了船,沿长江往东南而去。 一行十一人,都作了改扮。 朱由榔扮作药商,这是他的老本行,万一有人盘问,不至于露馅。 陈贞慧扮作管家,白兴、焦琏自是长随,六名侍卫扮作伙计。 最难的是董琼英,她的年纪二十一岁,扮作丫环稍大点,最好是扮作朱由榔的老婆。 可朱由榔怎么也不会这么安排——那成什么了? 好吧,大就大点吧,还是扮作丫环合适。 对于这个角色,董琼英倒是全没意见。丫环不是正可以就近伺候主人吗? 一行人赶了三辆马车,一辆车空着备用,以便朱由榔累了,可以坐在车上歇歇。另两辆车拉药材。 朱由榔、董琼英、焦琏、白兴骑马,陈贞慧不会骑马,就坐在拉药材的车辕上。 …… 一行人出了夷陵,直奔荆州而去。 越走,朱由榔越感觉不对劲。 一路之上,朱由榔无论怎么问,就算村口塘边的闲汉,还是饭馆客栈的老板、伙计,都说当地官府的好话,尤其对姚之德,夸得那简直就是大清官一个。 不但清,而且能,新政推行的力度很大,很得民心。 更有甚者,还有人夸谢应运是好官呢。 听到这些本应高兴才对,可朱由榔感觉不对劲,好像这些人有所准备似的。 再一想姚之德的精明劲,朱由榔差不多明白了,这家伙跟后世那些当官的差不多,为了应付上头的暗访,早早就在上头领导可能经过的地方做好了布置,你想得到真实情况,门都没有。 县官不如现管啊,谁会没事去得罪知府大人?尽着好话说呗。 除了这些,朱由榔还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那些人虽然藏头露尾,尽量掩藏自己的行踪,但朱由榔一看就知道是山地军的人。 他这才明白,顾炎武为何非要让他带着焦琏了。 原来,他二人早就把人派出来了,应该是早就料到自己会微服私访了。 对于顾炎武和焦琏的这种安排,朱由榔只能只做不知。 小心无大错,二人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有影卫保护,哪会有人轻易近了自己的身? …… 在荆州府又听了一通姚之德的好话之后,朱由榔决定不按常规行程了。 若按常规行程,应该是东去武汉,在武汉去南京。按这个行程的话,他感觉就算到了南京,他也不会听到一句真实的话,微服私访就成了一句空话。 千万不要小后那些官员的能量,他们有的是办法。 就算不知道自己微服私访,他们也会做在自己经过的地方做周全布置。 多费点事不要紧,但若被皇上听去一点不好,那可就惨了。 所以,朱由榔临时决定,在荆州过江,去岳州,在岳州探访几日,再去九江,越过武汉这个必经之路就是了。 …… 果然不出所料,自荆州往南走,进入湖南地界,听到的真话,看到的真事慢慢就多了起来。 话说这日午时初刻,一行人正在赶路,忽然阴云四合,不一会儿就起风了,接着雨点子就落了下来。 雨势很大,在朱由榔看来,按后世的标准,怎么也算得上中雨了。 董琼英赶紧给他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请他上车躲避风雨。 “这么大的风,上车也遮不住。前面有个村子,赶紧到村子里找个地方避雨吧。”朱由榔喊道。 说完这句话,朱由榔打马往前冲去,焦琏等人赶紧跟上。 来到村头,看到一个院子,大门敞开着,一个老汉正站在大门底下往外张望。 朱由榔命白兴过去搭话,看能不能借借院子避雨。 “老丈,我们是过路的行商,遇上雨了,能不能进你院子避避雨?你放心,我们不白借你院子,走的时候一定有心意表示。”白兴上前跟那老汉说道。 “嗨,有什么不行的撒?谁出门还背着房子撒?快请进。”那老汉倒是非常热情,打开大门,把众人让了进去。 院子除了五间正房外,还有东西厢房各三间。 老汉把朱由榔一行让进西厢房,冲正房喊了一句:“老婆子,来客人了,烧点热水撒。” 正房有人答应一声,老汉又去院子里找了些遮挡物,把车上的药材帮着盖好。 “阿嚏!”董琼英帮朱由榔除下蓑衣、斗笠,一阵凉风袭来,朱由榔身上的哆嗦,打了下喷嚏。 董琼英见状,赶紧出去,到正房讨来一碗热水,递给朱由榔:“爷,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可别着了凉。”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八章 伤残军士 “爷哪那么娇贵?喝口热水,暖和暖和身子就没事了。”朱由榔见董琼英蛇蛇蝎蝎的,连忙安慰她道。 一碗热水喝下去,朱由榔感觉身上暖和了些,但还是又打了几个喷嚏。 “爷,车上有药,要不我跟主人借个药锅子,给您熬个药汤喝了吧?”董琼英见状,担忧地说道。 “没事。你一会儿给主人家借用下锅灶,做点吃的,肚里没食,抵抗力就差。”朱由榔吩咐道。 “是,爷。”董琼英答应一声,跑进正房,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她跟女主人的说笑声。 “真的多亏带她出来,情商很高,很善于跟人打交道,尤其这种事,还真是非她不可。”朱由榔心道。 “小白,把老丈请过来,爷跟他聊聊天。”朱由榔看这雨下起来没完,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就打发白兴去请老汉。 “公子爷,您找我撒?”老汉披着蓑衣进了门,一边给朱由榔打招呼,一边把蓑衣挂到门上。 “下雨天没什么事,跟老丈摆摆龙门阵,您看如何?”朱由榔道。 “公子爷,咱乡下人,可不大会说话撒,说错了,您可别见怪。”老汉很憨厚,说着话,搬个凳子坐到朱由榔对面。 “就是家长里短的,有啥会说不会说的?”朱由榔笑道。 “老丈,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家里几口人哪?” “村子叫祝庄,我们村上的人都姓祝。我家六口人,我们老两口,还有儿子、媳妇,两个孙子。儿子媳妇上山采茶去了,没想到下起雨来了,老汉这不担心撒,刚才在门口望望,看看他们咋还不回来撒?” “这么大的雨,别淋坏了,要不我派几个人跟你去找找他们?” “不用,不怕淋,都带着蓑衣呢,儿子腿脚不大好,我是担心他下山的时候摔跤。” 朱由榔知道,君山银针在后世是十大名茶之一。因产于君山,形细如针,故名君山银针。 “哦。你家种了几亩茶园,有地吗?” “有撒,四十多亩地呢。儿子媳妇恨家不起,过日子心劲大。本来有这四十亩地就够一家人忙活的了,可他非要再包几亩茶园,说要赚个零花钱。” 说到这里,老汉站起来,说道:“嗨,您瞧我,光顾了说话了,就没给您拿包茶叶喝。公子爷,您等着,我这就去拿。”老汉说着,顶个斗笠跑进正房,不一会儿,拿过来一包茶叶。 “公子爷,这是咱自家产的,自家炒的,您尝尝撒。” “借你的地方避雨,就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怎么好再吃你的茶?”朱由榔不好意思地说道。 “嗨,这有啥子撒?您一看就是贵人,要不是下雨,我请都请不来呢。”老汉一看就是个实在人,不容分说,就打开纸包。 朱由榔有自己专门喝茶的茶盏,陈贞慧取出来,放到朱由榔跟前,道:“爷,您稍等,我去烧水”。 泡茶的水很有讲究,不能用沸水,用后世的温度标准,大约八十度到九十度之间最好。 现世没有温度计,但经常喝茶的人都有经验,水在第一开的时候最好,也就是壶底刚有水泡泛起,算是第一开。 陈贞慧对喝茶有讲究,也知道朱由榔的习惯,所以才要亲自去烧水。 “公子爷一看就是喝茶的行家。”老汉见陈贞慧去了,也没有自告奋勇去烧水,因为他知道爱喝茶的都有讲究,不愿意假手于人。 “老丈,你刚才说你儿子腿脚不大便利,怎么回事?我就是个郎中,若是小毛病,兴许能帮上忙呢。”朱由榔接着跟老汉聊天。 “看不好,多谢公子爷费心了。他是打仗落下的毛病。” “打仗落下的毛病?在哪里当过兵?”朱由榔问道。 一听这话,焦琏也赶紧凑了过来。 “唉,他是死了的杨大帅的兵,永历二年,鞑子打全州,在突围的时候,我儿子被鞑子射了一箭,伤了筋脉,腿残了。” “官府没安排你儿子吗?”一听是杨国栋的兵,朱由榔与焦琏对视一眼,问道。 “安排了撒。永历爷仁义啊,官府好啊,我儿子残了,不能当兵了,官府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安家费,又分了四十亩地,要不我家能盖起这么大一个院子?儿子也不能讨上媳妇。有句话不该说,还真是多亏了我儿子打仗残了,要不我家还是二间破草房,还是给人家当佃户,一家人吃都吃不饱,哪有如今的好日子撒?” 这番话,朱由榔非常感兴趣。 因为里面包含了很多新政,比如伤残士兵的安置,比如土地政策等。 “老丈,官府分的地,是无主的地吗?”朱由榔又问道。 “是啊。前些年闹兵灾,大户人家都跑了,没跑的很多人都死了。我们这个村子原先有一千多口人,到前年的时候,只活下来不到三百人,还都老的老,少的少,所以,很多无主的地。后来官府把这些地收了,就分给我儿子这样的伤残军人,还有就是一些降兵。” “降兵?” “是啊。我们祝家村就分来十几个降兵呢,这些兵都是汉人,家在江北回不去,官府分到这里,给他们地种。不过,他们分的地少,一个人才二十亩地。” 朱由榔闻言,心中感到非常欣慰。 何腾蛟这个湖南巡抚做的还是不错的,政策执行还是很到位的。 “老丈,你刚才说你有两个孙子?你儿子刚成亲没有二年吧,怎么,这就有两个孙子了?”朱由榔忽然又想起一个事,问道。 “不是不是。这两个孙子不是亲的撒,是我儿子两个同袍的孩子,他的同袍战死了,我儿子回来后,就找到他们家,有两个同袍家里没有别的人了,只有两个孩子,我儿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就把这两个孩子给抱回家来了,所以,老汉就多了两个孙子撒。”祝老汉说道。 “真是大义之人啊。”朱由榔叹道。 “老丈,你儿叫什么名字?”焦琏问道。 “叫祝家虎。” “哦,祝家虎……。” 《医国高手》正文 第四十九章 祝家虎 朱由榔看了焦琏一眼,后者摇摇头。 焦琏曾经跟杨国栋共过事,杨国栋手下焦琏认识很多人,但这位祝家虎,却未曾听说过。 “老丈,你那两个孙子呢?”朱由榔又问。 “去学堂了撒。”祝老汉笑眯眯地说道:“我们祝家往上数三代没有识字的,往后就好了,终于有识字的了。” “学堂?在县里?”朱由榔问道。 “是啊,县里建了官学,只要愿意识字的孩子,无论穷富,都可以送进去,免束修撒。这位公子,我那两个孙子聪明啊,学堂的先生都夸呢。说不定,以后我祝家能出个进士呢。”祝老汉乐呵地回道。 朱由榔闻言乐了,这回是打心眼里高兴。 推广义务教育,提高全民素质,这是他非常重要的一个施政方略。如今看到在湖面已经推广开来,能不高兴? “老丈,除了束修,还有很多花费,比如笔墨纸砚,也是很贵的,能承担得起吗?”朱由榔又问道。 “是很贵,一下子负担两个孩子的花费,负担不小。不过,我看我儿子是发着狠呢,只要这俩孩子成器,说啥子也要供他们念书。”祝老汉道。 对于不是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如此用心,不得不说,这位未曾谋面的祝家虎,的确让人敬佩。 “他们住在学堂?”朱由榔又问道。 “不能!咱这样的人家,哪有银子在县里买房?好在离县城不远,只有五里路,俩孩子每天都走着去上学。” “没人接送?” “穷人的孩子都皮实,哪那么娇贵撒?再说也腾不出人来去接去送。”祝老汉摆摆手说道。 “是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样的孩子日后才会有大出息呢。”朱由榔点点头赞道。 二人说话间,董琼英已经做好了饭菜,端了过来。 朱由榔邀请老汉一块用饭,老汉道:“不了,公子爷,我儿子媳妇也快回来了,我得去看看。公子爷,您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哈。”老汉说着,穿上蓑衣又到大门口去张望了。 “爷,他家只有腌萝卜,您对付几口?”董琼英不好意思地说道。 “爷没那么娇气,这样挺好。” 朱由榔一看,桌上只有一碗米饭,一盘萝卜咸菜,还有一盆鸡蛋汤。 仓促之下能弄这些,也算不错了。 端起米饭,用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感觉非常好吃,脆、香、辣、咸,再看那形状,不知是谁切的,非常匀称,是连着刀的,似断未断,用筷子提起来,如盛开的兰花,又跟门口挂着的蓑衣一样。 “爷,这就是岳阳名吃,蓑衣萝卜。”陈贞慧介绍道。 “嗯,蓑衣之名取的不错,甚是形似。”朱由榔回道。 不一会儿,朱由榔吃下一大碗米饭,喝了半碗汤,放下筷子叹道:“人啊,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啊。在这个小村子,在这种天气下,爷吃着这蓑衣萝卜,感觉就是美味了。就如这祝家人是一样的,看似过得不怎么宽裕,但也能感觉到他们过得非常舒心,很有劲头。” “爷,祝家人只是一个缩影,若非您,别说过上这种日子了,如今能不能一家团聚都是个疑问。是爷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希望。”陈贞慧道。 “任重道远啊,朕一定要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比现在的日子还要好的日子。”朱由榔道。 “爷,您真厉害。”董琼英一脸的敬佩之情。 朱由榔笑了。 他也有点小得意。 穿越到这个世界快五年了,今日见到了祝家的情况,是他最满意的,说明了他五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既然到他家避雨,就算有缘。定生,看看怎么帮他们一下。”朱由榔道。 “爷,小的虽未与祝家虎谋面,但能感觉到他很有骨气,若是留太多银子,怕他不会收。若不然,看看他家有多少茶叶,咱们都收了,您看如何?”陈贞慧问道。 “好。”朱由榔点点头同意了。 说话间,就见院子里祝老汉领进来一男一女,应该就是他的儿子祝家虎和他媳妇。 祝老汉与儿媳妇进了正房,而祝家虎直接就奔西厢而来。 祝家虎个子高大,走路微跛,若不是仔细看,却看不出他是跛子。 进门那一刻,朱由榔注意到祝家虎眼光不善,嘴唇抿着。 进了门之后,一言不发,任凭蓑衣上的的雨水,嘀嘀嗒嗒地滴在地上,鹰隼般的目光一一打量着屋里众人。 敌意非常明显,就是不知他的敌意来自哪里? 白兴一见,慢慢迎了上去,董琼英也站起身来,站到朱由榔外侧。 “祝家虎是吧?”朱由榔因为有祝老汉的描述,知晓祝家虎的根底,自是不会把他当成坏人,笑着问道。 “敢问这位老爷,您贵姓?”祝家虎不答朱由榔的话,而是问一身长随打扮的焦琏。 一听此问,朱由榔乐了。 为什么乐? 因为前世的时候他就有一个姓焦的朋友,见了面朋友之间开玩笑,第一句说是:“你贵姓?” 朋友自是知晓这里面的坑,不会按常规回答,而是直接说“我叫焦某某。”连名带姓一块说出来。 不知道焦琏怎么回答? “免贵姓焦。” “扑哧!”朱由榔一下子笑喷了,呵呵,焦琏还是进坑了。 好在众人没有注意到他,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祝家虎给吸引过去了。 祝家虎一听焦琏的回答,眼睛都瞪圆了:“您姓焦?是不是焦将军?小的是不是在做梦?” “这……”焦琏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焦大人,小的刚才一进门,见到大门洞那几个伙计,就知道不凡,不是寻常人,感觉跟咱队伍上的人相似。焦大人,您别害怕,小的在杨大帅手下当过兵,远远地见过您……。” 说完这话,祝家虎翻身扑倒在地,纳头便拜。 “焦大人,小的想咱队伍上的人啊,今日终于让小的愿望实现了。呜呜呜……”祝家虎竟然哭了起来。 啊,原来如此。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章 危险悄然而至 祝家虎这一拜,倒真让焦琏不知所措了,一身沉稳的他,竟然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了。 承认吧,自己扮作长随,皇上的身份就露馅了;不承认吧,人家祝家虎明明见过自己,当面叫破却是不容否认。 “呵呵,祝家虎,你拜错了,爷才是正主。”朱由榔笑道。 既然无法隐藏,那就不要隐藏了。 祝家虎一听,抬起身子,瞪大了铜铃一般的眼睛,看了看朱由榔,再把询问的目光望向焦琏。 “这是万岁爷,你傻了?”焦琏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道。 “啊?!皇上?!”祝家虎惊呼。 焦琏到了他家,他就非常意外了,没想到皇上到了他家,能不让他意外? “皇上,是不是遇到敌人了?小的虽然瘸了,但还有一把子力气在……。”祝家虎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是皇上落难了。 “小点声!你胡说什么呢?皇上是微服私访。”焦琏连忙喝止。 “噢,那就好,那就好。万岁爷,小的……小的……真是太那什么,不,小的祖上积了八辈子德了……。”祝家虎反应过来,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边就地扭身,冲着朱由榔“嘭嘭嘭”地磕起头来。 也不拘数,磕了也不知多少个头。 “行了,快起来吧,别让你父母和妻子知晓,再吓着他们。”朱由榔笑道。 焦琏拉了一把晕晕乎乎的祝家虎,祝家虎站起身子。 愣了一会儿,祝家虎才灵魂归窍。 “爷,怎么能让您在偏房呢?快请进正房。”祝家虎并不傻,稍一琢磨,就大体明白了,他自然不会去问皇上为何这般打扮,为何到了君山境内。 “慢着,祝家虎,切不可露了爷的行藏,你明白吗?”焦琏连忙嘱咐一句。 “是是是,小的明白,打死小的也不会透露半点口风。小的就跟爹娘说遇到了恩人,行吗?”祝家虎连忙说道。 “好吧,就这样说。”朱由榔同意了。 一听朱由榔答应了,祝家虎乐了,一边往正房跑,嘴里还一边“呵呵”地乐个不停。 听说儿子的恩公到了,祝老汉赶紧把正房腾出来,老两口和儿子儿媳都搬到东厢房,把朱由榔请了过去。 一通忙活之后,祝家虎让爹娘和媳妇在东厢房里呆着,自己则在正房里伺候。 “家虎,你的大体情况,爷都知晓了,说说你回乡之后遇到或者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朱由榔问道。 “爷,小的还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不知道是真是假,不敢乱讲。”祝家虎回道。 “讲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是真是假,爷自会分辩。”焦琏道。 “是。爷,小的不是在君山包了十亩茶园吗?前些日子,有个人来收茶叶,交了定金,要将小人清明节前采的茶叶全给包了,那个人自称是郝将军的家人,还吹嘘说这些茶叶是要送进南京某位伯爷府上的。” 嗯? 朱由榔一听,眉头蹙起,心道:“南京的伯爵府?封伯爵的就是那么几家,倒都是在南京有府第。郝将军自是指郝存忠,现在驻军岳阳。却是不知道郝存忠巴结上了哪一家?若从渊源上讲,大概李成栋的可能性较大。不过,李成栋已经封侯,那就说明不是他了。到底是谁呢?” 转念一想,郝存忠作为闯逆降将,必是想在军中傍个大佬,若只是几十斤茶叶也倒罢了,不知他跟这位伯爵交往到底有多深。 “还有吗?”朱由榔再问。 “嗯,还有一条,也是与郝将军有关。” “讲。” “官府安排到祝家村十几名降兵,其中有一个人叫罗宁,在全州之战中右手断了。这个人爱酒,有人听到他一次酒后说的话,传到了小人耳中。按他的说法,好像杨大帅当年的城破自杀另有隐情呢。”祝家虎道。 “什么?另有隐情?” 祝家虎这段话无异于在朱由榔脑海里响了个惊雷! 他首先想到的是杨国栋的兵败自杀是假的。 若是那样,人可丢大发了。 自己又是赋诗,又是给他铸像,又是封赏他的子嗣,若是假的,那可把人丢到姥姥家了。 再一想,不对——杨国栋的绝命诗不假;杨赤数百里御前报信,差点死在路上不假;何腾蛟、陈匡夏带出那些兵也不会假。 那还有什么隐情? “罗宁都说了什么?细细说来。”朱由榔正色道。 “是。那罗宁说,城破那日,是他用计赚开了东城门,当时东门守将正是郝将军……。”祝家虎接着把罗宁当日占领东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由榔大怒。 虽然罗宁的话未经证实,但朱由榔基本已经相信了。 为什么?因为当时朱由榔就对东门的失守表示过怀疑。 杨国栋坚守全州数月不失,为何仓促之间就把东门失了?清兵攻势再猛,也不能在半日之间将东门拿下,况且当时询问东门失守的情形时,郝存忠语焉不详,好多地方都含混过去,现在想来,他当时必是作贼心虚。 公然违犯军令,大敌在前还要沽酒买醉;为敌所趁之后,畏罪匿情不报,致使清兵大举入城,杨国栋为保大队人马顺利撤出,坚守南门死战不退,最后自刎殉国。 郝存忠若还有一点羞愧之心,就应接替杨国栋断后。他不但未曾断后,反而仓皇而逃,逃出后又百船匿罪。 此贼寡廉鲜耻,殊为可恨! 朱由榔一念及此,直气得牙关紧咬,脸色铁青。 “爷,且请息怒!郝存忠就驻军于岳阳,万不可贸然行事,若被此贼察觉,恐生不测啊。况且,杨伯爷事迹早有定论,若再翻出来,朝廷脸面须不好看。”陈贞慧想得很多,深怕皇上一怒之下,忘了自己是在微服私访,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爷,郝存忠此贼陷杨大帅于危境之中,致使杨大帅自尽殉国。此贼不除,难消小人心头之恨,对当日全州守军将士也无法交待啊。”焦琏谏道。 “你等勿须多言,爷自有分寸。” 朱由榔稍作沉吟,对祝家虎道:“你知道罗宁的家么?” “小的知道。” “瑞庭,让你的人跟着祝家虎将罗宁秘密抓来,先拿到口供再说。”……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一章 屠村之危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朱由榔自是不会贸然动手。 除郝存忠的大军近在咫尺外,湖南除了常德的陈匡夏是原杨国栋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收降的李过、郝存忠等原闯贼手下。 更为恐怖的是,这些将领在归降何腾蛟之前,都归郝存忠的节制。 若贸然行事,不排除郝存忠狗急跳墙。 所以,尽管朱由榔非常气愤,也不得不暂时忍耐。 只要不露行藏,不把罗宁的事泄露出去,就一定是安全的。 …… “爷,不好了,罗宁不见了!”很快,焦琏和祝家虎匆匆回来了,焦琏面现焦急之色,道:“不光罗宁,跟罗宁经常在一起喝酒的另一个降兵也不见了!” “不见了?杀人灭口?”朱由榔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爷,赶快离开祝庄吧,此地已成险地,防止狗急了跳墙啊。”陈贞慧立即站起来,急道。 朱由榔明白他的意思。 罗宁这厮肯定是因为大嘴巴惹了祸。祝家虎这等村人都知道了,村里知道的人估计会很多。 如果郝存忠完全封锁消息来源,势必会……屠村! “他敢吗?毕竟屠村可不是小动静,不可能留不下痕迹。”朱由榔默默地思考着。 “爷,郝某人出身反贼,这样的人目无王法,视生命如草芥,君臣纲纪对他们的约束力极小,不可心存侥幸啊。”陈贞慧急道。 “是啊,爷,咱们快走吧,退到荆州去,等待船队到达,大军一到,一道圣旨就可解除郝存忠的兵权。”董琼英谏道。 朱由榔明白陈贞慧和董琼英的意思,于他们而言,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天大的事。 一走了之倒是简单,可是,村里百姓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遭殃? 像祝家虎一家人,刚刚有了生活的希望,日子正在红火的时候,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所有都毁了? 自己口口声声说“以民为本”,大难来时自己先逃,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不行,不能走。我们走了,村里老百姓就更危险了。爷是百姓之主,百姓有危险,爷岂能置他们于不顾?爷坚决不走。”朱由榔打定主意,稳稳地坐下。 “爷,小人的性命岂能跟您这么金贵的身子相比?爷,您快走吧,小人这就去村里招呼一声,赶快逃命,您不用担心。”祝家虎一听朱由榔之言,感动得热泪盈眶,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恳求道。 “爷,家虎说的对,您是万金之体,大明中兴系于爷您一人之身,切不可意气行事啊。”陈贞慧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也跪到地上苦苦哀求。 “定生,家虎,起来,爷跟别人不一样,不会只想着自己的安全。大明中兴,靠的是民心,若民心失了,谈何中兴?还有,家虎之言也不可行,你招呼大家逃命,谁会信你?所以,爷要在这里等着,看看郝存忠丧心病狂到何种程度。”朱由榔道。 “爷,您……”董琼英还要再劝,朱由榔摆摆手,道:“别再劝了,爷心意已决。” “陈管家,别再劝了,爷定的事无人能够改变。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吧。”白兴跟在朱由榔身边最长,自是了解他的脾气,很拧,他只要决定的事,谁说也白搭。 “对,这才是正理。”朱由榔点点头道。 “好吧,咱们议议如何应对吧。”陈贞慧无奈地站起身来。 祝家虎流着泪也跟着站起来。 “焦大哥,你的人有多少?”白兴问道。 “五十。” “五十个人,不算少了。郝存忠若是派人来屠村,指定是打着土匪的名号,而且一定会在夜里行动。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抵挡一阵,若是来个三五百人,一定可以将他击退。而且也有半日的时间,足以向常德的陈将军求援了。常德距离此地不足二百里,若是能坚持到明日午时,陈将军一定会带人来到。”白兴分析道。 “爷,还有一法,可以令郝存忠不敢轻举妄动。”陈贞慧献计道。 “给他下道圣旨?”朱由榔问道。 “不,不能给他下旨。若是下旨,更容易激起他赶快把事情处理干净的心思。是否以臣的名义给岳阳知府和郝存忠各去封信,说爷已经在荆州私访,暗示他二人务要做好准备,别被爷查到什么,真真假假,或能让郝存忠心有顾忌,不敢做出屠村的举动。”陈贞慧道。 “好吧,双管齐下。给陈匡夏下旨,令其派兵护驾,瑞庭,把你的人派出去,密切监视岳阳方向动静,白兴,你把钢枪拿出来,瑞庭在村头布防。写信的事,定生来办吧。”朱由榔吩咐道。 “遵命!”三人答应一声,分头去准备了。 “家虎,别露出异样来,平时咋样还咋样,别让你爹娘跟着担心。”朱由榔又吩咐祝家虎一句。 “爷,您放心吧,小人也是队伍上出来的,腿虽然瘸了,但寻常三五个人也近不了小人的身,小人一定护住主子安全。”祝家虎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浮现坚定的带着决绝的神色。 “不到紧急关头,不用你厮杀,你只护好你的爹娘和媳妇就行。”朱由榔道。 “是,小的遵命。”祝家虎说完,退了出去。 “爷乏了,略歇一歇。”朱由榔对董琼英道。 董琼英闻言一愣:“皇上心真够大的,这都啥时候了,还能睡着?” “快去给爷铺床啊,愣着干什么?”朱由榔见她发愣,催促道。 “是。”董琼英赶紧到东厢房,让祝家虎的媳妇找出一床新被褥,边往床上铺边说道:“爷,奴婢真是服你了,奴婢这心紧张地都快蹦出来了,您还能睡得着,真是干大事的人啊。” “紧张什么?比这大的阵仗爷见多了,有啥好紧张的?爷的命硬着呢,无人能伤得了,你就放心吧。” 说话间,董琼英已经把床铺好了,给朱由榔除去鞋袜,脱去外衣,朱由榔躺到床上,舒服地说道:“茶饼嚼时香透齿,水沈烧处碧凝烟。纱窗避著犹慵起,极困新晴乍雨天。” “嘿,他还有心情念诗?”董琼英暗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二章 吹牛是会死人的 罗宁是昨日晚上被人掳走的。 要说起来,这货真特么够倒霉的。 全州之战断了腕,当了几天的破城英雄,就成了明军俘虏。 伤好了,算是拣回一条命,又被明军遣到祝庄村务农,还分了十亩地。前些日子,有媒人上门,给他和村里的一个寡妇保媒,眼看小日子就要过起来了,结果却因为大嘴巴乱说话,被人闯进院子用麻袋往头上一扣,给掳走了。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罗宁被人掼在地上,腰部着地,着地处正好有一颗石子,把罗宁给硌得“唔唔”叫出声来。 若不是被堵着嘴,罗宁一定破口大骂:“谁呀这是?不能找个平整地放下老子吗?” 麻袋口解开,罗宁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身处荒郊野外,眼前有五名持刀蒙面的汉子。 “你们是什么人?水匪?老子没钱,劫老子干啥?”罗宁毕竟是行伍出身,出生入死惯了的,胆子自是比旁人大些,面对着这几位明显来意不善的人,一点都不怵。 “啪!” 话刚说完,就被人打了一大嘴巴:“死到临头,还特么这么横?!” 罗宁捂着脸怒道:“老子也就是残了,被你们这帮土匪欺负,老子若是手脚全乎,你们五个人也未必能打得过老子。” “让你横,让你横!” 罗宁的不服换来的是一顿拳打脚踢。 “别打了,别打了,各位好汉,手下留情啊!”罗宁被痛欧一顿,才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不充硬汉了?”为首一人一摆手,制止了同伙,伏下身子问道。 “不充了。” “知道爷们为啥找上你吗?” “不知道。你们劫人,不是为财就是为色,我一个残废人,只能勉强糊口,可没什么钱财。噢,明白了,你们指定是为色!是不是看上那个小寡妇了?” “谁特么看上小寡妇了?老子问你,你是不是跟人吹过,说全州东门是你用计给拿下来的?”为首一人不耐烦跟他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问道。 “噢,你说这事呀。是啊,我是吹过,怎么了,不该吹吗?我就觉得我很厉害,跟梁山好汉智劫生辰纲有的一比。比不上天王晁盖,比不上智多星无用,怎么也能比得上白日鼠白胜吧?”罗宁一点没有惹祸的自觉,死到临头还在吹嘘。 “这事给谁说过?” “那可多了,村里的人谁不知道?那小寡妇为啥托媒人上门,还特么不是觉得老子有能耐吗?” “好吧,你算是死定了。” “什么就死定了?吹几句牛罢了,怎么就死定了?” “吹牛是会死人的。” …… 劫罗宁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郝存忠的亲兵队长、干儿子郝子建。 把罗宁和他的一位酒友秘捕之后,郝子建来给郝存忠禀报。 “干爹,那姓罗的被儿子给绑来了。” “他怎么说?” “这家伙就是个傻瓜,属鸭子的,嘴硬。儿子都把他绑了,还特么吹呢……。”郝子建把罗宁说的话叙说了一遍。 “村里的人全知道?” “就他那张臭嘴,应该知道的人不少。” 听了干儿子的话,郝存忠眼里凶光一闪,冷冷地说道:“那就屠村!” “屠村?!干爹,这,这可不是小事啊,想不露一点马脚,这可不大容易。调兵出城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再说了,一个村子的人都杀了,可不是少一两个人,朝廷肯定会派人来。干爹,您可想好了啊。” 郝子建一听郝存忠的话,吓了一跳:“这也太狠了吧?” 郝存忠明白,屠村这样的事若想做到人鬼不知,基本不可能。 这么大规模的行动,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是军队干的。而在岳阳的军队,也只有他这么一支。 至于洞庭湖水匪,前几年还比较猖獗,可自朝廷收复湖南以后,水匪渐渐没了声息。很多土匪都是洞庭湖周围的农民、渔民,身处乱世生活艰难,不得已才当的土匪,如今乱世结束,谁不想过安稳日子? 所以,想嫁祸给水匪可能性也不大。 尽管如此,郝存忠还是想冒险试一试。 因为,他太珍惜现在的生活了,不愿意给自己的好日子留下隐患。 郝存忠是流贼出身,当初是因为吃不上饭,跟着李闯王走上了反叛之路。 这么多年,无论失败还是胜利,一直是在战争中度过,眼看就要被清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才归降了何腾蛟,投降了朝廷。 自从降了朝廷,日子一天比一天安稳、顺当,不用再四处漂泊、颠沛流离,也不用整日为打仗而提心掉胆地紧张了。 真正实现了从社会底层到上层社会的飞跃,从一介吃不饱穿不暖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一名高级武将,他也慢慢地品尝到了这种身份转变的幸福滋味。 吃、穿、住这些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不用发愁了,娶了妻,还纳了多房妾,颐指气使,好不自在。 他的脑袋瓜子不笨,生财也算有道。虽然他不敢在军饷物资上伸手,朝廷也不准土地买卖,但不禁止做生意、经商,于是,他把这些年当流贼抢劫、积攒的银钱,全部置办了铺子,说是日进斗金一点也不为过。 尤其来到岳阳之后,君山茶基本让他给垄断了,这些茶不但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还成了他与豪门交结的敲门砖。 这不,他就利用这些茶,交结上了忠勇伯陈际泰。 郝存忠看的非常清楚,陈氏一门绝对是朝廷上数的大家族了。 忠勇伯虽无兵权,但掌控着军情部门,在军队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长子陈伯文现为福建巡抚,入阁是早晚的事;次子陈仲武也被封为伯爵,在水师占据一席之地,将来前途也晃可限量。 最让人期待的是陈家大小姐,被封为淑妃之后,很得皇上宠爱,现在又生了皇子。 虽说她生的皇子行四,但娘家如此背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此时跟陈家挂上钩,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不干也得干 郝存忠坚信,自己傍上陈家,绝对是极有长远眼光的一笔投资。 升官,发财,小日子蒸蒸日上,郝存忠别提多美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府上的二管家去君山收茶时,听到了罗宁的吹嘘。 当日全州东门失守一事,早就成了郝存忠的一块心病。 兵者诡道也,本来战争就不是纯粹的力拼,着了敌人的道这也是正常的。如果郝存忠当日勇于承担责任,再与杨国栋并肩拒敌,皇上不会过多追究罪责的,顶多问他个违抗军纪之罪。 可偏偏他从杨国栋马前逃过的时候,只想着清兵势大,保命要紧,根本没有想过要弥补自己的过失。 也是流贼做久了,逃跑成了家常便饭。逃跑之时就是千方百计地保命,谁会傻乎乎地去给别人创造生机?什么同袍之情,什么大义凛然,这在郝存忠的心里根本没有这种概念。 可是,没想到杨国栋做到了,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大部分明军的生。 他死的很悲壮。 他越是死的悲壮,越是衬托郝存忠的无耻和自私。 在乌石山大战之后的日子里,郝存忠每每想起此事,总是心有余悸,深怕有朝一日败露,皇上怎么会饶了自己? 当然,午夜难眠之时,也不是没有一丝懊悔之心。 但总的说来,惧怕大于懊悔。 他只希望那段往事别再有人提起,最好连杨国栋的名字也不要提起,永远让那段往事湮灭。 当时知晓此事的手下,虽然大部分都死了,但还有一些幸存者。郝存忠借着整军之际,将平时与自己亲厚者,收为自己的亲兵,以恩结之;与自己疏远者,则予以裁撤遣返回乡,而且密令郝子建在这些人的返乡途中予以截杀。 己方阵营弥平了,万没想到,敌方阵营却出了岔子。偏偏那个断了手腕的罗宁还是个大嘴巴,到处宣扬,逢人便吹,这若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那还了得吗? 所以,郝存忠没有犹豫,立即命郝子建去将罗宁掳来。 可现在发现,仅仅掳来罗宁并不管用,祝庄村很多人都知晓此事。 为了万无一失,那就只有屠村了。即使有些冒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岂能让自己的劣迹传扬出去? “子建,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就得做绝,决不能留下半点痕迹。这样,先把姓罗的弄死,手脚干净一点,别露出半点破绽。另外,对付祝庄的百姓,不用调兵,那样太容易败露。你办完姓罗的事之后,带百名亲兵立即出城,潜伏于祝庄村附近,今日夜里悄悄动手,将人全部杀死之后,再放把火。大火一烧,什么都烧没了。没了,也就没了……。”郝存忠眯着眼,眼里闪着狠毒的光,说出话来带着像是带着冰碴子那么冷。 “是,干爹!”郝子建躬身领命。 郝子建脸上恭恭敬敬,心里却是打了一个突:“干爹如此狠辣,会不会最后把我杀了灭口?” 郝子建把罗宁杀了,将尸首埋了之后,点起一百名亲兵,换上便装,分头出了岳阳城。 …… 郝子建带人走后,郝存忠一直心绪不宁,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事。 午后又下起了雨,更让郝存忠感觉郝子建此行不会顺利。 如果到夜里雨还不停,火就放不成了,火放不成的话,那就很难掩盖杀人痕迹。 “但愿子建聪明一点,见机行事,若不能放火,可千万别动手,宁可等一日,也不要露出破绽啊。”郝存忠望着院子里的雨景,默默地想着心事。 也算天随人愿,到了下半晌,天终于晴了,焦灼之中的郝存忠精神为之一振。 雨只要停了就好,虽然房子是潮湿的,火若真要着起来,这点潮气是挡不住的。 “老爷,老爷,袁知府打发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很急。”晚饭后,管家匆匆进来,呈上一封信,禀道。 “信?都在城里还写什么信啊?”郝存忠感觉有些奇怪,把信拿过来,撕开封口,一目三行看完。 “啊?皇上在夷陵就下船了?”郝存忠看罢大惊,心里快速地盘算着日子:“按日子算的话,皇上早就应该到了荆州了,按说他会自荆州往东直趋武汉,他会来岳阳吗?皇上行事常常出人意表,来岳阳私访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若不来岳阳,陈贞慧为什么会写信来暗中嘱咐?难道就是为了买袁知府和我个人情?” “不可能。陈贞慧不会为了人情这么做,既然来信,那就是给了暗示,皇上一定会来岳阳。” “糟了,糟了,皇上说不定人快到岳阳了。若是出了屠村的事情,皇上一定会很快找到我的,他那么精明,可不好搪塞。” “怎么办?怎么办?” 想到这些,郝存忠急得像热锅蚂蚁一样,在屋里团团乱转。 “派人去通知子建已经不可能了,城门已关。虽说可以叫开城门派人出去,可事后真查起来,我曾经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出城,那可真说不清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子建不要动手了,或许这下了半天的雨,子建顾虑不好放火,就不动手了呢。” 郝存忠跟驴拉磨一样,在室内转来转去,想到最后也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最后悔意十足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嗨,我不是昏了头了么?干吧要屠村?皇上最重证据,只要把罗宁给杀了,死无对证,皇上还会因为几句传言定我的罪?再说了,哪有那么巧,传言会传进皇上的耳朵里?陈仲武就在皇上身边,若无屠村的事情发生,就算有传言,他也可以替自己美言几句,兴许就能过关呢。” 郝存忠一夜没睡,惧怕、懊悔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只盼着天亮,好尽快派人出城去祝庄看看情况。 …… 郝子建带人在君山集合,下起雨之后,他的心倒是一松,心道:“下吧,下得越大越好,只要不停,我就可以不用屠村了。” 可天不随人愿,下晌天就晴了。 想起干爹那阴冷的眼神,他连忙收起自己的心思,心道:“事到如今,不干也得干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四章 春风化雨 令郝子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山地军侦知,并且落入他们严密的监视之中了。 朱由榔对自己的安全丝毫不担心。 他料定郝存忠不敢也没有必要调动大部队,若想屠村,只能是小股部队。 对付小股部队,五十余人的山地军若还是失手,焦琏就得撞墙去。 更何况,他还有侍卫,还有影卫。 所以,看似危险,其实安如磐石。 所以,他才能放心地呼呼大睡。 下雨天,睡觉天。阴暗的光线,加上具有催眠效果的风雨之声,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睡之不醒。 本是贪睡,落在别人眼里,反而让人觉得他是置安危于不顾,让一直提心掉胆为他担忧的陈贞慧、董琼英、白兴、祝家虎等人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朱由榔这一睡,睡了二个多时辰。 他睁开眼,见屋里光线亮了,凝神细听,外边的雨声歇了。 “怪不得醒了呢,原来是雨停了。”朱由榔暗道。 “叭嗒”、“叭嗒”的雨声真是具有催眠效果,中间他好几次醒来,都是在这种声音之中又迷糊过去。 他自己都怀疑,若是雨一直下,他可能就会一直睡下去。 “爷,您醒了?”董琼英伏在炕沿上也睡着了,听到声音,连忙睁开眼,发现皇上已经在起床了,连忙问道。 “嗯,醒了。真是一场好睡啊。”朱由榔坐起身来,董琼英赶紧伺候他穿上鞋袜,又怕他着凉,还给他披了一件衣服。 听到动静,陈贞慧赶紧进来。 “定生,有什么情况?”朱由榔问道。 “回爷的话,果然不出所料,岳阳来了一百人,都是易服,现在君山埋伏,焦将军已经在严密监视。”陈贞慧回道。 “切,才一百人啊。给瑞庭传话,等到天黑解决他们,不要让他们接近村子,免得百姓恐慌。记住,勿使一人逃脱,领头的要活的。”朱由榔淡淡地说道。 “是。”陈贞慧答应一声下去了。 …… 一夜无话,祝庄村的老百姓睡了一个安稳的觉,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也不知道在君山还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郝子建他们遭到了山地军的埋伏,山地军根本没用钢枪,用手弩射杀了几人之后,焦琏趁势喊话,亮出山地军的名号,郝子建就率领手下放下了武器,乖乖投降了。 在投降那一刻,郝子建非但没有沮丧,反而感到庆幸。 山地军突然出现,不用深想,肯定皇上就在附近。 作为郝存忠的近卫,他自然知道山地军的威名,也知道山地军正在护驾。 他终于不用再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了,也不用担心将来被干爹暗算了,更不用在将来的日子里被沉重的罪恶感折磨了。 同样有这种心理的,还有他的一百名手下。 这些人都是跟着郝存忠南征北战的亲信,浴血奋战,杀人如麻,心早就硬了。在降明之后,军队大力开展了爱民整训,再加上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开展爱民活动,百姓对军队的爱戴,让他们心里冰冷的暴虐,也渐渐有了一些仁义的温暖,渐渐接受了“军民一家亲”的理念。 在接受屠村的命令时,他们中大多数人是抗拒的,无奈军令大如山,他们不执行又能如何? 如今行动被山地军发现了,他们也就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啊。 若非爱民教育化解了这些流贼出身的兵的戾气,战斗不会这么快结束,也保不齐会有人成为漏网之鱼。 …… 郝存忠在焦灼中等来了天明,刚要派人出城去寻找郝子建,知府袁宝恒派人来知会他,让他率千户以上军官去西门迎接圣驾。 “啊,一大早圣旨就到了?不是微服吗,怎么又大张旗鼓了?”郝存忠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事发了。 “不会那么巧吧?一会儿见了袁知府打探打探情况。甭管如何,先迎接皇上,走一步看一步吧。”郝存忠忐忑不安,但仍是心存侥幸。 “传令,各营抓紧整理营务,把军营收拾干净,都好好在军营呆着,无有命令不准擅离;千户以上军官到帅府集合。”郝存忠令亲兵去传令。 等他带着军官们赶到西门,袁宝恒已经率领衙门的大小官员以及岳阳的士绅候着了。 二人见礼之后,郝存忠把袁宝恒请到一边,悄声问道:“袁大人,圣驾现在何处?用不用末将派兵关防?” 郝存忠是从二品,袁宝恒是从四品,从品级上说郝存忠高了袁宝恒四级,可大明的规矩向来是文贵武贱,郝存忠在袁宝恒跟前自称“末将”也是理所当然。 “郝将军,据传旨钦差说,圣驾昨日歇在监利县,今日一大早就启程往岳阳来了。另外,陈贞慧陈大人附了一封信,说皇上在私访中对岳阳的军政民政非常满意,没有查访到不好的事情,加之朝中事务繁多,因此皇上放弃私访准备自岳阳回京了。”袁宝恒笑眯眯地回道。 他当然高兴了,陈贞慧虽然在信中说皇上对军政民政非常满意,但他知道,主要是自己主持的新政推行让皇上满意了。 一听这话,郝存忠立即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昨日在监利,那子建的事就不可能露馅;今日大张旗鼓地自监利进岳阳,扈从必多,祝庄村的事也必不会暴露。 “但愿子建快快回城,千万别让皇上发现。”郝存忠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心中祈祷。 “郝将军,如此凉爽,你怎么一头的汗?”袁宝恒奇道。 “嗨,接到大人的信,末将是一通忙活,既紧张又兴奋,所以一头大汗啊。”郝存忠笑着解释了一句。 “郝将军,不瞒你说,本官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啊,深怕有所疏忽,被皇上责罚。你是见过圣驾的,虎石山大战你也曾跟在圣驾身边冲锋陷阵,能不能跟本官说说,圣驾有何喜好?”袁宝恒深有同感地说道。 “呵呵呵……,袁大人,这您可问对人了。”郝存忠闻言一笑,开吹……。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五章 这不是闪人么 “皇上最是心善,尤其对百姓和士兵,那是非常爱护。民政上的事不说了,大人您应该有所体会,咱就说军队上的事。虎石山大战的时候,每次打完仗,皇上总是先去看望伤兵,安慰他们,提振他们的士气,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您说皇上这么亲力亲为了,哪个将领还敢克扣士兵的饷银?那不是找死吗?”郝存忠把心事放下,开始吹嘘,好像自己跟皇上多亲近似的。 袁宝恒点点头附和道:“是啊,皇上爱兵如子,爱民也是如子啊,新政的核心不就是为百姓着想吗?袁将军,还有吗?” 听到二人的谈话,有几名离得近的官员凑了过来。 郝存忠更是得意了,眉飞色舞、口吐莲花接着吹:“还有就是护短。皇上两次下必杀令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杨国栋大人的事还有李颙李大人的事。皇上对很多罪大恶极的降将都会包容,为什么对三顺王和满达海下必杀令?表面上看是对忠臣良将的褒扬,事实上就是护短。袁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确实如此。”袁宝恒自是点头不迭。 “袁将军,你曾亲睹龙颜,能否给我们描述一二?”旁听的府丞用非常羡慕的目光看着郝存忠,抱拳问道。 “呵呵呵,王大人,等你见了皇上就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什么叫貌比潘安了。”郝存忠笑道。 他记得那位府丞大人姓王。 “郝将军,不可妄议皇上!”袁宝恒正色道。 “是是是,袁大人教训的是。”郝存忠躬身道。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都是好词,怎么就成了妄议了?这些文官真是特么的事多。” 等啊,盼啊,站得腰酸腿痛了,吹得口干舌燥了,官员们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等来圣驾,但谁也不敢稍有懈怠。 一直到午时,官员们又累又饿,连郝存忠这等汉子都快晕了,才看到三名军士策马赶来。 这三名军士找到袁宝恒,单膝跪地禀报:“袁大人,小的乃陈大人所遣,圣驾已到三州镇。” 三州镇距岳阳只有二十多里,再慢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袁宝恒闻之一振,回头道:“诸位大人,打起精神来,圣驾就要到了。” 众官员闻言赶紧整理整理装容,依官职大小,分列于道路两旁。 与别人的精神振奋不同,郝存忠越发感到不安。 一直没有郝子建的消息,郝存忠慢慢意识到:子建出事了! 虽然没有迹象表明,郝子建的出事与皇上来岳阳有关,但郝存忠潜意识里已经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子建未有消息,而自己又被羁留于此地,这不会是巧合,一定是皇上已经知道了罗宁的事,弄不好子建已经被捉了,皇上来岳阳,很有可能就是要问罪于我。怎么办?怎么办?”郝存忠满头大汗,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逃?”郝存忠首先冒出一个念头。 他四处看了看,如果此际自己找个借口,一定可以从其它城门逃走。 可是,也只能是自己一人逃走而已,家人和家财不可能带走。 “不行,就算逃了又能如何?逃到哪里去?去找李过么?李过一定不会跟着自己造反的,极有可能还会把自己绑缚献给皇上。除了李过,就无人可能投奔了,只能是亡命天涯了。亡命天涯就亡命天涯吧,总比把性命交待了好。” 想到这里,强烈的保命意识让郝存忠往后退了一步,想以如厕为借口只身逃走。 刚退了一步,郝存忠又站住了,“必杀令”三个字出现在脑海之中。 “若是逃了,皇上会不会下必杀令?不用想,这几乎是肯定的,皇上的性子怎容臣子背叛?若是下了必杀令,我能逃到哪里去?逃到哪里都是死啊。” “不行,不能逃。若是逃了,自己活不了不说,家人也跟着遭殃,儿子也会没命,那样的话,可就断了子嗣了。” “罢了,见了皇上好生认罪,或许能逃过一命也说不定,再说了,不是还有陈伯爷呢吗?若不是当场处死,估计陈伯爷会为我说话。” 郝存忠心里七上八下,转着各种念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不躲不逃,就这么着吧。 …… 不到一个时辰,皇上到了。 岳阳的官员们惊异地发现,皇上并不是微服私访至此,而是浩浩荡荡,有大队人马随行保护,带兵将领正是陈匡夏。 “怎么回事?不是禁军也不是山地军,怎么是陈将军护驾?这里面肯定有文章!”袁宝恒见到这种阵仗,立即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郝存忠见此,如同坠入冰窖,浑身颤抖。他知道,皇上只所以用陈匡夏,那就是防备自己的。 两队骑兵迅速过来,驱赶行人,将西门控制住,随后现出皇上的仪仗——三辆轿车。 “皇上驾到!” 一名侍卫骑马走到岳阳文武官员跟前,大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袁宝恒、郝存忠为首的岳阳官员齐刷刷地跪倒磕头行礼。 轿帘掀开,朱由榔从马车上下来,背着手慢慢踱到袁宝恒、郝存忠跟前。 “众位爱卿,平身。”朱由榔朗声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袁宝恒等官员再次行礼,站起身来,躬身肃立。 袁宝恒起身之后,发现郝存忠并没有起身,仍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郝存忠,怎么,你没听到朕的口谕?”朱由榔淡淡地问道。 别人没有从他的语调中听不出什么,但郝存忠却是听出了透骨的寒意。 连“爱卿”二字都懒得称呼了,这不是东窗事发是什么? 算了,承认了吧,在皇上面前,还是少耍小聪明的好。 “陛陛……下,臣有负圣恩,虽万死莫赎已罪,请皇上降罪!”郝存忠颤声回道。 郝存忠的这个反应,还真是出乎朱由榔意料之外。 为了防止郝存忠作乱,他采纳了陈贞慧的建议,一大早就令人骑马赶到岳阳传旨,制造了很多假像,目的就是稳住他。等到陈匡夏的军队赶到,他才往岳阳赶来。 没想到郝存忠压根就没有打算率兵造反,更没有巧言如簧地掩饰罪责,直接就认了。 “这样好么,让老子先前的布置显得很多余。你特么这不是闪人么?”朱由榔暗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六章 何时是个头呢 “好吧,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省了朕的口舌了。郝存忠违反军纪在先,陷害忠良于后,为掩罪行,滥杀无辜,殊为可恨。来人,将郝存忠拿下,即日押解进京,交刑部审讯定谳。着袁宝恒立即查抄其家产,不得有误。”朱由榔也不啰嗦,直接就下旨了。 “臣遵旨!” 袁宝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刚才郝存忠还在吹嘘自己呢,好像跟皇上多亲近似的,怎么皇上一到就先把他拿下了? 正在表示看不懂,忽听到皇上口谕,连忙躬身应道。 郝存忠一听皇上口谕,倒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没有被立即处死,还有活的希望; 第二,只是查抄家产,并未祸及家人; 第三,只是笼统地说了自己的罪名,没有指出关键人物,关键所在,看来皇上还是留了一些余地。 “臣叩谢皇恩!”郝存忠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 这句话,倒不全是虚话,真是有几分感激在里边。 白兴一挥手,几名山地军上前,将郝存忠官衣脱下,上了绳索,押了下去。 …… 朱由榔在岳阳呆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接见了何腾蛟、李过、高一功、袁宗第、刘体纯等湖南文武官员,对湖南在新政推行方面取得的成绩给予了褒奖,通报了郝存忠匿罪在先、杀良在后的恶行。 何腾蛟一听脸色就变了。 屠村,骇人听闻啊,如果不是土匪,谁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更何况皇上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若不是皇上巧妙调度,调来陈匡夏护驾,真难保万全。 若是皇上在自己治下出了问题,别说驾崩了,就算少根汗毛,那也是千古罪人啊。 想到这里,何腾蛟连忙跪下请罪:“陛下,郝永忠是臣招降的,一直在臣手下当差。臣真没想到他会匪性不改,竟做出屠村之恶行。幸亏陛下暗访到此,予以阻止,否则臣虽万死难辞其咎。故,臣请陛下降罪。” 李过也是聪明人,听了皇上的话,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了,皇上这是怕了,怕自己这帮原闯王旧部不安分啊。再不拿出个高姿态来,以后自己这帮人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不及细想,李过也跪倒在地,磕头请罪:“陛下,郝存忠之事,臣实是不知啊,臣若早日知晓,拼了命也会阻止于他,还请陛下明察啊。” 他一跪下,高一功、袁宗第等人也赶紧跪下请罪。 高一功一听李过的说法稍有不妥,出了事哪能一味往外推呢?又听到何腾蛟的“匪性不改”的评语,心里更是不得劲。 心道:“皇上莫非这是要‘杯酒释兵权’?” 想到这里,连忙磕个头,接着李过的话头说道:“陛下,臣与郝存忠出身相同,皆是不读书不修身的武夫,只知杀戳,不知大义。自归降陛下之后,受陛下教诲,臣等才渐渐明白忠君爱民之深意,深悔当初祸害百姓、危及社稷之恶行,决以陛下马首是瞻,中兴明室,造福百姓。臣恳请陛下让臣上战场,不为建功扬名,只为用清兵之血洗涤往日罪孽。” 袁宗第、刘体纯也忙请罪。 朱由榔细品几人的答话,觉得用李过为这帮李闯余部之首是非常正确的。 “各人是各人的错,谁的错谁领,没有一人有病,全家吃药的道理。所以,你们不用惶恐,朕不会治你们的罪。”朱由榔淡淡说道。 “郝存忠的罪就在于了一个‘匿’字,全州上了清兵的当,为逃避罪责他隐匿不说;之后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出这件往事,仍是未说;出了罗宁这事,他的想法不是主动上折子请罪,还是一味想‘匿’。归根结底,还是不光明正大。人啊,千万别落下心病,落下心病会终生不安的。” “朕不会因为臣子犯错而一棍子打死,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知错难改,善莫大焉。他若是坦承自己的罪过,朕不会把他下狱,顶多就是降级使用。可惜啊,他非但没有坦承自己的罪责,反而做出屠村的决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朕也是莫可奈何啊。” “至于一功所说的往日之非,朕早就有言,不必自责,朕不会去揪小辫子,日后你们各安其职,多读书,多修身养性,多为朝廷和人民做贡献,就算为往日洗罪了。” “好了,平身吧。” “多谢陛下教诲!” 何腾蛟、李过、高一功、袁宗第、刘体纯等人心下一松,磕头谢恩之后,站起身来。 …… 三日之后,朱由榔在岳阳登船,沿江东去。 这回他再也没有下船,而是直接奔南京而去。 他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不能不回去了。 想家了,想母后,想后妃,更想儿女。尤其老四朱慈炅,还没见面呢,不知道这小子长什么样。 除了想亲人,许多国事也等他回去。 首先是科举的事。 一拖再拖,不能再拖了。现在已经四月中,再拖就拖到下半年去了,必须赶快回去主持此事。 再就是他这次出来,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对官吏的监督还是不够,都察院的御史未尽到监督职责,《大明周报》也没有尽到新闻监督的职责。 朱由榔知道黄宗羲和归庄都不是不尽责之人,也理解他们的难处,御史和记者缺编太多,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归根结底,还是人才问题。 这个问题提了好多年了,但却是一直没有解决好。 这回回去,一定要解决好这个问题。 还有就是哈提斯和张念宝的事,至今没有消息,不知道清廷把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造出手榴弹和地雷等火器? 他相信,孝庄太后和顺治是不甘心失败的,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明军过江,而火器是他们的一块心病,不把火器造出来,他们根本无力阻挡明军。 还有,自打迁都到南京,他明显地感觉到朝中有两股力量在较量,一股是守旧派,一股是改革派,两股力量明争暗斗,渐有愈演愈烈之势。 真是烦人啊,皇位不稳的时候烦,没想到皇位稳了,眼看就要实现大明中兴了,烦心事仍是不断。 何时是个头呢?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七章 儿童嬉戏图 四月二十八下晌,朱由榔悄悄回到了南京。 进了宫,朱由榔对陈贞慧道:“定生,你办两件事,一件是去内阁传旨,就说朕已回京,明日会在乾清宫召见各位内阁大学士召开御前会议,嗯,让王夫之、陈际泰、戴如风、马吉翔、宋应星、归庄与会;第二,赐董琼英伯爵府一座,让内务府抓紧办理,不能让我们这位董大伯爷今日无处可去啊。办完这两件事,你就回府休息吧,不误明日上朝即可。” “是,臣遵旨。”陈贞慧躬身领旨。 “臣领旨谢恩!”董琼英跪下磕了个头,谢恩毕,心里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自己跟了皇上一个多月,朝夕之间伺候着,早就把一颗心栓在了皇上身上。可如今一旦分别,再想近距离接触几乎不可能了。 “陛下,臣,臣今日就宿在宫里不好吗?何必急着赐宅子?臣还要伺候皇上呢。”董琼英抬起头,撅起嘴,眼里带着八分的留恋,一分惆怅,一分哀怨,问道。 陈贞慧、焦琏、白兴闻言都往旁边扭了扭头。 朱由榔闻言差点气乐了:“什么呀你就宿在宫里?怎么不动脑子?你若留宿宫中,那笑话可就大了。” “董爱卿,朕已经回宫,有的是宫女太监伺候,就不劳你了。”朱由榔摆了摆手说道。 再一看董琼英眼里的神色,想起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对自己伺候得很细心,心下又有些不忍,接着说道:“嗯,先安顿下来,安顿好之后,随时可以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 “谢谢陛下!”董琼英一听大喜,欢快地磕下头去。 朱由榔带着白兴急步往慈宁宫走去,沿途侍卫、太监、宫女纷纷跪地迎接。 来到慈宁宫前,朱由榔停下脚步,对焦琏、白兴道:“行了,你们赶紧回府吧,好好歇一歇。” “臣遵旨。”焦、白二人躬身领旨退了下去。 守宫门的两名太监见到皇上,赶快跪下行礼,一名太监行完礼起身就要往宫里走。 “噤声!”朱由榔喝了一声,两名太监不敢再动,垂手而立。 朱由榔转身进了慈宁宫。 进了宫,朱由榔立即止住脚步,背着手站在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一幅儿童嬉戏图。 只见院子里,太监宫女稀稀落落地围了一圈,圈里正是自己的四个儿女。 廊下自己的老娘马太后坐在一张竹椅上,皇后王畅坐在一张春凳上陪在下首,贤妃戴忆兰、淑妃陈皎茜、选侍春兰、院长邢小枣环绕左右,还有两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分站两边,看着四个顽童玩耍。 朱由榔不想破坏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悄悄蹲下身子,静静观看。 老大朱慈煊静静地站在西边,脸上带着微笑,小小的人儿,却是腰板挺直,一动不动,很有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而他的右手,则牵着胖乎乎的妹妹朱慧灵。 朱慧灵一只手被哥哥牵着,一只手拿着一块糕点,边往嘴里塞,边眨着小眼睛,很淑女的样子看着场内的二哥和三哥玩。 老二朱慈炜和老三朱慈烨正在骑一辆三个轱辘的木轮车。 这辆三轮车,跟后世的儿童车差不多,后边两个轮子,前边一个轮子,前轮两侧还有两个脚蹬子,当然还有一副车把。 老三骑在车上掌着车把蹬,老二在后边推。 “二哥,使点劲啊,使点劲啊。”朱老三边蹬,边催促着。 朱老二满头大汗,傻乎乎地听从老三的指挥,嘴里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两小虚岁四岁,周岁才两岁零五个月,劲头不大,车把也掌不稳。 “拐了,拐,快拐……。”老二听老三的话,使劲推,小车直直冲起来,眼看就要撞到一个太监了,老大着急地喊道。 老三立即往左急拐,因为车速快,车把打的急,小车失去重心,一下子往外倒了,老三重重摔倒在地。 “啊!”朱老三发出一声痛呼。 “哎哟,我的爷啊。”太监宫女赶快围过去,想去扶老三。 “别动,让他自己起来。”朱慈煊一摆手,止住太监宫女们。 还别说,小家伙虽小,说出话来却是极有威势,一句话,就让太监、宫女们纷纷退后。 朱由榔本以为老三会哭呢,没想到这家伙骨碌一下子爬起来,也不扑打身上的土,转身就去扶小车。 “哈哈哈,老三真是皮实,摔这么一下子也不哭……。”马太后看到这种情景,高兴地哈哈大笑。 “锅,要!” 就在这时,朱由榔就见宝贝女儿朱慧灵已经吃完了手里的糕点,乍着油乎乎的小手指着小车对朱慈煊道。 “老三,让灵儿玩会。”朱慈煊牵着朱慧灵的手走过去,对朱慈烨道。 “不,不给,我还没玩够呢。”朱慈烨不乐意了,脖子一梗,紧紧抓着车把不放。 “灵儿是妹妹,你是哥哥,为什么不知道让着妹妹?”朱慈煊试图给老三讲理。 “不给,就是不给,我还要玩!”朱老三拧劲上来了,大声说道。 朱慈煊一听就急了,放开朱慧灵,一把抓住朱老三。 老三比他小不了几个月,却是很废柴,根本不是老大的对手。就见老大脚下使个绊子,把老三撂倒,骑到他身上,照屁股啪啪啪打了三巴掌,边打边叫:“叫你不知道让着妹妹,叫你不知道让着妹妹。” “哇……。”朱老三吃不住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朱慈煊见他哭了,站起身,优雅地掸掸身上的土,把朱慧灵抱到车上,一手扶着她,一看推车。 朱慧灵坐上车子,扶住车把,还不忘傲娇地白了地上的朱老三一眼。 朱由榔看到这里,感到非常高兴。 天伦之乐,真是人间至乐啊,久违了。 看到这里,朱由榔站起身来,朗声道:“母后,您老人家就看着孙子们打架,也不管管吗?” “啊?谁喊我母后?”马太后闻言一愣,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待看清宫门处朱由榔的身影,马太后一下站起来:“皇儿,真是你吗?你回来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八章 训子 朱由榔一出现,太监宫女忽啦啦跪了一地。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朱由榔走到太后跟前,双膝跪地,磕下头去。 他一跪,王畅、戴忆兰、陈皎茜等皆跪了下去。 除了搀着太后的那名宫女没有下跪。 “皇儿,真是你啊,哎哟,我的儿啊,想死娘了!”马太后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拉起朱由榔,握着儿子的手哭了起来。 “母后,瞧您,儿子这不是回来了么?”朱由榔赶紧安慰太后。 “这回一去就大半年,你啥时候离开过娘这么长时间?娘每天都挂着你,想着你,要不是煊儿几个在娘跟前承欢尽孝,娘都想去四川找你去了。”太后眼睛流着泪,还一眨不眨地望着朱由榔,边哭边说道。 “娘,您别哭了,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别让畅儿她们几个笑话你。”朱由榔被太后表现出来的这份浓浓的母爱给感动地也险些落下泪来,赶紧以目示意那名宫女。 宫女会意,掏出一块帕子,朱由榔接过来给太后擦了擦眼泪。 “笑话?她们敢?!娘想儿子天经地义,谁敢笑话,娘撕烂她的嘴!反了她们了还。”马太后让儿子给擦了眼泪,也觉不好意思,忙收了眼泪,扭头对着三个媳妇,不,四个媳妇,故作厉声骂道。 王畅还跪在地上,听着太后的话,“嗤”地笑了出来,“母后,瞧您说的,慢说宫里,就是这天底下,有谁敢让您生气啊?” “对对对,畅儿这小油嘴说的对,谁叫我生了个皇帝呢。”太后一听就得意地笑了。 “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平身吧。”朱由榔见王畅一句话就把太后哄高兴了,不由得笑了,连忙让王畅平身。 “谢皇上!”王畅依言起身,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眼里带着浓浓的爱意,看向分别半年之久的丈夫。 “母后,进宫吧。”朱由榔笑着冲王畅点点头,回头对太后说道。 “进宫,这么多人在院子里真是不方便。”马太后自是听儿子的,扭头往宫里走,朱由榔赶紧搀着,王畅抢过来搀着太后另一个胳膊,趁别人不注意,在太后身后摸了朱由榔手背一把。 朱由榔冲她一笑,眨了眨眼,眼里的意味王畅自是立时秒懂。 进了宫,太后坐到上首,朱由榔坐在下首,王畅挨着太后坐下,戴忆兰、陈皎茜、春兰、邢小枣依次立在其身后。 “儿子叩见父皇!” 朱慈煊见朱由榔坐好了,连忙率领两个个弟弟过来磕头,朱慧灵则跑到戴忆兰的身边,瞪着小眼睛,看着三个哥哥。 朱慈煊在前,老二老三跟在后边,朱慈煊行跪拜礼一本正经,一丝不苟,不慌不忙,颇有章法。 而后边那两个,则是马马虎虎,行礼行不到位,说话也是嘟嘟囔囔听不清楚,显然是跟着老大虚应故事。 朱由榔看着三个性格迥异的儿子,感到非常高兴,刚想夸两句,跟儿子亲热亲热,猛然想到自己还要做“严父”,连忙板起脸来,问道:“今日读的什么书?” “回父皇的话,读的是《三字经》。”朱慈煊朗声答道。 “会背吗?” “会。” “你背来朕听听。” “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父皇,儿子们刚学到这里。” 朱慈煊毫无阻滞地朗声背诵完毕。 朱由榔点点头,又看向老二朱慈炜:“老二,你背一背。” “是,父皇。”老二怯怯地把手指头塞进嘴里,眼睛偷瞄着老三,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嗯,习相近,性相远,嗯,嗯……,下边不会了。” 朱由榔那个气啊,背了两句,错了一句不说,下边两句竟然不会了。 心道:“也是,这么点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算了,别跟他计较了。” “站到一边去!”朱由榔怒喝一声,吓得老二赶紧退到老三身后。 “老三,你来背。”朱由榔道。 “是,父皇。”朱慈烨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站起来,朗声背道:“人之初,吃鸡蛋,有点腥,换米饭!狗不叫,拿块砖……。” “住嘴,给老子跪下!”朱由榔一听大怒:“这特么哪跟哪啊,你确定背的是三字经?” 老二是笨,这老三完全是捣蛋啊。 朱老三也是个胆子大的,被朱由榔怒喝一声,根本不害怕,不慌不忙地趴在地上。 “赵林,找手板来!”朱由榔大怒,要赵林找手板来要打朱慈烨。 他一发怒,宫里众人谁也不敢出声。 春兰和邢小枣则是吓得脸色煞白,生怕皇上一怒之下,会拿她俩出气。 皇上教训儿子,就算太后也不能管,这是规矩。 “打,打,坏三锅!”大人不出声,没想到刚才还在装乖的朱慧灵站出来,肉肉的小手指着朱慈烨,对朱由榔说道。 朱由榔正在气头上,看了一眼宝贝女儿,没理她。正好赵林拿来了手板,朱由榔举起手板就要打。 朱慈烨一点也没有躲的意思,不但不躲,反而把屁股往上一撅。 “打,打,打三锅!”朱慧灵跑过来,小肉手在朱老三屁股上打了两下。 “哈哈哈……,灵儿,你这个小皮妮子,凑什么热闹?”朱由榔还真下不去手,转念一想,老二是笨,这个老三存心捣蛋啊这是。 算了,打什么打啊,能把三字经攒成这样,也算是有才。 不过就是歪才。 所以,借着朱慧灵的捣乱,把手板扔到一边,伸手把朱慧灵抱了起来。 “灵儿,是不是忘了父皇了?刚才你看见父皇跑什么跑?” 朱慧灵身子往后挣了挣,点了点头。 “父皇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不过都在大船上呢,得等几天才能到。” 许是听到了好吃的,也许是想起了朱由榔的模样,也许是父女连心,反正朱慧灵听了朱由榔的这番话,不挣了,小脸往朱由榔脸上贴了贴,奶声奶气地说道:“吃,糖!” “好,吃糖,父皇给你买糖了。” 说着话的当儿,朱由榔用余光一扫,见老大已经悄悄把老三给拉了起来。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五十九章 试探 朱由榔的板子没有打下去,春兰和邢小枣皆长出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互相递了个“好险”的眼神。 马太后见老大露了脸,而老二、老三吃了瘪,心里跟吃了蜜似的。见朱由榔去逗灵儿,借机放过了老二老三,连忙把老二、老三叫到跟前,摸着二人的头笑道:“可怜见的,这么小的人儿,哪记得住那么多字,是吧?能记住吃鸡蛋、换米饭就挺好,饿不着了,是不是?” 这几句话倒是没什么,可接下来的话,就不大中听了。 “哪能都跟你大哥似的那么聪明呢,是吧?” 朱由榔听了直翻白眼,心道:“老太太,您偏心也不能这么偏心吧?太明显了好不?” 抱着灵儿,朱由榔眼睛看向陈皎茜:“老四呢?” “在臣妾宫里呢,本来想抱过来一块给太后请安的,午后有点风,怕他着了凉,就没抱过来。”陈皎茜笑着回道。 “你这当娘的也真是心大,孩子哭了咋办?快回去,朕忙完了去看看长啥样。”朱由榔看着这位刚刚十八岁的年轻母亲,心道:“这么年轻就成了孩他娘了,放到后世,这还是个孩子呢。” “是,臣妾遵旨。”陈皎茜闻言脸上一红,福了福,退了出去。 “咦,这孩子怎么还脸红了?”朱由榔心道。 朱由榔看了看三个儿子,都垂手站在一边,老大老二非常规矩,老三的手却是一直不老实,不时抬起来动动耳朵,摸摸脸啥的。 心道:“还是不要拘了孩子的天性吧,这么小的人,老大都快成小老头了,这哪行?” 想到这里,对三个儿子说道:“行了,别在这里守规矩了,去院子里玩吧。玩就好好玩,读书就好好读书,听到没有?” “是,儿子们知道了。”老大规规矩矩回了一句,带着两个弟弟去院子里玩了。 灵儿见三个哥哥出去了,扭着小身子往外挣,朱由榔放下她来,小妮子迈着小腿,一蹦一跳地跟着三个哥哥去院子里玩去了。 朱由榔笑眯眯地看着四个孩子出去,回头对太后道:“母后,儿子刚回京,身上有些乏了,去储秀宫看看老四,儿子想好好歇一歇。” “快去吧,先去洗一洗歇着吧,老四明日看也不要紧。”马太后一听儿子这话,感到心疼了,赶紧往外赶他。 “是,儿子去了。”朱由榔站起身来,微一躬身,退出慈宁宫,径往储秀宫而去。 来到储秀宫,陈皎茜欢天喜地地接着,见过礼之后,让豆蔻把老四朱慈炅抱出来。 朱由榔一看,襁褓里的朱老四已经退去了胎毛,小脸已经现出红润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 看着倒是不大发,眉眼间跟陈皎茜有些像。 “皇上,您看他多乖啊,刚才还哭呢,皇上一来就不哭不闹了,可见父子天性,炅儿跟您近着呢。”陈皎茜乐滋滋地说道。 “说这么邪乎,他一个小娃娃懂什么?”朱由榔白了陈皎茜一眼,伸出一个手指头,点了点老四的脸蛋。 可也怪了,他一点,朱老四竟然咧开嘴笑了,嘴里还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俩手上下拨拉,显然高兴了。 “咋样?皇上,臣妾没说错吧?”陈皎茜见儿子这么争气,笑得花枝乱颤,对朱由榔说道。 “嘿,臭小子,第一次见爹的面就这么高兴,莫非真是父子有心灵感应?”朱由榔见了老四这番光景,也乐坏了,爱极了,若不是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他真想抱起儿子很很亲上一口。 逗了一会儿,陈皎茜让豆蔻把朱老四抱下去,把太监宫女都撵出去,只留熟水一人伺候,拉着朱由榔的手走到榻前。 “干吗啊你?大白天的!”朱由榔吓了一跳,心说这孩子不会是想白日宣淫吧? “皇上,知道你今晚会去坤宁宫,可茜儿想你了,想得真是望眼欲穿。以后你就忙起来,茜儿还不知道啥时难侍寝呢,就让茜儿截个胡吧。”陈皎茜哀哀求道,脸上春腮桃红,眼里的情义浓得都快流出来了,显然她这块地已经旱了很久,很希望得到春风雨露了。 嘿,打麻将术语用到这里了! 朱由榔跟董琼英虽然天天在一起,却是没有做禽兽之事,一个多月下来,自是已经箭在弦上,再被陈皎茜诱惑,火一下子被点着了。 也是怪了,本已感觉非常疲惫的身子,火一着起来,竟也不累了,不但不累,还特么的特别龙生虎猛。 直到大战结束,朱由榔才感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榻上一动都不想动。 陈皎茜知道他的习惯,清理完毕,开始给他轻轻按捏。 朱由榔又乏又累,在陈皎茜温柔的按摩中沉沉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天已擦黑。 朱由榔感觉疲累尽去,神志清明了,闭着眼跟陈皎茜说话。 “茜儿,生产的时候疼吗?” “怎么不疼呢?皇上,茜儿当时真是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想想就怕。”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鬼门关,好在母子平安。你现在明白朕为何不想早早让你生产了吧?” “是,茜儿已经明白皇上的深意了,皇上是真疼茜儿,茜儿感到很是幸福。” “炅儿出生之后,听说你爹高兴坏了?” “可不嘛,爹爹本来就疼茜儿,得知茜儿顺利产下一子,自是非常高兴。不过呢,他这人不懂得低调,非要欢宴三天,茜儿听说了,忙叫人给制止了。” “为何要制止?这是大喜事呀。” “皇上,茜儿得你疼爱,已经非常知足了,不能给皇上添乱。我大哥还好一些,稳重,想的长远,而我爹和我二哥都不是很有心机的,若被有心人撺掇,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呢。” “茜儿,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有朕护着,能惹出什么麻烦?” “皇上,人啊就怕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的事还少了?像我爹和我二哥这样的人,就应该时不时地泼一泼凉水,否则,他俩很容易得意忘形。也许是茜儿想的太多,但未雨绸缪总不算错吧。”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章 细思极恐 陈皎茜的回答,让朱由榔半信半疑。 陈家人的主心骨是陈皎茜,只要她不做非分之想,别人是不可能做出格的事的。 陈际泰、陈仲武性格张扬,不懂得低调做人,这是他们的性格弱点,同时也是优点。 优点就是张开嘴,一眼能看到杌子。 也就是这个原因,朱由榔从来没有把他俩当做心头之患。 而陈皎茜不同,她若是生了别样心思,依她的性格和聪明劲,宫里宫外一配合,真就能给自己添点麻烦。 今日她敢截皇后的胡,就是不知是真心情动,饥渴难忍,还是有意为之?是在向宫里众人宣示自己得宠吗? “且行且观察吧,反正谁要是敢在子嗣之事上做文章,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老子就把她家连根拔掉。”朱由榔心道。 他实在是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女人,可宫斗剧看多了,疑心就重。 宫斗那么惨烈,作为一国之主的自己,不保持定性,是要酿成大祸的。 当然,谁要是有别的想法,那第一关就得先过他这一关。 “我这一关么,可不好过。”朱由榔心道。 朱由榔起床,陈皎茜和熟水伺候着给他穿好衣服,擦了把脸,就往坤宁宫去了。 陈皎茜送走皇上回到宫内,一屁股坐到榻上,用手轻轻拭了拭额角的汗,心道:“都是爹爹太张扬了,皇上起疑心了。刚才那几句话看似和风细雨,实则杀气腾腾。爹啊,你还是低调些吧,这位爷可不好糊弄。” …… 来到坤宁宫,宫里已经掌起了灯烛,王畅早已经脱下宫装,换上了便服。 “皇上,还没用膳吧?”王畅接着,亲自伺候着宽去衣裳,柔声问道。 “嗯,传膳。”朱由榔确实饿了,随口吩咐一声。 王畅冲坤宁宫大太监王义挥了挥手,王义下去了。 不一会儿,御膳房太监整上一桌席面来。 朱由榔一看,嚯,韭菜炒鸡蛋,枸杞炖排骨,蒜爆羊肉,红烧黄鳝,全是壮阳的。 这是拿老子当种马了咋的? 朱由榔一看这些菜,对王畅说道:“这些菜都是你安排的?” “嘿嘿,皇上,臣妾知道茜儿那小妮子不会放过您,这不,臣妾想给您补补,别亏空了。”王畅不好意思地笑道。 “哈哈哈——,你呀,亏空这词用到这儿了。”朱由榔大笑。 得了,吃吧,反正今晚还得努力耕耘,补就补吧。 用过膳,朱由榔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王畅陪着,夫妻二人边散步边消食。 “皇上,今日老三把你气着了?”王畅关切地问道。 “没有,朕怎么会跟个娃娃生真气呢。”朱由榔回道。 “是啊,臣妾真怕您的板子打下去,细皮嫩肉的,真打坏了可怎么办?您是没见着,春兰和小枣脸色煞白煞白的。老三别看皮的很,其实非常聪明。前几日臣妾让他背书,《三字经》还背的有模有样的,今日竟当着皇上的面攒成那样,臣妾看哪,他就是想逗皇上开心呢。”王畅笑道。 “哦,还有这事?这小子,人不大鬼不小哩。”朱由榔不由一愕,随即笑了:“能想到以此娱亲,也算有孝心。” “是啊,才四岁的孩子,你说他怎么有那么多心眼呢?”王畅笑道。 “嘿,这小子捣蛋呗。以后啊,你得多管管,这样的孩子,管好了是人材,管不好可就是祸害。”朱由榔道。 “是,臣妾一定好好管教。”王畅应道。 朱由榔细细琢磨王畅的话,感觉话里有话,越是琢磨,越是感觉意味无穷。 她,这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玛蛋,没儿子想儿子,儿子多了也是麻烦啊。宫里这些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朱由榔不由地在心里发起了感慨。 当夜,朱由榔自是宿在坤宁宫。 王畅比较丰腴,陈皎茜比较瘦小,环肥燕瘦,各有妙处,其中分别,自不必为外人道也。 …… 次日卯正时分,朱由榔起床,在宫里小跑了半个时辰,洗漱了,王畅已经备好了早膳,就着咸菜喝了一小碗粥,吃了两个鸡蛋,一只小花卷,然后由王义伺候着到乾清宫上朝去了。 “黎明会”的惯例,自今日起,要重新拾起来了。 “皇上驾到!” “恭迎圣上,吾皇万岁!” 王义一声高喊,臣子们迎候的声音响起,朱由榔健步走向丹陛,走到御座坐下。 往下一瞧,内阁七位大学士、陈际泰、戴如风、王夫之、归庄、马吉翔、宋应星等全都到齐了,跪伏在地,高呼万岁。 陈贞慧也来了,跪在丹陛之东侧。 “诸位爱卿,平身!”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子再次磕下头去,然后站起身来。 “咦,怎么还有俩人没有起身?” 朱由榔一看,有两个人没有起身,再细看,是吴炳和陈邦彦。 “可先,怎么,一大早就抹开了眼泪?”朱由榔见吴炳伏在地上用袖子擦拭眼泪,连忙问道。 “陛下,臣未睹圣颜半载余,心下甚念。今乍见陛下,心情激荡,以至于情难自已?……。”吴炳抬起头,看向朱由榔,眼里还是泪光滢滢。 “真的假的?我不在京里,你不是正好大权独揽吗?”朱由榔对吴炳的表现也是半信半疑。 政治家的眼泪不可信,都带有表演成分——这是自己前世得来的经验。 不过,看吴炳的样子,确实也看不出假来,倒真显得情真意切。 “可先,勿作小儿女之态。朕离京这段时间,你作为首辅,劳苦功高,保证了朝政平稳,这一点朕是深知的。”朱由榔安慰道。 “臣唯尽责而已,岂有功可言?”吴炳得到皇上的亲口夸奖,算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谦逊一句,站起身来。 “令斌,你擦眼泪是为何?也是想朕了么?”朱由榔问陈邦彦。 “回陛下,思念君上自在情理之中,不过,臣之所以流泪,是太过兴奋所致。” “哦,朕知道,你是看在朕给你弄回来银子的份上,高兴地流?泪,是吧?” “臣不敢欺君,是。”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一章 横行无敌蟹双螯 众臣皆笑。 陈邦彦在笑声中起身,脸上还带着泪痕。 他确实激动,但并不为皇上带回了大量金银,国库充盈,而真是单纯想念皇上。 只不过,他不跟吴炳一样,把这种想念刻意表现出来,而是极力掩饰。 皇上说是为钱,那就为钱吧,借机下台也不错。 陈邦彦恋君而落泪这一点,朱由榔心里非常清楚。 “沉银”的事早就传回南京了,陈邦彦要高兴早高兴了,还会等到自己回京? 所以,朱由榔心里是暖暖的。 “诸位爱卿,朕此次亲征,收获良多。其一,巴蜀之地重回大明怀抱,意义重大;其二,改土归流政策在四川陆续展开;其三,新政在各地已经开花结果,百姓生活得到改善,耕者有其田,‘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除此之外,义学兴起,寒门子弟也有条件求学,有望进入士子之门,此大明兴起之希望。” “当然,朕之所见,并非皆是好事,也有弊端有待改善。第一,人材不足。各地官员基本还是旧时官,思想观念陈旧,贪腐之风不改,欺民害民之举不断,不能与朕的治政思想一脉相承,夷陵知州便是一例;第二,监督不到位。都察院没有尽到主要监督责任,《大明周报》也没有起到辅助监督作用,以至于地方各级政权还处于没有监督的状态。” “臣有罪!”一听这话,黄宗羲和归庄双双跪倒请罪。 “你们不用请罪,朕知道你们也有难处,不是你们个人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人材不足,你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朕指出来,不是要治你们的罪,是给你们压担子,接下来,要想方设法把尽职尽责!”朱由榔道。 “是,臣遵旨。” “平身吧。” 黄宗羲、归庄二人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因此,接下来我朝第一要务是大力培养人材,培养拥护新政的人材;第二是要继续加大科技投入,把科技成果转化为民用,大力发展民用实业;第三,积极准备对清作战,争取一战而下,彻底把清兵消灭。” “以上是朕拟定的下阶段施政方略,诸位爱卿,有何异议吗?都议一议。”朱由榔说到这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润润嗓子,一会儿再说。 呷了一口,感觉茶香极淡。 这种情况,不是茶叶下得少了,就是水的温度没有掌握好。 看了看,茶叶不少,那就说明沏茶的时候,用水太热,把茶烫熟了,茶香没有生发出来。 瞥了一眼旁边伺候的王义,心道:“这个奴才还是不会伺候人啊。若是杨爱、李洪在此,这点小事早就办得妥妥的了。” “用人还是用旧人,用起来舒服啊。”朱由榔心里叹道。 “陛下,臣有本奏。”吴炳作为首辅,自是第一个出来奏本。 “准奏。” “陛下,‘百足之虫,至死不僵,扶之者众也。’今清坐拥江北之地,顺治亲政以来,大权独揽,皇位渐稳,隐有僵而不死之象。反观我朝,兵精马壮,粮秣充足,正当一鼓作气,打过长江,一举消灭满清,为何还要将渡江之战押后?岂不是给顺治喘息之机么?”吴炳道。 “‘至死不僵虫百足,横行无敌蟹双螯。’可先,我大明军队战意滔滔,所向披靡,大清军队江河日下,不足为惧。福临小儿雄心勃勃,在朕的面前他翻不了盘。且给他几年时间,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我朝为今之计是先稳定内部,把新政在江南地区做稳做扎实,将来收复江北,人、财各方面条件都成熟了,江北地区统治起来就没有多大难度了。”朱由榔道。 “陛下,臣有本奏。”吕大器往前走了一步,躬身启奏。 “准奏。” “陛下,臣以为吴大人所言有理。偃武修文,强国气象,臣自无异议。只是若给满清以喘息之机,将来收复江北,岂不是更难了吗?故,臣以为应该一鼓作气,收复江北为先,待天下太平,再偃武修文不迟。”吕大器奏道。 “陛下,臣附议。”杨乔然站到吕大器身后,表示支持。 “陛下,臣之所以希望尽快对江北用兵,还有一个缘故。由于锦衣卫粗心之失,致使科技所所长哈提斯和火药工匠张念宝被掳,如今已有半年余,亦不见锦衣卫有何好消息传来,更别说解救哈、张二人了。故臣深怕清贼掌握火器秘密,若火器之利不再,将来北伐恐难操胜券。”吕大器道。 他把矛头一下子指向了马吉翔。 朱由榔微一皱眉,转脸问马吉翔道:“马爱卿,哈提斯、张念宝被掳一案,查的怎样了?” “回陛下,哈提斯、张念宝是被满清礼部侍郎龚鼎孳居家丁忧时所掳。哈、张二人在合肥露了行藏,臣的暗探得知消息,一路追了下去,一直追到济南,正想动手劫人时,索尼自北京派兵来保护,臣的人再也没有机会动手。如今索尼将二人在京城看押,看押之地非常隐密,臣无能,至今没有查到看押之处。”马吉翔奏道。 “陛下,锦衣卫防护不严为敌所趁在前,哈、张二人故意示警仍查探无果在后,足见马吉翔无能之极,臣请陛下将马吉翔削职问罪,以敬效尤。”吴炳看准时机,参了马吉翔一本。 他跟马吉翔向来不睦,很是看不上他,更兼朱由榔即位以来,自陆炳死后被打压得几乎没有什么地位的锦衣卫,大有死灰复燃之势,作为文官之首,吴炳一直不希望这股子势力崛起。 当初皇上在南海遇险之时,马吉翔关键时刻站在了陈邦彦一边,虽然把瞿式耜的首辅给拿下去了,吴炳也算得利一方,但其后吴炳多次在马吉翔那里吃瘪,令吴炳怀恨在心。 此时见着机会,他焉有放过之理? “陛下,臣附议。陛下赋予锦衣卫侦密、监察、刑狱、关防之责,马吉翔却尸位素餐、寡有显绩,当削其职另委贤能。”吕大器跟着吴炳奏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二章 争执 “陛下,臣有罪。”一听三位大学士弹劾自己,马吉翔慌忙上前来,请罪的同时不忘为自己辩解:“陛下,臣打听到索尼派人来江南四处寻找通译,臣料想应该是为哈提斯准备的,臣已派人伪装成通译,去北京了。望陛下再给臣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 “做事总会有失误,朕说过不以此加罪于你。好生做吧,尽快把哈提斯和张念宝救出来才是正经。”朱由榔道。 他本就不想在这件事上追究责任,吴炳、吕大器、杨乔然三人一同向马吉翔发难,倒让他感到非常突然。 虽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就这么撤了马吉翔确实不大对头。 干事的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失误,不干事的人就不会有失误。 因为一次失误就把人砸到泥里去,以后谁还敢承担责任? “陛下,臣以为陛下此事处置不公,有过不罚,恐效仿者众。”吕大器不服气,躬身刚了一句。 朱由榔闻言心中生气,心说:“我特么都说不追究了,你还不依不饶,这是什么意思?我回京第一次朝会,你们这是要给我来个下马威么?” “俨若,此话差矣。当日朕在南海遇险之时,你在未明情况之下,极力欲立他人为帝,朕脱险后也没有追究你的罪责嘛。若吉翔有过该当削职,那你又该当何罪呢?”朱由榔幽幽地问道。 “这……”吕大器被朱由榔一句话就给打闷了,脸腾地一下红了,呐呐不能言。 “好了,此事不要再议了。言归正传,刚才吴、吕、杨三位爱卿以为应先北伐,还有别的意见吗?”朱由榔没有再给吕大器难堪,迅速转了话题。 “陛下,臣以为刚才吕大人所说偃武修文一词不妥。不妥之处在于,我朝并不偃武,而是不急于用兵。臣以为,陛下之忧在于北伐之后江北的形势不能迅速稳定,新政不能迅速推开,等到全境收复,怕是会事倍功半。其实,在臣看来,江北清兵虽是百足之虫,也只是虫而已,不足为患。陛下制定的暂缓北伐之计,臣以为圣明之极,站稳脚跟才是当务之急。”陈子壮出班奏道。 “陛下,臣以为,新政的根本是‘以民为本’,制定任何方略也应以此为核心。江南、江北的百姓,皆是我朝子民,不可以江南百姓为我朝子民,而江北百姓为他国之民。” “自努尔哈赤起兵,李闯作乱,江北百姓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家园涂炭,十室九空,百姓之望我军,如盼云霓。故,臣以为,应立即进军江北,解救百姓于倒悬,方显我主如海之德。”瞿式耜奏道。 朱由榔一听这话,心中大震! 瞿式耜虽主张立即北伐,与吴炳等人的意见不谋而合,但他的出发点却是百姓。 这一点,却是朱由榔未曾想过的。 过去他只是想不要把步子迈大了,稳一些不容易扯着蛋。 更有一种阴暗的心理,就是今年开封将会黄河决口,届时这个包袱甩给清廷去背。 放在两国交战的立场上,这不算错。 可是,百姓何辜?届时陷于水灾的百姓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清廷会去救他们吗? 照清兵往日行事风格,十有八九不会去救。若是那样,损失的还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伤的还不是我大明的元气? 自己口口声声“以民为本”,为百姓谋福祉,置江北百姓艰难困苦于不顾,怎么能配得上万民之主?与自己为民的初衷不是相违背吗? 为了实现发展江南这个目标,为了不让清兵捣乱,自己还做了许多手脚,比如给福临母子制造矛盾等,现在想一想,那种做法真是格局太小了。 想到这里,朱由榔感到了羞愧,不为别的,只为自己曾经的“甩包袱”的想法。 好在瞿式耜进言及时,若能进军迅速,应该可以赶在汛期之前解放开封。 于是,朱由榔决定改变既定策略,立即北伐。 至于人才培养和发展经济,现在不同于在广州之时,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可是,刚才自己已经把话说死,再改变主意岂不使自己“英明伟大”的形象受损? 受损就受损吧,朕也做个唐太宗似的开明君主吧,说不定还会成就一个虚心纳谏的美名呢。 “还有异议吗?”朱由榔问道。 众位臣子再无人言语。 朱由榔心道:“看来,大部分人还是倾向于对江北用兵的。只是有些人碍于我的面子,不愿意出面反对罢了。” 想到这里,朱由榔再不犹豫,说道:“起田言之有?理,朕之前是想左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诚不我欺啊。江北百姓也是我大明子民,朕不能置江北百姓于不顾。这样,朕刚才定的施政方略不变,只是把北伐立即提到日程上来,一手抓北伐,一手抓江南的发展,这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朱由榔道。 众臣闻言一愕:“啊,皇上认错了?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他何时有过错?” “皇上虚心纳谏,真乃朝廷之福啊。” “皇上圣明啊。”…… 众人心里做事,但谁也没有不识趣地说出来。 皇上轻轻一笔带过,各位人精谁会去把事挑明? “集生,对江北用兵的事,你们兵部拟个用兵折子出来,正好三位元帅和施琅都在南京,你与他们斟酌一番,尽快拿到朝上议议,议定之后尽快实施。” “臣遵旨!”陈子壮躬身领命。 “科考的事也刻不容缓。可先,此事你牵头,而农、雪松、中孚帮衬着,如何行事拟个折子上来。”朱由榔又吩咐道。 “臣等遵旨!”吴炳、王夫之躬身应道。 “至于科技成果转化为民用产业的事,就由令斌与桐若牵头吧,长庚自然负责技术支持,看看你们研究的技术哪些可以造福百姓,就尽快付诸生产吧。”朱由榔道。 “臣等遵旨!”陈邦彦、杨乔然、宋应星躬身领旨。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三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福临自从见了董小宛一面之后,就彻底沦陷了。 董小宛貌若天仙,体态风流,是福临有生以来仅见的美貌女子。 福临接触最多的,是宫里的宫女,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各王府的福晋或命妇。在他眼里,董小宛跟这些人比起来,简直是鹤立鸡群。 容貌美只是一方面,最让福临着迷的,是董小宛的性格。 开朗、大方,爱说爱笑,即使面对福临这个一国之君,她也是喜怒形之于色,从不做作。 若是看着福临哪有不对,她是张口就说,绝不刻意讨好。 这种特立独行的性格,反而让生活在唯唯诺诺之中的福临感到亲近。 也巧,董小宛走进他的生活时,正是稍懂情事的年纪,一下子让福临陷入了爱河之中不能自拔。 他下旨给董小宛抬籍之后,董小宛经常女扮男装随父进宫,而福临与她似心有灵犀,只要董小宛进宫,福临一定会到鄂硕的签押房来。 鄂硕也是很有追求的人,自是乐得女儿与皇上亲近,所以,只要福临来,他就会找借口离开。 董小宛琴棋书画玩样样精通,只要福临来,二人先是凑到一块玩,然后展示自己的各种技艺和才华,并时不时地指点福临书法、棋艺等。 久而久之,在董小宛的有意撩拨下,二人一开始是搂搂抱抱,亲亲嘴,摸摸手,后来直接就做到了一处。 食髓知味,福临一旦经了人事,再加上董小宛技术高超,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与董小宛日渐情浓,一颗心全系在了她的身上,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日,二人玩了一回之后,董小宛温柔地伏在福临的怀里,闭着眼不言不动。 福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轻声道:“宛儿,朕想封你为妃,咱俩日后朝夕相处,至死不分,你说可好?” “不好,不稀罕。”董小宛睁开眼,从福临怀里挣出身子,淡淡地回道。 “嘿,宛儿,别人都打破头要当朕的妃子,你怎么还不乐意?”福临没想到董小宛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 “当妃子有什么好?和那么多女人共争一个男人,争的头破血流的,没意思。” “那,宛儿,你难道不喜欢朕吗?你不愿意跟朕共度一生?” “喜欢啊,你以为我水性杨花?若不是心仪皇上,怎么会跟你春风暗度?” “那,怎么不愿意当朕的妃子?朕不会让你跟别人争的,朕答应你,除了皇后,只宠你一人,如何?” 福临搬过董小宛的肩头,望着她的眼睛急切地说道。 董小宛回望着福临,眼波流动,其中的情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宛儿,你说话呀。”福临急道。 “扑哧!”董小宛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皇上,何必呢?为何非要在一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今日咱们在一起,及时行乐才是正经;明日你有了后妃,我也嫁为人妇,各过各的日子,若有缘再见,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岂不更好?”董小宛爽朗地说道。 “不,朕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你是朕的女人,任何人不可染指!”福临一听“嫁为人妇”这样的词句,不由得心里一痛,就像最心爱的玩具被人夺走一样,于是十分霸道地说道。 “嘻嘻,皇上,你刚才的样子非常霸道,宛儿喜欢。”董小宛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答应朕了?” “皇上,你贵为天子,多少大事等你去做呢,沉缅于情事可不好啊。哎,皇上,你见过皇后吗?”董小宛旁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福临的问话。 她说的皇后,是在顺治初年,摄政王多尔衮根据皇室与蒙古联姻的老传统,为福临聘的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女博尔济吉特氏。 这位博尔济特氏,也正是当今太后布尔布泰的亲侄女。 前几天,吴克善亲送女儿来到北京,准备与福临完婚,嫁妆极厚,光战马就陪送了八万匹。 “没有见过。不过,吴克善拿了一幅她的画像给朕看,看着非常高大健硕,长得也不美,眉目间似刻板无趣,朕十分不喜。”福临答道。 “健硕?皇上,哪有这么说人家一个女人的?你可真刻薄。皇上,我可听说了,皇后可是科尔沁草原上一等一的大美女,你可要好好待人家。更何况,人家的陪嫁有八万匹马,这可是跟明军作战必不可少的。为了朝廷大业,你也不要耍脾气啊。” 董小宛笑着说道。 福临听她话中,明着像是劝他以国事为重,要与皇后琴瑟相合,暗中似有临别嘱咐之意,忙道:“宛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贵为天子,是不可能让你嫁给别人的,你休想逃出朕的掌握,你就死了心跟朕一辈子吧。” “皇上,你贵为天子,有些事也不可能为所欲为的。皇上,我送你的那幅自画像,你要好好保存哟,若是丢了,我可不依。咯咯咯……。”董小宛笑道。 “那怎么可能丢了呢?你不在朕身边的时候,朕时常拿出来看呢。”福临道。 “那好,皇上,我回去了,你不要以我为念,要以国事为重,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行吗?”董小宛正色道。 这话的分别之意非常明显了,福临不知道为什么董小宛执意不愿意入宫为妃,说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什么“不以我为念,要以国事为重”,她是想要什么?真的是不愿意过勾心斗角的生活,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宛儿,你今日好怪,说的话朕真是不懂。是不是有人刁难于你?你说出来,朕为你做主。”福临急道。 “瞧你说的,谁会为难我啊?我可是内务府大臣之女。没有,真没有,你别多想,我走了哈。” “那你明日还进宫吗?” “皇上,我的心全系于你身上了,能来就一定会来。” 董小宛给福临行个礼,急步出门而去,临去时,回过头给了福临一个恋恋不舍的目光。 福临一时之间痴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四章 美梦成空 福临别看年纪小,但却是一个不错的皇帝。 亲政以后,少了摄政王的掣肘,朝中大臣空前团结,索尼、范文程、遏必隆、苏克萨哈等人也是竭力辅佐,政务处理起来逐渐得心应手。 福临天生陪慧,又有雄心。 他深知大清朝现在遇到了很大的危机,南明的军队太能打了,如果不能尽快研究出火器来,仅凭传统的骑射功夫,根本不能阻挡明军的进攻。 他和四位辅政大臣的意见基本一致,认为朱由榔暂时无力过江。主要问题应该还是财力不足,怎么也得休养生息个三五年,才有可能北伐。 如果大清不能利用好这三五年的空档期,那等待大清朝的命运,就只能是灭亡。 所以,他采纳范文程的建议,大力缓和满汉矛盾,下令“勿杀无辜,勿掠财物,勿焚庐舍,勿圈良田”,渐渐稳定了民心,尤其争取了大批汉族官吏的支持。 当然,他也明白,“跑马圈地”是一劣政,与朱由榔的“耕者有其田”的国政不同之处在于,后者更能得到广大百姓的拥戴。 但是,他只能下令废止这种举动,却不敢下令将土地归还给百姓。 因为他非常清楚,大清执政的基础是满人,若是下令土地收回,倒是取悦了百姓,而那些贵族们,一定会起来反对他。 他不能动摇自己的执政基础,所以只能下令废止,变相否定了当初进关时对百生的掠夺。 当然,在此基础上,他也非常注重火器制作。 龚鼎孳掠来了一个泰西人,一个汉人工匠,令他大喜。只要掌握了火器制作技术,尽快造出手榴弹、地雷和钢枪,自己就有了与朱由榔抗衡的资本。 可惜,那个叫哈提斯的掌握着关键技术,却不会说汉话。他叽哩哇啦说的话,跟鸟语似的,朝中也无人能懂。 好在近日索尼来报,已经在江南寻找到了一名通译,不日将抵京。 大婚在即,吴克善又陪嫁了八万匹战马,五千蒙古勇士,让清兵战力进一步增强。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让福临非常兴奋,他似乎看到祖宗留下的基业,将在自己手里进一步扩大的光明前景。 兴奋之余,却有一桩心腹事令他始终不安。 自那日与董小宛分别后,她一直没有出现过。 一开始他没有在意,以为可能是董小宛抽不出空来,过几天她就会来宫里看自己。 可过了三天,吴良辅往内务府把腿都跑断了,也没有等来董小宛的消息。 这太不正常了! 福临这才重视起来,细细咂摸那日董小宛的话。 “她说不愿意与别人争风吃醋,这是不愿意入宫的主要理由。莫非她想当皇后?当了皇后不就可以与朕朝夕相处,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再争风吃醋了吗?” 福临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越往深里想,越觉得真正触摸到了董小宛的真实想法。 “是了,她肯定是这么想的,也符合她的性格。做不到这一点,宁可相忘于江湖,也不会迁就委屈自己,而且她还说,朕即使贵为天子,也不是任何事都可以为所欲为的,不就是指这件事么?” “也是,皇后不同于妃嫔,不是朕说立就立的,也不是朕说废就废的,太后这一关和满朝文武这一关都不好过。” “宛儿啊,你这是让朕为难啊。” 在自己觉得这个分析极为符合逻辑之后,福临暗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啊,若是封你为妃,朕是可以办到的。等见了她,再给她说说,实在不行,就直接下旨封她为妃,不信她会抗旨。她若还不满意,可以封为皇贵妃,在宫里的地位只在皇后之下,她应该会满意吧?” “宛儿,你是朕的女人,无论想什么办法,朕一定与你厮守到老。” 福临信誓旦旦地自己下了决心。 “皇上,奴才打听清楚了,太后下懿旨把小宛姑娘赐给襄亲王为庶福晋了。”就在这时,吴良辅急急跑来,悄悄禀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福临闻言大惊! “太后下懿旨把小宛姑娘赐给襄亲王为庶福晋了。”吴良辅带着哭腔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不可能……,太后怎么会这么做呢?”福临呆了,一屁股坐到御榻上。 襄亲王是谁?是福临的异母弟博果尔,今年才十二岁。 把董小宛赐给博果尔,就是明着告诉福临:“你想纳董小宛为妃,门都没有。” 你俩再好,还能去夺弟媳? 而且事先一点口风没露,只等懿旨下去了,再通过吴良辅的嘴告诉你这件事,生米做成了熟饭,你就是皇帝又能如何?太后赐婚,符合皇家规矩。 “这是一点后路都没留啊。”福临想到这里,抬腿往慈宁宫而去。 他要问问母后,为何要拆散自己与董小宛? “母后,您下懿旨把董小宛赐给博果尔了?”福临来到慈宁宫,尽量压抑着心中的不满,问道。 “是啊,怎么了?”布尔布泰自是知晓儿子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抬起头,淡淡地回道。 “母后,儿子与宛儿情投意合,早就两情相悦了,您为何要拆散我们?” “哼!那个狐媚子娘看过了,一看就是个骚货,跟个狐狸精似的,你若将她纳进宫里,她一定会魅惑我儿,祸乱后宫。你是皇帝,肩负着祖宗厚望,所纳后妃,皆须以贤淑为本,岂能纳此以色娱人之女?你若沉溺酒色,岂不误了国家大事,负了祖宗之望!”布尔布泰厉声责骂道。 “母后,宛儿容貌出众不假,但性子极是温合,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是狐媚女子,纳入宫中也不会兴风作浪。母后,儿子恳请您收回成命。”福临恳求道。 “胡闹!你才多大个人,懂得什么?娘阅人无数,一看那个女子就不是好人,她可不是贤良淑德之人。而且,出身卑贱,与皇儿无有丝毫助力,鄂硕个贱奴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他是想疯了。只要娘活着,就决不能让这等女子入宫!”布尔布泰斩钉截铁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六章 情种皇帝 垂头丧气地从慈宁宫里出来,福临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人世间,皇帝不是最大,最大的是礼法。 还没回到乾清宫,福临就下定了决心:“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坚决不能让宛儿嫁给博果尔。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这皇帝不做也罢。” 继而又想:“母后只所以不让朕纳宛儿为妃,是怕朕太宠她而冷落了皇后。哼,冷落了又如何?还不是因为她是您侄女?您只想到侄女,就不为儿子想一想?八万匹马重要,还是儿子的心情重要?让儿子终生不开心颜,即使有万里江山又生而何趣?” “事做得够绝的。竟然把宛儿指给博果尔,让兄友弟恭那一套束缚住朕,免得朕用强。哼,博果尔又如何?他只要敢跟朕抢女人,朕就当面羞辱他!哼,早就给你戴了绿帽,你可以假装不知,若是当面给你戴绿帽,看你能受得了不?!” 福临边走边恨恨地想。等回到乾清宫,他的主意也打好了。 展开一张宣纸,提起朱笔,稍作沉吟,录了一首岑参的《春梦》: “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枕上片刻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写完,题上款,钤了印,叫过吴良辅。 “吴良辅!” “奴婢在!” “你去趟鄂硕府上,把这首诗赐给宛儿,并告诉她,朕不能让太后收回成命,让她暂且耐心等候,朕一定会迎她入宫的。” “嗻!” 吴良辅磕个头,领了旨,捧着御笑亲书的条幅,去鄂硕府传旨去了。 …… 自此之后,福临被两种情绪煎熬着,一种是对母后的怨恨,一种是对董小宛刻骨的思念。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每日去慈宁宫请安倒是一趟不少,但母子们之间却是产生了很大的隔阂,那种天然的亲近感荡然无存。 布尔布泰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心想:“他们爱新觉罗家的,都是情种,只要看上的女人,那是一定要弄到手不可。只盼大婚之后,皇后能让皇帝收收心罢。” …… 五月十三,辰时,北京乾清宫。 福临与四大辅臣正在议政,福临面无表情坐在须弥座中,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范文程跪在下面。 “启奏皇上,奴才接到线报,朱由榔亲征四川之后已经回到南京。听说他回京后,立即着手准备两件事。一件是科考,拟跳过乡试,于八月会试;另一件是准备对江南用兵。”索尼奏道。 “用兵,不可能吧?他跳过乡试说明这是缺人了,病急乱投医啊。没有人做官,他即使打下江北,又能如何?而且,他一直在打仗,没有休养生息,继而迁都,耗费了多少银两?据臣估计,他的国库早就空了,偏偏又不愿意加赋,加饷,他哪来的银子打仗?难道说他去了一趟四川,得了银子了?”范文程道。 “那怎么可能?四川虽然号称天府之国,前些年被张献忠把地皮都刮了三尺有余,川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嗷嗷待哺,只有花银子的份,哪会有银子让他拿?”遏必隆接着说道。 “说的是呢。可是,线报说明军确有调动迹向,难道朱由榔真要进军江北?皇上,奴才以为,对于朱由榔不可以常理忖之,应该令各处军镇加强戒备,防止被明军偷袭。”索尼道。 “索尼,你刚才说明军有调动迹向?”福临淡淡地问道。 他眉头紧锁,不知是听到明军要进军的消息愁的,还是有别的心事。 “回皇上话,臣接到线报说,李定国已经从南京出发,其左路军正从江西往湖南运动。同时,吴三桂来报,艾能奇在汉中也似有进军西安的意图。”索尼奏道。 “密切注意李定国的动向。他的左路军若对我用兵,必然自襄阳北上取南阳。让南阳守将多派探子,看看李定国有无进驻襄阳之意即可。”福临道。 “嗻。”索尼应道。 “皇上,臣以为,明军若从南阳北上,不大可能于此时进攻。”范文程奏道。 “为何?”福临问道。 “皇上,黄河马上就要到伏汛了,按照往年经验,黄河十年倒有九年决口。若是此时进军,不正好赶上伏汛吗?若真是黄河决口,他纵有再厉害的火器,怕也难以逃出泥泞之地。”范文程道。 一听此言,不但福临,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也都是眼前一亮。 “范大人此言极妙!李定国若不攻打河南还则罢了,若是攻打河南,我们可以示敌以弱,佯装败退到黄河北岸,待其追过黄河,黄河不决口,我们也可以让它决口!”索尼击掌称妙。 “是啊,范大人的主意甚是高明啊。”遏必隆、苏克萨哈也是连连点头。 “索大人,不可。赶上汛期,黄河决口那是无法,非人力可为,若是人为决开黄河,河南百姓可就受苦了。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若失,比黄河堤坝决溃还要可怕啊。”范文程本意并不是决水淹敌,那样虽然可以给明军造成巨大伤亡,但同样,也会淹死很多百姓。 若是此事传出,残暴之名就算是落下了。 “范大人,你也太迂腐了。昔日关羽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也没有落下骂名,反而得了个有勇有谋的美名。”索尼驳道。 “索大人,关羽并非决堤放水,而是因为霖雨导致了水灾,于禁庞德身陷其中,被关羽乘船攻之。”范文程道。 “范师傅,兵者诡道也,不可泥古不化。明军势大,吃斋念佛若能把他们念死,朕宁愿出家。可是不能啊,明军杀戮我大清勇士时,却也没有丝毫怜悯之心。此事就这样定了,若明军进攻河南,就依此计。”福临没有再让范文程说下去,直接就拍板作了决定。 “是,奴才太过迂腐了。”范文程听皇上拿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说。 不过,他又奏了另外一事:“皇上,奴才这里有份折子,是礼部所列皇上大婚所用银两花费,请皇上过目。” “六百万两,如此奢靡做甚?!”福临一看折子,不由大怒。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五章 母子生隙 自从皇台吉驾崩,娘俩一直感情很好,布尔布泰从来没有大声喝斥过福临,福临因受儒家学说影响,决心以孝治国,自然处处以孝事亲,也从未违逆过母后。 然而,因为董小宛的事,她不但充当了棒打鸳鸯的角色,还大声喝斥了福临一顿,让福临为之一愕。 在福临心里,这事根本不算事。董小宛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给自己当个侧妃有何不可?再说了,皇帝的女人多去了,可以说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为何如此坚决地反对?就不能让儿子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吗? 福临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他无论如何也要抗争:“母后,儿子与宛儿情投意合,没有她儿子活着就没有乐趣,还请母后成全儿子。” “不要再说了,你与她情投意合,置皇后于何处?儿子,你是皇帝,应以国事为重,不能儿女情长。皇后貌美温良,是你良配,收收心吧,这就要大婚了。董鄂氏水性杨花,跟个妓女烂货没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布尔布泰丝毫不为所动,语重心长地劝着儿子。 “母后,儿子没有说皇后不好,也没有荒废国政,宛儿是好女子,不是你说的那样。”福临听母后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评价董小宛,不由得气急。 “无论怎么说,你想让娘收回懿旨万万不能。董鄂氏好也罢,歹也罢,如今已经是你的弟媳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百般恳求没有效果,福临也急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冲口而出:“母后,祖宗有训,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您这是干政!” “放肆!” 布尔布泰闻言大怒,她没想到儿子给她扣了这么一个大帽子,挥手把茶盏摔到地上。 福临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连忙跪下。 “太后下旨赐婚符合祖制,娘哪有干政?”布尔布泰质问道。 “母后赐婚自是符合祖制,可这桩婚事涉及儿子,就是干政。”福临争辩道。 “这是家事,与朝政无关。” “天子无家事。” 福临一句递一句地顶了上去,把布尔布泰给顶到墙角,下不来台了。 布尔布泰没想到儿子这么拧,不由得一阵气苦。 “娘为你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咹?你皇阿玛驾崩之后,有多少人盯着这个皇位?你十四叔、你大哥、甚至你十二叔、十五叔都有心想皇帝,是母后暗中用计,才让你登上皇位。如今,你长大了,亲政了,马上要大婚了,竟然说娘干政?你摸摸良心,你对得起娘这些年的付出吗?羊羔跪乳尚知反哺,你难道连个……羊羔也不如吗?” 她想骂“连个畜牲也不如”,话到嘴边,把“畜牲”改成了“羊羔”。 布尔布泰边说边骂,说到伤心处,竟抹开了眼泪。 福临知道话说重了,但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母后,您别伤心,儿子并非有意气您。儿子也知道母后受了很多委屈,儿子能当上皇帝,母后付出很多。可是,母后,您难道不希望儿子开开心心的吗?” 布尔布泰回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开心?你和董鄂氏那是私情,一个未婚,一个未嫁,没名没分的,若是传出去,对你名声好么?还有,皇后会怎么想?小户人家也忌讳个宠妾灭妻,何况我们天家?若是将来因为那个狐媚子弄得宫中不宁,你还能开心吗?” “母后,你不许宛儿进宫,儿子就不开心,不开心怎么能处理好国政?” “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是皇帝,焉能跟平常人一样沉湎于私情?打败朱由榔,光大祖宗基业,让咱们满人统治万里花花江山,才是你的乐趣所在。” “儿子是皇帝,但也是男人。男人与女人欢爱,难道不是乐趣吗?若非如此,您与十四叔……。”福临急了,说话有些口不择言。 “胡说!娘和你十四叔是清白的。”布尔布泰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话比刚才干政的话还要难听。 “母后,父皇在世之时,就对儿子说过,他说您和十四叔有私情。母后,儿子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让您理解,儿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哎呀,我可不能活了!我费尽心力为了你们父子,没想到你们父子竟然往我身上泼脏水!福临,你是皇帝,就给娘一杯毒酒,把娘毒死了吧,何必在这世上受人数落呢……,呜呜呜……。” 布尔布泰一听儿子转述丈夫生前的话,一下子崩溃了。 虽然满人在男女私情上并不是十分在乎,但公然被人指出与小叔子偷情,还真是挂不住。 尤其现在不是在关外的时候了,儒家学说的兴盛,让满人的礼义伦常意识大大得到了提高,偷情这样的事,只能死死捂住,不能揭开,否则对于皇家脸面,那可是极大的损害。 布尔布泰寻死觅活让福临生了一丝悔意。 他知道母亲与十四叔的私情,当年在宫里二人根本不避人,他哪能不清楚? 当然,他也明白,额娘不是单纯用情于十四叔,而是有政治算计在其中,自己能在幼冲之龄登上帝位,没有额娘与十四叔的私情维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计除十四叔、十二叔,假十二叔之手又除去大哥,给自己登上帝位扫平了一切障碍,可以说没有额娘,就没有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今日的地位。 自己如此伤她的心,着实不该。 想到这里,福临连忙狠狠地碰头于上:“母后,您别哭了,是儿子不孝,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不敢气您了。” “呜呜呜……,真的假的?”布尔布泰带着哭腔问道。 “真的。” “那……,董鄂氏的事你怎么说?” “……,但凭母后作主,儿子再也不提了。”福临咬了咬牙回道。 与额娘要死要活相比,董小宛的事此时再也不能提了。 “总有办法的,我是不会放手的,否则,这个皇帝不当也罢。”福临暗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七章 母子治气 “六百万两朕可以打三年的仗了,为何如此奢靡?是不是礼部有人借朕大婚之际大发其财?”福临质问范文程。 范文程听了皇上有些孩子气的问话,不由得苦笑道:“皇上,借奴才们三个胆也没人敢在皇上大婚之事上伸手啊。皇上大婚乃旷世典仪,花费大一些,也是彰显皇家体面的需要啊。” “外有强敌虎视耽耽,内有百姓日不聊生,花银子的地方太多,朕不要这个体面。传旨下去,这份折子不准,让礼部重新拟来,所有花费不准超一百万两。其实,这一百万两也不少了,够三十万百姓一年的嚼用了。”福临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皇上,一百万两怕是不行。纳彩礼十万两,大征礼三十万两,合卺礼、朝见礼、庆贺礼及筳宴礼十万两,大婚应用物品、妆奁和寝宫应备金银器皿,其工料价银约为五百多万两,这些皆不能省啊。”范文程道。 “其余不变,大婚应用物品,妆奁和寝宫应备金银器皿以一百万两为限。这样既是彰显了皇家体面,花费又不多,朕的面子有了,里子要不要的无所谓了。”福临大刀一挥,一下子就在应用物品上砍了四百万两。 给人看的典仪用银倒是一点不少,只是帝后用具寒酸了些。 “皇上,一百万两着实少了些,皇后的朝服、袍、褂等金银珠宝就有五万多件,置办这些至少花费五十万两啊。”范文程仍是叫苦不迭。 “弄那么多金银珠宝在衣服上作甚?每件衣服珠宝饰品不可多于十八颗。就这么办吧。”福临皱着眉头道。 “皇上,奴才以为别的可以省,皇后身上冕服饰品不可省,于皇后脸面不好看,太后也未必乐意。”索尼是布尔布泰的亲信,自是听出了福临如此安排的深意,生怕太后与皇上生隙,也怕将来帝后不睦,于是赶紧谏阻道。 “太后极是简朴,不尚奢华,对于朕的这种安排一定会大加赞赏。至于皇后,与朕夫妻一体,自会理解朕之苦心。索尼,勿需多虑。”福临眉毛一扬,朗声说道。 索尼、范文程听皇上如此一说,再不敢多嘴,唯唯应下。 “索尼,如今最为重要的事不是朕的大婚,而是火器,如果造不出火器,咱们就不能跟朱由榔抗衡。朕问你,你找的通译到了吗?”福临略过大婚的事,接着问索尼。 “回皇上话,已经找到了,三日之内秘送至京城。”索尼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福临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身子往前倾了倾,对索尼说道:“甚好。索尼,一定要想方设法令哈提斯开口,只要他把火器制造秘诀献出,高官厚禄、美女佳舍可任其提要求,你也要尽力满足于他。只要造出钢枪,哪怕只造出地雷、手榴弹,我军也可与明军抗衡一阵子了。” “是,奴才晓得轻重,一定不负皇上厚望。”索尼答道。 …… 议完事,四位辅政大臣下去了,福临回到东暖阁,取出董小宛的自画像,痴痴地注视着。 忙起来顾不得想,只要一闲下来,福临就会拿出董小宛的像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那种刻骨的思念和重重的无力感才会袭上心头,这两种情绪相互纠缠,最后会化作一种难言的痛苦,像小虫子一样咬噬着他的心。 “皇上,奴婢打听清楚了,襄亲王府已经定于五日后将董鄂氏抬进王府。”吴良辅自是知晓主子的心意,见福临发呆,连忙上前,悄悄禀道。 “哦?这么快?赶在朕大婚之前把生米做成熟饭,这是想斩断朕的念想啊。呵呵,好吧,博果尔,既然你敢跟朕抢女人,那你就等着承受朕的怒火吧。”福临闻言,把董小宛的画像放下,一种偏执的怒火让他暗暗恨上了同父异母弟,心道:“朕无法违逆母后,还不能恶心恶心你么?” “启奏皇上,慈宁宫胡太监来了。”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福临吩咐道。 “嗻!”小太监出去了,不一会儿,胡进忠弯着腰小步趋入,见着皇上,啪啪甩了两下马蹄袖,一个千打下去:“皇上吉祥。” “胡进忠,你来作甚?”福临问道。 “回皇上话,奴婢奉太后口谕,来请皇上过慈宁宫一趟。”胡进忠小心翼翼地答道。 “好吧,你先回去,朕马上就过去。”福临闻言眉毛一轩,对胡进忠说道。 “嗻。”胡进忠退了出去。 “吴良辅,好好查一查,哪个胆大的奴才吃里八外?”胡进忠一走,福临沉声吩咐道。 明摆着,太后肯定是为了大婚花销的事找自己。这里刚议完事,那边就知道了,乾清宫肯定有太后眼线。 “嗻。” 吴良辅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皇上、太后娘母子别苗头,他们这做奴才的,肯定不会好受啊,尤其像他和胡进忠这种太监头子,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两位大咖的怒火就会降到他们头上。 福临所料不差,太后请他过去,就是为了大婚花费一事。 “皇儿啊,额娘听说你将大婚花销砍去大半,这可不行啊,不说皇后有没有想法,就是咱们皇家脸面也不好看啊。” 自打那日母子吵架之后,儿子一直没有再露出笑脸,布尔布泰知道知道儿子心中气不顺,她本心自然是不愿意让母子关系变得紧张。所以,尽管儿子大幅削减大婚开支,这事透着跟自己治气的味道,但她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想给儿子讲道理。 “母后,您一直教导儿子要做一个好皇帝,儿子时刻将母后教诲铭记于心。如今朱由榔正在调动军队,有进攻河南迹向,儿子不能不早做预备。更何况,江北百姓日子很苦,前些年兵灾、蝗灾、旱灾不断,连顿饮饭都吃不上。一想到这些用钱的地方,儿子作为皇帝心里非常羞愧,感觉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故而消减大婚花销。儿子委屈自已,是为国为民,想必母后一定会成全儿子这番心思吧?”福临正色回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八章 爱财通译 福临一席话怼得布尔布泰无言以对。 “皇儿,你如此光明正大,额娘甚感欣慰。可是,大婚是一辈子的大事,焉能草率?百姓的事重要,但也不能跟皇帝大婚相提并论吧?”布尔布泰尽管压着气,但话中仍有讽刺意味。 “母后,六百万两银子能养活多少百姓?够二百万百姓吃一年的米了。儿子大婚再荣耀,有活数百万百姓荣耀吗?若是为了儿子一人,令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儿子必会心下难安啊。”福临回道。 他始终紧扣“为国为民”这四个字,倒真是让布尔布泰难以反驳。毕竟,她一直拿让儿子当个好皇帝说事,在董小宛这件事上,她就是以此为借口的。 更何况,儿子消减的是坤宁宫中帝后应用物品,各种礼仪上的花费却是一两银子也没省,体面照顾到了,说是委屈自己一点也不错。 “好吧,皇儿既有为国为民的心思,额娘甚感欣慰,自是成全,哪有阻挡我儿当明君的道理?你既然定了,额娘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样吧,额娘自己出五十万两银子,给皇后添几件像样的家什,你意下如何?”布尔布泰强忍着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言不由衷地说道。 布尔布泰当然心痛这五十万两银子了,不过,她深知侄女的脾气,爱好奢华,又极是要强,在科尔泌大草原娇纵惯了的,不遂心意,立即就会翻脸。 若是大婚之时宫里的物件太过简朴,她一定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若是闹出点什么来,日后更不好收场。 所以,只好忍痛拿出自己的体已银子,贴补一下。 “可怜当娘的心啊,为了儿子的幸福,真是操碎了心。可气的是,这个逆子还不领情,我容易么我?”布尔布泰心道。 “不可。母后,您向来简朴,省下点体已银子不容易,儿子怎么能让母后破费呢?”福临连忙阻止道。 “唉,天下当娘的都一样,都是盼着儿孙好,没有盼着儿孙不好的。额娘要银子也没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给你大婚用吧。”布尔布泰叹了口气说道。 “母后,儿子知晓您是疼儿子,但儿子也不能让您拿银子,那不是陷儿子于不孝吗?这样吧,母后,那五十万两银子您留着赏人吧,儿子再批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了。”福临忙道。 “好吧,我的面子就值二十万两银子。”布尔布泰听了儿子的话,无奈地想到。 也只能如此了,她还不能再坚持自己出银子,因为那样会陷儿子于“不孝”。 堵得真是难受啊。 …… 索尼在江南找到的通译叫潘宁。 三日之后,潘宁被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拉到了京城。 马车在索尼府邸后角门停下,潘宁被带了下来,由三名壮汉从角门领进府去。 索尼闻报,立即从签押房回府,在书房召见了潘宁。 索尼一看,潘宁三十多岁,虽不甚胖,但极是矫健,面色黝黑,想来是常年跑船在海上风吹日晒所致。 他早就知道,潘宁是手下在泉州寻到的,是一家洋货行的管事,因常年干着跑私船的勾当,跟泰西人打交道较多,所以会说泰西话。 潘宁站在索尼面前,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手都不知道往哪搁,看样子不是个见过多大世面的。 “你叫潘宁?”索尼缓缓问道。 “是,老爷,小的叫潘宁。” “哪里人氏?” “小的祖上是山东东阿人,天启年间,因闹蝗灾,俺爹带着一家老小往南去,想谋条生路。不想没过长江,一家老小全死了,只小的一人逃得性命。好歹过了长江,遇到了郑芝彩郑老爷家的船队,给了小的一口饭,小的没处去就上了船。在海上混了十几年,后来郑家完了,小的就到了泉州,开了个洋货店。”潘宁答道。 “知道让你来京城做什么吗?”索尼问道。 “知道,那位大哥说让俺进京当通译,一个月给俺一百两银子。这位老爷,通译是几品官?许俺的银子不会是假的吧?”潘宁问道。 “通译不是官,许你的银子自然会给你。” “不是官啊?俺寻思一个月给这么多银子,怎么也是个七品官哩。俺一年也挣不了一百两银子啊。” “银子好说。只要你好好干,事成之后,老爷我再赏你一千两银子,你看如何?” “啊?那真是太谢谢老爷了。” 潘宁大喜,连忙跪下磕头。 “老爷,事成是什么意思?怎么才能算是事成呢?”磕完头,潘宁又问。 “你伺候的人是火器营的一个泰西人,叫哈提斯,你见着他之后,要跟他形影不离,把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老爷派去的人,只要这个人造出了火器,那就算事成了。”索尼道。 “所有话?老爷,他有媳妇吗?”潘宁皱着眉头问道。 “媳妇?你问这个干啥?” “老爷,俺是想,他要是有媳妇,那可就难了,他跟媳妇睡觉,俺总不能跟在身边吧?” “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索尼闻言大笑:“也不用这么死板,只是把他平常说的话译出来说行。形影不离只是个笼统的说法,总不能他进茅房你也跟着吧?” “那就行。老爷,俺再问一句,是不是他只要造不出火器来,俺就得跟着?”潘宁又问。 “那是自然。” “是不是无论他造出还是造不出火器,银子都是按月算?”潘宁非常财迷地问道。 “那是当然。”索尼答道。 他见潘宁如此财迷,反而放了心。 人只要有缺点就好办。 “小人喻以利,君子喻以义。”与所谓的君子相比,跟小人打交道痛快的多。 就谈银子,不谈其它,岂不是省事? “好来,老爷,小的明白了。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把哈提斯伺候好好的,所有话都不给您落下。”潘宁一听是按月算银子,一下子高兴起来。 索尼听潘宁这么说,心里也高兴。 不过,潘宁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把他鼻子气歪……。 “唉,但愿姓哈的永远也造不出火器才好。”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六十九章 火器营内哈提斯 “胡说!朝廷的目的是让哈提斯尽快造出火器,焉能为你一己之私盼他拖延?”索尼斥道。 “这位老爷,俺可不管是不是朝廷大事,反正俺知道,他造出火器,俺就没银子拿了。虽说有一千两银子可拿,但还是每个月都有银子拿好。吃一顿席面是不错的,但吃过之后再挨饿,还不如顿顿粗茶淡饭哩,起码饿不死啊。”潘宁毫不在乎地说道。 索尼觉得潘宁说的有道理。 他是升斗小民,所虑者无非就是一日三餐嘛,人家哪会在意什么朝廷大事不大事的。 “你好好办差,若哈提斯尽快造出火器,本官许你进鸿胪寺当差,月月有俸禄可拿,等于捧上了铁饭碗,你看可好?”索尼决定再给潘宁加一点甜头。 “进鸿胪寺当差?”潘宁一听眼前一亮:“那自然是好。不过,老爷,您说了算吗?” “你知道本官是谁吗?”索尼问道。 “不知道,带俺来的人只说您是京城里的大老爷,很有权势,别的没告诉小的。”潘宁摇了摇头道。 “那就难怪了。告诉你,本官是大清朝内大臣兼议政大臣索尼,让你进鸿胪寺当差,还不是本官一句话的事?” “原来是索老爷,小的给您磕头了。”潘宁一听,眼前这位就是大清朝声名煊赫的索尼索大人,连忙跪倒磕头。 “呵呵,潘宁,这下你放心了吧?”索尼笑道。 “请索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用心办差,把哈提斯伺候好了,让他尽快把火器造出来。索大人,事情办好了,能不能赏给小的个顶戴?几品官不要紧,关键是可以让小的光宗耀祖啊。”潘宁连忙表决心,顺带又提了一个要求。 “本官答应你。”索尼点点头答应了。 对于潘宁的顺杆子爬,索尼并不生气。在他看来,一个财迷兼官迷的小人,更容易控制。 “谢谢索大人!”潘宁大喜,再次磕头道谢。 …… 索尼很快就带着潘宁和一个叫海林的幕僚来到火器营。 火器营是为研制火器新设的机构,在西城内宫“织染局”内。 为避人耳目,对外仍是“织染局”,而内部却用一道墙,将“织染局”东西隔开。 东面仍是“织染局”作坊,西面则是火器营。 进了火器营,潘宁发现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院子四个角都建有角楼,楼上有士兵警戒,而且不时还有一队队士兵沿墙头巡视,可谓警备森严。 院子里共有三排房舍,第一和第三排房舍是兵舍,而索尼一行人直接来到第二排房舍中间一间房子。 房门口有两名挎着腰刀的士兵站岗,见到索尼,齐齐打千行礼。 “让穆合齐速速来见。”索尼脚下不停对两名士兵吩咐道。 “嗻!”其中一名士兵答应一声,起身小跑而去。 潘宁跟着索尼进了屋,却见一名高大的洋人正在屋里来回转圈。心想:“大概这就是哈提斯吧。” 潘宁判断得不错,此人确实是哈提斯。 被囚禁半载,哈提斯须发变长了,乱蓬蓬的,跟野人似的,而且性格变得非常暴躁。 见着索尼等人进来,哈提斯冲上来,走到索尼跟前,双手握成拳,冲他大声咆哮道:“I protest! Why are you imprisoned in me for no reason?” 海林怕他伤着索尼,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与索尼隔开。 门口那名站岗的士兵听到屋里动静,拔刀冲进屋来,用刀指着哈提斯。 索尼神定气闲,丝毫不怕哈提斯耍横。扭过头问潘宁:“他说什么?” “他说‘我抗议!你们为何无缘无故囚禁于我?’”潘宁答道。 “告诉他本官的身份,另外,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你就一一译来,不要再等本官示意。”索尼对潘宁道。 “是,索大人。” 潘宁转过头,用英语对哈提斯道:“我是通译潘宁,自今日起,负责你与别人的语言交流。你知道刚才这人是谁吗?这位是大清朝内大臣兼议政大臣索尼,索大人,希望你老实一点!” 哈提斯一听是通译来了,非常高兴,眉飞色舞地说道:“你是通译?太好了,没人说话,无法交流,真把我弊坏了!再不来个懂泰西语的,我就疯了!” 潘宁回头把他的话翻译出来给索尼听。 索尼微微一笑,走到椅子上坐下,对哈提斯道:“哈提斯,本官知道你是南明科技所所长,掌握着火器制造的秘密。只要你肯把那些秘密说出来,本官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潘宁把索尼的话译给哈提斯,不想哈提斯大摇其头:“不,不可能。我虽是泰西人,但已经是大明之臣,我不会背叛我的国家和英明的君主。” “哈提斯,你不是汉人,为何非要忠于明国忠于朱由榔?明国能给的,本官可以加倍给你,无论是官位、金银、财宝,还是女人,你只要提出要求来,本官一定满足于你。”索尼说道。 “不,我虽然不是汉人,但我非常钦佩我们的皇上,他是我所见到的最伟大、最英明的皇帝,我非常信任他,相信他一定会很快打败你们,成为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共主。别说你们清国人不行,就是天下所有人都反对他,也不可能成功。所以,你们根本不可能跟他抗衡,我劝你们还是早早放弃抵抗,早日投降才是。”哈提斯道。 说起皇上的时候,哈提斯眼里的神色是一种狂热的崇拜。 “呵呵,我来劝你投降,你倒反客为主,劝起我们的降来了。”索尼闻言心中一阵冷笑。 “哈提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本官阶下之囚,惹恼了本官,立即就能要了你的命。你的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效忠明国,效忠朱由榔?”索尼厉色道。 “不,你不会杀我,因为你们要在我这里得到火器制造的秘密。”哈提斯摇头说道,一点不怕索尼的威胁。 “哈哈哈……,哈提斯,你错了。你若给我们效力,你就是有用之人;若你坚决不给我们效力,你就是大害之人。对有用之人,我们自然是优待有加,对大害之人,你说我们还会优待吗?”索尼大笑着说道。 他感觉哈提斯的智商明显有问题。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章 哪有夸自己媳妇风骚的? “不不不,你不要再说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们合作的。”哈提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答应索尼的要求。 “好吧,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告诉他。”索尼一指海林,道:“他叫海林,从今往后,火器营的管事就是他。” 索尼没想到哈提斯如此顽固,第一次见面就吃了瘪。 尽管吃了瘪,索尼并不十分生气。他也没指望自己来一趟就能折服这个泰西人,毕竟他在广州日久,受朱由榔的知遇之恩甚厚,要让他转过弯子还得费一点水磨功夫。 只要能跟他交流,慢慢了解他的缺点所在,精准下药,就一定能治他的病。 说完这句话,索尼起身欲走。 “先别走,他呢?”哈提斯张开手,指着潘宁问道。 哈提斯这半年多来,真是受够了无法交流之苦。 他听得懂汉话,也会说汉话,可惜在被捉之后,他就装聋作哑,也许是他演得太像了,以至于清人完全相信了他。 所以无人跟他说话,也无人给他交流,而且为避免他跟张念宝打架,还把二人分开关押,使得他憋闷坏了。 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交流之人,他可不愿意让潘宁就这么走了,哪怕用泰西语骂骂架也是好的。 “呵呵,没人给他说话,看来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折磨。不错,算是抓到了他一个弱点。嗯,欲取之先予之。”索尼一看哈提斯那样子,心思就活了。 “当然,从今之后,他就跟在你身边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他说。”索尼道。 “啊,我的上帝,真是太好了。潘,我太爱你了!”哈提斯一听就兴奋了,搂住潘宁照他额上亲了一口。 “滚,滚开!”潘宁大窘,脸一下子就红了,一边骂,一边奋力挣开。 “呸!特么的泰西人怎么这样的尿性?!”潘宁啐了一口,红着脸骂道。 索尼微微一笑,带着海林出了关押哈提斯的屋子。 “参见索大人!”刚出了门,正黄旗甲喇额真穆合齐正好赶到,见了索尼,顺势打了个千。 穆合齐率领本部三百名旗兵,负责火器营关防。 “走,到你签押房说话。”索尼摆摆手道。 “嗻!”穆合齐起身,在前领路,引着索尼、海林进了位于第三排的签押房。 “穆合齐,张念宝怎么样?”索尼坐到椅子上,问道。 “回大人话,张念宝非常狡猾,说他只是个工匠,只会造枪托,别的一概不会。”穆合齐答道。 “没有上过刑吧?” “没有,您吩咐过,先好生看着他,卑职自是不敢违抗大人的命令。” “嗯,现在看来,哈提斯是关键,只要他肯归降,张念宝那里不成问题。”索尼道。 “自今日起,海林任火器营管事,穆合齐,你要听命于他。”索尼接着对穆合齐道。 “嗻!” “海林,对付哈提斯,须先抚,若实在不识抬举,再用刑。另外,想想办法,看看这个化外之人有何欲望,先满足他,然后再以此钳制,懂么?”索尼对海林道。 “奴才懂了。主子,奴才自今日起,寸步不离哈提斯,他说的所有话,都会记录在案,然后送主子过目。另外,奴才也要看住这个姓潘的,以防他从中搞鬼。”海林躬身回道。 他是索尼门下奴才,是为数不多有点文才的满人。 索尼看他不错,很有上进心,也乐得趁此机会提拔一下他。 “嗯,不错,能举一反三,可见用了心。”索尼满意地点点头。 “要尽快让哈提斯开口,明军很快就会发起进攻了,拖不得,只要让哈提斯开了口,你就算立了大功。”索尼道。 “是,请主子放心,奴才省得轻重,奴才一定不会辜负主子一片栽培苦心,一定给主子挣面子。”海林回道。 索尼见海林心思灵动,全说到自己心里去了,对他的办事能力又多了一份信心。 又嘱咐几句,起身回府了。 海林与穆合齐将他送到营门口,然后回到签押房。 “穆大人,自今日起,除非奉本官之命,不许放任何人进营。另外,小心戒备,首重防止外界与三人勾连交通,告诉你手下的兵丁,凡是进出火器营的人、物,都要严格盘查,不能让片纸入内。”海林吩咐道。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海林在索尼面前,显得尤其谦卑,但在手下面前,立即拿出了上司的官威,没有任何商量之意,直接下令。 “嗻。” 穆合齐躬身应道。 简单议了议细务,令穆合齐抓紧去办,海林起身来到关押哈提斯的房间。 进入房间,海林就愣了。 就见哈提斯追着潘宁在屋里打转,哈提斯嘴里不停地说着洋话,而潘宁一句话不说,脸上露出极度厌烦,不停地躲,而哈提斯就不停地追。 潘宁退一步,他就如蛆附骨,赶上一步,嘴明不停地说着什么,吐沫星子一点都不浪费地喷在潘宁脸上。 “潘通译,哈提斯说什么呢?”海林问道。 “哎哟,海大人,你可来了,你跟他说几句话吧,这家伙真是疯了,你们走了之的一,他就不停地说话,问俺外面的情况。不经你点头,俺哪敢胡说?他又说她妻子叫露丝,他很想念她,就是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俺又不识得他媳妇,哪知道什么情况?这不,一直追着我,说她媳妇如何漂亮,肉皮又如何如何白,**如何如何,还说床上有多浪,真是羞死人了!你说特么的泰西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哪有这样夸自己媳妇的?” 潘宁看到海林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把他拉过来挡住哈提斯。 “真的?他真是这么说的?”海林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非常讶异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俺还骗你不成?”潘宁道。 “嘿,他娘的,这泰西人真是化外之人,简直不懂什么叫廉耻,本官也算是长了见识了。”海林鄙夷地说道。 “慢着,本官怎么觉得这里面有点事呢?” 海林脑子里想像着露丝风骚的样子,猛然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个有用的信息……。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一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海林想:“哈提斯这家伙是不是想女人了?要不给他找个妓女?等他吃上甜头,然后再断供?” 想到这里,海林对潘宁道:“问问他,是不是想女人了?要不要给他弄个女人来?” 海宁依言把话译给哈提斯。 哈提斯闻言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摇头道:“不,我想女人,但不要女人,因为我想的是我的妻子,我非常爱她,不会跟别的女人上床。你们想用这种方法让我投降,我不会上你们的当的。” “嚯,还挺专一呢。不要拉倒,老子还不上赶着巴结你呢。”海林不屑地说道。 “你们走,你们都是坏人,想方设法诱惑我!把张念宝叫来,我宁可跟他吵架,也不要你们在这儿。”哈提斯不知为何发怒了,冲着海林和潘宁大喊大叫。 潘宁翻译完这句话,问海林:“海大人,张念宝是谁?” “跟他一块被掳的,是他手下的一名工匠。那人倒老实,问什么说什么。”海林答道。 “问什么说什么好啊,大人,把张念宝弄到这间屋子来,有咱俩在这里盯着,也许能他二人谈话中得到有用的东西。”潘宁建议道。 海林对潘宁超越职权的行为非常反感,心说:“你一个通译,做好份内事就行了,何必多嘴?” 不过又一想,觉得潘宁的建议不错,或许可以一试。 “去,把张念宝押到这里来。”海林吩咐一声,门口一名清兵应声而去。 “张念宝,本官是火器营管事,这位是朝廷找来的通译,叫潘宁。你好好劝劝哈提斯,早日为朝廷效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要是执迷不悟,本官倒想看看,泰西人的身子是不是铁打的。”海林见了张念宝,态度与对待哈提斯是截然不同的,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 这就是顺从与不顺从的区别。 顺从者他拿你当奴才,不顺从者,他拿你当上宾。 张念宝狐疑地看向潘宁,见潘宁脸上呈着笑意,眼神是意味深长的。 “你是通译?”张念宝问道。 “是啊,怎么,你看俺不像?”潘宁问道。 “好,老子可憋坏了,你把我的话翻给他听。他妈的,哈提斯,你就是个混蛋,无耻的混蛋!你跟人家龚鼎孳龚大人的小妾眉来眼去,连人都不避,真是不知廉耻!”张念宝道。 “海大人,翻不翻?”潘宁一听这话,回头问海林。 “张念宝,本官让你劝他,你怎么骂开他了?”海林道。 “海大人,这家伙太不要脸,我不骂他两句出不来这口气。你先翻给他听,我再劝他。”张念宝道。 “好吧。”海林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Listen to me. Don't look surprised. Don't let them see anything else. I come from the south, to find a way to rescue you, Gong Dingzi, what the emperor means is to make you pretend to obey them, and then find a way to help them build firearms, preferably on the coast, not in the capital.”海林转过头,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 哈提斯面现愤怒之色,张念宝面上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其实,他二人心里都乐开了花。 潘宁的这番话译过来就是:“你们听我说话,不要露出惊讶之色,别让他们看出别的来。我是南边来的,想办法营救你们,龚鼎孳,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们假装顺从他们,然后想办法帮他们把火器营建起来,最好建在沿海,不要在京城。” 因为海林话中有龚鼎孳的名字,潘宁特意在其中加上了“龚鼎孳”三字,其实鸟用没有。 “必须转折一下,我可是一直不肯降的!”哈提斯挥舞着双手,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用咆哮的语气,对着张念宝说着本应语气平淡的话。 “你就是个恶棍、无赖,你这是在嫉妒!”潘宁翻译道。 回头对海林道:“哈提斯骂张念宝呢。” 见海林一副懞懞懂懂的样子,他放心了。 “你才是恶棍呢,龚鼎孳的小妾你也敢惦记,不是恶棍是什么呢?”张念宝回骂道。 “可以利用一下龚鼎孳的小妾,他的意思可能就是这个,你觉得呢?”海林译给哈提斯的时候,就变成了探讨。 “好吧,我试一试,不一定能成功,难度有点大。”哈提斯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脸上神色非常厌恶。 潘宁看着他的表情,琢磨着他的意思,编成这样一句话:“滚,让他滚,看到他我就恶心!” 那两位是演员,而潘宁在充当演员的同时,还要当编剧。——真够难为他的。 “海大人,这家伙在来京城之前,见到了龚大人小妾,叫什么眉儿的,这俩人当时就对上眼了,也不避人,就眉来眼去的。小的以为,若是把那个小妾找来,一准能让这个恶棍服软。”张念宝不理哈提斯,回过头来对海大人建议道。 “胡说八道什么?那怎么可能?官眷也是他一个泰西人能惦记的?”海林怒道。 “怎么不可能?什么官眷,一个小妾罢了,他们文人不拿小妾当回事,互相赠个小妾还当是风流佳话呢,咱们觉得跟大事似的,在他们文人眼里,小妾还不是很平常的一件玩物?”张念宝无所谓地说道。 “海大人,你看着办,小的就这么个主意。反正他不开口,我是只会造枪托。”张念宝道。 这番话看似是说给海林听的,其实是说给潘宁听了。 他可不能让潘宁认为自己真的叛变了。 其实他是多虑了。 马吉翔已经判断出哈提斯、张念宝没有叛变了。 这并不难,若是他二人有一人叛变,就不会找通译了。哈提斯不但听的懂汉话,还会说,张念宝不但能听懂英语,也会说。 他俩做出不能交流的姿态,不就是告诉南京,二人没有叛变吗? 否则,就不是派潘宁来救他们,而是来杀他们了。 却说海林听了张念宝的话,看了看潘宁,心道:“张念宝这家伙说的有点道?理。龚鼎孳会在乎一个小妾吗?而且,就算他在乎,与火器相比,孰轻孰重他会分不清?罢了,给主子禀报一声吧,让主子拿主意。”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二章 自辱者人恒辱之 “小妾,叫眉儿?不就是前些日子龚鼎孳娶的名妓顾眉吗?闹得沸沸扬扬的,京城谁不知道?”索尼听了海林的禀报,心里想道:“顾眉本是妓女,自不是良家女子。哈提斯化外之人,也非正人君子,二人见面,眉来眼去非常正常。好吧,就让龚鼎孳将顾眉献出来吧。” 不过,这事他可不想出面,毕竟顾眉是龚鼎孳的爱妾,他堂堂的议政大臣,怎么能做这等夺人所爱的事呢? “海林,你去找龚鼎孳,让他亲自把顾眉送到火器营。”索尼对海林道。 “主子,奴才这份量轻了点吧?龚鼎孳若是不答应怎么办?”海林问道。 “无妨,龚大人忠于朝廷,公私他分得清。再说,你的份量怎么轻了?爷门下奴才,在他们汉人那里就是主子!”索尼霸气地说道。 “是,奴才告退。” 海林得了索尼的话,感觉有了底气。 从索府出来,海林直奔龚府。 听说火器营海管事来访,龚鼎孳不敢怠慢,赶紧令人将海林请进客厅。 因为他非常清楚,海林虽是五品官,但他是索尼门下奴才,刚刚得用之人,前途不可限量。 “海大人,贵足踏贱地,真是蓬荜增辉啊。不知海大人有何贵干?”龚鼎孳谦卑地问道。 “呵呵,龚大人,下官来此,自是为了火器营之事。前者,龚大人将哈提斯和张念宝掳来,算是为咱大清朝立了一功,我家主子对大人极是推崇。”海林大模大样的坐到客位,先是客气了几句。 “哪里,哪里。这些事本是臣子所当应为,不敢当索大人夸奖。”龚鼎孳谦道。 其实他心里非常受用。 能得索尼推崇,自己的前程同样一片光明啊。 “下官此来,是奉我家主子之命,来向龚大人借一个人。因为事涉火器制作大事,更兼此事乃是大人起的头,也有大人的功劳在内,想必大人不会让下官失望吧?”海林道明来意。 “那是自然,莫说是借一个人,就是借十人,百个,下官也决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知海大人欲借何人?”龚鼎孳问道。 “哈提斯点名要一人陪他,否则宁死不降。这个人就在贵府,叫顾眉。”海林道。 “这……。”龚鼎孳一听这两个字,脸上的笑容以可见的速度凝结,继而脸罩寒霜。 “海大人,说笑呢吧?顾眉乃是本官家眷,你这是上门来侮辱本官么?难道就不怕本官参你一本?”龚鼎孳冷冷地说道。 “龚大人,顾眉何人,下官自是十分清楚。大人元配乃是董氏,顾眉不过是一妾而已,而且并非良家出身,家眷二字有些过了吧?再说了,你听清楚,下官是奉了我家主子之命前来,你若想参下官一本,那就请?便。不过,这后果,龚大人要想清楚。”海林并不惧怕,搬出索尼来,不信龚鼎孳还能硬气起来。 “这……。”果然,龚鼎孳一听索尼的名字,立即哑了。 “龚大人,下官奉劝你一句,哈提斯可是制作火器的关键人物,你的官位因他而升,也可以因他而降,甚至更坏。何去何从,你想想吧。”海林接着劝了一句。 与其说是劝,还不如说是威胁。 龚鼎孳此时感到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海林和索尼,显然因为顾眉的出身而觉得无关紧要,而且,满人向来在男女之事上不如汉人那么在意。 别说是一名小妾了,就算太后如何?当年还不是为了劝降洪承畴,而不惜委身于他? 不过,在汉人眼中则是另一回事。 顾眉虽然不是良家,但她如今已经从良,成了自己的侧室,那就跟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做了切割,她不是属于大众的,而是专属于自己了。 让自己的女人委身于一个狗熊似的泰西人,这不是莫大的侮辱吗? “龚大人,我家主子的原话是,让你将人送至火器营。酉正时分下官再见不到人,那你就去跟我家主子解释去吧。告辞!”说完,海林起身走了。 留下龚鼎孳一人在客厅里发呆。 “怎么办?怎么办?”龚鼎孳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他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坚决不从,但结果肯定会承受索尼甚至是皇上的怒火,丢官是小,命能不能留住还在两可之间。 根本不用做别的奢望,满人不可能为了他一个汉侍郎的面子放弃火器制作,因为后者的重要性太高了,关系到大清的生死存亡。 第二个选择就是乖乖听命,把顾眉送到火器营。 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的,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将会源源而至。 只是眉儿将会遭受凌辱,若是传扬出去,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别说在朝为官了,怕是想要终老林泉也不可得,吐沫星子就能把自己淹死。 简单地说,第一种选择是留名得利;第二种选择是得利毁名。 “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呢?能不能既得利又不毁名?”龚鼎孳在心里问自己。 思忖良久,答案是肯定的。 把顾眉送去火器营,陪哈提斯几天,遂了索尼之愿,但须把这件事死死地捂住,不透出半分,几天之后顾眉回府,权当这事没有发生,岂不是两全齐美吗? 只不过,自己将会承受良心的谴责。 “良心?也许海林说的对,顾眉出身不是良家,从根子上说,她只是一个娼妓而已,自己没娶她进门之前,还不是阅人无数?人救她于水火之中,难道她不该为我牺牲一次?就当她多接了一次客罢了。” 龚鼎孳想到这里,理智终于战胜了感情,不再犹豫,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他抬腿往内宅而去。 进了内宅,顾眉殷勤地接着,龚鼎孳沉着脸把丫环婆子全赶出去。 “老爷,咋了?”见龚鼎孳脸色不善,又把人全赶了出去,显是有机密之事,顾眉不明所以,连忙问道。 “唉,眉儿,怎么说呢?老爷遇到大难了,此难须你出面才能解决。”龚鼎孳把顾眉拉进自己怀里,抚着她的秀发,叹了口气,非常痛心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三章 这就是万全之策? “老爷,眉儿得你深情眷顾,一颗心早就交给了老爷。有何难处说出来,只要眉儿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就是要摘眉儿的心肝,眉儿也不会皱一皱眉头。”顾眉一听龚鼎孳话中之意,再看龚鼎孳面上痛苦的表情,连忙用手拍拍他的胸脯,安慰道。 顾眉已经不是妓院的头牌,而是从良为了人妇,逢场作戏那一套自是早就收起,更何况她是真的爱极了龚鼎孳,情愿为他去死的话,却也不是做假。 “眉儿,老爷我知道你的心,老爷我何尝不是如此呢,你若是遇到危险,老爷我也一定会舍生忘死去救你的。”龚鼎孳深情地说道。 “得遇如意郎君,是每个女人最大的心愿。老爷,眉儿嫁给你,真是三生有幸啊。”顾眉听着龚鼎孳的情话,心都快化了,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腥红的唇吻上去,香舌伸进龚鼎孳的嘴里疯狂地搅动着,身子紧紧贴着,恨不得嵌进去才好。 搂抱了一阵,亲了一会儿,眼见顾眉已经情动,龚鼎孳适时地把手慢慢松了开来,接着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顾眉这才想起,老爷有心事来着,可不是亲热的时候。 “老爷,你说啊,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眉儿,你还记得那个泰西人么?” “泰西人?你说的是那个高高大大、脸上全是毛的哈提斯?” “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 “你知道,他是南明科技所副所长,火器大家,所有数据和图纸全在他的心里记着呢。” “是啊,老爷给妾身说过。老爷把这么个宝贝献给朝廷,朝廷应该已经把火器造出来了吧?” “没有。” “半年多了,还没有造出来,看来朝廷真是没有人才了啊。” “不是那个原因,另有缘由。” “什么缘由?” “哈提斯说泰西语,大清朝无人能懂。前几日好不容易从泉州找来一名通译,算是可以交谈了,可是这家伙死活不降。” “嘿,还真看不出,这个泰西人,还挺忠的呢,真是不知道朱由榔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泰西人来我中华,就是为了挣银子,多给银子,不信他不低头。” “银子许了,官位也许了,可他就是不答应。” “那就上刑,打他个皮开肉绽,不信他不降。” 顾眉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 “老爷,刚才你说遇到大难了,莫非是跟哈提斯有关?” “正是。” “老爷,咱们把哈提斯弄来,就已经立下奇功一件,以后别再掺合了,掺合过多反而不好。难不成大清朝除了你,就无人能治得了哈提斯了?”顾眉会错了意,以为朝廷把哈提斯这个刺儿头交给自家老爷调治呢。 “眉儿,不是你说的那样。是,是,唉,真是难以开口啊。” “这屋里没有别人,老爷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有什么难以开口的?” “好吧,老爷我就说了。”龚鼎孳双手抹了把脸,就好像在脸上拉下一个帘,可以遮住羞耻一样,牙一咬,心一横,说道:“眉儿,那哈提斯提了一个条件,说是让你陪他几日,那就降。” “哼!真是可笑,外邦之人总爱做梦,官眷也是他可以惦记的?还陪他几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天鹅……,老……爷,不会吧,你不会答应了吧?”顾眉听说哈提斯指名道姓地要她去陪,先是觉得好笑,说着说着,感觉心底冒出一股子凉气。再一看龚鼎孳眼神里的无奈,把眼瞪得大大的,颤抖着问道。 “眉儿,老爷实在是为难啊。刚才火器营管事海林过府,传了索尼索大人的话,说让老爷酉时正必须把你送到火器营,否则,性命不保啊。”龚鼎孳苦着脸说道。 “呸!索尼真是瞎了狗眼,他怎么不把他的妻妾送去?老爷,咱就算是死,也不能受这份气啊。”顾眉一听就急了,眉毛一竖,张口骂道。 “可是,哈提斯点名要你啊,他还说你们见过,还……,还眉来眼去的。” “老爷,那个恶棍确实用狼一样的目光看过眉儿,但眉儿根本没理他。老爷,不会相信他的话吧?” “眉儿,老爷我自是相信你。但,他确确实实看上了你,谁叫你长得太过出众呢。” “所以呢?” “所以,老爷也是无法,眉儿,你若不去陪他,老爷的性命可就丢了。” 龚鼎孳可怜兮兮地说道。 至此,顾眉算是全然明白了:“自己钟情的男人,这是打算把自己送出去了,目的自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 一想到哈提斯那种熊一样的身板,顾眉心里生出一股子恶寒,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还真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 “扑通”一声,顾眉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老爷,不能啊,哈提斯就是个狼,你忍心拿眉儿去喂狼?老爷,眉儿对你死心塌地,就是死也不会让人玷污了清白。” “不,不要说死不死的。眉儿,你起来,听老爷说,老爷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老爷,你还是疼眉儿的,是吧?你是想让眉儿逃走吗?”顾眉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逃?你逃了,老爷我不还是死路一条?” “那……。” “老爷我一会儿就去见海林,让他答应,你可以去陪哈提斯,但不能超过三日,三日之后,必须让你回府。眉儿,老爷我想好了,只要把这件事瞒住,老爷不但能升官发财,还于名声无碍,可谓两全齐美。等你回来老爷我就把你扶正,你看如何?”龚鼎孳扶着顾眉的双肩,热切地说道。 “老爷,这就是你想的万全之策?”顾眉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龚鼎孳,呆呆地问道。 “是啊,眉儿,除此之外,再无良策。” “老爷,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事是想瞒就瞒得了的吗?再说了,就算瞒得了别人,能瞒得了自己吗?静夜闷思,难道不会感到屈辱吗?”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四章 让你身败名裂 “屈辱?这有什么屈辱的?”龚鼎孳问道。 “老爷,你的女人的清白被人玷污,你作为男人,又不能装作不知情,难道不感到屈辱吗?”顾眉道。 “眉儿,这怎么这么糊涂呢?两害相权取其轻,活命要紧,再也顾不得别的了。”见顾眉始终不吐口,龚鼎孳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顾眉一听这话,像不认识龚鼎孳一样看着他。 “这就是我深爱着的男人吗?他的风骨呢?难道为了性命,不,根本不是为了性命,而是为了他的官位,为了他的前途,就不要气节了吗?” “‘前身定解星前语,生就玲珑。多谢东风。放出桃花满镜红。 分明六曲屏山路,那得朦胧。心似孤蓬。长系残香薄醉中。’老爷,你还记得这首《点绛唇》吗?这是当年你为眉儿所作。你是喜欢眉儿的,你要为眉儿想一想,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要让眉儿去,眉儿已经不是风尘女子了,名节比性命还要重啊。” 顾眉还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希望龚鼎孳记起旧情,改变主意,所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本娼妓,是老爷把你从火坑里救出来,如今老爷有难,你还推三阻四,难道你就是如此报答老爷的吗?”龚鼎孳急了,终于撕下伪善的面目。 “老爷,你让眉儿去死,眉儿不会稍有犹疑,可如此污我清白,眉儿宁死不去!”顾眉辩道。 “哼,清白?你本娼妓,何来清白、名节一说?不过就是再操旧业罢了,身上又少不了一块肉,老爷又不嫌弃你,如此美事,还犹豫什么?!”龚鼎孳怒道。 “啊?他怎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还是人吗?原来我在他的心目中,还是娼妓啊,他原来给我说的情话,写的情诗,原来都是假的啊。”龚鼎孳的话,就像针一样,狠狠地刺痛了顾眉的心,让她脸色巨变,惨白如纸。 “老爷,你,过去给眉儿说的话都是假的么?你对眉儿的情义不是真的?” “顾眉,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戏子无情,婊子无义,逢场作戏罢了,谁会跟你这样的人谈什么情义?!你要明白,你现在是妾,是奴才!听老爷的安排,你我皆大欢喜,若是不听,直接把你卖进窑子里去!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估计已经没人会为你拿赎身银子了,再想过龚府如此安逸的生活,你是一辈子都别想了!” 闻听此言,顾眉的心算是彻底凉了! 龚鼎孳既无文人的骨气,也无男人的担当,枉自标榜性情高洁、品德高尚的君子,其实是一个冷酷、无情、自私、无耻到极点的歹毒小人! 从幸福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痛苦的深渊,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顾眉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恍如作梦一般。 她摇摇头,想厘清纷乱的头绪,头脑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想不下去。 “老爷,此事重大,让妾身好好想一想,行吗?”顾眉站起来,期期艾艾地请求道。 “好吧,你抓紧一点,申时之前必须装扮好,否则,等着你的,就是窑子!”龚鼎孳说完这话,气哼哼地回前院去了。 他知道顾眉没有别的选择,不去也得去,所以,他得赶紧给海林谈一谈条件,一定要把事情掩下来。 顾眉慢慢起身,浑身像是被抽去骨头一样,无力地捱到榻前,一下子躺下去,盯着帐子顶发呆。 她要好好想一想,好好理一理思路。 龚鼎孳的嘴脸已经看清了,已经无可留恋了。自己再是愚笨,也不会再对他抱以回心转意的念想了。 真要去么?真要承受那个狗熊一样的外邦人的摧残吗? 现在看来,必须得去,不去就意味着死,或者更残的境地。 “死?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生有何趣,死有何惧呢?就让我用生命为我这一段梦幻般的爱恋殉葬吧。”想到这里,顾眉下定了决心,起身走到妆台前。 她要整理整理妆容,不愿死后以丑陋面目示人。 妆台上,一把扇子静静地躺在那里。顾眉一眼扫到,心中一动,连忙拿起扇子,展开,看着上面的四句诗,陷入了思考。 “夕照清溪水,秋波脉脉横。 曲萦推第一,墨洒拟全能。” 这四句诗,正是当年柳如是亲自书于扇面之上,送于她的。 睹物思人,顾眉想起了柳如是,想起了寇湄。 这俩人前半生的生活跟自己一样,都是所托非人,然而到了南明之后,彻底跟过去的生活作了了断,都获得了新生。 柳如是已经成为朱皇帝的秘书郎,朝夕伴于君侧,听说极是受宠;而寇湄则成了南明歌舞团团长,也算是官身了。 她们没有依附于男人,却是活得极有滋味,非常让人羡慕。 “她二人的经历说明什么?说明国运即个人命运,个人命运永远不能独立于国运之外。南明生机盎然,她们才能方兴未艾;满清眼看日暮西山,龚鼎孳才会丧心病狂。若他在南明为官,断不会做出如此无情无义之事。” 想明白这个道理,顾眉瞬间感觉面前豁然开朗。 “自己为何要死?何不效仿寇湄和如是?投身到南明去寻找光明的未来?南明正在搞妇女解放,女人的地位正在大幅提高,再有两个好姐妹照看,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开心的,何必为龚鼎孳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寻死觅活?不是太傻了么?” 确定了这个思路,顾眉顺着往下想,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觉得此策可行。 慢慢地,她有了一套计划。 这套计划,既可以让龚鼎孳身败名裂,还可以助自己脱身。 “龚鼎孳,别怪姑奶奶心狠,你无义在先,就别怪姑奶奶绝情在后。”顾眉恨恨地想着,脸上的痛苦不见了,代之以狠毒之色,继而露出一丝微笑。 这个笑,是想像自己报复计划成功后,龚鼎孳在朝中无法立足而产生的快感……。 真是太可怕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五章 传言四起 申时时分,龚鼎孳再次回到内宅的时候,发现顾眉已经收拾好了。 面敷薄粉,齿白唇红,外罩一身儒士长袍,手拿一柄折扇,不知道的,以为是一个翩翩书生呢。 一看这种打扮,龚鼎孳就知道顾眉想通了。 女扮男装,这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啊。 “眉儿,你的心思极是细腻,这样打扮好。你……想通了?”龚鼎孳小心地问道。 “老爷,妾身不想通又如何?总不能看着老爷丢官吧?”顾眉淡淡地说道。 “就是,就是,眉儿,你放心,老爷我都跟海林谈好了,只三日,三日之后,就可回府,再无有下次。” “老爷,等妾身回府,你可要践诺哟。” “那是自然,回府之后,老爷立即遍示亲朋,你,就是我龚鼎孳的续妻,龚府的女主人!” “好,走吧。” 龚鼎孳让人抬进内宅一顶小轿,把下人都打发走,只留顾眉的贴身丫环梅香伺候。 让顾眉上了轿,放下轿帘,才让轿夫进宅,将轿子从后门抬出,直往火器营而去。 走到半路,顾眉让轿子停下,从身上取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一些银子,递到梅香手里,道:“梅香,去吧,按我的吩咐去做。” “是,小姐。”梅香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到了火器营,海林亲自在门口迎接,掀开轿帘,见到冷艳的顾眉,心道:“玛德,哈提斯眼光真是不错,这个女人真是天生尤物,是个男人都会想。” “抬进去!” 海林仔细检查了轿子,除了顾眉身上,别的地方全翻到了,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一挥手,令轿夫将轿子抬进火器营。 …… 顾眉走后,龚鼎孳就命内宅不许进人,给的理由是顾姨娘生病了,不耐烦见人。 而他自己,则在内室徘徊。 别看他说的极是无情,其实他自己清楚,想像着自已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那种酸涩的滋味能好受的了?若非事关身家性命,混蛋才甘愿让自己的头巾绿油油呢。 用过晚饭,龚鼎孳眼望着火器营的方向,心里的妒火愈来愈盛。 他的脑海里,全是哈提斯和顾眉在一起污浊不堪的画面,挥之不去。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眉儿虽美,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在意?罢了,哈提斯,你玩我的女人,我特么……玩别人!” 想到这里,他打开内宅的门,叫进一个在外边值守的丫环,狠狠地泄了把火,才稍微平静下来。 所谓泄火,其实更像在发泄内心的郁闷。 次日,龚鼎孳硬着头皮,照常去礼部办差。 来到礼部,在往签押房去的路上,龚鼎孳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好像人人都在避着他,当面碰到无法避开的,也是很敷衍地跟他躬身施礼,全无往日那种巴结似的亲近。 “哼,等着,老子记住你们了,等老子升了官,有你们好看。”龚鼎孳没往深处想,暗暗把几个看到自己到来悄悄溜走的朗中、主事记在心里。 一天下来,也没有几人来请示公务,龚鼎孳心不在焉,正乐得清闲,好不容易捱到下值,匆匆赶回府里。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刚刚回府,正等在门房的龚三急急迎上来,见过礼之后急声说道。 “嗯?”龚鼎孳预感到不好,瞪了龚三一眼道:“去书房说。” “老爷,外边都在传对老爷不利的谣言。”到了书房,龚三禀道。 “什么谣言?”龚鼎孳心下一紧,心道:“莫不是眉儿的事泄了?” “回老爷,小的不敢说。” “恕你无罪,说吧。” “是,老爷,外边传言,说,说……。” “说什么?” “说老爷把顾姨娘送去火器营伺候泰西人了……。” “嗡……。”龚鼎孳一听这话,头一下子就懞了! “不可能,这事怎么泄出去的?看礼部人的态度,一夜之间就传出谣言来了?这是谁在害我?海林还是索尼?或者是火器营的兵丁?”龚鼎孳心里想道。 “临大事须有静气,莫慌,莫慌!”龚鼎孳暗暗告诫自己沉住气,理了下思路道:“顾姨娘生病了,就在内宅静养,休听别人胡说八道!去吧,就这么说。” “是,老爷!” 龚三心领神会地走了。 “传就传吧,只要到时候把眉儿接回府来,打死不承认,谣言自破。”龚鼎孳暗自盘算道。 没有办法,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傻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真敢进府来查探顾眉是否真的生病了。 …… 不说热锅上蚂蚁似的龚鼎孳,再说了一说顾眉。 顾眉来到关押哈提斯的房中,海林、潘宁都在。 哈提斯一见顾眉的面,身下像装了弹簧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Wow, beautiful lady, you're really here? That's great!” “哇,美丽的小姐,你真的来了?真是太好了!”潘宁在旁边翻译道。 哈提斯很绅士地单膝跪地,一只手放在背后,另一只手去牵顾眉的手。 海林和潘宁对视一眼,均不知这家伙要干什么:“这是什么礼法,怎么见了女人还下跪?难道泰西人女尊男卑?” 却见顾眉冰冷的脸上泛起微笑,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去,哈提斯轻轻抓在手里,轻轻一吻。 “咯咯咯……。”顾眉许是被吻得手上发痒,也许是感觉非常受用,反正发出咯咯娇笑,身子前后摇动,恰似风拂柳,说不出的好看。 海林与潘宁见状均想:“二人果然有奸情!这女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男人轻薄不怒反笑,淫荡!” 二人均感不屑,但哈提斯却是非常兴奋,站起身,指着海林与潘宁道:“You, out! GET OUT OF THE WAY! You stay here and do as the little beauty says!” “让你出去,让俺留下听她吩咐。”潘宁苦着脸对海林说道。 “那你就留下。”海林抬腿就走。 “慢!海大人啊,俺留下算咋回事啊,这,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潘宁追出门去,生气地跟海林说道。 “嘿,你小子别不知足啊。让你看一副活春宫,你还不乐意了?你没看出来?哈提斯不是好东西,那女的也浪得很,二人做在一起,一定非常非常辣眼!本官还想留下呢,可人家不让啊。”海林一脸的淫笑,道。 “你也给俺找个娘们,你不能只管点火,不管灭火啊……。”潘宁冲着海林的背影喊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六章 被识破了 “人家嫖娼我在看,只过眼瘾不解馋。这特么算怎么回事?”潘宁暗暗骂道。 “滚一边去,看什么看?!愿意看回家看你爹你娘去!”潘宁见门口两名士兵探头探脑,像贼一样伸着头往屋里看,没好气地骂道。 两名士兵知道通译大人心气不顺,被骂了也不在意,连忙退出丈余。 “往后,再往后!”潘宁把二人赶出几丈远,用脚在地上划了一道线,道:“不能过线,若是过线,老子让你进去当通译!” “通译大人,您别气不顺啊,人家办事人在旁边看着,多好的事啊,干啥拿我们撒气啊。”一名士兵贼兮兮的说道。 “你爱看你去,你进去!”潘宁照那士兵头上扇了一巴掌。 “别通译大人,咱可没你那本事,听不懂鸟语。”被打的士兵也不恼,笑嘻嘻地说道。 “没本事就特么别乱动,知道吗?你以为老子愿意在那里过眼瘾?” “嘻嘻嘻……。”两名士兵嘻嘻而笑。 赶走士兵,潘宁非常郁闷地回到房里,却惊愕地发现,顾眉正拿着一柄扇子在训哈提斯,而哈提斯看着已经不像个色鬼了,而是老老实实低头挨训,见到潘宁进来,赶紧冲潘宁使眼色。 潘宁听到顾眉的半截话:“……她俩是本姑娘的好姐妹,你要是敢碰本姑娘,明军打过来以后,本姑娘一定饶不了你,你就是上天入地,也会把你抓来。你信不信?” 潘宁一看,急了,心道:“哈提斯,你特么真是个蠢货。这不坏事吗?这么老实,不证明已经听懂了这娘们的话了?” “顾小姐,你这话可算是对着瞎子抛媚眼了。他可听不懂汉话,要不要俺译给他听?”潘宁赶紧打断顾眉,给了哈提斯一个提醒。 哈提斯果然明白了,赶紧说了一句:“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I don't understand! Come on, sleep with me.” 话是这样说,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潘宁赶紧翻译:“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赶紧的,陪我睡觉。” 顾眉冷眼瞧着二人演戏,微微一笑,心道:“原来你二人是一伙的啊。行,瞒的不错。他若是不懂汉话,刚才怎么愣神?现在明显是怕了,又如何解释?你这个狗通译进来就给他打掩护,不是一伙的是什么?以为本姑娘傻?” 想到这里,她把扇子打开,对潘宁道:“他不懂?好,就当不懂吧。你是汉人,你懂吧?这是柳如是写给本姑娘的诗,你看看。柳如是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好好想一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潘宁大惊! 借着看扇子的当儿,心里紧张地思索:“坏了,这娘们若真是柳如是的好友,还真不能动她了。不过,她现在是敌非友?当如何处之呢?哈提斯已经露了马脚,若她出去告发,那可坏了皇上的大事了!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大事为主,弄死她!等她出去,让外边的人弄死她!现在,必须先稳住她。” 潘宁思忖已定,拿着扇子装作给哈提斯解释,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You've made your point. Hold her down, wait for her to get out, then figure out a way to kill her!(你已经露出马脚,先稳住她,等她出去,再想办法弄死她!)” 哈提斯闻言呆了呆,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刚才一见柳如是的诗句,的确露了马脚,谁会想到这娘们会拿她的诗出来威胁自己? 这娘们太坏! “我知道错了,我懂了,可怎么稳住她?”哈提斯指着扇子上的字问道。 “装作不知,跟她调情,顺着她的心意来,她若是不让你碰她,你就不要碰,懂吗?”潘宁也指点着扇子上的字,对哈提斯说道。 其实,他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这么做着,走一步看一步呗。 “姓潘的,你们在说什么?”顾眉看着二人拿着扇子指指点点,用泰西话交流,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但看二人神色,好像不是在探讨诗句。 “噢,顾小姐,哈提斯说他不懂这是什么?也不认识什么柳如是,所以,你的话他听不懂。”潘宁道。 “柳如是不知道是谁?那杨爱知道是谁吧?杨爱就是柳如是!”顾眉道。 潘宁把话译给哈提斯。 “杨爱是谁我自然知道,但我现在已经身陷敌国,还怕什么杨爱不杨爱的?美丽的小姐,来来来,咱们亲热亲热!”哈提斯听了顾眉的话之后,就在想如何对答,潘宁装模作样地译完,他就立即作出了反应,张开双臂去搂顾眉。 “得,你们亲热,俺去门口伺候。”海军宁译完这句话,对顾眉道。 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啊!”顾眉尖叫一声,躲开哈提斯的搂抱,对潘宁道:“别走,你别走,快回来!” 潘宁不理,走出门去,顺势把门给带上了。 远处两名士兵听到了顾眉的尖叫,再看到潘宁出门掩门,会心地一笑。 笑里的淫邪,是无论如何掩藏不住。 潘宁白了两名士兵一眼,往门上一靠,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你不要过来!你和通译都有问题,你能听懂汉话,也能看懂汉字,你要敢乱来,信不信我去告发?” 屋内,顾眉紧张地看着哈提斯,见他要过来抱自己上床,连忙吓唬他。 “别,你千万别去告发啊,你要告发,那我就完了,你南京的姐妹不会原谅你的!” 屋外的潘宁一听,哈提斯被顾眉一诈,竟然说了汉话! 这个傻熊! 潘宁连忙推门进去,回身把门掩上。 “哈提斯,你特么傻啊!她说你有问题就有问题?她这是诈你,知不知道?”潘宁进门之后,用泰西语冲哈提斯低声怒吼道。 “哦,她一说我就急了,哪知道你们这么奸诈?!”哈提斯见潘宁急了,这才反应过来。 “从今往后,再敢说汉话,老子先弄死你!”潘宁骂道。 “那怎么办啊?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哈提斯问道。 “没办法,一会儿你掐死她,就说她不从,你一气之下就把她掐死了。反正他们现在有求于你,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为难你的。听到没有?!” 潘宁最后一句几乎是吼着对哈提斯说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七章 自己把路都走绝了 龚鼎孳这两天懊悔极了。 他终于知晓,在文明礼仪之邦,脸面是何等重要了。 他的签押房里,这两日人多了起来,一个个眼蕴嘲笑,言语之中多是讥讽。 更甚者,竟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主事,向他讨教什么叫“见得思义”! 这还是好的,更有人当面质问:“龚大人,听闻前者在江南,大人置千金娶名妓顾眉,闻父丧仍是欢歌饮宴不止;后不居家守制,反而宠妾灭妻,是否亏行灭伦?今者顾眉何在?若非真如传闻一般,已经舍爱饲狼?” 这下子把不给他爹守制的事都翻出来了,把龚鼎孳气得差点吐了血。 偏生他还急不得,因为顾眉确实不在,若真是争执起来,人家要见见顾眉,他哪里去寻人? 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相比,更令他着慌的是,那些升斗小民最爱拿东家长西家短当笑料,对达官贵人家的这等花花事更是津津乐道。 据龚三来报,已经有人在开设赌局了,听说赌注已经开到万两白银。 更有些闲汉已经日夜在“染织局”门口堵着了,到底看看有无美人出入。就连自己府第周围,也已经被人给围住了,要想让顾眉顺利进入府里,已无可能。 龚鼎孳慌了。 他不敢命人去找海林,也不敢派人接近火器营,更甚者,自己连府门都不敢出了,生怕有人过度猜疑。 思来想去,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寄希望索尼能顾念他此时的窘境,派兵把顾眉给送出来,先安排到别处,等风声过后,自己再接她回府。 他不知道的是,索尼现在已经顾不上他的喜怒哀乐了,因为,哈提斯已经投降,答应尽快帮大清朝把火器作坊给建起来。 在索尼心里,哈提斯跟祖宗差不离,一个小小的侍郎,是绝对不能跟他祖宗相提并论的。 三天过后,顾眉没有回来。 龚府门前已经人声鼎沸,别说龚鼎孳了,龚府所有人都不敢出门了。 人们对着紧闭的大门高声叫骂,“仁林败类”、“无耻”、“下三滥”、“缩头乌龟”等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臭鸡蛋、烂菜叶子、绿头巾等扔得到处都是。 龚鼎孳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不该为了升官而劫持南明火器营的人,自己是立了功的人,结果却被满人给利用了,利用完了,像扔抹布一样给扔了,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自己已经走投无路。 所有的路都让自己给走死了。 天下之大,哪里都不能去了。 回乡,不可能,自己给了童氏体书那一刻,就已经与家乡决裂了,听说族长因为他未给父亲守孝三年,加上无故休妻,已经以不孝、不慈、违背人伦的名义将他从族谱除名。 去投南京?想都别想,他连投降的资格也没有了。 或许,有一个去处最好,那就是——死! …… 第四天头上,龚府大门打开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们没有等到龚鼎孳出现,也没有看到顾眉出来,只见龚府的仆人个个背着包袱,争先恐后地逃出府来。 围观的百姓呆了,不明白府里发生了何事。 有好事者抓住一个龚府的仆人追问情由。 “老爷上吊了,府里人都疯了,为了争抢财物,死了好多人,龚三都被打死了……。” 远处,一名道士见此情景,冷哼一声:“天道轮回,谁能逃过?哼!” 说罢,转身离去。顾眉的丫环梅香跟在他身后,也快步离去。 …… 却说顾眉,见潘宁与哈提斯用自己听不懂的话交流,她很快就从二人的语气和面部表情中判断出了二人的意图。 “你们想杀我是不是?告诉你们,办不到,你们要杀我,我死之前,一定会把你们的事喊出去。”顾眉躲得远远的,警告二人。 “谁说要杀你?顾小姐,你别躲那么远。”潘宁一惊,觉得这个女人太精明了,是真不能留了,走上几步。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顾眉急道。 “好好好,不过去。”潘宁赶紧站住。 他一站住,立即就知道错了。 自己明显是怕她喊,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告诉你们,我已经恨死龚鼎孳了,他无情,我就无义。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打发我的丫环逃走了,准备去南京找杨爱求救。我还告诉她,让她把龚鼎孳把我送进火器营的事传出去,目的就是揭穿他的伪善面目,让他身败名裂。所以,现在我跟你们是一伙的,只要你们不害我,我可以帮助你们。”顾眉知道,必须尽快得到眼前这两人的信任,所以,一股脑地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好吧,事到如今,俺也不瞒你了。你的判断是对的,俺都是南边的人。你若是告发也可以,但你得死在俺们前面。还有,你说是俺这边的人,俺凭什么信任你?”潘宁见这个女人如此精明,也不装了,索性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 “太好了,我赌对了!”顾眉一听潘宁自承身份,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放心吧,我已经决定离开龚鼎孳,日后到南京找我两个好姐妹去。至于怎么让你们信任,说实话,我还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样吧,咱们等二天,二天之内若龚鼎孳身败名裂,就可以证明我的话不假,是吧?再说了,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吗?”顾眉说道。 潘宁想了想,确实如她所说,现在除了相信她,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杀她容易,但杀她之前她一嗓子喊出去,自己和哈提斯、张念宝可就全都暴露了。 “好吧,我们暂且相信你。你要配合我们演戏,若有别的举动,我们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潘宁威胁道。 “放心吧,我已经决定投奔南边,自然不会改变,死也不会变。现在,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对付海林吧。”顾眉道。 “好。” 三人嘀咕了好一阵,最终才议好策略。 …… 守门的两名士兵,见好大一会儿潘通译才从门里出来,掩好门。 紧接着屋里传来细不可微的浪叫声,二人见潘宁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相视一笑,心道:“是男人就特么受不了这个。”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八章 谁因美人死,谁因美人生? 龚鼎孳这个官二代,一生放荡不羁,玩了不少女人,最后却死在女人手里。 他一死,许多人非常高兴。 海林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哈提斯已经答应帮助大清建设火器营,但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顾眉不能再回龚家,须另宅安置;二是火器营必须搬离京城,最好是放到海边滩涂之地,以免火器试验若不慎发生事故,殃及京城安全。 对于第二条,海林表示赞同,因为火药制作确实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事故,寻常制作鞭炮的人家,都会把炒药地点放到河过,就是这个道理。 但第一条,他确实有些为难。 顾眉毕竟是官员的小妾,公然夺人所爱,龚鼎孳若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 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听到报告,说龚鼎孳迫于人言已经自尽了,这个消息能不让他兴奋?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哈提斯之后,哈提斯自是非常高兴,而顾眉却是放声大哭。 她并不是做戏,而是真心为龚鼎孳感到痛心,毕竟她是真正爱过他。 她想报复龚鼎孳不假,但也不想看到他丧了性命。 这种复杂的心理,大概只有她才能体会。 海林不管她的心情如何,兴冲冲拿着根据哈提斯的建议写成的条陈去找索尼。 “主子,哈提斯降了!”海林来到索府,给索尼见过礼之后,先禀报了这个好消息。 “哦?那太好了,南明正向江北用兵,皇上正为这事着急呢。哈提斯半年多都没降,你才上任数天,就让他归心,海林,果然没让爷失望啊。”索尼听了,眼前一亮,抚掌赞道。 “主子,奴才可不敢贪功,若非主子耳提面命,奴才哪能这么快就拿下哈提斯?”海林听了主子的夸赞,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是那位秦淮八艳之一的顾眉立了功么?” “是,顾眉确实美艳,哈提斯一见惊为天人。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外邦与我国也是一般无二啊。” “都是男人嘛,正常。” “只是可惜了龚侍郎。” “哼,龚鼎孳死有余辜。他这种无情无义、丧德败行的浪荡公子,只可缩颈静观,哪堪入朝为官?他这种人,即使不死,将来皇上也必会寻个由头打发了。”索尼不屑地说道。 “龚鼎孳一生只干了两件事,一件是做官,一件是玩女人,就是不修身养性,结果,不但明朝不说他好,竟然连苦心巴结的大清朝都不说他好,死了还要让人埋汰,真是可悲可叹啊。看来,以后不但要在治事上下功夫,还得做个品德高尚之人,这样才能真正得到朝廷的赏识啊。”海林默默地想到。 “主子,这是奴才拟的条陈,请您过目。”海林收起心思,赶紧把手里的条陈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索尼接过来细看。 见条陈共是三条: 一是拟将火器营搬迁至顺天府宝坻县。理由有三,与遵化铁冶距离更近,便于造钢;濒海而建,可防火药爆炸之危;远离闹市,保密性更强。 二是大量招收匠人,尤其机械、冶造等匠人; 三是财力须予以保障。 “主子,据哈提斯所言,制作火器并不简单,首先必须煅炼精钢,这就需要建设炼钢炉,还要在铁水里加上其它矿石;另外,钢枪的零部件非常精密,需要很多精密的工具,什么车床、冲压机等等。还有火药,听说,南明的火药都是改良了的,能发挥最大威力。哈提斯大部分的技术和数据都懂,但不可能所以技术都掌握,比如方才所说的车床、冲压机、火药配方等,他就不懂。”海林解释道。 “是不是他留了一手?”索尼问道。 “看着不像。奴才倒觉得他说的可信。主子请想,他掌握技术,但不能事事都让他来做吧?有些技术,匠人都是家传的,人家宁可自己做,也不会告诉别人;还有,朱由榔很贼,手榴弹也好,地雷也好,钢枪也罢,每个生产工序都是分开来做的,不会让一个人全部掌握。哈提斯是外邦人,朱由榔不会不防着他,火药的配方,不可能让他掌握。哈提斯和张念宝已经失踪半年多了,南明都不带着急的,知道就算他二人叛变了,也造不出火器来。”海林答道。 “有理。”索尼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哈提斯只能提供技术数据,有些制作技术还要靠匠人?火药呢,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啊。” “是的。爷,哈提斯说了,比如枪栓,他只能提供枪栓的大小、形状,怎么做出来,还得工匠们自己去琢磨。火药嘛,哈提斯倒是给了一个说法,他说火药配方的秘密,其实很简单,就是硝、木炭、硫磺的配比问题,只要找到制作火药的匠人,慢慢寻找最佳配比,应该不难办到。”海林答道。 “嗯,不错,如此说来,哈提斯是真正归心了。”索尼道。 “是,奴才看着是真的。这家伙自从有了顾眉,那是容光焕发,每天打扮得很是光鲜,走路都一摇三晃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哈哈哈……,好,只要他有要求,那就好办。” “对对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有缝,咱就能叮上去。”海林附和道。 “滚你娘的蛋!”索尼笑骂一句,接着道:“你先回去,爷现在就进宫奏明皇上。事不宜迟啊,早定下来,早动手,才能早日,见到效果。” “喳!” …… 索尼急急忙忙进宫,来到乾清宫,递牌子请见。 不一会儿,一名小太监匆匆跑出来,见到索尼,打了千,道:“索大人,皇上不在乾清宫。” 索尼见这个太监比较面生,作为内大臣,宫里有头有脸的太监他都认得,却是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吴良辅呢?” 大清进关之后,太监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了,不但皇帝不拿他们当人,索尼这样的大臣也不待见他们。 “回大人话,奴婢顾问行,原是敬事房太监,今日才被调来乾清宫。吴公公被太后拿去了。” “哦?”索尼一听,顾问行话里透出的信息太多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七十九章 以退位相逼 布尔布泰气坏了! 让她生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独生子福临——当今皇帝顺治。 今早太妃娜木钟到她宫里哭诉,说昨日博果尔欲将侧福晋董小宛抬进王府,却不想,半路被皇帝派吴良辅给劫进了皇宫。 最让娜木钟生气的是,劫了就劫了,大不了博果尔不要这个侧福晋了也就罢了。没想到,皇上把董小宛留在宫里住了一宿,今早又让人把给送回了王府! 不但如此,还给博果尔下了口谕,说不准慢待董鄂氏。 这算什么?人家的媳妇你玩了,还得让人家给你供养着不成?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太后,请您给奴婢作主,皇上是主子,奴婢娘母子不敢违背主子旨意,但请太后允准,把董鄂氏抬进宫里来吧。”娜木钟泣道。 听完娜木钟的哭诉,布尔布泰心里早就气炸了。 不过,她也没有给娜木钟好话:“贱婢!你以为你是什么贞节烈女吗?竟敢在哀家面前说皇帝的坏话?!圣旨你也违背?告诉你,董鄂氏就养在襄亲王府,让博果尔那个下流胚子好生养着,若有半点怠慢,皇帝要治你娘母子的罪,哀家决不拦着!” 娜木钟也算个传奇女子,她本是草原儿女,因生得美,被林丹汗看中,娶为福晋。林丹汗死后,她带领部落降了皇台吉,她本人也成为皇台吉的侧妃。 布尔布泰骂她“贱婢”,指的就是她这段历史。 娜木钟本来想让太后作主,给自己儿子争个脸面,没想到被太后给骂了个狗血喷头,心中有气不敢发,只好唯唯诺诺,灰溜溜走了。 布尔布泰不许别人说儿子坏话,等娜木钟走了,自己心里却是骂开了儿子:“好啊,你明着不敢违逆我,暗地里弄了这么一手!这是给我治气呢。行,老娘斗败了那么多老鸟,不信斗不过你个雏鸡!” “胡进忠!” “奴婢在!” “去,把吴良辅和顾问行宣来。” “喳!” 布尔布泰想了想,福临马上要大婚了,这事还真不能闹大了。若是把他叫来训一顿,这小祖宗比谁的理都多,母子们还得闹一回;若是命人打杀了董鄂氏,不但与事无益,反而会让那个倔种更加疏远自己。 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坏子母子情分。 不能拿正主儿出气,还不能拿他的奴才出气吗? “回太后,吴良辅、顾问行在宫外候旨!”好一会儿,胡进忠进来奏道。 “传哀家懿旨,革去吴良辅乾清宫首领太监之职,杖五十;顾问行升乾清宫首领太监。”布尔布泰淡淡地吩咐道。 “喳!” 胡进忠打个千出去了。 稍倾,就听外面传来吴良辅杀猪似的叫声。 “捂了嘴,乱棍打死!”布尔布泰被叫声弄得心烦,勃然大怒,紧接着追加了一道懿旨。 福临得到吴良辅被打死的消息,非常愤懑,急匆匆赶到慈宁宫。 吴良辅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伺候着,度过了多尔衮当权时的那一段屈辱的时光。虽说太监不算人,但时日长了,总是有些感情的。 再说了,打狗还要看主人。母后不知会自已,不但撤换了他,还把他打死,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母后,吴良辅犯了什么事?”福临赶到慈宁宫,压抑着心头火,行过礼,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各一些,问道。 “怎么?你是为了一个奴才来向额娘问罪来了?”布尔布泰没好气地说道。 “额娘,一个奴才而已,儿子怎么敢向母后问罪?只是,吴良辅一向忠心耿耿,伺候得也用心,儿子用着也顺手,如今无故被打杀,儿子只不过顺口问一句而已。” “无故?他掌握着宫里二十四监,贪了不少银子,如此辜恩欺主之奴,打杀了还冤枉了他不成?” “母后,他犯了错,自是当杀。母后只须给儿子说一声,儿子自是料理了他,母后何必生气?” “嚯,听你的口气,是嫌额娘越权了?” “儿子不敢。” “哼,额娘如今掌管中宫,处置个太监不是越权。等你大婚之后,宫里事务自有皇后掌管,额娘省心省事落得个清闲,再不会碍你的眼了。” 布尔布泰连讽带刺,把个福临气得脸色铁青,说出话来也不顺耳了。 “母后,您不过就是看儿子宠幸董鄂氏心里不顺罢了,您大可以把儿子叫来训斥一顿,何苦给个奴才一般见识?” “你还知道是为了董鄂氏?额娘已经把她赐给博果尔了,你倒好,竟然玩出强占弟媳的戏码来了?!你真是出息啊,是给博果尔戴绿帽子,还是打额娘的脸?” 布尔布泰一听这话,也怒了,挥舞着长长的指甲,指着儿子骂道。 “母后,儿子是真心喜欢宛儿,您为什么就不能让儿子顺心一些?!” “你太让额娘失望了!一个女人,额娘自是不放在心上,别说一个女人,十个、百个娘也不会放在心上!可你想过没有?瓶儿马上过门,她是啥性子?最是娇纵的,她能受得了另一个女人先行夺去她丈夫的宠爱?她心里不痛快,日后宫里能安生的了?” 她口中的瓶儿,即准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名叫额尔德尼本巴,译成汉名叫宝瓶。 “妇人善妒,在七出之条!大清皇后无不是贤德之人,这等妒妇,立了也要被废!” “好啊,还没娶进门,你就想着废后?!你把额娘置于何处?把列祖列宗置于何处?!” “不能跟心爱的女人白首偕老,儿子这个皇帝不当了!母后看谁听话,就让谁当好了。” 母子二人越吵声音越大,布尔布泰气得站起来跳着脚骂,而福临则赌气把皇冠取下来,双手举过头顶,要还给太后。 “呜呜呜……,我不活了!先帝爷啊,您怎么去得那么早啊,留下我一个受这个不孝子的气。先帝爷啊,您等等我,我这就到天上去陪您!” 布尔布泰没想到儿子如此决绝,竟然以皇位相逼。 无奈之下,只好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章 最合适人选是多铎 福临最后还是妥协了,非常郁闷加愤怒地接受了吴良辅被杖毙的事实。 他是皇帝不假,但太后是生皇帝的。 福临已经明白,有太后在,董小宛纳不成,所有能帮他的,最后必然丧命。 若他继续坚持,董小宛和鄂硕能不能保住命都在两可之间。 “行,你不就是给你侄女撑腰吗?好,咱就走着瞧吧。” 福临已经决定,不再明着跟太后顶牛,但暗着总是可以的吧? 反正,博果尔不敢动董小宛,她是朕的,早晚朕要将她纳入宫中,谁也别想阻拦。 …… 回到乾清宫,顾问行奏说索尼候见。 福临本已十分烦躁,看了看天色,宫门快要下钥了,索尼此时来见,必有急务。 他不是一个因私废公的皇帝,只好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宣召索尼上殿。 一听哈提斯降了,火器制作有了眉目,福临心情好了一点。 “传朕口谕,命范师傅、遏必隆、苏克萨哈上殿议事。”福临叫过顾问行道。 “喳!” 顾问行领旨下殿,去传口谕。 不大功夫,另外三位议政大臣到来。 福临命将海林拟的条陈传与三人观看。 “皇上,哈提斯归降,真是可喜可贺!只要很快造出火器,我大清就再也不怕朱由榔小儿了。此事成功,一赖皇上洪福,二赖索大人知人善任啊。”苏克萨哈情商很高,一番话既颂了圣,又把首席议政大臣索尼给捧了。 “苏大人谬赞了,我可不敢居功。不过,海林这个奴才还是很会办事的,用了一个女人,就拿住了哈提斯的软肋。”索尼谦逊地说道。 “行了,题外话别说了,议议这个条陈吧。”福临不愿意听这些客套话,摆摆手吩咐道。 “皇上,奴才以为此条陈可行。哈提斯所提这几条很实在,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归心了。”苏克萨哈道。 “皇上,苏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奴才从军事上看,却有不妥。宝坻临海,固然可以使制作火药更安全,但也有隐忧,若明军从海上进攻,这个火器营直面危险,岂不成了为人作嫁了吗?”遏必隆道。 “你是说,哈提斯有问题?”福临闻言,迅速想到了一种可能。 “单从选址之事,也难以判断他有无问题。不过,若他真是假降,却是真有可能提出这个选址,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将来考虑。”遏必隆道。 索尼一听,就不乐意了:“遏大人,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明军水师强大不假,但我水师虽遭重创,一战之力还是有的。再说了,从南海到渤海,就算无有水师,他们也不能一日两日就打过来,我们完全可以做好准备。” “索大人,你别太小心眼了,我遏必隆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其他心思。”遏必隆道。 见二人意见相左,福临也拿不定主意,又征求范文程的意见。 “范师傅,你以为如何?” “回皇上话,奴才以为,遏大人所言并非无理。但奴才以为,只要严密封锁消息,哈提斯也好,寻常匠人也好,只许进不许出,役夫也由八旗兵充任,大概就算哈提斯假降,南明也莫奈我何。”范文程道。 这番话说的可谓刀切豆腐两面光,索尼、遏必隆谁也不得罪。 “嗯,言之有理。索尼,就依范师傅所言行事。事体重大,不容有失,调镶黄旗两千充任火器营所有役夫。只是,如此以来,海林的份量就小了,怕他镇不住。这样吧,你先把其它差事放一放,全力操办此事,海林副之。你只要把火器营的事办下来,就为大清建立了殊功。”福临非常赞同范文程的意见。 “奴才遵旨。”索尼忙道。 “此事就此作罢,还有一事,需要议一议。据南阳守将林正平奏报,李定国大军已经抵达襄阳,大有北上之势。依上次所议,当遣一大将去开封主持对敌之事。诸位爱卿议一议,当遣何人为将?”福临道。 “皇上,吴三桂就在西安,不如命他总理陕豫之事。”苏克萨哈道。 “不可,吴三桂忠心不二,资历也够,只是他如今被艾能奇牵制,自顾不暇,无力他顾。皇上,奴才愿请旨前往河南。”遏必隆否定了苏克萨哈的提议,继而毛遂自荐。 福临摇了摇头,道:“你们四个乃朕左膀右臂,须臾离开不得。再荐其他人。” 其实,并非离不得他们四人,只是这四人资历尚浅,河南兵将他们谁也帅不起来。 因为驻守开封的是贝子屯济,正宗的黄带子,是主子,而索尼他们四个是奴才,哪有奴才使主之事? 更何况,河南、陕西必须统筹兼顾,吴三桂是平西王,爵位尊崇,不是寻常人能指使得动的。 所以,派往河南主持军务之人,必须是皇室宗亲,而且威望要高,军事才能要卓著,能服众之人才行。 “皇上,奴才以为,只有一人最为合适,只是,奴才却不敢保证他能领旨出征。”范文程沉思有顷,缓缓说道。 “范师傅,你说的是豫亲王?”福临非常聪明,范文程一说,他就想起了一人。 “是,奴才所荐之人就是豫亲王。他封号就有一个豫字,且位高望重,有勇有谋,当是开封主持最佳之人。”范文程道。 “唉,先皇在世之时,兄弟齐心,个个能征善战,与明对垒,几无败绩。而朕继位之后,叔伯们却是相继凋零,兄弟们也无得力之人可用,总是朕德薄福浅啊。”福临叹道。 说这话时,他心里对母后又生出一些怨恨。 父皇给自己留下的得力臂助,除了代善得以善终之外,多尔衮、阿济格、豪格其实皆丧于母后之手,多铎虽然没被处死,但如今跟废人差不多。 虽说于母后也是为了自己皇位巩固不得已而为之,但总是有些太狠了些,以至于自己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却是无人可用了。 “十五叔如今整日价借酒浇愁,不问世事,心里怨气十足,请他出山,可能吗?”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一章 咱爷俩怕是再不能活了 福临对范文程极为信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可索尼却从范文程的建议里,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别忘了他与多铎可是有辱妻之恨啊。 借刀杀人? “我大清能征惯战勇士破多,宗室之中谦襄郡王瓦克达、贝勒常阿岱皆智勇之士,可为帅之人,皇上何必感伤往事?”索尼举荐了两人。 “索大人,如今不是立朝之初我强明弱之时,而是明强我弱。当此时也,我需取守势,以迟缓明军进攻为要。且李定国乃百战老将,足智多谋,且帐下能征惯战之辈甚众,非豫亲王这等老谋深算之人不能与之为敌。”范文程反驳道。 “若论领兵之能,确以豫亲王为佳。可是,他会出山吗?还有,即使他出山,领重兵于外,会不会……?”遏必隆奏道。 “皇上,奴才倒觉得范大人有些危言耸听。江南数役,我军之败并非无勇无谋,而是器不如人。如今敌我攻守之势逆转,凭坚城利守,不需豫亲王亲自出马,奴才以为谦襄亲王或常贝勒皆可当之。”苏克萨哈还是一如既往地挺索尼。 “不要再议了,朕决意启用十五叔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国有难,十五叔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他会不会拥兵自重,朕倒不担心。爱新觉罗子孙向来不乏窝里斗,可在对待外敌之事上,却从来不含糊。”福临慢慢打定了主意。 “朕亲去豫亲王府,请十五叔王出山。”福临又道。 “皇上亲自去请,豫亲王一定感恩非常,必会以国事为重,慨然出征。”范文程闻言,稍松了一口气。 …… 豫亲王府。 多铎正在开怀畅饮。 陪他饮酒的,是三个女人,而这三个女人,都是他的侍妾。 多铎头发蓬乱着,随意披散在脑后,本应光秃的前额,长满了细密的毛发,腮边及下颌胡子砬碴,显见好久未曾刮剃了。 此时,他已经惺忪半醉,左右各抱一个侍妾,还在令第三个侍妾斟酒喂饮。 “喝!再喝半斤,你们三个一块陪本王睡觉,看看你们哪个有造化,能怀上本王的种!哈哈哈……。”多铎说完,发出一阵狂笑,若得三个女人吃吃而笑。 “爷,您这是要玩三英战吕布吗?” “胡说!吕布怎能与本王相提并论?!本王凭胯下长枪,别说你们三英,就再来三个,爷照样扎得你们大败而回!” “嘻嘻……,爷,您真厉害!” “哈哈哈……。” 就在这时,忽见嫡次子多尼急急进来:“阿玛,皇上来了!” “谁?你说谁?皇上?哪个皇上?” “阿玛,皇上还有哪个,就是当今顺治皇上。” “哦,福临啊。” 多铎推开三名侍妾,睁开半醉的双眼,稍一沉思,道:“快,伺候本王沐浴更衣,剃头、刮脸。” “阿玛,来不及了,已经到了府门之外了。”多尼以为阿玛想整理仪容,以免这副丑容落入皇上眼里。 “什么来不及了?让他等着!”多铎一瞪眼,喝斥了儿子一句。 “阿玛,来的可是皇上啊,哪能让皇上当您?” “什么皇上,他是我侄子!再说废话,小心老子揍你!”多铎骂道。 “是。” 多尼惶恐地退了下去。 这边三个侍妾慌忙招呼人,伺候多铎沐浴更衣、剃头刮脸。 抬缀完了,多铎又命人将自己的王袍拿来换上,下下收拾齐整了,站在铜镜前打量了一番,感觉自己英气勃勃,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告诉世子一声,就说本王已经收拾好了。”多铎叫过门口值守太监,吩咐一声。 …… 福临没有带别人,只带了顾问行一名太监和两名大内侍卫,易服出宫,到了豫亲王府,才让一名侍卫进去传旨。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世子多尼迎出门来。 多尼,行过大礼之后,告诉福临说阿玛听说皇上来了,非常激动,立即沐浴更衣以示尊重,还请皇上稍待。 福临没想到十五叔如此知礼,当下心中一宽,对此行充满了信心。 等一等就等一等吧,毕竟那是自己的长辈。福临倒没觉得有何不妥。 于是,在一进院子的正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多尼说着闲话。 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个太监进来,给多尼禀报:“世子爷,王爷命奴婢传话,说已经收拾好了。” 多尼一听这话,心知阿玛这是让皇上去见他,而不是来觐见,心道:“阿玛呀,什么时候了,您还拿大?” 他有些为难,回过头来,对福临道:“皇上,您看?” “无妨,朕去见十五叔也是一样,带路。”福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命多尼头前带路。 福临来到王府正厅,进门之后,却见多铎双手按膝、正襟危坐,见到自己进来,非但没有一丝一毫想起身见礼的意思,反而冷冷地说道:“福临,你终于来了。” “十五叔,是,朕来了。” 多铎不给福临见礼,福临自是不会自降身份给他见礼,于是站在当地,回了一句。 “这种事派个太监来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亲自来?说吧,是赐毒酒呢,还是三尺黄绫?” 福临一听,就知道多铎误会了。 “十五叔,您想差了,侄儿怎么会赐那些个东西呢?” “哦,是了,我明白了,你额娘虽然毒辣了些,但却是个精明人,她怎么会让你背上杀叔的名声呢。你亲自来,一定是想让我自尽,是吧?说吧,此处没有外人,是让我一人死呢,还是让我这王府中人全死呢?”多铎冷笑着说道。 多尼听到这里才明白,阿玛方才如此郑重,又是沐浴又是剃头刮脸的,原来并不是为了迎接皇上,而是准备体面地赴死啊。 想明白这些,多尼心中一阵悲酸:“阿玛英雄一世,向来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不想竟落到这步田地。唉,即使皇上来前没有歹意,您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咱爷俩怕是也不能活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二章 赤祼祼的挑拨 “十五叔,自太祖起事,我满人浴血奋战,前赴后继,从关内到定鼎关外,殊为不易。如今国有大难,侄儿登门求教,乃为国祚绵长大计。十五叔心胸如此狭小,仍是沉于你们老一辈的恩怨纠葛当中而不能自拔,倒是侄儿先前看错了你。你且珍重,侄儿告退!” 福临作为皇上,自有内心的骄傲,见多铎始终不称臣,还老是说母后的坏话,他哪里忍得住?发作两句,责以大义,转身离开。 “皇上,皇上啊,嗬嗬嗬……”福临刚一转身,多铎再也绷持不住,从座位上出溜下来,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福临听他称臣,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嗬嗬嗬……,皇上,不是臣心胸狭小,只是这天家骨肉相残,以至于人材凋零,太祖一十六子,如今只臣与巴布泰苟活于世,每每思及,总是悲伤难过,以至于心死志消。皇上啊,这天家到底是怎么了?臣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嗬嗬嗬……”多铎哭诉着,像是要把积攒于胸中多日的怨愤全部发泄出来。 “十五叔,往事已矣,还是要往前看。”福临被他哭得也有些心酸,把眼角的泪水抹去,示意多尼把多铎扶起来,顺势改了自称:“朕自即位以来,上赖祖宗荫佑,下仗群臣同心,如今总算稳住了局面。最令人振奋的是,朕已降服了掳自南明的科技所副所长哈提斯,火器制作已经有了眉目,假以时日,我大清铁骑佐以火器,必如虎添翼,踏平江南指日可待。十五叔,咱们大清还是值得期待的。” “皇上请坐。”多铎发泄一通,此时已经平静下来,赶紧躬身请皇上上坐。 其实,他恨的是后宫里的那位,而不是福临。 他非常清楚,福临能亲自前来,只要不是赐死,那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别看他吹得天花乱坠,肯定是有求于己才会登门的。 对此,多铎并不反感,反而感到欣慰。这说明,在社稷有难时,福临能想到自己的亲叔,还是有家国观念的。 而自己,无论心里有多大怨念,如果祖宗基业受到威胁,他也会义不容辞。 自己家里人,人头打出狗脑子,那也是家事;若有外人欺上门,家里人肯定会再次抱成团,抵御外侮。 “皇上亲政以来,做的还是不错的。”多铎道。 这话他说的是真心话,别看他整日借酒浇愁,在府里装疯卖傻,但朝里的大事,他还是了解得非常清楚。 就如福临与他母后的矛盾,他也是有所耳闻。 福临得到多铎的承认,心里非常高兴。 他自是知晓,多铎可不是一般人,不但英雄盖世,而且眼光独到,若不是多尔衮压住他,他也是有资格做皇帝的人。 “皇上,可是朱由榔小儿犯境?”多铎接下来一句话,直奔主题。 “是,十五叔,你能猜一猜朱由榔从哪里开始进攻吗?”福临起了试探之心,想试一试多铎的战略眼光是不是浪得虚名。 “这有何难?朱由榔虽然打下了南京,但他步子迈得太快,又不甘心使用原来的旧官僚,一定会休养生息。但是,他不会让我们消停,一定会出兵小打。这个小打,他一定会选择河南,因为河南历来兵灾最重,眼看就要到了黄河汛期,他一定会假仁似义地收拾民心。所以,臣以为,他一定是派李定国兵出襄阳,直逼南阳、开封,同时派兵牵制陕西的吴三桂。皇上,臣料得可准?” “犹如亲见,丝毫不差!”福临眼里放光,若非知晓多铎丝毫不知内情,他是真不敢相信多铎的眼光竟然如此敏锐。 “十五叔,你看我们当如何应对?”福临又问道。 “如今我们与朱由榔都是在争取时间,谁跑得快,谁就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而河南之战,他要争取民心,我要拖延时间,这两点都要在黄河汛情上做文章。”多铎道。 多铎了了数语,就言中窍要,令福临深为叹服。 “妙!”福临击掌而赞,接着问道:“十五叔,朕想请你出山,去河南与李定国对垒,你意下如何?” “我?皇上,你让臣领兵?你母后同意吗?”多铎能想到福临遇到了难事来征求自己的意见,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带兵。 兵权、皇权那可是相连在一起的,那位狠辣的皇嫂会同意吗? “十五叔,你不用多想,为了祖宗基业,朕只会用该用之人,不会顾虑更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国有大难,你我叔侄更应团结一心,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至于将来平定天下之后,十五叔想要这个皇位,朕拱手相让就是,不会恋栈,再不会出现骨肉相残故事了。十五叔,你信朕吗?”福临淡淡地说道。 “扑通”一声,多铎跪倒在地。 面对福临这诛心一问,多铎是真服了:“小小年纪,真有心机啊,不亚于他老子,是爱新觉罗家的种,错不了!” “皇上,臣决不敢有非分之想,请皇上放心。臣决意遵旨出兵河南,多尼兄弟就烦请皇上看顾了。”多铎隐晦地表达了自己以子为质的意思。 “好,十五叔果然没让朕失望。十五叔,请平身。多尼、多尔博都是朕的手足,朕自会好好看顾。”福临道。 “皇上,臣心里真是太高兴了,不为别的,只为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皇阿玛的影子,我爱新觉罗家有望了。只是……” “十五叔,有话请讲。” “只是,臣希望你做一个像你皇阿玛那样的皇上,言出法随,勿被他人左右,尤其妇人之见更是短浅,切不可做愚孝之人,更不要成为傀儡皇帝啊。” 多铎真是敢说,这么赤祼祼的挑拨之言他也说的出口。 福临倒没有往挑拨的地方想,反而觉得十五叔说的对。 他虽然不能明说,但对母后的做法也是颇有微词。 不光是在董小宛的事情上,就连暗害多尔衮、用连环计杀阿济格和豪格的事,福临也觉得不是十分妥当。 尤其阿济格。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三章 行长人选 福临身处困境的挣扎,始作俑者乃是远在南京的朱由榔。 如今,这个使坏者,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两件大事。 一件自然是选士,另一件就是筹建大明银行。 科举选士的初衷,确实如多铎所见,他不太想用那些旧官僚,只是因为无奈,所以暂时苟且。 如今有了条件,自然先办这一件事。 由于省去了乡试这一关,直接进行会试,不能成为永例,所以,朱由榔将其命名为辛卯年恩科。 开科时间定于六月初六,六六大顺嘛,朱由榔就令吴炳等人去忙活,自己则全力筹办开银行的事。 金融乃商业王冠上的一颗最为耀眼的明珠,没有金融支持,工商业就不可能获得大发展。 如今,他有了银子,就必须得开银行,不为挣钱,只为了促进工商业发展。 这里面有两个难题。 第一个是人选问题。 他心目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陈老三陈季才,一个是王二王化屏。 这两个人一个心思灵活,善于隐忍,做生意确实是一把好手,另一个则沉稳有度,做事有分寸。 简单地说,陈老三通晓商事,王二则世事洞明。 按说,这两种性格特质都是银行行长所应具备的,若其中一人兼具这两种性格,那就太完美了。 对于两人取舍,是朱由榔的第一个难题。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纸纱和汇票。 成立银行之后,必须推行纸纱和汇票。纸纱和汇票的好处太多了,一来携带方便,二来也便于支付,便于异地存取。 有优点就有缺点。纸纱的缺点主要有二,一是因为科技含量低,极易出现假纱;二是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宝纱”,但因为发行宝纱的朝廷破产,使得宝纱之名臭了大街,百姓对其没有信心。 要推行纸纱,必须解决作假问题,也必须让百姓重拾信心。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先解决行长人选问题吧,纸纱的事,还要跟宋应星进行技术探讨。 朱由榔把陈邦彦找来,跟他谈起了打算筹办银行的事。 “银行?陛下,您是想开钱庄?钱庄就是喝人血的,九出十三归,什么样的生意有那么大的利?用银子的人若不是逼急了,是不会去钱庄借银使的。”陈邦彦问道。 “银行也可以说成是钱庄。不过,朕要开的钱庄更大,不以追求暴利为目的,而是以促进工商业发展为目标。” “陛下,钱庄就是钱生钱,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意就应该全面取缔。如今朝廷财力十分充足,没有必要再做这种与民争利的事了吧?”陈邦彦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反对意见。 “哈哈哈……,令斌,你的见识太浅了。钱庄是喝人血的,而朕开银行,是给人输血的,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听了陈邦彦的话,朱由榔不由地笑了。 “恕臣愚钝。” “令斌,打个比方,比如,你开了一家工厂,但是经过多方拼凑,就是差一笔银子开不起来,如果朕的银行及时给你这笔资金,让你得以顺利地把工厂开办起来,你说是不是及时雨?” “如果利率低,当然算是输血。不知陛下想定多少的利率?” “最高五厘。” “按年还是按月?” “年。” “啊?这也太低了吧?陛下,如此低的利率,开银行不是亏本赚吆喝?” 陈邦彦大惊。 “九出十三归”,月息一分,年息大约是一两二。若再加上“驴打滚”的利滚利,当真是血盆大口。 若按这个来作参照物的话,朱由榔说的年息五厘,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朕不会做亏本买卖。利率虽然低,但只要借贷的多了,自然就有了利。不但如此,银行还会吸收存银。谁要是将手里的闲散银子放进银行,每年还可以吃到利息。当然,这个利息也很低,肯定会低于贷款利息,否则,朕开银行,可真就是亏本赚吆喝了。” 听了朱由榔的解说,陈邦彦算是明白了,皇上这是薄利多销啊。 “若是银行开起来,一定会把钱庄、典当行给挤垮,用经济手段惩治这些黑心贼,足见皇上高明。同时,银行必成生意人的福音,也必然对工商业的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久而久之,生意人也会对银行形成严重的依赖,到那时,银行岂不就是经济的判官了?”陈邦彦默默思索着。 “陛下,臣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开办银行,臣无有异议。只是,银行控制在何人手里,是非常重要之事,将关乎到财力分配归属和经济走向,还望陛下慎之又慎啊。”陈邦彦道。 “不错,这么快就意识到了银行的重要作用,令斌果然敏锐。”朱由榔点头嘉许。 “银行一定是控制在朕手里,也可以说是控制在皇帝手里,不会让它成为敛财工具,也不会让它跟国家经济走向对着干。朕宣你来,就想问问你,这个银行行长的人选,你有无举荐?” “陛下,臣以为,开办银行的银子既然出于内库,何不将之挂在内务府名下?或者挂在户部名下也行。”陈邦彦稍作沉吟,回道。 “哈哈哈……,令斌,朕问人选,你却在制度上给朕打太极,真有你的。”朱由榔哈哈大笑。 不过,他倒是明白陈邦彦的苦心。 “这样吧,银行行长可以在内务府任个职,内务府也相应成立了一个监察机构,可以对银行进行监督,但一定要保证它的独立性。”朱由榔道。 “陛下圣明。”陈邦彦一听,就知道皇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躬身颂圣。 “令斌,对于行长人选,朕属意两人,一是陈季才,另一个是王化屏。二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朕一时难以取舍。你觉得二人谁更合适呢?”朱由榔问道。 “自是王化屏为最佳。”陈邦彦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哦?为何?”朱由榔问道。 “陛下,难道忘了郝存忠之事了么?” 朱由榔一听,脸色沉了下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四章 杀人还要诛心? 郝存忠的事曾经在朝堂上引起一番争议。 事实俱在,证据确凿,他犯的事自己也全都认了,刑部审案没费多大劲。 产生争议的,是如何定谳。 共有三种意见。 一种是在这个事件中,事实上只有二人死亡,罗宁和他的好友,郝存忠虽是主谋,却未直接杀人,故可将凶手郝子建处以极刑,而郝存忠以失察之罪,判监禁。 持这一观点的,是吴炳、吕大器、杨乔然等。 一种是认为郝存忠前犯军纪,致使杨国栋及数千将士殒命殉国,全州丢失,几坏大事;后又隐情不报,试图蒙混过关,得知尚有知情者存世之后,又生杀人毁迹之心,更可恨者,竟生屠村恶念,当弃市以儆效尤。 持这一观点的,是以兵部尚书陈子壮为首,瞿式耜、陈邦彦、黄宗羲副之,像李定国、李成栋、张家玉、施琅等军中大佬皆纷纷上折子要求重处。 杨昌江作为杨国栋的儿子,也上了折子,要求严惩。 第三种观点,认为郝存忠违犯军纪、暗杀罗宁皆无可置辩,但屠村之事只有行动,并未造成实质恶果,况且罗宁乃降兵并非良善,似有可宽免之处。更兼其归明以来,颇有战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认为应当将其发配军中效力,以将功折罪。 持这种观点的,却是只有两人:陈际泰、陈仲武父子。 朱由榔看完各人上的折子,心中了然。 吴炳等人是以犯罪事实为依据,像屠村这样的事没有产生恶果,就不应作为定谳依据。 杀人未遂与杀人致死,二者当然是有区别的。 而陈子壮这些人,恨的是郝存忠歹毒心思,军中那些人恨的则是郝存忠违犯军纪之事,各有侧重点。 最让朱由榔生气的是陈家父子,这爷俩就是特么一对混球! 就为了几百斤茶叶,就想当别人的保护伞?你们上折子之前跟陈伯文倒是商量商量啊,他会让你们这么没眼色吗? 屠村、危及圣驾安全,虽没有产生恶果,但确实发生了,若非朱由榔应变及时,发生什么样的后果都很难说。 就这么严重的事件,你爷俩还给他们求情? 越来越膨胀了,简直是。尤其是陈皎茜生了儿子之后,这爷俩不知怎么想的,好像开始拉拢各方势力了。 就你俩这脑子,也想成一派势力吗? 朱由榔感觉又生气又好笑,把他爷俩宣进殿来,狠狠臭骂一顿。 陈际泰、陈仲武爷俩倒老实,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听朱由榔连骂带数落,反正就是不吭气。 朱由榔一直骂到气出了,才令他二人下殿。 这爷俩灰溜溜的走了。 最后,朱由榔在刑部的折子上批了八个字:“杀人诛心,以儆效尤。” 有了这八个字,郝存忠的生命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 陈邦彦指的就是这件事。 他的意思是,陈家父子现在很不老实,宫里有淑妃,家里父子三人都占据要职,若是再让陈季才当了行长,那岂不是更加难治了吗?将来他陈家会不会起了纵容外甥抢夺太子之位的心思? 朱由榔想明白陈邦彦的担忧之处,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对陈邦彦道:“无妨,令斌你想多了。行长之位适合谁干就是谁干,不要想那么多。” 陈邦彦对朱由榔佩服得五体投地,见自己的提醒到了,皇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知道皇上已经心中有数了,也就不再多说。 斟酌再三,朱由榔最后还是听从了陈邦彦的建议,任王化屏为大明皇家银行行长。 不为别的,主要是王化屏读书读的稍多一些,与陈老三比起来,更有文化。 确定下人选,朱由榔传旨把宋应星与王化屏宣来,与他俩商量筹建银行的事。 “长庚,朕记得《天工开物》中似乎有造纸术的记载,不知道你手下有无造纸匠人?”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民间造纸术其实已经非常成熟了,无论是用草、秸、竹、麻、丝、帛各种原料造纸,均有成熟的工艺了。不知陛下需要造什么样的纸?” “长庚,朕要造纱纸,这种纸一定要区别于其它的纸张,不但坚韧,还要硬挺,耐磨损,民间工坊无法仿制是最好。不知有没有棉绒造纸工艺?”朱由榔道。 他记得后世的币纸,就是用棉短绒造的。 “回陛下,臣未曾听说此工艺。不过,臣手下有好几个造纸工匠,可以试一试。反正工艺都是大同小异,应该不难。”宋应星道。 “那好。你抓紧试,如果能够试验成功,朝廷就可以发行纸纱了,以代替金银流通。” “是,臣遵旨。”宋应星躬身领旨。 朱由榔令宋应星下去,然后给王化屏说起银行的业务来。 “化屏,银行业务有两条,一条是存银,一条是贷款。存银可生利息,年利率暂定为三厘吧。贷款自然也有利息,暂定为五厘。贷款时,一定要摸清贷款者的底细,看其是否把银子用到正途,是否有还款能力,等等。” “另外,先在南京试试水,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在各省、府、州、县建立分行。” 朱由榔大体把银行的业务和发展前景说了一遍。 王化屏咂摸了一会儿,道:“陛下,臣虽然一直做生意,但从未做过钱庄生意,道理臣倒是懂,可在这行却是生手。这么大摊子交给臣,臣心里是真没底。臣打算先找些能写会算的帮手,然后再到一些钱庄、典当行看一看,学一学,若能请到有经验的掌柜、朝奉那当然更好,请陛下恩准。” 看得出,王化屏见到朱由榔非常紧张,被一下子赋予这么重的担子,也有些忐忑不安,所以,说话留足了余地。 “准了。你先把事情吃透,弄个详细规则出来。作为行长,你主要把握方向和大局,细务自有下边人去做。因此,找好帮手自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朱由榔对王化屏还是挺满意的。 谨慎是好事,尤其是他这个职位,过手的银子跟海淌似的,如果不是个稳当人,朱由榔还真是不会放心。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五章 那一眼的风情 作为穿越者,朱由榔并非事事都懂,有些事只能提出个概念来,交给下边的人去做。 具体到银行,谁也不是真的懂,他不行,王化屏更不行。 好在这事并不复杂,一听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至于做到什么程度,那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一开始不会投入太多的银子,先弄个小点的规模,让王化屏试试水,待真正成熟了,再大面积推开,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其实,开银行除了那些技术环节的东西,最难的还是怕贷款的赖帐,也就是后世的“老赖”。 不过,朱由榔发现,现在的人,比后世的人在讲诚信方面强得太多太多了。 这跟文化传承有关,也跟传统文化没有受到外来那些污七八糟的文化玷污有极大的关系,保持了其原汁原味。 像后世那种极端“利已主义者”、那些在自媒体上公然叫嚣自己是“鸡”、“野鸡”、“婊子”的女孩子,在这个社会是很难想像的。 那样的人,若是生在现代,估计根本用不着大众的吐沫星子,她爹娘就能打死她个狗日的。 有这么深厚了道德底子,再加上强有力的国家机器做保证,朱由榔不相信“老赖”横行,顶多有“破产者”或者“造假者”出现。 所以,即使王化屏是个半吊子水平,朱由榔也不担心自己开银行能开赔了。 …… 打发走陈邦彦和王化屏,朱由榔开始批阅奏章,陈贞慧、杨爱、李洪在旁边伺候着。 “启奏陛下,平虏伯殿外候旨!”庞天寿进来禀报。 “哦?”朱由榔闻言一怔。 董琼英自打来到南京,置了宅子,倒是经常进宫。 先是跟秦良玉一块来,陪太后、皇后说说话,讲一讲四川的民俗,也讲一些打仗的往事,把个后宫老老少少的女人羡慕得了不得。 再加上这两位也会送礼,好多东西虽不值钱,但都能送到人心坎里。 像给太后送的一块万寿图案的绣品,给皇后送的一块熊猫啃竹的蜀锦,给各位娘娘送的竹帘画,给各位皇子送的苴却砚,给小公主朱慧灵送的金锁等,都让大家欢喜高兴。 一来二去,秦良玉成了太后的好朋友,有事没事,两个老太太就凑在一块,除了说些家长里短,就是互相夸孙子。 而董琼英却跟戴忆兰最为对脾气,成了她的好朋友。 只不过,朱由榔没有遇见过。 今日董琼英突然上殿面君,到底为了何事? 杨爱见朱由榔迟疑,对庞天寿道:“陛下正忙着呢,没空见她,让她以后再来!” 杨爱可是轻易不会说话的,如今竟然代替皇上发话,让庞天寿、陈贞慧都感觉有些诧异。 朱由榔听出了她话里醋意很浓。心想:“人家是臣子,怎么能不让人家见呢?你这醋意也太浓了吧?再说了,你的身份是秘书,哪能替老板作主?你这一发话,我即使想不见,这也得见了。要不,别人以为你能作得我的主呢,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朱由榔脸一沉:“杨爱,朕还用不着你来作主,退下!” “是,臣知罪!”杨爱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心里话怎么就冲口而出了呢? “宣。”朱由榔见杨爱满面羞惭,不再理她,对庞天寿道。 “皇上这性子真是违逆不得,得,起反作用了。”杨爱心道。 董琼英进殿,大礼参拜。 “董爱卿,平身。”朱由榔命道。 董琼英站起身来,抬起头快速看了朱由榔一眼,然后低头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杨爱在旁边那个气啊:“有本奏?你的折本呢?上折子就是了,非要上殿面君?明摆着就是想接近皇上罢了,那一眼的风情谁还不懂了?” “准奏。”朱由榔板着脸,严肃地说道。 “陛下,臣自进京以来,发现很多针对妇女的不平事,但却没有人为她们出面鸣冤。比如,南京很多工坊明确写着不招女工,这不是对妇女的歧视吗?还有,那日臣在街上看到一个男人殴打他的妻子,原因就是妻子把男人家里的亲戚安排到了厢房居住,男人觉得妻子不重视他的家里人,就开始暴打,从家里一直打到街上。陛下,臣就想,陛下一直在讲妇女解放,可像这两种情况,朝廷没人替妇女出头啊,没人替她们出头,让她们自己去抗争,可真是太难了。因此,臣上殿请旨,请皇上给臣下道旨意,臣情愿来管管这事。”董琼英道。 这番话说完,不但朱由榔,包括陈贞慧、杨爱也都对董琼英刮目相看了。 “真是用心了,为了接近皇上,真是用心了,专门拣皇上爱听的话说,拣皇上喜欢的事做。”杨爱心道。 “见微知著,平虏伯不但善于观察,还善于思索,不简单。”这是陈贞慧的评语。 而朱由榔确实眼前一亮:“是啊,光喊妇女解放的口号,除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外,没有任何实质行动,对真正实现妇女解放裨益不大啊。董琼英竟然想到为妇女出头,这个出头机构,不就是后世的妇连吗?对,有必要,还有必要。” “董爱卿之言颇合朕意,朝廷确实很有必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管管妇女的事。只不过,此事重大,不是仅仅成立一个机构那么简单。比如,这个机构成立之后,替妇女出头的依据是什么?哪些事可以管,哪些事不可以管,这些都需要慎重考虑。你先下去吧,朕召集内阁再议一议,拿出一个具体的条陈来。” “陛下,臣自来南京无所事事,正应了那句诗‘烹茶泼墨赋诗篇,读雨听风问自然。阡陌悠行哼小曲,夕阳醉美晚霞间。’臣不想荒废时光,所以,恳请陛下,等条陈拟好之后,让臣参与其中。有个事干,也省得终日烦闷。”董琼英说完,抬起头,给了朱由榔一个暧昧的眼神。 “嘁,就是发情了呗,说的还那么好听!”杨爱非常不屑地想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六章 取名之难 朱由榔明白,妇女解放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经过非常长的历史时期,或许才能实现男女平等。 其实,后世那么开放,文化又那么多元化,传统文化的影响已经很微弱了,但根子上仍然没有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社会主要职位和资源,还是由男人牢牢控制着。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男女生理上的差别,决定了妇女不可能在社会政治、经济生活中占据主导地位。 而当下,男尊女卑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已经根深蒂固,要想撼动这个观念,可不是朱由榔一声令下就能解决的。 这其中,不仅有男人的阻碍因素,更关键的是妇女自己也缺乏觉醒意识。 朱由榔提妇女解放已经很长时间了,但真正能自我觉醒的却是没有几个。 涉及妇女的权益,大体有三项。 一项是受教育的权利,一项是劳动的权利,还有一项是婚姻生活中的地位问题。 第三项现在条件不成熟。因为,一夫多妻制还将在大明朝持续一段时间,现在是男少女多,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若是以后,男女比例达到一定的平衡,可以推出一夫一妻制,那些所谓社会的精英再想多吃多占,将被视为违法。 一夫一妻制推行之后,才能重新制定婚姻法,才能提妇女在婚姻生活中的地位。 现在男人可以休妻,老婆不听话,随便在“不孝、不贤、妒、淫、恶疾、无子、多言”这七项中找一个理由,马上就可以开除,而且还不用负道德和法律上的责任。等实行新婚姻法,那开除就不是男人的特权了,女人同样也可以“蹬”了男人。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任重道远,现在只能先在受教育和劳动权利方面先行消除女性歧视。 而设立一个专门为女性发声的机构,可以说在妇女解放方面,不但发出一个强大的声音,也表明了朱由榔作为皇帝在体制方面给予女性的巨大支持。 接下来,就看妇女们的自我觉醒意识了。 设立专门机构,朱由榔明白,支持自已这一决定的,怕是人不会太多。内阁当中,大概只有黄宗羲是举双手欢迎的,当然,陈邦彦这个忠实的粉丝不算。 再推及到大臣当中,也就是王夫之、顾炎武、归庄等了了数人罢。 不过,依朱由榔现在的威望以及过往表现出来的不容违逆的性格,估计,也不会有人敢当面反对。 那就办! 打定了主意,朱由榔把董琼英打发回去,让人把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归庄等找来,议议此事。 四位大臣先后到来,朱由榔把董琼英所请说了,并把自己想增设一个专门为妇女发声的衙门的设想也说了。 这四人都是思想非常活跃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智者,尤其以顾炎武和归庄二人在女权问题上最为激进。 他们虽然思想先进,想法大胆,对旧礼教和社会秩序重组有着自己的见识,可惜,他们遇到一个比他们更有见识,行事更大胆,甚至可以用疯狂二字来比喻的皇帝。 这就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意思了。 一听皇上要增设这么一个机构,这四人先是惊佩,然后又是担足了心事。 其实作为天子近臣,他们都知道皇上对礼教加之于妇女身上的枷锁充满了痛恨,也知道皇上早晚会有一日采取大动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陛下圣明!此举开创万古之未有先河,必彻底解放生产力,于我大明的兴盛大有裨益。只是,陛下,臣以为,此事是否操切了些,会不会在朝中造成动荡?”王夫之在哲学方面极有造诣,对朱由榔的“物质决定意识”的哲学思想理解最为深刻,所以能说出“解放生产力”这样的词句。 “起田,你太保守了。如今皇上倡导休养生息,而地广人稀,让妇女从家庭之中走出来,去耕作,去作工,正合大势。而自皇上提出妇女解放以来,《大明周报》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宣传,可以说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当此时也,正当大步前行,若如老妪行山路,何年何月才能实现真正的妇女解放?”归庄当即激烈地进行了反驳。 “尔礼兄所言极是,王某极为赞同。只是担心朝中反对者众,怕是对朝局稳定不利。”王夫之道。 “陛下,臣以为矫枉必须过正,设立如此一个衙门极有必要。”顾炎武表达了支持。 “陛下,起田所忧并非无理。守旧臣子明阻不敢,因有抗旨之嫌。但臣敢肯定,他们必然会以各种借口进行刁难。如此衙门成立之后,主事之人太过温和,反而不美。”黄宗羲从另外一个角度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此言有理。平虏伯太过年轻,身为女子温婉有余,霸气不足,若是不能撑起新衙气象,日后恐更难收场。”顾炎武道。 “董爱卿魄力或许差一点,若是秦良玉秦爱卿主理,董爱卿协理,你们以为如何?”朱由榔问道。 “秦侯爷主理,自是十分妥当。”黄宗羲一听这个人选,眼前一亮。 秦良玉能文能武,名满天下,人家打的那些胜仗,足以傲视天下群雄。更兼性格开朗,行事颇有男子之风,这样的人主理衙政,谁敢给她亏吃?她要打上门去,满南京城有几个受得了的? 对于这个人选,四位臣子都是连连点头。 “朕决意增设此衙门,不容任何人阻碍,谁敢出头,朕就掐掉谁。你们几个想一想,这个新衙门叫个什么名字妥当呢?” 朱由榔道。 其实,他已经想了好几个名字了,都不是太好。 比如后世“妇连”这个词,想了想是不能用的。 因为,大明朝的衙门除了部就是寺,就没有联合会这样的名称。 “妇寺”呢? 也不行,容易跟阉寺联系起来,带有一定的贬义。 “妇委会”、“女权寺”呢?好像也不妥。 想了想没有好主意,这才征求几位博学臣子的意见。 或者他们能取个好听的名字。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七章 要救李香君一命 听说要给新衙门取名字,这四位的文青病就犯了。 若是自己取的名字被皇上采用,那可极为荣光的事啊,不但现时荣光,以后子子孙孙都荣光,因为这个名字指定会被载入史书的。 “陛下,臣以为应叫‘女权寺’,因此衙门主要职能就是维护妇女权益嘛。”顾炎武是一个典型的女权主义者,自是以为“女权”之名最为妥贴。 “不好,不好,太过直白,听起来也不美。”归庄闻言摇头否定:“不如叫作‘红袖寺’,既美又上口,寓意深刻。” 朱由榔一听差点笑出来,心道:“红袖寺?你小子是那么渴望红袖添香夜读书?乔啦啦平时没少给你吃苦头么?” “不可,不可。你二人取的名字皆不妥,《诗经》有云:‘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莫若叫作蛾眉寺。”黄宗羲更是否定了二人的说法。 “蛾眉寺?怎么听着跟蛾眉峰似的?黄宗羲,你确定不是余则成?”朱由榔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的一部著名电视剧。 “陛下,新衙门的职能是为妇女发声呼喊,为受到欺侮的妇女出头撑腰。而妇女解放,从根子上要实现经济独立和婚姻自由,目前看,显然这两条都是做不到的,这就有一个向礼教挑战的问题,有一个改变旧习俗、但观念的问题,也有一个妇女自我独立的问题,说到根上,是要移风易俗。故,以臣之见,可叫‘新风寺’。”王夫之道。 朱由榔一听,还是王夫之见得深一些,那三人取的名字都有些浅显,归根结底是对妇女解放认识不深。 “起田之见甚合朕意。新衙门不但要发声、要维权,还要承担改变旧观念的任务,比如可以办女子学堂,提高女子整体素质;还可以办一份专门的报纸,为女子呐喊。朕看就叫‘崇新寺’吧。”朱由榔道。 “陛下圣明!”一听皇上拍了板,四位大臣都心中暗服。 其实,最聪明的还是王夫之。 别看他年纪最小,但人家却是有一颗玲珑心。 在取名“新风寺”的时候,就给皇上留了一个可以显摆自己学问的余地。 虽然一字之改,“崇新寺”显然比“新风寺”高明一些,不但让皇上有了显摆的余地,而且还不妨碍自己的名字随着这个新衙门的诞生流传后世,真可谓高明之极啊。 …… 成立崇新寺,任命秦良玉为寺卿、董琼英为少卿的旨意一下,一时间朝中舆论大哗。 大部分臣子虽然不敢明面上反对,但内心却是极为不屑的,有的甚至回到家就打老婆,叫嚣着:“有本事去崇新寺告,看看崇新寺有没有本事管老子家事?” 新政实施之难,朱由榔早有预料。但这种“家暴”的事,很难管,就算后世,也是民不告官不究。 所以,尽管知晓有些人是对新政发泄不满,他也不好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来吧。 有秦良玉和董琼英这样的母老虎在,倒不怕打不开局面。 就看哪个倒霉鬼先撞到她二人的枪尖上吧。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十日,秦良玉就上了一份折子,弹劾户部侍郎侯恂“不顾子嗣,虐待子妾吴氏”。 朱由榔一看这份折子,乐了,心道:“不错,秦良玉这个突破口选的不错。好吧,既然你挑上了侯恂,那就试试你的火力吧。” “传旨,明日辰时举行朝会,六部十卿侍郎、少卿以上官员参加。”朱由榔随即下旨。 侯恂是著名的“明末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的父亲,当过崇祯朝的户部尚书。崇祯帝驾崩后,他回到河南老家居住。 侯方域得陈贞慧荐举,出任永历朝翰林院侍读学士,今年三月奉父母携全家赴京上任。 因侯恂与瞿式耜有旧,年纪六十有二,也不算太大,而且颇有治事之才,所以荐其担任了户部侍郎之职。 秦良玉所奏侯恂虐待子妾吴氏之事,朱由榔也是知晓的。 吴氏并不姓吴,而是姓李,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因其妓女身份,怕不容于老父,侯方域将她从南京带回河南老家时,谎称姓吴,将其真实身份掩盖。 李香君经历了太多苦难,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加上本身很会做人,在侯家上下下下关系处得非常不错。 不知怎的,自从来到南京,她的身份败露了,侯恂大怒,不顾她已怀有身孕,将她赶至城外一处茅屋暂住。 秦良玉所奏的,就是这件事。 朱由榔之所以要开大会,就是想借此事让崇新寺立立威,扶秦良玉一把,同时,把妇女解放的新风吹一吹。 而且,他也确实非常同情李香君,不愿意看她就此郁郁而终——真实的历史上,李香君就是因为此事而死的,死时才三十岁。 李香君无论才情还是美貌,在“秦淮八艳”当中,都不算最出色的,但她的刚烈性子,却是让人敬佩的。 这事还得从阮大铖说起。 阮大铖很有才情,但人品却是十分低下,为士人所不齿。 他想拉拢侯方域入幕,所以借别人的手,借给侯方域一笔钱,作为梳笼银子,促成了侯方域与李香君的好事。后来,李香君得知此事后,不愿侯方域伴于阮大铖左右,于是变卖所有,帮侯方域还上了这笔银子,令阮大铖的计谋落空。 阮大铖由此怀恨在心。 弘光皇帝即位后,起用阮大铖,他趁机陷害侯方域。 在阮大铖的怂恿之下,弘光皇朝的大红人田仰吹吹打打地来迎接李香君做妾。李香君坚决不从,田仰还要坚持,她干脆一头撞在栏杆上,血溅在侯方域送她的扇子上。娶亲的人见闹出了人命案,只好灰溜溜地抬着花轿溜回去了。 侯方域的朋友杨龙友利用血点在扇中画出一树桃花。 这就是著名的“血溅诗扇”的故事。 对于这样一个人,朱由榔既敬且佩,正想救她一命却苦于没有机会。 这不机会来了吗? 他也料定了,侯恂是那种极要面子之人,李香君的事他大概不想弄得人人皆知,这不但关乎他侯家脸面,还关乎到他儿子有前程,所以,最后他一定会屈服的。 当然,还得看秦良玉的火力。 若是秦良玉干翻了侯恂,那自是什么都不用说。若不是老奸巨滑的侯恂的对手,恐怕自已到时候要助她一臂之力。 ……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八章 秦良玉撒泼战侯恂 朱由榔很少开朝会,即使在清兵围攻广州那么紧迫的形势之下,他也没有开朝会。 他认为开这么大范围的会,其实没啥必要。 一个原因是好多事用不着集思广益,自己和内阁议一议基本就能决定了,下边的人只须执行就是了。 当然,他不是堵塞言路,谁要是有真知灼见或者不同意见,完全可以上折子表达自己的看法。 第二个原因,他认为开大型会议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若是意见统一还好,若产生分歧,金殿之上吵成一团,跟菜市场似的,那成何体统? 而这么破天荒地开朝会,令许多官员感到非常诧异,同时也非常期待,不知皇上有何国事议论。 令大家想不到的是,皇上召集朝会竟是为了一件小事,而且是人家侯侍郞的一件家事。 敏感的人意识到皇上是在为崇新寺撑腰张目,更是为妇女解放营造气氛,说起来这并不算小事。 而大部分官员在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后,觉得皇上和秦良玉有点小题大作了。 不就是把侯学士的一个妾室赶到城外居住吗?这算多大的事?类似这样的事哪个府里没有?妾室从根子上说,那就是奴婢般的人物,根本上不了台面,赶到城外去居住不行,那怎么行?还要供起来当奶奶养么? 当然,这些人心里转着如此念头,却无人替侯恂出头,大家都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关注着秦良玉和侯恂的争论。 秦良玉固然不是一般的女子,跟辣椒一样,愈老愈辣。而侯恂也是坐了十年牢的人,风骨硬挺,老而弥坚。 这两人对上,一定有好戏看。 同样抱着看热闹心思的,还有高高在上的永历皇帝朱由榔。 “侯爱卿,秦爱卿参你虐待子妾吴氏,不顾她怀有身孕,将其赶出府去,不慈且枉法,你有何话说?”朱由榔开口,主持了一场辩论的进程。 侯恂脖子梗了梗,沉声道:“回陛下,吴氏之事乃臣家事,乾清宫乃议政之所,臣以为秦侯爷以臣之家事冒奏于金殿,未免不合时宜。” 话中之意是怪秦良玉多事,也怪皇帝小题大作。 “侯大人,崇新寺是干什么的,想必你是清楚的,本爵弹劾你乃是应当应分,你不要避重就轻。想要蒙混过关,休想!”秦良玉面对这么多官员,一点都不怵,随即挺身而出,抗声驳道。 “老太太怕不是侯恂的对手啊。”朱由榔一听,秦良玉虽然声音很高,气势很足,可反驳的话没说到点子上,不由得替她担心。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却是崇新寺少卿董琼英站出来助拳了。 “侯大人,妇女解放乃国之大政,对此陛下早有旨意,你虐待吴氏,虽是你的家事,但涉及大政,有何不合时宜的?” “就是,侯大人乃读书之人,当知俯仰不愧天地,有何事不能摆到明面上说?难道你有何不能对人言之事?”秦良玉接着董琼英的话头,赶紧弥补先前言语中的漏洞。 朱由榔一听董琼英的话,立时放下了心,决定暂不开口,看一看两位女将如何大战满头银发的饱学之士。 侯恂被董琼英怼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行,不简单,懂得拉虎皮作大旗,把皇上都抬出来了?” “秦侯爷,董伯爷,二位新掌崇新寺,立功心切,下官明了。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下官处置吴氏有何不妥之处?只是令她搬出府去城外居住,何来虐待之说?” “令她出府另居,难道不是将她赶出侯府?对于一个女人来讲,这与休弃何异?请问侯大人,吴氏究竟身犯七出哪一条?”秦良玉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道。 她可不知,这句话却是有了漏洞,而且很快被侯恂给抓住了。 “秦侯爷,吴氏非我侯门正妻,何谈‘七出之条’?莫非侯爷家的规矩,对妾室也讲‘七出’?哦,下官明白了,先马宣慰使从未曾纳妾,想必侯爷不知此中区别也是有的。”侯恂面带笑容,捋着胡须淡淡地说道。 侯恂此话一出,朝堂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这句话太狠了! 你丈夫就没纳过妾,所以你不懂。这跟直接骂秦良玉是母老虎有何区别? “秦良玉勇则勇矣,却不是心思细腻的侯恂的对手啊。”朱由榔闻言心里叹道。 “相夫教子才是女子所当为,女子议政,简直就是不自量力!秦良玉你功成名就,好好地享享清福不行吗?何苦入朝为官让人笑话?”这是守旧派大臣的想法。 “不好,秦侯爷怎么露这么大个破绽?这下好了,被侯恂反戈一击,别看她气势汹汹,却是难以抵挡啊。”这是黄宗羲等鼎新派人氏的想法。 众人各怀心腹事,纷纷把目光集中到秦良玉身上,看她接下来如何应对。 “嘿,你这只老猴子,竟敢羞辱先夫,信不信本爵用拐杖抽你?!”秦良玉怒气勃发,一举手里的拐杖大骂侯恂。 殿里众人包括朱由榔在内,谁也没想到秦良玉会突然撒泼。 侯恂不就是说马千乘没有纳妾吗?怎么就成了羞辱他了? 大家都是体面人,怎么说着说着动上拐杖了?这行事也太武了吧? “陛下,秦侯爷咆哮金殿,辱骂并试图殴打大臣,有失体统,请陛下治罪!”被骂作“老猴子”的侯恂可算抓住理了,连忙跪倒在地,大声喊冤叫屈。 “侯爱卿,秦爱卿手里的拐杖可是太后所赐,朕也拿她无法啊。” 朱由榔这知说的可不假,秦良玉手里的拐杖很长,上头还有一个龙头,乃是马太后所赐。 侯恂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叫苦:“这可不妙,要是让秦良玉打上几拐杖,打了也是白打啊。” 他起身冲秦良玉作了一揖:“侯爷,下官无意冒犯先马宣慰使,还请侯爷息怒。” “这还罢了。”秦良玉见侯恂道歉,这才怒气稍平,把拐杖放下,得意洋洋地看了朱由榔一眼。 “侯爷,下官方才所言妾室不当‘七出之条’,却不知侯爷如何解释?还请侯爷教我。” 侯恂折了面子,自然要找回来。所以,他还是拿出善辩之长,对秦良玉进行诘难。 《医国高手》正文 第八十九章 折服全凭一句诗 “老猴子,你别胡搅蛮缠,本爵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吴氏虽不是你侯家正妻,不适用‘七出之条’,但她犯了什么错,让你把她赶出府去?你说!” 秦良玉厉声问道,末了还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一口一个老猴子,侯恂心中生气,却是不敢在称呼上回嘴。 他虽然也算老臣,但跟秦良玉差了十五六岁,跟他逝去的母亲差不多大,而且论品级自己也远远低于她,她如此撒泼,侯恂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侯恂才想在辩理方面把秦良玉怼住,以已之长,攻敌之短。 “侯爷,吴氏没有犯大错,她只是打碎了下官府里一尊唐三彩菩萨像而已。”侯恂慢悠悠地回道,最后二字还着重强调了一下。 “啊,唐三彩菩萨像?那么名贵的东西被打碎了?如此说起来,将她逐出府门,一点也不为过。”殿里有人在小声议论。 “是啊,不仅如此,还是菩萨像哎,这可是对菩萨的不敬啊。罪过,罪过……。”有人小声附和。 别人可能不晓得,朱由榔却是非常清楚,侯恂不敢把吴氏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他是在竭力维护侯府的形象。 家丑不可外扬嘛。 “你!” 秦良玉一听侯恂如此解说,倒是无言以对了。拐杖举了举,终于还是颓然放下,眼睛往董琼英那里一扫,意思是让她出面助拳。 “侯大人,吴氏已经怀有身孕,是怀了你侯家骨肉,你把她赶出府去,一旦她想不开,那可是一尸两命,你这是不是不慈?”董琼英略过刚才的话题,从“不慈”角度直接攻击侯恂。 “是啊,老猴子,吴氏怀了小猴子,你还把她赶出府门,你这是灭嗣!不但不慈,而且心狠手辣,你有何脸面立于朝堂之上?!”秦良玉一听,可算逮住理了,厉声质问道。 “啊?怀有身孕?陛下,臣委实不知,若是知晓此事,别说她打碎了一尊唐三彩,就算损坏了再贵重的财物,臣也断不至于将她逐出府去。陛下,臣知罪了,回府后就让犬子接吴氏回府。”侯恂一听,脸色一变,连忙躬身请罪。 一见侯恂向皇上认罪,秦良玉面现得色,自己总算把老猴子给打败了,崇新寺第一炮打响了。 董琼英却是面现尴尬之色,因为她明白,这一炮并没有打响,而是打哑了。 “人家侯恂哪有错了?把吴氏赶出府门,是因她损坏了贵重财物,是她犯错在先。至于子嗣的事,人家侯恂矢口否认预先知晓,虽认罪,但认的是不察之罪。 弄了这么大的一个阵仗,最后却是明赢暗输的局面,简直就是笑话啊,群臣一定会笑秦侯爷和我小题大作。崇新寺第一炮没有打响,以后要想扬眉吐气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董琼英不由一急,抬头看向皇上,眼里充满了期盼,希望皇上能帮她们扳回来。 朱由榔自是非常清楚,如此结局,就算是侯恂赢了,他可不想让臣子们暗中笑话,所以必须扳回来。 “侯爱卿,不知你听过这句诗没有,‘万曲清幽红尘断,笑看来生桃花开’?”朱由榔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侯恂一听这话,脸色巨变,“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臣知罪,臣知罪。” 朱由榔吟的那句诗,出自李香君之手,殿里群臣不知,但侯恂自是知晓。 朱由榔的意思很明白,你若是不老实,朕就把吴氏的真面目揭开。 而侯恂怕的就是这个结果,儿子纳妓为妾,可是玷辱门风啊。 所以,马上跪下磕头,连连请罪,暗含祈求之意。 “侯爱卿,吴氏虽是妾室身份,但与朝宗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也算一对佳偶。就算无意毁坏财物,你也应该让朝宗处置才对。将其赶出府去,四处飘零,做得过了。若是她想不开寻了短见,一尸两命,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呀。”朱由榔道。 侯恂一听这话,心算放下了:“看来皇上并不想真正揭开吴氏真面目,全了我的脸面,那我得知趣啊。” “是是是,皇上教训得是。”侯恂连连磕头称是。 “平身吧。”朱由榔虚一抬手,命侯恂起身。 侯恂起身,冲秦良玉、董琼英各施一礼,羞惭地说道:“侯爷,伯爷,下官知错矣,回府之后立即让犬子接回吴氏,以后再不敢无故虐待府中任何女子了。” 董琼英满意地微微一笑,退到一边。她虽然不知皇上吟的那首诗何意,但见皇上一出手就拿下了侯恂,心里自是非常敬佩。 秦良玉后知后觉,知道是皇上替崇新寺撑了腰,才让侯恂诚心认错。 又见侯恂满面羞惭,足见其心之诚,连忙说道:“侯大人,女人也是人,也应该得到尊重。看你认错之心甚诚,本爵就不为已甚,谁叫本爵的脾气好呢。以后再有无故虐待女子之举,本爵就没有这次的好脾气了,一定提着拐杖打上门去,打你这只老猴子!” 哎哟,你这叫好脾气呀?! 侯恂感觉自己的屁股冒凉风,浑身一哆嗦,道:“下官再不敢了,下官再不敢了。” 殿里群臣看到这里,无不胆寒:“秦良玉倚老卖老,又有太后所赐龙头拐,千万别惹她啊,惹到她,她可不给你讲理,若是挨顿揍,可没处说理去啊。” 群臣的神色落到朱由榔眼里,朱由榔非常满意:“行,秦良玉这种撒泼不讲理的作事风格,还真起到效果了。对付这些酸文人,就得用这样的?人,用这样的手段。” “诸位爱卿,妇女解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上自不言,下自成蹊’,所有高尚都必须来自朝廷。只有朕与众位爱卿同心同德,共同践行妇女解放一理念,自觉摒弃歧视妇女、压榨妇女的陋习,才能尽快地让大明充满活力,让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成立崇新寺是这个目的,太后赐秦爱卿龙头拐也是这个目的,众卿当好自为之。”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章 多铎可不是等闲之辈 六月初六,永历朝第一次会试在夫子庙学宫东侧举行,参加会试的是来自江南永历朝统治区的一千二百三十一名举子。 抡才大典,是历朝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的。 有明以来,朱由榔曾云:“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进,非科举者不得与官。” 所以,科举制度虽在元朝一度式微,但到了明朝,算是达到了鼎盛。 而朱由榔因一直缺乏人才之故,对科举的重视程度,自比过去皇帝,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副总裁官授予吴炳、王夫之,十八房考官皆由朝中博学之士担任。 对于考试内容,仍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和策问,朱由榔没有做任何改变。 按他的意愿,以后科举必须加入自然学科,像五经文完全可以去掉。 不过,自然学科也只是国子监的监生有过涉猎,其他学子并不知晓这是什么东东,所以,公平起见,这次科举不能加入这方面的内容,当然,以后对科举制度进行改革,自然学科是一定要加进去的。 第一场八股文,是朱由榔亲自出的考题。 他没有以出偏题、难题为乐的恶习,而是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题目:“不违农时”。 本篇出自《孟子。梁惠王上》:“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这一章的开头,梁惠王就对孟子说:“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孟子在回答了为什么之后,“不违农时”二节即是“谨献其策”。 朱由榔出这么一道题,自然是针对永历朝的现状所言,看一看学子们如何在“代圣贤立言”的基础上,有何良策,有何真知灼见。 其实,这个题目的难度极小,只要不是孤陋寡闻者,稍微理一理朱由榔执政脉胳,就差不多能得到答案。 所不同的,字、词藻、行文顺畅与否就会因人而异,学问深者,下功夫下得多一点的,更能脱颖而出。 这就是他出的题目相对简单一点的用意。 同时,朱由榔前世曾经看过许多关于科举的小说,对科举作弊的手段非常清楚。 学子一共考三场,每三天一场。 进入考场前,会有锦衣卫搜身,进入考场后,每人一个单间,考、吃、住、睡都在里面,每场考完后才可出来。 交卷之后,经过弥封、誊录、校对、阅卷,最后由主考官确定名次,然后张榜。 各个环节设计得非常严密,看似不易作弊。其实,只要在弥封和誊录阶段与考官联手,非常容易作弊。 比如,考官想录取张三,只要在弥封时和誊录时,在张三的卷子上做一人特殊的记号,考官就能明白。 或者为了怕知晓的人多容易泄密,只须与考生说好,在文章中加上特殊暗语,考官就能明白。 总之,看似非常严密的考试制度,却有着很多漏洞。 所以,朱由榔下了严旨,谁要敢在会试时作弊,考生夺籍入狱,考官定斩不饶。 会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约得到七月初才会出结果,所以,朱由榔把此事交给吴炳、王夫之去做,再不过问,而把重心放到了河南的战事上,只等会试结果了。 …… 北京城里发生的变故,傅山很快就传到了南京。 朱由榔看了陈际泰禀报的情报,心里发生一阵阵坏笑。 董小宛的事,那是他的手笔。 让傅山找到董小宛,不露声色地拜鄂硕为义父,并通过鄂硕“偶遇”福临,他相信,二人一定一见如故,也相信,在宝瓶成为福临的皇后之前,布尔布泰一定不会让董小宛专宠于前,所以,他们母子之间生隙是肯定的。 现在看,效果不错。 哈提斯的事,也是他的主意。 他的目的是让哈提斯利用满清的财力,建一个火器营,并搜罗匠人,扎起框架,只须有核心技术上卡住,满清就造不出威力巨大的手榴弹、地雷和钢枪。 等他们把火器营建起来了,自己挥师北伐,福临小儿岂不是为朕作嫁了吗? 若说这些皆在他的意料之中的话,福临促请多铎出山,真是让他没有想到。 多铎已经成了落架凤凰,朱由榔认为布尔布泰不可能让他重掌兵权;而且他一定非常痛恨布尔布泰,即使福临摒弃前嫌亲自去请,他那么骄傲的人也一定不会出山。 没想到,在国难当头时,福临真去请了,多铎还真就应了。 “看来,关键时刻,无论是多铎和福临,都意识到了,不能内耗啊。”朱由榔心道。 朱由榔传口谕,把陈子壮、洪承畴宣进乾清宫。 “集生,宁宇那里情况如何?”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李侯爷刚刚送来塘报,左路军以马伯爷为前锋,已经攻占南阳,正向北进军。不过,近几日阴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走,大军每日行军不过三十里,速度提不起来。”陈子壮回道。 “多铎到开封了吗?” “回陛下,多铎率三万清兵大军抵达濮阳,暂无向开封进军的迹向。” “驻兵濮阳?”朱由榔眉头一皱:“莫非他有什么阴谋不成?按说他应该驱兵急进,到开封驻守才是啊。亨九,你怎么看?” “回陛下,现在还很难看出他有什么阴谋。也许想放弃开封,也许是粮草不足,也许是在黄河北岸构筑防线,再在还很难判断。”洪承畴答道。 朱由榔对洪承畴的军事才能非常赏识,他没有看出什么,大概真是没有什么。 “好吧,密切注意多铎动向。另外,把多铎出山的消息火速传给宁宇,嘱他一定要多加小心,多铎可不是等闲之辈啊。”朱由榔道。 “是,臣遵旨。” 陈子壮躬身答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多铎有何诡计? 吉安之战后,马宝的爵位失而复得。 其实,朱由榔当时也是在气头上,哪能凭他发几句牢骚就把他的伯爵给撸了呢。 不过,伯爵虽又赏给了他,但还是把他和白文选叫去骂了一顿。 朱由榔对马宝说:“嘴有三大功能。一个功能是吃饭,一个功能是喝水,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关键时候闭上!” 马宝被训得灰头土脸,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因为他清楚,能让皇上骂两句,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啊。 若不骂你,在心里给你记个小黑账,才真是够你受的呢。 白文选也让朱由榔给训了一顿。 朱由榔训他“内斗内行,外战外行,总觉得本事比别人大,对谁都不服。” 又教训他:“若不能搞好同袍关系,早晚有一天会在战场上吃亏。” 虽然“外战外行”这四个字的评语白文选非常不服,不过,说他对别人不服气,尤其不服马宝的气,还真没有冤枉他。 所以,挨完训之后,白文选也老实多了,跟马宝也交开了心,二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 李定国对二人非常了解,马宝有勇,白文选有谋,二人若是齐心协力,算是比较合适的搭档。 所以,这次征讨河南的先锋重任,李定国交给了他俩。 同时,李定国命马进忠西进洛阳,冯双礼东进汝宁州,直趋商丘,目的是保护主力侧背。 而李定国自己,则率大军主力,以马宝、白文选部为前锋,自南阳北进,取汝州、许州,最终目的地是河南重镇——开封。 …… 雨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通往汝州的路上,两万大明军人分成两排在泥泞中艰难地行走着。 马宝与白文选骑在马上并辔而行,二人都披着油衣,头上却没戴斗笠,雨水顺着头盔滴下来。 “老白,你说他娘的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马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边走边与白文选说着话。 白文选看了看马宝,见他脸色发青,显见他因这阴沉沉的天气和泥泞难行的路况而变得十分烦躁。 “老马,着啥急啊?你这性子就是太急了,都当了伯爷了,还是改不了着急忙慌的性子。”白文选没有称呼他为伯爷,也没有以下属自居,而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微笑着回道。 “不急行吗?你看这路多难走啊?当兵的深一脚浅一脚,照这速度,一个月也赶不到开封。到时候误了皇上的大事,咱俩可吃罪不起啊。哎,你说皇上会不会骂咱俩草包呢?” “肯定会骂。不过,老马,皇上给咱们的任务是拿下开封,在八月底秋汛来临之前把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这还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呢,急啥?” “老白,时间很紧知道吗?你以为咱们只是行军吗?前方还有汝州、许州两座大城,开封还有屯济大军驻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任务很重啊。若是秋汛到来之前,没有把百姓安全转移出来,皇上骂咱草包那都是轻的,弄不好,咱老马这爵位又得给革了。” “老马,林正平的汉军旗战斗力你也看到了,南阳守了不到三天就跑了,你以为汝州、许州能守多长时间?别说咱们连战连捷,士气如虹,有两万跟老虎似的大军,就咱们的五百支钢枪,哪个能抵挡得住?所以,不用担心汝州、许州的守军,估计他们抵抗的心都没有了,王师未到早就撒丫子跑了呢。” “哎,老白,听你话里话外,好像胸有成竹,不像你的风格啊?” 马宝扭头看向白文选,有些好奇地问道。 也是,白文选向来持重、多谋,可听他的话意,好像有些轻敌,跟他平时说话做事风格大不一样。 “老马,你没听皇上说吗?在战略上要轻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对对对。老白,皇上真是厉害哈,你说这话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太精辟了。” “是啊,皇上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皆非常人所能及啊。哎,老马,我是这样想的,这天阴了快有半月了,也不见晴,身上都湿乎乎的,别说当兵的了,就是咱们心里也是非常烦躁,人一烦躁,就容易着急上火,容易生病。所以,怎么想个法子,提振提振士兵们的士气,排一排忧烦?” “是,你说的有理。我看,等宿营的时候让军医熬点芦根汤,每人一大碗,可以防止士兵得病。另外,可以组织一些比赛,比如唱歌曲、摔跤、比武等,让士兵有点事干,就一定能活跃活跃气氛,也能像你说的排一排心里忧烦。” “行,这几招一定好使,我这就去安排。” 白文选说着,停下马,叫过亲兵一条一条地安排下去。 …… “报!马伯爷,元帅命小的送来紧急公文!” 就在这时,三匹马从后面追上马宝,当先一人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在泥地里给马宝行了半个军礼,随后从身上取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着的公文,递给马宝。 马宝下马接过公文,亲兵帮他打起伞,以免雨水淋湿了公文。 马宝一目十行看完,赏了来使十两银子,打发他回去,命人把白文选请过来。 “老白,清兵增兵了,多铎带领三万八旗精兵已经抵达开州。” “多铎?他出山了?还没被顺治给整死啊?”白文选接过公文,边看边说道。 “树要倒了,猢狲就得散了。多铎再有气,他也得忍气吞声。” “老马,现在的鞑子里头,能打仗的可是以多铎为最了。他出山了,咱们可要慎重啊,他有勇有谋,心狠手辣,非等闲可比啊。即使咱们有五百条钢枪,有手榴弹和地雷,也要小心,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白文选郑重地说道。 “是啊,皇上和大帅也是这么嘱咐的。不过,我倒觉得是好事。奶奶的,咱哥俩立功的机会来了,只要把他干趴下,鞑子再也找不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来了。”马宝一听多铎来了,不惧反喜,一扫连日来的阴郁,双手互击,两眼闪光。 “对!这真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不过,老马,若按常理,多铎应当领兵急进开封,与屯济汇合,可是他却在开州停了下来,你说他屯兵于黄河北岸到底是何用意呢?”白文选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二章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白文选的疑问,让马宝一时之间无从作答。 二人都蹙起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不消说,多铎的出山,让刚才还信心满满的二人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二人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兵部和大帅都没有其它说法,也没有其它敌情可以参考,光凭咱俩在这里苦想也是无用。我看,咱们只能多派斥候,小心戒备了。江北虽是敌战区,但锦衣卫和军情局都有探子,估计会有更详细的情报报来,到时候自然会看出他的诡计来。”白文选说道。 “对。咱们没有办法往江北派探子,但有一条我是拿得准了。别管多铎有什么诡计,反正最后也得刀对刀来枪对枪,躲在背后念咒念不死人。别说他来三万人,就算再多,咱有火器在手,怕他个锤子?!”马宝道。 “有理有理。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反正最后得战场上见,再阴险的人,在绝对实力面前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腊。先不管他,咱还是按计划进军为上。” “嘿嘿,皇上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就是这个道理。管他是谁,只要敢来,先他娘的一顿手榴弹、地雷伺候,炸蒙了再说。” 马宝说到这里,豪气顿生:“走,宿营后先吼两嗓子去!” …… 多铎自兵临开州之后一动不动,不但马宝、白文选弄不清他的意图,就连朱由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得知多铎出山之后,朱由榔就加了百倍小心,令陈际泰、马吉翔把所有眼线都撒出去,不但北京、开州两地,包括山东、河南其它与开封相邻府县的情报也都源源不断地报到南京来。 北京的情报看不出什么来,清廷已经决定在宝坻秘密建立火器营,顺治下旨令各地征召工匠、炼丹术士;顺治大婚定在八月初八;顺治与太后的关系看似平静,其实母子已经生隙,尤其顺治,整日郁郁寡欢,日常召董小宛入宫侍寝,太后发作过几次,见他不改,也就作罢。 开州的情况也看不出什么来。 多铎到开州之后,每日寻欢作乐,放浪形骸,不事正务,所有军务皆交由谦襄郡王瓦克达、贝勒常阿岱襄理。 北京的事倒是没啥,多铎的行为却是让人费解。 “他摆出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是告诉大家,他仍有怨气,不想出力?既如此那他又何必带兵出京?多铎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他若不愿意伺候顺治和孝庄娘母子,就算顺治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他也决不会屈服。从他的性格分析,既然答应带兵了,那他肯定放下了个人恩怨,为爱新觉罗家族的盛衰着想了。那他摆出这副样子来,不是给孝庄和顺治看的,一定是给我看的。” “对,一定是给我看的!”朱由榔想到这里,感觉豁然开朗:“啊,这家伙难道用的是骄兵之计?那他究竟想干什么?想赚我什么呢?” 朱由榔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好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冥思苦想,越是想不明白,越是想不出辙来。可你如果暂时放下,出去走一走,转一转,干点与之无关的事,换一换思路,有可能被其它事物触发灵感,轻而易举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就叫顿悟。 为了寻找顿悟,朱由榔带着李洪出了乾清宫,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在原来的宫殿群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建筑,在迁都之前对皇宫重新进行修缮时,朱由榔说啥也要那这么一座花园。 他觉得身处皇宫大内,满目皆是红砖碧瓦、雕梁画栋这些死板的建筑,看不到花草虫鱼这些生机勃勃的东西,久而久之不但少了享受生活的乐趣,也会让人烦躁,让人陷于俗务而不能涤清心灵。 对于皇上这点要求,陈邦彦非常大方,没有提任何反对意见。 在他看来,这不算劳民伤财,也不算奢靡,劳累之余观花赏鱼,吟诗答对,乃是雅事。 所以,在建设这座御花园的时候,一向扣扣索索的陈邦彦难得大方了一回,很是费了不少功夫,建了这座充满江南园林风格的花园。 朱由榔对御花园叠石理水、花木众多,素雅而富于野趣的意境非常喜欢,每每批阅奏章累了,他一定会来这里疏散筯骨,赏玩风景。 来到御花园观鱼亭,朱由榔俯身于栏杆上,观赏亭下清澈池塘里数十条五彩斑斓的锦鲤追逐嬉戏。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朱由榔看到高兴之处,随口吟道。 “皇上,今日应该是天晴的缘故,鱼儿看上去很欢!”李洪见朱由榔看得津津有味,还吟了诗,他不懂诗文,只得搭讪了一句。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朱由榔随口怼了一句。 李洪不懂这句话的出处,但意思却能听明白。 “皇上,奴婢不是鱼,但阴雨天时鱼儿常常潜于池底,不动不欢,而天晴的时候,它们就跟撒欢一样四处游动。所以,奴婢以为,它们一定是非常欢乐吧。”李洪笑着答道。 “呵呵,你个奴才,把自己当鱼了?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番话算是站在鱼的角度想问题,用一个词说就叫换位思考。”朱由榔没想到李洪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笑着点评道。 “嗯,换位思考,换位思考……,对呀,我什么不能换位思考呢?假如我是福临,那么现在我会想什么呢?我最需要什么呢?”朱由榔说起“换位思考”这个词,脑中灵光一闪,再去想多铎的奇怪所为,感觉思路一下子打开了,很快他就大概摸到了一些脉络。 “我若是顺治,现在我最需要的不是与强大的敌人决战,因为武器方面的差距太大,打仗就等于自杀。我一定要把战局拉长,先拖住敌人,为火器营造出火器争取时间。” “对,一定是这样。” “那么,我要拖住敌人,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黄河天垫了。” “黄河,黄河!对,多铎的文章一定是作在黄河之上……。” 《医国高手》正文 九十三章 洪承畴大局观极强 朱由榔思想如今的顺治,跟当初的自己,处境何其相似! 都是需要争取时间,需要搞出杀伤力强大的火器。 所不同的是,当初清廷是拼了命地进攻广州,妄图将大明的火器研究扼杀在摇篮里。而朱由榔却没有那么急功近利,想把步子迈得稳一些,想先把经济和内政搞好,等到将来统一全国不至于“小马拉大车”。 二者的区别在于,当时的清廷极没有底气,而现在的朱由榔却是信心百倍。 …… 朱由榔回到乾清宫,传口谕将陈子壮、洪承畴、陈际泰宣来。 洪承畴归顺以来,朱由榔并没有揪住他的小辫子不放。 有个御史还想抓住他的黑历史进行道德攻击,被朱由榔一顿训斥,以“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为由,警告臣子们不要过分追究别人往昔所犯的罪过。 洪承畴对此极是感恩,同时他也深刻认识到了降清那段历史是自己人生一大污点,只有在余生尽心尽力忠于王事,同时修身养性,才能慢慢淡化乃至涤清。 与此同时,他的重新归来,让他的家人极是欣慰,妻女及弟弟都原谅了他,家庭重新和睦,让他的心又感到了温暖。 因此,对于政务他兢兢业业,完全将自己的才能发挥了出来,很好地充当了陈子壮的助手角色。 而朱由榔把他的变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给予了他很大的信任,每有战事,必征求他的意见。 朱由榔将他宣来,也想看看,洪承畴的战略眼光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非常厉害。 “集生、亨九,你们对于多铎的战略意图有何判断?”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以为多铎屯兵开州不思进取,意图应是放弃河南之地,以黄河为天垫死守。”陈子壮道。 “回陛下,臣对多铎甚为了解,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拣手段。此次屯兵于开州,每日寻欢作乐,不像他平时作派。再虑及清廷刚要制作火器一事,臣虽不明其意图究是为何,但想来这是他骄兵之计应不会错。”洪承畴答道。 “亨九,你了解多铎,若你是他,面临我军的攻势,你会怎么做?”朱由榔进一步诱导洪承畴道。 “回陛下,若臣是多铎,臣会利用黄河,会利用黄河汛期。甚至会诱敌于开封城下,掘黄河水淹敌军。咝……,陛下,臣明白了,多铎肯定打得是这个主意!”洪承畴说着说着,灵光一闪,猛然惊醒! “陛下,试想一下,开封城低于黄河大堤数丈,若我军猬集于此城之下,而大水遽然骤至,何以克当?!纵有火器也莫奈其何呀。” 陈子壮、陈际泰闻言面面相觑,陈子壮想了想,问道:“亨九,此言是否过于危言耸听了?多铎若行此举,纵然可以大败我军,可开封城十数万百姓呢?岂不是也会遭殃?残害百姓,手段残忍堪比‘扬州十日’,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他不怕天谴吗?” “大人,卑职刚才说了,多铎心狠手辣,行事只求达成目的,从不计后果,他只要达到大败我军之目的,不会顾及百姓性命。更何况,若是此计得逞,他一定会制造假像,将罪名栽赃于我大明君臣。”洪承畴道。 “亨九说的太对了。多铎和顺治叔侄现在顾的是他们的江山,江山都快没了,他还会给百姓讲仁政?更何况,在他们眼里,汉人百姓,本来就跟肥羊差不多。”陈际泰极是赞同洪承畴的说法。 “是啊,亨九的判断跟朕一致。福临非常清楚,他们只凭现在这些军队,很难跟我大明军队抗衡。困兽犹斗嘛,他总要挣扎挣扎。因此,他必须弄出火器来,才能跟我军过上几招。呵呵,在福临看来,火器就是他们所谓大清朝的保命仙丹。因此,他要拖,要拖到哈提斯给他造出仙丹来。所以,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收拾民心了,一定幻想着利用黄河作文章。”朱由榔笑道。 “孰不知江山之固在德而不在险,民心一失,更会加速他的灭亡。”陈子壮这时也明白过来,接着朱由榔的话头说道。 “是啊,他欲掘堤以害民,朕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固堤救民。孰优孰劣,一目了然,经此一事,江北百姓自会归心,大明中兴只会更加快速到来,而多铎和福临,这是在给他们的大清朝开挖坟墓了。”朱由榔道。 “陛下,既已洞察多铎诡计,兵力布置方面是否做一下调整?”陈子壮问道。 “不必了。只须把这个判断告知宁宇,宁宇一定会多方求证,也一定会做周全布置。定生,拟旨,告诉宁宇,可以根据敌情临机决断,不心事前请旨。但有三件事必须做到,一是务必不能让多铎的阴谋得逞,力保黄河不决堤;二是要揭露多铎阴谋,让其恶毒用心大白天下;三是一定要保证百姓生命安全,不能饿死一人。” “是,臣遵旨。”陈贞慧躬身答道。 “陛下,臣以为应当提醒安西侯,多铎一定会与吴三桂配合。若臣所料不差,多铎在开封掘堤,吴三桂一定会趁势东进,一来与多铎东西夹击安西侯,二来也可诱使定北伯随后跟进。待黄水泛滥,将定北伯引入数百里泥泞之地设伏,如此一来,定北伯危矣。”洪承畴补充道。 “对,亨九所言极是,一箭双雕,多铎真是好算计啊。” 朱由榔深以为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能虑及吴三桂,洪承畴的大局观的确很强。” “定生,旨意里加上这一条。另外,忠勇侯,军情部门的情报,要及时通报与左路军。唉,传递讯息真是太慢了,你可命手下就近传递于左路军,不必拘泥于先报来南京。” 朱由榔想到今世的情报传递系统,不由得怀念起前世发达的通讯系统。 要是有手机,一个微信过去,瞬间就会知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又是信鸽又是驿马的。 “是,臣遵旨。”陈际泰躬身领旨。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四章 纺织业的曙光 因为通讯技术落后,所以才会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临阵将帅必须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作出正确的反应,而不能因有君命在先而不知变通。 若如此,必然十战九败。 所以,朱由榔虽在南京判断出了多铎的战略意图,但在战术执行上,还得看李定国的临机决断。 开封之战的警报已经发出,而会试还在进行,朱由榔把精力又放到了皇家银行的筹办上。 王化屏算是个干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利用自己在商业圈里的人脉,把皇家银行建了起来。 他建起来的皇家银行,雏形还是钱庄形式,用的人也是原来钱庄的朝奉和伙计。 只不过,由于所涉金银数量较大,银库的安全性较高,用的这些人,都是在南京有家有业的,家事清白的。 同时,陈邦彦还给他出了个主意,把一些退伍老兵招了进来,尤其跟随朱由榔打过乌石山大战、广州保卫战的老兵,只要身体没有伤残,又识字的,基本都让他给招了进来。 这些人对朱由榔是死心踏地,忠心没有任何问题,又见过血,经过生死,不怕事,最适合在银行这样的衙门做事。 更何况,人多一些没有问题,反正将来银行是要开遍全国的,现在让他们进来熟悉熟悉业务,将来派出去就能独当一面。 王化屏把银行筹备的事报上来,说是可以开张了。 朱由榔办银行的目的有两个,一个近期的目标,自是为了促进工商业的发展。还有一个远期的目标,那就是经营货币。 来自于后世的他,对于货币的认识,自是比当世任何人都深刻的多。 现在的战争都是打仗,为争地盘居多。而当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争夺地盘变成了争夺经济利益,尤其世界贸易发展起来之后,货币战争就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经济战争。 到那时,谁掌握了世界通用货币,谁就掌握了掠夺他国财富的手段。 比如米国的米元,米国国势那么强大,人民那么富有,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米元对他国财富的掠夺。 为了维护米元的霸权地位,米国不惜挑拨他国互相攻伐,甚至亲自赤膊上阵,大打出手,用极为血腥的方式保护着米元对他国财富的掠夺。 比如后世的中日钓鱼岛之争,起因就是中日韩三国想建立自由贸易区,把米元排除在外。 这引起了米国的极大不满,立即发动日本和韩国国内的反对派,挑起了中日的钓鱼岛之争,和日韩的“独岛”之争,中日韩自由贸易区的设想,随之也胎死腹中。 到他穿越那年,也没见中日韩自由贸易区成功设立。 至于那什么“亚元”,更是遥遥无期。 对于这种致富方式,后世形象地称之为:“割羊毛”。 羊毛长出一茬来,米国就会伸出大剪刀割上一茬,以至于米国越来越富,越来越强大,而他国永远也不能压过米国一头去。 其中,中国就是比较大的一个怨大头。 对于这一点,朱由榔非常气愤,也非常无奈,恨极了米元。 那时候的他,不过一个普通大学生,好多时候只能在网络上喷上一喷,发泄发泄不满——仅此而已,其实并不能改变那个世界的分毫。 不过,他既然有幸穿越了,就一定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大明朝要强大,中华民族要傲立世界顶峰,中华文明要长盛不衰,成为世界主流,必须让大明的货币成为这个世界的硬能货。 所以,他的长期目标,就是经营货币。 当然,第二个目标还很遥远,货币还没有弄出来,还没有在江南一地推开,想那个事并不现实。 不过,要实现第一个目标,钱庄形式的银行,就可实现。 所以,朱由榔同意很行开张。 只不过,在开张前,朱由榔下旨令《大明周报》对于皇家银行进行了密集报道。 …… 南京城有一个著名的会馆,叫吴县会馆。 吴县会馆是由苏州府吴县盛泽镇人唐省申带头创立的。 唐省申创立这个会馆的目的,最初是吴县商人联络感情的地方,大家聚在一起吃吃茶,谈谈心,交通有无,后来逐渐发展成了吴县纺织商人的行会。 大明的纺织业非常发达,而南京和苏州就是纺织业最为发达的两个中心。 说起明代的纺织业,还得从朱由榔说起。 立国之初,朱由榔就下令,每十亩地,须种半亩桑、麻、棉,十亩以上倍之。 大量桑、麻、棉的种植,为纺织业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原料。 到了中后期,明代的纺织业,无论是纺织工具还是纺织技术都达到新的高度,织物的品种较之元代更加丰富,涌现了许多色彩和图案独具特色的极具审美价值的产品。 棉纺业分布广泛,成为当时普及各地的手工业,出现“家纺户织,远近流通”的繁荣景象。一些上乘纺品,“富商巨贾操重资而来市者,白银动以数万计,多或数十万两,少亦以万计”。 可惜,随着明室式微,清人入侵,江南的纺织业遭到了重创。过去那些巨富的商人为了保命,财富被蛮横而残暴的清兵一扫而空,生产停止,海贸停止。 直到永历皇帝入主南京,发布政令,鼓励农桑,鼓励工商,重开海贸,过去那些已经被清兵压榨半死的纺织业主,才算看到了曙光。 而唐省申的遭遇就是其中一个代表。 唐省申是吴县盛泽人,盛泽镇家家户户有纺机,人人会纺布,生产的棉布更是享誉天下。 唐省申比较有头脑,从一个手工作坊的主人,逐渐发展成了盛泽镇乃至吴县最大的纺织品商人。 可以说,所有盛泽出产的纺织品,都得经他的手,才能卖出去,而那些手持巨资的外地商人,不经过他,也休想从盛泽买走一尺布。 很快,唐省申成了吴县首屈一指的巨富,不但可以在吴县呼风唤雨,就在南直隶,他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可惜,自从清兵来到江南,他的好日子结束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五章 起死回生 在商言商,逐利是商人最本质的特征。 唐省申自不例外。 在他看来,无论谁当皇帝,反正大家都会穿衣。清人也不是穿野树皮御寒的,就算是他们的皇帝,也要穿龙袍。 只要有人穿衣,就离不了纺织,商人就有利可图。 所以,清兵打下南京之后,唐省申并不是十分害怕,最多损失些钱财罢了,只要不让他破产,织机一响,黄金万两,再度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并不难。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多铎打下南京城,开始疯狂烧杀淫夺。 唐省申以为花钱可以买命,主动给打上门的带队军官献上万两白银。 却不想此举犹如把一块肉投入了狼群,嗅到肉味的狼群吃下那块肉,再次一涌而上,开始疯狂撕咬投肉之人。 一波清兵走了,另一波清兵又来,张口就要不低于一万的银两,不给就把大刀片子一摆,唐省申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拿出银子以满足这些恶狼。 不到三天时间,他家就来过十几波清兵,把他家的存银全部搜刮光了。 唐省申以来,自己没有银子了,总不会再有事了吧?可没想到,最后来的一波清兵,没有弄到银子,竟一涌而上,进到他家里,将他家的财物洗劫一空。 不仅如此,他的妻女、儿媳、十八房小妾,包括丫环、仆妇,家里的女人全被凌辱,而且还当着他的面。 目睹这天大的污辱,唐省申彻底愤怒了,然而,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压在脖子上,他却不敢反抗,任由自已的亲人在清兵的淫威下痛苦呼号而不敢发出一声怒骂。 清兵走了,留给他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府邸和满腔仇怨。 把十八房小妾、丫环、仆妇这些再不干净的人全部卖掉,换了少许银两,唐省申带着全家逃回了老家。 然而老家也不是一方净土,一个村子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只留下一台台冰冷的织机。 过了一阵子,清朝的统治者也许是认识到了人心的重要性,也许是觉得对江南汉人的抵抗心理已经做到了极大的摧毁,他们再生不出反抗之心,所以开始逐渐收买人心,恢复生产。 官府有人就找上了唐省申,希望他能带头把吴县的纺织业搞起来。 然而,经过大难的唐省申再也提不起赚钱的兴趣了,他痛定思痛,终于明白了三个道理。一是改朝换代并不是跟他们商人无关;二是巨额钱财也并不能把什么都能买来,“有钱难使鬼推磨”的说法是骗人的;三是那个他曾经痛恨的大明朝是多么让人怀念,虽然它有那么多毛病,但它是汉人政权啊,是给汉人撑腰的啊。只有汉人掌权,他们才能安心地做生意,安心地赚钱。而残暴的大清,是不会给汉人出路的,若他再次发达起来,他的钱财也一定会成为他的原罪,一旦间不但钱财尽失,大祸降临也不是不可能。 明白了这些道理,唐省申已经心灰意冷,是坚决不肯复出。 当然,他可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好推说自己有病在身,再次出山是有心无力。 官府知道他的惨遇,见他兴趣缺缺,也就不再逼迫他。 永历帝入主南京之后,唐省申经多方了解,知道永历帝在广州的时候就鼓励工商业发展,对商人也不再那么轻视,后人甚至可以读书入仕,而且重新开放了海上贸易。 他明白,永历帝的这些政策是他们商人的福音,尤其后人可以读书入仕这一条,让长期以来“有钱没有地位”的商人们更是奔走相告,极为兴奋。 在唐省申的心里,这还不是最令人兴奋的。 在他心里,最为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汉人政权,汉人再不低人一等,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所以,他这才起了重出江湖的念头。 举家回到南京,再次入主吴县会馆,唐省申在这里与旧时的好友聚集一堂,商谈如何重振纺织事宜。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几乎所有商人虽然意识到商户的春天已经来临,但大多数跟他的遭遇差不多,都在清祸横行江南之际,家财被洗劫几空。 面对现实,大家都意识到,没有银子就买不到原料,就收不到织户手里的棉布,再想回复原先的规模暂时根本不可能,只能小打小闹,慢慢积累。 一心想当龙头老大的唐省申,不甘于小打小闹,奈何手里无有银子,只好向城里最大的钱庄“裕泰钱庄”借了十万两银子。 借据上写的十万两银子,到他手里的,其实只有九万两,而且三个月之后就要还十三万两。 这么高的钱息,把唐省申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不,他手里有一批布还没有卖出去,而裕泰钱庄的银子马上就要到了还的日子了,唐省申急得像热锅蚂蚁一样。 “掌柜的,有好消息,您看。” 就在唐省申急得一筹莫展的时候,账房莫先生匆匆走进会馆,递给他一张《大明周报》。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朝廷又打胜仗了吗?”唐省申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是皇家银行要开业了,您看看,这可是大好事啊。”莫先生指着报纸头版说道。 “银行?”唐省申顺着莫先生的手指看去。 一目十行看完,唐省申眼前一亮,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兀自不敢相信地说道:“什么?年息五厘?这么低?不会是骗人的吧?我再看看。” 唐省申再次仔细地阅读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在他确信这是真的之后,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那是高兴的泪水。 “皇上真是有道明君啊……。”唐省申喃喃地说道。 “是啊,掌柜的,后天皇家银行开业,咱们马上去申请贷款,不但可以还清裕泰的银子,咱们也有银子进原料给织户,也有更多的银子收布,生意也会越做越大了。”莫先生兴奋地说道。 “是啊,莫先生,还有一条你没看到,不但咱们立马可以起死回生,裕泰钱庄这个吸血鬼马上就要完蛋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六章 隔门传旨 “掌柜的,咱们贷多少银子?”莫先生问道。 “五十万两!” “啊,贷这么多?” “莫先生,不要犹豫,这么好的事可不能错过了。五十万两年息才二万五千两,轻轻松松就能赚出来了。贷出银子之后,十三万两还裕泰,剩下的三十七万两投到盛泽去,我唐某人一定要做回吴县的老大!” “是。” …… 皇家银行开业之后,唐省申第一时间就递上了贷款申请。 王化屏对这第一笔大额贷款非常重视,把唐省申请进公事房,详细询问了他的打算和现在盛泽的生产规模,并派人到盛泽进行了实地考察,发现唐省申所说非虚,就命人与他签订了贷款合约,将五十万两白银贷给了他。 有了银子腰杆壮,唐省申立即还清了裕泰的欠银,剩下的银子全部投到盛泽,甩开膀子大干了起来。 …… 银行的贷款,对于唐省申来说,就像即将枯萎的禾苗遇到了及时雨。 然而,像唐省申这样的商人,并不是个案,其它遭到重创的行业和商人比比皆是,而皇家银行的资金支持,同样重新让他们焕发了勃勃生机。 大明的经济开始走向了复苏之路。 …… 七月初二,南京贡院。 恩科会试已近尾声。 所有阅卷事宜基本已经做完,十八房考官共荐上来三百九十五份考卷,正副主裁吴炳、王夫之基本已审看完毕,除了三份考卷王夫之与吴炳及考官沈其愚发生了争执之外,其它考卷、排名基本意见一致。 这三份考卷全是第十二房考官沈其愚荐上来的,王夫之认为这三份考卷义理平平,不当录取,应全部审看十二房黜落考卷。 吴炳看了这三份考卷,也觉得文章在中下等,若是取中,确实不当。 把沈其愚叫来,一说起这三份考卷,沈其愚极为不悦,说二位主裁眼光欠妥,这三份考卷是十二房最出色的,不但不应黜落,反而应进入前十。 沈其愚之所以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出身,与洪承畴同年,老资格了,是响当当的仕林前辈。 吴炳自是知晓仕林的规矩,自己虽身为主裁,官职也比沈其愚大得多,但资格却真不如沈其愚老,所以,也是忌惮重重。 他怕若真是十二房的黜落卷中没有出色的文章,沈其愚闹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而王夫之却不信邪,极力要求审看十二房落卷。 吴炳左右为难,正在僵持之时,就见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快步进入正堂。 “吴大人,王大人,皇上命内侍来传旨,传旨钦差如今已在贡院门外。”马吉翔道。 “传旨钦差到了?”吴炳闻言不由一惊:“看来是有大事发生啊,否则贡院不开,皇上不可能在这时候进来传旨的。” “快,设香案,开中门迎接钦差。”吴炳连忙整整官衣,站起来吩咐道。 “不,吴大人,传旨钦差说了,他不进贡院,请吴大人至贡院门口,他将圣旨隔门传给你一人就可。”马吉翔道。 “啊?”吴炳、王夫之与沈其愚闻言皆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皇上这是要避嫌啊。 按照规矩,贡院大门只能等张贴黄榜之际才能开,其间是不准人员出入的。 当然,这也是为了彻底杜绝贡院内外交通消息。 未出黄榜之前传来圣旨闻所未闻,隔门传旨也是闻所未闻啊。 吴炳、王夫之知道皇上行事常常出人意表,自不以为意。 吴炳来到贡院门口,隔门叩头行礼之后,接过传旨钦差乾清宫太监庞天寿从门缝里递过来的圣旨。 一目十行拜读完圣旨,吴炳冷汗都下来了,心道:“皇上身居九重,怎么知晓贡院的事情?没人出去过呀。” 回到正堂,将圣旨供到香案上,再次磕头行礼,拜罢起身,对王夫之道:“而农,将那三份考卷拿来,本官再看一看。” 王夫之将那三份考卷递过来,吴炳细细一看,心道:“皇上真是太厉害了,怎么什么事都知道?难道他真是神仙在世?” 原来,朱由榔圣旨中说王夫之挑出来的三份考卷上有明显作弊嫌疑,考卷中的“也”字最后一笔都非常怪异地高高挑起,命他重新查看被沈其愚黜落的考卷,若真是这三份考卷有问道,则将沈其愚与这三份考卷的誊录官及涉事的三名考生立即羁拿,交由锦衣卫审问明白。 吴炳看了考卷,见其中的“也”字果然如同如同圣旨之中所说,最后一笔的竖弯钩挑得很长。 又命人将十二房其它考卷取来,一一验看,除了这三份考卷,其它并无特异之处。 吴炳不动声色,对王夫之与沈其愚道:“奉圣上旨意,立即审看十二房黜落考卷。” 闻言王夫之心道:“皇上如何得知贡院发生的争执?莫非是锦衣卫有人暗中禀报了皇上?” 王夫之看了沈其愚一眼,道:“沈大人,这回您不能阻拦了吧?” 沈其愚脸色极为难看,拱拱手道:“下官心底无私,自不是不怕,请二位主裁大人验看。” 吴炳把马吉翔叫到一边,悄悄叮嘱两句,马吉翔点点头,下去了。 …… “啪!” 忽然听到一声拍案之声,正在审看十二房黜落卷的吴炳听到一声响,诧异地抬起头来。 就见王夫之拿着一篇黜落卷,拍案而起,大声叫好:“妙啊,真乃绝妙好文,前半实者虚之,既无头重之病,中间攒簇一片,无限堆砌,都化作烟云。吴大人,此文可点为会元!” 吴炳接过文章,从头到尾看罢,觉得此文确实非常出色,点为会元一点也不为过。 至此,吴炳不再怀疑,基本认定沈其愚与誊录官之间确实存在作弊行为。 “马大人,立即将沈其愚与十二房考卷誊录官、糊名官锁拿,分开监禁!”吴炳再不犹豫,对马吉翔下令。 “遵命!”马吉翔叉手施礼,一挥手,几名锦衣卫过来,将沈其愚拿下。 “这这这——,吴大人,您这是何意?”沈其愚脸色苍白,颤声问道。 “吴大人,头顶三尺有神明,你做的好事,东窗事发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七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被王夫之发现这张考卷,文章确实精彩。 “王者尽心于民事,道建而业斯隆焉。” 此是破题。 “盖必民事尽,而王者之心始尽也。自其始以观其成,道斯全耳。” 此乃承题。 “孟子谓,夫凡民易于趋始,而难于图终……。” 由此开讲,其后入题,起股、中股、束股,安排严谨,先分后总,最后一句:“右移民移粟之说无论其后之不可继乎,其始先不足观也。” 转折总绾,非常精彩,就像一件光彩夺目的艺术品,耀人耳目。 无怪乎王夫之拍案而起,也无怪乎吴炳见了此文瞬间认定沈其愚作弊。 一篇可定为会元的考卷,竟然被黜落,就算没有怪异的“也”字,也会让人心生怀疑。 除了这篇,吴炳与王夫之又在黜落卷中找出两篇同样非常精彩的文章,这两篇文章同样高出沈其愚取中的那三篇文章不止一个档次。 “沈其愚何其愚也,就算作弊,也不当把这三份考卷黜落啊。”吴炳心道。 又想起自已被任命为主考官之后,那些想要到府上拜见自己的考生,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多亏自己没有被财帛迷惑了心窍,若是真有勾连,怕是早被皇上侦知了。”吴炳想起皇上鬼神莫测之机,拍了拍小心肝,有些后怕地想到。 “启封。” 吴炳与王夫之排好名次,另十七房考官皆没有异议,这才下令启封。 将糊了名的考卷启封,吴炳赫然发现,那篇被定为会元的考卷,考生竟是瞿正博! 瞿正博是瞿式耜的儿子,沈其愚竟将他给黜落,这里面难道没有其他文章吗? 吴炳与王夫之对视一眼,均觉沈其愚舞弊案并非那么简单。 “而农,以本官之意,立即将取中贡生名单报与皇上,你我联折将沈其愚之事奏说明白,请皇上定夺,你看如何?”吴炳道。 “大人,下官正是此意。”王夫之回道。 他二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皇上是咋想的。若是皇上认定这场会考除了沈其愚之外,还有其他考官作弊,那不但会掀起腥风血雨,而且一定会将此次会试结果作废。 所以,必须奏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吴炳写好折子,王夫之也在其上签了名,将取中贡生名单誊录一份,一同交与马吉翔,马吉翔则亲自捧了,开了贡院侧门出去,直奔皇宫而去。 朱由榔阅奏,冷声道:“沈其愚竟敢拿朕的抡才大典营私舞弊,真以为朕是佛心,就不会剁了他的狗头?!” 陈贞慧、杨爱在一旁听了,心道:“沈其愚算是完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审查明白,但皇上只要认定你有罪,那你就算百张口也难辩了。更何况,马吉翔是什么人物?他一定会要到皇上所需要的证供。” “用怪异的字作弊,这些人可算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哼,多亏了朕明察秋察,也算是误了卿卿性命。”朱由榔自吹自擂,不经意间将《红楼梦》中风姐的判词说了出来。 “陛下圣明!”马吉翔对朱由榔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这样的脑子,就算想破了,也没弄明白,皇上究竟是怎么知晓沈其愚作弊手段的。 难道是在他们入场之前约定的时候就被皇上知晓了? “马爱卿,这桩案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查问明白。”朱由榔吩咐道。 “是,臣遵旨。”马吉翔连忙躬身领旨。 “此次会试,除沈其愚外,其它考官也算尽心尽力,并无不妥之处。既然可先和而农已经纠错,这个会试结果也算圆满,就依此结果张榜吧。”朱由榔吩咐道。 马吉翔回去传旨。 杨爱在一旁想了再想,总是没有想明白皇上是如何得知沈其愚如此秘密的作弊手段的。 要知道,她一直没有离开过皇上身边,而且所有奏章都是经她手整理的,并没有发现举报奏章,也没有见过皇上派遣过什么人,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小心地问道:“陛下,臣没想明白,贡院的事,两位主考都没弄明白,您是如何知晓沈其愚的小手段的?” 朱由榔抬起头,看了看杨爱满是疑惑的大眼睛,问道:“想知道?” “是,臣确实想知道。” “朕自有手段,但就是不告诉你。” 杨爱闻言,低下头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告诉人家还问人家是不是想知道干啥?这不是逗人玩吗?” 朱由榔派出暗卫之事,他自是不会告诉任何人。 只要保持这份神秘,别说以后再无臣子敢在科举之事上作弊了,就算暗中做别的坏事,他也得想一想沈其愚的下场。 …… 黄榜贴出来了,此次会试共取中贡生三百九十五名,会元乃瞿正博,第二名乃宜兴人张永祺,第三名乃松江人沈荃。 这个结果出来,学子们并没有质疑其公正性。 按说瞿正博乃是瞿式耜之子,他取中会元,一般会认为这是官官相护的结果——虽然瞿式耜避嫌没有参与此次会试,但官场上的事都是心照不宣的,他若想让儿子高中,有的是办法。 让学子们没有质疑的原因,就是沈其愚作弊案的传出。 若真有瞿式耜的手尾,断不会被沈其愚黜落,这个道理非常明白。 虽然没有人质疑其公正性,但也有两点让学子们感到惊诧。 其一是惊诧揭露沈其愚考场舞弊案的,竟是身居九重的皇帝,而不是考场中人。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是有神明护佑,或者说,皇上本身就是神仙下凡。 其二是惊诧国子监考生录取比例之高。 三百九十五名贡生中,国子监监生就占了一百六十名之多,超过了五成。 这说明国子监的博士、助教水平非常之高,非寻常教谕可比啊。 有了这个认识,那些没有考中的学子,下定决心要进入国子监学习。 而考中的学子,在积极准备殿试的同时,都睁大了眼睛,想看一看皇上对沈其愚案到底如何处置。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八章 “恩自上出”还是“雷霆之怒”? 马吉翔办案非常迅速,不到三日,就把沈其愚一案审理得明明白白。 原来,沈其愚收了王、牛、崔三名考生各三千两贿银,糊名官、誊录官各收一千两贿银,三人相互勾结,以指印及文字为记号,将王、牛、崔三名考生取中——这与皇上的判断是一致的。 至于将瞿正博黜落,也是沈其愚有意为之。 究其原因,还要追溯到崇祯朝。 原来,崇祯年间,瞿式耜与周延儒同朝为官,正直的瞿式耜不停上书,指摘为政之弊,主张“正本清源”,此举大大侵犯了当权者利益,被周延儒弹劾而削职回乡。 瞿式耜回乡后,再没有回到朝堂之上,而周延儒官越做越大,竟做到了内阁首辅之职。崇祯十六年,清兵入关,周延儒自请视师,却假传捷报蒙骗崇祯帝,崇祯帝不知内情,对周延儒褒奖有加,特进太师。后锦衣卫指挥骆养性上疏揭发真相,其他的官员也相继弹劾,因而获罪流放戍边。不久,崇祯帝下诏勒令周延儒自尽,籍其家,终年51岁。 瞿式耜后来拥立朱由榔在肇庆监国,得朱由榔信任,一直身居高位。 要说瞿式耜被削职回乡后与周延儒再无交集,二人就算有何仇怨,经历家国劫难,也是淡了。而且周延儒已死,怎么牵涉到沈其愚身上呢? 却原来,沈其愚乃是周延儒同乡,资格比击周延儒还老。但他却不如周延儒官升得快,得周延儒照拂,做官做到南直隶户部侍朗之职。 以他与周延儒的这种关系,自是少不了跟在周延儒身后摇旗呐喊,在对瞿式耜迫害上也充当过马前卒。 后来南京城“城头变幻大王旗”,先是弘光帝,后是多铎,反正无论谁来,管你是汉人还是满人,沈其愚的官做得稳稳的。 朱由榔入主南京之后,自也收拢了不少旧官,沈其愚就是其中之一。 可他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永历朝吏部尚书乃是他曾经整过的瞿式耜。 瞿式耜乃是正人君子,虽然与沈其愚有过龌龊,但一是因为沈其愚不是主谋,二是因为已然时过境迁,不会纠缠在过去的恩怨之中不能自拔,所以他从心里也没想过要给沈其愚小鞋穿。 只不过,因为了解沈其愚的为人和才学,在授官时,瞿式耜将他举荐为太常寺少卿,而非是他谋求的户部侍郎之职。 太常寺少卿与户部侍郎虽然都是副职,但二者的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油水也不能相提并论。 由此,沈其愚就恨上了瞿式耜,他以为瞿式耜把自己安排到太常寺这个清水衙门,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所以,在得知自己被点为这次会试的十八房考官之一,而瞿正博作为考生也会参加会试之后,就生了报复之心。 …… 马吉翔将此案审理明白,写成奏折奏进宫里。 奏折先由通政司转到内阁,内阁首辅吴炳心里早就恨极了沈其愚,见是马吉翔递进来的折子,料是关于沈其愚科场舞弊一案的,展开一看,果是如此,他沉吟了一下,没有贸然票拟,而是将折子传与各位内阁同僚。 “诸位大人,沈其愚科场舞弊一案,皇上极为震怒,如今马指挥使已经将案由审理明白,请各位大人发表发表高见,看看如何票拟为好?”吴炳待大家传看完毕,缓缓开口问道。 内阁大学士们各个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吴炳与瞿式耜最为痛恨沈其愚?更何况“恩自上出”,对于这种案子,臣下票拟时,只有往重里说,好给皇上留出施恩的余地来。 “这有什么好议的?沈其愚先事前朝,后事满清,首鼠两端,摇摆不定,殊无忠义之气;抡才大典,本是仕林盛事,何其庄重?他竟然也敢使黑心银子,枉为圣人门徒。此等小人,决不可留于人间,愚意沈其愚及涉案官员大辟,籍其家,生员削籍监禁。”吕大器胡子一翘一翘的,慷慨激昂地率先发言。 吕大器非常清楚,因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之约定俗成,自隋唐以后,极少有官员被砍头,犯有重罪的,也不过是上本请求自裁,或者赐自尽,以保留读书人的体面。 所以,这件案子最后,皇上很有可能赐沈其愚自尽,“大辟”之刑,基本不可能。 他往“狠”里说,其实就是为了“恩自上出”,同时,也能卖吴炳、瞿式耜个面子。 “俨若公所言极是。皇上其实并不恨他首鼠两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只要沈其愚改过自新,皇上不会揪他这个小辫子。皇上恨的是他贪念甚盛,为了不足万两白银,竟敢坏朝廷抡才大典。当然,挟怨报复,几使会元落第,足见其小人心性,没有为朝廷简拔贤才之心。是以,下官附议。” 杨乔然紧接着说道。 吴炳又看向其他人,瞿式耜因事涉其中,不好发表见解,陈子壮、黄宗羲皆点头,表示附议,唯独陈邦彦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陈大人,你有何高见?”吴炳问道。 “下官哪有什么高见?不过,下官以为,皇上非常重视此次会试,断不会令此类科场舞弊事件再次发生。正应了‘惩前毖后’这句话,皇上一定会加重惩罚,令后来者望而生畏,不敢重蹈沈某人覆辙。”陈邦彦答道。 众人闻言一愣,再想到皇上竟然于不知不觉间洞察沈其愚舞弊行为,肯定早有布置,否则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那么,皇上的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他一定会借此案大做文章,给永历朝之后的科考做一个强有力的警示。 所以,皇上一定不会按什么“刑不上大夫”的约定俗成来办,更不会在乎什么“恩自上出”,而是以“雷霆之怒”给后世科考树立一个“清明”之风。 如此说起来,过去那些考场中的龌龊小伎俩,可以休矣! “皇上太精明了,简直容不得半点糊弄啊。” 吴炳想到这里,汗都下来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不看眼色的吕大器 吴炳之所以再次吓出一身汗,是因为心虚。 被皇上点为主考官,吴炳自是非常欣喜。 三百九十五名贡生,如不出意外,殿试之后就是三百九十名进士,作为这些人的“座师”,可以想见,这是一股非常大的政治力量。 师生、同年之间互相提携,互相帮衬,互为奥援,这是官场上最常见的现象。 可以想见,自己在拥有了这股力量之后,将是朝中皇帝之下第一人,再也不会有人与己抗衡。 所以,皇上任命的主考,一般都是最为信任的大臣。 就凭这一点,不能不令他高兴。 不但作为主考的他非常高兴,作为副主考的王夫之还有十八房考官皆是如此。 所不同的是,吴炳、王夫之是所有这些人的“座师”,十八房考官则是同房考生的“房师”,与本房录取考生亦是有师生之义的。 因这个缘故,在拟定取中名单时,主考官一般是照顾到所有十八房考官,基本各房取中的名单不相上下。 这也是历来科考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如此一来,取士未免有失公允,自会有沧海遗珠之憾。 “沈其愚一案说明,贡院之中肯定有皇上耳目往外传递消息。但不知皇上有没有注意到此中机窍?会不会降罪于我呢?” 想到此,吴炳满心欢喜顿时化为满满的担心。 带着这种担心,吴炳怀揣着马吉翔的折子,与内阁所以大学士一同上殿面君。 “陛下,臣忝为主考,竟出了沈其愚科场舞弊一案,有负圣恩,伏请陛下降罪。” 吴炳将马吉翔的折子递上去,伏地叩首请罪。 “平身吧。各人的罪各人领,沈其愚是沈其愚,你是你,朕素来没有株连他人的习惯。”朱由榔一边看折子,一边对吴炳说道。 “谢陛下不罪之恩。”吴炳磕个头站了起来。 “能想到用这么文雅的方式作弊,沈其愚也算是有才之人,呵呵。”朱由榔看完折子,笑了笑,评道:“只不过,他这是小人之才,小人之才愈高,于国于民造成的危害也就愈烈。所以,自古以来取士用人,皆以德才兼备为准,且德必在才之先,未有只强调才学而忽略品德者。” 说到这里,朱由榔面色一整,眼光一凛:“既然众位爱卿皆以为沈其愚之罪当处以极刑,那就依众卿之意,沈其愚及誊录官、糊名官皆施以大辟之刑,三日后问斩,以平天下士子之怒。三名贿考生员除籍,发往左路军中效力。” 一闻此言,旁人倒没啥,吕大器则是后悔急了。 他没想到皇上没有施恩,反而“从善如流”,来了个“顺水推舟”。 这样一来,自己是最先提议者,那可就做了恶人了。 “陛下,臣有异议。沈其愚毕竟是读书人,可否稍留体面?”吕大器没及细想,连忙出班奏道。 他也是昏了头了,急于挽回,避免此事传出去在朝臣中留下不好印象,他却忘了,大辟之议是他首倡,此际再第一个提出反对,朱由榔会作何想? “哦?俨若,大辟之刑不是你们内阁共议?”朱由榔诧异地问道。 “回陛下,是,是共议,亦是臣首倡之议。”吕大器被朱由榔一问,登时觉得不妥了,但事到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昏聩!” 果然,朱由榔闻言大怒,一拍御案,厉声怒斥。 吕大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大臣也不敢再站着了,慌忙跪倒在地。 皇上可是很少如此发作的,没想到吕大器上来就触了霉头。 “吕俨若真是昏了头了,你这是何意?欲施恩于沈某人么?置陛下何地?”与吕大器相善的杨乔然心里暗暗替他着急。 “既是首倡,为何如今又推翻自己的想法?哦,是了。前番首倡大辟,定是想卖好于可先、起田,而在朕面前反对,又起了结恩于沈某人之心,是不是?行啊,很不错啊,打的算盘好精明啊,左右逢源,四处市恩,没想到你吕大学士还是如此八面玲珑之辈啊。” 朱由榔咬着细碎的白牙,说出来的话冷嘲热讽,刻薄得跟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剜着吕大器的心。 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吕大器被朱由榔一番诛心之问怼得一句话也辨不出。 他跪在地上,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个耳光:“太蠢了!” “你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朕并不反感。只是,你的事君之诚呢?何在!” “给读书人留体面?好一副为天下读书人张目的嘴脸啊。只不过,朕看着你这副嘴脸是伪善!他沈其愚不给朕脸面,朕会给他脸面?!此次恩科乃朕即位以来第一次取士,就发生了科场舞弊之丑事,朕若不行雷霆手段,以后科举会成什么风气?你作为内阁大学士难道会想不到这一层?难道只想到如何市恩于沈其愚和天下士子?” 朱由榔被吕大器勾起来的气,一时之间平息不下,数落起来没完没了。 “臣知罪矣,请陛下责罚。”吕大器向来耿介,以敢言著称。只不过,这回的错被皇上抓了个正着,他是一句也无从辨起,只好连连请罪。 几位大学士都是从龙老臣,都知晓皇上的性子,那是怒起来不管不顾的,深怕他一怒之下革了吕大器的职。 吴炳是深知其中缘故的:“其实论起来,先是皇上不按套路行事,才发生了吕俨若急于洗白自己之事。若是皇上有施恩之心,吕俨若有了台阶可下,也断不会做出此等事。” 见皇上说得有些口渴,接过杨爱奉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润喉,慌忙磕头求情:“陛下请息雷霆之怒,请听臣下一言。臣以为吕大人向来忠君勤勉,未有过失,此次虽有失言,但其心未必不正,还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吴炳说完,其他人等也都齐声为吕大器求情。 “哼!若非念尔素来忠勉,朕岂能轻饶!”朱由榔骂了一阵,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见众臣子都为他求情,也就顺水推舟,把板子高高举起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章 帝王心术 “吕大器事君不诚,本当革职拿问,念你素来忠勉,薄有微劳,朕就不深究了。不过,有过不罚则有失公允,着罚俸半年,以儆效尤。”朱由榔道。 板子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发那么大的火,最后只给了一个“罚俸”的处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谢陛下隆恩。”吕大器也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自己,连忙叩头谢恩。 “科场舞弊案就依前议,三日后行刑。此事就交与刑部,吕大器监斩!七月初八殿试,除瞿式耜外,其余内阁大学士及王夫之、顾炎武、归庄、李颙为读卷大臣,吴炳抓总。跪安吧。”朱由榔说完,一挥手,令大家散去。 待大臣们都走了,朱由榔坐在那里想了想,还是有些生气,对杨爱道:“你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遵旨!”杨爱很是高兴地应道。 她知道皇上心里还是不痛快,这是去花园散散心。皇上能在不开心的时候想到自己,她自是十分高兴。 …… 朱由榔今日发作吕大器,颇有些借题发挥之意。 吴炳、吕大器、杨乔然等人都是史上有名的忠臣,但这三人为守的保守派,心里极不赞成朱由榔大幅度甚至是颠覆性的改革,认为还是应该敬天法祖,而不是重新开辟另一条路子。 若不是朱由榔每次在吴炳等人看来异想天开似的改革都能取得好的成效,他们这股子保守势力指定会跳出来搞事。 另外,吕大器最近时常散布“圣上当垂拱而治”的言论,直接向皇权发出了挑战的信号。 对于这一点,朱由榔是有所理解的。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文官集团用了一百多年的功夫,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把“皇权”关进了笼子。 皇帝别说再带着军队出城去溜达了,就连立储、立废后这本属于职权范围内的事,皇帝也难以施展开手脚,以至于到最后,皇帝就像被困在网里的蜘蛛一样,只能迁就文官们的意志去做事,像太祖、成祖那样的强势皇帝,基本上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然,皇帝们不是没有挣扎过,就如万历皇帝,为个立储的事,跟文官集团斗了二十多年,互不相让,结果弄得朝政乱七八糟,国力江河日下,这才有了匪患不断,给了女真人逐渐发展壮大的机会,最后差点丢了江山。若不是朱由榔的横空出世,如今的大明朝,也只剩下等死的份了。 正是由于朱由榔的英明果敢,大权独揽,这才让大明朝逐渐起死回生,中兴之日指日可待。 如此大好形势之下,吴炳、吕大器、杨乔然为首的旧式文官保守集团,开始意识到皇权对文官集团的绝对压制,以至于对皇权的牵制和平衡逐渐失去作用。 他们不甘心,所以才散播什么“垂拱而治”的论调。 垂拱而治,说白了就是皇帝啥事也别干,只负责任命大臣,而把治理国家的权力下放,让文臣们放手去做。 看上去,垂拱而治跟后世的“君主立宪制”差不多。 这种治理体制是朱由榔完全不能同意的。 他百年之后社会会发展成啥样,他不敢说,但最起码有他在,就不会允许这种权力体制出现。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历史的发展和走向,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在大事上反应上,更能体现出优势来。 当然,若是他的子孙之中出现一个像英宗朱祁镇那样的昏君,也极有可能把国家带入灭亡的深渊。 所以,他要做的是如何选好接班人,如何在接班人的选拔上,形成一个更有利于国家发展的制度,而绝不是什么立嫡立长,而是“立贤”。 当然,这个制度的形成,一定还要跟大臣们进行一番斗争。 但,他一定会坚持这样做下去,只有把这种制度立起来,才能保证后世子孙的贤能者入主乾清宫,最大程度上减少昏君出现的可能。 正是有这种长远考虑,所以朱由榔才对吕大器私下里散播的什么“垂拱而治”非常反感,非常警惕。 所以,今天借着沈其愚的案子,算是着着实实地敲打了一下吕大器。 否则,就凭吕大器那点市恩于人的小心思,朱由榔念在他是忠臣的份上,还真不至于那么刻薄地骂他。 尽管朱由榔非常反感,但却没有重处吕大器,原因在于,除了吕大器的忠之外,他也明白,现在朝中三股力量在别苗头。 一股是保守派,一股是改革派,还有一股是军方。 这三股力量,现在看来基本达到了平衡。 朱由榔作为皇帝,不会擅自打破这种平衡。 他们三派之间互相别苗头才好,符合帝王制衡之术。 “大明还没统一,满清还占据半壁江山,现在就想着对皇权限制,这不是内耗吗?也太急迫了吧?好歹你等大明完全收复失地之后啊。现在还是一堆烂摊子,若不是我乾纲独断,能有今天吗?哼,若不是因为我非常强势又非常英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朱由榔心道。 一念至此,朱由榔感觉自己这种自吹自擂,很像后世米国的“特没谱”总统:“我是不是很自恋啊?” 一想到“特没谱”,朱由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吕大器给他带来的郁闷竟然一扫而空。 “陛下,因何发笑?”杨爱跟在朱由榔身后,见皇上脸上本来表情凝重,没想到忽然失声而笑,不由诧异地问道。 “朕想到一个十分可笑之人,故而发笑。” “陛下,能给臣讲一讲这个可笑之人吗?臣见过这人吗?”杨爱好奇地问道。 “这个可笑之人之所以可笑,是因为他经常说一些自相矛盾的话,经常自己打自己的脸,非常自恋,经常自夸。”朱由榔道。 “出言无状,言而无信,自轻自贱,陛下,此人应该是个市进小丑吧?”杨爱推断道。 “错!此人非但不是市进小丑,还是极有权力之人。只不过,这个人,你没见过,也永不会见到他。至于此人是谁,那朕可不会告诉你喽……。”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御花园里的旖旎 想起“特没谱”,心里不犯堵。 朱由榔与杨爱步入御花园,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向花园深处走去。 如今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南京后世被称为“火炉”,可能因为正值小冰河时期的缘故,而今却并不甚热。 朱由榔感觉温度不会超过三十三度。 这个温度正好,热而不燥,身着单衣,身上只是微微见汗。 “陛下,去竹林走走吧。”杨爱指着前方一处竹林,建议道。 “好,依你。”朱由榔欣然答应。 杨爱嫣然一笑,两颊现出两个酒涡。 朱由榔见了,心中甚爱,向她伸出手去,杨爱将小手递过去,任由朱由榔轻轻握着,二人手牵手进入竹林。 李洪见了,忙悄悄令侍卫于竹林四周警戒,太监宫女原地站立,不准四处走动。 杨爱被朱由榔牵着手漫步于摇曳生姿的竹林之间,她不看风景,一直侧着脸痴痴望着那张英俊的侧脸,越看越爱,不觉心神荡漾。 “爷……”杨爱痴痴地轻唤一声。 “干嘛?”朱由榔见到杨爱的眼神,热得烫人,知她情动,吓了一跳,忙四下看了看。 四下里除了竹影摇动,并无一人。 “爷,疼疼奴家呗。”杨爱换了称呼,腻声道。 她比朱由榔大几岁,正是女人一生之中最好的年华。平日里难得与心爱的人独处,而今风光大好,又四下无人,就生了旖旎心思。于是放下平日里的端庄,展开在院中习熟的手段,撩拨起朱由榔来。 朱由榔血气方刚,哪禁得住这位风月老手的撩拨?搂住杨爱亲了起来。 …… “皇帝的福利啊,白日宣淫也无人敢来打扰。”事毕,朱由榔任由杨爱收拾现场,兀自暗叹。 “爷,洁衣那小妮子老是往奴家府里跑,奴看她这段日子养得白白嫩嫩的,说起爷来两眼放贼光,奴家看了都害怕。爷,那小蹄子心里十有八九想让爷疼她一场呢。”杨爱收拾完,与朱由榔相依相偎在一处,轻声说道。 朱由榔在她红红的脸上啄了一口,言不由衷地说道:“那可不行,朕有你足矣,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 “奴家得爷爱怜,很是满足。嘻嘻,爷,奴家提醒你一句,洁衣可没生过孩子,可不像奴家。” “别说风话了,惹得爷……又有些火起……。哎,别说洁衣了,见过李香君了吗?” “见过了。别提了,她被侯恂赶出城外,奴家得知消息,派人找到她,将她接到了臣府住了几日。一开始她心情非常不好,见面就哭哭啼啼,还说等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就出家当尼姑去。后来奴家就劝她说,既然侯家不认她,干脆就再也别回去了,也别恋着侯方域了,奴家说赞助她一笔银子,让她自己开个画室,收几个女徒弟,终日与画作伴多好?何必去侯家给人做小?连劝了几日,她的心情好多了,奴家又把洁衣找来,现身说法。她见奴家二人这等身份,在爷这里并没有受到任何歧视,还能才尽其用,也动了心思,充诺等孩子出生之后,就自己开个画室。” “可没想到,皇上在朝堂之上替她张目,老侯恂回府之后立即让侯方域找到她,让她回府。奴家和洁衣劝她不要回去,可怜李香君心里放不下侯方域,也放不下肚里的孩子,最后还是跟侯方域回去了。侯家多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妾,而大明朝少了一个出色的画家,奴家和洁衣说起来,真是不知替她高兴呢,还是替她悲哀。” “嘿,叫你这么一说,朕好心办了坏事了?” “可不能那么说。奴家和洁衣知晓自由的好处,也许李香君并不以为然,感觉与侯方域在一起就是幸福,谁知道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啊。” “你说的也是。哎,洁衣歌舞团办得怎样?” 朱由榔问道。 他最近事多,还真是没有过多关注歌舞团的事。 “还可以,不是很顺利。主要在招收学员这个环节卡住了,许多好人家的孩子只要有口饭吃,都不愿意干这个行当,觉得这是下九流。因此她只能在穷人家孩子里找,但是好苗子太少。” “她是又当团长,又当师傅,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曲子倒好说,您给的那些曲子很容易学,就是身段和乐器不好学,奴家看,她的歌舞团要正式演出,还得过一段时日。”杨爱答道。 “嗯,让她可以多找些民间艺人,有手艺在手的,可以省事一些。另外,你也别撒手不管,在《大明周报》上写写文章,替她喊几嗓子,主要告诉百姓,这是官办歌舞团,不是民间组织,是为百姓服务的,不是为哪个人的。另外,你可以转告洁衣,她什么时候演出,朕亲去观看,帮她撑撑场子。另外,你那些过去的好姐妹,也可以找出来帮帮她嘛。”朱由榔道。 “行,奴家明白爷的意思。这些人毕竟都是有技艺在身,而且经过战乱,早已经尝尽了人间悲苦,不惧世俗,敢于抛头露面。如今爷不但不歧视她们,还给她们出人头地的机会,相信她们一定乐于出山的。奴家听说卞玉京在无锡呢,她若是肯出来助洁衣一把,那就太好了。” “洁衣那么漂亮,歌舞那么好,没人上门求亲吗?”朱由榔问道。 “洁衣过去非常渴望过上常人生活,跟了朱国弼之后,才知道自己虽有花柳之姿,但在男人心目中,仍是玩物而已。所以,自找替朱国弼还是银子之后,她就开始放浪。当然,如今她已经走出来了,已经知晓自由生活的可贵。” “像她这样的美人,自是有人渴慕,上门提亲的人也不少。可没有一个求为正妻的,都是求为妾室。洁衣说,这些人在心底深处,仍是没有把她当做良家看待,所以,上门求亲的,一概乱棍赶出。”杨爱道。 “对,洁衣做得对,对这等人自是不能给好脸色。” “爷,上门求亲的有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谁?”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一个满分,一个零分 “冒襄!” “冒襄?呵呵,这家伙真是个滥情的公子哥啊,惹祸了董小宛又不纳之。如今又看上洁衣,他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朱由榔不屑地晒笑道。 “可不嘛,洁衣根本没给他好脸色,真接把他的名帖给扔了出来。”杨爱道。 “看来,洁衣等人虽已是官身,但在冒襄等这些所谓名士眼里,还是轻贱她,是不是以为求娶其为妾室,就算是给了洁衣恩典了?” “是,奴家以为爷说的是,在他们心里,大概还是自诩风流名士,世间女子都会逐之若骛。” “妇女要翻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朱由榔叹道。 “唉,是啊,任重道远。”杨爱想想洁衣、李香君,也跟着叹息一声。 …… 七月初八,殿试。 各位贡生按指定位置在太和殿坐好,考官分发考题,打开一看,是一道策问题。 “朕尝闻温故而知新。 高祖立基,成祖继之,威德遐被,四方宾服,闻命而入贡者殆三十国,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然自神、熹二宗,国势日衰,天灾人祸,绵延不绝,大明江山几如纸矣。 自朕承继大统,知人善任,表里洞达,六师屡出,江南尘清。然虽据江山半壁,亦常思治政之难,百业待兴,百废待举,亦须贤人相助。 我大明自盛而衰,何也?朕其后用兵江北,德泽四序,当取何策?惟望贤才各抒己见,以有益于朕躬。” 看到这个题目,大家都心里一松:“难度不大,对于治国之策,前有各位贤哲之老生常谈熟记于胸,今有皇上治国脉络呈现于目,无非就是析辨历史,为当今施政寻找依据罢了。” 当然,这是大多数贡生的想法,也有数人面对这个题目陷入了长考。 瞿正博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思考皇上这道策问真正用意。 “大明自盛而衰,可以找出很多原因。武备废驰、党争激烈、财政匮乏甚至上失其德等,每一条都可写出花团锦簇的文章来。但,皇上承继大统以来,并未全遵祖宗之法,推行土地新政、妇女解放、重视科学,这些都极大程度上破坏了祖宗成法,然却以数千弱兵屡克强敌,短短数年间,以肇庆弹丸之地而坐拥江南半壁江山,何也? 皇上行事看似天马行空,但并非无迹可循。王大人曾讲过‘物质决定意识’哲学,说这是皇上十分推崇的,他的施政方略也体现了这种哲学思想。 可是,这种哲学思想乃皇上首创,并不能从大明由盛而衰之中得到经验。 显然,皇上并不是要从历史经验中寻找实施新政之必要,也并不是想让各位贡生唱新政赞歌。 然,皇上出此题目的真正意义何在?” 瞿正博想了好长时间,眼看过去了半个时辰,其他贡生都已经在打草稿了,而他迟迟没有动笔。 想不通皇上是何意,瞿正博索性就不想了,开始按题意指定的思路想。 题目明确提到了高祖、成祖之盛,也提到了神宗、熹宗之衰,那么高、成二祖与神、熹二宗之时,有何不同呢? “有何不同?有何不同?”瞿正博在脑海里念了几句,忽然有所明悟:“是了,高祖、成祖时皇权极盛,而神、熹二宗之时正是皇权式微之时。由此可知,皇权盛,则无掣肘之虞,皇权弱,则内斗不穷,施政也难以善始善终。正如当今,所有军国大事皆乾纲独断,臣下只有参谋之权,无有决断之权。为此,还废了给事中这种以小制大的弊政,还立下后宫嫔妃与太监不得干政的规矩,彻底将司礼监废除,所有这些都是加强皇权。” “父亲曾经言道:‘皇上乃千古一帝,识见冠绝古今,大明中兴之望全赖皇上一身。’对皇上敬佩之情溢于言表。而如今,皇上因推新政缺乏人材之故,暂缓对江北用兵,足见其对同心同德之人材之渴盼。” “如此,这道策问最终目的,是要固皇权,看看我们这些贡生能否为新政助力。谁要是说出‘垂拱而治’的论调,怕是立即会被皇上冷落,黜落也并非不可能。” 想到这里,瞿正博感觉茅塞顿开。 他曾经在《大明周报》当过记者,不同于只会寻章摘句的书生,没少见到百姓对新政的拥护、对皇上的由衷爱戴,对新政的理解更有心得,所以对皇上早就心服口服。 所以,一旦理清思路,瞿正博下笔极快,不到一个时辰,洋洋洒洒千余言,写下了一篇《强国论》,其主要观点即从高、成二祖之盛与神、熹二宗之衰的对比中,提炼出“强国必强皇权”的论调。 瞿正博聪明,别人也不尽是傻子。 会试第二名张永祺也想到了朱由榔的用意,只不过,他想得更深了些:“若皇权太过强盛,君明自是无事,若君昏必然误国。” 言语之中暗指神、熹二宗失德。 他的观点是:强化皇权并非天下强盛根本之道,根本之道在于天子当加强自身修行,行德政,亲贤士,远小人,则“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意思是,只要皇上放权于贤臣,你尽可以尽情游玩,健健身,奏奏琴,听听音乐,何必劳神苦思,做本当手下人做的事? 瞿正博与张永祺的区别之处就在于,瞿正博只是阐述在当今皇上在位这个前提条件之下,强化皇权的益处,而张永祺则将皇权宽泛化,并毫不忌讳地将君主分为君明君昏两种情形。 要说起来,还是瞿正博聪明。 他明白,皇上并不愿意听你讲什么亲贤臣远小人的道理,他什么道理不懂?关键的,他是想看看这些人是否跟他同心同德。 张永祺就比较憨直了,给皇帝讲开了道理。 结果,九位读卷大臣,瞿正博的文章得了九个圈,而张永祺的文章却是一个圈也没得。 一个满分,一个零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永历朝的升迁之道 最终,十名得圈最多的答卷送到了朱由榔的案头。 朱由榔逐一御览。 不得不说,这十名贡生的文章都非常不错,字好,卷面清晰,而且对于朱由榔给出的问题,都从不同侧面进行了回答。 朱由榔看了看,对于从前朝汲取的教训,有说党争的,有说土地新政的,有说妇女解放的,有说“以民为本”的,总之,都与自己的治国方略基本一致。 当然,瞿正博的《强国论》最合他的心意。 十篇答卷看完,朱由榔问吴炳:“怎么不见会试第二名张永祺的答卷?” “回陛下,张永祺年少狂悖,言词激烈,义理之辨欠通,恐渎圣听,故而未入选前十。”吴炳答道。 “哦?”朱由榔一听吴炳说的如此严重,倒生起了几分兴趣。 “将他的卷子取来,朕看看。” “遵旨。” 吴炳赶紧命人将张永祺的卷子取来。 朱由榔看完,笑了:“可先,朕看张永祺答得很不错嘛。文章绵里藏针,字字珠矶,如同魏徵的《谏太宗十思疏》,若单以文章论,朕看还在瞿正博之上。” “回陛下,文章虽好,立意差了,臣只能说谬之千里。”吴炳答道。 朱由榔想了想,知道前几日刚刚发作了吕大器,大家对“垂拱而治”、“无为而治”正在敏感的时候,所以,谁也不敢给张永祺划圈,怕惹了自己不满意。 不过,张永祺的本意并非弱化皇权,而是担心如此强大的权柄若付于昏君之手,则对社稷的危害就更大。 也不怪张永祺产生这样的担忧,自英宗之后,大明的皇帝确实少有贤君。 荒淫的正德,炼丹的嘉靖,荒政的万历,小木匠朱由校,哪个算是有道明君? 所以说,张永祺的观点非常正确,正可以提醒自己好好选一选接班人,并好好培养,勿使后代出现昏君。 只不过这家伙有点文青。 “可先,张永祺所持观点并不错,言词虽激烈,但朕相信他是善意。唐太宗能容纳一个魏徵,朕胸怀四海,难道还盛不下一个张永祺?” “是是是,陛下雄才大略,自不会跟一介书生计较。” “朕看此人心思绵密,就是有些迂腐之气,此乃缺乏世事磨练之故,不像瞿正博,虽然年少,却没有读死书。” 说罢,朱由榔十一份答卷递给吴炳。 吴炳接过来一看,最上面的是瞿正博,其下是张永祺,再下是沈荃,也就是说,这三人就是本次恩科的前三甲了。 吴炳心道:“张永祺命真是好,多亏了遇到皇上这样大度之人,若是遇到一个心胸狭窄的主子,这小子不被黜落就是好的。” “陛下,瞿正博、张永祺、沈荃中否参照旧例进翰林院?”吴炳问道。 “不,这批进士一律授州县官,南京一个不留。若无有空缺,则授府州佐贰之官。”朱由榔答道。 “啊?”吴炳一听,惊地说不出话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人的前程就定下了?将来无有一人进内阁了吗?” “可先,你不必惊诧。朕不是把他们的前程定死了,是要改一改‘非翰林不得入阁’的规矩。朕治国‘以民为本’,用人也要用亲民之官。内阁大臣身居宰辅之位,仅有才学是不够的,若不知民生之艰、稼穑之苦,不通世事,遇事无方,难免会有照本宣科之虞,所以,朕把这批进士全部发到下面去历练,等历练出来了,六部九卿任他们做,内阁大学士也任他们做。”朱由榔一番话,解开了吴炳的疑惑。 “升迁之道从地方州县历练开始,皇上这也算是开了历朝历代用人之先河了。”吴炳心道。 …… 黄榜贴出,张永祺被点为榜眼,自是非常兴奋,与瞿正博、沈荃三人披红戴花,跨马游街,在南京很是风光了一把。 听着耳旁鞭炮之声、赞叹之声不绝,看着街道两边无数百姓艳羡的目光,张永祺感觉心得志满:“今日之荣光,可谓人生之至乐也!” 参加完专门为新科进士举办的琼林宴之后,沈荃张罗着,约上一众同年于当晚去老师府上参加谢师宴。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瞿正博、张永祺等自是不会推辞。 于是,三人同行,相跟着一块往吴府而去。 “瞿贤弟,琼林宴之后,按说赐我三人为翰林的旨意就应该下了,接下来就该去吏部领取告身文书,却不知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差子,怎么没有旨意啊?有没有从世伯那里听到什么?”沈荃问道。 沈荃,字贞蕤,松江人氏,生于天启四年,三人之中最长。 “家父从不在家里说政务,像这种事朝廷自有法度,小弟也不敢打听。” 瞿正博虽最年轻,因为是状元,所以走在正中。 他手里挥着一把折扇,笑着回道。 “张贤弟,你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吗?”沈荃转头问张永祺。 “没有。沈兄,看你如此急迫,一会儿见了老师当面问一问就是了。”张永祺面色平静,淡淡地答道。 他对沈荃如此耐不住性子很是不爽:“该来的自是会来,何必着急呢?心性不稳怎么能当大事?瞿正博别看年轻,心眼可不少,你问他就会告诉你吗?” “呵呵,愚兄可不是急,这有什么好急的?照例瞿贤弟授翰林院修撰,你我二人授翰林院编修,这都是定数。”沈荃被张永祺暗刺了一句,呆了一呆,呵呵一笑说道。 “是啊,我三人同入翰林,日后登阁拜相,辅佐圣君,大展宏图之志,自是指日可待啊。”张永祺听沈荃提到翰林,一下子撩到了他的痒处,一副雄心万丈的语气说道。 “二位仁兄,当今圣上行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可以常理度之啊。”瞿正博笑着轻轻点了一下这两个心如热炭的同年。 “瞿贤弟,当今行事再不可以常理度之,你我授翰林却应该是不会变的,你大概想多了。”张永祺道。 瞿正博笑了笑没有搭腔…… 《医国高手》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人都做不好,如何能做好官? 吴府西花厅灯火辉煌,欢声笑语。 以瞿正博为首的十几名新科进士,与当朝首辅吴炳坐了两席,边吃酒边说笑。 这十几名来拜师的,除了一甲的三人外,二甲的有七人,三甲的只有一人。 按说,三百九十五名新科进士都与吴炳有师生之义。不过,敢壮着胆子来拜见的,也只有这前十名的。其后那些进士,或者自觉学问太差,或者感觉首辅的门坎太高,不愿也不敢来拜见,有的只在门房留下名帖,却没有得到吴炳的召见。 这么说起来,这位赫然在坐而且语言滑稽的三甲进士,勇气真是可嘉,或者说脸皮也真是厚。 只不过,座中人可没有一个敢看不起他,就连吴炳,也找机会给他说上几句,唯恐冷落了他。 这人是谁? 正是禁军医院院长邢小枣的儿子高元爵。 高元爵是被马万春给拉来的。 这俩人都参加了这次恩科,马万春荣登二甲,赐进士出身,也算给他奶奶争了脸,而高元爵只得了三百六十八名,赐同进士出身。 不管怎么说,这两位高干子弟没有名落孙山,也算不错。 …… 新科进士们正是春风得意,吴炳作为永历朝第一任主考官,被这帮子青年才俊一口一个老师给奉承得老怀甚慰,所以他也放下了首辅的架子,很是给面子的陪着学生们吃了几杯酒。 酒至半酣,高元爵看到张永祺面前的骨碟都盛满了,几道摆在他面前的大菜,基本被他给吃得七七八八了,于是小声对马万春道:“瞧瞧咱们这位榜眼,一点吃相都没有,这还当着老师的面呢。” “张尔成家道贫寒,想是没怎么吃过好东西。哪像你锦衣玉食的?你可别笑话人家啊。”马万春白了高元爵一眼道。 “寒门士子多了,也没见过他这样的。你等着,我讲个笑话讽刺讽刺他。” 马万春一把没拉住,高元爵站起身来,冲着上位的吴炳一拱手,笑着说道:“老师,学生想讲个笑话,以博老师与各位同年一笑,不知可否?” “好啊,元爵,那就讲来听听。咱可说好了,讲得好还则罢了,若是讲得不好,那可要罚酒三杯啊。”吴炳笑着应了。 “成,就依老师。”高元爵道。 “话说一个书生荒年逃难至一财主家,有心讨点吃的,又怕财主不给。于是对财主说:我生平有个怪癖,见到热气腾腾的馒头就会晕倒。财主不信,心想,世上哪有这等怪癖,见了馒头就能晕倒?那倒要见识见识。于是就将书生关到一间放满馒头的屋子里,过一会儿去看,却见馒头都被书生吃光了。财主怒道:你……,你怎么没有晕倒?” 高元爵很是滑稽,讲到这里时,扮着财主气急败坏的样子,吹胡子瞪眼。 “书生怎么回答?快讲!”沈荃催促道。 高元爵从身后一名伺候丫环手里接过一把茶壶,慢慢走到张永祺面前,给他斟了一杯茶,道:“那书生慢悠悠地对财主道:此时最怕一杯热茶……。” 讲到这里,高元爵慢慢走回座位。 “哈哈哈……。”众人稍一愣神,看到张永祺面前一堆小山似的骨、刺,猛然明白过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张永祺脸一下子红了,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吴炳早就看到张永祺的吃相不雅了,心里暗暗佩服皇上:“怪不得皇上只从一篇文章里,就能知道张永祺缺少历练呢,这种场合哪能放开肚皮吃呢。看看人家瞿正博,谈笑间极是潇洒,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既无公子哥的傲气,也无文人酸气,瞿式耜有个好儿子啊。” 他在心里品着张永祺这个人,暗暗与瞿正博比较着,面上却是不显。 谁成想,高元爵这个愣头青,不管不顾地把张永祺的这个缺陷掀了出来。 吴炳怕张永祺面上下不来,连忙笑着打圆场: “哈哈哈,元爵,你个促狭鬼,竟敢嘲笑老师?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师就是那个财主?” “学生不敢,学生不敢。只是老师家的菜太好吃了,以至于学生们一时口馋,贪吃罢了。”高元爵笑着回道。 “就是就是,学生到老师府上来做客,跟在自已家一样。老师就是有心想吝啬几口吃食,学生也是不依的。”马万春连忙借着吴炳的话题,弥弥缝。 本来吴炳与马万春这么一搅和,气氛不那么尴尬了,张永祺若是会做人,轻轻一笑而过就是了。 可没想到,这家伙却是生开了气,觉得高元爵当众嘲笑他,折了自己榜眼的面子:“你高元爵仗着母亲是禁军院长身份,就敢嘲笑我这榜眼公?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破三甲而已。罢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笑我吃相不雅,那我也折折你的面子罢。” 想到这里,张永祺板着脸,对高元爵道:“高贤弟,咱们今日是文人相会,市井笑话难登大雅之堂,填诗作词习文章才是我辈正业。别的咱们不谈了,高贤弟出身行伍之家,不似我等耕读寒门,想必对于诗词小道并不擅长,愚兄请问,你殿试文章以何为题?说出来听听,也好让老师给点评点评。”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皆是一愣,东道主吴炳也是心里一沉:“怪不得皇上说他绵里藏针呢,出身于行伍之家,你不如直接说他父母都是反贼、叛贼出身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邢院长也是你能影射讽刺的?高元爵千万别闹起来,若是耍开了泼皮,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想到这里,吴炳担着心事闪眼看向高元爵,果然高元爵没有忍住,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道:“张永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在老师府上,高某不跟你一般计较,他日相见,小心高某大巴掌抽你!” “胡说什么呢?坐下,当着老师的面你怎么如此放肆?!”众人见高元爵当即就怒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就见马万春站起来,斥责了高元爵两句,把高元爵按到座位上。 “唉,太不会做人了。人都做不好,如何能做得好官?”吴炳暗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和气一堂 “尔成,元爵,你们乃是同年,自当珍惜这份情谊。宦海沉浮,风波不定,你们作为同年应相互扶持,万万不可自相攻讦,惹人笑话啊。” 见高元爵、张永祺一个兀自瞪着牛眼想打架,另一个冷笑连连一副鄙视的脸孔,作为主人,作为长辈,吴炳赶紧教训二人两句。 “是,老师教训的是,学生受教。”张永祺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起身领训。 “老师,您不用担心,张榜眼说的不错,学生打小就跟一帮子丘八为伍,身上不知不觉就有了丘八气,加之性子鲁直,一言不合,挥拳就打,讲究个有仇有怨现时就报,不留心病,过后断断不会记恨。嘻嘻,老师最知道学生的性子,您不会怪罪学生吧?”高元爵此时被大家一劝,也已经平静下来,站起来嘻嘻笑着回道。 吴炳跟邢小枣相熟,见过高元爵几面,要说了解那是万万说不上的,但他知道高元爵打小被他母亲以及他父亲手下那些将领给捧着、敬着,调皮捣蛋爱打架的事倒是听说过几回。 “为师知道你打小调皮捣蛋,现如今已是新科进士,马上要做官的人了,一定要稳重斯文,再这样打打杀杀的,小心为师去邢院长面前告上一状。”吴炳嗔道。 “别,老师,您可千万别告诉我母亲,她若知晓今日之事,能把学生屁股给揍开花!”高元爵连忙诚惶诚恐地冲吴炳作揖求饶。 “行,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吴炳点点头赞了一句。 事情到这里,应该算是给大家有了一个台阶下,张永祺若是明白事故人情,哪怕暂时放下,呵呵一笑就此下台,也算是皆大欢喜之局。 可令吴炳万万没想到的是,张永祺竟借着吴炳的话,顺竿子爬上来,又把战火燃了起来! “对,老师说的是,我等乃是文人,自当斯文。文人相聚,当以探讨学问为乐,挥拳相向,那是武夫所为,我辈不屑为之。”张永祺瞥了高元爵一眼,淡淡地说道。 原来,他把高元爵刚才那番话理解成示威了! “你!” 这番话说出来,刚刚压下性子的高元爵差点又蹦起来。 马万春连忙拉了他一把,悄声道:“干嘛?有老师在呢。” 高元爵闻言,重又坐了下去。 不但高元爵生气,吴炳也是生气,心道:“你口口声声说学问学问的,这是欺高元爵位列三甲,不如你的学问高吗?怎能如此自傲?你的学问真的比高元爵高很多吗?你是不知,你的殿试文章一个圈都没得,若不是皇上大度,你的排名怕是远远落在高元爵之后呢。” 一念至此,吴炳对张永祺的印象一下子就坏了。 刚想开口教训他几句,却见瞿正博笑着说话了,不过,他的话是对张永祺说的。 “张兄,文贵武贱乃是前朝陋俗,圣上向来主张众生平等,‘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此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一来于张兄仕途有碍,二来老师和诸位同年也会连带着吃瓜落。至于说学问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圣上最重人材,却不是泛泛空谈坐而论道的人材,而是重世情练达脚踏实地的干才,是以争竟这些没有意义。” 这番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话说出来,似劝戒却又处处替张永祺着想,甚至包括老师吴炳、座中同年都给考虑在内,同时在高元爵看来,瞿正博这又是帮他打架的意思,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啊。 吴炳闻言立刻对瞿正博刮目相看,心道:“那么严肃耿介的瞿起田,怎么养出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儿子呢?真是奇了怪了。” 张永祺不是傻子,被瞿正博一番话一下惊醒了,连忙站起来冲瞿正博抱拳施礼:“贤弟之言令愚兄茅塞顿开,愚兄知过了。” 瞿正博连忙站起来还礼:“张兄,这话就过了,咱们是同年,按老师的话说,日后应当互相扶持,互相勉励,为国尽心,为君分忧。小弟若有不是之处,还请张兄不吝指教啊。” “‘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愚兄虽年长于贤弟,但器局不及贤弟多矣,真是令愚兄汗颜。”张永祺满面羞惭地说道。 继之,他从座上站起,走到高元爵面前深施一礼:“高贤弟,刚才皆是愚兄之错,还请贤弟海涵。” 高元爵被张永祺弄的这一出给弄得一愣,心道:“这,这转得也太快了吧?” 慌忙站起来还了一礼:“张兄,都是小弟恶作剧引起的,张兄千万不要见怪。” “哈哈哈……,好!同年之间和和顺顺,这才是为师愿意看到的。”吴炳见此光景哈哈大笑。 一高兴,他站了起来:“正博说的有理啊,当今圣天子在位,正是建功立业为国尽心,为君分忧之时。有个事为师不妨在此透露一下,你们这第一批天子门生,最得圣上看重,所以,圣上打算把你们全部下到地方历练,去当州县官。” “啊?” 一闻此言,众人皆惊,有人忧有人喜。 大部分人都先惊后忧,最不高兴的自然是张永祺和沈荃,二人一直想着入翰林院呢,怎么就给发到下边任州县官?所以二人一闻此言,眉头就皱了起来。 其他二甲的也是极不乐意,他们虽不如前三,但基本上会被分到各部观政,日后会沿着主事、员外郎、郎中、侍郎、尚书这条轨迹升官,这下到州县,再回到中枢还不定到猴年马月呢。 最高兴的就是高元爵了,他拍着巴掌叫道:“好啊,好啊,皇上圣明啊。张兄,论学问小弟不及你,若论治理州县,小弟可不一定就输给你。” 吴炳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见瞿正博先是一惊,继而露出了笑意,与别人的反应大不相同,心中不由感到奇怪。 他自是不会认为这个消息瞿式耜已经告知了儿子,因为他太了解瞿式耜的为人了。 “正博,为师见你先惊后喜,却是何故啊?”吴炳有心考一考这位得意门生,于是饶有兴趣地问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爱听墙角的皇帝 瞿正博恭恭敬敬地答道:“老师,学生不敢妄测圣心。州县事务最为繁杂,民政、揖盗、教化、钱粮皆有涉及,尤其圣上主张‘以民为本’,为官者若只是坐于官衙之中发号施令而不凡事躬亲,怕是治理不好一个地方。故而,学生以为,把一州一县治理好,就能得到全面历练。” “哦?正博,作为状元,你难道不想入阁拜相?”吴炳接着问了一句。 “若说没有这样的梦想,那学生就太虚伪了。只不过,学生最看重的是历练本事,是学有所用,是向您和内阁诸位叔伯们习学。再说了,您和我父亲,还有其他叔伯,哪一位是因翰林而入阁的?”瞿正博笑道。 “着啊!瞿贤弟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是如此!谁说本朝‘非翰林不能入阁’了?”听了瞿正博的话,沈荃率先反应过来,手中折扇一合,兴奋地说道。 “嗯,不错!正博所言极是。皇上只所以把你们全部下放州县,确实有历练之意。说实话,在乾清宫皇上说要把你们全部下放之后,为师也是惊诧莫名,当时皇上说,朕治国‘以民为本’,用人也要用亲民之官。内阁大臣身居宰辅之位,仅有才学是不够的,若不知民生之艰、稼穑之苦,不通世事,遇事无方,难免会有照本宣科之虞,所以,朕把这批进士全部发到下面去历练,等历练出来了,六部九卿任他们做,内阁大学士也任他们做。’ 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不是真正地爱你们吗?”吴炳冲皇宫方向拱了拱手,把朱由榔当日的话复述出来。 “皇上圣明啊!你们从州县官做起,踏踏实实地做些实事,一步一步走上来,步子走得稳一点,将来再进入机枢,可就不是寻章摘句的迂腐书生可比的了。”吴炳见学生们在思考自己的话,索性多说了几句。 听了他的话,张永祺、沈荃、马万春、高元爵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心下释然之际,纷纷点头称是。 “你们都是可造之才,不但皇上,就是为师对你们也是期盼甚多,你们但凡在地方上做出成绩来,为师也与有荣焉。今日是你们的好日子,来拜望为师,本不当说正事。只不过你们选官在即,日后倒不见得聚这么全,借这个机会,为师有几句话说给你们听,望你们好自为之。” 一听吴炳摆出“师相”的架式,众人连忙正襟危坐,凝神细听。 “其一,为师忝为首辅,断不会给你们行任何方便,你们也不要让为师为难,就连正博,为师也敢担保,他父亲也不会给他行任何方便。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希望你们理解为师。但这个事得两说,若为私谊,为师不会行方便,若是政务有何难处,于国于民有利的事,尽可来信告诉为师,为师是一定大力促成的。” “其二,为师赠你们六个字:忠君、爱民、廉洁,只要你们做到这六个字,谁要欺负你们,为师断不会答应。但是,如果你们犯了其中任何一条,为师也断不会护短,第一个上本参你们的,也许就是为师。”吴炳道。 “老师教诲,学生等一定铭记于心,决不给老师丢脸就是了。”瞿正博身为状元,此际自然带头向吴炳表决心。 “老师,您就放心吧,学生别看在京里调皮捣蛋,等做了官,一定会做出个样子来。嗯,四十岁以前吧,学生一定做到兵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去!”高元爵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道。 “哈哈哈……,元爵,你小子吹劲不小啊!” 众人正被高元爵这番豪言壮语整得一愣神,就听厅外有人笑着接了话茬。 “皇上?皇上怎么来了?”吴炳听到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猛抬头往厅门口望去,就见当先施施然进来一人,潇洒俊朗,不是皇上是谁? 朱由榔身后还跟着秦良玉、瞿式耜、邢小枣、白兴和李洪。 “陛下,您,您怎么来了?”吴炳呆呆地问道,连行礼都忘了。 “可先,你这话问的,朕怎么就不能来了?”朱由榔笑道。 “嘿,您瞧臣这张不会说话的嘴,该打!陛下光临寒舍,乃臣祖上积了德了,臣恭迎万岁万岁万……!”吴炳作势轻轻打了一下嘴巴,慌忙行君臣大礼,却被朱由榔制止住了。 “行了,别行大礼了,这么一屋子人,都行起礼来乱得狠,不如你我君臣好生说说话。” “礼不可废,臣不敢遵旨!”吴炳一点也不苟且,到底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一众进士也都随着他行了礼。 朱由榔明白,吴炳这是做给学生们看的。 等下人们把屋子收拾出来,朱由榔坐下,命吴炳、秦良玉、瞿式耜、邢小枣皆分列两侧坐下,瞿正博等进士则侍立在他们身后。 “你不要怪下人,是朕不让他们通报的。朕在厅外听你们谈话已经多时了,见你们一副师生情深的样子,而且相约忠君报国,朕心甚慰。元爵这小子若不吹大气,朕怕是还得听一听你们的墙角呢。”朱由榔笑道。 “嘿嘿嘿……,皇上,臣可不是胡吹大气,别看臣学问不咋的,只得了个赐同进士出身,但在忠君这一点上,一点都不含糊。您把我们扔到下边摔打,臣皮糙肉厚,一定比比状元、榜眼、探花他们经摔。”高元爵嘿嘿笑着搭了腔。 “小子,老身看你就是胡吹大气,你是军营里长大的,我孙子打小也是军营里长大的,兵书战策样样精通,学问又比你好,将来这兵部尚书之位,你可争不过我孙子!” 听了高元爵的话,朱由榔还没有说什么,秦良玉先不干了。 在她心里,她孙子就是个宝,别人家的孩子那就是草。 “哈哈哈……,忠贞侯,人家起田可还没说什么呢。”朱由榔被这老太太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心道:“当着状元的面夸自己孙子学问好,真没见过这么能吹的人。嗯,还是个女人。”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考校 朱由榔打探得很清楚,瞿正博、马万春、高元爵这三个官二代,没靠父祖的关系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努力而高中黄榜,而且瞿正博还被点为状元,个人才情出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说明,瞿式耜、邢小枣、秦良玉教导有方,没把孩子养歪了。 尤其秦良玉、邢小枣,家里都是武将出身,从马千乘、高杰身上看不到一点文气,却没想到他们的子孙竟然能考中进士,足见其家风甚严。 因此,他就想好好褒奖一下三人,给朝中那么多官宦人家树个典范。 他亲书“家风淳厚”三条横幅,命人赐与瞿式耜、秦良玉、邢小枣,三人自是感激涕零,上殿谢恩。 可巧了,三人上殿却是前后脚,朱由榔说了些勉励的话之后,听说孩子们都去座师吴炳府了,起了兴头,带着这帮子人过来看看。 …… “回陛下,刚才元爵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您把他们扔到下边州县摔打,等于给了他们一个平等竞争的机会,他们在学问上面的差距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正博虽是状元,但做官,春儿可不一定比他差。”秦良玉不服输,兀自替自己孙子吹牛打气。 “哈哈哈,好,有这番志气最好,朕朌他们成器的心,一点不比你们当父母、祖母的差。”朱由榔笑道。 笑毕,朱由榔转过脸对高元爵道:“元爵,刚才是不是又犯混了?” 高元爵打小在宫里玩,倒是经常见朱由榔,心里常以皇上子侄自居,所以,虽敬畏,却一点不扭捏。 “是。”高元爵站出来,老老实实地答道。 “既犯混又有冲天志气,朕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破鼓重棰,朕看你是不敲不响!”朱由榔训道。 “是是是,君父教训的是。”高元爵很是老实。 听他称皇上“君父”,邢小枣心里直骂:“什么称呼啊这是?你小子可别惹恼了皇上。” 偷觑了一眼皇上,见皇上面色正常,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下稍安。 “以前胡闹,有你母亲用家法治你,日后你到了任上,若是做的不好,朕有国法治你,你仔细着!”朱由榔自是知道高元爵如此称呼,是表达内心的真实感受,同时也给众同年一个跟自己不是外人的印象,心中暗笑这小子挺鬼的同时,加重语气训了几句。 “是是是,君父之言,臣不敢稍有或忘,一定好生做官,不让君父与母亲担忧。”高元爵乖巧地回道。 “张爱卿!”朱由榔看向张永祺。 “臣在!”张永祺赶紧越众而出,心道:“坏了,训完高元爵,这是要训我了。” “你学问是好的,心性也高,但切不可恃才傲物啊。” “是,臣谨遵圣训!”张永祺连忙躬身答道。 “刚才你们老师说的为官六字诀,朕觉得挺好,望尔等铭记于心,好自为之。另外,朕再送你们一个字,那就是能。朕希望你们做一个‘能’官,而不是庸官。所谓能官,不仅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还要提振地方经济,让百姓安居乐业。故,清正廉能才是朕心目中的好官。”朱由榔对一众新科进士说道。 “正博,在广州时,你是有过做记者经验的,朕问你,若是让你在广州任选一县做县令,你会如何做?” 瞿正博还在细细咀嚼皇上刚才的话,没想到皇上随即就点了自己的名。 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猝然被问,自然有些发愣。 不过,他性子沉稳,没有立即回答,稍作思考之后,慢慢答道:“回陛下,广州乃龙兴之地,民心士气、治安钱粮自不用过多操心,所虑者乃民生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其附近州县皆可依托大海做强海贸。” “嗯,‘靠海吃海’一语倒是窥中窍要。若是让你自己选,你会选广州哪个县?” “回陛下,臣哪个都不选。” “嗯?为何?” “广州因陛下而未受战乱之苦,百行百业受到的破坏也最小,去那里做州县官太过安逸,没有什么挑战性,故臣不愿往,此其一。其二,臣父执掌吏部,臣不愿去富饶之地为官,以免牵累臣父清正之名。”瞿正博答道。 “不错,有志气,有孝心,虑事周详。”听了瞿正博这番话,朱由榔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回头看了看拈须而笑的瞿式耜,赞了几句。 “那,你想过去哪里吗?”朱由榔又问了一句。 “去江北。” “江北?江北除了河南,大部分省份都在满清治下,你去江北做甚?” 朱由榔还没问话,秦良玉奇道。 “陛下,侯爷,如今我朝兵强马壮,取江北之地易如反掌。之所以陛下迟迟未对江北全面用兵,臣以为大概皇上是担忧打下地盘来容易,治理却难。难就难在江北数十年以来兵匪战祸不断,生产力遭受了极大破坏,百废待兴之际,若无对新政衷心拥戴官吏,怕是欲速则不达。如今我等三百九十五名士子中第,皆新政拥戴者,正可以随大军北伐,陛下之新政施行起来更加顺便。故,臣以为,河南、陕西打开局面之后,全面北伐不远矣。”瞿正博答道。 这番话说出来,更令朱由榔惊喜不已:“没想到瞿正博小小年纪,所虑甚远,极具战略眼光啊。” “正博,何时北伐暂先不说,若是将来委你江北为官,比如山东高唐州知州吧,你当如何做?”朱由榔眼波一闪,把自己前世的老家说了出来,考一考瞿正博。 “回陛下,高唐州处于鲁西平原地带,无山无海,海贸自是不用考虑了。臣会先稳农业,让百姓吃上饭。至于提振经济,如臣记忆不错,高唐州位于运河之右,此乃交通便利之所,当善加利用。还有,臣可以向宋大人求取几名工匠和几张秘方,在其地建工厂,好好利用当地的粮食资源,做大食品行业。运河北连北京,南通苏杭,只要做出食品来,不愁卖不出货去。” “陛下垂问,臣见识浅薄且仓促之间未及细考,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当头棒喝 “嗯,不错,能想到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孺子可教也。”朱由榔点了点头道。 “万春,你的志向何在?”朱由榔又问马万春。 “回陛下,臣想去云南、广西或者贵州。”马万春显然已经料到皇上会考校自己,所以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为何?”朱由榔问道。 “云贵两广以及四川皆少数民族众多之地,改土归流之后,少数民族尤其是过去那些土司,必然会有许多纠纷,故而臣想去现身说法,实践陛下民族团结之新政。” “嗯,你祖上是为石柱宣慰使,对汉民族与少数民族和谐共存有自己的处置之道,现身说法四字也算得当。你有无具体施政思路?” “回陛下,臣未及细想,但有两条是一定会做的。第一是在‘能’字上下功夫,争取让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第二条,臣想在教化上下功夫,比如推行汉字、汉语、汉文化,又比如把《大明周报》引入等,臣想不出三五年,必然会见到成果。”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能想到‘教化’二字,朕甚嘉尔。”朱由榔点头赞道。 秦良玉见孙子几句话说得很有见地,而且得了皇上好评,乐得跟什么似的。 “元爵,你呢?”朱由榔又问高元爵。 “回陛下,臣想去陕西。”高元爵这回没有显出意气风发的样子,反而语气有些低沉地答道。 朱由榔读懂了他的心思,他这是想起了他爹随李自成造反的事,去陕西做官,一是建设家乡,二是也有替他父亲还债赎罪的意思。 “这孩子平时看着虎儿巴几的,没想到也是个有心事之人哪。”朱由榔暗自忖道。 “好吧。朕听了你们的志向和施政思路,感到非常欣慰。如今天下大势是大明正走在中兴之路上,就像红日东升,与之反对应的,曾经不可一视的满清,已走向日薄西山。朕锐意改革前朝弊病,不单单为建立一个斩新的大明王朝,更是为了建立一个万世不替的大明王朝。你们风华正茂,处于这样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朕对你们期许甚高,以国士看待而等,朕会给你们提供一个大展宏图的舞台,能否在这个舞台上演绎出你们精彩的人生,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朱由榔一番话,说得这帮官场新丁个个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即就辞别君主就任,干出一番大事业。 “今日就来了十几个人,那朕就送你们几句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只要你们一心为君分忧,为民立命,朕容你们犯错,也给你们上升空间。若是残暴害民,欺君罔上,就算正博、万春、元爵皆朕之重臣之后,朕也绝不会看你们父祖丝毫脸面!” “臣等谨记圣上所嘱,立身守心,绝不给圣上丢脸,也绝不会让父祖蒙羞。”瞿正博躬身答道。 “臣等谨记圣上所嘱!”众进士跟着喊道。 “好吧,朕做了不速之客,扰了你们师生的酒,可先,你不会怪朕吧?”朱由榔笑道。 “陛下这话折煞老臣了,陛下和众位大人能来臣府,臣一家不胜荣幸之至,哪会有半点怨尤?”吴炳赶紧陪着笑回话。 “你们接着喝酒吧,朕回宫了。”朱由榔说罢,起身带着众人走了。 吴炳将朱由榔一行送走之后,回到花厅,见众弟子一个个兴奋地什么似的,就连瞿正博这么稳重之人,跟高元爵也斗上了酒,只有张永祺眉头紧皱,好像有点心事似的。 吴炳想了想,感觉张永祺可能觉得皇上有些轻视他这个榜眼,连忙叫上张永祺,师徒二人移步厅外,边走边谈。 “尔成,是不是觉得皇上非常看重正博等人,轻忽了你和贞蕤?” “老师,正博等人虽是重臣之后,但也是凭真本事考中的,皇上跟他们相熟,看重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学生不会就此心生怨尤。” “那老师看你眉宇间似有不乐?” “老师,学生也有报国之心,也有冲天之志,可与正博他们比,朝中人脉资源这都是先天不足啊,是以不乐。” 吴炳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张永祺是因为听了瞿正博“向宋大人求取几名工匠和几张秘方”的话,触动了情肠,担心自己在将来的仕途上,不如瞿正博助力多多。 他处处与瞿正博相较,这是有不服气的意思在里头啊。 “尔成,为师把你叫出来,是想告诉你,殿试之时,你的策问答卷其实没有得到九位读卷大臣一致好评,相反,却是一个圈都没有。” 吴炳想了想,张永祺心高气傲,若不把他这股子傲气打掉一些,将来终究成就有限,所以决定把殿试的事说给他听。 “啊?老师,这……”果然,张永祺闻言大惊,立住脚步,惊愕地看向吴炳。 “不是你的文章不好,而是你文章中的‘垂拱而治’、‘无为而治’之语犯了圣讳,你能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一来说明你思虑甚密,二来说明你身上书生之气太浓,不懂变通。你以为正博就没有想那么深吗?错了,他想的只会比你深,而不会比你浅,但他就能做到戛然而止,触而不发。不是他圆滑,而是他对皇上有着十足的信心。” 听了吴炳的话,张永祺呆了呆,接着问道:“听老师之意,学生最后如何又得中榜眼?” “是皇上,见前十之中没有你的答卷,问了缘故,特命为师将你的答卷找出,看了之后,说你性子绵里藏针,只是缺乏历练,还说当年唐太宗能容一个魏徵存在,朕就不能容一个张永祺?” 犹如当头棒喝,张永祺听了吴炳的话,一下子就懞了! “原来自己这个榜眼是这么得来的啊。若非皇上大度如海,自己写了犯圣讳的话,能不能中还在两可之间,哪会被点为榜眼?可笑自己还恃才傲物,岂不是坐井观天?” 念及此,张永祺明白过来,对吴炳深施一礼:“老师苦心,学生已然明白。请老师放心吧,学生一定去掉这身傲气,扑下身子,好好做官,学生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不负皇上与老师厚望!”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多铎偷渡 从吴府回来,朱由榔算是放下了心。 皇家银行成立了,对手工业发展的推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恩科顺利结束,选的士子朱由榔挺满意,最起码志同道合,为全国统一之后,提供了人才支撑。 治大国如烹小鲜,最忌急功近利。 尽管这两桩事刚开头,才看到初步成果,但好在希望的种子已经埋到土里,假以时日,定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于是,朱由榔的心事稍解,开始把目光投向河南。 历史上的黄河决堤还会发生吗?开封的老百姓能不能摆脱家园被毁、妻离子散的厄运? 朱由榔尽管对李定国、马宝非常信任,但想到人为掘堤那么容易,尤其汛期时,甚至一人一锨就能让大坝决堤,心里充满了担心。 …… 七月二十八,许州,左路军元帅府邸。 “大帅,马伯爷先锋已打下尉氏县,派人请示行止。”新任参军王士中向正在看地图的李定国禀报道。 “双礼、进忠到了何处?”李定国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大帅,马将军已兵临洛阳城下,而冯将军已经打下商丘。”王士中禀道。 “嗯。”李定国回过头来,对王士中道:“命马宝在尉氏休整三日,三日后向开封进发。记住,令他兵临开封城下时,围城不是最要紧的,派兵保护黄河大堤是第一要务。不管是人为还是汛情所致,只要决堤,本帅就拿他是问!” “嗻!” “另外,严令双礼不要休整,火速沿黄河南岸向西搜索前进,限他于八月初七辰时务必赶到西双河铺。进忠那里也要抓紧,不要在洛阳恋战,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就分兵东进,一定要在八月初七辰时之前控制荥阳。” “嗻!大帅,定北侯那里是不是也安排一下?” “皇上判断多铎的目的是在河南境内迟滞甚至消灭我军,吴三桂肯定会在河南开打之后进行反击,试图将定北侯赶进河南,利用黄河水泛滥将我左路军困于大水之中,上演水滥七军的戏码。呵呵,算盘打得好精明啊。传令给定北侯,命他勿须顾忌河南战事,全心全意对付吴三桂。” “嗻!” 王士中躬身领命之后,并没有立即退下去。 “大帅,卑职以为,马伯爷那里是关键,战事是一方面,保护大堤更为重要。如不出意外,屯济一定会在撤出开封之前搜刮干净百姓的存粮。还有,也不能排除,在我大军到达黄河南岸的时候,清兵已经毁堤的可能。” “是啊,这才是本帅最为焦虑之事。开封城地势低于黄河数丈,一旦决堤,洪水顺堤而下,瞬间就可淹没开封。到那时,不但百姓被淹、家园被毁,数百里平原也将成为大泽,我军危矣。”李定国忧心忡忡地说道。 “大帅,卑职建议,将南京送来的三万条麻袋抓紧送到马侯爷军中,另外,是否可以利用这三日休整间隙,请马侯爷派一支小部队,先秘密潜到西双河铺子?” “不用,只把麻袋送上去罢。马宝、白文选不是庸碌之辈,他们会想办法的,派小部队无济于事,屯济一定会在西双河铺子布下重兵张网以待。因此双礼大军克期抵达才是关键所在。”李定国道。 “另外,马宝军中暂不宜多存粮,能够大军吃三日的粮食就行,多了反而成为他的累赘。辎重营这几日要四处搜集门板之类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嗻!” …… 开封城内,贝子屯济府人来人往,大堂之上谦襄郡王瓦克达、贝勒常阿岱襄理、贝子屯济、南阳守将林正平皆陪坐于侧,而正位上坐着的赫然是豫亲王多铎。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谁也想不到,多铎会出现在这里。 多铎原在开州,于昨晚秘密从延津渡口渡过黄河抵达开封,与他同时抵达的,除了谦襄郡王瓦克达、贝勒常阿岱襄理之外,还有数百名亲卫,而开州城头上,仍然飘扬着他的王旗。 “十五弟,这招玩的漂亮啊,李定国肯定想不到你已经到了开封城。有你主持,李定国、马宝这等粗莽之辈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网中之鱼。”屯济一脸谄媚的笑对多铎说道。 屯济是庄亲王舒尔哈齐的第三子,与多铎是叔伯兄弟,乃济尔哈朗的兄长,只因他是庶子身份,所以不如济尔哈朗受重视罢了。 多铎跟屯济并不对付,原因就在于屯济曾经是豪格的手下,跟豪格东征西战,关系莫逆。 而屯济自父亲被努尔哈赤处死之后,行事非常低调,对自己的叔伯兄弟们都十分巴结,哪一个他也不敢得罪深了。 本以为靠上豪格能翻身呢,没想到豪格也死了,更没想到的是,来河南督战的,竟是豪格的死敌多铎。 所以,他更是加上了小心。 “三哥,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十五弟是孙吴在世、诸葛重生一样。你可别忘了,六哥的才能并不比我差,可他还不是降了永历?”多铎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屯济的巴结之意非常明显,但并没有换来多铎的一个笑模样和好言好语。 “十五弟,六弟是六弟,我是我,你也知道,六弟向来看不起我,兄弟感情很淡。若论心里亲近,我与十五弟可比他亲呢。请十五弟放心,你三哥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叛国投敌。” 屯济一听多铎提到了济尔哈朗,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施礼,脱干系、拉近乎、表决心,一套流程操作下来非常的顺溜。 “三哥多心了。六哥是什么样人,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有一个算一个,对内能人头打出狗脑子来,对外却没有一个是孬种。六哥降明,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我想,他一定是顾念数万大军的生死,所以,我并不怎么怪他。”多铎摆了摆手,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于这番话,屯济可不敢置评。 他可不敢顺着说,自也不敢逆了多铎之意。 所以,只能闭嘴不发一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失意快口 “三哥,不瞒你说,十二哥、十四哥包括豪格的死,都是宫里那个疯婆子做的手脚。都说女人心如蛇蝎,我特么是信了。十四哥对她那么好,并且自己不做皇帝,让给她儿子做,还一心一意为福临的江山谋划,她竟然也能下得去手?!真狠哪……。” 多铎口无遮拦,大骂布尔布泰。 他是无所谓啊,可把其他人给难坏了,屯济、瓦克达、常阿岱还好,怎么也算得上黄带子,朝廷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可林正平就不行了,作为汉将,听闻这些话就跟接到催命符差不多。 “王爷,卑职还有军务安排……。”林正平连忙叉手施礼,找个理由就想开溜。 “林正平,你不要走。本王说这些话,并不怕你们报上去,你们只管报就是了,本王不怪。”多铎不等林正平把话说完,摆摆手止住了他。 “本王对皇嫂有怨恨,但对皇上却是十分忠心,更何况这些江山都是太祖和四哥打下来的,本王就算跟皇嫂治气,那也是家事。如今朱由榔大兵压境,本王出山,不为别的,就为了江山社稷姓爱新觉罗,而不能改回姓朱!所以,三哥,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子孙,当危难来临之际,更应该摒弃前嫌,团结一心,共抗强敌。至于以后,皇上就算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多铎道。 “十五弟的胸襟真是……。”屯济听完多铎这话,连忙恭维几句。 说到半截,却没听到瓦克达、常阿岱甚至林正平的附合之声,心中一凛,忙改了口:“十五弟雄才大略,定有克敌妙计。如何破敌,你就吩咐吧,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你三哥若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但凭王爷吩咐,我等无不凛遵!”瓦克达、常阿岱、林正平齐声道。 嚯,这回倒是整齐划一。 “好,本王要的就是这股子劲。李定国虽然强大,但在本王眼里,他还算不是什么劲敌,只要咱们上下齐心,这回一定要他好看。嘿嘿,朱由榔所依仗者,无非就是二李一张,本王先断他一臂,让他以后不敢小瞧我大清勇士。”多铎眼里冷光一闪,傲气十足地说道。 他这番姿态做出来,还别说,真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在座四员大将,被他这番话给鼓动精神一振,再加上他无比自信的样子,让大家对于明军的恐惧顿时消散了不少。 “汛期进攻河南,不是朱由榔不知兵,而是他要刁买民心,呵呵,欲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若让他阴谋得逞,则江北民心士气都会受到打击。哼,可惜他忘了,十万大军在滔滔洪水面前算什么?置大军安危于不顾,也就是他这样的无知小儿才会做得出来。他就不想想,军队都没了,就算民心向明又有何用呢?” “因此,我们要好好利用黄河做做文章,把李定国的十万大军全部干掉!当然,就算干掉李定国,永历也不至于就此完蛋,不过,大伤他的元气是一定的,短期之内,他不敢过江。只要达到这个目的,等火器营造出火器来,明狗还有啥长技制我?” 多铎的话,令屯济等眼前一亮,心道:“若是好此,那将来我岂不是也能带兵打过长江去,建更大功勋?说不定庄亲王的头衔会落到我的头上呢。” “好了,这番话要给下边兵将说清楚,别怕明狗的钢枪、地雷、手榴弹,等明军赶到开封城下,黄河决堤,淹也淹死了他们。”多铎接着道。 “喳!”瓦克达、常阿岱、屯济、林正平齐声答应。 “闲话休提,就此打住,下边说一说具体军情。林正平,马宝到了哪里?” “回王爷话,李定国到了许州,马宝到了尉氏,奇怪的是,他停在尉氏不走了,好像要休整个几天的样子。”林正平答道。 “他不是要休整,是要等冯双礼与马进忠跟他对进合击呢。”多铎一语道破李定国的用意。 “三哥,冯双礼与马进忠呢,什么情况?”多铎又问屯济。 “冯双礼已经打下商丘,马进忠刚刚打到洛阳城下。”屯济回道。 “李定国用兵不过如此。中路暂缓,两翼疾进,恐怕他也是怕我掘堤,所以,想用马宝牵制住我,然后从两翼突破,试图保住黄河大坝。”多铎冷道。 “十五弟,按你所说,冯双礼一定会迅速西进,而马进忠一定会自洛阳东来,意图保住大坝,那么,咱们为什么不现在把大坝掘开?毕竟马宝就在尉氏,距开封也就是六十里的样子,不怕淹不死他!”屯济道。 “不不不,淹了马宝容易,但却让李定国的主力逃脱被歼的命运,根本无济于事。咱们一定要等,等马宝赶到开封城下之时,再掘堤放水。到那时,李定国的主力随后跟进,大概也差不多到了尉氏,只有把李定国也给困住,马进忠也好,冯双礼也好,甚至艾能奇也好,就一定会拼了命来救。如此一来,本王令吴三桂自西安东来,配合本王将十万陷于洪水烂泥之中的明军团团围住,到那时,明军就像河里鱼鳖,而我军就像站在船头的渔夫,撒网也好,垂钓也罢,拾干鱼也罢,咱们愿意怎么炮制他们就怎么炮制!”多铎道。 “妙,妙!古有寿亭侯水淹庞德、于禁,今有豫亲王垂钓马宝、李定国,实在是妙不可言哪!”屯济闻言眼前一亮,双手击掌,竟说了一句不工整的联句。 “哈哈哈……,三哥,想不到你一个大老粗,还能说出对联来呢。”多铎被屯济给拍舒服了,哈哈大笑,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哈哈哈……。”众人都陪着笑起来。 “十五弟,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笑毕,屯济问道。 “咋办?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第一,常阿岱迅速带兵去东坝镇设伏,一定要挡住冯双礼;第二,三哥,这几天把开封城里的粮食、门板、桌椅、板凳全部抢光,给马宝留一座空城!”多铎阴狠地吩咐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做不了好人就做大恶人 “烧毁他们的房子,抢走他们的粮食,不给他们留一粒粮食、一块木板,但是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永历不是‘大仁大义’吗,那就给他留下这些人。一想到在大水之中数十万人嗷嗷待哺,本王怎么感觉那么痛快呢?!”多铎咬牙切齿地说道,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瓦克达、常阿岱、屯济闻言放声狂笑。 而林正平则是心里一寒:“没想到豫亲王如此狠辣!朝廷已经认识到了民心向背的重要性,从进关之初的杀戮已经转为收拾民心了,如此暴行,可闻所未闻啊。” “林正平,怎么,你不赞成本王?”多铎见林正平脸上似有不豫之色,把笑容一收,冷声问道。 “不不不,王爷,卑职焉敢?只是,卑职以为,掘堤放水应当保密,断炊毁房之事也当推后而行,卑职是为我大清着想,还请王爷明察。”林正平道。 多铎死死地盯着林正平看,待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冷冷地骂道:“用你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这等事即使延后,即使做得再隐秘,能瞒得住?前怕狼后怕虎的,能干成甚事?做就做了,怕你娘的啥?不但要做,本王还要明着做。江山都快丢人,假仁假义的有什么用?既然做不到大仁,咱就做大恶!” “十五弟所言极是!汉人是绵羊,最怕的是恶狼,咱们只要硬下心来,玩得狠一些,不信他们不怕。”屯济对多铎的话极是赞同。 “对,王爷所言极是。永历讲以德服远,咱就来个以威服远。想当年,太祖在世时,何曾对汉人留过情?”瓦克达道。 “对,管他呢,先打赢这一仗再说。若是赢得天下,收拾民心的事让文官们去做;打不赢,说啥也不新鲜!”常阿岱对多铎的话也是十分赞成。 “是是是,卑职糊涂了,全凭王爷吩咐。”林正平吓坏了,连忙转舵。 他知道多铎性子暴虐,生怕一不小心,让这位主子发火,要是以“惑乱军心”之名给杀了,岂不冤死? “瓦克达,自今日起,河北大军秘密自延津渡过黄河,陈兵于南岸,以逸待劳,准备张网捕鱼。”多铎令道。 “喳!” …… 多铎军令一下,清兵开始行动起来。 开封城人喊马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百姓家的粮食全部被抢,房子全部被烧。 数十万无家可归的百姓哭声震天,惨不忍睹。 带兵执行多铎断炊毁房这项命令的,是林正平。 看着手下从百姓家里把一袋袋粮食搜出来,然后不顾百姓哭天抢地地哀嚎,林正平心里却并不像脸上的表情那样平静。 他是明朝旧将,曾经是左良玉的手下,弘光事败之后降清,跟着豪格征伐陕西、云南,因功加副将衔,把守河南的南大门——南阳。 林正平的老家在山东肥城石横镇。 石横素来武风很盛,素有“镖不打铜城,枪不扎石横”之说。 林正平打小练武,将久负盛名的“徐家枪”练得十分纯熟。正是凭着高超的枪术,崇祯十年考中武进士,成了一名军官。 武进士出身的林正平,自是懂得“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对于多铎冲赤手空拳的百姓下手,他极是不满。 不过,对于炮制过“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的多铎,林正平稍稍进了一句言,就再也不敢多说。 然而,出身农家的他,看着百姓的惨状,心里却是在滴血。 “多铎如此残暴,大清朝一定会遭天遣的。”林正平默默地想道。 “军爷,军爷,给留点粮食吧,俺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呢……。”林正平正在想心事,远远见手下十几名士兵背着半口袋粮食从一户人家出来,后面一名中年汉子紧紧抓住口袋,苦苦哀求着。 “滚开!”旁边过来一名清兵,挥起手里大刀,用刀背重重拍在汉子背上。 “啪!” 那名汉子遭到重击,踉跄着扑倒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爹!” “儿子!” 林正平见门里走出一名中年妇女,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见到汉子吐血,齐声惊呼起来,奔到汉子面前,将那汉子扶起来。 “烧!” 带队军官一声令下,清兵手执火把,去点房子。 “不要点俺的房子啊,让俺上哪住去啊……。”那位老妪见清兵点房,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去扯拿火把的士兵。 “滚开!” 只一脚,老妪被踹翻在地。 “娘,别挡他们了,烧就烧吧……。”那汉子赶紧把他娘扶起来,带着哭音说道。 看到这一幕,林正平一种羞耻之感涌上心头:“我特么这是在做什么?这不是在为虎作伥么?” 刚想下令停止施暴,忽见远处一队盔甲鲜亮的骑兵簇拥着多铎、瓦克达、屯济走了过来。 “迎接王爷!”林正平赶紧迎上前去,一甩马袖,当街一个千打了下去。 多铎命林正平起身,然后面无表情地对身边的瓦克达道:“看看,他们只知道痛哭,却不敢反抗,不是绵羊是什么?” “是啊,一点血性都没有,被人欺负也是活该,不值得可怜!”瓦克达附合着说道。 “林正平,派兵好生看着他们,若要生事,就地斩杀。另外,饿七不饿八,若是马宝七日之内不到开封,想着给他们点米汤喝,千万别饿死了他们。”多铎吩咐道。 “喳!” 林正平回道。 “真让豫亲王给说着了,这些人怎么不反抗呢?数十万人若是一起反抗,还怕清兵吗?难道就这样等死?!” 多铎走了,林正平看着无辜的百姓只知道哭天抢地,却无人去阻止清兵,甚至连呛声和怒视都不敢,心想:“恐怕他们的心里,不是没有怒气,而是不敢有怒气。没有组织的百姓,人数虽多,却根本形不成战力,不足惧也。若是此时有人振臂一呼,百姓们一定群起响应,整个开封可就乱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明知是坑也得跳 对于百姓,林正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于多铎,林正平已无半分敬意。 已经无粮可吃的百姓,七日之后将被饿的奄奄一息,冲天黄水一来,既无体力又无寸板可籍,所有人几乎都会难逃死劫。 而多铎此计的毒辣之处在于,留这些百姓的性命,根本目的是给明军背上一个沉重的大包袱,倡导“以民为本”的明军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但只要去救这些百姓,那清兵就有了以弱胜强的机会。 不消说,将来无论是永历胜还是大清赢,行此毒计的多铎都不会有好下场。 永历胜,一定会清算今日血债,以永历的性格,多铎难逃活命;大清赢了天下,也一定不会对今日之事装聋作哑,更何况还有个他敢公然辱骂的皇太后在,能得了好去?可以预见,多铎即使不会被明正典刑,也一定会被悄悄弄死。 “残暴害民会遭天谴,那么助纣为虐呢?”林正平不得不考虑后路了。 …… 商丘距离开封三百里,按正常行军速度,五日可达。 冯双礼接到大帅军令是七月二十九,距离八月初七日辰时有整整七日时间。 看似时间充裕,但冯双礼明白,账不能那么算。一来清兵肯定会途中设伏阻拦,二来,现在正是雨季,若是遇到大雨天,行军速度将会非常缓慢。 而且,他非常明白,如果不能及时抵达西双河铺,黄河大坝将不保,马宝的前锋军,甚至大帅的主力,都将会被黄水围困。 所以,必须抢时间。 所以,接到军令后,他不敢稍有怠慢,立即将手下主要军官请到营帐,安排出兵事宜。 他带了一万二千兵,共四个营。 一营营总史师贞,二营营总许廷玉,三营营总华斌。 这三个营为一镇,总镇唐镇远。 另外还有一营,乃是他的亲兵营,营总孙鹏。 原来在大西军的时候,冯双礼所部三千人,就是主力中的主力,战斗力非常强,作为张献忠的亲兵,护卫其安全。 降明之后,李定国将这三千兵仍交由冯双礼带领,编为他的亲兵营。 “诸位将军,大帅发来军令,令我军立即西进,务于八月初七辰时赶到西双河铺子,保护黄河大坝不被破坏。本官决定,一营史师贞部为前锋,二营许廷玉部与亲兵营孙鹏部为中军,三营华斌部为后军,负责辎重粮草。本官与唐将军居中指挥策应。时间紧迫,各军立即做好准备,考虑到清兵必沿途设伏,史将军要多派斥候打探消息,另外,备足炒面和雨具,以备不时之需。两个时辰之后出发,都听明白了吗?”冯双礼基本上是一个独断专行的将军,根本没有同唐镇远商量,就下达了命令。 “明白!”众将齐声应诺。 …… 按照李定国的命令,马宝所部应于八月初一出发。 然而,到了七月三十这天,过了辰时,天降大雨。 就在此时,马宝接到了开封的情报。 “多铎丧尽天良,他不得好死!来人,通知部队,马上起兵!” 马宝看了情报,得知开封百姓受苦,心中怒起,不及细思,就下令大军开拔。 “老马,怎么了?你怎么命令现在起兵?”接到消息的白文选不明就里,匆匆赶来,问马宝情由。 “老白,你看看,我老马打了这么些年仗,如此丧心病狂的禽兽,还是第一次见到。”马宝气得脸色发紫,把一张纸拍到白文选手里。 “啊?多铎还是人吗?难道他不怕报应吗?”白文选看过之后,也是非常气愤和震惊。 “老白,不要说了,开封百姓在受苦,这么大的雨,没有吃的,也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不能再等了,立即出发,揍多铎个狗日的!”马宝气愤地说道。 “老马,别急。我估摸着,这是多铎故意放出来的情报,目的就是要调我们尽快北上开封。你想啊,如果我们贸然北上,双礼、进忠不能赶到,我们孤军深入,若多铎掘堤,那咱们不但救不了百姓,反而会全军覆没,鸡飞蛋打,得不偿失啊。”白文选发一阵火,快速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这事透着奇怪,连忙谏止。 “是,老白,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咱大明军是人民的军队,皇上一直教育我们爱民,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吗?我怎么坐得住啊?明知道是坑,那我也得跳!”马宝急道。 “老马,你越急,越不能解决问题。现在百姓是在受苦,但只要咱们不动,多铎就不会掘堤,百姓的命就能保住。倘若咱们在双礼他们控制住大坝之前贸然前进,导致多铎提前掘堤,不但我军危险,百姓也会受我们连累,性命不保。老马,如果那样,咱们不但不是百姓的救命恩人,反而会成害他们的罪人,你好好掂量掂量吧。”白文选也急了,胀红着脸跟马宝争执起来。 “可是、可是……。老白,你说的有理,照你的意思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看着开封百姓在大雨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忍心吗?” “老马,你别急,咱们想想办法,总有办法的。” 白文选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马宝是绝不会就此罢休的,他的性子太急,急则生乱啊。 所以,说完这句话,他边踱步,边快速地想着对策。 转了一圈又一圈,白文选始终眉头紧锁,一语不发。“哎呀,你别转了,转得我都眼晕!你行不行啊?有没有万全之策?”马宝急道。 “老马,现在的关键是不能让多铎掘开大堤,而咱们不到开封城下,多铎就不会掘堤。所以,他越是想让咱们动,咱们就应该越是不动。”白文选终于停下了脚步,看都会马宝说道。 “你那意思,咱还是不动如山?” “不,咱们周围一定有大量清兵探子,咱们只要一动,多铎就会知晓。所以,白天是不能动的。但是,大军不动咱们可以小部队动;白天不能动,可以夜里动。老马,你看这样行不行?”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粗汉柔情 “老马你看,”白文选把马宝拉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指着地图上一个个地点道:“由尉氏去开封有两条路,一条是正北方向,经朱仙镇直达禹王台;一条是由尉氏向西,由许家村向北,直达开封;还有一条是由此向东北,经陈留镇再折向西北。这三条路,朱仙镇这一条最近,许家村这一条次之,这两条路必是清兵重点监视的,而陈留这一条,相对绕了远了,清兵防备必差。” “是啊,你说的有理,然后呢?”马宝问道。 “要我说,咱们大军不动,可令‘夜枭’于今夜悄悄出城,沿东北这条路叙插至西双河铺。”白文选道。 “‘夜枭’只有一哨人马,济得甚事?”马宝不以为然地说道。 “‘夜枭’人虽少,但战力却是不可低估,用好了,可抵千军万马。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少,目标才小,才能出其不意,或者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战果也说不定。”白文选道。 马宝想了想,白文选所言极是,自己大军绝对不能擅动,若动,清兵就会行动,再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之下,开封百姓很有可能没有获救,反而陷于更大的危险当中。 黄水从数丈高的地方倾泻而下,别说被饿得奄奄一息的百姓,就算是精壮小伙子,就算是水性极好的汉子,又有几人能保证活下命来? 派“夜枭”这一哨人马出去,能起到大作用自然极好,如果不能起到大用,就当给多铎添添乱也是好的,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好吧,把胡宣叫来。”马宝同意了,转头吩咐亲兵。 “夜枭”是别称,其实这是一支特种部队。当日山地军在时,马宝就已经意识到了同地军的重要性,悄悄组建了一支跟山地军同样性质的部队,请李颙派兵进行训练,并亲自取名“夜枭”,编在自己的亲兵营。 “夜枭”只有一哨人马,但哨总却是把总级别的,由马宝的亲兵胡宣亲自担任。 由此可见马宝对于这支特殊部队的钟爱。 …… “参见伯爷!”不一刻,胡宣急匆匆赶来,见了马宝行了一个军礼。 “妈了个巴子的,怎么又黑了?”马宝命胡宣起身,见胡宣面色黑红黑红的,但腰板挺直,双目炯炯有神,显见训练十分刻苦,欣喜之余也有些心疼。 “嘿嘿,伯爷,小的整日跟那帮子**在一起,风吹日晒的,能不黑?”胡宣被骂,一点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地回道。 “黑是黑了,但却是结实得很。”白文选过来擂了胡宣一拳,胡宣纹丝不动,于是夸奖了一句。 “咱们‘夜枭’以一当百,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当头的要是太菜,还不被那些**给笑话死?”胡宣吹道。 “少你妈吹牛比!”马宝没好气地说道。 “嘿,伯爷,咋了?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气了?”深知马宝脾气的胡宣见马宝一脸黑线,不由奇怪地问道。 “多铎那小子惹到我了!”马宝牛眼一瞪,把那份情报拍到胡宣手里。 胡宣一目十行看完,不由大怒:“伯爷,小的明白了,您是想让小的替你教训教训这个龟孙是不是?您就下令吧,小的带人杀到开封,把多铎擒来,让伯爷好好揍他一顿!” 马宝听了这话,心里非常熨贴,心道:“这特么就是亲信,不管是不是吹,不管能不能办到,就这份心不是旁人能有的。”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没好话:“滚你娘的蛋!砍啥吹?就凭你这百十号人,去抓多铎?” “伯爷,您别不信,咱‘夜枭’是干啥的?斩首这也是最重要的一项训练科目啊。您若不信,那请您下令,小的若不把多铎擒来,你就把小的这吃饭家伙给扭下来当夜壶!”胡宣急赤白脸地争辩道。 “行了,别特么说丧气话,老子有夜壶,你还是留着脑袋吃饭喝水亲女人吧。” “嘿嘿嘿……。” “不过,老子确实要给你一项重要而艰巨的任务,你要完不成,老子不要你的脑袋,但会把你的‘夜枭’改叫‘夜壶’,你特么看着办!” “行来,您就瞧好吧。伯爷,什么任务?”胡宣还没问清什么任务,就信心十足地拍了胸脯。 “来来来,小胡,我跟你交待交待任务。”白文选一招手,将胡宣叫到地图前。 “小胡,老马对开封百姓的境遇非常同情,可谓忧心如焚,奈何大军不能擅动,一动,多铎就会准备掘堤放水,那样反而将开封百姓置于更加凶险之地。所以,大军不能动,必须留在此地以吸引清兵注意力。所以,老马决定派你们于今夜悄悄出城,沿东北方向经陈留直插西双河铺,监视清兵。” “白大人,只监视吗?” “现在的情势是,马进忠将军的部队在洛阳被缠住,不能分兵东进。冯将军的部队已经从商丘出发,沿黄河大坝东来,但常阿岱已经率二万清兵去东坝镇阻截。如果不能他们不能及时赶到西双河铺,而我军又已经兵临开封城下,那多铎必然掘堤放水,则我军与开封城数十万百姓将全部丧命。” “啊?”胡宣一听情势如此危急,马伯爷的处境如此危险,不由得惊叫一声,看向马宝。 “瞎担心什么?老子这不是好好的?!小胡,你秘密出城,没有具体任务,只有我军的战略目标,那就是绝不能让清兵掘堤!所以,一切都必须依照这个战略目标进行。你们出去之后,你要相机行事,老子不会给你任何指示了,明白了吗?”马宝接过话头来,吩咐道。 “伯爷,您就放心吧,小的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会让清兵的阴谋得逞!”胡宣这才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谁他娘的让你粉身碎骨?好好活着回来!好了,滚吧。”马宝没好气但仍是有些担心地说道。 “是,滚咧。”胡宣一笑,敬个军礼,转身往外走去。 “回来!老白,给他十支钢枪,子弹备足……。”马宝喊住胡宣,对白文选吩咐道。 “多谢伯爷,伯爷、白大人,保重!” 胡宣感受到了马宝的真挚关怀,心中一热,眼泪差点流下来。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马宝入瓮 白文选所料不差,开封的消息是多铎故意放出来的。 目的自然是引诱马宝上当,尽快起兵。 斥候回报说马宝并没有起兵,多铎沉思着说道:“看来,马宝是收到了李定国的将令,不敢擅自行动。他一定要等冯双礼先动,他才敢动。哼,什么爱民之心,什么‘以民为本’,以此可见,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十五弟,咱们怎么办?”屯济问道。 “冯双礼到了哪里?”多铎没有立即回答,转而问瓦克达。 “马上就到东坝了。十五叔,冯双礼英勇善战,加之火器犀利,常阿岱怕是难以匹敌啊。”瓦克达皱着眉头说道。 他是代善的第四子,而常阿岱则是满达海的长子。论辈分,他管多铎叫叔,常阿岱则管他叫叔。 明军火器犀利,清兵在武器上落了下风,且东坝无险可守,常阿岱此去设伏,赢面极小。 所以,瓦克达有些担心侄子的安危。 “瓦克达,你不用担心,本王没指望常阿岱获胜,只希望他能阻挡一两日就足够了。”多铎道。 “十五叔,东坝离此地有一百多里,而尉氏离开封只六十里,到西双河铺子则有七十五里路,也就是说,即使常阿岱不阻冯双礼,若马宝按正常速度进军,也是马宝先到开封啊。”瓦克达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催马宝上路才是正理?”多铎问道。 “是啊,关键不是冯双礼,而是马宝。若马宝就是不入瓮,常阿岱就算阻冯双礼三日以上又有什么意义呢?”瓦克达道。 “嗯,本王也虑到了这一层。也罢,那就再催催马宝!”多铎觉得瓦克达言之有理,眼睛一瞇,下了决断。 “林正平!” “卑职在!” “把那些请愿的百姓全抓起来,押到城外活埋!” “王爷,不可啊,擅杀无辜不祥,卑职万万不敢领命!” 多铎所说请愿的百姓,是指今日一大早跪在屯济府外乞求活命的百姓,大约有三百人。 林正平可没想到多铎会用这种方法激怒马宝,这种手段太卑鄙了,他可不能当这个刽子手。落下千古骂名的事,死也不干。 所以,他没有领命,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行,不错,有胆。林正平,自本王领兵以来,敢公然违抗本王命令的,这世上你是头一个。”多铎见林正平不领命,目光一凛,从帅案后走出来,边走边冷冷地说道。 走到林正平跟前,突然抬起脚,薄底靴子狠狠地落到林正平脸上,林正平翻身摔倒,感觉鼻子又酸又疼,用手一摸,手上全是鲜血! “别特么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早些年觉得巴结上了豪格,觉得腰杆子硬了?现在豪格已经死了,你的主子没了,还敢违抗本王军令,活腻了吧?”多铎踹了林正平一脚,犹不解恨,照着林正平脸上再赐两脚,边踢边骂。 多铎不往别处踢,专往脸上踢。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林正平接连被打脸,感觉人格被辱,虽然不敢反抗,却是一声不吭。 “狗娘养的,不服气是吧?今日本王就宰了你!”多铎见林正平不肯服软,气往上撞,抽出腰间宝剑,照林正平心口刺去。 林正平看到多铎脸色狰狞,剑尖奔自己心口而来,自知今日不能再活命。 说来也怪,他一点恐惧的念头都没有,反而感觉解脱了:“死了好,不用去杀无辜的百姓了!” 千钧一发之际,瓦克达从后面一把抱住多铎:“十五叔,且息怒,临阵斩将,于军不利啊。” 多铎用兵用老了的人了,自是知晓临阵斩将不吉,所以瓦克达一阻,顺势撤回了长剑。 “林正平,还不赶快请罪!”瓦克达喊了一句。 “王爷,非是卑职抗命,杀百姓实是不祥。城里还有数十万百姓,他们家园被毁,早就不满了,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若是再杀人,这些百姓可就是火药桶,一点就炸啊。”林正平从死亡线上回来,仍是不肯服软,不过,他非常聪明地把自己内心的厌恶说成了替多铎着想。 “十五叔,林正平所言虽有些迂腐,但本意并不坏,还请十五叔饶过他的性命。”瓦克达连忙再次求情。 “好吧,若非瓦克达求情,本王岂能放过你?!”多铎吼了一声,回到帅案之后坐下。 “杀百姓不祥?本王没有你那么迂腐!不杀百姓,如何能调动马宝?城里百姓造反?简直可笑之极!本王在扬州杀了百万百姓,也没有伤了我一兵一卒。你给本王滚下去,这事不用你了。三哥,你去办!”多铎骂完林正平,把杀百姓这事,转而交给了屯济。 “喳!” 屯济可不敢违抗正在盛怒中的多铎的命令,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同情之心。 况且他也认为,杀些百姓,以达到战略目的,有何不可? …… 多铎的狠辣奏效了,三百多百姓被活埋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马宝军中,马宝大怒,再不顾白文选的阻拦,于八月初一未时,起兵往开封进发。 而此时,冯双礼还在东坝与常阿岱大战,马进忠也刚刚从洛阳分兵东进。 “哈哈哈……,马宝一介武夫,不足惧也,中了本王的计,孤军深入,且看本王拿他祭旗!”多铎闻报大喜,放声大笑。 他似乎看到了滔天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淹没明军的景象,多日谋划,眼看就要成功,能不兴奋? “十五叔,马宝只有三万兵,摆这么大阵仗,就困住这点子人马,感觉不过瘾哪。”瓦克达也是满面春风,笑着说道。 “既得陇复望蜀,你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哈哈哈……,放心吧,马宝入瓮,李定国不会坐视不救的,他一定会拼死前来相救。只要再把李定国给困住,陕西的艾能奇必然不敢见死不救,一定会往河南赶。到那时,吴三桂再加入河南战场,永历的左路军整个就被本王给吃掉了!” 多铎得意地说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马宝折服白文选 “传令,命常阿岱自东坝往南撤退,迂回向东,重占商丘。冯双礼一门心思往西赶,一定不会追击。另外,大军撤出开封,退往西双河铺子,瓦克达,你派人多备船只。等马宝进入开封,嘿嘿,这里将会变成汪洋大泽,咱们就可以千船进发,好整以暇地一个一个射杀明军。”多铎得意地下令。 “喳!” 胜利在望,手下一众将领情绪高涨、声振瓦宇。 …… 东坝是一个小镇。 黄河从这里拐了个弯,转而向北,东坝也由此得名。 此处无险可守,常阿岱也算会用兵,来到东坝之后,立即在大坝上挖了许多壕沟,命士兵藏身于沟中。 冯双礼带兵到此,见清兵将防守工事修在大坝之上,也是非常无奈——不能用手榴弹和地雷,以免对大坝被毁。 自八月初一开始,天就在下雨,雨虽然不大,但对两军的作战还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手榴弹、地雷被弃用,只凭借五百支钢枪和弓箭,雨天视野受阻,对藏身于沟里的清兵杀伤力就有限了。 尽管如此,两军一攻一守,来来往往打了一天多,清兵二万人马,也仅剩一万一千人,若多铎再不下令,清兵估计连半日也守不了。 接到命令,常阿岱立即下令大军往南撤退。 冯双礼见清兵不往西撤,而往南逃,稍加思索,就明白清兵的意图了。 不过,他已经无暇顾及常阿岱了,因为他清楚,清兵作出如此部署,显然是开封那里出了问题。 “快,不要追常阿岱了,抓紧往西前进!”冯双礼一想到马宝处境堪忧,直急得眼里冒火,连忙下令。 前锋一营史师贞得令,立即沿大坝往西前进。 道路泥泞难走,一脚下去,泥巴深陷到脚脖子以上。鞋子根本穿不住,士兵们只好把鞋脱下来,赤着脚往前走。 尽管如此,从一个泥坑到另一个泥坑,行走起来仍是十分困难,不但速度上不去,还特费体力,照这个速度,每日能走二十里就不错了。 “加快速度!快点跟上,快!”冯双礼见此情景,心急如焚,也颇觉无奈,只好大声催促。 “要是让多铎毁了堤,那我可万罪莫赎了!”冯双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无担忧的想道。 …… 与此同时,马宝的军队也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老马,别急着赶路,让队伍慢一点吧。双礼那里有伏兵,而且这路更是难走,他比咱们还远,若他不能及时赶到,咱们就危险了。” 马宝与白文选骑在马上,白文选望着雨幕下的队伍,忧心忡忡地说道。 “老白,别说了。皇上最是爱民,若他知道开封百姓被多铎活埋,指不定会多生气呢。危险自是危险,但越是危险,我们越是要赶过去解救。知道为啥吗?清兵毫无人性,毁人家园,抢人粮食,还要把请愿百姓活埋,这等禽兽之行传遍天下,必然会丧失民心。而同时,我军不顾危险前去解救,江北百姓必然心归大明。民心所向,即是大势所趋,对皇上的中兴大业大有好处。就凭这,咱们这三万来人就算都死了,也值!更何况,我们是仁义之师,清兵是残暴之徒,我还就不信了,老天会灭仁兴暴!”马宝坚定地回道。 白文选闻言,侧过头来看着马宝:“嚯,老马,没想到你一个大老粗,也能从收拾民心的角度考虑问题了?真不枉皇上疼你一场。” “嘿,老白,你这话说的,你哪只眼看到皇上疼我了?哪回见面不是被痛骂一顿?” “痛骂?老马,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要是不喜欢你,皇上那性子会骂你?那叫‘打是亲,骂是爱’,知道不?你看啊,皇上最爱骂的人,除了你还有两个,一个是忠勇侯,一个是戴局长,你想想这两个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别人想让皇上骂一顿,皇上还懒得理会呢。” “这话我爱听。还别说,皇上骂我,我怎么还挺高兴呢,你说我是不是贱?” “哈哈哈……,老马,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咱们大西军出来的,除了原来的三位王爷,也就是你被封了伯。你为什么被封伯?是你多厉害吗?不说我,你大哥、双礼,哪个论武功,论智谋不比你强?还不是皇上喜欢你。” “哈哈哈……,老白,我老马怎么听着你有点犯酸呢?吃醋了?” “不,过去是有些吃醋,现在不吃了。就凭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老白就服气,你能处处为皇上大业着想,从大局着想,就凭这一点,说明皇上没有看错人。” “得了,你要埋汰我两句,我还舒服此些,你这一吹捧,倒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哎,老白,胡宣那里有信么?” “没信。” “唉,这小子现在在哪里呢?不知道这支奇兵,能不能搅起点浪花?” ..... “夜枭”趁夜出城,行动极快,到天亮时,他们就赶到了陈留镇。 “大人,陈留镇有清兵驻守,刚才问了一名老乡,说是有二三百人。”手下负责打前站的一队队长王长喜赶来报告。 “二三百人?吃掉他们!正好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休息。”胡宣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做了决定。 他叫过二队队长李成旺,三队队长杨洪涛,进行作战部署。 “喜子,黑子,你们两队从南北两个方向进镇攻击,记住,不要用枪。涛子,你们队负责外围,不要让一个清兵跑掉。行动!” 胡宣布置完,手一挥,三个队长分头行动。 百人打三百,从人数上看,实力有些悬殊。可不光胡宣,就连三个队长也没把这三百人放在眼里。 李成旺因为长得又高又黑,所以被同袍戏称“黑子”。 “黑子,比比?”王长喜一挑眉毛对李成旺说道。 “喜子,挑衅?谁怕谁啊?比就比。我们潜到镇北去,从北往南打。告诉你啊,不许提前开始,否则,比赛结果老子可不认!” “我当裁判,输了的请顿火锅!”杨洪涛凑着热闹。 “行!” “涛子,你打酒哈,不能白吃。” “得来,就这么办……。”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仁义之师进开封 偷袭是“夜枭”必练科目。 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加上手弩、短刃这种近距离刺杀武器非常犀利,猝不及防的清兵哪是他们的对手? 不到半个时辰,王长喜与李成旺就在镇子中间汇合了。 最后计算战果,还是一队王长喜略胜一筹。 “行了,黑子,准备请客吧。”王长喜得意地说道。 “奶奶个熊的,等战事结束,你看我不把手下这些人给训成孙子!”李成旺输了,把气撒到手下身上。 “碍手下啥事了?你这指挥官有问题,你得从自身找找原因。”王长喜挤兑他。 “输了就是输了,我李黑子愿赌服输。不过你这话我不爱听,我指挥有啥问题?你把话说清楚……。”李成旺问道。 “行了,吵吵啥?大人过来了。”杨洪涛赶紧提醒。 “涛子,你们三队负责放哨,打扫战场,一队二队抓紧睡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往西双河铺子出发。”胡宣见到他们三人,直接下令。 真是多亏了打下陈留镇,士兵们能有地方歇一歇、打个盹,否则,大白天的,又不能穿着明军的衣服四处乱走,只能找个避雨的地方等待天黑。 王长喜、李成旺带人去休息了,胡宣叫过杨洪涛:“涛子,赶快把清兵的尸体掩埋,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让咱们的人换上,另外,找几辆大车,把手榴弹和地雷、钢枪这些放到大车里藏好。午时之后,让弟兄们吃口饭,然后出发。” “是!大人,有了这身皮,咱们就能大摇大摆地前进了。大人真是高明!”杨洪涛嬉皮笑脸地恭维道。 “滚!”胡宣一瞪眼,杨洪涛笑着走了。 胡宣心里并不轻松。 对于“夜枭”来说,解决几百人的清兵容易,可黄河大坝上清兵主力皆在,自己这点子人再能打,能泛起什么浪花?能够阻止清兵掘堤? …… “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 公元前364年,战国时期的魏惠王迁都开封兴建了著名的大梁城,此后2200多年间,历代统治者在这块土地上又建起了唐汴州城、北宋东京三城、金汴京城、明开封城。 开封地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同时,由于地势较低,战乱与河水泥沙一次次将这些辉煌一时的名城掩埋,人们又一次次地在原址上重建家园,掩埋在泥沙深处的座座古城,就“叠罗汉”般叠加起来。 现在这座开封城底下,最起码掩埋着六座城池。 而如今,这座开封城,又将面临着被泥沙掩埋的危险。 八月初五,天已放晴。 马宝率领明军抵达开封城。 而此时,清兵已经全部撤走,只留下一座空城和数十万奄奄一息的百姓。 马宝与白文选进入城中,看着眼前的惨象,这两个铁打的汉子都流下了泪水。 所有民舍都被烧毁,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墙面和一座座屋茬子。 大街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在他们的身旁,躺着已经死去的亲人。 被饿了五天,他们早就没有一丝力气,甚至将亲人掩埋的力气都没有。这些活着的百姓,虽然没有就死,但也只能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明军进城。 他们虽然没有力气迎接,但看到熟悉的大明军服,一个个从心里升起了活命的希望,好多人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快,救人要紧,先让百姓喝点米汤,把命救过来再说。”马宝一声令下,大明军立即行动起来,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掩埋尸体的掩埋尸体。 当军人把热乎乎的米汤送来,百姓们每人一碗喝下去,终于慢慢恢复了力气。 得士兵们指点,百姓们聚集起来,跪到马宝、白文选跟前,一位老汉带领大家磕头,哭泣着说道:“谢谢军爷救命之恩!军爷,你们要是再不来,咱们可就全都饿死了!” 马宝含着泪,把老汉扶起来,又令军士把百姓们都扶起来,大声喊道:“乡亲们!本人姓马,叫马宝,是大明左路军前锋官,封爵崇安伯。我们是皇上派来的,就是要解救开封的百姓!大家放心,皇上最是爱民,绝不会让乡亲们饿着、冻着!” “皇上万岁!永历皇上万岁!”那老汉很聪明,立即配合着马宝振臂高呼。 “皇上万岁,永历皇上万岁!”百姓们都激动地跟着高声呼喊。 “乡亲们,鞑子是狼,是野兽,是畜牲!他们不但烧毁了乡亲们的房子,抢走乡亲们的粮食,活埋请愿百姓,还要掘开黄河大坝水淹开封城,咱们答应吗?”马宝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呼百应,大声问道。 “不答应!” 数万人高声齐呼,声音大的让马宝吓一跳。 “好,大家要听这位白大人指挥,维护好治安,掩埋我们的亲人,整修被烧毁的房屋,巩固城防,防备清兵掘堤放水。我马某人亲自带兵去保护大堤,大家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百姓们齐声呐喊。 马宝讲完,把白文选和那名老汉叫到跟前,问道:“老丈,您贵姓?” “伯爷,小老儿姓陈。” “陈老伯,这位是白将军。您刚才也听到了,鞑子要掘堤,本爵不能在开封城多耽,要带兵去阻止他们,希望你协助白大人把乡亲们组织起来,维护好秩序,可以吗?” “伯爷,您请放心吧,乡亲们盼星星朌月亮地把咱大明军盼来了,一定会听白大人吩咐的,没人会捣乱。”陈老汉回道。 “好,老白,这里就暂时委屈你了,我得抓紧带兵追上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了。”马宝转脸对白文选道。 “放心吧,老马,你留五千兵给我就行,其它人,你都带走!”白文选有些担心地望着马宝说道。 “好吧,就这样。”时间紧迫,马宝不再啰嗦,冲白文选一拱手,上马领兵出城而去。 白文选在陈老汉的帮助下,很快把百姓组织起来,先掩埋尸体,再把没有被烧毁的官衙腾出来,让老弱病残进去休息。 他还抽空写了一封书信,命人报与大帅。 忙活完这些,白文选才开始担忧起黄河大坝来。 “马宝能保住大坝吗?”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护堤大战(一) 马宝急急带兵出发,往西双河铺而去。 “快快快!”一路之上,马宝不停地催促,他明白,多铎狠辣之极,他不会给自己留太多时间,弄不好,现在就已经把大堤给掘开了呢。 可是,他担心的洪水没有到来,一路之上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多铎还没掘堤?他在等什么?是在等李大帅到来吗?还是双礼已经赶到了?不应该啊,就算双礼赶到了,他要掘堤也容易的很啊。” 在马宝的催促下,部队一路小跑,不到一个时辰,队伍就赶到了西双河铺。 远远地,马宝听到人喊马嘶,不时传来几声枪响。 “这是双礼到了,正在跟清兵大战!”马宝听到枪声,立即做出了判断,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 “准备战斗,钢枪兵在前,打开条路,只准往前,不准后退,敢后退者,立即斩首!”马宝大声喊道。 明军赶到西双河铺黄河大坝前,却没有见到明军的影子,却见两支清兵人马在厮杀。 “这是咋回事?清兵怎么跟清兵打起来了?”马宝把脑袋想破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 原来,林正平被打之后,就起了异心。 他怒气不息回到军营,让随军郎中看了自己的鼻子,郎中说鼻梁已断,需要调养。 林正平让郎中上了药,自己躺在床上想开了心事。 “永历皇帝治国‘以民为本’,自即位以后,未闻有害民之举,此乃大仁大义;而满清前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今有‘断炊毁居’,发指兽行比比皆是,此乃残暴无义。很多史实证明,残暴之师是一定敌不过仁义之师的,即使这回多铎能够成功,也挽救不了清朝失败的命运。” “掘堤放水,这可是遗臭万年的事,我林正平出身于侠义之家,决不可跟随鞑子做这等事。何况,属下多为河南籍,对于害民之举多有不忍之色,我何不趁此机会就此降明?” 一念至此,林正平骨碌一声爬起来,接着想道:“今日违逆了多铎,他日必遭横祸,为个人计,为百姓计,为属下弟兄计,皆应该投降。只要保住黄河大堤,永历皇帝一定会另眼相待。” 林正平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 他召来心腹手下,把自己的决定一说,大家都非常赞成。 议定了大事,林正平最后说:“此事先保密,咱们一万人,对多铎和屯济的四万人,胜面太小,必须等到明军将到未到之际,或者鞑子掘堤之时,猝然发动,才能收到最好效果。” 众人应诺,暗中去准备。 …… 黄河,是中华大地的母亲河,孕育了冀、鲁、豫、皖、苏中原五省的生命和文明。而同时,它又像高悬在开封城上空的一柄长剑,随时可以决口祸害开封,祸害中原大地。 此时,汛期中的黄河,水位距大坝顶部也只有不到一丈了,又黄又浊的河水咆哮着冲撞着大堤。 都说洪水猛兽,一点都不假。若不是大坝拦着,黄河倾泻而下,足以吞噬一切。 黄河大坝在西双河铺这里有一个牛梭子弯,两侧坝堤呈南北走向,突出部朝南,名叫后岗坝。 这里水流最急,而且是南向,把后岗坝掘开,湍急的河水顺流急下,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把开封淹没。 多铎把掘堤点就选在这里。 清兵人马全部上堤,因为冯双礼的部队要从东面来,多铎安排屯济与林正平的部队在后岗以东,而他与瓦克达率清兵主力在后岗以西,大量船只泊在延津口,一旦水淹明军,清兵可以迅速登船作战。 负责掘堤的是屯济与瓦克达的兵,数百名士失手持铁锹等待多铎的命令。 “报!明军马宝所部已经进入开封,正在救助百姓!” “报!明军主力李定国所部随后跟进,已到尉氏,正在向北进发!” 斥候不断报来消息,而多铎面无表情,就是不下令掘堤。 “十五叔,下令吧,若等马宝军队到来,那可就晚了。”瓦克达说道。 “不急,再等一等!都说明军火器厉害,本王还真想看看有多厉害,更想看看,他们被黄水冲走时有多么狼狈!”多铎眼里闪着阴沉的光,冷冷地说道。 这时,林正平悄悄传下令去,让大家做好准备,只等清兵掘堤,就不等明军了,立即向掘堤清兵发起进攻。 “报!马宝率兵出开封,直奔大坝而来!” “报!冯双礼部距大坝还有二十里!” “报!李定国距开封还有三十里!” 斥候再次报来消息。 多铎闻报,冷冷地下令:“准备迎敌,掘堤!” “掘堤!”屯济把手一挥,手下军士举起铁锹就要开掘。 林正平见此情景,把手一举,刚要下令进攻。 就听“呯!”的一声,就见站在堤坝上的屯济额头鲜血一迸,随即扑倒在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瓦克达没见过明军的钢枪,见屯济倒地,急忙问道。 “呯!” 又一声枪响,瓦克达刚迈出一步,也被一枪爆头! “枪,这是钢枪!不好了,明军来了,明军来了!”有吃过钢枪亏的士兵,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惊惶大喊。 “王爷,快趴下!” 多铎的亲兵队长反应够快,见枪只打黄带子,连忙过来,一把把多铎推倒在地。 “呯!” 刚把多铎推倒,又是一声枪响,亲兵队长倒在血泊里。 紧接着枪声再起,这回射杀的目标则是手持铁锹的清兵。 “呯呯呯!” 枪声不密,却是一枪一个,持锹士兵不一会儿倒下了六七个。 掘堤士兵反应过来,慌忙把手里的铁锹扔掉,惊惶四散。 “不要慌,不要慌!”多铎逃得一命,惊魂甫定。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这回出山,更是置生死于度外,所以很快就冷静下来。 “哪来的明军呢?哦,明白了,听这枪声稀疏,一定是少量明军早就混进我军,目的就是射杀将官,制造混乱。” 想到这里,多铎大喊:“不要慌,明狗人少,不是大队人马,快快快,射杀他们!”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护堤大战(二) 胡宣这群“夜枭”,也是艺高人胆大,穿着清兵军服,扮作辎重兵就混进了西双河铺。 也算他们走运,清兵各路人马齐聚此地,互相之间并不熟悉,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胡宣悄悄把队伍混进辎重营,趁清兵注意力都在后岗大坝上时,他们整了几十辆粮车,围了一个小圈子,偷偷把钢枪拿出来,子弹上膛,隐在大车之后,瞄准了堤坝上的几个主要人物。 谁也没想到,辎重营里竟然混进来这么一群杀星。所以,多铎下令掘堤之时,胡宣一挥手,屯济、瓦克达这两个倒霉的黄带子就成了枪下之鬼。 短暂惊惶之后,得多铎提醒,清兵这才发现,混进来的明军并不多,胆气一壮,像潮水一样,向胡宣他们冲了过来。 “夜枭”的战力非常厉害,虽然胡宣说“以一当百”带着点吹的意思,但“以一当十”却是难做到的。 胡宣见清兵没有放箭,而是一窝蜂地冲上来,心中大喜,连忙下令:“长喜,保护钢枪兵,黑子、涛子,冲进去,各自为战,杀他们狗日的!” “杀啊!” “夜枭”队员此时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在李成旺与杨洪涛带领下,迎着清兵冲了上去。 近战是“夜枭”队员的长项。他们个个身手矫健,上下翻飞,左右腾挪,手弩、短刃齐出,不大会儿,每一个队员周围都躺了一地的尸体。 清兵没见过这么能打的明军,简直比他们的“白甲兵”不遑多让,凡靠近他们的,非死即伤。 清兵气为之夺,没死的,竟然悄悄往后退去。 “杀!” 胡宣胆子很大,见清兵阵角一乱,一下子从粮车后面腾空而起,大喊一声,也冲了上去。 队员见队长冲上去了,心意相通,齐齐追杀过去。 数万大军竟被百人明军给杀得节节后退,这种情形,曾经在明军身上发生过,大清勇士哪这么怂过? 多铎见了大怒,大声命令:“不要靠近,库勒擦带弓箭手上去!兀里昧,你带人掘堤!” 瓦克达、屯济已死,亲兵队长也死了,带队的只有两名梅勒章京,一个叫库勒擦,一个叫兀里昧。 “喳!”二人领命。 库勒擦点齐一队弓箭手,也不管周围是否有自己人,远远朝明军射去! 箭如雨下,登时令“夜枭”攻势一顿。 “撤回车阵!”胡宣大喊一声,“夜枭”队员纷纷撤回辎重车圈内。 库勒擦指挥着弓箭手一步步向车阵进攻。 而这边,兀里昧则率领一队人马,捡起铁锹,开始掘堤。 胡宣一见大急,心道:“伯爷,冯将军,你们快来呀,再不来可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就见东面坝上一名清兵将领把头上的顶戴一把抓下来掼在地上,大声喊道:“鞑子无道,杀我汉人如同草芥,反他娘的,今日决不能让鞑子掘堤!杀啊!” 随着这位将军一声喊,就见上万名清兵齐齐把顶戴摘下,掼在地上。 “杀鞑子!” “杀啊!” 在这位将军带领下,这万名清兵冲正要掘堤的清兵冲了过去。 “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弟兄们,冲啊!”胡宣见状大喜,也把头上的顶戴摘下扔了,从粮车上跃了出来。 库勒擦被林正平的叛变给弄傻了,一愣神之间,“夜枭”队员迅速贴了上来,清兵弓箭失去作用,再次上演“以虎驱羊”的好戏。 那边兀里昧见林正平叛变,心下大怒:“老子奈何不了明军,还特么奈何不了你们这些汉军清兵?呸!老子也是清兵。” “杀!” 兀里昧对林正平这些汉军旗从心眼里就瞧不上,因而占据很大心理优势,抽出腰刀恶狠狠地下令。 清兵一涌而上,敌住林正平。 “快挖,快挖!”多铎见掘堤士兵停下了,急得大喊。 “王爷,堤下还有咱们的人呢。”一名清兵指着堤下混战在一起的人马,提醒多铎。 “放你娘的屁,管那么多干甚?马宝和冯双礼马上就到了,他们到了咱们都得死!”多铎冲到这各清兵跟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抓起铁锹亲自掘起来。 其余清兵见王爷亲自下手了,连忙抬起铁锹挖了起来。 “呯呯呯!” 南方响起了枪——马宝率兵赶到了。 “王爷,马宝大军到了,咱们撤吧。”一名亲兵听到枪声,抬头往南看去,就见明军漫天遍野地扑了过来,脸色一变,大声叫道。 “挖!” 多铎头也不抬,一锨一锨地挖着,好像明军主力到来跟他无关似的。 “呯呯呯……。”就在这时,东面也响起了枪声。 “王爷,是冯双礼的兵,冯双礼的兵也到了,快上船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那名亲兵急道。 “挖!” 多铎还是不理,继续挖堤不止。 还别说,在他带领下,清兵的挖堤作业非常快,眼看就要挖出一道沟来了。 而堤下,马宝与冯双礼的大军一到,钢枪齐鸣,清兵顿时大乱,纷纷往堤上跑,沿着大堤往西跑去。 那名亲兵见此情形,连忙招呼人把泊在远处的渡船撑过来。 也就在此时,大坝上一道壕沟也终于挖成了。 看着黄河水顺着壕沟往堤下淌去,多铎把铁锹一扔,道:“成了,撤!” 下完命令,在亲兵的簇拥下,忙手忙脚地爬上渡船,往北岸划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别看就这道细细的壕沟,若不及时堵住,大概用不了一刻钟,就会冲成大口子,黄河之水滚滚而下,这头凶恶的猛兽挣脱了笼子,如同悬在开封城上空的长剑出了鞘一样,就再也非人力可为了。 “杀啊!” 气势如虹的明军,像猛虎驱羊一样,追杀着四散逃命的清兵。 等追到堤上,这才发现大堤已经被掘开,黄水顺着那道壕沟一冲而出,沟两旁的泥土不停地被冲垮,口子越来越大了。 最先发现的,正是王长喜。 “快,快去禀报伯爷,大堤被掘开了!”王长喜脸色大变,紧张地声音都发颤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河南大捷 情势危急,填土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泥土松软,填进去也会被立即冲走。 王长喜不及细想,纵身跳进沟里。 水流湍急,冲力极大,王长喜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瞬间被河水给冲走了。 “队长!”一队队员见此情景,大声悲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接着一个又一个跳进沟里。 又被冲走了两名队员,其他没被冲走的队员手挽着手,与岸上的士兵连在了一起,顽强地站在河水之中。 这道“人体堤坝”让水势一滞,冲力小了许多,壕沟不再扩大。 “快,去搬粮草!”胡宣没功夫查看王长喜的死活,赶紧大声喊道。 一袋袋粮食被扛了上来,扔进沟里,不一会儿,把壕沟填上了。 后岗大坝算是保住了。 胡宣这才让手下去找王长喜等三人。 马宝赶上来,见大坝无恙,长吁了一口气,见多铎的船已经行到黄河中流,正在奋力往划去,连忙一指那条船,命令道:“把那条船给老子击沉!” 十名持枪的“夜枭”闻命赶到河边,举枪就打。 “呯呯呯!” 一轮枪声过后,就见船帆被击落,那条船在河上打开了漂,继而被船工稳住,顽强地往北划去。 枪再也够不上了,马宝只好眼看着那条船摇摇晃晃靠向北岸,气得一拍大腿:“嘿!还是让多铎给逃了。” 这时候冯双礼、林正平赶到了,分别与马宝见礼。 “双礼,林将军,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咱们先解决清兵,回到开封再叙话,如何?”马宝道。 “但凭伯爷吩咐。”冯双礼、林正平拱手说道。 “好,双礼,你带兵于左,林将军,你带兵于右,本爵居中,分三路追上去。这三万清兵就算上天入地,也要全部歼灭,否则,留在河南终究是个麻烦。” “末将遵令!” 冯双礼、林正平大声领命。 “胡宣!” 马宝想了想,感觉林正平的力量单薄了些,连忙唤道。 “卑职在!”胡宣刚刚找到王长喜三人的尸体,正在悲愤之中,听到马宝呼唤,连忙过来听命。 “长喜找到了?”马宝问道。 “找到了,人已经不行了。”胡宣回道。 “行了,别难受了。打仗还能不死人?你暂归林将军指挥,把仇恨发泄到鞑子身上去!” “遵命!”胡宣大声应道。 “行动!” 马宝一声令下,明军三路人马像三股洪流,往西追杀清兵。 武器、士气均不及明军,带兵主将一个逃走,两个被杀,一条大河相隔,想回到北岸也不可能,马进忠带兵已打下荥阳,就算逃到郑州,也是死路一条。 库勒擦和兀里昧也算聪明,知道明军不杀俘虏,走投无路之下,只好率军投降。 西安的吴三桂按照多铎的战略构想,本来蠢蠢欲动,想借黄河决堤之机加入河南战场,听闻多铎大败,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缩在西安城里,一动不敢动了。 李定国大军来到开封,第一件事就是救助百姓。 朝廷的救济还没到,军粮也不多,只好在府衙前设了粥棚,让百姓每天都能吃上三顿粥。 此举也只能帮百姓暂时活命。 另外,派军队到百里以外的嵩山砍伐木头,烧制砖瓦,帮百姓重建家园。 …… 八月初八,李定国的报捷折子以及《大明周报》随军记者写的一篇记实报导《肉体筑起的堤坝》,就到了朱由榔的案头。 朱由榔看完折子,再看完那篇报导王长喜事迹的文章,那颗久悬不下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李洪,宣内阁上殿议事。” “嗻!” 李洪退下去传旨。 朱由榔对杨爱与陈贞慧道:“河南的事,总算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朕这心终于是入下了。接下来,如果治理这个满目疮痍的大省,倒是成了大问题了。” “陛下,河南的事取得这么完美的结局,看似是军事上的胜利,其实是政治的胜利,是陛下大仁与清兵不仁较量的结果。若非清兵不仁,林正平也不会临阵倒戈;若非陛下爱民如子,王长喜也不会奋不顾身。”杨爱看着情郎英俊的面容,满怀崇敬地说道。 “呵呵呵,你呀,朕说的是治理的事,你倒给朕歌功颂德起来。”朱由榔知道,在杨爱眼里,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她的判断往往基于感性认识,很多时候不是基于理性认识的。 “陛下,杨大人所言极是,臣亦有同感。”陈贞慧连忙也恭维了一句。 “颂圣的话你们不要说了,说说如何治理河南吧。”朱由榔摆摆手说道。 “陛下,河南是平原地带,产粮大省,这些年兵荒马乱的,一直没有安定下来。如今全省基本解放,接下来就是休养生息了。臣建议免全省赋税三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陈贞慧道。 “减免税赋是在情理之中,不但河南,所有江北地区都要减免三年。这一条朕取了。”朱由榔道。 “陛下,臣以为治河南首在治黄河,黄患不除,始终是悬在豫、冀、鲁、苏四省上面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决一次口,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杨爱不甘落后,也提了一条。 “嗯,不错,颇有见地。这一条,朕也取了。”朱由榔点点头,对杨爱提的这一条颇为赞同。 “还有,开封城地势较低,黄河河堤高于此城数丈,一旦决口就会淹城。汴梁城何其辉煌,也被深埋地上。是以臣建议将河南治所迁至洛阳。”陈贞慧又提了一条。 这一条,朱由榔不赞成。 “定生,这一条,朕以为不可取。一者,开封数度被淹,不在地势危险,而在黄河水患所致,所以,必须治本;二者,洛阳位置偏西,河南治所即使要迁,也不能迁到洛阳去,朕以为迁到郑州即可。郑州居河南中心位置,又是南北通衢,地理位置上要比洛阳优越得多。”朱由榔摇了摇头说道。 后世河南的首府就是郑州。 至于为何将首府设在郑州,而不是素有“八朝”古都之称的开封,到了今生,朱由榔才算弄明白。 就是因为开封距黄河太近,有被淹之虞……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巡抚之争 君臣们说了一会儿话,内阁大臣们也已经到了。 见礼毕,朱由榔道:“诸位爱卿,今河南事毕,清兵大败,多铎远遁,最可庆幸者,黄河大坝保住了,百姓除遭了人祸之外,并没有遭受天灾,生命财产损失也不算大,百姓对朝廷之德竞相传颂。如此结局皆赖李定宇、马宝等办事用心,三军将士用命,诸位爱卿议一议,如何善后?” 话音一落,吴炳越众而出,躬身奏道:“陛下,河南之事除歼灭清兵四万余之外,最重要的是宣扬了我皇爱民之德,清廷暴虐,而我皇仁慈,以大仁讨伐不仁焉有不胜之理?相信此后北伐,江北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清廷不足虑矣。故,臣以为,河南之事之所以胜利,除了将士用命之外,陛下‘以民为本’治政方略居功至伟。” “呵呵呵……,可先,你这话虽有谀君之嫌,不过,朕爱听。不说别的,就如王长喜纵身一跃而入决口,没有‘爱民’思想的长期浸润,是难以做到奋不顾身的。”朱由榔笑道。 “陛下所言极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陛下爱民之德对于臣民的化育,才得今日之善果啊。”吕大器连连点头,说道。 “忧国者不顾其身,爱民者不罔其上,此所谓也。”杨乔然也跟着拍了一句。 陈子壮、瞿式耜、黄宗羲和陈邦彦等谁也不愿意落后,都搜肠刮肚地说了些好听的话,大拍特拍。 “呵呵呵……,行了,颂圣的话不要说了,还是说一说如何善后吧。”朱由榔被拍得浑身的汗毛都舒坦开了,连忙笑着止住这些高级知识分子的吹拍。 “陛下,战后河南要做的事太多了,议功、封赏、安民、护堤、生产,件件都是急务,但臣以为河南之事首重安民,安民必需能员。如今安西侯坐镇开封,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事务繁杂不说,民政亦非其专长。故,臣以为当先委派能员担任巡抚一职。”吏部尚书瞿式耜奏道。 “此议甚妥,诸位爱卿,有无合适人选举荐?”朱由榔点头同意了瞿式耜所说。 “陛下,多铎断炊毁居、活埋百姓的事一出,户部侍郎侯恂、翰林院学士侯方域、右都御史任僎等三位河南籍官员就找到内阁,强烈要求去河南,以解家乡父老倒悬之苦。臣以为,这三人爱民爱家之心甚炽,资历除侯方域稍浅以外,另两人皆可胜任。臣此荐当否,伏请圣裁。”瞿式耜回道。 “不错,河南穷困,三人心忧家乡之民,所思所想是为家乡做事,也算难得。只不过,也正因为河南穷困,巡抚一职尤为重要。这样吧,宣三人上殿,朕当面考较。”朱由榔点点头说道。 “李洪,派人去宣侯恂、侯方域、任僎上殿。”朱由榔随即下旨。 “嗻!”李洪去传旨了。 很快,三人就到了。 “三位爱卿,朕欲委一能员担任河南巡抚一职,听闻你们三位皆有此意,然否?”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等确有此志,望陛下成全。”侯恂、侯方域、任僎齐声道。 “好,河南穷困,巡抚一职责任重大,你们三位就各自说说治政思路吧。侯恂,你先说。” “遵旨。陛下,臣以为河南遭受战乱之苦已久,今清祸已除,圣天子在位,休养生息正是时候。故,臣若为巡抚,请免河南三年钱粮,三年后,臣定还陛下一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河南。”侯恂第一个回答。 “泛泛而谈,并无具体施政措施,有点老式臣子的作派。”朱由榔暗自点评。 “朝宗,你呢?”朱由榔接着问道。 “回陛下,臣以为刚才陛下所言‘河南穷困’四字,就定了以后的施政方向。若陛下委臣为河南巡抚,臣以‘爱民’为心,‘安民’为先,‘富民’继之,臣不用三年,两年即可实现河南百姓自给自足。”侯方域回道。 “这番话比他爹侯恂高明多了。只不过,侯方域好像处处针对他爹似的,这是何故?莫非他对侯恂有不满?是不是因为李香君之事?”朱由榔不无恶意地想道。 “陛下,侯方域年少无知,志大才疏,属于纸上谈兵之赵括之流,难堪大任,陛下千万不要信了他的话。”侯恂白了儿子一眼,似是嫌他压了自己一头似的,回身奏道。 被自己老爹说不行,侯方域可不敢回嘴,只能躬身低头不语。 不语就是有语,这是不服气。 “行了,你们父子先别争了。任爱卿,你说说。”朱由榔忍住笑,回过头问任僎。 “陛下,臣以为治河南必先治河。黄河几乎年年决口,多少百姓、庄稼、牲口都付之东流?即使再富又如何,还不是被一水冲走?故臣若为巡抚,必先治河,只有把黄河这头猛兽给上了嚼子,才能保住民生。”任僎显然早有准备,一口正宗河南话说出来,倒是颇有见地。 “任爱卿,你懂治河?”朱由榔果然提起了兴趣。 “回陛下,臣以为以人治河,不若以河治河,夫河性急,借其性而役其力,则浅可深,治在吾掌耳。”任僎躬身回道。 “嚯,这番话倒不是乱用典,说得颇有见地,这不是‘束堤冲沙’法吗?”朱由榔一听,对任僎刮目相看。 “有无具体办法?”朱由榔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接着问道。 “回陛下,具体办法是:如欲深北,则南其堤而北自深;如欲深南,则北其堤而南自深;如欲深中,则南北堤两束之,冲中间焉,而中自深。如要淤滩固堤,则将此法反而用之。”任僎回道。 听完这话,朱由榔不再怀疑:“这家伙说的就是束堤冲沙法。没想到啊,任僎竟有治河之才。” “任爱卿,你有点不务正业啊。身为御史,怎么研究起治河来了?”朱由榔问道。 “不不不,陛下,非是臣不务正业,是因为臣身为河南人,日夜为黄河之事发愁。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不,老天爷就把一个治河大才推到了臣面前。臣这点子学识就是跟这位大才学的。”任僎一听“不务正业”四个字,连忙摆手辩解。 “治河大才?叫什么名字?”朱由榔问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贴心贴肺的女人 “回陛下,此人名叫陈潢,字天一,乃嘉兴人氏,生于天启七年。此人自幼不喜八股,专门爱读水利著作,并亲赴陕甘、宁夏、河套踏勘,精研黄河治理之学,并著有《河防述言》一书。”任僎回道。 “陈潢?莫非是二月河《康熙大帝》那本书里的河伯陈潢?名字、籍贯都对,年龄对不上啊?若按任僎所说,陈潢已经二十四岁,但《康熙大帝》里的陈潢可是生于崇祯十年,整整比任僎所说的陈潢小了十岁。难道是小说家所言,不可轻信?”朱由榔一听,就对陈潢此人产生了极大兴趣。 “陈潢现在何处?”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陈潢就在臣府。”任僎回道。 “不错,任僎也懂得收拢人才了,是个有心之人。”朱由榔心道。 “尔等三人暂且退下安心办差,俟后自有恩旨。”朱由榔对巡抚一事没有表态,命三位候选人退下。 侯恂父子及任僎三人领命而退。 “诸位爱卿,如何?”朱由榔问道。 “陛下,臣以为侯方域治政思路清晰,比之乃父有‘青出之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至于任大人,臣以为只对治河有心得,非全才也,故臣以为侯方域侯大人当得此任。”黄宗羲第一个站出来力挺侯方域。 “臣附议。”陈子壮、陈邦彦二人赞同黄宗羲的提议。 “陛下,臣不敢苟同黄大人之言。侯大真做过河南道御史,并在户部、兵部皆有过为官经历,可谓老而弥坚。臣以为,河南穷困,乱之已久,且将来还有对相邻的陕西、安徽、山东、山西用兵之事,当用此经历石室且持重老臣。”吕大器表示反对,力挺侯恂。 他的意思还是不放心年轻的侯方域。 “臣附议。” “臣附议。” 吴炳、杨乔然皆赞成吕大器的建议。 “起田,你主管吏部,你的意见呢?”三比三,内阁的意见分成了两派,朱由榔觉得两派的理由都各有各的道理,一时拿不定主意,又问瞿式耜。 “回陛下,各位大人皆以侯氏父子为佳,臣却认为任大人为最佳人选。”瞿式耜回道。 “哦?为何?”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的理由有二。其一,侯恂侯大人为官经历丰富,却失于年长;侯方域侯大人年富力强,却失于无地方为官经历。只有任僎任大人二者兼而有之。其二,治政易治河难,河南只要治好黄河水患,为政并不难。”瞿式耜回道。 “好嘛,起田,刚才是三比三,朕本以为你能帮朕一言而决,没想到你又提了另外一个方案,这不是让朕为难么?”朱由榔指着瞿式耜笑道。 众人皆笑。 “好吧,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此事确实难办。难办就先不办,且放一放,朕再思量思量。现在,议议封赏之事吧。”朱由榔道。 接下来,众人开始议论左路军的封赏问题。 这事倒不难办,毕竟功劳在那里摆着,很快就议定了。 李定国、马宝爵加一级;冯双礼、马进忠、白文选皆赏四等伯,降将林正平加封河南将军,领河南都指挥使; 立下殊功的“夜枭”首领胡宣,加封游击将军,“夜枭”扩大为司; 英勇就义的王长喜追授游击将军,与另外两名士兵追授“人民英雄”称号,于开封铸碑铭刻三人事迹,供后人瞻仰。 另,三人并未婚配,故无子嗣,着准其家人各过继一子于三人,以绵续血脉,享后代香火,其过继子封为锦衣卫百户。 议完这些事,内阁大臣们就各自去忙各的事去了。 朱由榔还在想着侯氏父子相争之事,问杨爱:“侯方域怎么跟他爹争起来了?是不是有李香君的缘故?” “呵呵,陛下,您这回可真问对人了,臣还真知晓其中缘故。”杨爱笑着回道。 “哦,你这样一说,那肯定跟李香君有关了。说来听听。”朱由榔道。 “陛下,您知晓老侯恂在老家建有一座园子么?” “知晓,叫南园吧。嗯,有首诗这样说的,‘侯府南园在何处,路人遥指大豆田’。据说南园建在城外,周围是一片大豆和庄稼。” “陛下真是博学,确实如此。南园是老侯恂的至爱,其中假山长溪极有风格,据说老侯恂被免官之后,回到家乡归德就建了南园。之后他就在园中宴客、读书,再也没有进过城。” “你是说,侯恂父子回河南是为了南园?” “不,是李香君。李香君不是待产呢吗?她在南园住过一阵子,极爱那里的肃静。自陛下替她作主之后,老侯恂再也不敢苛待于她,河南解放之后,她提出了回南园待产,老侯恂答应了。可侯方域不放心她,所以,就想着谋巡抚一职,打的就是公私两不误的主意。却没想到跟他父亲争到了一块。”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朕刚才还在纳闷呢,哪有父子两人共谋一职的道理?”朱由榔这才恍然大悟。 “陛下,其实这都是细枝末节,父子二人有感于乡亲受难,想为家乡做点事的心应该不假。”陈贞慧在一旁搭了句腔。 作为秘书,最忌嘴巴长。陈贞慧自是知道其中道理,平时很少乱讲话,基本皇上不问,他就不会主动说话。 只不过他跟侯方域是好朋友,深怕皇上因南园的事误会好友,所以插了一句嘴。 “定生,人皆有私心,朕不会因此而罪侯方域,你紧张什么?”朱由榔自然明白陈贞慧的用意,斜了他一眼,道。 “是是是,陛下责的是。”陈贞慧连忙陪不是。 朱由榔忽见庞天寿捧了自己的一套便服进殿,问杨爱:“你安排的?” 他刚才见到杨爱悄悄吩咐了庞天寿一句话,庞天寿转身出殿去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陛下,用得着吗?”杨爱眼里闪着狡黠的目光问道。 “嗯,用得着。”朱由榔点点头回道。 对于杨爱此举,朱由榔非常满意:“这么贴心贴肺的人,真是难得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两个活宝 对于任僎所说陈潢之事,朱由榔非常感兴趣。 若真是有名的“河伯”,他岂有不用之理? 所以,他要亲自去会一会此人。 朱由榔有私访陈潢之意,杨爱未等他明示即知其心,足见贴心贴肺。 这样的人当贴身女秘,自是省心啊,不过就是费力罢了。 朱由榔望着杨爱美艳的容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据史书所载,自己这具身体的本主应有一后两贵人,皇后姓王,两贵人一姓戴一姓杨。王畅和阿兰各都算应了,陈皎茜、春兰、邢小枣算是穿越的福利,可这杨贵人应谁身上呢?是杨爱吗?她明明已经明确表示不愿入宫为妃了。难道另有其人?” “若是另有其人,那会是谁呢?至今为止,自己还没接触过令自己心动的杨姓女子啊。” 杨爱见皇上呆呆地望着自己,许久不说一句话,忙抹了把脸,心道:“莫非我脸上脏了?皇上这是什么眼神?” “陛下,您……?”杨爱轻轻问了一句。 “哦,出神了。伺候朕更衣,朕要去任府会会那位治河大才。”朱由榔怔了怔,六神归位,将杂念从脑海中驱走,回到正事上来。 …… 朱由榔带了陈贞慧、李洪与文金等当班侍卫,向任府走去。 朱由榔这回没有搞突然袭击,预先令一名小太监去都察院传旨,令任僎回府等候。 所以,朱由榔一行来到任府,任僎早早迎候于门前。 将朱由榔迎进正厅入座,任僎这才大礼参拜。 “福存,平身。”朱由榔虚抬了下手,任僎平身立在一旁。 朱由榔看着任僎,心中感慨万分。 想当初初见任僎之时,这位只有秀才功名的“大西国”兵部尚书,满口河南话,一口一个“中”或者“不中”的,为掩饰自己的学问不高,还满口之乎者也,被永历君臣一通笑话。 在朱由榔眼里,任僎之才其实最多也就是个县丞的料,若非利用他,岂能授之以都察院右都御史之职? 自从任僎降了,朱由榔就把他放到了一边,一直没有给他以太多关注。 不想几年过去,这家伙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今日在金殿奏对,形象完全改变了,不但言谈去掉了粗鄙,气质上也少了“土味”。 看来,还是环境改变人。 跟着一帮土匪亡命天涯和跟着一帮文人高士养尊处优,究是不同啊。 “福存,朕想不明白,你为何起了心去河南任职?在都察院不好么?如实奏来。”朱由榔收起心思问道。 “陛下见问,臣敢不披肝沥胆、坦诚相告?想当初,臣初降陛下,被陛下委以右都御史之职,臣虽未明言,但心里却是不很舒服,以为以臣之才、之功,无论如何当授以六部正堂。但进入都察院才知,臣之才莫说与黄大人相比相关甚远,即使与诸位下级同僚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每每思及之前的狂妄与虚伪,真是井底之蛙、笼中之鸟、丧家之犬,坐井观天、管窥蠡测,令人惭愧不已、自愧不如、惭愧无地啊。” 听到这里,朱由榔差一点笑喷:“这特么哪跟哪啊?合着你不之乎者也了,改成乱用成语了?!” 看着任僎一本正经的样子,朱由榔硬是忍着没笑出来。 “陛下,臣已经想明白了,臣其实德不配位,才不配位,与其在右都御史的位上尸位素餐、无所作为,跟个木偶似的,不如做点子实事。所以,臣就开始注意民生。臣是豫西人,深知黄河水患对两岸百姓造成的危害,本着为家乡造福的心理,开始搜罗这方面的人才,阅读这方面的书籍,期盼有朝一日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解难。”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是臣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这不,就把一位治河大才送到了臣的面前,就是陈潢陈天一。陛下,这位陈天一绝对是治河奇才,不但著术见识超人,而且亲自踏勘黄河,记载了详尽数据。” “臣以为,欲治黄河,必集河南全省之力。于是,臣就起了赴河南任职之心,请陛下成全。” 任僎一番话说完,躬身肃立。 朱由榔听了他的剖白,感觉任僎此人说的倒也实在。 只是,对他所谓“欲治黄河,必集河南全省之力”不予认同。 欲治黄河,必集全国之力还差不多,仅河南一省之力,决不可能治理好黄河。 若是这个观点出自陈潢,那可就见令人失望了。 一念及此,朱由榔心想还是见见陈潢再说。 “福存,陈潢呢?将他宣来见朕。”朱由榔吩咐道。 “是,陛下。不过,陈天一此人说话有时太狂,不懂君臣之礼,若是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惜其才恕其罪。”任僎领旨,没有立即去宣陈潢,反而预先给陈潢求了情。 “嚯,你还是个很靠谱的人么?一个不靠谱的人,倒说别人说话着三不着两,给别人求开了情,真是可笑。”朱由榔心道。 “行了,朕知道了。”朱由榔忍着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任僎赶紧退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一个年轻人进来。 “您就是皇上?” 那个年轻人肤色黑红,头发散乱着,白色长袍好像很久没洗了,快变成黑色了,而且尽是皱褶,一看就是一个不着边幅之人。 此人进了门,没等任僎引见,瞪着朱由榔,直楞楞地问道。 “大胆!哪里来的狂徒,见了皇上竟不下跪?!”李洪闻言脸色一变,手中拂尘一甩,走了两步挡在年轻人身前,厉声喝道。 “这……,任大人,这……。”那年轻人被李洪一喝,一下子局促起来,望向任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天一,休得无礼,快点跪下磕头,多磕几个,皇上自不会见怪!”任僎斥道。 说是斥责,倒不如说是回护。 “草民给皇上磕头!” 年轻人自是陈潢。 被任僎提醒,连忙跪倒在地,可能得了任僎提醒“多磕几个”的缘故,也可能是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陈潢也不拘数,“呯呯呯”的磕起响头来。 “哈哈哈……,你就是陈潢吧?别磕了,快快平身。” 朱由榔被这两个活宝给逗乐了,连忙叫起。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还吹不? 大凡做学问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也可以说是怪癖,那就是不善交际、不修边幅,学不会长袖善舞的交际本领。 朱由榔深知这一点。 所以,陈潢如此做派,朱由榔不但不生气,反而心花怒放。 他认定,这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缺乏有本事的人,不缺循礼守法、唯唯诺诺的臣子。 “陈潢,不要拘礼,快快平身,朕想听一听你对黄河的见解。”朱由榔道。 “皇上,你问草民关于黄河的见解,可算是问对人了,草民敢说,普天之下,若论对黄河的见解,无人可出草民之右。”陈潢并没有起身,边磕头边毫不客气地吹开了。 执礼甚恭,却言语狂悖——任僎紧张地看向朱由榔。 “哈哈哈……,好,朕倒要看看你是有真才实学,还是乱说大话。”朱由榔再一次被陈潢给逗笑了。 “请皇上赐纸笔。”陈潢请求道。 “福存,文房四宝伺候。”朱由榔吩咐一声任僎。 “臣遵旨。”任僎赶紧出去,取来文房四宝,交给陈潢。 陈潢接过来,放到地上,把纸铺开,双膝跪在地上,非常熟练地画了一个黄河的走势图。 “皇上,黄河源于青,而成河于甘南,源头在孔雀河。全河可分为上游、中游、下游三段。上游自孔雀河至蒙古河口镇,全长七千里,这一段河流较小,落差不大,且多于山谷中穿行,河水清澈,有利无害。 中游自河口镇至河南桃花峪,全长2500里。这一段落差极大,达到270丈,且黄河将晋陕黄土高原一分为二,河水含沙量大,又黄又浊,故以黄河为名。这一段落差大,黄河滚滚而下,但因于中条山与崤山之间峡谷中穿行,也无决堤之虞。 下游自桃花峪至黄海入海口,全长1500里。这一段因为有大量泥沙淤积,形成地上堤河,也是最容易决口的一段,像开封城,就位于这一段。皇上,下游河道自古以来无人筑堤防护,河水经过多次决口泛滥,才形成了现在这条河道。草民敢断言,此河若不治,赶上多雨年分,黄河必然还会决口。” 陈潢先把黄河的概况简单述说一遍,接着说道:“皇上,由此可见,黄河之害在于泥沙淤积,致使河道不畅,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种地上堤河。故而,治黄河即是治下游之黄河,而治下游,必治泥沙。” “嗯,今日任爱卿在金殿所奏‘束堤冲沙之法’,即是出于此吧?”朱由榔点点头,问道。 他对于陈潢对于黄河上中下游的了解程度,表示赞同。 不说别的,只对于黄河源头的考察和认定,与后世专家学者的考察结论就是完全一致的。 要知道,在此之前,可是众说纷纭,无有定论的。 陈潢对于黄河这等熟悉,各种数据信手拈来,毫无滞涩,可见黄河已经深入其脑海之中,这决不是书本上得来的知识,看来,陈潢确实踏遍了黄河。 “是的,皇上,草民之所以有这个提法,一是前朝潘季驯曾与此法治河,效果很是不错;二是,也是草民得益于黄河中段的启示。皇上请看,中段落差大,二百七十丈啊,真可谓‘黄河之水天上来’。可为何中段泥沙淤积较少?皇上知不知道?”陈潢问道。 任僎一听陈潢这话,真想照他屁股踢上一脚:“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啊,竟敢诘问皇上?是不是以为这是跟我探讨学问呢?” 任僎悄悄觑向朱由榔,见皇上面上并无不虞之色,心知皇上并不会跟这等狂生一般见识,这才放下心来。 “哦,你的意思是说,就是因为落差大,河水流速极快,所以才少有泥沙淤积?”朱由榔确实没有怪罪陈潢之意,而是顺着他的思路沉吟着问道。 陈潢右手“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道:“着啊,就是此理啊。皇上,你可是草民的知音,话说伯牙摔琴谢知音,就是如此吧?” 他这一拍,倒把朱由榔吓了一跳,心道:“这是什么毛病?怎么拍开了大腿?有这么兴奋吗?” 任僎一听,气得真翻白眼:“陈潢啊陈潢,你头上这是脑袋还是肉丸子啊,还有跟皇上认知音的?” “陈潢,如果把这条黄河交给你,你用多少年能把河水治清?”朱由榔没有理会他的无礼,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潢问道。 陈潢一点也没有说错话的自觉,一听皇上发问,毫不迟疑地说道:“皇上,若是交给草民来治理,银子、民夫皆充足的情况下,草民担保,五年便可将黄河之水治清。” “哈哈哈……,陈潢,这话你可说大了。”朱由榔笑道。 “不大,不大。”陈潢摇头晃脑,非常自信的说道。 “你说一说,如何治理?仅是束堤冲沙吗?”朱由榔问道。 “皇上,‘束堤治沙,遥堤防溃’,这八个字,即是草民治河口诀。”陈潢答道。 “那朕再问你,你仅是看到了黄河之害,看没看到黄河之利?” 朱由榔这一问,陈潢呆了呆,没有答上话来,显然,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治河不仅是要防溃,还要想办法让它造福于流域农作物生长。比如,多雨年份,所有支流倒灌入河,自是对黄河堤防造成巨大冲击。可若是干旱年份呢?能不能把黄河水引入支流灌溉农田?” “还有。朕刚才问的是,把黄河河水治清,并非是不再决口,你没听清吗?” 朱由榔这几个问题抛出,把陈潢给问愣了。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等问道。 朱由榔知道,因历史的局限性,陈潢能有这个见识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有更多更高明的理论。 于是,他点拨道:“治理黄河,绝不是只治下游一段,也不只是牵涉河南、山东两省。必须从源头上进行治理,比如,上游中游可多植树木绿草,目的是防止水土流失。水土不流失或者少流失,则下游则泥沙少;再比如,在筑堤的同时,可在易发生干旱的地区开挖人工湖蓄水,修水闸,雨季蓄水,旱季放水,岂不是变害为利?” 朱由榔说完,见陈潢目光呆滞,眼珠子一动不动,心里乐了:“还吹不?你那点知识在朕面前还真是不够看。”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女秘书的志向 “皇上,您真乃神人也,没想到黄河的事情也懂。”陈潢愣了半晌,想明白朱由榔的话后,心悦诚服地说道。 “朕不是神人,只是告诉你,治理黄河不是治理某一段,也不是哪个省的事情,这是一个系统工程,必须统筹治理。”朱由榔摆摆手,止住这个书呆子吹捧,说道。 “系统工程?对,这确实是一个系统工程。皇上,您一席话真如当头棒喝,令草民茅塞顿开。”陈潢对这一提法感到非常新鲜,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系统”二字的含义。 对于官场上的事,任僎比陈潢精明的多,一听这个词,立即就敏锐地猜到了朱由榔的心思。 看破不说破。 任僎很聪明地闭上了嘴。 “福存啊,你和天一斟酌着,弄一个治理黄河的条陈出来,呈递给朕,朕再惦量惦量。”朱由榔吩咐道。 “遵旨!”任僎闻言,兴奋地高声回道。 …… 从任府出来,朱由榔对于任僎与陈潢二人的考察是满意的。 对于任僎,朱由榔主要看重他的清廉以及肯干实事的一面,尤其清廉品质,对于他将来的任命是最为重要的。 任府不大,而且没有像样的摆设,处处透着清贫和节俭。作为右都御史,这座府第甚至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可以看得出,任僎对于陈潢是重视的,也是回护的——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像陈潢这样的人,若是扔到官场上,他自己趟不开,而且很容易被别人踩,被别人利用。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回护他,让他尽可能躲开明枪暗箭,最大发挥技术优势。 没错,朱由榔想成立黄河河道总督衙门,彻底治理黄河。 治理黄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一个难题就是技术上的难题。 陈潢的“束堤冲沙”理论,算是解决了这一难题。 第二个难题就是资金。 上、中游植被,下游筑堤、挖湖,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可以想见,银子海了去了,若没有个清廉自守的总督,治河大业不可能完成。 弄不好,河没治成,倒养肥了一大票贪官。 所以,既能用好陈潢,又甘于清贫的任僎,的确是黄河总督最佳人选。 河督人选确定了,接下来就是确定河南巡抚人选了。 回到乾清宫,朱由榔打定了主意,命陈贞慧:“拟两道旨意,一道旨意任侯方域为河南巡抚,治所郑州,郑州升为府,开封降为州,同时瞿正博为开封知州,十日后赴任;另外,成立河道总督衙门,治所郑州,任僎为总督,陈潢为佥事。目前河道总督衙门只是个空架子,令任僎抓紧筹备,北定中原之后即行办差。” “遵旨!”陈贞慧躬身领旨。 一听此旨,旁边的杨爱嘴角弯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偏偏她这副表情被朱由榔捕捉到了。 朱由榔起身到侧殿休息,杨爱跟进来伺候。 “爷,您躺下,奴家给你捏捏身子?”杨爱问道。 “好吧。”朱由榔在一张躺椅上躺下,静静地闭上眼睛,李洪一挥手,宫女太监退出去。 杨爱净了手,坐到后面为他轻按头部。 “刚才你笑什么?”朱由榔问道。 “嘻嘻,爷,奴家在您面前简直就是一丝不挂,什么都躲不过您的神目如电。”杨爱笑嘻嘻地回道。 “妖精,明目张胆地挑逗朕。用‘透明’一词多好,非用‘一丝不挂’?”朱由榔心中暗道。 “爷,用小猴而不用老猴,是不是看在李香君的面子上?”杨爱继续说道。 “嘿!你想什么呢?如此军国大事,岂是儿戏?朕会看在一个女人的面子上决定这么重大的人事?亏你想得出!”朱由榔被杨爱的话气乐了,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的女人,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河南百废待举,事务繁杂,须用精力充沛的年轻人。老猴虽然为官经验丰富,但朕恐他身体吃不消,所以用了小猴。明白了吧?”朱由榔进一步解释道。 其实,他用侯方域的真正目的,是不想把河南变成腐败、僵化、低效的老式官场,而是希望让侯方域、瞿正博这些年轻人,开一开官场新风气。 侯方域金殿奏对的话,确实比他爹高明一些,最起码合了朱由榔的意。 至于李香君想去南园待产的私心,朱由榔也确实有心成全。 顺水推舟之事,他自然乐得做个好人。 当然,这话是不能对杨爱说的,她跟李香君私交甚厚,谁知道她到时候会怎么给李香君说? “哦,奴家还以为爷有怜香惜玉之心呢。”杨爱道。 “别胡说。”朱由榔轻叱一声。 杨爱极是聪明,她久在朱由榔身边,自是明白朱由榔重用年轻人的心思。 只不过,在这等事上,可不能显摆自己聪明。 若是事事都能猜对皇上的心思,那你还能好得了? 伴君如伴虎,必须处处小心。即使自己是“君”的女人,也不能例外。 “爷,奴家知道了。”杨爱说着话,开始给朱由榔按摩身子。 先是手,再是腿,渐渐按到了大腿根部。 朱由榔闭着眼,正在惬意地享受,忽觉杨爱的小手不大老实,连忙睁开眼。 见杨爱脸现娇羞,目光如火,再看看外边天色大亮,连忙收摄心神。 想到早上心中的疑问,朱由榔再次提起让杨爱入宫的话题。 “小爱,别捣乱,青天白日的。哎,朕问你,你真的不进宫吗?就这样跟朕一辈子?” “爷,奴家这样非常知足,何必进宫图个虚名?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奴家阳光雨露沾的最多,不去跟别人争抢了。人啊,就应该知足,若不知足,必遭祸事。” “既然如此,朕不强求。只是,有些委屈你了。” “爷,您这话说的,奴家一点都不委屈,爷是真龙天子,也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奴家得侍身旁,那是上天的眷顾,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您不必为奴家的事分心,奴家只希望再伺候爷几年,等天下大事已定,奴家就把爷的哲学观点整理成书,以爷的名义刊行天下,也好让后世之人瞻仰爷的风采。” “哦,这就是说,她要为朕立言。” 嗯,极有必要。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帝后反目 世间最说不清楚的,就是男男女女的事情。 上一世,他是地地道道的“屌丝男”。 大概所有的“屌丝男”都有一个拥美入怀的梦想,朱由榔也是如此。 不过,他在辛苦的逐美过程中发现,几乎所有能入眼的美女,都被权势和金钱征服,对于他这种无钱无势前途并不看好的“屌丝男”,没有哪个美女会眷顾,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尽管他长得也很帅。 而穿越之后,朱由榔可算完成了上一世的梦想。 除了王畅是原主遗留下来的,像戴忆兰、陈皎茜、春兰、邢小枣、柳如是,哪一个不是人间绝色? 而且,他并没有辛苦地去追,或者动用皇帝特权,下道圣旨就纳入宫中,反而他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更别说,还有戴忆花那个小姨子,董琼英、寇湄以及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等一直在等着他去宠幸。 其实,只要不违背人伦,朱由榔作为皇帝,只要他看上的美女,都可以据为已有。 行了,这就很满意了,若非穿越,他哪能得到这么多福利? …… 与朱由榔的惬意相比,顺治皇帝福临却是被男女情事所困。 八月初八是他与博尔济吉特氏大婚的日子。 皇帝大婚,这是大清朝非常重要的事了,百官朝贺,万民欢腾,人人都想沾一沾皇帝的喜气。 然而,本主福临却是一点欢喜的意思都没有,大婚整个过程,他都木着脸,像吊线木偶一样,被礼部官员引导着进行各种礼仪。 他没有见过宝瓶,听说也是个美女,但他不稀罕,他心目中皇后的位子应该给他心爱的女人董小宛。 待各种繁文缛节完毕,天也黑了下来,终于进了坤宁宫。 “臣妾参见皇上。”宝瓶大礼参拜。 “抬起头来。”福临借着儿臂粗的红蜡烛,看向宝瓶。 这一看,心中就有三分不喜。 宝瓶也算难得一见的美女了,只不过骨架子粗大,个子很高,脸大屁股圆,用相书上话说,这样的相貌是福相,而且“好生养”。 不过,福临爱的是董小宛那样秀气婉约的女子,对于健硕的女子并不感兴趣。 “平身吧。”福临兴趣缺缺,摆了摆手,命宝瓶起身。 “来吧,伺候皇上更衣。”宝瓶起身之后,随即吩咐贴身宫女。 福临闻言一愕:“怎么这个女人这么强势?难道不问问朕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又添了一分不喜,很想拂袖而去,又一想,今日大婚,就算不喜她,也不好就此而去。 不看她,也得看太后。 宫女赶紧上前,给福临除去外边的大衣裳。 另有宫女也伺候宝瓶除去凤冠霞帔,露出项中黄金打造的项圈,项圈中间还嵌着一枚硕大的绿宝石,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显得华贵之极。 不过,落在福临眼里,却是非常厌恶:“显摆富有么?宛儿从不戴这等俗物,却显得清新脱俗,令人一见心旷神怡。真不明白皇后是怎么想的,高贵不高贵,在于饰物么?” 想到这里又添了一分不喜。 “皇上,今日许多命妇进宫朝贺,怎么不见襄亲王侧福晋董鄂氏?”宝瓶嘴角噙着笑,说出一句极煞风景的话来。 福临闻听此言,心中的不喜达到了八分。 虽没看明白她的笑是冷是嘲,但讽刺的意味很是明显。 “怎么,皇后难道不知宫中规矩么?”福临眉毛一轩,冷冷问道。 “什么规矩?臣妾不懂,还望皇上指点。”宝瓶把眉眼一低,轻声说道。 福临听出了她话中的敷衍之意,不由得怒道:“后宫嫔妃不得妒忌,你作为后宫之主,当以贤德示人,怎能吃这等干醋?” “皇上,臣妾不明白,臣妾只是问了问董鄂氏为何未来朝贺,这怎么就吃了干醋?怎么就是妒忌了?难道,皇上跟这位还不清不楚吗?”宝瓶一点不服软,眉毛一竖,反问道。 福临作为帝王,容不得别人顶撞。他自出生以来,除了上边那几位,还真没有人敢违逆他,没想到,这位来在大草原还带着青草味的新皇后,进宫第一天,就向自己发难了。 她为何这么有底气?还不是仗着太后给她撑腰? “住口!你你你,你发什么疯?”福临气冲牛斗,颤抖的手指指着宝瓶,怒道。 “皇上,臣妾并没有气皇上的意思。只是请皇上听臣妾一句劝,董鄂氏毕竟也是有主之人,您作为九五至尊,是不是也当避避嫌疑?您请放心,她能做到的,臣妾也能做到。”宝瓶见福临发怒,怔了一下,连忙陪礼,换上一种真诚的语调劝道。 她作为科尔沁草原的公主,打小也是娇纵惯了的,自来到京城待婚,董小宛的事都灌满了她的耳朵。 她早就发恨,等大婚之后,一定想办法劝劝。 没想到,自己刚开口说了两句,就惹怒了皇上。 “快收起你的好心吧,朕不用你劝。董鄂氏性情温婉,你有吗?她不尚奢华,衣着朴素,反而气质如兰,你有吗?她懂朕的心,知道朕的喜怒哀乐,你有吗?”福临怒道。 “皇上,臣妾只想辅佐皇上成为普天之下的博格达汗,并未想过儿女私情。莫非乾清宫所书匾额是做给别人看的么?”宝瓶毫不相让,一句接一句地顶了上来。 “好啊,你是说朕不正大光明啊。”福临一听,气得脸色铁青,眼里冒着凶光,道:“你以为朕立你为后,就可以对朕指手划脚了吗?莫忘了,朕可以立你,自也可以废了你!” “皇上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臣妾只是觉得自今日始,你我夫妻一体,且爱新觉罗家族与科尔沁蒙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妾一心只想助皇上成就天下霸业,并无他意。”宝瓶见皇上气得直打哆嗦,也是怕了,连忙跪倒在地,陪礼不止。 听她提到科尔沁,福临冷笑一声:“哼,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你是仗着娘家有几匹马、几亩草甸子啊。告诉你,朕不稀罕!还有,别想仗着皇后身份暗害董鄂氏,若有半点风声传到朕的耳朵里,朕就杀了你!哼!” 福临说完,怒气冲冲地拔脚就走。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彷徨无计 帝后吵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布尔布泰的耳朵里。 布尔布泰大惊。 她本想儿子大婚之后,凭着瓶儿的姿色,一定能让他收收心,没想到新婚之夜二人就闹了起来。 她赶紧把坤宁宫太监赵狗儿找来询问情由,赵狗儿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布尔布泰听了暗暗埋怨侄女儿不懂事,好好哄着敬着,皇帝都不一定喜欢你,你怎么还戳他痛处?想当贤后可不是这么个当法。 不管怎么说,大婚之夜,皇帝独自去了乾清宫,把皇后一人留在坤宁宫独守空房,这可不是事。 “小胡子,去把皇后请来。”布尔布泰打定了主意,命胡进忠去请皇后。 不一会儿,宝瓶跟在胡进忠后面进来了。 “瓶儿,你现在已是皇家妇,不是草原上骄傲的公主了,说话做事要懂规矩。你怎么能戳皇上的痛处呢?”布尔布泰埋怨道。 “母后,孩儿知错了。可是,就算孩儿说的不对,皇上也不该拂袖而去啊,这可是大婚啊。”宝瓶撅着嘴回道。 “你还说!皇上是你能说的?当面呛他,背后议论,你真是一点皇家规矩都不懂。入宫前嬷嬷怎么教导的你?”布尔布泰气道。 “是,孩儿知错了,再不敢了。”宝瓶委屈地说道。 “走,跟娘去乾清宫,给皇帝认个错。你呀,得想法子挽回皇帝的心,再不能使小性子,明白吗?” “是,孩儿懂了。” …… 福临怒气冲冲回到乾清宫,在东侧殿来回踱步,一边转圈一边恨恨地说道:“朕一定要废了她,朕一定要废了她!” 吓得顾问行与一众太监宫女谁也不敢作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尖。 “启奏皇上,太后与皇后来了。” 福临就知道会有这么一章,心下早打定了主意。 一听顾问行的话,连忙迎出宫去。 见太后在前,皇后在后,一大帮人往这边宫里来,连忙迎上去,就地打了个千。 “见过皇额娘。额娘,天色已晚,您有什么事把儿子叫去就是了,何必跑这一趟?”福临忍着气,看都不看宝瓶,扶着母后进了乾清宫。 “哎,额娘也不想操心,可是你们都不叫省心哪。”布尔布泰叹了口气道。 说着话,布尔布泰冲宝瓶示意,宝瓶见太后与皇上都坐好了,连忙跪下请罪:“皇上,臣妾说话太莽撞,得罪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嗤!朕可当不起你这科尔沁草原上金枝玉叶的跪,更当不起你这贤德皇后的好话。”福临气哼哼地说道。 “儿啊,刚才娘已经骂过瓶儿了,她也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凡事都撂开,先不要提,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如何?”布尔布泰赶紧劝道。 “额娘,既然您说到这儿了,儿子有句话,不吐不快。我们大清国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人,言行举止有规有矩才行。而她善妒、奢靡、妄言、不懂规矩,儿子不想让这等女人正位宫中。”福临气道。 “胡说什么呢?她不过是孩子脾气,也是好心,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况且,皇后可不是想立就立,想废就废的,不可妄言。”布尔布泰没想到儿子竟然说出废后的话来,见宝瓶脸色变得煞白,显是气得不轻,赶紧斥责儿子几句。 “额娘,儿子就不明白了,皇后既然能立,自然就能废。她若是贤德温良还就罢了,儿子委屈一点没什么,可她如此不懂规矩,不体念儿子之心,为什么不能废?难道您就忍心让儿子憋屈一辈子?”福临争辩道。 “儿啊,你是大清国皇帝,当以国事为重,岂能沉湎于儿女私情?娘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董鄂氏,可你不想一想,她一个汉家女子,抬籍后也不过是奴才之女,她有什么资格与尊贵的科尔沁王族之女相提并论?!如今国事艰难,你应该把心收一收了,再不收,就等着永历来掘爱新觉罗家的祖坟吧。”布尔布泰有些激动地说道。 福临算是听明白了,自己强调个人感受,而太后与皇后皆忽略了这一点,反而站在家国天下的高度,给自己套上一个重重的枷锁。 “额娘,若依您之言,儿子不应考虑儿女私情,个人喜好,这是让儿子清心寡欲,所思所想皆是国事才好。那儿子又何必成亲?大婚是为了什么?既是如此,儿子谁也不要,出家当和尚算了。”福临赌气道。 “好好好,你顶得娘好。”布尔布泰被福临的话给气到了,嚯地站起来,厉声道:“娘说你几句,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竟然使性子说出出家的话来。那好,你先把娘和瓶儿都杀了,再去当和尚不迟。省得你看着我们娘母子烦,死了倒也干净!” “母后,请慎言!”宝瓶听到皇上和太后一个说出家,一个说出“死”字来,大婚之日,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呢?赶紧提醒太后道。 布尔布泰得瓶儿提醒,方醒悟过来。 她也是被犟种一样的儿子气昏了头,否则哪能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忘了忌口呢。 “皇儿,今日大喜,什么话都不要说了,你跟皇后回坤宁宫去,成合卺之礼。否则,娘一定让你后悔,你信不信?!”布尔布泰不能说“死”字,但这番话中的威胁之意却是十分明显。 福临怔了。 他明白,自己若是不回坤宁宫,太后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很想问一问太后:“在你心目中,是自己的骨肉重要,还是别人重要?你为什么不设身处地地为儿子想想呢?” 无奈,福临在太后的重压下,满怀怨愤,回到坤宁宫。 他也是有性子之人,轻易不肯妥协,尽管回到坤宁宫,但也没有按照太后之意,与宝瓶成合卺之礼。 他根本没脱衣服,倔强地坐了一夜。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想董小宛,越是想董小宛,越是想挣脱困在自己身上这张大网。 他想了一夜,到了天光大亮,仍是彷徨无计……。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厦将倾 人在倒霉的时候,糟心事一件接一件。 大婚之后第三日,福临还没有从糟糕的心情中缓过来,河南的战报就到了。 “败了?又败了?!”福临手拿多铎写来的奏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五叔征战无数,从未有过败绩,况且只是掘个堤而已,多简单的事,怎么就败了呢?四万大军,只逃出数百人,精锐尽失,这可如何是好?” 福临颓然把奏折扔到御案上,心底一股子寒气袭上来:“要兵没兵,要将无将,兵器亦不如人,如何抵挡永历朝的进攻?难道大清气数已尽么?” “宣四位辅政大臣上殿议事。”福临在乾清宫东侧殿发了一阵愁,终觉还有希望,毕竟哈提斯正在研究火器,若是朱由榔能给自己一丝喘息机会,说不定就能把火器研究出来。 …… “皇上,奴才以为,豫亲王坑杀百姓,坏了朝廷名声,而且四万大军竟连个堤坝都挖不开,简直就是无能之极。此仗一败,我大清精锐尽失,只有京师两黄一白不足二万八旗还能用,其它皆不可用。故奴才恳请皇上下旨,削去豫亲王爵位,斩其首以谢天下。” 四位辅政大臣来到,首辅索尼率先发言。 福临对索尼之言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多铎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辱及太后,索尼是太后信臣,他能放过这等机会? “十五叔是朕促请出山的,仅以一仗之胜负就定其死罪,于理不通。”福临摇了摇头,道。 “皇上,豫亲王这一仗不同于其它,因为不但没有给明军造成重创,还丧失精锐,危及京师。有功则赏,有过当罚,有罪当诛,此治国之道也,还望皇上三思。”苏克萨哈伏地奏道。 “范师傅,您的意思呢?”福临问范文程。 “回皇上,奴才以为,豫亲王之罪不在吃了败仗,而在于坑杀百姓。若不惩治,后世会留下什么好名声呢?故奴才以为必须惩治。”范文程答道。 福临细品范文程话中之意,心中极为满意。 “范师傅之意乃是‘惩治’,目的是为了朕在史书上留下个好名声。也是,坑杀百姓,水淹开封虽未遂,但传之后世,十五叔肯定名声臭了,而朕若不‘惩治’,岂不是也会落个‘害民暴君’的名声?” 继而想道:“范师傅与多铎有仇,按说这是报仇的好机会,但他却是主张惩治,而非杀之以泄私愤,这是完全为朕着想啊。” “范师傅之言甚合朕意。十五叔害民,坏朕名声,自当惩治。范师傅,请拟旨,豫亲王降爵为豫郡王,仍着驻节开州,统筹陕晋鲁战事。望其不要为开封兵败所累,忠心国事,戴罪立功。”福临命道。 “喳!”范文程应道。 “索尼,火器营的事如何了?”福临转了话题。 “回皇上,海林这个奴才也算用心,哈提斯已经将地雷和手榴弹研制出来了。”索尼奏本,没能杀了多铎,心中正有不甘,听到皇上问起火器营的事,连忙收摄心神回道。 “好啊,这是朕最近听到的最令人振奋的消息。地雷和手榴弹生产出来了,钢枪呢?” “回皇上,地雷和手榴弹相对容易一些,但钢枪生产太难了。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条是钢的硬度达不到要求,一条是工匠太少,仅凭哈提斯一人提供的图纸,还不能造出钢枪。” “这么短时间内能造出地雷和手榴弹,可见哈提斯是有功的。钢枪的事要加快,地雷和手榴弹既然造出来了,要想办法多造,尽快配发给军队。有了这两样,也可以与永历一战了。”福临欣慰地说道。 “喳!”索尼应道。 …… 索尼回府之后,心情郁闷。 他没想到今日在金殿所奏竟然落了这么个结果。 在此之前,他确实得了太后的暗示,令其想办法置多铎于死地。 为此,他说服了苏克萨哈。 至于范文程和遏必隆,他没有做什么工作。 因为他知道多铎与范文程有夺妻之恨,范文程一定会附和自己的。而遏必隆向来胆小怕事,怕是不敢出头。 但只要范文程附和,这事基本就成了,可没想到范文程竟然不主张杀多铎。 “哼,多铎没给他戴上绿帽,他自己到当了缩头乌龟!” 今日之事,多铎肯定很快就会知晓。 “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啊。必须再想办法,一定要弄死多铎!”索尼暗自咬牙。 想了一会儿,索尼终于有了主意。 …… 又过了三天,多铎兵败的消息在京城传扬开了。 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一方面对清兵暴虐咬牙痛恨,一方面对明军大仁大义竞相传颂。 百姓们群情振奋,在清兵的威压之下,敢怒不敢言。 而朝廷上,弹劾多铎的声音却已经翻了天。 “居心叵测!”福临把一份奏折摔到御案上,恨恨地骂道。 御案上两摞奏折,皆是弹劾豫亲王残暴害民的,有的还列出了多铎十条大罪,大有不杀多铎誓不罢休的意思。 他心头雪亮,这些奏折如此密集地呈上来,跟太后与索尼在背后使力有关系。 “范师傅,您怎么看这件事?” 范文程就跪在御案前。 福临现在最信任的,也就是他了。 “回皇上话,按说皇上已经发了明旨,豫郡王的事就算成了定论,而这件事再次闹起来,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奴才以为,上折子的无非是两类人,一类是怀有私心的,或者与豫郡王有仇的,非要置其于死地不可;还有一类则是见明军接连获胜,想捧永历皇帝臭脚的,无非就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您说如何处置?” “回皇上话,此风不可长,君权不可弱。” 听了范文程的话,福临立即就明白了,默默想了一会儿,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内斗,杀了十五叔,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他们怎么想不明白呢?想起来真真令人意志消沉!” 范文程闻言心道:“没想到皇上也生了退意。看来,大厦将倾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处可去 太后动用朝野力量,逼皇上就范,这一点范文程心知肚明。 他其实比其他人都看得明白,大清国就要完了。 不说明军火器,单说政治清明这一条,自先皇驾崩之后,大清国就已经远远落在了永历朝之后。 太后太毒辣了,弄死睿亲王也就罢了,又接连弄死了阿济格、豪格,这回再不放过多铎,大清国能征惯战的勇将损失殆尽,这不是气数使然么? 皇上聪明睿智,心志坚忍,也算个少年英主。无奈,少了叔伯兄长们的掣肘,一顶“孝顺”的枷锁又牢牢套在了他的身上,想要重振朝纲,又谈何容易啊。 尽管对大清国的前途不再看好,但范文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尽全力辅佐自己的学生了。 他的命运已经完全与大清分不开了,抛开与顺治的师徒情分不说,在汉人眼里,他早就是数典忘祖的罪人,想要回头也是难上加难。 “皇上,奴才以为,当今情势之下,豫郡王已不能再带兵了,不如令其以有罪之身回朝,消消别人的心头之恨罢。”范文程进言。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福临点了点头,无力地说道。 “范师傅,您看派何人去开州坐镇为好?”福临接着问道。 “总摄陕、晋、鲁战事,非辅政大臣不可。”范文程含蓄地说道。 “嗯,那就让索尼去吧。”福临心领神会。 “皇上,安徽正值要冲,尤其合肥、徐州二城,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今顺承郡王驻兵合肥,而徐州无大将镇守,怕是不妥。是不是派一员大将前去?”范文程又道。 福临知道老师一般不会插手军事,今忽然说起安徽战事,指定是有深意。 他知道范文程谨慎,不愿意把话说白了,他的意思只能靠自己去猜。 想到索尼,福临忽然心中一动:“哦,老师的意思应该是把苏克萨哈这个索尼的应声虫也打发走。如此以来,就斩断了太后伸向朝廷的手,自己就完全可以作主了。” “嗯,范师傅所言极是。徐州重地,必须用一员能征惯战的大将镇守。这样吧,就让苏克萨哈去吧。”福临说道。 “皇上圣明。皇上,奴才还有一言,请皇上恩准。”范文程接着说道。 “范师傅,请讲。” “当初任命辅政大臣,是因皇上年幼,政务不熟悉,今皇上已经亲政,政务已经十分熟稔,奴才请皇上恩准,辞去辅政大臣之职。” 福临一听,就明白范文程的意思了。 四位辅政大臣四去其二,作为献计者,范文程自然也不能恋栈,否则,必受其他三位攻讦。 再者,他率先提出还政于自己,也是为了进一步巩固皇权。 “如范师傅如此赤诚之臣,真是太少了。好吧,朕准了,另外,其他三位辅政大臣之职也尽数开革。不过,范师傅,您的上书房大臣之职可不能辞了,朕还要朝夕请教呢。” “是,奴才遵旨。” …… 召多铎进京的圣旨还没到,多铎在开州就已经得到了京城府里家人传来的消息。 “哈哈哈……,果然,人言‘女人当家十事九瞎’,一点都不假啊。狠心的毒妇,大清国非要败在你的手里不可!嗬嗬嗬……,皇阿玛啊,皇兄啊,你们创下的基业,就这样断送了,老十五对不起你们在天之灵啊……。”多铎闻言先是放声大笑,继而恨声不断,恨到深处,又放声痛哭。 “叔父,叔父,您怎么了?”见到多铎大哭,一位英俊男子赶进房里,焦急地问道。 多铎哭了一阵,抬起头看了看年轻男子,道:“东莪,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个。” 说着,把那封家书递给年轻男子。 没错,这位男子就是女扮男装的琪格格——东莪。 东莪自从广州铩羽而归之后,不敢回京城,投奔了十二伯阿济格。 没想到阿济格中了太后一箭双雕之计,父子双双毙命。 东莪没有办法,与乌海青商量之后,又投奔多铎而来。 她阿玛只有二个一母同胞,除了投奔多铎,普天之下,她还真没有地方可去。 为避太后耳目,东莪一直扮作男子,藏在多铎临时王府之内。 …… 看罢信,东莪也落下泪来。 十五叔进京待罪,很难说他的下场会如何。若依皇上的意思,看来性命无忧。可是,后宫里还有一位狠辣的太后呢,她会轻易放过从不掩饰自己怨恨的十五叔吗?皇上能护信他的周全吗? 阿玛一母同胞三人,难道真要被太后诛杀干净? 除了担忧十五叔之外,东莪也为自己的处境暗自神伤。 “十五叔进京,我去哪?能去哪呢?普天之下,竟无我东莪立足之地么?” 似是知晓东莪心中所想,多铎收起眼泪,对东莪说道:“东莪,叔父此番进京,生死难料,你就不要随叔父进京了。” “叔父,您可千万别乱想,您一定没事的,皇上一定会护你周全的。”东莪忙道。 “孩子,看起来福临还好,他不会要叔父的命,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作得了主。叔父刚才痛哭,并非怕死,而是想到你皇玛法、你皇伯父还有你阿玛,为大清国呕心沥血,创下了偌大基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败亡了。” “叔父,不会吧?永历虽然占据了江南半壁,但咱们还有江北数省之地,听说皇上正在研制火器,若是制出同样厉害的火器,难道还怕明军吗?”东莪没想到十五叔如此消沉,把局势看得如此悲观,心中一惊,连忙说道。 “孩子,没用。一者朝廷大乱,大敌当前,那个狠心的娘们不思同心抗敌,反而热衷于内讧,还处处掣肘皇上,不败才怪呢。二者,永历小儿厉害啊,数年之间,他就把乾坤翻了个个。皇上确实有心励精图治,可是永历那么厉害,他会看着皇上制造火器而不管?叔父敢说,现在咱们朝中这么乱,肯定也是他的手笔。” “那,叔父,咱们怎么办?我不能离开你啊,离开你我去投靠谁呢?”东莪再次掉下泪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身为皇族幸耶不幸耶? 家已破,国欲亡,血脉亲人纷纷凋零,东莪虽身份贵重,但作为一名弱女子,面对这等情形,也不免芳心大乱,未知前途何在,身寄何方? “东莪,你即生在爱新觉罗家,就应该为大清牺牲,怎能将自身安危置于家国之上?”多铎见东莪首先想到的是自身安危,正色道。 “十五叔,您在说什么?为大清牺牲?如今的大清还有何值得留恋?我阿玛、十二伯已经被那女人给害死,如今你也要被锁拿进京,难道咱们还要为她牺牲?”东莪闻言,不由诧异地问道。 “东莪,大清是你皇玛法建立的大清,不是布尔布泰那个毒辣女人的大清。唉,她虽然狠毒,但根子上她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还是自己人。她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福临的皇位,所以,你阿玛、你十二伯再加上豪格之死,根子上算是窝里斗。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啊,‘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咱们怎么窝里斗,遇到外侮的时候,也是一致对外才是啊。”多铎道。 “十五叔,您这是打算把侄女儿献给朱由榔那个狗贼么?”东莪非常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多铎的用意。 “东莪啊,大清的局势岌岌可危,若不给福临争取时间,大清会迅速败亡,这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如今能让大清喘口气的,只能是议和,暂时稳住局面。你说的不错,十五叔是打算把你献给朱由榔,不过,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两个人?” “对。你和我。” “啊?十五叔,朱由榔好色,将侄女儿献上,即便不能拖延时间,或许不至于丧命,而您可是朱由榔最为痛恨之人,你去南京还有活路吗?” 多铎凄惨一笑,道:“那十五叔回北京就能活命了?福临明面上能护住十五叔,能防得住那女人的阴暗手段?十五叔对于汉人来说,的确是罪大恶极,杀了他们很多人,大明朝廷大约倾朝之人都会杀了十五叔以图后快。所以,横竖是死,不如自缚去南京,十五叔这必死之身算是朝廷献给朱由榔的一份礼物,或许能显示朝廷议和的决心。” “议和?这等事岂是您能作主的?” “自然不是我来作主。十五叔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就拟个折子给福临,十五叔不回北京,去南京。一个大清第一美女,一个大明最恨之人,咱们爷俩作为议和筹码,份量不轻了吧?既为大清争取了时间,又去除了宫里那个老娘们的心腹大患,朝廷一定会同意的。” “……”东莪望着多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不知道对多铎此刻的想法是应该表达敬意还是感到悲悯。 心道:“家族利益,家族荣光,在十五叔的心头,竟占据如此重要地位么?去南京那基本上就是千刀万剐的下场啊!” 又想道:“不能托庇于十五叔,北京回不去,我大可以回到东北,回到老城,隐姓埋名了此残生,像普通人那样过活。可是,看现在这种情形,容得我做别的选择吗?难道生在爱新觉罗家,就得为家族牺牲?作为女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想到这里,东莪知道自己已经无从选择了,只能服从十五叔的安排。 想到朱由榔,她心中似乎不是那么抗拒。 当初誓要杀朱由榔,是因为太后说害死阿玛的是朱由榔,心中为父报仇的烈火甚炽。 而一旦得知他不是杀父仇人,心中的恨意早已经全消。 想一想与其见过的几次面,年轻英俊,风度翩翩,见识超拔,卓尔不群,若不是敌对关系,可算是十顶十的如意郎君。 “若能与他同枕共眠,也算不错的结果。只是不知,他会接纳我吗?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大清喘息的机会吗?” 想到这里,东莪抬起头,看向多铎。 见多铎正满怀期望地看着自己,忙道:“十五叔,您说的对,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女儿,自当为家族牺牲,侄女儿愿听十五叔安排。” “好好好,十五叔没看错你。将来,我爱新觉罗家是否败亡,大清天下能否延续,就全系你一身了。唉,都是满人男儿无能,累我侄女儿曲身事贼啊。” 多铎感伤地说道。 …… 想较于福临的焦头烂额,朱由榔可谓是事事顺遂。 新政推行非常顺利,一切都在按他的设定在进行。 均地权,充分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同时,大力发展科技和工商业,引导士绅、大地主阶层的资金迅速投入到工业生产上来,有效地避免了这一阶层反弹。 他领导下的大明帝国,已经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封建主义国家了,是有着封建主义的集权特征和资本主义萌芽的一个四不像的国家。 他相信,这种国家体制,才是中国最适合的体制。 控而不僵,活而不乱,无论将来世界局势如何变幻,这种体制一定会让大明始终站立在世界顶端。 当然,他这种革新并不新鲜,张居正、李自成甚至后世的太平天国皆实行过,但他们之所以没有成功,就是没有照顾到大地主阶层或者说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促使了他们的极力反对,这才导致了一次次的惨败。 朱由榔每每想及此,暗暗庆幸,自己多亏是接了一个烂摊子,是在近乎废墟上重新建设,虽然难了一些,但阻力相对要小很多。 假若不是如此,而是穿越成一个和平年代的守成皇帝,他还真不一定能改造成功。 所以说,他名义上继承了老朱家的江山,实同重建,与开国皇帝没什么两样。 所不同的是,他头上有朱姓皇帝的一顶破皇冠,可以号召心中向明之人而已。 …… 永历六年春,休养生息一年多,新政推行顺利,人心稳定,江南半壁物阜民丰,北上伐清的条件,已经成熟了。 他有心再等上一年半载,但手下臣子却已经等不得了。 以张家玉、李成栋、施琅、李定国为首的武将们,率先上折子请求北伐,吴炳等文臣也不甘落后,纷纷附和。 朝野上下,战意渐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倒霉的差事 面对文武群臣的请战,朱由榔始终保持清醒头脑。 他深知,打仗其实打的就是经济,拼的是经济实力。 从经济实力上讲,北伐时机的确已经成熟。 户部拿出几百万两银子北伐,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广袤的江北地区收复之后,面临的首要问题不是建设,而是让百姓吃饱饭的问题。 总不能让回归大明怀抱的百姓,还要饿肚子吧? 所以,这里面还要涉及到粮食够不够吃的问题。 因此,朱由榔不忙做决定,先是把陈邦彦这个户部当家人找了来。 “令斌,如今朝廷上下都在吵吵着北伐的事情,你也上了折子。朕并非不想北伐,但是,收复江北之地容易,让百姓不饿肚子是个大问题,朕担心的是粮食够不够用。” “回陛下,江南休养生息才一年时间,国库存粮够支应军用,若用于民生,怕是会捉襟见肘。不过,臣有办法筹粮,请陛下不必为赈济百姓发愁。” “哦?令斌,说说你的筹粮办法。” “陛下,如今海路畅通,臣可以派人去南洋买粮啊。” “南洋?南洋的米都是一年四熟,口感不好。” “陛下,南洋的米虽然口感不好,不筋道,但能填饱肚子,且价格便宜,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五石米,保证江北百姓不饿肚子,臣完全可以办得到。” “嗯,好吧,就依你。哎,说到南洋,郑成功不知道在台湾怎样了?” “回陛下,郑氏已经打跑了荷兰鬼子,在台湾站住了脚跟,与咱们大明商船倒也并无为难之处。只不过,仍不奉我朝为正朔而已。” “哼,孤悬海外,意图自立,想得倒是很美。好吧,等把北方的事解决了,朕再腾出手来收拾收拾他。” 北伐定计之后,朱由榔发出圣旨,命兵部制定北伐计划,并宣张家玉、李成栋、施琅、李定国等武将回京,共商大事。 …… “陛下,北京传来消息,清廷已经派国史院大学士宁完我出使我朝,想与我朝议和。” 二月初七,忠勇侯陈际泰匆匆上殿,带来一份由傅山传自北京的消息。 “哦?议和?”朱由榔一愣:“什么意思?想要投降还是想划江而治?” “陛下,傅山的情报没有说清其议和目的,只说随同宁完我出使的有豫郡王多铎和多尔衮的女儿,东莪公主。” “什么?他俩也来了?这是闹的哪一章啊?” “目前情况不明。傅山说,去年清廷就议论过与我朝议和的事,但被顺治所阻。不知为何,今年顺治却又准了。” 一听这条消息,朱由榔心想:“这里厉兵秣马刚要北伐,清廷就匆匆议和,显然是想拖延时间,只是不知多铎和杨蕙怡来干什么?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非福临无条件投降,否则,什么也不可能阻挡北伐的脚步。” “好了,朕知道了。”朱由榔想到这里,挥挥手,令陈际泰退下。 …… 宁完我是辽阳人,字公甫,已到耳顺之年的他,是早年就追随努尔哈赤的铁杆汉臣之一,因功被抬籍入满州正红旗,对清朝完善汉化官制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这次出使南京,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一方面,他作为汉人,到汉人朝廷出使,明摆着会受到那些刁钻汉臣的侮辱,尤其是国势日危,腰杆子不硬的时候。 另一方面,对于这次议和,大清朝廷进行了接近半年波涛汹涌的斗争,他深知这是一趟混水。差事办好了,太后党满意,而帝党不满意;差事办不好,帝党满意,而必会得罪太后党。 原来,多铎奉旨进京之前,就跟顺治上了一道折子,请求在索尼上任之后,由其主持议和,并作为显示大清诚意的条件,把自己和琪格格东莪送去南京。 此折一上,朝廷立即掀起惊涛骇浪。福临虽然年轻,但感于十五叔为了家国利益,不惜牺牲自身的精神,决不同意行此下策,认为“有伤国体,有悖先人志气”,执意让多铎与东莪进京。 而深居后宫的布尔布泰,对此却是极为赞成。既可为大清争取时间,又能顺势除去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皇帝与太后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斗争。 最后,还是布尔布泰计高一筹,使计将病中的襄亲王博果尔害死,将董小宛抬进宫来,册为妃子,全了福临的心愿。 福临明白,自己再不妥协,董小宛虽然进了宫,但小命却是在太后手里掌握着,说不定哪个时候就会暴毙。 对于母后只讲利益、不讲情义的作法,福临其实非常不赞同。按他的性子,宁可成为朱由榔的阶下囚,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叔叔和堂妹送给敌人。 没有办法,谁让他深爱着董小宛呢,为了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只得同意议和,也只得同意将多铎和东莪送出去。 于是,才有了宁完我出使南京这一趟差事。 宁完我接到圣旨叫苦不迭,愁得一夜之间须发全白。 最后也是没有办法,知道这是趟混水,但还得趟,不趟也得趟。 …… 宁完我做足了被明朝君臣侮辱的准备,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们使团二百多人刚到长江边,就感受到了明朝的高规格礼遇。 西津渡口,明军水师的船队整齐地横于长江之上,岸边一众明朝文武官员列队迎接。 为首者,乃是身着绯衣的一名中年文官。 宁完我赶紧弃轿,稳住步子,慢慢上前,那名官员迎上来,拱手问道:“请问,可是清国使臣宁大学士当面?” “正是宁某,请问大人是?” “鄙姓黄,名宗羲。” “哦,原来是黄大人,久仰久仰!” 宁完我没想到永历皇帝会派这么一位重臣亲自到长江边上来接,连忙上前见礼。 “宁先生,黄某奉旨来迎先生进城,请上船。”黄宗羲与宁完我见礼毕,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完我刚要上船,却见两队手持钢枪的明军士兵,跑步过来,从两侧将他们使团围住。 “这……,黄大人,这是何意啊?”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故地重游感慨多 “宁先生,勿需惊慌。皇上既派本官来迎接,就一定会按规矩办事,绝不会发生李学士赤脚走火鳌的事情。”黄宗羲笑道。 “那是,那是,文人做事自与武人不同。”宁完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把满达海当年对待李颙的事,归为武人粗莽不懂规矩。 黄宗羲没有与他争辩,接着说道:“这些士兵是为保护宁先生一行的。宁先生或许不知道,豫郡王大驾光临南京,若是护不周全,百姓们做出什么举动,都是不可预知的。就连宁先生,也请不要随意上街走动,要知道,百姓对你们满人的辫子是非常敏感的。” 一句“你们满人”让宁完我面红耳赤。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多铎和琪格格的两顶轿子,心知黄宗羲所说不假,毕竟多铎在江南造的孽太深了,江南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若保护不周,肯定会出意外的。 作为弱势一方议和,腰杆子是怎么也硬不起来。 宁完我只能把黄宗羲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当作没有听见:“黄大人所虑甚是周全,宁某谢过了。” 一路无话,清朝使团在大队明军的护卫之下,来到驿馆。 分宾主落座之后,宁完我道:“黄大人,多年以来,天下一直战乱不断,以致民不聊生。我大清皇帝体念天下苍生,特命宁某前来议和,还望明清两家罢争,给天下百姓以休养生息之机,还望黄大人费心周旋,早日让宁某觐见贵国皇帝陛下,以陈我皇议和之诚。” 黄宗羲闻言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宁先生,你乃清廷少有的有智之士,黄某早有耳闻,也心仪已久。只不过你方才所言却有失水准,令黄某大失所望。” “请黄大人指教。”宁完我被黄宗羲几句话给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睛一瞇,冷冷说道。 “宁先生说你们皇上只因顾念天下苍生,才遣你为使议和,真乃自欺欺人也。你们满人前身是女真,当初区区十几万人而已,竟以小谋大,意图吞并大明万里江山。当然,若非我皇,你们几乎就要成功了。本来,天下争霸,军队征伐,死人是不可避免的,但百姓何辜?民不聊生是何人所致?‘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开封坑民’之时,你们何曾把百姓生死放在心上?如今摆出一副悲天怜人的样子,是不是让人感觉非常可笑?”黄宗羲义正辞严地说道。 宁完我也算能言善辩之人,但被黄宗羲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的哑口无言。 “反观我皇,自即位以来,秉承‘以民为本’治政方略,听民意、兴民生、强民权,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体念天下苍生之举。想必刚才宁先生在路上也看到了,南京城里百业兴旺发达,百姓身有五彩之衣,脸无愁苦之色,这不是读书心目中的盛世么?”黄宗羲接着说道。 宁完我喃喃无所以对。 “宁先生,你远来是客,又贵为使节,黄某无意冒犯。刚才这番话旨在提醒先生,我皇虽生性大度,但绝不会听任虚言欺瞒。先生若有议和诚心,还请坦诚相待,切勿玩弄口舌之利,否则,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 宁完我只说了一句话,就被黄宗羲夹枪带棒给训了个狗血喷头,有心与他辩上一辩,又怕惹恼了这位永历重臣,影响议和大局,只得打落了牙和血吞,忍住气陪不是。 “黄大人,刚才宁某所言确有不妥,但我皇议和之诚却是不容置疑。若是贵国皇帝陛下允和,我朝愿将豫郡王多铎献出,任由贵国处置;另,为表诚心,我朝愿与贵国联姻,以成秦晋之好。此番宁某奉和硕琪郡主鸾驾南来,即是此意。” “好,宁先生此意,黄某一定上达天听。只不知,还有无其他条件?” “自是有的。若贵国皇帝陛下允和,还请以长江为界,两不相犯。自然河南不在此限。” “好吧,黄某这就入宫奏明我皇。告辞!” 黄宗羲摸清宁完我的底牌,一刻也不耽误,起身告辞。 “慢来,黄大人,宁某还有一个请求,不知能否见允?”宁完我连忙站起来,拦住黄宗羲。 “请讲。” “豫郡王想见一见顺安侯,不知能否见允?” “此事可不是黄某人可以作主的,这样吧,待黄某进宫,此事一并奏与我皇。宁先生等信吧。” “那好,还请黄大人费心。” 宁完我不停地弯腰打躬说好话,把黄宗羲送出驿馆。 黄宗羲走后,宁完我赶紧回到驿馆,找到多铎住的房间,见多铎与琪格格都在,连忙把刚才与黄宗羲初步对话的结果说与二人听。 “王爷,您看如何?”宁完我问道。 “呵呵呵,老宁啊,如今我已经被贬为庶人,也即将成人家朱由榔的阶下囚了,你就不要再用旧时称呼了。”多铎笑道。 宁完我见多铎深入虎穴,仍是谈笑风声,不由得心下佩服。 “王爷,奴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您永远是大清的亲王,是奴才的主子。永历皇帝若是允和还好,若是不允,奴才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会保王爷与郡主平安回到京城。”宁完我坚定地说道。 “老宁啊,你是个实在人,这么个苦差事交了给你,真是难为你了。黄宗羲抓住一句话就小题大作,真乃小人!若是当日我主政南京之时,早就把他剁成肉酱了,容得他如此嚣张?!”多铎恨道。 “王爷,咱不跟他作意气之争。奴才只请教您,故地重游有何感想?咱们的议和能顺利吗?” “不得不说,永历小儿确有些本事。街面上男男女女来来往往,比我当初主政之时,看着是强了不少。最要紧的是,刚才我看了,他们的士兵全部配备的是钢枪,咱们的看家本领骑射功夫,在钢枪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更何况这么多钢枪呢。因此,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得议和成功,实在不成,也要尽量拖延,最好拖到明年以后再说。”多铎道。 “是,奴才明白了。”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假谈真打 黄宗羲到金殿复旨之时,御前军事会议正在进行。 朱由榔高居御座之上,文武群臣都站在西边,文渊阁大学士陈子壮手里拿着一根细长木棍,对着东墙上一张巨大地图,意气风发地做全面战略部署。 朱由榔让陈子壮暂停,先让黄宗羲把见宁完我的经过一一奏明,然后按下这个议题,令黄宗羲退回班中,令陈子壮继续。 “诸位侯爷、伯爷,诸位大人,此次兵部制定的北伐计划,简言之是‘水陆并进,四路合击’。具体部署如下:一,安西侯的左路军自开封北上,一路经略河东、河西地区,自山西东进,进攻北京。其中,定北侯须克期拿下西安,然后率军西进,进攻甘、宁及河套地区。二,增城侯的中路军自九江北上,进攻安徽、山东西部,继而北上;三,建成侯的右路军自西津渡北上,进攻安徽、山东东部;四,靖海侯率水师自东海进入黄海、渤海,自天津登陆,夺取清兵火器营这个关键军事设施,然后撤回海上,继续北上,进攻抚顺,端他们的老窝,切断清兵退路。” 放下木棍,陈子壮又道:“各位侯爷、伯爷,各位大人,若是战事顺利,大概用不了一年,北京城就能再次回到大明怀抱。请谈谈你们的想法吧,如有疑问,也请尽管发问。” “陈大人,听说清兵已经研制出了手榴弹和地雷,不知是真是假?”李成栋问道。 “侯爷,是真的。不过,研制者正是咱们科研所副所长哈提斯,他虽被清兵掳去,但并没有使全力,只是把各种设备建全了而已。请放心,清兵火器营制造的手榴弹和地雷炸不死咱们大明士兵。”陈子壮笑道。 “那就好。其实就算他们有这两样火器咱们也不怕,只不过士兵会多付出些伤亡代价。”李成栋退回班中。 “陈大人,按你的计划,攻占清兵火器营应出其不意。只不过,大军一动,清兵必然得知,如何才能做到出其不意,一举拿下呢?”施琅站出来问道。 “对,侯爷,您问到点子上了。在我们看来,火器营并不足为虑,只不过,它是清廷朝思暮想的希望所在,只要把它拿下来,就等于把清廷的那股子气给泄了。只要让他们彻底绝望,这仗还不好打吗?至于你说的出其不意,这也不难。这不,清廷搞了一个议和吗,正好,咱们可以利用一下。”陈子壮答道。 “利用议和?”施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宁完我此来议和,真正目的是拖延时间。咱们能让他如愿吗?”陈子壮答道。 “陛下,臣有本奏。”听到陈子壮与施琅的对话,武将班中马宝一步跨出来,躬身冲朱由榔深施一礼。 “准奏。”朱由榔道。 “陛下,臣以为跟鞑子议和纯粹是瞎子点灯白废蜡,瞎耽误功夫嘛。听说他们把多铎和一名公主也给送来了,看似极有诚意,其实根本用不着他们送。臣带兵打到北京,别说多铎了,顺治小皇帝、所有王公大臣都给他捉了,还有他们的太后、娘娘、公主、宫女,一股脑全捉了,给皇上当老婆,哪用得着他们送?这是干送人情好不好?”马宝浑忘了朱由榔先前对他的告诫,大嘴岔子一咧,什么好听不好听的话都敢往外说。 “混帐!” 朱由榔气得一拍龙书案,心道:“马宝啊马宝,你特么这是老母猪尿尿——只管顺逼淌啊,怎么啥话都敢胡咧咧?” 马宝一听皇上怒了,倒也自觉,咕咚一声跪倒,往地上一趴,一声也不敢吭。 “堂堂庙堂之上,竟有你这等粗莽侯爵,真是沐猴而冠!”朱由榔骂道。 骂完心想:“这货话粗理不粗哈,本来嘛,我四路大军北伐,就要犁庭扫穴,所有的都将是我的,拿我的来讨好我,这特么不是干送人情是什么?” 想到这里,气稍平些,话风一转接着骂道:“你现在也是带兵大将了,说话做事怎么不用用脑子?你以为顺治议和咱们不接招就可以吗?那天下人如何看待朕躬?会不会说朕穷兵黩武?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马宝肥硕的脑袋里就缺了这样东西。真不知道你那些胜仗是怎么打的?!” “是是是,臣打仗时带了脑子,来见陛下给忘家了。”马宝不傻,一听朱由榔这话,知道皇上已经在给已经开脱了,连忙顺竿子爬。 “扑哧!”参加会议的文武大员们全都莞尔一笑,只有陈际泰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夯货,快滚起来,别在朕眼前晃悠了,朕看到你就心烦!”朱由榔被陈际泰这一声笑给破了功,绷紧的脸松驰下来,挥挥手令马宝站到一边去。 “陛下,臣以为马侯爷话粗理不粗,清廷见挡不住我大军前进步伐,这才想出议和一招。虽然从政治角度考虑,咱们不得不接招,但也不要当真,以免上了清廷的当。”张家玉看出皇上对马宝实则是喜爱的紧,连忙上前替马宝说了句好话。 “元子,能让朕上当的人,这世上还真没有。福临想让朕上当,那正好,朕就利用他一下,让他上个大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朱由榔微微一笑,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陛下,请恕臣愚钝,臣不明圣意。”张家玉道。 “顺治把多铎送来任我处置,把东莪一个失去父母庇护的郡主送来和亲,这都是糖衣子弹。哦,就是裹着糖衣的子弹。其真实目的,无非就是以和拖战。朕的应对也简单,糖衣留下,子弹给他打回去!他不是以各拖战吗?朕就给他来个假谈真打。”朱由榔道。 “今日会议之后,给你们一个月的准备期,四月上旬,嗯,暂定四月初十吧,无论谈的是什么结果,你们都按原定计划进军。另外,施琅,你恐怕要早行动一步了……。” “陛下圣明!臣遵旨!” 朱由榔说出自己的计划,施琅眼前一亮,大声应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亲人相见如仇敌 “元子,鳌拜自归降之后,还算安分,与他人不同的是,他功利心极盛。有功利心就不错,就可用得。因此,朕打算把他派到你军中去助你,你看如何?”朱由榔对张家玉道。 张家玉闻言一怔,心道:“皇上这是何意?难道是想让我观察观察鳌拜,然后重用他么?是了,皇上这是在给满人一个暗示,只要诚心归顺,照样可以得到重用的。” “是,臣遵旨,素闻顺宁伯能谋善断,勇武过人,在满人中威名素著。此次北伐,臣正好倚重其招降清兵,另外,臣打算让犬子张虎跟随顺宁伯身侧习学。相信顺宁伯一定能不负陛下厚望,英勇杀敌,克建功勋。”张家玉答道。 “跟聪明人讲话真是省事。”朱由榔一听,就知道张家玉已经读懂了自己的深意。 “陛下,宁完我提出想见一见顺安侯,不知可否允准?”军事上的事告一段落,黄宗羲又请示道。 “准。人家两人毕竟兄弟情深,近在眼前不让人家见一面,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不但济尔哈朗可以见,达海、哈占,都可以见一见。”朱由榔豁达地说道。 “陛下,宁完我急于觐见陛下,不知陛下何时召见?” “他急我不急。先晾他三日,三日后见他。” “遵旨!” …… 当日晚,清朝使团驻节的驿馆外,来了一位身着蓝布长衫的清癯老者。 这位老者五十开外,腰不塌背不驼,负手站在驿馆外,身侧跟着一个管家,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仆人,仆人手里提着一个三层食盒。 “请通报一声,顺安侯济尔哈朗前来拜见清国使臣。”管家走上前,对守在门外的两名兵丁说道。 “顺安侯?”守门的兵丁不认识济尔哈朗,只是听说过。 管家一通报,才知道那个看似普通的老头,就是当年响当当的大清国摄政王济尔哈朗。 “拜见侯爷!”两名兵丁怔了怔,待反应过来,慌忙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罢了。请问,是谁负责驿馆关防啊啊?”济尔哈朗摆摆手,客气地问道。 “回侯爷的话,是锦衣卫掌刑千户孙同林孙大人。”兵丁答道。 “哦,请将孙大人唤来。” “喳!” 一名兵丁答应一声,起身朝驿馆跑去,不一会儿,孙同林快步从驿馆出来,远远地冲济尔哈朗一拱手,来到近前又单膝跪地:“下官孙同林拜见侯爷!” “孙大人,请起。” 济尔哈朗笑着伸出手,将孙同林扶起。 “侯爷,请问召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孙大人,本爵前来拜见清国使臣,不知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圣上已经下旨,侯爷可随时去见清国使臣。” “时间长一点无妨吧?” “无妨。侯爷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那好,那本爵就进去了?” “侯爷,还请体谅下官一二。” 孙同林站在门口没动地方,眼睛瞄向仆人手里的食盒。 “噢,都怪本爵大意了。这是本爵特意在‘洋洋得意’定的菜肴,请孙大人查验查验。”济尔哈朗一见这光景,登时明白了,连忙让仆人把食盒打开。 孙同林见第一层食盒里摆着一瓶“梨花白”酒,下边两层食盒里是二热二凉四个菜。 两个热菜一是粉蒸羊肉,一是羊杂汤。两个凉菜一是咸水鸭,一是凉拌莴苣。 “侯爷,请不要见怪,下官要亲自尝一尝。” “孙大人请便。” 济尔哈朗明白,孙同林如此严格,并非不给自己面子,是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不得不考虑使团用餐安全问题。 这本是人家孙同林的职责所在,因而并不见怪。 孙同林让兵丁找到一只酒杯,一双筷子,饮了一小杯酒,各样菜像征性地尝了尝。 罢了,站起身来一伸手,让济尔哈朗进门:“侯爷,请。” 济尔哈朗冲孙同林笑了笑,迈步进馆。 刚进院子,就见宁完我匆匆迎了过来。 “王爷,可想煞奴才了!”宁完我走到济尔哈朗跟前,熟练地一甩马蹄袖,双膝跪在天井里。 济尔哈朗没有见到多铎和东莪,却见宁完我穿着熟悉的官衣,行着熟悉的满洲礼,恍然间好似回到了三年前的北京,不由得百感交集。 “唉,公甫,快快请起。我已经不是大清国的郑亲王了,再行此大礼实在是不合适啊。”济尔哈朗连忙上前,扶起宁完我。 “王爷,难道您已经死心塌地地想当明朝的顺安侯了?”宁完我抬起头,直直地问道。 济尔哈朗连忙往两侧瞧了瞧,见锦衣卫都站得远远的,心下稍宽,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啊。公甫,你以大义责我,我真是无言以对。” “王爷,奴才不敢,只是您难道乐不思蜀,忘了故国、故主、故人了吗?”宁完我一副非常痛心的样子问道。 济尔哈朗见宁完我这么耿直,心道:“公甫啊,你真是个实心眼子。也对,若不是这么实在,这趟苦差焉能落到你的头上?” “老宁,你身为大清国使臣,怎么给明狗下跪?!起来!” 就在此时,济尔哈朗忽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廊下传来,连忙抬起头,见多铎、东莪站在阶下,多铎眼里透着桀骜,正冷冷地看着他。 “老十五,你……,你好吗?东莪,好侄女儿,你也好吗?” 济尔哈朗没有在意多铎语中的不敬,乍见到亲人,心情激荡,不由得快步走上前去,想要去拥抱多铎。 “闪开!别用你的狗爪子脏了爷的衣裳!”多铎一巴掌打开济尔哈朗伸过来的手,怒道。 “老十五,你,你,你何苦如此对待六哥?”济尔哈朗脸色变了数变,三年来对亲人的思念以及无人诉说的苦衷一下子涌上心头,眼里闪着泪花,嗫嚅着说道。 “你让我如何对你?!你忘了身上流着爱新觉罗家族的血液,你忘了自己高贵的身份!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不愿当人,却去作狗!如今还想端出兄长身份,真是可笑可恨!”多铎脸色胀红,大声骂道。 “十五叔,六伯必有苦衷,您先别急,咱们进屋慢慢说话……。”东莪见济尔哈朗眼中含泪,心中不忍,连忙小声劝多铎道。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数说往事心感伤 “老十五,自顺治四年以来,咱们这些老兄弟死的死,亡的亡,如今只有你我兄弟还苟活于人世,想起来让人感伤不已。老十五,哥哥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恨哥哥当初没有以死报国。这样,你让哥哥进屋,咱们兄弟喝杯酒,叙叙手足之情,哥哥也给你倒倒苦水,等咱们把这些酒菜吃完了,你若是还不原谅哥哥,哥哥就立即死在你的面前,你看如何?”济尔哈朗抹着眼泪说道。 多铎对于济尔哈朗其实并不十分痛恨,对于他当初投明之举,虽然没有听他亲口解释过,但也知道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必有苦衷。 否则,他也不可能提出要见上一面。 如今听他说的十分伤感,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恨意也消了大半。 “哼!且听听你如何狡辩。”多铎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东莪与济尔哈朗赶紧跟了进去。 仆人把酒菜布好,与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东莪在旁伺候。 东莪打开酒瓶,一股浓香袭来,立即弥漫了整个房间。 “老十五,这四个菜是南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羊羊得意’的拿手菜,这酒也是南京陈氏酒厂出产的最好的酒,是酱香型的。听说,这菜和酒都得到当今皇上的指点。你尝一尝?”济尔哈朗端起酒杯,对多铎说道。 他知道,多铎也是好酒之人。 多铎冷冷地看着他,听他说完,端起酒杯把酒泼在地上。 济尔哈朗瞬间尴尬了,端着酒杯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十五叔,‘羊羊得意’是朱由榔小姨子西山公主开的酒楼,而‘梨花白’酒则是淑妃的三哥开的酒厂生产的。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你和六伯见一面多不容易,何必治气呢?多少喝一口,吃一点吧。”东莪见状,赶紧劝道。 多铎虽然对济尔哈朗不满,但对东莪却是疼爱有加。 听了她的话,端起酒杯啜了一口。 一品之下,感觉一股子浓香溢满口齿,同时一种热辣的感觉从喉部直到胸腹。 “啊,真是好酒。”多铎赞道。 拿起筷子抄了一口羊肉,感觉肉质酥嫩,松软可口,最可贵的是,膻腥味极淡。 “嗯,菜也是好菜。”多铎又赞了一句。 济尔哈朗看多铎喝了酒,吃了菜,感觉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欣慰地笑了,也忙把杯中酒饮了。 “老十五,你六嫂、你侄子他们可好?” 放下酒杯,济尔哈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自从降明,他就断了与京城的联系,老婆孩子面临何种境地,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没人给他传递信息,他也不敢胡乱打听。 但,他心中的那份牵挂却是一直没有放下。 不是不想,而是放不下。 不但放不下,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牵挂越来越浓烈。 “哼,你还记挂着他们?你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他们能过得好吗?”多铎闻言,瞪起眼珠子气道。 “他们怎么了?朝廷把他们斩了吗?”济尔哈朗紧张地问道。 “六伯,那倒没有。皇上并没有为难六伯娘和富尔敦大哥。可是,毕竟你降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言可畏,六伯娘整日闭门不出,富尔敦大哥也常常被人耻笑。结果……。”东莪道。 “结果怎样?”济尔哈朗追问一句。 “去年四月的时候,富尔敦大哥忧惧成疾,病重不治,去了。”东莪伤感地说道。 对于家人的结局,济尔哈朗尽管心里做过许多设想,在没有听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总是抱有一种幻想。 如今从东莪口中得到实信,自己的长子富尔敦竟然病死,而且死因是“忧惧成疾”,那是受自己所累啊。 “唉,早知如此,早知定会如此啊!”济尔哈朗长长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一语不发。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若是战死或者自尽殉国,六嫂和孩子们何至于此?”多铎见济尔哈朗这等模样,心下稍软。 “老十五,你说错了,六哥我没有后悔的意思,若是再来一遍,我仍然会选择投降。”济尔哈朗抬起头看着多铎,无论语气还是目光,透出来的都是异常坚定。 “六伯,这是为何?”东莪一愣,怕这句话再惹恼了多铎,连忙问济尔哈朗道。 “唉,当初我带兵出京,是因为三顺王和博洛之败。分析败因,朝廷上下都认为是明军火器厉害,当时他们已经使用了手榴弹和地雷嘛。但是,因为他们地盘有限,火器生产受到了极大限制,所以,当时朝廷达成了共识,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明军消灭,不能让他们发展起来,若是任由其发展,恐势大难制。所以,就派我来南京主持南征战事。” “当时军队真是多啊,仅南京就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当然还有满达海的十万大军于西路侧应。三十万大军对付小小的永历朝,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洪承畴早早就派钱谦益打入了永历朝内部,充当我内应,各方面条件均于我有利。” “于是,满达海、吴三桂根据钱谦益提供的情报,千里奔袭,夺了襄阳、荆门,牵制住了李定国的左路军;尼堪在衢州牵制住了李成栋的右路军,而水师提督刘清泰则在海上牵制住了施琅。而我主力大军所面对的,只有张家玉的六万明军。到这一步时,算是一切皆在我们的算计之中。我和洪承畴踌躇满志,以为得计,先取九江,再围南昌,继而取吉安,围赣州,兵锋直指广州。” “也就在此时,我和洪承畴发现不对了。因为刘清泰全军覆没,满达海和吴三桂在常德受到重创,尼堪被俘。虽然接连失利,我还不认为是钱谦益的情报出了问题,因为他的情报是准确的,明军的动向和运动轨迹都与情报相符。” “既然情报是对的,那败因还是在明军火器优势太大。基于这个分析,我与洪承畴商定,孤注一掷,不管身后及身侧的明军援兵,直取广州,只要打到广州城下,有钱谦益的里应外合,活擒当今皇上不成问题。只要擒住他,则整下局面就能完全翻转过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其实,我们早就落入了当今皇上的算计之中……。”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一招太厉害了 东莪心思比较细,从济尔哈朗这番长篇大论中,她敏锐地发现,在提到朱由榔时,济尔哈朗并没有直呼其名,也没有用年号代替,而是用了“当今皇上”称呼。 望着济尔哈朗光秃秃的脑后,东莪心想:“不知六伯是怕隔墙有耳,还是已经适应了大明顺安侯的身份?” “……自然,这都是事后得知,自取了九江、襄阳之后,钱谦益就完全被当今皇上当猴给耍了,当然,我也在被耍之列。当今皇上的目的,就是诱使我孤军深入,而他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造出了更厉害的火器——永历威龙钢枪。等到我自以为得计,兵临广州城下之时,当今皇上一首诗骂死了钱谦益,再让张同敞切断我与江西的联系,数百支钢枪一出,我十万大军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羊羔。” “老十五啊,你是不知道第一次见识到钢枪的威力的时候,那是什么感觉。隔着半里路,‘啪’地一声,头就开花了,脑浆子和着鲜血,红的、白的,真是太惨了。是我们的士兵怕死吗?不是,我们都不怕死,可这种死法真是太可怕了,而且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真是让人绝望啊。” “当时那种情景之下,老十五,没有别的,什么战意啊,什么计谋啊,全不管用,除了投降,那就只有等死。” “我不怕死,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就没有一个怕死的孬种。可是,不行啊,老十五,我若自杀而死,五万八旗兵全得死,我能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名声,为了一家人的安全,就让这五万满人全给我陪葬吗?” 济尔哈朗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了,而多铎也陷入了沉默,没说什么。 “六伯,为什么您一人的生死,关联着五万人生死呢?”东莪不解地问道。 “主将死,余者皆殉。这是咱们满人的规矩。”多铎替济尔哈朗答道。 他现在已经明白济尔哈朗的意图了,他不是怕死,是怕本就人数就不多的满人绝种啊。 他的降明,根子上是为了族人。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没有办法了?”多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没有办法,遇到当今皇上,一点办法都没有。”济尔哈朗坚定地回答道。 “怎么没有办法?若火器之利我与之共有,难道还怕他吗?”多铎不服气地说道。 “来,喝酒。”济尔哈朗笑了笑,端起酒杯比划了一下。 多铎这回没有拒绝,与他遥遥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老十五,我投降之后,学的是徐庶。当今皇上虽然没有为难我,但也不会用我。这几年,通过看报纸以及对市井百姓生活的了解,我越发肯定:当今皇上是不可战胜了,他的出现,就是我族的灾难。”济尔哈朗道。 “呵呵,早就听出你对他的崇拜了。我还就不信了,朱由榔小儿有何能为?难道比皇阿玛还厉害吗?怎么就不可战胜了?你说说看。”多铎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道。 “太祖自是无人能比,否则我们满人也不可能从东北苦寒之一隅之地,主宰关里关外万里花花世界。我没有把当今与太祖相比,甚至与四哥都没有比较。我只是把他与历代汉人皇帝对比,对比的结果就是他远超历代汉人皇帝。”济尔哈朗道。 “哦?他看着跟一名文弱书生差不多,哪有这么厉害?六伯,你夸大其辞了吧?”东莪好奇地说道。 “东莪,你是见过当今皇上的,确实,乍看上去,无甚特殊。然而,你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这人可不像他长的那样人畜无害,是非常厉害的。”济尔哈朗道。 “六伯,你说说看。”东莪见多铎也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只是碍于刚才对济尔哈朗的喝斥,面子上一时转圜不过来,所以,自己紧着追问一句。 “当今皇上当初即位于肇庆,随即遭到绍武皇帝征讨,数万大军被林察所破,而此时李成栋率大军悄悄进抵惠州。若论当时情势,他只有西逃入广西才能以策安全。可是,谁能想到,他竟亲率数百军士潜入广州,并联合陈子壮、张家玉,得到三千士兵,趁乱袭夺广州,从此算是在广东站稳了脚跟。” “这一仗是当今龙兴之战,仔细想一想,要在两大股敌人中间谋取胜利,无疑于狮螺壳里做道场,这里边根本就不是什么军队战力的问题,也不是什么胆量问题,而是需要准确掌握绍武君臣动向和李成栋暗袭广州的计划,缺一不可。而且动手时机也要把握极其准确,早了不行,迟了也不行。” “像这种事,可以说妙到毫巅,非人力可为,可是,偏偏他就做到了。说他有鬼神莫测之机,一点都不为过吧?” 多铎、东莪想像着当时那种凶险之境,都不由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识人之明,也是让人感觉匪夷所思。你看看他用的这些人,吴炳、瞿式耜、吕大器、陈子壮、张家玉、杨乔然、陈邦彦,哪一个不是忠心耿耿?还有,他是怎么识破丁魁楚与李成栋的暗中勾结的呢?二人私下做交易,不用想那是密之又密。他怎么在那种乱局之中,一下子就准确地截了丁魁楚的二十万两黄金和二百万两白银呢?不仅一下子拿住了丁魁楚的七寸,还一下解决了饷银问题。不得不说,极难理解,但又极是高明啊。” 多铎、东莪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济尔哈朗的说法。 “还有,他充分利用了‘不破不立’的道理,一旦稳住局面,就开始实行土地新政。老十五啊,现在我算琢磨透了,这一招太厉害了,一下子把乱源给消弭殆尽!这一招,可比战胜我的二十万大军厉害多了。”济尔哈朗接着说道。 “是啊,这一招是厉害,我也已经想到了。与我们还在跑马圈地相比,这一招甚是高明。”多铎表示赞同。 显然,他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第一印象 “土地新政,让百姓看到了希望,得到了最大人群的支持。同时,他又改革税制,鼓励有钱人投资商业、工业,开放海贸,《大明周报》一篇文章上说,这叫扩大经济基础。接着,他后续又推出了民族政策、妇女解放政策,对少数民族不再限制,而是鼓励、扶助他们发展;对妇女不再用严酷的礼教约束,鼓励她们走出家庭,走向工坊、土地。这两项政策的实行,一下子就消减了少数民族的敌意,解放了大量劳动力。” “还有,他还把文人们嗤之以鼻的‘奇技淫巧’上升到兴国的高度,大力扶持,手榴弹、地雷、钢枪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 “他这一系列为政之策,基本都是逆祖制而行,没有哪一条是前人倡导的。但是,老十五,你看看南京,到处是一片和乐的景象。”济尔哈朗道。 “是啊,朱由榔算是一个怪胎。他做的这一切,损害的只是读书人和大地主的利益,而得到好处的,则是更大的人群。不得不说,他是非常高明的怪胎,作为敌人,我也对他十分佩服。”多铎点头说道。 “太祖当初起兵,还不是为了我们建州女真能有一个好的生存环境?我经常在想,假定当初是朱由榔当皇帝,对咱们一视同仁,不封锁、不歧视,太祖还会起兵吗?”济尔哈朗接着说道。 “恐怕不会。一是没有必要,二是碰到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想起兵也无济于事。”多铎答道。 “所以,老十五,我说当今皇上是不可战胜的,你不会说我是在拍他的马屁吧?” 多铎闻言,眉毛一扬,傲然道:“六哥,那可未必。朱由榔是厉害,可是我们满人更英雄,心更齐,只要给福临一到三年时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 他听到多铎称他为六哥了,这让他稍稍有些激动。 这说明,自己投明的苦心,多铎已经理解了。 但继而他又摇了摇头,道:“老十五啊,没用。真的,你别怪六哥泼你的冷水。” “嗯?六哥,你听说了什么吗?”多铎凝神看向济尔哈朗。 “老十五啊,六哥一听你和东莪来到南京,就晓得你的良苦用心了。你无非就是想利用明人对你的仇恨,以及当今皇上好色的特点,想以你的性命和东莪的幸福,换取大清发展的时间罢了。没用!”济尔哈朗斩钉截铁地说道。 “六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多铎惊问。 “老十五啊,表面上看,是朝廷将你二人献出求和,其实六哥最明白,福临虽小,他不会做这样的事。那孩子有骨气。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你自己主动请求的,想以自己一人之力,扶大厦于既倒。”济尔哈朗道。 “是,不瞒六哥说,此事是我主动提出的。”多铎怔了怔,终于还是承认了。 “六伯,为什么没用呢?”东莪问道。 济尔哈朗微微一笑,道:“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能猜到,当今皇上能猜不到?我甚至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北京城里一有风吹草动,南京就一定会知道。甚至,离间太后和福临母子情分之事,也不排除乃是当今皇上所为啊。”济尔哈朗道。 “啊,六伯,你是说……董鄂氏?”东莪吃了一惊,问道。 “是啊,董鄂氏乃江南名妓,与柳如是、寇湄、寇白门、李香君、陈圆圆等同称‘秦淮八艳’,她为什么那么巧就拜在了鄂硕膝下?再想一想柳如是、寇湄现在身居大明何职,难道这还不够明朗了吗?” “嚯”地一声,多铎站起来,在室内疾走几步:“六哥,如此说来,那火器营之事岂不也是朱由榔设的局?” “这倒不敢说。不过,把火器营建在海边不知是谁的主意,我能想到的是,大明水师已经称霸海上,若其派水师于海上突袭,火器营岂不是首当其冲?”济尔哈朗道。 “咝……。”闻言多铎倒吸一口凉气,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是啊。火器营承载了咱们大清全部希望,绝不容有失,六哥,你说的这些得赶紧想办法通知北京。六哥,你虽为大明顺安侯,但怎么说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液,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帮福临。”多铎急道。 “是啊,六伯,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东莪也恳求道。 “没用的。老十五,东莪,当今皇上能让我来看你们,就意味着他不怕,必然已经有了严密的防范之策。我估计,你们使团包括我的府邸,恐怕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济尔哈朗无力地苦笑道。 “不行,总要试一试。老宁带来了信鸽,用飞鸽传书,不信能被拦下来。”多铎道。 “是啊,十五叔,乌海青武功很高,可以派他去南京送信。”东莪也道。 “老十五,东莪,你们可以一试,但我要提醒你们一下,送不出去信不要紧,千万别让当今皇上给利用了。”济尔哈朗道。 “六哥,你也忒小心了,他能利用什么?来人,请宁大人!” …… 趁夜色黑暗,宁完我把信鸽放了出去。 到了天明,没有见到死鸽子被扔进院子,多铎、东莪与宁完我稍稍把心放了下来,三人还在心里暗笑济尔哈朗,学得他把朱由榔想得太厉害了。 三日之后,朱由榔在乾清宫召见宁完我。 “大清国使臣宁完我拜见明国皇帝陛下!”宁完我不卑不亢,上了金殿深施一礼,朗声道。 “宁先生,请勿多礼,赐座。” 宁完我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心下一松:“还好,没逼我下跪,还口称先生,看来,这位皇帝是个好说话之人。” 抬起头往上看去,只见御座上高高坐着的年轻皇帝,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看着挺俊雅和善,不是个厉害角色,只是眼神非常奇怪,似把睥睨一切的傲气隐于嘲讽之意之后,看来,这位不是好对付的主。”宁完我暗自心道。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宁完我差点被熏死 “宁先生,出使我朝是为求和而来?”朱由榔问道。 “回大明国皇帝陛下,是,宁某此来,是奉我皇旨意求和而来。我皇为天下苍生计,不愿战火频仍、生灵涂炭,故遣宁某出使贵国,若陛下允以长江为界,两家罢争,将豫郡王与和硕琪公主献于陛下。”宁完我道。 “呵呵呵,努尔哈赤一十六子,如今只有多铎硕果仅存。而琪公主号称大清第一美女,将此二人献出作为求和条件,听起来倒是诚意十足。”朱由榔闻言笑道。 “诚如陛下所言,我皇求和之意甚诚,请勿疑虑。”宁完我赶紧附和道。 “呵呵,宁先生欺朕孤陋寡闻乎?多铎先在江南作恶多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血迹未干,又在河南坑杀百姓、掘堤害民,天下汉民无不渴望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将他献出,固然可泄江南百姓心头之愤。然,其如今已非往日数十万军队的统帅,而沦为你朝宫廷斗争的牺牲品,无兵无权,性命朝夕不保,如此废物还被你们当宝一样献出,一是足见在你们当政者眼中,只有权谋无有人性;二是此只不过是你们太后借刀杀人之计,区区小计难道朕还看不透?也太小看朕躬了吧?” “至于琪公主,若非其乃无父孤女,你们肯将他献与朕躬?且她曾化名杨氏在广州行刺于朕,宁先生,你以为朕会稀罕她的美色吗?”朱由榔仍是笑意不减,侃侃而谈。 宁完我闻言,气往上撞:“堂堂皇家贵胄,当和礼献出本就令人感到屈辱,然而在人家朱由榔眼里,却是弃如敝屣。想当初我大清铁蹄横行天下之时,何曾有如此卑躬屈膝之态?” 再想到此行重任,宁完我只好把气往下压一压,但作为使臣,他必须对朱由榔这番话表示抗争,否则传回北京,一顶“有辱国体”的大帽子是逃不掉的:“陛下此言宁某不敢苟同。往日种种,皆乃各为其主,豫郡王与琪公主虽无往日显赫,但仍是皇家贵胄,陛下‘废物’之说,岂不有辱我大清国体?” “呸!姓宁的,真是蚂蚁戴谷壳,蛤蟆带笼子,苍蝇包网子,你好大的脸皮!你们的主子不过是一群生活在山沟沟里的野猪皮而已,也配称皇家贵胄?!” 宁完我的话音刚落地,朱由榔还没发话,却是惹恼了一旁的陈际泰。 他见宁完我竟敢顶撞自己的亲亲好女婿,登时就火了,完全不顾金殿礼仪,越班而出,指着宁完我开口大骂。 朱由榔一听乐了:“歇后语还带排比句的,真有你的。好吧,宁完我的虚伪面皮,就让你这货给撕一撕也好。省得他令人恶心地扮演大清忠臣角色。” “你是何人?”宁完我没想到大明朝堂之上竟然出现这么一位粗俗之人,指着自己的鼻子痛骂,气结之下,脸涨得通红。 “大明忠勇侯陈际泰!怎么样,听到你家侯爷威名是不是如雷贯耳?是不是小心肝扑扑乱跳?”陈际泰一句话骂出口,感觉很爽。又见皇上没有喝止自己,更加以为趁了皇上的意,往前迈一步,挺着高大的身躯俯视着宁完我,得意洋洋地问道。 “你!忠勇侯,宁某人乃大清国使臣,岂容你出言污辱?” 宁完我个子不高,跟陈际泰相比差了一头。 本来宁完我跟他说话就得仰视,偏偏这货还紧紧站到宁完我面前,居高临下逼视着他。 同时陈际泰一说话,带着一股子酸臭之气。 压抑和愤懑,再加上令人恶心的酸臭,让宁完我差点呕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宁完我为了表示自己极有气节,一步也不后退,只是将身子稍稍后仰,盯着陈际泰的眼睛表示强烈抗议。 “你可拉倒吧。一群野猪皮跑到人家家里,占了人家的房子,就自称是主人,要不要脸啊?谁承认你们的皇帝了?说什么把多铎和什么第一美女献来求和,用你们献吗?我们大明军队马上就要北伐,打到北京城,把你们的皇帝、王公大臣全部绑了,送到黄河边上修河堤去。你们什么太后、皇后、妃嫔、公主、郡主,通通捉来给皇上当老婆,还用得着你来献?”陈际泰吐沫星子乱飞,把宁完我熏得差点一头栽倒。 宁完我捂住嘴刚想说话,没想到陈际泰一把抓住宁完我的辫子,接着骂道:“你说你也是汉人,博袍冠带多好,多舒服?!弄这么条猪尾巴作甚?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猪,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宁完我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一步冲到殿里一根柱子前,望着朱由榔怒道:“士可杀不可辱,皇帝陛下,宁某人宁愿碰死,也决不接受这等羞辱!” 朱由榔见陈际泰闹得实在太不像话,竟连把人家太后等一干女人捉来送给自己当老婆的话都说了出来,确实有点过了。 再说,宁完我毕竟是使者身份,若是逼死他,倒显得大明朝无容人之量。 “休得无礼,退下!”朱由榔冲陈际泰叱道。 陈际泰出了心头恶气,心里已经舒服了,被女婿一斥,连忙诺诺退下。 “宁先生,忠勇侯出身行伍,言语粗俗,还请先生勿怪。”朱由榔连忙示意侍卫把宁完我扶住,温言说道。 宁完我心下稍平,走回客位。 “不过么,忠勇侯话粗理不粗。朕不稀罕你们送来的礼物,也不承认你们窃取的政权。所以,宁先生此行怕是要落空了。” “敢问陛下,您一直说‘以民为本’,难道您愿意江北陷入战火之中?” “不,和为贵。朕愿意罢争。不过,以长江为界这个条件朕不答应。” “为何?” “自南北朝之后,天下就没有分裂过,所以,朕不会做历史罪人,一定要实现天下一统。” “如此说来,陛下是执意要打了?” “也不尽然。只须你们答应朕一个条件,朕就答应你们的求和。” “敢问陛下,什么条件?”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了无生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朱由榔板起脸,一字一顿地答道。 投降? 宁完我气得脸色通红,瞪着一双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这算什么条件?合着就是让我们君臣投降啊。若是投降,我何必巴巴地跑到南京来?这种条件,不是耍人玩吗?朱由榔真是气人,比陈际泰那等粗货还要气人哪。”宁完我心道。 “那,既然如此,就是没得谈了。陛下,您这是要关上和谈大门吗?”宁完我忍着气问道。 “宁先生,福临放弃抵抗,一来可减少不必要伤亡,可谓善莫大焉;二来朕答应保全你们君臣性命,福临也可获封公侯之位,何乐而不为?反之,若是不投降,待我大军杀进北京,必然玉石俱焚,徒增军民百姓伤亡不说,福临母子也难以保全。此中轻重,宁先生不会分不清吧?”朱由榔和颜悦色地说道。 “先生个屁!嘴上说的好听,骨子里却是耍人玩!”宁完我心里气哼哼地想道。 “陛下,如此苛刻条件,恕宁某不敢从命!” “那好,宁先生也算完成了使命。若有兴致,可由太冲陪同在南京游玩几日;若无兴致,可择日离境。只是,不怕告诉你,北伐军事已经于三日前会议,各路大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宁先生若是回北京,还请走得快一些,千万别赶上战事啊。”朱由榔无所谓地说道。 “啊,已经准备开打了啊?不行,怎么也得想法子拖上一拖。”宁完我一听朱由榔此话,立即想到了多铎的“拖”字诀。 “陛下,宁某人作为和谈使节,还未曾将此间谈判结果报给我皇,您就开打,是不是于道义不合啊?”宁完我连忙说道。 “姓宁的,你听说过人可以跟野猪皮讲道义的吗?真是笑话!” 大殿之上全是饱学之士,当然,搭话的陈际泰除外。 宁完我闻言回头怒视。 陈际泰得意洋洋,不理不睬,眼睛只盯着宁完我的辫子看。 “陈侯爷,您作为大明国重臣,如此污言秽语,不觉得有失国体吗?”宁完我试图跟陈际泰讲讲道理。 “姓宁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家侯家向来拎得极清。你家侯家虽然说话不跟你们似的满嘴文词,但咱没有认贼作父,既不失人格,更谈不上有失什么国体。反而有些人啊,嘴里都是仁义道德,肚子里却是男盗女娼。”陈际泰丝毫不怵,大大咧咧却又毫不客气地讽刺宁完我。 “你!” 宁完我气得白胡子都翘了起来,却是无言以对。 这理说得极正!这等粗俗的话就算传扬出去,任谁也不能说人家说的不对。 殿里众臣看到宁完我吃瘪,都暗自发笑,同时也为陈际泰暗竖大拇指。 “不可胡说!”朱由榔觉得便宜老丈人真是太可爱了,看似胡言乱语,却是当了神助攻。 “宁先生算得上是个老实人,怎可如此无理!”朱由榔假意斥责陈际泰。 “臣知罪!”陈际泰就怕朱由榔,见皇上变脸变色,像被霜打了一样,身子一矮,退了下去。 “宁先生,既然你提出来了,朕看你性情敦厚,不忍让你为难。这样吧,以一月为期,到期若不投降,朕可就开打了。”朱由榔好像极不情愿地送了宁完我一个人情。 “陛下,一个月的时间太仓促了吧?宁某要将消息传回京城,跑途遥远,即使快马也要七日可达,来来回回就要半月。更何况事体重大,我皇还要召集众臣商议,时间无论如何来不及。故此,请陛下多宽限些时日,半年如何?” “呵呵呵,宁先生,你不是可以飞鸽传书吗?有此捷径,何必用快马呢?” 朱由榔似笑非笑地说道。 “啊?这……。不,陛下,宁某哪有飞鸽传书?只有快马,没有飞鸽啊。”宁完我赶紧否认。 “你瞧瞧这是什么?”朱由榔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细小竹筒,交给李洪,李洪走下来,把细竹筒递给宁完我。 宁完我大惊!随即出了一身冷汗。 那竹筒可不就是绑在信鸽腿上的书信么? 看来,郑亲王所言不虚。 他们这个使团所在驿馆,真的是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 ..... 宁完我昏昏沉沉地回到驿馆,把情形一说,多铎和东莪也傻了。 “十五叔,要不,让乌海青逃出去?”东莪对乌海青的武功非常有信心,见飞鸽传书失败,那只好让乌海青去传递消息了。 多铎无计可施,只好同意。 东莪把乌海青叫进来,将多铎写的一封信交给他,乌海青领命而去。 可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乌海青满头肿包、满脸乌青地回来了。 “名字取的就不吉利。乌海青是不是应该改名叫乌眼青更贴切一些?”宁完我看到乌海青这副狼狈样,心道。 “公主,王爷,奴才有辱使命,逃不出去啊。”乌海青跪在地上请罪。 “嗯?这是怎么了?”多铎大惊。 “影卫,两个影卫打奴才一个,奴才打不过他们,只好退了回来。”乌海青苦着脸禀道:“他们说了,奴才不能出院子,出一次打一次!” 竟然派了两名影卫监视驿馆,真够下血本的。 “嘿!朱由榔小儿真是欺人太甚!”多铎气得直跺脚。 “十五叔,如此一来,火器营岂不危矣?!”东莪问道。 “唉,虎落陷阱,处处受制,纵有天大本领,也是无计可施呀。”多铎叹道。 东莪看了看苦着脸一言不发的宁完我,心中一动,道:“十五叔,当日六伯似有未尽之言,何不将他请来商议商议?” “唉,东莪啊,就别给他找麻烦了。他当日未尽之言不用明言,十五叔也心知肚明。”多铎叹道。 “十五叔,六伯是何意啊?”东莪追问道。 “他这几年已经被朱由榔给征服了。那天他说当今皇上是不可战胜的,其实就是告诉咱们,别费心机了,举国而降或许就是最好结局。”多铎道。 “啊,怎会这样?难道就没有一点生机了么?” “没有!”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差点吐血 听了多铎的回答,东莪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喃喃地道:“朱由榔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行了,别想了。东莪,咱们爷俩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大清将来的命运如何,与咱爷俩再无干系,就看老天爷开不开眼了。”多铎叹道。 …… 宁完我备述谈判结果,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奏报北京。 三日后鸽子回来了,带来了顺治皇帝的旨意。 旨意明确要求使团暂居南京,竭力拖延开战时间。 宁完我见此旨意,叫苦不迭。无奈,圣旨不可违,只好继续在南京呆下去。 可惜,朱由榔再不见他,而是把黄宗羲推了出来。 黄宗羲开始见了宁完我几次,重申了四月初十这个最后期限,除此之外,除了风花雪月,再不谈其它的。 宁完我非常执着,天天去磨黄宗羲。 黄宗羲被磨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把陈际泰请来。 还别说,真是一物降一物,陈际泰一出现,宁完我就跟避瘟神一样,每次都落荒而逃。 多铎倒似想开了,每日躲在驿馆,除了读《大明周报》,就是看书,或者拉上宁完我喝酒饮茶,反正驿馆的大门,他是一步都不出。 而东莪则相对自由多了,反正锦衣卫并不禁止她的行动,所以,每日都上街,或者买些衣物饰品,或者下下饭店品品美味,或者到钟山、玄武湖闲逛游玩,日子过的倒是惬意得紧。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四月初十这天,黄宗羲来到驿馆,正告宁完我:“因贵朝没有答应议和条件,我军自今日起,全面开始北伐。” 宁完我有什么办法?只能表示遗憾。 没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宁完我只能期望自己争取来的这一个月时间对大清的军事准备有所裨益,暗暗祈祷这一个月时间多造一些地雷和手榴弹,无论是索尼、苏克萨哈还是勒克德浑,能够打一场胜仗,挫败明军攻势。 黄宗羲走后,宁完我派出很多军士,上街探听消息。 到了晚上,各种消息汇总了来。 “大人,右路军大元帅李成栋大军已经渡过长江,自西津渡北上。” “大人,今日在茶馆里听人说,中路军大元帅张家玉也已经自九江起兵。还听说,鳌拜被任命为中路军副元帅,招募了五千八旗降兵,一同出征了。” 听到这个消息,宁完我先是一怔,然后叹道:“利禄动人心啊,鳌拜背叛祖宗,将来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有无水师的消息?”这时,多铎进来问宁完我。 “没有。”宁完我赶紧站起来迎接。 “长江江面上,没有看到水师的战船吗?” “没有。” 多铎坐到首位上,一抚脑门子,叹了一口气:“唉,施琅的去向才是真正令人担忧的啊。” 宁完我望着这位失势王爷,心想:“豫郡王身处敌穴,仍不忘为大清谋划,真乃忠臣啊。可惜了的,这么一位忠心耿耿又战功卓著的王爷,竟然被逼到这步田地。可叹啊。” “王爷,鳌拜率五千八旗兵加入中路军,此事您怎么看?”宁完我问道。 “这有什么?大清快要完了,鳌拜给新主子卖把子力气,将来可以得个高官厚禄。小人之尤,满人之耻啊。”多铎倒是没有露出气愤的神色,非常平静地评道。 “十五叔,您是不是太悲观了?”东莪问道。 “悲观?东莪,民心、士气、钱粮明国皆远优于我,更何况还有一支被‘忠君爱民’充斥了灵魂的军队。你看着吧,不出一年,大清必亡。” “一年?这也太短了吧?”东莪并不相信多铎的判断。 然而,到了第三天,街面上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施琅的水师成功袭取清兵火器营,三千守营清兵全部被俘。 宁完我闻讯大惊,连忙穿戴整齐,去拜见黄宗羲。 “黄大人,听闻贵军袭取我军火器营,未知是真是假?”宁完我见了黄宗羲,急急地问道。 “宁大人,你的消息非常准确。三日前,施侯爷派水师特战队,袭取宝坻清兵火器营,三千守军尽数被俘。听说,水师特战队无一人伤亡,不得不说,你们的军队太不经打了。” 黄宗羲料知宁完我会来,所以,一见面就毫不迟疑地将军情通报给宁完我。 与其说是通报,倒不如说是奚落。 “你!你们不信守承诺,有悖道义!宁某一定要将你们背信弃义的行径公之于众!”宁完我一听消息确实,顿时怒了。 “哼,宁大人,你说我们不信守承诺,是指什么?”黄宗羲不急不躁地问道。 “贵国皇帝亲口说,四月初十才能开战。” “那三日之前不正是四月十一么?我们何曾违约?” “你,你们是在十一动的手不假,可早早就调兵到宝坻附近海面,这不是违约么?” “宁大人此言真是强辞夺理,黄某不屑一辩。” “你们故意约定一月之期,以懈怠我军,然后出其不意突然动手,这是利用和谈,假谈真打!” 宁完我气愤地说道。 “哎,老宁,嚷嚷啥呢?” 宁完我正气得跳脚,却听到一个熟悉而又恶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回头一看,正是陈际泰。 “陈侯爷,这不,宁大人正在为我军袭取清兵火器营来兴师问罪呢。”黄宗羲赶紧给陈际泰见礼,然后把情由说了一遍。 “老宁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皇上给你们的最后时限是四月初十,不开战不代表我们不能调兵啊,只要四月初十之前没有开打,那我们就没有违约。” “至于你们没有做好防备,那只能说明你们笨,笨如猪。也对,满人就是野猪皮,脑子不好使也在情理之中。” 陈际泰带着恶毒的笑意,说着令人恶心的话,宁完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 “你什么你?老宁啊,你现在还能以使臣的身份在这里指手画脚,再过几个月,北京城陷落,你说你的身份尴尬不尴尬?要我说,趁你们皇帝、太后还没有死,你赶紧投降,我皇慈悲,或许会赏你一官半职,你看咋样?” 宁完我转身就走。 再呆下去,他怕一口老血会喷出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杨妃”东莪 宁完我气冲冲地回到驿馆,向多铎和东莪禀报了跟黄宗羲交涉的情况。 与宁完我的气愤不同,多铎满心都是绝望,而东莪则是五味杂陈。 沉默了许久,多铎对宁完我道:“公甫,你也别生气了,国运即我运,大清将亡,你也别指望黄宗羲对你有多尊敬。假谈真打也好,真谈假打也罢,没有实力说什么都白搭。再说了,人家也并没有食言嘛。” “王爷,依你此言,真没希望了吗?”宁完我问道。 “还有什么希望?火器营被端,等于扑灭了大清的希望。施琅占据宝坻,进可攻打京城,退可安居海上。京城受到威胁,必然引起各方震动,索尼、苏克萨哈、勒克德浑是回援京城,还是就地抵抗?这对于明军处处是战机,对于我军来说,却处处是坑啊。大清休矣!” “王爷,不用这么悲观吧,我军还有一战之力,山西、山东南部多山,易守难攻,明军未必能轻易获胜。” “本王琢磨过朱由榔的战法,发现他善于大迂回,大穿插,下大棋,每次都是全歼战略。因此,本王怕的是施琅沿海面北上,袭取辽沈地区,彻底截断我军退路。若是那样,则我军失去根基,失去家园,军心必乱,被明军团团包围于长城以南平原地带……。” “咝……,王爷,若是那样,依你看,咱们能撑多长时间?” “军心动摇,民心向明,内斗不止,我大清跟先前的大明何其相似啊。你看着吧,不会超过一年。” “王爷,如此,那咱们还有必要留在南京?” “公甫,你以为朝廷将使团留在南京为何?” “为何?” “还不是因为本王和东莪不好安置?” 宁完我一听这话,沉默了。 心道:“是啊,琪格格还好说,王爷回京可真不好说,帝党和太后党为他吵得不可开交,是名符其实的烫手山药啊。” “公甫,你也不要为难,这样,你去找黄宗羲,就说无论两国是战是和,都把东莪嫁给朱由榔……。” “十五叔!和亲和亲,不和还跟他作什么亲?你侄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东莪一听这话,赶紧打断多铎。 “东莪,听十五叔说,一来你真没处去,你十五叔现在这个样子,也护不住你,嫁给朱由榔也算不错的选择,最起码有个安身之所;二来嘛,你六伯的话是对的,朱由榔是不可战胜的,希望你嫁给他之后,将来他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对爱新觉罗家能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多铎解释道。 “十五叔,这……,侄女可以听你安排,可是,朱由榔会答应这门亲事?”东莪道。 其实,东莪心里早就期盼着嫁给朱由榔了。 没有了家仇,只余国恨的时候,东莪的心思转变得很快,尤其济尔哈朗的那番话,在她心里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再加上她这些天在南京的见闻,心里对朱由榔的敬佩和好感“噌噌”地上升。 她认定朱由榔是一个好皇帝,是一个有大本事的男人。 而且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世间难寻,抛开敌对关系,没有女人不想嫁给他。 但是,这么一个英俊的有权势的男人,自己想嫁给他,并不是那么容易。 “无妨,十五叔觉得他一定会答应。” “您为何如此笃定?” “纳戴氏为妃,壮人归心,若纳你为妃呢,则可安天下满人之心。朱由榔不是嗜杀之人,他希望保全天下所有人,所以,一定会纳你为妃,然后给北京传递一个信号。福临不傻,必明白他的深意。纳你为妃,可以少死好多人,汉人、满人都会少死,何乐而不为呢?” 多铎解释道。 “汉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侄女儿无父无母无有兄弟,现在这世上只有十五叔一个血亲,侄女儿听十五叔安排。” 东莪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羞涩、有些伤感还有些喜悦和期待。 而宁完我有一颗文人的玲珑心,他从多铎的这番话中,听出了另一番意味……。 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多铎把朱由榔真是吃得透透的。 当黄宗羲转奏了宁完我的意思之后,朱由榔丝毫没有犹豫,当即下旨封东莪为丽妃。 他的想法跟多铎揣摩的差不多,他确实需要有这么一个代表性的人物,向福临与所有满人传达一个信号:“要活命必须投降,要幸福必须臣服。” 当然,还有另外两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在里面。 一个当然就是东莪生得花容月貌,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对美女,朱由榔向来没有免疫力,尤其对于东莪这样温婉中透着些许野性的美女,他更是有极大的征服欲望。 另外一个,就是这副身体的原主,确实有过一个姓杨的妃子,这不就着落在东莪身上了吗? 所以,他在册封东莪为妃的金册上,特意称其为杨氏,而不称爱新觉罗.东莪。 对此,多铎和宁完我表示理解。 毕竟现在是战时,公然纳满人贵族女子为妃,朝野上下不好交待。 不过没关系,只要将东莪纳为妃子就行,反正她的身份永远不可能改变,身上流着的爱新觉罗家族的血液不可能改变,关键时刻,她的这种身份一定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乌海青作为东莪,不,现在改叫杨蕙怡的侍卫,也真是忠心。 在征求了朱由榔的同意之后,这家伙竟然挥刀自宫——当了伺候杨蕙怡的首领太监。 一顶轿子把杨蕙怡抬进永和宫,朱由榔当夜就急不可待地去了。 还别说,二人在床事上算是非常和谐。 杨蕙怡初时艰涩,后来狂浪,非常放得开,与杨爱这种老手,真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 第二日,被折腾了一宿的朱由榔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上朝,杨爱见了,不由得心里酸溜溜的。 “陛下,您看臣这幅字写的如何?”杨爱把一幅字递给朱由榔看。 朱由榔看罢,瞪了她一眼:“皮子是不是痒了?” “嘿嘿嘿……” 杨爱坏笑着,把那幅字拿了开去……。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合围索尼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杨爱写的是杜甫诗《客至》前两句。 此诗不是艳诗。 不过,如果单看这四句,再想一想昨日的旖旎时光,怎么看都是含蓄的影射。 影射就影射吧,反正心里的那份美滋滋,是男人都会嫉妒,是女人也会吃醋。 尤其爱自己的女人。 …… 多铎在送走东莪之后,让人把济尔哈朗请来,老哥俩不谈国事,只谈小时候的趣事,不觉喝了个大醉。 第二天,侍卫发现多铎吊死在房梁上。 宁完我大惊,赶紧请来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没有哭泣,没有悲伤,沉默了一会儿,对宁完我道:“公甫,老十五非常傲气,既不能屈膝投降于大明,又不见容于大清亲人,还不如就此死去,以算全了他一片心。如此结果也算是最好的了。 此事须奏明皇上,我想,人已死,皇上必不会再追究他的罪过。办完这件事,你就回京吧,毕竟你一大家子还在北京呢。” “是。唉,奴才这趟差办的,真是窝囊……。” 宁完我黯然神伤。 …… 施琅袭取宝坻,揭开了大明进攻的序幕。 代表着正义和全新历史时代,包涵着勃勃生机的大明军队势不可挡,而作为腐朽和落后的代表的大清军队,士气低落,兵无战心,两相较量,结果可想而知。 大明军队在全国各个战场均迅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大捷。 施琅在袭取宝坻之后,作势进攻北京,顺治大惊,急调天津、沧州的军队进京,卫戍京师。 而施琅却虚晃一枪,率船队北上,直抵抚顺城下,兵不血刃拿下抚顺,抄了老城。 当然,遵照朱由榔的旨意,没有去挖努尔哈赤的坟。 接着兵锋西指,直下辽阳、沈阳、开原、铁岭。 至此,满人的老窝尽数落入明军之手。 右路军李成栋部,一路势如破竹,打到徐州城下,苏克萨哈还想凭借坚城与火器死守,没想到,火器营造的手榴弹和地雷根本不管用,全哑。 他当然不知道,哈提斯借招收工匠之名,把张念宝等招进火器营,给海林看的试验品,自然是纯正的火药,而大量生产时,装进地雷和手榴弹的,全是假火药。 没有火器,他哪是李成栋的对手?守了不到十天,徐州城破,他本人见势不妙则弃城逃跑,率领三千正黄旗兵,一直逃进临沂城。 中路张家玉部,任鳌拜为先锋,进攻合肥的勒克德浑。 对于朱由榔启用鳌拜的目的,所有人能猜到两个。 一个是看其是否真正归心,一个是其特殊的满人身份,在对清兵作战时,可以起到一定的启发效应。 其实,朱由榔还有第三个目的,一个比较长远的目的。 如果鳌拜确实死心踏地忠于大明,那么,将来经营北部地区的重担将落在他的肩上。 所谓北部地区,在朱由榔眼里,整个蒙古不用说了,像库页岛、西伯利亚这些盛产石油的地区,那是一定要纳入中国版图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将来能在能源上不受制于人。 一个强大的国家,哪能没有丰富的发展资源呢。 之所以用满人,也是因为他手下的将领大多是南方人,不一定能适应北方的苦寒。而鳌拜等满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当然,这是朱由榔内心深处的想法,谁也不知道。 不过,鳌拜不管是贪图富贵权势也好,是真是服气也好,反正是没有辜负朱由榔的信任。 带兵围了合肥之后,鳌拜先礼后兵,令手下往合肥城头射出许多劝降书,按朱由榔的说法,这叫传单。 在传单中,鳌拜说明大明优待俘虏的政策,并以自身经历,劝说清兵开城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守城官兵将劝降书报给勒克德浑,勒克德浑览毕大怒,亲自走上城头大骂鳌拜“卖主求荣,忘了自己满人身份”。 勒克德浑一气之下却是忘了大明军的钢枪。 鳌拜见勒克德浑站在城头骂声不止,看了看距离,正在射程之内,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支钢枪,没有仔细瞄准,一枪打去。 “叭!” 枪响处,勒克德浑左肩中弹,鲜血涌出,染红了战袍。 这一枪,算是鳌拜彻底与大清进行了割裂,也算是向南京城里的皇上表达了忠心。 “今日不攻城,也算尽一尽故人之意!明日攻城,不投降,这就是下场!”鳌拜大喊一声,亲兵跟着鼓噪。 还别说,鳌拜的未范效应非常明显,加上勒克德浑受伤,合肥城的清兵当夜人心惶惶,有人的心思开始活泛了。 次日鳌拜攻城时,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清兵象征性地抵挡一阵,纷纷跪地投降,更有心思机敏者,率领手下把勒克德浑捉了来,献与鳌拜。 只一日功夫,鳌拜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合肥城,活擒了勒克德浑,立了一件大功。 西路军李定国部,打得比较艰难。 开始非常顺利,渡河时没有遇到索尼的抵抗。 后来通过侦查才知,索尼已经带兵退到彰德府。 李定国迅速作出判断,彰德府西靠太行山脉,最是易守难攻,索尼弃平原而进入山城,这是自知不敌,提前做好了战败的准备。 若是彰德府守不住,可以进入山区,既可打明军的埋伏,也可藏匿于深山令明军难以寻找踪迹。 既判断出了索尼的意图,李定国的军事才能显现出来了。 先令冯双礼率兵悄悄西去,取潞安府;令马进忠北取广平府,马宝与白文选南取汤阴县,自己则带主力进攻开州。 如此以来,就对彰德府的索尼大军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并截断了他的粮道。 其中潞安府最为关键,是索尼西撤的要道,只要守住潞安府,索尼西退的计划就会落空。 因此,李定国命令马宝、马进忠所部,对汤阴和广平府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在吸引索尼注意力的同时,掩护冯双礼迅速夺取潞安府。 ……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残花败柳又逢春 索尼侦知汤阴、广平、开州受攻,而明军又摆开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错误地判断了李定国的意图。 他以为,李定国摆开这副架式的目的,一是断彰德粮道,二是意欲“围点打援”,诱使索尼去救,而李定国则会于半路设伏,吃掉援军。 他当然明白潞安府的重要性,但彰德府挡住了去潞安府的要道,明军若想绕过彰德进攻潞安府,其它只有崎岖山路可走,行军速度不快,不利于大军行动,且是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可不认为明军在攻取彰德府之前,敢去取潞安府。 但是,他却是忘了,明军除了火器厉害之外,精锐的山地军也是久享盛名。 冯双礼就带了五千以山地军为主的部队,晓行夜宿,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潞安府城下。 潞安府城墙不高,守城清兵也没有提前得到警报,明军趁着夜色翻上城墙,当大部分清兵还在睡梦中时,就做了明军的俘虏。 潞安府失守,索尼大惊失色。 而此时,李定国在东,马宝在南,马进忠在北,三路大军对彰德府形成了合围之势。 索尼自知不敌,弃城而走,退入彰德府与潞安府之间的太行山中,跟李定国打起了游击。 李定国没想到索尼如此顽强,派马进忠紧随其后进行追剿,却是被索尼利用有利地形接连打了几个埋伏,伤亡数百人,不得已退回彰德府。 李定国见强攻不行,只好改变策略,令大军封锁各个路口要道,严防索尼突围,同时坚壁清野,“困死”清兵。 同时,令三千山地军进山与索尼周旋。 这一招虽然见效慢,但却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一来粮道被断,索尼大军只带了不到十天粮食,而军队又没有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粮食成了最大问题。 二来山地军人数虽少,但攀岩走壁如履平地,且受过野外生存训练,即使一粒米不带也饿不死。 同时,山地军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给清兵造成极大伤亡。 在坚持了一个月的游击战之后,索尼看着像野人一样的士兵,终于下定决心,冒险往潞安府方向突围。 他们的行动完全被李定国掌握了,在索尼与冯双礼在潞安府城下形成胶着之势时,马宝、马进忠带兵突至,将索尼团团围住,战了不到一天,清兵伤亡八千,余者皆降,索尼死于乱军之中。 …… 相较于其它战场,艾能奇与吴三桂的对垒时间最长,过程也最艰苦。 之所以打了一年多没有攻进西安城,不是艾能奇无能,也不是吴三桂多厉害,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朱由榔宣布了对吴三桂的必杀令,坚了吴三桂对抗到底之心; 第二,西安毕竟是六朝古都,城墙高厚,难以攀援;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吴三桂想出一条毒计,令士兵裹胁百姓日夜守城。明军若攻城,则将百姓绑缚于城上当肉盾,清兵藏身其后,明军投鼠忌器,不忍对百姓下手,攻城受到极大限制。 无奈,艾能奇只好停止攻击,改为长期围困。 在朱由榔发出北伐令之后,西安被困已达一年之久,城里粮食基本吃尽,百姓多有饿死,而清兵也处于半饥饿状态。 朱由榔派人送来一些早就印好的传单,令艾能奇将传单射上城头,细数吴三桂之恶,鼓动清兵临阵倒戈,弃暗投明。 同时,朱由榔又命一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携杨爱的一封书信到来,趁夜色悄悄登上西安城头,匿于城中。 这名侍卫进了西安,悄悄找到吴三桂的侍妾陈圆圆,将杨爱的这封书信交给她。 在信中,杨爱先回忆了二人早年相交的一些经历,继而说了自己、寇湄、顾湄、李香君的现状,最后劝她看清形势,勿做民族罪人,勿留千古骂名。 陈圆圆虽是妓女,却不是随波逐流之人,平时唱曲唱惯了,自是知道背叛者将来会被编排成书,遭后人唾弃。 自从跟了吴三桂,她就知将来必臭名远扬。尤其吴三桂被朱由榔下了必杀令之后,她就知自己必受吴三桂所累。 这次被吴三桂取来西安伺候枕席,她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她也想过逃出吴三桂控制,可她一个弱女子,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种想法而已。 如今得到杨爱手书,陈圆圆大喜过望。 这下好了,自己终于得到了生的机会,同时,也不用担心将来史书上留下臭名。 陈圆圆当即立断,秘密请来王辅臣,商议如何擒吴献城。 王辅臣是吴三桂的侍卫,常德之战,保吴三桂乔装改扮逃出生天之人。 要说王辅臣如此大功,应该受到吴三桂重用才对。 不成想,吴三桂并没有重赏,而是将王辅臣升为游击将军,仍负责吴三桂宿卫关防。 要说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是极为要害,应该体现了吴三桂对王辅臣的重视。 但王辅臣野心极大,以为凭自己的功劳,怎么也得赏个参将、副将当当,所以对这个职位极度不满,对吴三桂怀恨于心。 陈圆圆来到西安之后,王辅臣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因负有护卫王府之责,王辅臣见到陈圆圆的次数极多,每每吴三桂不在跟前之时,王辅臣频频以目示意,眼神之中的爱慕之情一览无余。 陈圆圆情场老手,自是明了王辅臣之意。 不过,她虽然没有告发王辅臣,但也没有看上他,更别说钟情于他了。 这回接到杨爱手书,陈圆圆立即想到了那位色胆包天的侍卫首领。 正好,可以利用利用他了。 “夫人,召下官前来有何示下?”王辅臣作梦都没想到陈圆圆会单独召见自己,心情激荡之下,走路带着风,说话之时,嗓音自己感觉都有些发飘。 “咯咯咯……。” 陈圆圆不说话,先捂着嘴笑了几声。 王辅臣听到这天仙般的笑声,身子早就酥了。 抬头见陈圆圆边笑边瞥了自己几眼,当真是花枝乱颤,风情万种。 王辅臣看傻了,嘴巴张开忘了合拢,一股晶莹剔透的哈喇子流了下来……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全线飘红,牛市! 陈圆圆把王辅臣的丑态尽数看在眼里,停下笑,看了王辅臣一眼,叹道:“唉,听说你们军人也吃不饿了,看看,将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现在都饿成什么样了?来人,拿上来。” 陈圆圆的贴身婢女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从食盒里拿出一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烧鸡出来。 整个西安城,也只有吴三桂与陈圆圆二人可以吃到这等美味了,其他所有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哪里奢望能吃到烧鸡? 听到陈圆圆对自己的称赞,再看看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挑逗,王辅臣手捧着烧鸡,那心慌乱地嘭嘭直跳。 慢慢把一只烧鸡吃完,王辅臣终于下定了决心。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下官之所以瘦,并非饥饿所至,实是想夫人想的。还请夫人怜念。” 王辅臣说完这话,知道等待他的无非是两个结果。 一个是答应,成就自己一亲芳泽的好事;一个是喊人进来把自己剁了。 “咯咯咯……,你刚吃饱肚子,就想好事了?”陈圆圆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喊人,闻言格格娇笑,奚落了王辅臣几句。 “是夫人太美,下官不能自己。”王辅臣心下一松,道。 “唉,将军年轻,前程远大。圆圆本是残花败柳,能得将军眷顾,是圆圆的福分。只是,难啊,将军还是不要再生这等痴念了。”陈圆圆幽怨地叹道。 王辅臣听到这番话,再看陈圆圆娥眉微蹙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自然,他也听明白了陈圆圆的暗示。 精虫上脑的王辅臣“嚯”地一下站起来,走到陈圆圆跟前,低声吼道:“你早晚是我的,谁也不能阻拦!” “霸气!”陈圆圆痴痴地望着王辅臣道。 “啪!”王辅臣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到陈圆圆的手里,顺势捏了捏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然后大踏步转身离去。 陈圆圆展开那张纸一看,正是明军的宣传单。 “成了!男人啊,真是及脆弱了……。”陈圆圆叹道。 …… 当夜,王辅臣发动兵变,杀了吴三桂,打开城门,迎接明军进城。 至此,西安,这座被明军围困一年之久的西南重镇,就像一颗熟透的桃子,悄然而落。 让陈圆圆色诱王辅臣,是朱由榔的主意。 因为他知道,王辅臣在真实的历史上,就是一个首鼠两端之人,对吴三桂是先服后叛,归降大清之后,也是不久即叛。 这样一个人,他骨子里的不安分永远不会改变。朱由榔断定他在重压之下,必会反叛吴三桂,只不过,缺乏一个诱发的时机而已。 …… “全面飘红,牛市!” 接到艾能奇的战报,朱由榔大喜,一拍龙书案,大声叫道。 “牛市?陛下,是卖牛的集市吗?”杨爱不解地问道。 “啊?啊,牛市啊,原意是卖牛的集市。你想啊,牛,健壮有力,踏实肯干,用来形容全国各个战场上的胜利,不是很恰当吗?”朱由榔牵强附会地解释道。 “噢,臣明白了。”杨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陈圆圆现在如何了,不会真给王辅臣当妾了吧?”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陈圆圆不过是利用一下王辅臣,哪会真与他苟且?她给臣的信上说了,前半生醉生梦死,造孽甚多,余生不愿再入红尘,愿遁入空门,吃斋念佛,以赎前愆。”杨爱回道。 朱由榔闻言一阵怅然,有些失落地问道:“出家了?在哪出的家?” 杨爱看了看,旁边除了李洪以外,并无他人在侧,陈贞慧去了内阁,还没有回来。忙眼蕴笑意,道:“臣知晓皇上舍不得她,所以,回信让她来南京。出不出家的,来南京再作商议。” “胡说什么呢?朕只是对这位艳名满天下之人有些好奇,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可没有别的心思。”朱由榔瞪了她一眼。 确实,对于陈圆圆朱由榔真是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单纯想看看这人长啥样,以满足自已长达三百年的历史追想。 “知道知道,等她来京,臣把她接进我府住上一段时间。若她真心想出家,再给她找家寺院不迟。” “她要是出家,估计所有和尚都得还俗。还是别祸害佛家净地去了。”朱由榔道。 “皇上不让她出家,她自是出不了家。”杨爱别有所指地回道。 朱由榔并没有理会杨爱话中之意,沉思着说道:“王辅臣见不到陈圆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是为陈圆圆起的兵。此人脑后有反骨,决不可重用,这样吧,命他去工程兵部队任参将。” “是,臣遵旨。”杨爱答应了。 “吴三桂罪大恶极,虽死不足以赎其罪,命艾能奇将他尸身随便埋了,命杨乔然着人去西安,依他本人面貌铸佞像跪在杨将军铸像前,让万世唾骂。”朱由榔眼里闪着阴冷的目光吩咐道。 “是。陛下。”杨爱答道。 不过,她还是被朱由榔冰冷的眼神和阴寒的语气给吓到了:“皇上看似平和,其实极狠。吴三桂、孔有德、三顺王,杀其身还要毁其身后之名,真是狠到了极点。不过,此举对反臣贼子确实是极大的震慑。后世再有想当反臣的,再有想置民族大义于不顾的,总得好好想一想后果了。臭名千古是难以承受之重啊。” …… 永历六年十月初六晚,北京城,皇宫大内,承乾宫。 这是皇贵妃董鄂妃的寝宫。 顺汉帝福临废后没有成功,但却是非常强硬地将董鄂妃封为皇贵妃。 承乾宫是东六宫之一,之所以将此宫封给董小宛,是因为此宫距乾清宫近且离慈宁宫远。 此时,一脸疲惫的福临,正坐在承乾宫里,边享受着董小宛的轻柔按摩,边跟董小宛倒着苦水。 “爱妃啊,如今施琅大军已经打到山海关,李定国打下了娘子关,李成栋到了天津,张家玉马上就打到涿县。才半年啊,北京城就已经四面楚歌了,难道我大清气数真的已尽?”福临道。 “皇上,按说臣妾不敢妄议国事,但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臣妾想进一言,不知皇上怪不怪罪?”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对症下药 “爱妃,朕跟你同心,否则,朕也不会给你说这些。有话就说,朕也是心乱如麻,没有了主意,所以跟你商量。放眼朝中,大臣们都在忙着给自己找退路,母后和皇后朕又不想见她们,只有你跟朕心意相通。再说了,你向来是有主意的,朕想听听你的打算。”福临回道。 董小宛一听此言,连忙一使眼色,顾问行带着所有宫女太监退出宫去。 董小宛依偎到福临怀里,搂着福临的腰,说道:“皇上,你最知的臣妾心,臣妾与你生生死死都不会分开的。” “朕知道,朕也是如此。”福临抚着董小宛的头发道。 “皇上,您别怪大臣们为个人打算,也别怪当兵的见了明军就跑。大清就好像一颗大树,这些人都是依附于这颗大树而活,眼看大树就要倒了,他们还不赶紧想法保命。人啊,都是自私的,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抱着所谓的忠心跟大清同归于尽呢?”董小宛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为臣之道。” “可是,皇上,除了满臣,朝中所有汉臣大都是崇祯朝老臣,这些人当时就没有追随崇祯而去,您还奢望他们死难大清?” “也对。当年也就是一个被夺官的孙承宗,为崇祯朝而死;也只有一个史可法为弘光朝而死,余者皆降。” “皇上,宁完我自南直隶回来,他带来的济尔哈朗和豫郡王的话,您难道不考虑考虑?他二人一个死,一个降,可根子上都是为我大清着想,为满人的未来着想啊。” “朕自然考虑过。别人皆可降,只有朕不可降。十五叔死的壮烈,乃爱新觉罗家族的骄傲,真到了那一天,朕也会效法于他,不给祖宗丢脸。可是,朕放不下你啊。” “皇上,您万不可生此念啊。皇上死社稷,臣妾也不敢惜命,可是,臣妾肚子里已经有了咱们的孩子了,难道,您忍心看着自己的骨肉还没出世,就命赴黄泉?” “啊?你有身孕了?何时的事?” “皇上,臣妾的癸水已经十好几天没来,而且恹恹欲睡,今儿下晌,召太医来诊了诊脉,说是喜脉。” “哎呀,太好了,这可是咱们的孩子啊,朕……,朕……,唉,朕该怎么办呢?爱妃,朕命你好好活下去,为了咱们的孩子!” 董小宛闻言凄然一笑:“皇上,您就是臣妾的全部,您去了,臣妾那是一定追随于你的,让臣妾一人独活,您觉得可能吗?” 福临听了这话,心中既感动又矛盾,不知应该如何做,只好把董小宛紧紧搂在怀里,用力,再用力。 二人就这样搂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董小宛接着说道:“皇上,大清到了这步田地,跟崇祯的明朝败亡不一样。您勤政爱民、聪明睿智,若不是遇到朱由榔这么个妖孽,您一定是一个好皇帝的。所以,你不是大清的罪人,不必背负那么大的负罪感。” “你的意思,让朕降明?” “皇上,济尔哈朗可为保全族人不惜降明,您为何不能效法于他?上可保全祖宗庙祠坟茔,下可保全族人性命,臣妾与肚里的孩子也可以保命。咱们二人可以远离朝政,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过神仙般的生活,孩子也可以健康长大。这总比落个虚名绝了后嗣好吧?” 福临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长吁一口气道:“朕其实不是一个好皇帝,对那些没完没了的俗务实在是厌烦得紧。而且牵挂太多。牵挂你,现在也牵挂未出世的孩子。” “皇上,您的意思好皇帝除了勤政之外,还要心硬如铁,不讲儿女私情?”董小宛听福临的话有所松动,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 “不是吗?”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啊,爱妃,这首诗是何人所作?朕怎么没见过?” “这……,这是上古无名氏所作,臣妾在南直隶时听一位高人吟诵过。皇上,先别说这诗的出处了,您就说,这诗咋样吧?” 董小宛稍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嗯,不错,不错。其实,朱由榔的心意朕也十分明了,他不想死太多的人,无论是满人还是汉人。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既然大清失败的命运难以挽回,那就不支了。爱妃,朕意已决,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保全族人,为了祖宗香火不断,朕决意降明。” “皇上,真是太好了。” “慢点,慢点,别动了胎气……。” 依偎在福临怀里的董小宛心中暗道:“皇上,您快来吧,否则,我这还真不好瞒下去……。” 她默念的“皇上”,是远在南京的朱由榔,而非眼前这位。 其实,她的怀孕是假的。 妓女不是不能怀孕,而是因职业需要,经常服用避孕药物。久而久之,对身体还是极有损害的。 董小宛就受此影响,极难怀孕。 无奈,为了挽回福临的心,董小宛与傅山联手,作了一个假局。 还有那首诗,也是朱由榔写来的,目的自是让多情的福临再多一层牵挂。 对症下药,是朱由榔这位毕业于中医药大学的大学生的本行。 …… 最先抵达北京城下的是鳌拜。 十月初九,鳌拜带领前锋军抵达北京南门。初十,张家玉带领主力赶到,将北京城团团围住。 十一日,左路军赶到。 十二日,右路军赶到。 三十万大军把北京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接朱由榔圣旨,明军三路大军由张家玉、李定国、李成栋组成的“前敌指挥部”统一辖制。 张家玉任都指挥,二李皆为指挥同知。 朱由榔还明确指示,先劝降,劝降不成再打。 其实,自张家玉抵达北京城下,城中就有人悄悄派人出城请降。 这些人大多是崇祯朝老臣。 当然,也有满人将领悄悄与鳌拜暗通款曲。 张家玉对这些人统统不感兴趣,虽然对攻打北京有好处,但心里实在是腻歪。 不过,十二日晚,有一个人被带到指挥部。 这个人的到来,到让张家玉提起了兴趣。 《医国高手》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黄河水清天下太平(大结局) 来人是傅山,陈际泰手下第一情报高手。 傅山带来了京城的最新消息。 “三位侯爷,现在城里非常混乱,汉人百姓自是欢欣鼓舞,满人及汉官惶惶不可终日,有钱人都在藏匿钱财,所有大臣都紧闭府门,顺治的传旨使者都叫不开门,只有范文程、宁完我两个汉官在皇宫陪着顺治。”傅山向张家玉、李定国、李成栋三位指挥禀道。 “顺治的态度如何?”张家玉问道。 “董小宛已经劝动了顺治,他已经决定投降。可是,皇太后与皇后二人却是不愿意就这样降了,想跟咱们谈谈条件。为此事,顺治也是左右为难。” “什么条件?”张家玉问道。 他知道,傅山一定通过董小宛知道了所有秘密。 “皇太后提出降明可以,但必须封顺治为王,而且封地为辽阳,将辽阳以东原女真属地及科尔沁蒙古全部划归辽阳。” “呵呵呵……。”张家玉闻言看了看李定国与李成栋,道:“这个女人,死到临头了,还做春秋大梦呢。” “是啊,这个女人野心极大,权欲极强,若非如此,多尔衮、阿济格、豪格等也不至于死于非命。”李定国点头道。 “女人当家,十事九瞎。这样的娘们真的该杀!”李成栋骂道。 “哈哈哈,廷祯公,这话要不要乱讲哟。皇上可是讲究男女平等的,你这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罚你的。”李定国笑道。 “对对对,宁宇提醒的是。”李成栋道。 “如此说来,顺治是需要一个台阶,或者是一个借口。这样吧,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先派人进城劝降,晓以利害,若是还提这个那个的要求,咱们就打。宁宇、廷祯,你们看如何?”张家玉道。 “好,就这么办。”李定国、李成栋表示同意。 “那派谁去呢?”李成栋问道。 “须派一名能言善辩之士。廷祯,还是袁大人比较合适,你看呢?”张家玉道。 “嗯,好,介眉兄确实是极为合适的人选。”李成栋答应了。 “那好,赶紧知会袁大人吧。副使派何人呢?”张家玉又问道。 话音未落,就听帐口有人笑道:“哈哈哈,张侯爷,副使人选就不要考虑别人了,本官奉旨前来,就是要担任谈判副使的!” 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治安局局长戴如风。 “原来是戴大人!” 三人赶紧起身迎接。 戴如风虽只是一名局长,但大家都清楚,这位可不能慢待。 “不知道皇上是何用意?为何千里迢迢派这么一位前来?既派他前来,为何还指定他为副使?当正使不好么?”张家玉请戴如风入座,心里不由纳罕。 “张侯爷,你那眼神是什么眼神?信不过戴某?告诉你说,皇太后那老妖婆,别人搞不定,戴某出马,立马拿下!”戴如风看到张家玉眼里带着探究之意,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了,连忙说道。 “戴局长出马,自是马到成功。只是,本爵不明白,皇上为何不让你当正使?”张家玉问道。 “张侯爷,要说你这水平就是不行。皇上那是什么人,他会让我当正使?我懂个四六啊我?!不过呢,咱当个副使还是绰绰有余的。别的咱不管,就只管拿下老妖婆。所以,只能当个副使。”戴如风道。 “嘿,还真有自知之明。不过,在我看来,你当副使都不合格。”张家玉心道。 不过,这回张家玉可看走了眼了。十四日,袁彭年、戴如风进城,十五日,顺治就递了降书。 张家玉大奇,问袁彭年,袁彭年说:“自进了北京城,戴大人就不见了,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一开始顺治还不答应,可次日一早就把下官传到乾清宫,答应无条件投降。其中有何原委,是不是与戴大人有关,下官实是不知。” “皇上用人真是太高明了。”至此,张家玉也不得不服。 …… 永历六年十月二十日,在福临投降第五天,南京的传旨钦差到了,封爱新觉罗.福临为顺安公,令其搬出皇宫,暂居潭柘寺,另着工部选址,为其造府。 加封张家玉为增城公、李定国为安西公、李成栋为建成公、施琅为靖海公,皆由工部于北京建造府第。 张家玉暂主持北京军政一切事务,李定国、李成栋辅之。 其他功臣,如艾能奇、刘文秀、鳌拜、马宝、马进忠、白文选、冯双礼、陈仲武等皆叙功进爵一级。 吴炳、吕大器、杨乔然因年事已高,准其致仕,王夫之、顾炎武、陈伯文等三人入阁补缺,瞿式耜再次升任首辅。 …… 永历七年三月,永历帝朱由榔率文武百官迁都北京。 行至开封时,早有水师船队等在那里,朱由榔奉马太后登上“龙升号”,王畅等后妃及皇子朱慈煊、朱慈烨、朱慈炜,爱朱朱慧灵自也跟着上了此船。 令人想不到的是,西山长公主戴忆花也上了这艘船。 刚要吩咐开船,就见南面有十几匹战马疾驰而来。 朱由榔忙遣人去问,不一会儿,陈仲武带着一个陌生人登船。 “陛下,臣刘国轩奉我家伯爷之命前来归降。我家王爷言道,大明版图不能金瓯有缺,台湾乃大明之台湾,郑氏乃大明之臣民,恳请陛下宽恕前罪。” 原来,这位正是郑成功部将刘国轩。 朱由榔大喜,连忙命人扶起刘国轩:“好啊,郑爱卿迷途知返,浪子回头,朕心甚慰。着加封郑成功为延平公,进京伴驾。刘爱卿及其他将军各进一级。台湾设府,归福建布政使司辖制,嗯,命瞿正博为台湾知府,杨昌江为台湾将军。” “臣遵旨。”刘国轩下去了。 朱由榔下令开船。 船到河心,朱由榔越想越是开心。 腐朽落后、固步自封的大清在中华民族发展史上,起到了很坏的阻碍作用,如今寿终正寝,同时,一个朝气蓬勃的斩新大明正在茁壮成长,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梦想,终于要在自己手里实现了。 正在畅想未来,忽然听到杨爱一声兴奋的惊呼: “皇上,皇上,您看,河水清了!河水清了!” ……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