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剑仙》 《一世剑仙》正文 序章 不二洞 道天煌煌,赋予世间生命。 时值凛冬,山下冷风飒飒,清晨的阳光拂过皑皑白雪,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在这不二洞峰顶有着一栋茅草房,由竹栏围住的数十米方圆内有着一张石桌,桌上有茶有肉,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一身青衣的李道陵,在寒风中飞舞着一头灰发,双手油腻腻的捧着酱猪蹄,不时的拿衣袖抹嘴,哪有一点不二洞洞主的做派,邋遢的不成样子。 李道陵喜欢吃酱猪蹄却不爱饮酒,所以一壶香茶便是必备。 迎面有一中年男子行来,干净的衣衫与李道陵形成鲜明对比。 他腰间挂着酒葫芦,拾起一颗白棋放在棋盘上,说道:“师兄,您即将破玄命,踏入世间巅峰领域,到那时,我不二洞便能够真正进入山海清幽之地了,如今想来,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二洞创立五十年间便能直追拥有着数百年底蕴的山海清幽之地,这的确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山海清幽之地是一个地方,也是一个名称,亦可代表着某些宗门。简而言之,山海清幽之地便是世间最神秘、最强大的存在,是天下修士所向往之地。 因理念不同,山海清幽分裂出支脉,自占山河,被称之为魔道旁门,但更多还是被世人习惯将他们称作山外人,意指不属于这片天地山河的外人。 世间万物,阴阳平衡,盛极必衰,衰极则盛。魔道大盛,又有趁势崛起的少年才俊,各路游野人士,使得整个五国疆域血流成河。 腥风血雨席卷三十年,终将山外的残兵败将封印于姜国西南部的天弃荒原和燕国境内的天弃雪山,山海清幽之地的强者设下镇魔屏障,更有专人镇守。 那个阶段被称为荡魔时代,而不二洞便是自那之后出现的。 李道陵抹了一把沾满油污的嘴角,顺势饮上一口茶,长长的吐出口气,说道:“玄命之上是什么样的境界,恐怕除了山海清幽之地便无人知晓,哪怕我已经触摸到门槛,也是一知半解。 七境已是世间巅峰,传闻中的第八境永远都只是传闻,无数岁月里,真正晋入第八境的存在,凤毛麟角,当世共知的更是只有六人。说实话,我心里还是蛮紧张的。” 说是紧张,但李道陵在看到手中的酱猪蹄时,便又喜滋滋的满眼放光,丝毫没有高手风范的犹如饿死鬼投胎啃食下肚。 中年男子只是无言的笑了笑,他知道师兄生性不羁,对任何事情都不太在意,实则对待每一件事情都很认真。 他有些羡慕师兄的性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是何等的快意? 奈何中年男子自小便偏内向,许多事情就算心里想,也说不出口,也很难做到。 他轻声言道:“师兄将要破境的事情早已传遍五国,各路修行山门都会朝此汇聚,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 李道陵摆摆手,道:“是我破境,又不是他们,真是会凑热闹,我可没闲工夫搭理这些人,还是酱猪蹄好吃,不吃饱怎么破境?”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说道:“师兄破境之后,不二洞会正式举办新弟子入门仪式,这件事情就交给韩一他们来办吧。” 李道陵点点头,算是默认。 中年男子又说道:“小七那孩子资质很高,只是有些太过贪玩了,日后真得好好教导才行。” 不二之名,取自洞门每次只招收一名弟子,绝不做第二人选。 不二洞五十年间只有六名弟子,每个弟子年龄的都有一些差距,作为大弟子的韩一也已过了而立之年,在名称上皆保留姓氏,以入门时间排序命名,所以将要新入门的弟子,自然就多了个昵称为小七。 不二洞创立前三十年,没有招收一个弟子,这是令世人极为费解的事情,没有弟子的山门,又怎么能够被称之为山门。 所以在当时几乎没有人看好不二洞,认为这只是昙花一现的宗派,很快便没有人再记得不二洞这三个字。 然而李道陵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于天下行走,寻觅资质最佳的少年少女,最大不超过十二岁,最小的甚至才刚刚满月,在余下二十年间,尤其是近一两年,不二洞的六名弟子入世修行,彻底打响不二洞的名望。 世人惊惧的发现,每一个自不二洞走出的弟子,修为竟全部入了五境,堪称匪夷所思,更可怕的是,那名叫韩一的青年男子,更是臻至五境巅峰,迅速成长为道天之下年轻代最强的人。 强者总是会遭人嫉恨的,不二洞重新入了世人眼中,这自然引来许多人的忌惮。 在那大雪纷飞的季节,在当年荡魔时期有着卓越表现的不二洞洞主李道陵将要破玄命入八境,又有新弟子要入门,不二洞俨然彻底崛起,美好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世人抱着不同念想观望的时候,紧接着世间便传来李道陵破境失败,魂归道天的消息。 不二洞也在一夕间灭门。 此事成了五国最大的未解之谜。 有心人开始猜测,李道陵破境失败和不二洞灭门事件,必然存在着极大的阴谋,有幕后黑手在推动着这一切,甚至还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山海清幽之地。 然而却只是心里想想,没人敢去质问山海清幽之地,甚至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山海清幽的具体位置,更不敢去谈论。 世人只清楚一点,那就是曾经强盛无比的不二洞,已经彻底消失了,令人不胜唏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章 树宁镇上的少年 姜国长平二十四年秋,树宁镇下了一场雨。 一场秋雨原本算不上什么,但树宁镇一向雨水稀少,到了秋季,便更难得见上一场雨,然今夕不同往昔。 这是一场很罕见的暴雨,席卷了整个姜国西北边塞,如铅般沉重的乌云伴随着恐怖的雷鸣,让这小小的树宁镇仿佛置身于西南端的天弃荒原。 树宁镇座位于姜国广阔疆域的西北端,这并非什么军事之地,与西南端的天弃荒原有着很远的距离,但树宁镇位居僻壤,常有马匪出没,方圆数百里可称得上姜国最阴暗的地方,鱼龙混杂,死人更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树宁镇的土制城墙被垒得极为厚实,但终究显得有些弱不禁风,或许在岁月的变迁下经历过数不尽的加固措施。 但在暴雨倾盆下,土质城墙表层显得颇为泥泞,给人一种随时会倾塌的假象,但却偏偏抵御住了暴雨雷鸣。 可仍令人恍惚的觉得,若这场雨下个不停,树宁镇是否真的能够安然无恙。 夜已过半。 除了天际的电闪雷鸣,那朝泗巷里便是昏暗无光。 李梦舟在坚硬的土炕上辗转反侧。 他身上盖着薄薄的被褥,颇有些脏兮兮的感觉,实际上被褥洗的很干净,但有些污垢在长时间的糟糕环境下累积,也很难洁净,更何况这被褥已经有三年未曾换新。 李梦舟翻身坐起,小心翼翼的点燃了蜡烛,烛光很微弱,已经快要燃尽,这显然也需要有新的蜡烛接替。 坐在凳子上,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在微黄的烛光下可以看到他俊朗的面容,透着些许稚嫩,肤色较常人略黑,但更显精神。 他回身看向土炕,枕头内侧有着黑布包裹的棍状物体,实际上那并不是什么棍子,而是一柄剑。 当然,如果没有揭开黑布,没有人会知道这里面包裹着一柄剑,这是属于李梦舟的秘密。 他把这黑布包裹着的剑系在了背后,犹豫了一下,顺手又拿起了门后随意放着的破旧朴刀。 走出房间,外面漆黑一片,客厅很小,只是摆放着一张桌子还有两张凳子,对面的房门微闭,隐隐能够从里面听到轻微打呼噜的声音。 李梦舟站在门前,看到屋内床上的老者睡得正香,似乎并没有被外面的雷鸣所干扰,他径直拿起一把油纸伞,右手握紧朴刀,小心翼翼的溜出了小院,来到了朝泗巷内。 暴雨相对白天似乎小了一些,雨滴砸落伞面的声音就好像一道道警钟,隐约还能在树宁镇各处听到一声声犬吠。 李梦舟拉起黑色的长领蒙住了面庞,只留下一双犹如星辰般夺目的眼睛,他一身漆黑,外衣有着几处补丁,内衫修身,紧紧包裹着他的躯体。 黑色的长靴踩在地面上,溅起一些雨水,但在暴雨的洗礼下,这点声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少年走出朝泗巷,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而行,右手中的破旧朴刀被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无不表明着他内心深处的紧张情绪。 他的目标是树宁镇外,他的目的是要杀死一个人。 一个不可能被杀死的人。 那是近乎只在传闻中才能知晓一二的修行者。 他跟对方并没有什么仇恨,这只是他要完成的任务。 他杀过很多人,哪怕如今他才刚刚十七岁,但树宁镇方圆数百里,几乎都听说过‘浮生’这个名字。 浮生是一个杀手,一个很神秘的杀手,只要给足银两,浮生都会出面,但浮生不会杀普通人。 最低的标准也得是江湖上三品武夫的级别,甚至于九品武夫他也杀过,更有传闻浮生曾经杀死过已达十品的武道宗师级别的强者。 在世俗杀手界,至少在这姜国西北边塞,谈浮生者无不色变。 江湖武夫跟修行者自然不能相提并论,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出面雇佣他的人也没有信心能够让浮生出手,但意外的是,浮生接受了这个任务。 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哪怕浮生是一个曾经传闻杀死过武道宗师强者的顶尖杀手。 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 在世俗界武道宗师级别的人物是唯一能够与修行者相提并论的存在,但武道宗师已是江湖武夫的巅峰,修行者也分高低,遇到真正的修行高手,武道宗师依旧只是孩童般的存在。 ...... 树宁镇外十里处,有着一处破旧的道观,青苔清晰可见,落叶被暴雨淋湿,再大的风势也无法将它们吹起。 道观里的蒲团上端坐着一道身影,一身粗布麻衣,灰白的头发,略显白皙的脸庞遍布着一些皱纹,此刻紧闭的双眸忽然睁开,浑浊的瞳孔霎时变得精神抖擞,仿佛天空上准备猎食的雄鹰。 他看着道观外那瘦小的身影,撑着随时要倾覆的油纸伞,显得未免有些可怜兮兮。 他很疑惑这少年的出现,静静地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来,在道观前止步,轻轻的合上油纸伞,放置在门框上,然后抬头看着他。 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毫无疑问的是,那双眼睛很好看,不过那微微眯起的样子,不免有些狠厉光芒在凝聚。 李梦舟在打量着道观里的老人,他步入道观,随口问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 “......” 道观里的老人没有理会李梦舟,只是看了他一眼。 李梦舟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答案,见老人久久没有搭话,他嘴唇微动:“没意思。” 老人眉头微挑,似乎觉得面前这少年脑子有毛病。 李梦舟是因为老人不搭理他而觉得没意思,也因为看到老人之后觉得没意思。 这跟他心中所想的修行者似乎不太一样,难免会有些失望的感觉。 “你可认识树宁镇的崔债?” 李梦舟决定开门见山。 他看着老人眸中那忽现的异色,轻声说道:“崔债是树宁镇里的一个铁匠,他靠打铁为生,为人十分老实,他锻造的兵器都很坚韧,所以在方圆数百里都有一定的名气。 我手中这把朴刀也是他打造的,他觉得我没什么钱,所以免费帮我打了一把朴刀。” 李梦舟看着那已经有两年半光阴的破旧朴刀,再坚韧的东西,用得多了,总会出一些小小的毛病。 剁肉虽然已经不太可能,但割割草还是很有效果的,只要它还有用,那它就是好东西。 “他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因为附近的马匪需要崔债这位有名的铁匠帮他们锻造兵器,所以就用他母亲的生命来作威胁,这本来是很不好的一件事情。 但崔债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自称修行者的人,这名修行者也答应要帮他救出母亲,崔债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并且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李梦舟看着老人不断变化的眼神,继续说道:“那名修行者拿走了崔债的所有,这个故事走向应该是很美好,成功救出母亲,或许那名修行者还能顺便杀光那些鱼肉乡里的马匪。 但意外的是,修行者不仅没有对付那些马匪,并且还反过来杀死了崔债的母亲。原因是他在马匪那里得到了更多的好处。” 李梦舟持着破旧的朴刀在道观坚硬的地面上点了点,清脆的声音配合道观外的风雨,似乎很是动听。 “这名修行者拿走了崔债的一切,却违背承诺,把崔债生命中仅剩下的老母亲也给剥夺,这是何等残忍的一件事情?更可恶的是,那名修行者还反过来答应马匪要把崔债绑去,免费给他们当苦力。 偏偏这接连几天的暴雨让这名修行者不得不暂缓行动,或许是因为天气问题,但更多的应该还是这名修行者自以为的高姿态,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出什么问题。 但巧合的是,崔债的人缘不错,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提前得知了这一切。 一个老实人被欺骗,并且失去生命中的全部,极意陷入疯狂。所以准备展开报复,他已经倾家荡产,自然没有钱买凶,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个好心的杀手,并没有收取费用。” “所以,我来了。” 道观里的老人看着李梦舟侃侃而谈,听着观外的风雨声大作,他愈加觉得这少年脑子有病,而且可能还病的不轻。 他当然明白李梦舟所说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正是因为明白,他才更加觉得这少年的病已是绝症。 他没道理不去承认,哪怕明知道李梦舟是来杀他的,他也不会感到害怕,只会觉得可笑。 “你是修行者?” “不是。” “你是武道宗师?” “应该也不算是。” 老人的眸子冰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玩意儿,究竟要有什么样的自信才敢站在这里? “所谓童言无忌,不知者无罪,跪下磕几个头,乖乖的离开,还能捡回一条小命。你还很年轻,没必要这么着急送死,这不值得。” 李梦舟微微蹙眉,道:“姜国律法有规定,修行者不能杀害普通人,也许你算不上真正的修行之人,但你终归已经踏入修行之道。 我以为的修行者应该是像神仙般洒脱的人物,但我更知道,修行者也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自然也有善恶之分。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人,但我没想到八年来遇到的第一个修行者却是这种渣滓,无疑是有些打破我美好的幻想。” 老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面饼,已经有些干硬,他毫不在意的撕下一口,淡淡的说道:“这里是西北边塞,姜国律法在这里形同虚设,若这便是你的依仗,那么很遗憾的是,你有些太过天真了。 我既然能杀死那个崔债的老母亲,当然也可以杀死你,在这穷困的树宁镇里,我就是天,没有人具有那个能力和实力来制裁我。” ps:新书来了!新征程即将开启,已经签约了,大家可以放心收藏,多多支持,作揖式卖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章 杀死修行者 李梦舟握紧了手中的朴刀,上前一步,淡漠的说道:“除了西南端的天弃荒原,在边塞很少有修行者出没,或许修行之人的私欲比普通人更强,但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出什么,因为那是有失身份的事情。 据我猜测,你应该还未开通气海,也就是说你最强也不过是初境的级别,江湖上的武道宗师便有能力斩杀初境修士。” 老人吃面饼的动作微微一顿,眯缝着眼睛看向李梦舟,冷声道:“没有修行资质的江湖武夫,就算修炼到武道宗师的地步,大多也是生命走到了尽头。 或许有些天赋异禀的人物,在四五十岁便能达到武道宗师的境界,但这种天赋跟修行者的天赋不可同日而语,以我看,你顶多十几岁,在你这个年龄,天赋再高也不过七品武夫左右。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在这小小的树宁镇里,居然有人知晓修行初境。” 李梦舟已经站在老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我对修行者很感兴趣,会不遗余力的找寻关于修行者的典藏,所以对初境的观想也有些了解。” 他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便是深刻了解过任务目标,目标人物虽然说是修行者,但其实并非真正的修行者。 那只是刚刚感知到并能够稍微运用天地灵气的修行者,甚至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并非是正式的修行之人。 但无论如何,能够运用天地灵气和江湖武夫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李梦舟从来没有见识过修行者,更别谈要杀死一名修行者。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至少李梦舟很清楚,相比一般人,他更加了解修行者。 没有见识过修行者不代表没有见过修行者,看见与见识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据他所知,想要成为修行者的关键,便是开通气海,而在开通气海之前,需先感知到天地灵气,这便分为两个步骤。 观想便是为最初的念头,观天地,明思想。 感知到天地灵气,从而想象天地灵气的样子。 这便是修行的第一个境界,只是能够简单运用天地灵气,刚刚具备了成为修行者的资格而已。 如何运用天地灵气,这需要熟练度慢慢来摸索。 等到藉由天地灵气指引,受天照洗礼,晋入第二境,开通自身气海,方能成为真正的修行之人。 这看似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但观想天地灵气简单,开通气海却不容易,这需要修行资质,有的人顺理成章按照步骤成为修行之人,有的人虽然感知到天地灵气,却没办法开通气海,最终坚持不下去只能改投其他门路。 不能成为修行者但却能够感知甚至触摸到天地灵气,最起码在世俗界,依旧能够成为人上人,那毕竟是江湖武夫所不具备的本领。 由此世间便多出了算师和术师等各种职业,高于江湖武夫,低于修行者,甚至有部分算师经过不懈努力的钻研,能够做到与修行者比肩。 却并非实力上的比肩,而是地位上的比肩。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一旦在某一个方面达到顶峰,自然会赢得世人的尊重。 老人细细打量着李梦舟,摇头道:“只可惜,你不过是区区凡人,修行者终归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中,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们的一员。” 李梦舟皱眉道:“你不过是初境观想阶段的修士,未受到天照洗礼前,也不过是强大一些的普通人,难道你一眼便能看清一个人的资质?至少在我看过的有关修行的典藏中,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说能杀你,便能杀你,若你不信,不妨试试。” 未能受天照洗礼开通气海,在世俗江湖上,初境修行者当然不会是无敌的,但至少也是处在巅峰,老人自然不会因为李梦舟那狂妄的话语,而生出愤怒的情绪。 就好像一个蚂蚁胆敢挑衅大象,大象会去理会蚂蚁么?甚至根本就看不到对方的存在,随意一脚便会让其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大象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老人便是如此,他之所以跟李梦舟说这么多话,无非是因为无聊而已,现在话题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他也已经厌烦这少年的存在,那么随手碾死一只蝼蚁,倒也不失为苦闷中的一丝乐趣。 年轻人大多是张狂的,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他根本就不明白修行者的可怕之处,哪怕只是初境修士。 老人右手拿着面饼送进嘴巴里,左手微抬,掌心朝向李梦舟。 因为他是坐着的,所以李梦舟站着时的高姿态便让他很是不喜,弱者就应该乖乖的趴在地上,而不要试图站起来,否则将会面临无法想象的代价。 观想境界虽然还不能完美操控冥冥中存在的天地灵气,但秒杀九品武夫以下的存在,也就真的如抬抬手那么简单。 李梦舟能够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好像平地起了一股狂风,企图让他站得笔直的双腿弯曲,又好似一头猛虎从树林中冲出,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恐怖气场,绝对能够让心理承受度脆弱的人,当场吓尿,甚至直接被吓死。 李梦舟艰难的举起手中的朴刀,他的双臂在颤抖,双腿亦有些弯曲,好像随时都会承受不住压力跪在地上。 老人并没有去看他一眼,径直撕下一口面饼,喃喃道:“这种杂食虽然很差劲,却能够填饱肚子,但它的作用也仅在于此了,无法去满足口腹欲。” 想象中双膝跪在地上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老人随意的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却惊愕的微微张起嘴巴,被咬下的一块面饼也掉在地上,沾染了尘灰。 李梦舟面部青筋暴露,嘴角有血迹溢出,看起来颇为狼狈,但偏偏他的双腿依旧立得笔直,没有半点要跪下的迹象,尤其他手中的朴刀,此刻已经递到了老人的面前。 他咧嘴笑道:“这是我第一次与修行者战斗,原来也不过如此。” 老人像是没有听到李梦舟的话,他的手掌再度下压,无形的天地灵气仿若石柱从而天降,自李梦舟头顶灌注他全身,一重高过一重的压力不断轰击着,其脚下石板已经龟裂,像蜘蛛网般的裂纹向外蔓延。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顺着裂纹缝隙渗入,李梦舟猛地咳出一口血,却坚定无谓的如高山般挺拔。 “这怎么可能?!” 老人的心里有了些慌张,这一幕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明明随手就能够碾压的蝼蚁,为何居然有能力反抗? 李梦舟不仅有能力反抗,甚至他还向前迈出了一步,双手高举朴刀过头顶,咬着牙颤声道:“虽然我对修行的理解只在书面上,但你对天地灵气的观想应该花费了很长时间,至今未受洗礼便是证明,你的天赋糟糕透了。 或许你能够杀人于无形,但没有开通气海之前,你的身体脆弱不堪。” 老人惊恐的后撤,想要从蒲团上站起身,但一切已经来不及,朴刀落了下来,直接落在了老人脸上。 鲜血喷溅在地面上,将得那无意识掉落在地上的面饼染成了红色,噗通一声闷响,老人仰身倒在地上,瞪着无法瞑目的瞳孔,紧紧盯着李梦舟,到死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梦舟单膝跪地,朴刀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刀尖深入地面,厚重的呼吸声响彻在道观内,好像野兽在嘶吼。 看着老人的尸体,李梦舟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艰难的站起身来,双手握紧朴刀支撑着身体,许是用力过度,朴刀从中断裂,李梦舟一个踉跄,接连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李梦舟才重新站起身,没有再去看那老人一眼,丢弃手中断掉的朴刀,撑起油纸伞,步履蹒跚的走出道观,在暴风雨中渐行渐远。 这是李梦舟杀死的第一个修行者,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今夜他的运气很好。 这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初境修士,只专注于感知和操控天地灵气,本身并没有什么修行神通。 如果这是一个初境修行者同时也是一名武道宗师的话,死的人绝对会是李梦舟。 饶是如此,杀死这名修行者,也让得李梦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创伤。 然而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只是李梦舟在八年的准备中迈出的第一步。 抬头看着细密的雨线织成的雾帘,李梦舟露出了孩童般的开心笑容。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章 小富婆 姜国的男子二十及冠,在李梦舟这个年纪还要差上整整三年。 修行者与世俗界的人在少年和青年期的阶段不同,前者要比后者更延长。 虽是二十及冠,但实则李梦舟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成亲生子,在世俗中,成亲早本来便是不成文的惯性规则。 一连数天的暴雨已经停了。 树宁镇也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虽然只有百口人左右的规模,树宁镇占地面积也不大,街上行人便愈显热络拥挤。 朝泗巷的小院里,一名看起来已过花甲之年的老者正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他左手旁的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但他并没有饮上一口。 正午的阳光有些炽烈,入秋时间不长,每到这个时候,依旧能够感到炎热的夏日氛围。 有脚步声响起,老者并未睁眼,只是随手拿起酒壶递了出去。 李梦舟停顿了一下,默默接过,仰头饮上一口。 喝酒是习惯,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学会喝酒的,渐渐地他也爱上了酒这种东西。 老者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昨天夜里你出去了?” 李梦舟怔了一下,说道:“南街王大娘进了些货,大晚上找不到人帮忙。” 老者睁开一只眼睛瞥了李梦舟一眼,他当然知道这是谎话,但他并没有揭穿,自顾说道:“那卖豆腐花的王大美人儿不是有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嘛,你这么勤快怕是有企图吧。” 李梦舟放下酒壶说道:“我对那种没长开的丫头没兴趣。” 老者呵呵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梦舟也没有理会他,径直出了小院。 老者并不是李梦舟的家人,只是三年来对他颇有些照顾罢了,自李梦舟三年前来到树宁镇开始,他便与这老者相识并住在了一起。 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老者的名字,只是出于感恩,双方算是互相照顾。 老者除了这小院外便一无所有,所以挣钱的事情就只能李梦舟来做,无非是打打杂工,给邻居帮忙挣点外快。 李梦舟和老者是树宁镇有名的最穷的人,好在树宁镇民风淳朴,邻居在适当的时候都会接济一下。 但是没有人知晓,李梦舟其实并不是什么穷人,因为他当杀手挣了很多钱,但是这些钱从来没有被他拿出来过,就连老者都不知道这些钱的存在。 西街是树宁镇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市集所在,但这里并非是李梦舟常来的地方,却是他最常经过的地方。 穿过西街来到南街,李梦舟站在王大娘的豆腐花店前。 王大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儿,在树宁镇有镇花的殊荣,单身汉常常会找出各种理由到这里买一碗豆腐花,然后又尽量拖延时间,一碗豆腐花都能吃上半天,只为多看王大娘一眼,跟她多说一句话。 王大娘的丈夫早年因意外去世,所以王大娘是独自一人拉扯着刚刚断奶的女儿,如今小丫头也长成了花季少女,豆腐花店的生意也算靠谱,大多是因为那些单身汉的消费,没拉过王大娘的小手,却无意中拉起了豆腐花店的生意,也让得那小丫头成了树宁镇的小富婆。 或许这也是李梦舟喜欢来这里的原因,一个最富一个最穷,他可以免费吃豆腐花,而且管饱。 今日同往日一样,豆腐花店里坐满了单身汉,也有丧偶未娶或离异的,总之不管是哪种原因,这里的客人都是单身。 王大娘在里面忙活,这些单身汉苦于找寻不到目标,见到李梦舟走进来,立即有人调笑道:“黑小子,又来吃豆腐花啊。” 他们的目的是王大娘,李梦舟的目的是王大娘的闺女王盼儿,这只是他们自己认为。 李梦舟没有解释也没有搭茬,这些单身汉也没有在意,因为他们都知道这黑小子不爱说话。 或许只是因为李梦舟不想跟他们说话。 王盼儿此刻也在店里帮忙,树宁镇里没有什么学堂,虽然姜国也没有姑娘家不能上学堂念书的规矩,但在这西北边塞想要念书无疑是很奢望的一件事情,男子尚且无门路,更何况是丫头了。 所以树宁镇里大多不识字的居多,有识字的也都是外来人,而且也没有太大学问,就算想开设学堂也没那个本事。 “梦舟哥哥。” 王盼儿端着一碗豆腐花俏生生的站在李梦舟面前。 坐在邻桌的一个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笑道:“小盼儿,你这未免也太偏心了吧,我们都来半天了,怎么这黑小子比我们先吃到豆腐花?” 王盼儿的俏脸顿时红艳的犹如熟透的小苹果般,慌忙的把豆腐花放在李梦舟身前的桌子上,瞪了那中年男人一眼道:“下一碗就是你的。” 店里笑哈哈的热闹不已。 王盼儿害羞的偷瞄了李梦舟一眼,连忙转身跑去厨房。 李梦舟微微摇头,一边吃着豆腐花,一边打量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这时有一大约三十岁的男子走入店里,其一脸倦容,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但眼眸中还是隐约有着一丝喜色。 对方看到李梦舟,上前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差点没让李梦舟把嘴里的豆腐花喷出来。 他没好气的擦擦嘴,看着面前的男子,说道:“崔大哥,你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 崔债轻叹一口气,坐在李梦舟对面,说道:“生活总是还要继续的,现在我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提多轻松了。” 话虽如此,但李梦舟能够明白崔债的悲伤情绪,他这是用这种方法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痛苦罢了。 见李梦舟不说话,崔债忍不住说道:“小子,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叫‘浮生’的杀手么?我请他去杀人,本来以为不可能成功,没想到那个修行者真的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唯恐被人听到。 毕竟雇凶杀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在这方圆百里是很寻常的事情,但不包括现如今的树宁镇。 崔债颇有些感慨的说道:“也不知道那个浮生究竟是谁,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居然没有收取任何费用,他是我崔债的大恩人啊。如果能够再碰见他,一定要好好感谢他,哪怕为他做牛做马也行,毕竟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李梦舟瞥了崔债一眼,默默喝光一碗豆腐花,擦擦嘴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也不必太在意,或许他也不需要你的感谢。”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章 好看 崔债一脸纠结。 李梦舟说道:“他只是一个杀手而已,虽然杀手为财,但有时候也会做些善事,毕竟杀人总是不好的事情,他需要赎罪。 他虽然是在帮你,但其实也是在帮自己,你有自己的生活,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做,跟一个杀手牵扯太多没什么好处。” 崔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觉得这个叫做‘浮生’的杀手,还是挺不一样的,恩人就是恩人,这是不能改变的。 “你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挺会讲些大道理。” 李梦舟没再说什么,他注视着街上的目光突然一亮。 豆腐花店对面坐着几个乞丐,这在西北边塞更是常见的事情,虽然战争不常有,但小摩擦也是不断,生活在这里的人,温饱是最大的问题。 树宁镇还算是在西北端的外围,很少被战争波及,所以一些乞丐都会朝树宁镇汇集,总比在别处好一些。 但树宁镇里穷苦人家太多,哪怕是王盼儿这小富婆家里,其实也并非真的多有钱,也不过是勉强能温饱,不至于饿肚子,甚至还能够攒些银子。 能够攒银子的在树宁镇里当然是有钱人,大多都是勉强温饱,很少能够存下什么,而更多则是有上顿没下顿,就比如李梦舟和老者这样的人。 因为李梦舟需要钱,所以他靠杀人挣的钱都不能花,这些钱攒着是有大用的。 外人不知道这些,其实李梦舟也算是树宁镇里隐藏的小富豪了。 此刻他所关注的当然不是那些乞丐,而是南街出现的一个陌生女孩。 是因为她的穿着不太一样,至少跟树宁镇里的人大不相同。 树宁镇里大多是粗布麻衣,甚至很多青壮年都光着膀子,踩着草鞋,衣裤宽大。 李梦舟能够穿长靴,也得益于王盼儿,因为这是她亲手做的,材质并不算上乘,只是在表面上看着要比草鞋上档次一些。 而那街上出现的姑娘,身着的明显是上乘货色,李梦舟不懂这些,只觉得色彩鲜艳,一看就知道很贵。 细致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并没有太多饰品点缀,略显柔美,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 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 李梦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比树宁镇最好看的王盼儿还要好看,两个人的气质有着明显的不同,一个是千金大小姐,一个只是乡野村姑。 虽然王盼儿已经很好看,但在气质上的明显差别,让得李梦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不自主的便被吸引了视线。 树宁镇本来便不大,所以小镇上的居民大多都熟识,很少见叫不出名字的人,除了朝泗巷小院里的那名老者。 南街突然出现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姑娘,本来就是值得吸引人目光的事情。 见到李梦舟目不转睛,崔债也好奇的朝外望去。 “很陌生的小姑娘,应该不是树宁镇的人吧。”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你在树宁镇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么?” 崔债错愕一霎,说道:“你在王盼儿的店里夸别的小姑娘好看?” 李梦舟没有理会崔债,见那姑娘停留在几个乞丐面前,从腰间解下一个绣着花的锦包,掏出了一些碎银子,递到乞丐面前的破碗里。 姑娘貌似很开心的样子,蹦蹦跳跳的便跑开了。 崔债看到这一幕,不免啧嘴道:“这姑娘还挺好心,但树宁镇的乞丐可不是善于之辈,正所谓财不露白,这明显会出问题啊。” 李梦舟眉头紧蹙。 “梦舟哥哥,你在看什么?” 王盼儿出现在李梦舟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梦舟刚要下意识的回答自己在看一个很好看的姑娘,但猛然反应过来,及时住嘴。 王盼儿没有察觉异样,也朝着外面望去,那给乞丐银子的姑娘还没有走远,顺着李梦舟的目光,王盼儿立即便明白了些什么。 她有些不开心的嘟起嘴吧,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崔债说道:“咱们树宁镇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小姑娘,肯定是什么富人家的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会来到树宁镇,而且那姑娘又长得这么好看。”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来。 王盼儿气鼓鼓的说道:“崔大哥,难道我不好看么?” 崔债愣了一下,满脸汗颜的说道:“小盼儿当然是最好看的,你可是我们树宁镇最好看的了。比王大娘还好看。” 王盼儿开心的望向李梦舟,却见李梦舟的目光还在那已经快走远的姑娘身上,不免抿起了小嘴巴。 崔债暗中推了李梦舟一把,小声提醒道:“稍微注意一点啊。” 李梦舟诧异的看了崔债一眼,完全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豁然站起身,说道:“崔大哥,小盼儿,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不等崔债和王盼儿反应,便冲出了店门。 他看到那几名乞丐尾随那位姑娘而去,自然坐不住,英雄救美的事情在树宁镇可是很难遇到的。 这里虽然很乱,但树宁镇的居民关系很和睦,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很难在这里发展。 以前的树宁镇并非像现在这样,但在三年前杀手‘浮生’横空出世后,便更少有人敢在树宁镇乱来,除了那些马匪有些势力外,像这种外来的乞丐是根本不敢对树宁镇的居民玩手段的。 浮生虽然只是杀手,也有自己的杀人准则,但三年的时间也足够被人有一些了解,有人探知到,杀手浮生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树宁镇。 而且浮生出手从无败绩,就算是无法无天的马匪也会有忌惮,只因杀手浮生从未与马匪有过冲突,二者也算是相安无事。 但也因为浮生的出现,马匪也很少在树宁镇乱来,上次之所以想要威胁崔债,也只是因为想要让其锻造兵器,而且并没有想要谋财害命的打算,只是因为那修行者的出现,导致情况没有按照既定计划进行。 那些马匪自然也有利用那名修行者,看看能否引出杀手浮生,如果能把杀手浮生除掉,那么树宁镇这头大肥羊自然便是囊中之物。 三年前的树宁镇和如今的树宁镇真的不能同日而语,因马匪不再肆虐,树宁镇的人也是为保平安,从来没有想过雇佣杀手浮生铲除马匪。 而且浮生毕竟只是一个人,如何能跟一帮马匪抗衡,这本来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树宁镇的居民有理由相信,只要杀手浮生还在树宁镇方圆数百里活动,那么树宁镇就不会受到马匪侵袭。 因为就算马匪有实力杀死浮生,但却根本找不到浮生这个人,而且一旦把浮生惹火,作为杀手,想要杀死某个人还是太容易了。 马匪的首领当然不敢去赌。 若没有绝对的信心,当然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 南街通往西街处有一个小胡同,树宁镇本来就不大,街道自然也不宽阔,说街不成街,但这处小胡同却很长,在尽头两处若不站定仔细观望,也很难发现胡同里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所以像这样的地方,大多都被乞讨者占据,因为是最近通往西街的道路,所以叶桑榆不假思索便选择了这里。 一窝蜂的乞丐顺势涌了上去,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连连作揖,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叫喊道:“姑娘,可怜可怜吧,我都饿了三天了!” 叶桑榆没有认出刚才已经给过银子的乞丐,反倒是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 整个小胡同显得乱哄哄的,各种脏兮兮的乞丐围着叶桑榆,很快就将她逼到了墙角。 柔弱的叶桑榆面对这一幕不知所措,见他们讨钱,也没有过多犹豫,拿出锦包就要掏银子,没想到一个乞丐伸手一探,便把鼓胀胀的锦包整个夺了过去。 “发财了啊,这么多钱!” “这小姑娘果然是有钱人!” 十几个乞丐围在一起,看着打开的锦包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叶桑榆有些着急的说道:“不能都给你们啊,这是我的路费。” 乞丐们哪去理会叶桑榆的话,见到对方的衣着华贵,显然也能卖出不少银子,他们顺势便去拉扯叶桑榆的衣服,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 他们并非没有色心,只是不敢把事情闹大,得些钱财也就是了。 有了银子,什么窑子不能去逛,而且还不用摊事。 叶桑榆显然被吓到了,小脸惨白。 几乎下意识的抬脚便踢了出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章 药浴 李梦舟追赶至小胡同,远远便听到里面的惨呼声,不免心中一凛,但等他探头望向小胡同的时候,便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术,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他错愕的发现,小胡同里面已经躺倒了一片乞丐,那些惨呼声自然也是他们发出来的。 叶桑榆背靠墙壁,大口呼着气,一副害怕的样子紧紧攥着胸口衣襟。 李梦舟默默的看向那些惨叫的乞丐,发现他们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是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殴打。 他有些惊诧的望向叶桑榆,这里没有别人,他当然有理由相信,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做的。 心中充满了疑问,李梦舟迈步走入小胡同,捡起地上的锦包,把掉落的一些碎银子重新装在里面,递给叶桑榆说道:“丫头,树宁镇是很乱的地方,虽然较比以前有了好转,但坏人依旧很多,不是什么人都会懂得报恩,更多还是以德报怨,以后小心点吧。” 叶桑榆接过锦包,抬头看了李梦舟一眼,见对方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只是有些黑。 她眼睛弯成月牙状,脸颊浅浅的酒窝分外迷人,让李梦舟不由愣了一下,心道:“好美。” 被李梦舟一直盯着,叶桑榆似乎有些害羞,小声的道了声谢谢便要跑开。 李梦舟微微抬手,想要拉住她,却又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理由,这样的举动明显会有些孟浪,一愣神的功夫叶桑榆已经快要跑出胡同。 “这些人是被你打伤的?” 李梦舟朝着叶桑榆喊道。 叶桑榆顿了一下,回头点了点小脑袋,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李梦舟挠了挠头,似乎感到有些懊恼,看见仍在惨叫的一帮乞丐,他的眸子不由流露出一些异彩。 这些乞丐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也是十几个男人,无论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柔弱小姑娘能够应付的,更何况是将他们全部打趴在地,貌似还受了重伤。 这对李梦舟来说当然是很稀奇的事情,从而也很好奇刚才那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树宁镇? 乞丐的惨叫声让他有些心烦意乱,暗自嘟囔了一声:“没意思。” 这里的没意思便显得很有意思。 李梦舟回到了朝泗巷,老者不在小院里,刚刚打开院门他便闻到了一股药香味。 老者从房间里走出,弓着身,微耷拉着眼皮,沙哑着声音说道:“该浸药浴了。” 李梦舟默默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跟老者总是没有太多话。 老者的房间里有一个椭圆形的木桶,里面盛着的是诡异的墨绿色药液,看起来应该会有很难言的气味,但偏偏味道很是好闻,有着一股淳淳的薄荷味。 据老者所言,此乃药浴,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李梦舟不懂得这些,他浸泡药浴已经有两年时间,是在认识老者一年后开始的。 药浴的效果似乎也的确很显著,他的体质得到了大大的增强,虽未到刀砍斧劈而不破的地步,但也不遑多让。 但这只是在江湖武夫面前堪称无敌,遇到修行之人,这点身体强度似乎还是不够看的。因为修行之人大多都是针对精神意念的压制,除非身体真的强悍到能够抵御天地灵气的入侵,否则遇到修行之人,也只有扑街这一条路可走。 李梦舟在老者面前并没有什么顾忌,穿光衣服便泡在了药浴中。 第一次药浴的时候,那身体撕裂般的痛楚,几度让李梦舟陷入昏厥。 随着自身杂质被不断排放,两年时间已经让他逐渐习惯,泡在药浴里跟洗澡没什么差别。 双臂搭在木桶边沿,李梦舟甚至还舒爽的叹了口气。 老者站在旁边还在默默加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他那原本浑浊的瞳孔似乎在慢慢变得闪亮,透着一股诡异。 李梦舟望着老者枯槁的模样,轻声说道:“老头,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但你又不是修行之人,否则怎会待在树宁镇这种鬼地方。 我知道在这世间有药师这种职业,我怀疑你应该就是一个药师,但药师的地位很崇高,应该也很有钱才对。难道你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躲到树宁镇来?如果是要躲追杀,你会不会准备了很多钱,那你的钱藏在哪儿?” 这大概李梦舟第一次对老者说出这么多话。 老者也是颇为费解的看了一眼李梦舟,笑呵呵的说道:“我是药师不假,但应该跟你想得不太一样。药师之中也有区别,有普通药师,有身具修行的药师,这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天下药师皆出自药王谷,是需要得到认证才能在外以药师的身份行医,否则便是野外游医,地位不仅不会崇高,甚至还可能被药王谷针对。 至于钱这种东西,我是真的没有,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 李梦舟颇为可惜,转而又好奇道:“江湖郎中也是属于野外游医么?医者在三教九流中虽然只属中流,但也不是什么低贱职业,总还是有些地位的吧?” 老者摇摇头,说道:“世俗的江湖郎中怎能与药师相提并论,就算是没有修行的普通药师,在世俗中也属上流,上流与中流哪个地位更高,分明是显而易见的。” 李梦舟若有所思。 默默看了老者一眼,李梦舟一副恍然的样子,说道:“所以你是野外游医,是那种没有得到药王谷认证的药师,野外游医应该也分具有修行和普通两种区别,你显然是后者,地位最差,窝在这树宁镇倒也说得过去了。” 老者没有理会李梦舟,他显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老者忽然打破沉默,说道:“药浴对你已经很难再起作用,日后应该也不需要再浸泡药浴了。” 李梦舟没什么所谓,说道:“这药浴除了增强体魄也没什么大作用,如今我距离武道宗师只差一步,待得修成罡气,这体魄的作用便更小了。” 老者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药浴便仅在于此么,等你真正踏上修行路的时候,便能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修行者专修内在,重在修心,除了剑修外大多都体魄不堪,这是属于修行者的最大软肋,一旦碰上体魄强悍的高手,在同境界中便几乎无敌。若能近身,斩杀同境修行者便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李梦舟感到意外,同时也伴随着一些困惑,问道:“那修行者为何不增强自己的体魄,不过是两年药浴而已,就算是傻子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老者冷笑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傻子。” 李梦舟不能理解这句话,修行者若都是傻子,那又怎么会是修行者呢,这逻辑不通啊。 目前的李梦舟当然不能明白老者这番话的涵义,日后他总会有解惑的那一天。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章 启蒙和感悟类神通 夜已深,风清凉,弯月如钩。 新换的蜡烛摇曳着昏黄的光芒,李梦舟的房间很小,除了土炕便是一张桌子,外加一张小柜子存放衣物,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四面墙壁。 李梦舟习惯早睡,但今夜却有些睡不着。 盘膝坐在床上,那被黑布包裹着的剑横放在他面前,他伸手想要揭开黑布,但犹豫了一下,又收手作罢。 从枕头下拿出了用羊皮包裹着封面的书卷,《蚕灭卷》三个字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能够让他成为修行者的一门神通。 神通是只有修行者才能修习的东西,大多存于书面,主要起辅助作用,能够更自如的控制天地灵气,继而使得天地灵气衍化成某种攻击方式,但对修行者心境上的感悟并不会有太大作用,所以大多数反而有些可有可无。 神通只是一种修习的方式,算是一种对初涉修行的懵懂小子的启蒙课题。 修行者的战斗方式来源于对天地灵气的感悟,自然而然的借助兵器或是本身的掌控外放对敌,所以神通的修习并非是必要的,主要针对于新生修行者。 修行到至高境界,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神通在战斗中的适用性只是辅助而已。 除了剑修所习练的剑招外,大多数修行者在对敌时,都不太能用得到。 而神通的存在当然不只是启蒙,如佛国南禹出自山海清幽之地的枯禅寺僧人,神通便是唯一的对敌方式。 而如道统的修行精髓所浓缩的感悟类神通,也有对心境和对敌的特殊方式,远比启蒙类的神通强大的多。 只是世间大多都是启蒙类神通,感悟类神通也只是存在于不可知的山海清幽之地。 这些也都是李梦舟在修行典藏中了解到的,因为并非什么辛秘,想要知晓一二还是很容易的。 《蚕灭卷》便是属于感悟类神通,分为三个篇章。 李梦舟研读《蚕灭卷》已尽七年,结果连第一个篇章都无法开启,绞尽脑汁也只能看见第一个字。 如同不能开通气海,《蚕灭卷》便仿若‘无字天书’,明明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体,但要看下去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甚至在精神高度集中继而疲累之后,那晕眩的感觉十分令人抓狂。 若意志稍不坚定,很可能会精神崩溃,彻底变成一个疯子。 李梦舟当然不想变成一个疯子。 七年的失败经验,已经不是无谓坚持的事情了。 如果不能开通气海,受天照洗礼,就算再花费好些个七年,也无法真正开启《蚕灭卷》第一个篇章。 哪怕能多看见几个字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要伴随着成为疯子的危险。 所以李梦舟无比渴望能够成为修行者。 而在姜国修行者出没最多的地方,便是都城。 那也是李梦舟的目标,必须要去的地方。 树宁镇距离姜国都城琅琊太过遥远,所要的路费自然是庞大的,所以李梦舟要攒够去都城的路费。 李梦舟当然是姜国人,在三年前之所以出现在树宁镇当然是有原因的,哪怕来到这里会更加远离都城。 八年来在姜国最阴暗的地方摸爬滚打,几乎每天都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自然会让得李梦舟的心性较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以前是身不由己,只是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所以他做了很多同龄人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去做的事情。 而现在是他做出的选择,至少他是自由的,他有能力生存下去,哪怕继续在最阴暗的地方注视着光明。 如今一切都已步入正轨,晋入武道宗师境界,在世俗江湖上他便达到顶峰,那么以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成为修行者便是第一步。 而在迈出这第一步之前,他必须先踏上都城的土地。 ...... 秋夜有风,吹动半掩的窗户,发出阵阵啪嗒的声响。 李梦舟收起了《蚕灭卷》,把那被黑布包裹着的剑放置好,起身来到客厅。之前在树宁镇十里外道观杀死那名修行者时所受的伤还没有好,但白天浸泡了药浴,李梦舟感到自己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 趁着良好的夜色,他必须打破界限,问鼎武道宗师。 对面房间的门依旧被老者习惯性的没有关严,这个时间老者应该早已熟睡,都说人老觉少,但偏偏这老者是意外,一旦睡着便雷打不动,也是李梦舟感到很是惊奇。 但今夜有些不同。 李梦舟刚刚步出房门,便隐约听到老者房间里有些动静。 出于好奇,他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前,睁大眼睛顺着缝隙朝着里面观望。 老者果然没有睡觉,背对着房门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东西。 房间里并未点燃蜡烛,窗户紧闭,屋外的皎洁月光无法透入,模糊佝偻着的身影微微颤抖,侧着身子隐约能够看到手中那书皮泛黄的卷本。 翻页的声音唦唦作响。 李梦舟聚精会神,努力想要看清书面,但昏暗的房间显然很难做到。 这时,老者那沙哑中透着一丝激动的低音响起:“两年啊,整整两年,我所等待的时间又何止两年,我果然还没有被道天所抛弃,躲在这种鬼地方,早就烦透了。终于......终于迎来了这一天,种子要成熟了,他会很快发芽,然后可以被食用。” 这声音断断续续,李梦舟听不太真切,他侧着身子把耳朵贴在门的缝隙,试图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 老者低沉的声音不时传入李梦舟耳畔,令得他的脸色愈显苍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章 酒是好东西 夜色下的树宁镇万籁俱寂。 朝泗巷空无一人,甚至连声狗吠都听不到,今夜好像安静的有些诡异。 李梦舟仰躺在床上,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腹前,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房梁。 墙壁一角有着一张蜘蛛网,银线般的蛛丝端尾挂在房梁上,好似一张吊床。 一只指甲般大小的蜘蛛正顺着银线从墙角往房梁上爬去,这个季节,蚊虫还并未消失,有一只花蚊子正在房梁上嗡嗡飞旋。 它似乎在紧紧盯着下方的李梦舟,伺机找到机会,出其不意的饮上一口血,送给他一个大包作为礼物。 殊不知,它也已经被蜘蛛盯上,并且危险已经越来越近。 这只花蚊子兴许是饿极了,注意力全在李梦舟的身上,这时它做俯冲状,便要像离弦之箭般狠狠叮上李梦舟一口。 然而未等它远离房梁,刚刚有了念头还未付出行动,那默默潜伏的蜘蛛已经张开了它的‘血盘大口’。 它早已经在暗中封死了花蚊子的所有退路,周围已经布满天罗地网,在它展开行动的时候,花蚊子似乎终于发现了危险,下意识便要逃走,却走投无路的直接撞在了蜘蛛网上,很快便成了蜘蛛的腹中食。 这是在微妙间发生的事情,但李梦舟却完全看在了眼里。 窗外的月光抛洒进来,将那处房梁照的通明,在下方仰视便更加清晰。 他那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色彩。 微微侧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能够隔着门和墙壁看见对面屋里的老者一般,李梦舟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危机将近却还不自知的花蚊子,等到死亡临身的那一刻,就算想要脱身也已经来不及。 他以为的普通老者并不普通,就算怀疑老者是药师,但也没有往更深的层次想过。 所以初一得知真相,他居然有些不敢相信。 或许是老者等待太久有些激动,有或者是真的老了,反应力大大下降,他并没有发现在门外窥视的李梦舟。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李梦舟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老者是三年前比李梦舟更早几天出现在树宁镇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朝泗巷有了一个小院子。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者让他浸泡的药浴有问题。 他把李梦舟当成了一颗种子,药浴便相当于是肥料,期待着这颗种子发芽长大。 老者或许真的是药师,但他也是修行者,至少以前是。 李梦舟不知道老者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一点修为都没有。不过等到李梦舟这颗种子发芽成熟的那一天,就可以帮助老者重新成为修行者。 而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李梦舟的生命。 当然,这不是老者的代价,而是李梦舟的。 若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他便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梦舟看着身侧那被黑布包裹着的剑,仿若星辰一般的眸子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他向来很果断,八年来的黑暗过往,让他很难有妇人之心,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一旦心软和犹豫,就会坠入九幽,死无葬身之地。 他有过太多这样的经验,每一次的死里逃生或许都有运气的成分,但运气迟早都会有用光的一天。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向来都是先下手为强。 因为这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 与老者三年时光的相处,虽然说过的话连百句都未超过,但终归是有些感情的。 这对于李梦舟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需要时间消化,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终的选择。 哪怕他心里已经做好了选择,但他又并非无情之人,这本身便是必然的结果。 且在明知老者或许不是普通人的情况下,他当然更不可能鲁莽,最起码也要等到伤势痊愈,并且晋入武道宗师境界。 纵使再觉得不可能,但李梦舟不得不去猜疑,如果老者只是在伪装,其实他是一个高手呢? 既然是需要自己这颗种子,重新获得成为修行者的机会,那么便至少证明着老者现在并不是。 只要不是修行者,李梦舟便不会太在意,但为了保险起见,他需要先晋入武道宗师境界。 在此期间,他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被老者看出破绽,等待最佳的出手机会。 ...... 朝阳初升的时候,树宁镇被金黄色覆盖,居民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树宁镇里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非是为了粮食和生活而奔波。 姜国西北端几乎是贫民窟一样的存在,而且土质也存在一些问题,很难种出粮食,但有些地方是不同的,在秋收的季节,丰厚的粮食是方圆数百里都需要争抢的,不论是以物换物,还是拿银子购买,主要是宜早不宜迟,否则连口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而且附近的马匪也都把目标放在粮食上,时常遭遇抢粮的麻烦,闹出人命也都是常有的事情。 屯粮便成了各个小镇和村落必须要规划的事情,否则一个意外的出现,便可能没饭吃,到了冬天,饿死冻死的人便会增多。 王大娘作为树宁镇的首富,自然屯着一些粮食,但也只能勉强度过这个冬天,尤其王大娘心善,还会接济邻居,所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也是未知数。 李梦舟照往常一样,在王大娘店里吃了三碗豆腐花,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王大娘身着粗布长裙,身材稍微有些臃肿,但不明显,与其他同龄的妇人相比,王大娘的身材绝对算是完美了,毕竟是有王盼儿这么大的孩子,能够把身材保持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李梦舟在树宁镇三年,除了老者给他提供住所外,树宁镇居民尤其是王大娘对他的恩情更重。 他想着自己很快就要离开,是不是应该帮助树宁镇彻底摆脱马匪的威胁。 王大娘提着一小壶烧酒放在李梦舟面前,这也是李梦舟每次来吃豆腐花必备的,王大娘已经习惯每天给他准备一壶烧酒。 虽然她并不同意李梦舟小小年纪,就这般嗜酒。 但不是有句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嘛,哪怕嘴里唠唠叨叨,这一小壶烧酒还是会进了李梦舟的嘴巴。 “你家里那老头儿也不爱喝酒,怎么你就偏偏这么喜欢喝酒,究竟是跟谁学得,酒喝多了可是很伤身体的。” 店里不太忙,王大娘便顺势坐在李梦舟的对面,颇为嗔怪的看着他。 李梦舟考虑着马匪和老者的事情,随口答道:“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时候却也是良药,并非喜欢而只是习惯,而且我酒量很好,不会喝醉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章 目标是琅琊 喝酒总归不是什么好习惯,但王大娘也拿李梦舟没有办法。 这时王盼儿这小富婆下得楼梯,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还没有发现坐在店里的李梦舟。 这店里有二楼,但其实只是阁楼,空间并不大,但在整个树宁镇,这样的建筑已经了不得了。 揉着眼睛的王盼儿余光瞄到了李梦舟,顿时便俏脸通红,似乎是因为这种状态和睡懒觉的事情被李梦舟看到,而觉得很害羞。 但实际上李梦舟并没有看到王盼儿。 王盼儿还小跑过来,咕哝着解释道:“昨天忙的太晚,所以有些累,才起得这么晚,我平时可是起得很早的。” 李梦舟转头看向王盼儿,说道:“还在长身体,是应该要多睡觉,不用那么累。” 这是很正常的关心,但听在王盼儿耳朵里,便上升了很多个层次,小脸羞红,心里感觉甜滋滋的。 王大娘看着这一幕,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似乎感到十分欣慰。 李梦舟不知道这母女俩都在想什么,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打算离开树宁镇了。” 王盼儿面色微变,羞涩的俏颜也在极短时间内微微泛白。 王大娘也对李梦舟突如其来的话感到惊讶,连忙问道:“你离开树宁镇要去哪里?” 李梦舟也没有隐瞒,颇有些向往的说道:“我要去姜国的帝都,琅琊城。” 姜国都城当然是所有男儿都向往的地方,那是姜国的中心,是可以一展抱负的宏图圣地。 如果说树宁镇是地狱,那么琅琊城便是天堂。 有才华的人想要谋一个出路,都城必然是首选。 好男儿志在四方,去都城当然不是坏事,王大娘以为李梦舟有想要当官儿的想法,这自然是很远大的志向。 但入朝堂哪那么容易,多少念书人十年苦寒也不见得成功,更何况李梦舟还没有念过多少书。 可王大娘又哪里知道李梦舟真正的想法。 他去都城不是为了一展抱负,也不是为了当官儿,更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只是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只能在都城才能完成。 都城是他人生道路的起点,八年来只是为起跑的那一刹那所做的磨砺准备,如今,他已经准备好了,便到了该要启程的时候。 当然,这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告诉王大娘,否则的话,他可能无法走出树宁镇,如亲生母亲般关心他的王大娘,绝对不会愿意让他涉险。 因为他很可能在起跑的那一瞬间就会夭折。 八年来的隐忍和所遭遇的屈辱黑暗,只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不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在等待着他,他必一人一剑,杀出个光明大道。 ...... 树宁镇向南三十里有一处断谷,这里荒无人烟,连一根杂草都无法生存,就像是被道天抛弃的地方。 有一黑衣少年端坐断谷,顶尖与地面相距数百米之高,对于江湖上的武夫而言,这点高度并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有些危险了。 武道十品主要有炼体、炼血、炼神三个阶段,一至四品炼体,五至九品炼血,十品武道宗师便是炼神。 每一个阶段都有分水岭,尤其是九品达十品更是江湖武夫最高的瓶颈,也是武道尽头。气劲转为罡气,体魄强横至极,拳裂城墙,身轻如燕也不过寻常,对于刚刚观想到天地灵气乃至初入天照境的修行者而言,一旦被武道宗师近身,便必死无疑。 武道宗师远高于初境修行者,基本上与开通气海后的天照境修士处于同一层面,但面对天照境巅峰的修行者也只有被秒杀的份儿。只有那凤毛麟角般的武道巅峰强者才能勉强与天照境巅峰的修士持平,却仍旧不能战而胜之。 李梦舟是九品武夫的阶段,不论老者有什么阴谋,但那两年的药浴,的确让他拥有了堪比武道宗师甚至更强的体魄,但因气劲未曾转化罡气,才会与那道观里的初境修士一战而身受重伤。 树宁镇的马匪和有着三年岁月相处的老者并非是李梦舟的首要目标,如果不能晋入武道宗师境界,他连那些马匪也打不过。 树宁镇方圆的马匪有数百之众,单打独斗李梦舟或许不惧任何人,但以他目前的实力,跟马匪对上也只是死路一条。 这也是为何李梦舟始终没有主动跟马匪起冲突的主要原因。 就是因为实力不足。 就算能够成功暗杀掉马匪首领,但余下的乌合之众没有了制衡,反而会更麻烦。 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如果不行,便只能低调隐忍。 纵使李梦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有时候却又不得不在现实的压力下妥协。 如今已经打算要离开树宁镇,那么李梦舟有责任为树宁镇的百姓做些什么。 铲除马匪是必然的。 又加得知老者的阴谋,若想自救,晋入武道宗师境界便是唯一的选择。 但武道宗师境界很难突破,除了突破自身的极限外,在精神上也要突破。 偌大个姜国,江湖之中武道宗师级别的高手,不说凤毛麟角,却也是不足百位。 像李梦舟这般年纪便妄想突破武道宗师境界,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痴人说梦的一件事。 历代最年轻的武道宗师强者,至少也有三十几岁将近四十,而普遍的武道宗师强者,在突破的那一刻,都已经是年逾半百。 十七岁的武道宗师,已经不是可不可能,而是根本不应该存在。 或许在武道上有极高天赋的少年,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能修到九品武夫的阶段,但若想再往前一步,可能就要花费好些个十几年。 李梦舟同样深知这一点,但他并不在意。 因为他想,所以他会做到。 他不仅要成为最年轻的武道宗师强者,更要成为修行者,修行才是他所追求的事情。 眼界的不同,所想自然也不同。 因为敢想才会敢做,无论那想法在目前看来有多么不切实际,但如果连想都不敢想,那就将注定失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章 那泛着寒光的眸子和朴刀 傍晚时分,秋高气爽,乌云遮蔽了明月,只留下一丝残存,就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在爱情的懵懂中,羞涩的偷瞧着心爱的人儿。 树宁镇很是静谧,朝泗巷同样很安静。 小院的大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难涩声音。 院中,老者坐在藤椅上,微睁着眼睛看着推门而入的李梦舟,像是随意的说道:“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李梦舟像往常一般,拿起被老者放在旁边石桌上的酒壶饮上一大口,抹了把嘴说道:“武道一途路漫漫,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所以自然要做天才该做的事情。” 老者的眸中透着精芒,隐晦的说道:“你想要突破宗师境界?你准备好了么?”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不仅准备好了,而且也尝试过了。” 老者不动声色,罕见的也拿起酒壶浅尝一口,道:“成功了?” 李梦舟摇头道:“失败了。” 老者嘴角挂着浅笑,说道:“年轻人的心气自然是值得称赞的,但切莫好高骛远,不论是修行还是武道,都急不得,没有人可以一口吃成个胖子。 哪怕你在十七岁便已是九品武夫的巅峰,但武道宗师没有那么简单,这次失败没关系,毕竟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尝试。” 李梦舟朝着房间走去,在路过老者身边时突然止步。 “可我觉得自己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这又该怎么办?” 老者眯缝着眼睛,双手轻轻怕打着肚子,说道:“时间有的是,就看你想不想拥有多余的时间,这种东西挤一挤总会有的,把自己逼得太紧,或许能够短时间获得一些成就,但按长远打算,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更妥当。” 李梦舟没有说话。 树宁镇的犬吠声似乎越来越远,秋风越过小院,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鬼魅在嚎叫,透着森然的寒意。 李梦舟手中有一把朴刀,这是前不久拜托崔债帮他重新打造的,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剁剁肉割割草还是很轻松的。 朴刀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老者的眸子里同样有寒光闪烁。 哪怕李梦舟的表现与寻常并无异样,但他依旧能够觉察出问题。 单单是李梦舟与他对话便是最大的问题。 两个人说话自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李梦舟和老者也并非都是哑巴,虽然有时候一天真的一句话都不说,但交谈超过三句的时候很少。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每次李梦舟外出回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今天便是一个例外。 有例外出现,就代表着会有意外出现。 老者从来不会在意过多的细节,因为像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之所以他觉得现在有问题,是因为他心里的想法跟之前不一样。 心里有鬼自然会变得更加谨慎,那几乎是下意识的。 老者坐起身来,身子前倾,侧面对着李梦舟,声音低沉的说道:“听说你想要离开树宁镇去都城?” 要去都城的事情,李梦舟只跟王大娘母女俩说过,而且就在今天。 闻听此言,李梦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老者很少出门,更很少见到王大娘和王盼儿,那么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即将要去都城的? 想不通的事情,李梦舟不会去钻牛角尖,他面色淡然的回道:“因为想要走得更远,所以一直待在树宁镇这种小地方是行不通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去都城闯荡一下。” 老者微笑道:“想法不错,这确实是你应该做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李梦舟握紧了手中的朴刀,说道:“也许明天,或者是后天,这要看情况。” 老者貌似不解的问道:“你没有准备好,还是因为缺路费?” 李梦舟说道:“都不是。” 老者笑道:“那我就很好奇了,既然打算去都城,又何故拖延时间?是因为紧张害怕?毕竟是第一次走向江湖,这种心理倒也寻常。但我以为你比同龄人成熟的多,应该不至于如此。” 李梦舟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转头看着他说道:“既然都要走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老者笑眯眯的说道:“你想问什么?” 李梦舟问道:“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毕竟被你照顾了三年,虽然大多都是我在照顾你,要是没有我你早就饿死了,但毕竟你给我提供了住的地方。眼看就要分别,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总是一种遗憾。” 老者眼睛微眯了一下,说道:“我姓龙,至于名字,我还真有些想不太起来了。” 龙这个姓氏在姜国是十分少见的,据说在姜国元年,龙姓是大族,而元年距离长平已近百年,这个姓氏几乎已经消失在姜国。 李梦舟没有思忖太久,说道:“那我以后就叫你龙老吧,毕竟老头儿这个称呼,总归不太礼貌。” 龙老笑道:“原来你还懂礼貌?这还真是一件稀奇事儿。” 李梦舟说道:“马上就要离开了,是要对你好一点儿,哪怕只是在称呼上。” 龙老默默点头,叹息道:“是啊,要离开了,确实需要有一些改变,毕竟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李梦舟像是没有听懂龙老说这句话时的语境,倒是很真诚的说道:“以你的年纪,确实要入土了,我会帮你送葬的,毕竟你也没有亲人。” 龙老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黑,任谁听到这样的话,恐怕都开心不起来。 “送葬的事情就用不着你了,但我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在你离开前帮我办一下。” “什么事情?” 李梦舟转身看着龙老,朴刀被他负在了身后。 龙老好整以暇的轻咳一声,望着李梦舟笑道:“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好奇我的身份么,我的确是一名药师,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药师。而且,我以前是修行者。” 这件事情是李梦舟早就知道的,但却是龙老第一次亲口对他说出来。 李梦舟很适当的表示出了讶异。 龙老对李梦舟表现出的惊讶似乎很满意,继续说道:“十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很强的人,我被他追杀了很久,最终还是落在他的手中。我的一身修行被其废掉,好在我有脱身的办法,却也只能苟延残喘,四处躲藏。 或许他觉得我已经不构成威胁,也就没再继续追杀我。但这十年来,我所经历的事情,是被他灌注在我身上的奇耻大辱,我必须要报复。” 李梦舟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报仇?” 龙老微微摆手,示意他听自己继续说:“报仇这件事情只有自己来才最快意,正因如此,我想尽一切办法,在遭人无数白眼形如废柴一般的困境下,也要重新找到踏上修行路的方式。 恰好,我有一本药典,经过十年的钻研,终于让我找到了再一次受天照洗礼的方法。修行虽然被废,但我的气海依旧存在着,只要气海不毁,总有办法能够重登巅峰。 但要做到这一切,需要一个药引,这药引轻易不得见,我几度陷入懊恼颓废的境地,然而守得云开见月明,在这树宁镇,让我找到了药引,你不觉得这是很令人激动而又幸运的一件事么?” 李梦舟不置可否:“确实很幸运。” ps:中秋节快乐呀!顺便新书期间向小可爱们求个收藏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章 龙老是因,少年是果 龙老脸上已经有了激动的神色,他用火热的眼睛看着李梦舟,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个药引就是你。” 这同样是李梦舟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他没有再次感到惊讶,或者露出惶恐的神情,只是平淡的问道:“我为什么是药引?” 激动的龙老此刻并没有察觉到李梦舟的异常,说道:“是人都有光明和黑暗两面,但药引需要极度的黑暗面,这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哪怕是江湖上所谓的恶人。 然而悲苦的经历可以放大黑暗面,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在这困苦的边塞之地。 人命犹如草芥,因恐惧或仇恨,便能滋生人心灵深处的黑暗面,继而在彻底崩溃的时候完全释放。但被压制的黑暗面才最难得,厚积薄发的力量才是药引最需要的,成效也是最完美的。” 说到这里,龙老困惑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我不明白你小小年纪,心里一直在压制什么,又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但你却是最完美的药引,你内心的黑暗面随着岁月在不断滋长,按理来说,你早该崩溃。 但你的意志坚定,这是你的优势,你始终可以保持那一份清明,不让自己迷失,这是难得可贵的事情。” 李梦舟神情平淡,对龙老的话似乎并不以为意,他说道:“这两年来的药浴又有着什么作用?我不认为是你真的想要增强我的体质。” 龙老点点头,说道:“体质的增强只是必然的结果,药浴是养分,是催熟你这颗种子的肥料。” 李梦舟恍然大悟,说道:“药浴是的确对我有益处的,但我却没有机会发挥出这种益处,因为我很快就会死在你手里。” 龙老默认了这件事,他看向李梦舟的目光更加火热,激动的说道:“我会好好享用你这颗种子,你放心,我会尽量温柔,不会太疼的。” 李梦舟对这充满歧义的话语无动于衷,默默抬起手中的朴刀,说道:“但你可曾想过我会反抗,又可曾想过,你会反过来死在我手里。” 龙老的情绪渐渐平稳,笑眯眯的说道:“我说过了,我的气海没有被毁,所以我依旧能够运用天地灵气,我本来就已经越过了这层境界,所以我要比一般的初境修行者更为强大。 切莫说你只是九品武夫的实力,纵使晋入武道宗师境界,但你这初入者又能发挥多少的能力?所以这种可能性我没必要去想,因为那不可能会发生。” 李梦舟若有所思,随即笑了起来。 “几天前我半夜外出回来,你似乎问过我去向,我并没有对你说实话。那天夜里我去杀了一个人,一个修行者,一个至观想阶段的修行者。是以九品武夫的境界杀的。” 龙老当时便觉得李梦舟是在撒谎,但他必然没有想到,李梦舟是去杀修行者。 所以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感到很惊讶,亦有些意外。 李梦舟轻笑道:“这还多亏了您两年的药浴帮助,让我的体魄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才能跨越界限杀死修行者。有因便有果,药浴带给我的好处,也许会反噬在你自己身上。” 龙老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静静地看着李梦舟不说话。 李梦舟用左手食指在朴刀上轻轻从柄处滑至刀尖,默默说道:“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所以对于神秘的对手,我会尽量增大自己的胜率,于是拜托崔债帮我重新打造了一把朴刀,有刀在手,终归比赤手空拳更有利。” 龙老阴沉的脸色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说道:“幸亏我没有小觑你,三年的相处,你有多少本事,我当然很清楚。或许你有所隐瞒,但在实力上,你无法瞒得过我。 你很聪明,我知道在真相来临的那一天,你不会坐以待毙,我自然要准备可以应对的方法,也来增加我的胜算。” 龙老右手一挥,堂屋紧闭的木门轰然大开,就像在屋里有一股狂风吹起。 屋内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小姑娘,背靠墙壁,低着脑袋,似乎正处于昏迷状态。 李梦舟眯起眼睛,虽然没有看到脸,但从身形和穿着上,他认出了王盼儿。 原来王盼儿早就被龙老抓了过来,也难怪他会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树宁镇。 在今天早上李梦舟还见过王盼儿,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龙老的阶下囚,也是用来威胁和制衡他的筹码。 这是事先他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龙老只是针对他,不会对树宁镇的人出手,龙老毕竟在树宁镇生活了三年,也受到不少邻里乡亲的接济。 纵使他是因为有阴谋,才能完全忽视和李梦舟这三年来的相处,但就算是铁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也应该会有感情。 李梦舟感慨自己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也许龙老本来便是一个无情嗜血的人,又怎么会因为那微末的感情而心生动摇。 龙老说道:“你每天都会去南街的豆腐花店,在整个树宁镇,你最有感情的人应该就是这王盼儿了吧。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可以不动她,怎么选择,看你自己。” 李梦舟不屑的说道:“王盼儿喜欢我,是她的事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被你威胁?” 龙老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笑道:“口是心非,就算你真的不喜欢她,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掉。” 李梦舟抬起手中的朴刀,道:“有何不可?” 龙老怔了一下,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李梦舟,自认为抓住了他的弱点,怎么现实与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很快他便明白了过来,这是李梦舟的计谋,他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越是如此,便越能证明王盼儿对李梦舟的重要。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诧异的看到,李梦舟手中的朴刀已经朝着他砍了过来。 那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他面部生疼。 “你疯了?居然真的不在意那丫头的死活?!” 李梦舟在战斗的过程中不喜欢说话,因为那会耗费精神和体力,他会用行动告诉龙老答案。 他对刀法的运用很简单,因为他没有专门习练过刀法,刀只是被他用来割草的,自然的,用这把朴刀杀人,也会如割草一般简单。 无非就是找准目标,挥刀砍下去罢了。 气劲附着于刀身上,令得刀身更显明亮锋锐,挥舞的时刻撕扯着空气,呼啦作响。 小院中的落叶伴随着刀势全部朝着龙老飞去,那落叶拍打在龙老身上,触之即破,道道血痕浮现,一道道衣衫裂口清晰夺目。 感受到落叶滑过脸庞,那隐隐的刺痛,龙老怒目欲裂。 他伸手摸去,看清指尖的鲜血,青筋在额头浮现,面部变得通红,隐忍十年的憋闷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小子,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原本温和模样的老者,如今仿佛化身魔鬼,那被鲜血侵染般的瞳孔泛着戾芒,平地一股狂风,吹卷着他的衣衫,花白的稀疏发丝朝着上方舞动。 朴刀已经临近龙老面前三寸处,只需片刻时间,就能让其命丧刀下。 然而李梦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近一步。 天地灵气在他头顶上空汇聚,如倾泄的瀑布轰然砸落。 李梦舟双膝一沉,脚下地面发出‘嘭嘭’的闷响,落叶与尘土被震开,更在顷刻间化为碎屑。 握刀的双臂在剧烈颤抖,李梦舟的腰身在弯曲,他的奋力抵抗最终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双膝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两道坑洞便瞬间形成,双腿仿佛完全嵌在土里。 龙老冷冷的看着李梦舟,阴恻恻的说道:“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我当然不会让你好受,就让那丫头死在你前面吧。” 他的右手朝向了堂屋方向,正对着昏迷的王盼儿。 王盼儿只是普通人,一旦龙老发动攻势,瞬息间便可让其殒命,甚至可能尸骨无存。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一章 来自深渊的凝视 相熟的人一旦反目成仇,就会暴露与以往截然相反的绝对劣根性。 那是被情绪所控制的。 更何况是本来就存在目的和阴谋才表现的和颜悦色的人,那么一旦不需要伪装,真实的他就会显露无疑,甚至会超出人的想象。 李梦舟能够想到龙老是一个心狠手毒的人,但绝对想不到,他狠毒到这个程度。 他要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并且还不是要简单的杀死,而是要折磨,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下令其崩溃。 这对于龙老而言,是最为快意的事情。 他同样压制了很多年,所以在不需要压制的时候,那薄发的黑暗面甚至要远胜从前。 透骨的寒意貌似要惊醒昏迷中的王盼儿。 天地灵气缠绕在其身上,在龙老的拳头握紧的那一刻,王盼儿会醒过来,并且也会感受到如坠地狱的恐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梦舟低垂着脑袋,握着朴刀的双手在发力,膝盖处有‘咯嘣’的脆响,听起来极为渗人。 垂下来的朴刀再度被抬起,弯下的膝盖也在努力变得笔直。 龙老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微微侧目,满面惊异的道:“你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 李梦舟弓着身子,仿佛背靠大山,顶着无尽的压力站直了身体。 “这就是因果报应,被你的药浴淬炼出来的体魄,可以让我反过来杀死你。你的确要比我几天前杀死的那名初境修士更强,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远高于初境的修行者,但既然堕落至此,你便失去了修行者的手段。 你没有办法针对我的精神进行攻击,偏偏我的体质又能够抵御你的攻势,如此一来,你便没办法杀死我,而我,却有办法杀死你。” 龙老瞳孔骤凝,不可思议的道:“难道你......不可能,就算如此,你也不可能杀得了我,给我跪下!” 朝向王盼儿的右手再度对上了李梦舟,龙老凝聚了所能运用的全部天地灵气,疯狂地朝着李梦舟砸落,想要将之碾碎成渣。 李梦舟嘴角有血,证明他并非不受影响,但他的身姿却依旧很挺拔,他握刀的手臂一如既往的稳定。 “你自己都说我是个天才,哪怕只是在武道上,那你更应该清楚小看一个天才会是什么后果。” 萦绕在刀身上的气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实质,也令得朴刀看起来愈加锋锐,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看到这一幕,龙老已然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很高估李梦舟了,结果却还仍旧是低估了他。 他已经能够感知到死亡的来临,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 但出自李梦舟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不得不说是一种耻辱。 龙老眸中有片刻的茫然。 他苟延残喘了十年,好不容易寻到了最适合的种子,为何还没等开始享用,这颗种子就突然变成了毒药? 他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因为心生恐惧,一旦开始恐惧,那么战斗的意志便会开始减弱,直至彻底消失,只留下无尽的绝望感。 龙老像是突然在梦中惊醒,看着举刀欲砍的李梦舟,森然说道:“你已经是一颗成熟的种子,这种气味会永远在你身上无法消除,就算我死了,你日后的生活也不会好过。 而且你想要成为修行者,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的资质不够,就算在武道上有再高的天赋,没有修行资质,你也注定只是武夫。 你会永远堕入黑暗,永无翻身之日,我会在幽冥等着你......” 李梦舟眉头紧锁,下落的朴刀没有停顿,龙老的躯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那犹如魔鬼般的瞳孔在紧紧盯着李梦舟,就好似来自深渊的凝视,随时会扑过来,把他拉入无尽深渊。 ...... 深夜的朝泗巷,风过无痕,叶落无声。 李梦舟持刀坐在藤椅上,脚下是龙老的尸体,此刻已经被白布盖上。 三年的时间相处,龙老可以无情,但李梦舟做不到,虽然他没有犹豫的杀死了龙老,但他的心是不好受的。 因为他很信任龙老,如果不是意外发现了龙老的阴谋,也许他会一直信任下去,直到最后死无全尸。 对于龙老临死前的那番话,李梦舟有些不太明白。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龙老虽然并非善言,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但这番话的真实性应该是不容怀疑的。 但李梦舟没有去多想,未来的路需要自己一步步去走,若只是龙老毫无缘由的一番话就让他心生畏惧,那他还倒不如死在龙老手里。 他的内心不会出现丝毫动摇。 无论多少艰难险阻,阴谋诡计,尽管来吧。 “梦舟哥哥......” 王盼儿悠悠醒转,睁着困惑的眼睛,她觉得浑身有些无力,踉踉跄跄的从堂屋走出来。 “我怎么会在这儿?” 李梦舟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记得了?” 王盼儿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呆萌。 李梦舟轻吐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你晕倒在了朝泗巷,我正巧路过看到,所以把你抱了回来。” 王盼儿凝眉苦想,也寻不到这段记忆,好奇的说道:“我为什么会来朝泗巷?” 到夜里王大娘是不允许王盼儿出门的,毕竟树宁镇虽然没有以往那么乱,但也是不安全的,尤其是晚上。 李梦舟当然没办法回答王盼儿的问题,只是随口说道:“可能你太想见我了,所以梦游到了朝泗巷。” 王盼儿小脸顿时通红。 此刻也顾不得去想她根本没有梦游这种症状,反倒是小心思被揭穿一样,只顾得害羞,手指纠缠着衣角,小脑袋都已经埋在了胸口。 因为她确实会常常做梦梦见李梦舟,甚至有时候还会梦到一些很羞人的事情。 从昏迷中醒来,还处在迷茫的状态,此际因害羞低头,才蓦然发现那被白布盖着的东西。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很好奇的蹲下身子去掀开白布,同时朝李梦舟问道:“梦舟哥哥,这是什么?” 李梦舟连忙喊道:“别......” 可惜迟了一步,王盼儿已经看到了龙老那惨白的死不瞑目的一张脸。 一声惊呼响彻在小院,王盼儿吓到倒退数步,因为是蹲着的,所以自然的坐在了地上,貌似还摔得不轻。 李梦舟赶紧解释道:“老头儿得病了,今夜没有扛过去。” 他还是不太愿意让王盼儿知道他杀人的事情,尤其死的人还是龙老,这种事情是没办法解释清楚的,倒不如撒个谎。 王盼儿也没有多想,因为白布没有被完全掀开,又受到了惊吓,反应过来后,白布已经被李梦舟重新盖上。 老人去世本就是自然的事情,王盼儿觉得李梦舟肯定很伤心,自己也不觉落下热泪,趁机扑在李梦舟怀里想要安慰他。 但李梦舟觉得,王盼儿可能是在占他便宜。 因为王盼儿大多数都待在店里,晚上又不会出门,而龙老也是轻易不踏出小院一步,两个人只是见过却并不相熟,现在人没了,伤心在所难免,但也不会真的太往心里去。 她更多的还是要顾及李梦舟的感受。 结果她扑在李梦舟怀里,似是遗忘了本来的目的,眼泪一落下来居然止不住了,还要李梦舟反过来安慰她一通。 随后李梦舟找来了崔债,还有树宁镇里的一些老人,安排了龙老下葬的事情。 就算龙老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但毕竟这三年来的相处还是很美好的,让其入土为安,也是李梦舟唯一能做的事情。 龙老的下葬一切从简,本来树宁镇也没有太多财力去办什么白事,无非是哭一哭就埋了。 考虑到李梦舟的情况,树宁镇的居民热心帮忙,也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打算,忙活完就各自回家了。 随后,李梦舟带着王盼儿回到南街。 王大娘晕倒在店里,很明显也是龙老所为,好在没有受到伤害,随便解释了一下便混了过去。 李梦舟回到朝泗巷的小院,便坐在藤椅上等待着天亮。 他在考虑一些问题,在离开树宁镇去都城之前,如何去解决马匪的隐患。 这件事情当然不能把树宁镇的居民牵扯进去,而且李梦舟也不想以自己的身份出手,在天亮之前他便想到了办法。 然后他在小院里唯一的一颗橘树下挖出了一个布袋,里面是他三年来当杀手挣的银子,足足有数百两,应该足够让他启程去都城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二章 有箭从林中来 翌日午时,李梦舟向树宁镇的居民告别,相送的人当然缺少不了王盼儿和崔债两个人。 王盼儿哭得很伤心,李梦舟也觉得有些不好受。 去都城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很可能他再也没机会回到树宁镇。 他知道王盼儿可能有些喜欢他,但他只是把王盼儿当成妹妹而已。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爱情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对王盼儿并没有这种有关爱情的想法。 也许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李梦舟只能这么去想,他偷偷的给王盼儿和崔债家里留了些银子,合加起来大约有一百两,在树宁镇这种小地方,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他也没有担心自己的路费够不够,如果不够,在路途中他也可以想办法再赚一些。 自此,从树宁镇朝泗巷走出的少年,将要展开他波澜壮阔的人生,谱写属于他的传说。 ...... 西北的夜晚不太平,但对于李梦舟来说不算什么,行走一日,到了夜间,他站在了一处四面枯林环绕的空旷平地。 林中有野兽,树上落叶未尽,虽看起来有些稀疏,但勉强也能藏身,尤其借着夜色,不宜被人发觉。 李梦舟坐在一块石头上,在这种地方是不能生火的,这是行走江湖的常识。 但偏偏李梦舟反其道而行,不仅生起了火,还顺便打了个野兔,准备烤肉吃。 虽然出来前,树宁镇的百姓给他预备了一些干粮,但那些粗食,总没有肉这种东西更美味。 李梦舟在美滋滋的啃着兔肉,殊不知四面林野中正有着许多虎视眈眈的目光。 树宁镇方圆百里有很多马匪,但一山不容二虎,马匪除了四处劫掠和杀人外,自然会对同行也有针对性的行动。 到了今日,此地便只剩下了一伙马匪,他们作战能力很强,有数百人之众,因几乎统治了树宁镇方圆数百里,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他们的锻炼便有了懈怠,作战能力较比以前也有所下降,但这并不能忽视这些马匪是很可怕的人。 就在今天早上,马匪首领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就是神秘的杀手浮生终于露出了水面。 要说唯一还被马匪首领当做对手的,也就只有那杀手浮生了。 神鬼莫测的杀手,总会给人一种心悸的感受,说不定在蹲茅房的时候就被人无声无息的砍下了脑袋。 其实马匪首领并不惧怕杀手浮生,只怪浮生这个人太过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藏身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如今,得知了杀手浮生真正的身份,马匪首领自然片刻也等不及。 传闻中浮生曾经杀死过武道宗师级别的强者,就连那名初境修行者也是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树宁镇外的破旧道观里,有能力做到的,也只有浮生一个人,马匪首领不得不去怀疑。 所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马匪几乎倾巢而出,只是对付一个人或许有些兴师动众,但谁让杀手浮生在这方圆百里名声太响呢。 马匪首领不是白痴,他就算自大,也不会狂妄到只带几个人来,要保证浮生必死,那么他就必须要集结可靠的力量,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都扼杀在摇篮里。 传闻中,杀手浮生是九品武夫的境界,更能越境杀敌,单单只是这一条消息,就足够让马匪首领谨慎了。 百人众的马匪配合默契无间,莫说杀死一位九品武夫,就算是初入宗师境的高手也别想全身而退。 除了马匪首领这位八品武夫外,余下还有十数名七品武夫,数百位五品以下的武道高手,这股力量已经堪称编制内的军队了。 武夫之间的境界差距并不是很大,最大的分水岭也就是九品武夫到武道宗师,所以马匪首领对这次行动很有信心。 林野间随着一阵轻风拂过,落叶便如雨点一般朝着空旷地飞去,挟裹着秋季带来的肃杀之意。 李梦舟像是毫无所觉,心满意足的吃完烤兔肉,系紧身后被黑布包裹着的剑,朴刀斜放在行囊上,李梦舟闭目养神,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家伙就是杀手浮生?” 隐藏在暗处的马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杀手浮生的警觉性未免也太低了,难道真是他们躲藏的很好? 既然要先藏身,当然不希望被杀手浮生发现,而是要在他放松警惕的情况下,突然出手。 但这一切似乎有些太简单了,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生火吃肉,然后睡觉,怕不是傻子吧? 这种常识就算是小孩子都知道,且不说生火容易引来野兽,更容易引来马匪,无论如何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只有第一次行走江湖的小白才敢这么没有顾忌,但如果对方是闻名四野的杀手浮生,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白? “老大,我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而已,怎么可能是杀手浮生?” 除了在做派和行为上,单单是年龄,也是很让马匪们困惑的事情,他们不相信杀手浮生是一个少年。 马匪首领眯缝着眼睛,他心里也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 他得到消息的方式并不算可靠,只是在蹲茅房的时候从外面突然飞过来一颗小石子,害得他额头也起了一个大包。 石子被一张粗纸包裹着,上面写明了杀手浮生要路过野兽林。 因为一直以来都想要探明杀手浮生的身份,这突然有了蛛丝马迹,让得马匪首领有些过于激动,但他还是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发现的确有人出了树宁镇,朝着野兽林的方向而去。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马匪首领带着人火急火燎提前埋伏在野兽林。 夜幕已至,此地只有李梦舟一人,再无其他人出现,按理来说,杀手浮生的身份应该得到了证实。 但等真正看到这个人,马匪首领又有些疑惑了,这与他心中所想的杀手浮生似乎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管了,先将他制住再说。” 就算李梦舟不是杀手浮生,马匪首领也不想无功而返,无论是与不是,只能说对方倒霉,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有利箭从林中飞射而来。 为了证明李梦舟是不是杀手浮生,便不能直接将他杀死,但先将其废掉是必然的事情。 而且这也有试探的意思,如果对方真的是杀手浮生,这一箭他一定能够挡开,或者躲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三章 没意思 利箭挟裹着破空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便如号角一般响亮。 但就算能够听到声音,若是没有些手段,也无法躲开,因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利箭也已经到了面前。 这一箭的速度极快。 李梦舟貌似还在沉睡,像是睡死了一般,莫说挡开这一箭,就连躲开的动作都没有。 马匪首领已经有些失望了。 更多的是恼怒,究竟是哪个混蛋闲着没事敢来消遣他。 ...... 噗的一声闷响! 这种声音马匪首领听了太多,他心里仅剩下的一丝期望也荡然无存。 他不再认为李梦舟是杀手浮生了,如果杀手浮生就这点本事,又如何能够在这方圆数百里闯出名声,更让他忌惮了这么久。 “该死,不要让我抓到那个用石子砸我脑袋的家伙,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马匪首领心头暗恨。 正这般想着,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有风穿行于空阔之地,呼啸低鸣,他蹙着眉头仔细倾听着那些呜呜的声音。 随即忽然瞪大了眼睛。 林风低鸣里的那丝杂音终于显现出了真相,一枝利箭闪电般袭来,呜呜凄啸! 那分明是刚才射出去的箭,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而且速度更快上几倍! 马匪首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到左侧的二当家双手捂着脖颈,紧紧抓着那尾部仍在震颤的利箭,瞪着恐惧的眼睛,一命呜呼。 喷溅出去的鲜血,染了马匪首领半张脸,他那错愕的表情也定格在了脸上。 僵硬的转动脖颈,看着那火苗仍在乱窜的地方,原本在昏昏欲睡的少年已经站起身来,左手微抬,保持着投掷出利箭的动作。 暴怒和震惊的吼声急促的响起。 无数箭矢,如暴雨般从林间深处密集抛射而出,嗖嗖作响,瞬间衬得呼啸风声消失无踪,显得格外恐怖。 李梦舟身体辗转腾挪,及时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听着后方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听着偶尔从自己头顶掠过的箭声,嘴角突兀的挂起一抹冷笑。 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从用箭量上来看,林中藏着的人数量不少,马匪俨然可能倾囊尽出,这倒是去了他不少麻烦,可以一口气解决危害树宁镇的马匪隐患。 一阵箭雨过后,沉重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既然已经交锋,马匪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朝着巨石围了过去。 他们的行动很有规律,完全堵死了李梦舟所有退路,令他插翅难逃。 马匪首领心里依旧震惊不已,这一刻他几乎可以完全确定,这少年必是杀手浮生无疑。 哪怕在年龄上再觉得不可思议,但短短一瞬,少年所展现出的实力便只剩下这一个答案。 好在此时已是瓮中之鳖,马匪首领又再度开始兴奋起来。 “传闻杀手浮生所接下的任务从未失败过,但终归只是一些小打小闹,这西北端并没有什么武道宗师,我也不知道你的战绩是怎么传出来的。 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仍旧反杀了我一个人,至少证明你杀手浮生确实名不虚传,但这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杀手浮生必将陨落。” 杀手浮生杀死过武道宗师的事情确实没有人亲眼见过,但传闻太过真实,就算不信,也会有所忌惮,再加上杀手浮生神出鬼没,给人带来极大的恐惧感,没有人胆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证实事件的真实性。 于是这件事情就算不是真的,也变成了真的。 而且马匪首领怀疑那死掉的修行者就是被浮生所杀,既然他能杀死初境修行者,那杀死武道宗师的可能性也会极大的成为事实。 马匪首领没有去探究事实的想法,因为杀手浮生已身处绝境,就算他再厉害,也难逃一死。 远处因为太阳落山愈发阴暗的野兽林深处,那些灰黑色的枝丫之间,忽然无来由袭来一阵大风,树叶脱离枝丫,被卷至半空之中飞舞,簌簌作响,然后纷纷落下。 巨石后面,李梦舟转了出来,四面八方都已被包围,他也没有了藏身之地。 看着李梦舟仍显稚嫩的脸庞,马匪首领实在很难将他和杀手浮生联系在一起,但事实证明,这个少年就是那个杀手浮生。 “没意思。” 默默打量着数百人的包围圈,李梦舟把朴刀扛在肩上,嘴角挂着似是嘲讽的笑意。 马匪首领眉头紧锁,他心中自然不快,但他此刻却多了一种别的想法。 “浮生,你当杀手不过是为财,若有更好的财路,你何必去拿性命来博。今日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加入我们,不论是银子还是酒肉,甚至美人儿,应有尽有,乃至二当家的位置也给你来当。” 这是很好的解决办法,马匪首领不一定非得杀死李梦舟,与其杀死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倒不如让他变成自己人,那么他的势力范围就可以向外扩大,日后的好处绝对比让其死来得妙。 这种想法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只是先前一直被他自我否定,但在今日看到杀手浮生的模样后,他突然觉得这种拉拢方式或许能成。 杀手浮生越年轻便越容易掌控,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给予他暂时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对于美好明天的幻想,那么年轻人便很容易迷失。 这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但在马匪首领看来,至少李梦舟会是一个抵抗不了巨大诱惑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一些钱财去杀人。 在这西北边塞当杀手可没有什么规矩,俨然是无法无天的存在,所谓的信誉问题也是触之即破的。 马匪首领想当然的认为,事实正是如此。 每个人都有弱点,而财色更是最普遍的,只要掌控这两点,便没有攻不破的心理。 然而马匪首领根本想不到李梦舟为什么会成为杀手,又为什么去杀人,所以他的想当然注定要面临失败的局面。 而李梦舟给予他的回答,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三个字:“没意思。” 马匪首领蹙眉道:“在这困苦之地,你杀人所获得的报酬必然不会太多,我知道你只杀恶人,但所谓的善人又能拿出多少钱来给你。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尤其是在这里,天真和善良就是死罪。 小小年纪就敢杀人不算什么,被逼到绝境,就算是四五岁的小孩儿也敢拿刀砍人,但很难像你这样能杀出名声。我看好你,所以才想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切莫自误,不懂得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李梦舟本来就略黑的脸似乎更黑了几分,不耐烦的道:“你废话太多了。” 他从来不以好人自居,更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天真,不论他杀人的原因是什么,但既然杀了,而且还杀了不少,那他就不可能是好人。 所以对于马匪首领的话,他有些嗤之以鼻,更觉得十分没意思。 他把这些马匪引来野兽林可不是听他们废话的。 于是,他举起了手中的朴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四章 白袍剑客 像是有银色的溪流在他脏旧的袖子里不停流淌,手中的朴刀开始嗡嗡鸣叫,震颤不止。 这并不属于武夫的气劲,而是更为可怕的力量。 手腕陡然向下一转,一道淡墨色的刀气,卷叶裂风而去,无声而又凛冽的直刺马匪首领胸膛,仿佛要将他整个身躯贯穿。 马匪首领眼中先是出现异色,紧接着便是震惊,他下意识举刀横在胸前。 咯嘣一声脆响,刀身从中断裂,李梦舟的朴刀已经入了马匪首领的胸膛,刀尖从其背后显露,啪嗒啪嗒滴着鲜血。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家首领已经被秒杀! 首领可是八品武夫巅峰的高手啊,仅差半步便可晋入九品境界,结果竟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恐怕就算是九品武夫也不能做到瞬间秒杀首领。 一时间,一众马匪心头不禁冒出可怕的念头。 而这个念头最先出现在马匪首领心里。 在李梦舟举刀的那一刻,他便已经隐隐察觉到了。 这是罡气,只有武道宗师才能修成的罡气,气劲更为实质化,可以斩出数十里之远,杀人于无形。 “你......你是武道宗师?!” 宗师境高手与一至九品武夫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中间的差距不可量计,二至三名八品武夫也许能够对抗九品武夫,甚至有很大几率将之击杀。 但是九品武夫与武道宗师之间便不是两三个人便行的,就算是十个九品武夫高手也别想伤到武道宗师一根汗毛。 武道宗师可是能够斩杀天照境的修士,瞬杀初境修士的存在,俨然是武道巅峰,早已超脱世俗。 认知到这一点,不单单是马匪首领,那百人众的马匪都是觉得不寒而栗,已然有了极大的退意。 如果他们这数百人都是九品武夫,哪怕只是八品武夫,合力杀死武道宗师高手或许也并非不可能,但他们不是,达到八品境界的只有首领一个人,余下的还是五品以下境界的人居多,甚至一品武夫的人也有不少。 这让他们如何去与一名武道宗师高手去抗衡,那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嘛。 带着悔恨乃至恐惧的心理,马匪首领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梦舟将之一脚踢开,迅速转换目标,朝着一众马匪杀去。 自计划开始的时候,他便没打算留活口,他不能给树宁镇的百姓留下隐患。 否则等他离开西北边塞,树宁镇的人就危险了。 以前只是九品境界,他没有太大把握能够孤身对抗所有马匪,很可能最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但晋入武道宗师后便不同了。 就算这些马匪的数量再多,在武道巅峰强者面前,也如割草一般随意。 这里的血腥气终是引来了野兽林的猛兽,混乱的马匪许多都葬身兽口,而李梦舟不断进行阻截,尽可能的不放跑一个人。 这一战一直到亥时方才结束。 这或许称不上战斗,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野兽对于寻常的武夫还是很具有威胁性的,但是在武道宗师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有罡气护身,野兽连靠近他身前三米都做不到。 而被崔债重新打造的朴刀也在这场割草行动中损坏,哪怕崔债的锻造技术再高,但以树宁镇的条件,他也找不到太好的材质,容易破损本来也是寻常的事情。 刀身上虽然出现了许多缺口,但勉强还能用,所以李梦舟也没有丢弃。 杀光了所有马匪,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李梦舟拿上行囊,便继续连夜赶路。 树宁镇没有了马匪的威胁,按照日益渐好的趋势,日后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就算寨子里还剩着一些马匪,但失去了主力军,也再难翻起什么风浪。 ...... 半个月后,李梦舟走出了西北边塞,按照提前准备好的地图上的路线,李梦舟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 他以从树宁镇开始去往都城最近的路线有了一些妥善安排,其中的溪安郡便是必经之路。 溪安郡在姜国算是一个不小的州郡,论风土人情与树宁镇天差地别,繁华程度,是李梦舟根本无法想象的。 溪安郡有一个名为‘花’的城市,算不上中心城,名为溪安郡第二大城市,但实则与第一城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热闹繁华程度还要更胜一筹。 名为花城,不是说城里有多少花,而是奉命建城的那位朝堂高官姓花,虽已在十几年前病逝,但先帝在位期间,花青天可是有名的父母官儿,很得民心。 李梦舟在未时进城,他好像对这里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客栈。 赶路的期间,他所食用的饭食当然是差强人意的,所以他在来到花城的第一时间便是要好好大吃一顿。 风尘仆仆又是平民打扮,自然不会让人太在意,但随手提着一把破旧朴刀,身后又背着被黑布包裹的奇怪物体,总是还会吸引一些目光的。 李梦舟没有理会旁人的视线,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饭,喝着自己的酒。 邻近一桌似乎在谈论什么事情,声音不大,像是在刻意压低,唯恐被人听到的样子。 但以李梦舟的耳力自然能够听得很清楚,从而也让他那黢黑的小脸出现了一些变化。 其实他的肤色并不是太黑,只是比小麦色稍微再黑一点点,差别不大,是很健康的肤色。 但他从不在意这些,对于崇尚白面小哥的风土人情下,他认为那都是很肤浅的事情,若他能白一些也是很帅的好嘛,主要是底子好,就算肤色不白皙,好好在穿着上打扮一下,那也是很能吸引小姑娘目光的。 “自不二洞灭门之后,本以为那韩一也英年早逝,江湖上好不哉道。没想到六年前那韩一又出现在了江湖上,更是去了燕国,据说在燕国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有很大的势力封锁了消息,并未传到姜国来。 若不是有些说书人得知了线索,在姜国茶馆大肆编改成故事,半真半假的讲出来,恐怕江湖上都要遗忘那白袍剑客韩一了。” “不二洞还很强盛的时期,那白袍剑客韩一可是姜国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在上仙之中,他可是年轻代里的第一剑客,比如今的姜国第一天骄沈秋白的名声还要响亮。 只可惜两个人的运气不成正比,白袍剑客这位冉冉新星还未崛起便已陨落,不失为一大遗憾事。” “话说那白袍剑客既然未在不二洞灭门的事件中死掉,沉寂两年后,怎会突然去了燕国?而且去了燕国后,再度失去了踪迹,更传出他这次真的死掉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年不就有传闻说不二洞灭门存在很大的阴谋嘛,既是灭门,当然不会是自杀,肯定是被人屠门啊。那白袍剑客没死,又隐藏在暗处两年,突然去了燕国,肯定是要复仇嘛。 只可惜最后还是复仇失败了,我怀疑这里面的事情很大啊,不然白袍剑客去燕国的事情怎么会被封锁? 那说书人说的也不能尽信,很多都是他们瞎编的,也许根本没有这回事呢,或许那白袍剑客早就死了,只是有人想要借着他当年的名气再来炒一番热度而已。” “关于不二洞的事情,在姜国可是严禁谈论的,咱们还是别乱猜了,要是被人听到,我们可是要倒大霉的。” “那说书人不也说了嘛?” “所以啊,昨天晚上不就进大牢了嘛。” “我去,还有这回事啊,别说了,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吧。话说这糖醋鱼做得很不错啊。” ...... 李梦舟默默扒拉着饭,他的目光看向客栈外面。 但凡是客栈,外面总会聚集一些乞丐,运气好的话,还能弄点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对于店里的小二来说,反正这些剩菜也要倒掉,只要这些乞丐不捣乱堵在门口,便也不会理会。 在世俗江湖上,修行者是很常有被谈及的,哪怕在普通人眼中,修行之人高高在上,是最为神秘的存在,但没有人不向往成为一名修行者。 修行者在普通人眼中就如上仙一般看不见摸不着,除了类似都城这样的个别城市外,在市井中是很难看到修行者的踪影的。 甚至大部分人都只是听闻,从来没有见过,许多都只是从说书人口中得知一二,甚至很多人都把修行者当成一段说书人口中玄幻故事里面的上仙,在现实中是根本不存在的。 也就是像溪安郡这样的大州郡,也才能大约了解一些上仙也就是修行者的传闻,但同样真正见识过的人很少。 不过像山海清幽之地这样的存在,哪怕是在市井中也是名声响亮,所以很多江湖人士,乃至于穷苦百姓都梦想着能够找到山海清幽之地,成为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上仙。 邻桌细谈的几人,显然是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但他们的认知也仅在于此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五章 少女 客栈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李梦舟的眼帘。 那是一位姑娘,娇俏可爱,一袭淡蓝色的长裙,仿若谪落凡尘的小仙子。 不过她此时的神情有一些惆怅,手中紧紧攥着锦包,锦包扁扁的,显然里面并没有装着太多东西。 但在看到那些很可怜的乞丐的时候,她内心仿佛经历了一番挣扎,无比艰难的倒出锦包里仅剩的几块碎银子,扔给乞丐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好像生怕自己忍不住再给抢回来。 李梦舟拿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不知是处于什么目的,或者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下意识的走出了客栈,喊住了那名少女。 少女很疑惑的转身,盯着突然叫住她的李梦舟。 李梦舟神情平淡,注意到少女的眼神,他轻笑道:“不记得我了?” 少女想了半天,似乎觉得李梦舟确实有些面熟,应该在哪里见过,但她还是保持谨慎的样子,默默后退了一步。 李梦舟微微蹙眉,看着少女手中的锦包,说道:“你已经没钱了,为什么还要给那些乞丐?在树宁镇的教训还不够么?” 少女恍然记起了李梦舟这个人,她的脸庞有些涨红,咕哝道:“他们很可怜的。”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等他们暴露本性的时候,可怜的人就是你了。” 少女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你怎么把人想得这么阴暗呢,不是所有人都存着坏心眼,他们也只是没有办法,既然有能力当然要帮一把了。” 李梦舟无力吐槽少女那天真的想法,或许的确是因为他的经历,导致他看每个人都存着戒备心,别人是死是活他从来不在意。 “你也说了是有能力才可以帮忙,但你明显没有能力帮助别人,你的钱已经花光了吧,把钱都给那些乞丐,你又该怎么办?” 李梦舟本不想跟少女说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两次见到少女,都是在帮助别人,哪怕自己可能会饿肚子,这种在他认为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少女却一而再的坚定去做,总是给他心里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少女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是不能忽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是她唯一还能做的事情,所以她也不会去想自己会不会变得连吃饭都吃不起。 李梦舟不知道少女在想什么,看她有心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可爱。 “你饿么?” 李梦舟犹豫了一下,问道。 少女微怔,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嘴硬般的说道:“一点都不饿。” 李梦舟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因为少女已经在抿嘴了,或许还在心里幻想着什么美食,那暗自吞咽的动作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别逞强了,要是肚子饿了就过来吧。” 李梦舟没有再理会少女,径直朝着客栈里走去。 少女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她本来还想再坚持一下,或许李梦舟再多劝她几句,她会以一种推辞不掉的样子勉强跟过去。 但是李梦舟话落之后,便再也没看她一眼,无疑让少女的想法落空。 她心里不免有些气恼,但肚子已然在咕咕叫,尤其客栈里还有一些饭菜的香味传来,让她再也忍不住小跑进了客栈。 坐在李梦舟对面,少女看着桌上的菜肴,像是随口说道:“其实我一点都不饿,只是勉强吃一口也行。” 李梦舟像是没听到少女的话,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少女貌似觉得有些委屈,眼看着菜肴逐渐减少,再也不能保持淡定,拿起筷子夹起菜便送进了嘴巴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扫荡着桌上的菜肴,吃饱后,就坐在凳子上发呆,大眼瞪小眼。 李梦舟不知道要说什么,少女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她只能低下脑袋,咕哝道:“谢谢。”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不客气。” 只要开了口,剩下的事情就好多了,少女颇有些得意的说道:“看吧,帮助别人总会得到回报的。” 李梦舟撇撇嘴,道:“这是我给予的,跟你帮助过的那些乞丐没有任何关系。” 少女不以为然的道:“反正我没有饿肚子。” 李梦舟拿牙签剔着牙,含糊不清的说道:“只是暂时没有饿肚子,但你没有了钱,要住在哪里呢?难道要跟那些乞丐一样住在垃圾巷道里或者石桥下面?” 少女一时语塞,气鼓鼓的看着李梦舟,没好气的说道:“桥到船头自然直,说不定遇上好心人让我免费住一晚呢。” 李梦舟冷笑道:“然后他半夜里把你迷晕,卖到窑子里去?” 少女恼怒的说道:“你怎么这样啊,就不能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嘛!” 李梦舟说道:“这只是会发生的可能性之一,或许你有些手段,不像是一般的柔弱女子,但再高的身手若没有防范之心,也会栽个大跟头。 你抱着美好的幻想这本没有错,但现实中并非全是美好的,防患于未然才是正道,像你这样的性格,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的语气很平淡,话也不太好听,他自己没觉得怎么样,但无疑是伤害了一个少女的脆弱心灵。 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本身是什么样的,但她更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不美好的事物有她一个就够了。 李梦舟无法理解少女的心思,少女自然也不能理解李梦舟的想法,一个向往光明,一个深堕黑暗,少年少女便仿佛两个极端,看似不可能产生交集,但交集的点却已经在微妙中产生。 人与人之间最适合的交流,就是拥有共同的话题,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在一个问题产生分歧,所带来的结果唯有两种,要么是据理力争,要么就是转头就走。 叶桑榆是一个很有涵养且耐心很足的少女,她习惯为他人着想而不以自我为中心。 所以她没有气恼的转头就走,而是打算跟李梦舟讲讲道理。 “我叫叶桑榆,今年十六岁,马上就要十七岁了。” 叶桑榆先自我介绍了一下。 李梦舟看了她一眼,很简短的介绍道:“李梦舟。”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比你大一岁。” 叶桑榆皱了下鼻子,说道:“年长一岁没什么分别,这不是你可以教训我的理由。我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因为好吃的食物都是很珍贵的,所以要特殊对待。 我喜欢以往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因为那可以带来惊喜,但我最喜欢的是一种叫做雪雁的奇花,我住的地方附近没有雪雁,整个姜国好像都很少见,但我相信总能找到。 只要相信,成长的道路才能走得更好,一味颓废和放弃心理是不可取的,你也应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难道因为别人不喜欢,你就会改变自己的喜好么?” 李梦舟不知道叶桑榆在说什么,但觉得她说的话很有意思。 被叶桑榆注视着,李梦舟无奈说道:“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如果必须有一个,那应该就只有酒了。” 这个回答叶桑榆明显不太满意,但她还是问道:“就算是这样,那如果有人不喜欢看到你喝酒,说什么喝酒有害身体健康,那你是不是以后就真的都不喝了?” 这大概是很普遍的问题,普遍的答案也分为两种,有敷衍性的确定答案,其实内心还是不愿意戒酒,而有的会很大方的承认不会。 这也要看问问题的人是谁,自己是否又真的想要为了这个人戒酒,那么就会衍生出第三个答案。 至于李梦舟的回答则是属于第二种,他看着叶桑榆,很坚定的说道:“不会。” 喝酒是习惯成自然,也的确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喜好,如果这唯一的喜好都被剥夺,他那灰暗的人生似乎就再也看不到光明了。 叶桑榆好像早就知道李梦舟会这么回答,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说道:“我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哪怕可能会帮错人,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但这是我想要做的,所以我给你的答案也是不会。” 李梦舟蓦然惊醒,原来这番话的逻辑在这儿。 虽然这两件事情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但他却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叶桑榆。 叶桑榆得意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所以我会继续帮助别人,不论是否有人目的不纯,我都不会在乎,因为我可以保护自己。” 李梦舟想起在树宁镇那些被叶桑榆打得重伤的乞丐,这番话似乎依旧反驳不了。 叶桑榆能够从树宁镇来到溪安郡,更是把自己的银子全都散了出去,期间不可能没有意外发生,但叶桑榆却好生生的坐在这里,她能保护自己这句话,的确是能被证实的。 李梦舟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根本说不过叶桑榆,哪怕两个人都有道理,但明显他渐渐处于了下风。 看到有口难言的李梦舟,叶桑榆就更加得意了,甚至嘴角还挂起了坏笑,与她那柔弱乖巧的气质有些违和。 “谢谢你请我吃饭。” 叶桑榆朝他挥挥手,站起身蹦蹦跳跳便出了客栈。 李梦舟默默看着,良久,苦笑了一声。 付了饭钱后,他继续背着那被黑布包裹着的剑,顺势把那破旧的朴刀也绑在了背后,走出客栈,朝着叶桑榆相反的方向而去。 ps:求收藏啊,求推荐啊,朋友们!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六章 青安街上清风堂 花城表面上很是繁荣昌盛,但其实暗地里很不平静,因为这里地段很好,除了做生意的商人之外,也会有江湖帮派在这里设下堂口。 江湖帮派自然会有抢地盘的事件时常发生,所以每到晚间,一些不被人注意的巷子里就会出现染血的情况。 整个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便是清风帮和白鲸帮,而恰巧又都在花城有堂口,这两个江湖帮派在明面上都有生意,与花城府令也有些合作,所以只要他们不把事情闹大,基本上不会出什么事。 原本溪安郡的第一大帮是朱雀堂,但早年朱雀堂老堂主病逝,势力范围便开始缩减,看在以前老堂主的面子上,朱雀堂并没有因此被其他帮派吞并,但这也需要新任的朱雀堂堂主主动让出一些地盘。 这虽然看似是耻辱,但却是最好的保护朱雀堂依旧存在的最好方式。 于是溪安郡被清风帮和白鲸帮平分,朱雀堂只剩下花城这一个地盘,虽是如此,但朱雀堂依旧是除前者外的第三大帮,从不牵扯清风和白鲸的争斗,安稳的保持着中立。 正所谓受死的骆驼比马大,清风帮和白鲸帮也不敢过分去挤兑朱雀堂,所以也导致朱雀堂好像置身事外,甚至渐渐被江湖人遗忘。 ...... 花城青安街,是清风帮堂口之所在。 江湖帮派是朝廷允许存在的机构,只要不杀人放火,朝廷一般不会去管。在姜国,帮派基本上都有生意,而不是纯粹的打打杀杀,但这样的事情也总是避免不了的,毕竟身处江湖,很难相安无事。 于是这样的事情只能在暗地里进行,朝廷管天管地却管不了百姓拉屎放屁,对于江湖帮派暗中的所作所为,朝廷也是没有办法杜绝。 像在大街上便追人砍人的事情常有发生,但大多下场不太好,哪怕能够跟本地的官府扯上关系,也不可能为所欲为。 所以但凡正规一些的帮派,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打打杀杀也会有专门的地点,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清风堂口门前,有着两名帮派弟子守卫,他们身上没有太多痞性,好像真的是看家护院的一般。 眼见一个打扮与花城人格格不入的少年沿街而至,甚至直接就要跨过堂门,两名帮派弟子对视一眼,果断伸手拦截。 “小子,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被拦住去路的李梦舟微微蹙起眉头,淡漠的说道:“我有事。” 帮派弟子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清风帮作为整个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之一,生意遍布溪安郡,就算在州郡外也是名声响亮,就算是花城府令见到帮主也要客客气气,岂容一个小子放肆。 “我管你有事没事,反正不管我们的事,想要进去简单,只要有我们堂主的令牌就行,没有的话,哪凉快哪呆着去。” “以为我们清风帮堂口是客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梦舟不太理解,自己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他面露不悦,道:“你们确定要拦着我?”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 两名帮派弟子上前一步,表情恶狠狠的盯着李梦舟。 李梦舟微微吐出口气,认真地说道:“如果我动手,你们就死了。” 两名帮派弟子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讽刺道:“臭小子,看来你不是花城的人吧,居然敢在我清风堂口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是茅房里点灯找死啊。”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清风帮作为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之一,看门狗就是这种分量?就算你们是狗,也至少代表着一些门面,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让我失望。没意思。” “混蛋!你骂谁是狗?” 两名帮派弟子怒而拔刀。 李梦舟视而不见,冷漠的说道:“我没时间陪你们玩游戏,滚开。” “好小子,看来你果然是来找死的,莫不是白鲸帮派来找事的吧?他们就派你这种货色过来?白鲸帮是没人了么,小子你断奶了没有?” 他们当然不能直接动手,否则有损清风帮的脸面。 但如果对方先出手,他们出于自卫,就算失手把对方打个半死也是情有可原吧? 抱着这种念头,两个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话,最好把对方激怒,这样他们才有足够的理由下死手。 然而李梦舟依旧是一脸平淡,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样,自顾自说道:“我是来找林少云的。” 两名帮派弟子愣了一下,颇为犹疑的说道:“你认识我们少帮主?” 李梦舟没有说话,只是盯了他们一眼。 他们也上下打量着李梦舟,见其穿着破烂,明显不是什么上流人士,自家少帮主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人? 他们冷冷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敢到我们清风帮来招摇撞骗,你小子还真有胆儿啊,你要是认识我们少帮主,我还说我是少帮主的亲兄弟呢。” 李梦舟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林少云还有弟弟?” 他怎么记得林少云是家里的独子啊,啥时候冒出来一个弟弟? “关你屁事啊,连这都不知道,还敢说认识我们少帮主?奉劝你赶紧滚蛋,否则对你不客气!” 他们又怎么会去接李梦舟的话茬,只是一阵冷笑。 “吵什么啊?” 身后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只见一名青年男子装模作样的摇着一把折扇走了出来。 那两名帮派弟子立刻恭敬的行礼,齐声道:“参见少帮主。” 林少云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在房间里待得烦闷,便打算出去溜达一圈,没想刚到门口,便听到吵嚷的声音,不免恼怒。 他一袭白衫,腰束蓝带,脚踩皮靴,懒散的眯缝着眼睛,折扇被其摇来摇去,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大白天的吵吵什么,打扰本少爷休息。” 两名帮派弟子诚惶诚恐的解释道:“回少帮主,有一个臭小子捣乱,我们马上把他赶走!我们怀疑这小子是白鲸帮派来的,还说什么认识少帮主,这种谎言简直可笑,要不我们把他偷偷做掉?” 林少云正想说些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传入耳畔。 “林少云,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弟弟,难道你爹又娶了一房媳妇儿?” “......” 那两名帮派弟子吓了一跳,举刀指着李梦舟,怒吼道:“臭小子,敢跟我们少帮主这么说话,我......” 他们话还没有说完,林少云两个爆栗敲在他们头上:“你们敢跟我兄弟这么说话!” 两个人傻傻的看着林少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梦舟又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弟弟?” 林少云不解的说道:“我哪来的弟弟?” 李梦舟指向了那两名帮派弟子的其中一人。 那人身子一颤,一脸讪笑的看着林少云。 林少云笑眯眯的样子,说道:“你啥时候成我弟弟了?这家伙野心不小啊,难道你还想当清风帮的少帮主?” 两名帮派弟子全都跪在了地上,恐惧的嚎叫道:“少帮主饶命啊,我刚才是胡说的,是他......” 林少云大袖一挥,怒道:“他什么他,这才是我兄弟,亲兄弟,瞎了你们的狗眼,给我滚!” 这两个人吓得浑身发抖,惊恐的看着李梦舟。 没想到这少年真的认识少帮主,这下子惨了。 不过啥时候少帮主真的有个弟弟? 他们现在实在没心思去想这件事情,他们只知道自己貌似得罪了另一个少帮主,这该如何是好? ...... 李梦舟当然没心思去针对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但他倒是对清风帮的管制有些小建议,林少云悉心聆听,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李梦舟去喝酒。 林少云的长相很秀气,如果不是清风帮少帮主的身份,恐怕很轻易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在一座酒楼里,两个人对饮,林少云笑道:“老弟酒量见长啊,不错不错。” 林少云是李梦舟唯一的酒友,只有跟他喝酒的时候才能完全放得开,所以两个人的感情也很好。 李梦舟说道:“你倒是没怎么变,恐怕只是年龄在长,心里依旧那么幼稚。” 林少云不以为意,说道:“人生在世,重要的就是开心嘛。你也应该多跟我学学,小小年纪便整天板着个脸,好像一副多老成的样子,本以为你会有所改变,没想到比以前还要无趣。” 说到这里,林少云好奇的问道:“三年前你不告而别,到底去做什么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三年一次没来看过我。” 两个人已经相识五年之久,那个时候李梦舟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肤色没有现在这么黑,但要比现在惨多了,整个枯瘦如柴,没有半分少年的精气神。 五年前的林少云也已经十五岁,所以对李梦舟有颇多照顾,就连喝酒这件事情,也是因为跟林少云两年的相处里成为习惯的。 李梦舟不怕回忆往事,因为他本来就活在过去,八年来在最阴暗的地方挣扎求生,那段过往是根本不可能被遗忘的,反而成为了他要活得更好的信念。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七章 与虎搏杀的少年 “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样,没有本事便注定活不长久,我需要重新投入黑暗里去磨炼,这三年我一直在姜国的西北边塞,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好在我活了下来,并且比以前活得更好。” 林少云的神色有些复杂,听着李梦舟好像混不在意的语境,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他想到了第一次遇见李梦舟的情景。 在溪安郡的莽城里有着一座格斗场,那是富人聚众玩乐的地方,是地下场所,是在白鲸帮的管辖之下。 那个时候的清风帮和白鲸帮还没有开始恶化,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年少的林少云曾跟随父亲林振南去过一趟格斗场。 在格斗场看到的画面,给了林少云年幼的心灵造成不小的震撼,更是初次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何为三教九流。 格斗场不单单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生死搏斗,也包括与虎狮这种猛兽搏杀,参与格斗的人要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儿,要么就是得罪了人,或者是被拐卖而来,拿自己的命来博取一线生机。 但格斗的人大多都是成年人,最小的也是青年,很少见十几岁的少年,除了个别恶趣味的富人要求,才能在格斗场上看到十几岁的少年与猛兽搏杀。 林少云当年看得那场格斗赛,便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人与曾经咬死过两位数成年人的斑斓大虎之间的对决。 看着那孱弱不堪,明显营养不良的少年与对面那堪比大山般巍峨的斑斓大虎,这场搏斗不仅残忍,更令人心悸。 那斑斓大虎被饿了很多天才被放出来,别说十一二岁的少年,就算是成年人,也休想逃脱葬身虎口的下场。 林少云能够明显感受到那少年心里的恐惧,就算他只是在高台上观看,但那声临其境的感觉,仰天咆哮的猛兽,依旧令他腿肚子发软,他不知道那格斗场中的少年是如何有勇气还能站着的。 他不想要看到少年被撕碎的场景,但同时也很佩服那场中的少年。 这本该是很轻易能得见的结局,没有人认为少年能够打败猛虎,他们只是享受那少年被猛虎追逐惨叫的乐趣,看到少年在绝望中挣扎,被猛虎扑倒一口口撕碎的画面。 林少云永远不可能忘记当年的场景。 不被看好的少年,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哪怕心里再恐惧,眼泪布满脸庞,也依旧悍不畏死的与猛虎搏杀。 他手中只有一把破损的匕首,他的一双小手紧紧握着这把匕首,与猛虎展开搏斗。 单靠力量他不可能拥有与猛虎对抗的实力,他借助自己瘦小的身体,与猛虎缠斗,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企图给猛虎造成创伤。 这场格斗并不精彩,因为那些富人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斥骂声响彻在格斗场。 那少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眼里只有那头想要吃掉他的猛虎。 在他筋疲力尽,浑身鲜血淋漓的关键时刻,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用匕首狠狠捅进了猛虎的眼睛,瞎了眼睛的猛虎更加狂暴,却给了少年暂时生存的时间,横冲直撞的猛虎无法伤害到少年,最终被少年杀死。 回忆起来似乎有些不现实,但林少云深刻的明白当时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氛围,哪怕只是回想,也让他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看着对面那平淡的毫无感情色彩的面庞,林少云更加觉得李梦舟是一个怪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其实你大可留在清风帮,没必要去奢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林少云是衷心希望李梦舟加入清风帮,至少他们兄弟两个可以一直在一起,相互帮衬。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对你来说或许不切实际,但那却是我活着唯一要去做的事情,如果我选择放弃,那么过去曾经遭受的一切,所坚持的东西岂非做了无用功? 放弃要趁早,已经迟了,便只能一路走下去,毕竟这是我努力活着的信念,如果没有了这个信念,我又能做什么?” 哪怕林少云自认很了解李梦舟,但也很难摸透对方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李梦舟想要成为修行者,甚至成为了活着的必须条件,但他不明白李梦舟为什么这么想要成为修行者。 修行者拥有非凡的本领,的确是大多数人所向往的,纵然是武道宗师,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努力挣扎苛求那上仙的道路。 但修行需要资质,没有资质,一切都是白搭。 林少云不知道李梦舟有没有修行资质,但他知道自己是没有的,因为小时候开始,父亲便也希望他能成为修行者,不知道在哪里与一个修行山门拉上了关系,费了很大的代价,才请出一位上仙来探知林少云的资质。 结果自然是让林振南失望的,林少云没有修行资质,甚至连感知天地灵气都做不到。 他觉得李梦舟跟他不一样,但也没有太大的期盼认为李梦舟可以成为修行者。 没有门路,连修行者的影子都见不到,哪怕在成长的岁月里可能会有修行者擦肩而过,但那种几率太渺茫,且就算遇到了,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修行者。 看不见摸不着,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在林少云看来,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只是害怕李梦舟的努力到了最后,只留下失望。 ...... 深夜,微风拂过窗户,摇曳着烛光,将得少年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好似占据了整个房间。 李梦舟放下手中的《蚕灭卷》,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哪怕每一次观看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头重脚轻,但他仍旧坚持每天夜里睡前看一遍。 若能直接晕死过去,或许今晚还能睡个好觉,什么事情都不用再去想。 白天与林少云痛饮之后,李梦舟便拒绝了去清风帮堂口暂住的邀请,他本来只是正好要路过溪安郡,所以才来花城看望一下老朋友,他本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 如果住在清风帮堂口,林少云肯定会缠着他,那样会耽误他赶路的时间。 随着与姜国都城越来越近,他的心里便反而愈显平静,纵使在刚刚离开树宁镇的时候,还很激动。 躺在床上,李梦舟突然感到有些没有了睡意,他并不是一个认床的人,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居所,树宁镇是他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 他的脑子里只是突然冒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他白天所没有察觉到的。 现在细细想来,他忽然发现林少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那是很微妙的感觉,虽然林少云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李梦舟总是有一种他在强颜欢笑的感觉。 三年不见的好兄弟重新聚在一起喝酒,很容易会忽略一些事情。 事后想来,李梦舟愈加觉得林少云有心事。 不用多想,他便大概能够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乎,他就更加没有了睡意。 在床上躺了片刻,他突然起身,把那黑布包着的剑重新系在背后,抓起放在床头的朴刀,推门走了出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八章 阴暗的巷角里 花城的夜晚并不宁静,大街小巷都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声音传来,虽然随着入秋,天气也渐渐转凉,但偶尔还是能够感受到夏季的燥热。 这种时冷时热的状态总是不太好受的。 修行者或许可以寒暑不侵,但李梦舟显然还无法做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不安的感觉,他如今的情绪有些浮躁。 相比于别处,青安街的氛围便安静多了。 清风堂口外腰身挺拔站立的两个人,依旧是熟面孔,再一次见到李梦舟,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仿佛真的见到了少帮主一般,毕恭毕敬,更唯恐稍有差池,便会被剁碎扔进河里。 李梦舟自然没有跟他们计较的心思,而是问起林少云,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林少云并没有回来。 和林少云在酒楼分别时已是傍晚,相距如今也不过两个时辰,就算他走路再慢,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回。 李梦舟心里那不安的感觉更清晰了。 他首先便是决定要回到酒楼,也许酒楼里的伙计会知道林少云的去向。 他并没有告诉那两个献殷勤的人林少云可能遇到了麻烦,毕竟具体情况他还不清楚,要是惹得清风帮乱起来,恐怕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因为今天酒楼的生意不错,所以才刚刚要准备打烊,李梦舟及时拦住了要关门的伙计,根据酒楼伙计的描述,林少云在戌时左右便离开了酒楼,具体情况也并不清楚。 没办法,李梦舟只能按照酒楼伙计隐约注意到的方向,一路追寻了过去。 ...... 在那阴暗的巷角里,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突显诡异。 林少云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他纯白的衣衫变得脏兮兮的,脸上有伤痕,嘴角亦有血迹。 他握紧手中的刀,怒视着面前两个黑衣人。 “七品境界在江湖上算是不错的实力了,但却无法配得上您清风帮少帮主的身份,您将来可是要继承帮主之位的人,林振南居然没有好好教导你,还是说你真的只是一个废柴,属于烂泥扶不上墙?” 阴暗的巷口再度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仿佛狼一般的瞳孔,在紧紧盯视着自己的猎物。 林少云冷笑道:“你们白鲸帮也只会耍这种手段,对付我一个人,居然会出动两名六品武夫和一个七品武夫,还真是大手笔,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那后出现的黑衣人默默的看着林少云,说道:“对付你这样的废柴,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但你可是林振南唯一的软肋,这场行动自然不容有失。 你不好好躲在清风堂,居然还有闲心出来喝酒,你这种实力不济,又没脑子的家伙,让我实在提不起半点杀你的心。但至少抓住你,可以让林振南妥协,你也仅剩下这点用处了。” 林少云沉声说道:“清风帮和白鲸帮向来战力平等,想要分出胜负确实很难,所以你们把我当成了突破口,但你们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就不怕花城官府的压力么?” 江湖帮派虽然是庙堂上允许的存在,但如果彻底与官府走在对立面,那些穿着官服的人可不会跟他们客气,毕竟事情闹大,更上层的人必然会插手,本地官府绝不敢冒那个险。 黑衣人冷笑道:“我们既然做了,自然会有后手,只要不在大街上杀人,官府不会管的。你们清风帮注定要成为我白鲸帮的附属,何必要负隅顽抗,自寻死路呢。” 林少云咬牙道:“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可不会让你们得逞!” 黑衣人看着林少云那颤抖的身体,嘲讽道:“明明怕的不行,还要强装镇定,这样做毫无意义。” 他朝着另外两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道:“动手。” 林少云想要反抗,但他握刀的手却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看着两名黑衣人的逼近,他不由感到绝望。 果然,自己终究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对方可是有两个六品高手和一位七品高手,就算自己再不甘心,也是无能为力的吧。 林少云苦笑一声。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只是一个懦夫。 面对没有了反抗能力的林少云,那两名黑衣人自然是将他轻松擒拿。 为避免横生意外,他们不敢再有片刻逗留。 六七品的江湖高手想要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离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虽然夜色已深,长街很少再见行人,但三三两两也有晚归的人,花城的夜向来不平静,因为有很多晚上的娱乐方式。 他们以敏捷的身手挟持着林少云,专门在人烟稀少的角落快速行走,很快便要抵达白鲸帮在花城的势力范围内。 拐角处有一黑衣少年,提着一把破旧的朴刀,缓缓行来。 如果只是路过的行人,自然不会令黑衣人们警觉,但手中提着刀,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会让人多看上几眼,尤其心里有鬼的人,更会多出些谨慎。 黑衣人不动声色,架着一脸颓废的林少云,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就要与那黑衣少年擦肩而过,实则他们一直在暗暗警惕,时刻注意着黑衣少年。 林少云并没有抬头去看,所以没有发现那黑衣少年,但后者却看到了他。 黑衣少年依旧往前走着,但行走的方向却有所偏移。 走在最前方的那名七品境界的黑衣人不得不因‘意外’的撞到了黑衣少年的肩膀。 实际上只是轻微有接触,并没有真正撞到。 黑衣人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见那黑衣少年并没有什么怪异举动,便没打算理会,虽然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黑衣少年身上。 而这时,黑衣少年突然抬起了手,这简单的动作,立即让得三名黑衣人目光微凛。 为首的黑衣人正要拔刀,但黑衣少年的左手却已经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喂,你撞到我了。” 黑衣人怔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黑衣少年,握着刀柄的手随时都能用力将刀身拔出来。 黑衣少年蹙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喂,撞到人就要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要让我道歉?” 黑衣人微微挑眉。 他本来就在全神戒备着,自然会认为这黑衣少年是要故意找茬,所以他语境中多了一丝杀气,这也存着试探的想法。 黑衣少年貌似身子轻微抖了一下,弱弱的说道:“没......没事了。” 话落后,他便似乎十分害怕般的就要疾步逃离。 “......” 黑衣人感到诧异,这与他设想的似乎不太一样,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那少年害怕的样子不像是假装,否则演技便也太好了,对于凶徒而言,哪怕只是显露出一丝杀气,也绝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每个人的气势都不同,就好比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突然遇到衣着华丽的高贵人士,总会不自觉的矮上一头,哪怕他心气再高,这种不同地位和环境养成的习惯所透出自然反应是没办法轻易避免的。 所以少年的反应,在黑衣人看来,便太正常了。 一心想着要赶快把林少云带走,他也没有去多想,便要加快脚步离开,不再理会那黑衣少年。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去,身后便响起呼呼凛冽的风声,好像有人在挥刀朝他砍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九章 割草 江湖武夫身体的自然反应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对于高手而言,哪怕在身后并没有感受到杀机,但那凛冽风声,依旧让他汗毛倒竖,并在瞬间做出了反应。 刀被从鞘中拔了出来,迸射的寒芒为这夜色平添了一份色彩。 金属相撞的敲击声伴随而来。 由刀身传递到手腕的力度,令得那黑衣人面部微紧,险些没有直接把手中的刀扔出去,而他整个人更是连连暴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外两名黑衣人措手不及,但他们并没有什么行动,依旧紧紧抓着林少云。 那被一刀斩退的黑衣人怔怔的看着自己那撕裂的虎口,和整个颤抖不止的右臂,心里的骇然之色已经毫不掩饰的浮现在脸上。 蓦然抬头看向对面的黑衣少年,他眸中闪过戾色,同时也带着一丝茫然。 黑衣少年自然便是李梦舟。 他没有在意黑衣人的目光,而是看向了被挟持着的林少云。 林少云的视线也正好朝他投注过来。 两个人的默契似乎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林少云并没有激动,甚至视线很快就转移开来。 李梦舟提着破旧朴刀,一步步朝着那黑衣人走去。 “撞到人不道歉是很不礼貌的事情,这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不好。” 他似乎在为自己找着动手的理由,哪怕这理由未免稍显牵强。 就算你再不开心,也不至于拿刀砍人吧? 黑衣人当然是无视了李梦舟的话,而是略有深意的看了林少云一眼。 他能够猜到,这黑衣少年或许就是为了林少云而来,但他想不明白清风帮里除了林振南和丁楚生两个人外,哪冒出来的这样一个少年。 能够一刀将他逼退,甚至让他受了不轻的创伤,绝不是寻常之辈能够做到的。 “本来还觉得这差事太过简单,十分的无趣,如今看来,却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认为刚才不过是巧合罢了,是因为对方偷袭,才勉强占了一些上风。 但他浑然忽略了自己本身可是一直在堤防着少年可能会有的突然攻击。 在毫无意识的措不及防下,或许会存在巧合。 但在做足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万全准备下,便不能再以巧合两个字来解释。 黑衣人朝李梦舟走去,说道:“你应该是来救你们少帮主的吧,不得不说,你的表现还说得过去,知道不先打草惊蛇,来放缓我们的戒备心。只可惜你的实力不足,没能将我一刀杀死,而带来的后果,便是会被我一刀杀死。”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冷笑道:“看你面生的很,应该是新加入清风帮的吧,果然是眼光不行,而且太年轻了,自作聪明。加入清风帮是你最错误的决定,而你出现在这里,更胆敢冲我拔刀,更是你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 李梦舟蹙起眉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这个人很啰嗦,既然你不道歉,那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来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话落,李梦舟手中的破旧朴刀已经再度举起,他的右脚微微前移,下一霎,便已然临至黑衣人面前,一刀势大力沉的劈了下来。 这是很普通的一刀,哪怕只是一个小孩子也会自然做出的动作。 但不同的人用出来,所带来的效果也是天差地别的。 举刀劈下,看似毫无花俏,但那随之而来的压迫感,却是让得黑衣人面色大变。 这一次可不是什么所谓的偷袭,而是正面进攻。 但黑衣人根本没有看清李梦舟是如何接近他的,两人之间还有数米的距离,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没到,危险已经近在咫尺。 在如此近距离下,寻常至极的一刀也很可能会致命,因为躲不过去。 黑衣人此刻便有这样的想法。 但他毕竟是闯荡江湖的老手,身体自然的会做出反应,这几乎是习武之人的下意识作为。 他已经尽可能的做出最大的反应,却最终还是没有避开这一刀。 他无法去理解,他的内心充满了茫然和无措。 甚至他根本来不及去想太多,因为那朴刀砍下的时刻,便是他生命终结的时刻。 一刀砍死黑衣人,李梦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而是瞬间把目标转向了那两个控制着林少云的黑衣人。 后两人还处于震惊中,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同伴,似乎还没有认知到,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李梦舟当然不会给他们回神的时间,一人一刀,便让他们彻底倒在了地上。 林少云还算是比较了解李梦舟的,但毕竟三年未见了,两名六品武夫和一名七品武夫,眨眼间便被斩杀,但李梦舟的表现就像割草一般轻松,总是会给林少云带来一种惊讶的心理。 李梦舟看向林少云,道:“你没事吧?” 林少云怔怔的看着李梦舟,苦笑道:“你果然不愧为是一个小怪物,比起小时候的你,变得强大太多了。” 李梦舟不置可否,说道:“人随着成长,总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止步不前甚至退步,是很不好的事情。” 林少云沉默了。 或许他就是那个一直止步不前的人。 李梦舟并没有多想,这只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他想要变成修行者,便只有不断变得更强,修行者的舞台要远比世俗江湖更加残酷。 “这里死了三个人,又是白鲸帮的,被官府发现会很麻烦,我稍后会派人把他们的尸体处理掉。” 林少云坦然的微笑道:“经此事后,清风帮与白鲸帮的争斗必然会白热化,而你身为杀人者,便无法置身事外,白鲸帮肯定能够得知今晚的事情。我的建议是,你加入清风帮,以你的实力不仅可以帮到我们,而且也能避免麻烦。” 李梦舟有些犹豫,他来花城的目的并不在此,若是卷入帮派争斗里,肯定会浪费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但林少云是他唯一的好兄弟,树宁镇的崔债和王盼儿等人不过只是朋友罢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更能证实林少云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况下,如果自己不闻不顾,选择离开的话,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林少云上前拍了拍李梦舟的肩膀,笑道:“你不必立即给我答案,但我真的很希望能够与你并肩作战。毕竟你若是执意要去都城,恐怕我们日后相见的机会就很少了。” 李梦舟精神一震,他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没错,自己是必然要去都城的,但林少云并没有修行资质,又是清风帮的少帮主,这一次的离开,互相将会彻底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李梦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拥有修行资质,但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论能不能成为修行者,一旦离开,就真的很难再见到林少云了。 莫名的,李梦舟心里有了一丝伤感,更有一种难言的心绪。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章 小小的石头 昏黄的烛光里,四下一片静谧。 风声敲打着门窗,桌面上的茶水已凉,李梦舟背靠着墙壁,坐在客栈里的床榻上。 他向来不会对没必要的事情思考太多,因为只要他想,便会去做,不想,便不会去做。 但事关林少云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思考。 当然,他思考的时间并不长。 都城是必须要去的,但并不急于一时,毕竟他已经等待了八年。 既然这段时间可能会是与林少云相处的最后时光,那么他也根本不需要多做考虑。 他反而想的是,如果加入清风帮,势必要与白鲸帮正面较量,而且为了尽量减省时间,必须以最快速度除掉白鲸帮。 他这种想法,无论在什么人眼里看来,都是十分可笑的事情。 那可是白鲸帮啊,溪安郡最大的帮派之一,明面上的生意几乎遍布了半个姜国,莫说区区一个少年,就算同等势力的清风帮不也是捉襟见肘。 但这种几乎妄想的念头,对于李梦舟而言,却好像十分寻常,就像在思索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一样。 仅隔一面墙壁,客栈外的长街上,叶桑榆苦着一张脸,十分的纠结。 向来对钱财没什么太大概念的她,今天算是深刻领教到了,就算在江湖上,没有银子,也是寸步难行的。 但她并不觉得帮助别人有错,哪怕如今她已经饿的浑身乏力。 然则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苦思冥想良久,立刻计上心头。 她记得这家客栈,自然也知道这客栈里住着什么人。 在地上摸索了一块小石头,很努力的瞄准目标,朝着一处窗户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这在深夜里是很突兀的声音,但动静不是很大,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可对于房间里的人而言,这声音便很清晰了。 李梦舟来到窗后,握紧了手中的朴刀,若星辰般的眸子透着精芒。 他没想到白鲸帮的动作这么快,短短时间里,居然已经探知到他的住处,并且已经有了行动。 但来者似乎不是什么高手,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出来。 嘴角挂着冷笑,李梦舟轻轻推开窗户。 在那一瞬间,他已经透过窗户的缝隙把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这时,有细微的风声响起,由下而上。 李梦舟左手轻抬,看清手中抓着的石头,眸中隐现一丝错愕。 他本以为是什么暗器,但结果显然不是。 对于高手而言,小小的石头当然也可以当做暗器,但这颗石头明显不是,根本毫无力道可言。 隐隐听到窗户下的一些动静,李梦舟探头朝下张望。 一张俏脸很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帘。 叶桑榆站在窗户下面,抬头看着李梦舟。 两个人四目相对,场面有着诡异的寂静。 李梦舟紧蹙眉头,举了举手中的小石头,说道:“你在干嘛?” 叶桑榆笑嘻嘻的说道:“晚上睡不着觉,扔石头玩,扔到你房间里不好意思啊。” 李梦舟哦了一声,说道:“那你到别处去玩,我要睡觉了。” 窗户便被重新闭上,留下叶桑榆笑脸凝固的样子。 啪的一声,石头砸在窗户上。 李梦舟猛地打开窗户,看着下方的叶桑榆,说道:“这一次明显不是巧合。” 叶桑榆羞恼的道:“对啊,我是故意的。” 李梦舟不解道:“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还好心的请你吃过饭,大晚上的你来这里砸我的窗户,岂非是恩将仇报?” 叶桑榆不忿的说道:“你不是说江湖上到处都是坏人嘛,反正我帮了那么多人,偶尔做一下坏事,你管得着么?” 李梦舟摇头道:“我只是让你有戒备之心,不是说所有人都是坏人,你不要误解我的话。而且不是说你常做好事,便有理由去做一件小小的坏事,你的观念有问题。” 叶桑榆很讨厌这番说教的态度,她也是很要面子的好嘛,心里想的怎么能直接说出来,那样岂不是要被嘲笑死。 她觉得李梦舟一定会嘲笑她。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觉了,很快就要天亮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真的很困。而且,不要在朝我的窗户扔石头了。” 话落后,李梦舟便又要关上窗户。 叶桑榆气急,忍不住说道:“等一下,我......我没地方住。” 李梦舟诧异的看着叶桑榆,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叶桑榆觉得李梦舟一定是故意的,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说话,这样一直抬着头很累的!” 叶桑榆很不开心。 李梦舟说道:“你可以随便去哪里,反正我要睡觉了,你想说便说,我没必要一定听着。” 叶桑榆已经忍无可忍,她真的很少生气,但李梦舟太气人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抓狂的。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石头再次丢了出去,这次的目标是李梦舟的脸。 李梦舟抬手轻易的抓住了石头,不悦的说道:“之前还可以当做是巧合,现在你可是当面行凶了。” 叶桑榆没有说话,泪花却在眼眶中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 而且她本来便有一种柔弱的气质,让人恨不得抛弃一切去保护她,如今流泪的模样,恐怕更会让人为她去死都心甘情愿。 李梦舟便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叶桑榆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哭的时候,那闪着泪花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甚至让李梦舟感到一种难言的负罪感。 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 他有些手足无措,乃至觉得有些尴尬。 “你......” 李梦舟吞吞吐吐的说道:“你别哭了......” 叶桑榆只是看着他,泪花一直在打转,默不作声。 李梦舟感到无比的头疼,无奈妥协道:“你要是真的没地方住,就进来吧。客栈的人都已经休息了,不可能再给你另开一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房间让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摊上了一个麻烦。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一章 蛋炒饭 客栈里寂静无声,只能借着皎洁的月光才能勉强视物,脚步声打破了深夜的平静,少年仿佛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来到大堂,打开了客栈的大门。 客栈打烊后,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并没有上锁,所以能够很轻易打开。 外面街道上的月光更为明亮,那柔弱的站在门外的女孩,便显得愈加可怜。 李梦舟本不敢去看她,但昏暗的氛围下,那皎洁明月打在女孩的俏颜上,便仿佛来自月宫的仙子,凝脂般的脸庞,像是深深的扎在了李梦舟心里。 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一个女孩。 当初在树宁镇的时候,也没有和王盼儿有过什么过分的亲密接触,而且王盼儿的肤色也并不白皙,甚至显得有些粗糙,跟面前的女孩相比,所带来的视觉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李梦舟很紧张,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呆呆的看着女孩。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让女孩觉得羞涩,反而是被小拳头锤了一下胸口。 叶桑榆可没有忘记刚才被李梦舟气得半死,有报仇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这一拳的力道很小,砸在李梦舟身上当然不会感到疼痛,却能够让李梦舟回神。 他连忙让开路,叶桑榆走进来后,他又小心的关上了客栈的大门,从里面闩上。 上得二楼,来到房间里,李梦舟点燃了蜡烛,视线清楚的情况下,他便更觉得很尴尬。 现在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说起来李梦舟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从来还没有经历过那懵懂的情感,纵然他在表面上再是冷酷,也不过是八年来的经历迫使他成长起来,实则内心深处,与寻常少年并无区别。 胡思乱想当然是少年的天性,尤其是跟女孩有关的事情。 叶桑榆便比李梦舟淡然多了,或许是因为她的单纯,根本不会去想太多,也不会想到与一个陌生男子处在同一个房间里会有什么不妥。 反正面子已经丢了,叶桑榆也是破罐子破摔,坐在凳子上,说道:“我饿了。” 李梦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叶桑榆,疑惑的问道:“所以呢?” 叶桑榆恼怒的说道:“饿了当然要吃东西了!” 李梦舟挠挠头说道:“但是客栈里的人都已经休息了,总不至于把他们拉起来做饭吧?” 叶桑榆也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她想了一下,说道:“那你去给我做。” 李梦舟本想拒绝,但是看着叶桑榆仍旧红红的眼眶,仿佛下一刻眼泪又会落下来,为了避免稍后更尴尬,他只能无言的点点头,提起一盏油灯,走出了房间。 在树宁镇的时候,因为龙老从来没有做过饭,除了早晨起来,李梦舟会去王盼儿的豆腐花店去吃饭,中午和晚上基本上都是他做饭的。 所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倒也并非难事。 只是他从来没有给一个女孩子做饭的经历,说实话,在走向客栈后厨的时候,他的心情是有些怪异的。 客栈后厨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但食材一应俱全,李梦舟不会做太花哨和高难度的菜肴,但一般的家常菜还是很有造诣的。 看着后厨里的食材,他犹豫着应该要做一道什么菜式。 对他而言,能够填饱肚子的菜当然就是最好的菜,面食当然是首要的选择,但还要和面,似乎显得有些麻烦。 他找寻了一圈,决定还是做一道蛋炒饭吧。 工艺简单不复杂,又能填饱肚子,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吃吧? ...... 叶桑榆待在房间里已经昏昏欲睡,但因为实在太饿了,又很难睡着,这便很难受了。 她突然有些想家,早知道是这样,她不应该偷偷跑出家,她以为这个世界应该是很有趣,很美好的,但现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月色,安静的叶桑榆仿佛才是最适合她的,恬静的气质总是有说不出的吸引力。 或许这便是青春的写实。 青春是多变的,有无忧无虑的欢乐,有安安静静的思考,有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态度,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总会有一些时刻,甚至很多时刻,会是让人记忆犹新的。 李梦舟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似乎充满着忧郁的女孩。 那忧郁的气息很淡,似乎潜藏着无尽的心事。 但无疑她又是很快乐的,这不免有些自相矛盾。 李梦舟无法去理解,但又有些理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矛盾的人。 在适合的年纪做适合的事情,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没办法去做适合做的事情,或者想要去做的事情,他只能去做该做的。 哪怕这件事情也同时是他想做的,但李梦舟总有一种错觉,他并没有得到少年时期该得到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强加上的,那些本该不属于他的事情,却迫使着他不得不去做。 而不知道在什么样的一个时刻,这些事情便成为了他唯一的想法,唯一要去实现的目标,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蛋炒饭颜色金黄,就像一粒粒黄金,冒着微微的热气。 恬静坐着的女孩,亲手为她做的蛋炒饭,看着她一口口吃下去,这或许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亦是曾经不敢想,也从未想过的画面。 李梦舟心里有了一些悸动。 少年的懵懂时刻,没有道理和逻辑可言,似乎在心里自然而然便生出了一些想法,并且有了一些冲动。 这是李梦舟在王盼儿身上无法感受到的。 他目前无法理解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知道,这是很美好的。 将蛋炒饭放在叶桑榆面前,李梦舟坐在了她的对面,手边还有他在客栈后厨顺来的一壶酒。 叶桑榆许是饿极了,并没有理会李梦舟,拿起勺子美美的吃了起来。 李梦舟的厨艺还算不错,但主要还是在于叶桑榆是真的饿了,所以显得这份蛋炒饭特别的好吃。 很快空盘,叶桑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满足的拍拍小肚子。 李梦舟面色淡然,径自饮了一口酒,房间里的安静氛围,似乎变得很自然,先前那尴尬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叶桑榆伸了个懒腰,那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在李梦舟眼里看来,竟是那般可爱。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里出现了这样的想法,那只是下意识冒出的念头。 叶桑榆笑嘻嘻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没想到你做的饭还挺好吃的,不如你到我家去当厨子好不好?” 李梦舟怔了一下,淡然道:“君子远庖厨,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必备的技能罢了。而且这种手艺跟真正的大厨相比,实乃小巫见大巫。你喜欢吃就好。” 叶桑榆笑道:“是蛮喜欢的。” 李梦舟瞄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 叶桑榆显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她已经困眼惺忪,打个哈欠咕哝道:“我要睡觉了。” 李梦舟没有反应。 叶桑榆旁若无人的爬上床榻,盖上被子,面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李梦舟呆坐了片刻,默默吹熄蜡烛,然后打算就这样坐到天亮。 似乎因为叶桑榆的到来,房间里隐隐有了一些淡淡的花香味,李梦舟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香气,但很好闻。 距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而已,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的李梦舟,在熬到头之后,便浑然没有了困意。 他开始思考如何对付白鲸帮的事情。 他在这事件中只是起到辅助作用,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清风帮。 如果清风帮不具备对抗白鲸帮的实力,那么就算他加入,也改变不了最终结局。 所以在他看来,目前最主要的并非白鲸帮,而是清风帮本身存在的问题。 想着这些事情,渐渐地困意也开始侵袭,不自觉的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二章 他是可以超越赵无极的人 东方亮起鱼肚白,朝阳的光辉洒遍人间大地。 对于姜国花城乃至每个人来说,新的一天也随之到来了。 李梦舟早早的就苏醒了过来,虽然他原本也并没有睡多久,昨晚罕见的熬了夜,但并没有迫使他晚起。 不过趴在桌子上睡了三个时辰,总也是不太舒服。 刚刚睁眼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呆坐片刻后他才蓦然想起,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略有些慌张的侧头望去,床榻上的叶桑榆还睡得正香。 这种视觉感受是很具有震慑力的,虽然叶桑榆并没有踢被子,也没能让李梦舟不经意的看到什么,但是一睁眼便看到床榻上睡着的好看女孩,却是一件很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李梦舟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半点堤防之心,虽然自己不算什么坏人,但终究只是才见过没几遍,对彼此根本不了解。 在这种情况下,叶桑榆居然毫无防备的跟稍显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室待了一晚上,而且现在还睡得这么深沉,真不知道该说她单纯,还是缺心眼儿了。 李梦舟没有打搅叶桑榆,他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被黑布包裹着的剑一直背在身上没有被解下,他拿起旁边的朴刀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 叶桑榆这时翻了个身,双手紧紧抱着被子,嘴角甚至还挂着莫名的笑意,不时吧唧吧唧嘴,似乎在做着什么美味佳肴的美梦。 ...... 青安街,清风帮堂口。 与昨日相比,堂口内的氛围变得有些不同寻常,门口守着的两人也已经不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也都透着凝重的神色。 昨天夜里死掉的三个人虽然已经被处理掉了,并没有被官府的人发现,但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完全隐瞒下去的,尤其是作为始作俑者的白鲸帮。 在今天早上白鲸帮就已经开始对清风帮展开动作了,两大帮在明面上都有生意,一旦生意受到威胁,帮派的利益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白鲸帮是在明面上展开攻势,属于商业竞争,就算是官府也无权过问。 清风帮在生意上要比白鲸帮弱一些,若要反抗,最终结果绝不会是两败俱伤。所以各堂口的堂主都已经齐聚花城,准备商议出一个对策。 林少云感到颇为头疼,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下座的八位堂主之一的丁楚生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一副很儒雅的做派,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注视着林少云。 丁楚生在清风帮八位堂主里有着极高的威望,同时也是最早跟随林振南打天下的人,不是帮主却如同帮主。 可以说,除了清风帮帮主林振南外,也就只有丁楚生的话才够分量。 而且他在江湖上亦是半步宗师的高手,武道宗师下最强,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丁楚生年轻的时候便是清风帮的第一高手,一手狂刀施展的威风凛凛,被誉为杀神一般的存在。 哪怕如今年纪大了,丁楚生在清风帮的威望也没有减少半分,反倒是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戾气,改了文风,居然也开始厌烦打打杀杀了。 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一旦老了,便很难再有年轻时候的感觉,感兴趣的事情自然也会变得稍显儒雅,盘弄一些文气重的小玩意儿。 林少云对丁楚生也有些敬畏,在他小时候丁楚生就已经不再打打杀杀,而是转为了生意人,所以关于丁楚生的事情,林少云向来都只是听闻。 尊敬必不可少,但很难去崇拜,这或许也有代沟和认知的问题。 丁楚生不主张开战,按他的说法,清风帮目前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不宜打破僵局,虽然是白鲸帮先动手企图劫持林少云,但毕竟没有成功,若因为这一点鲁莽开战,对清风帮是不利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核桃,淡淡的说道:“白鲸帮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是不会对我们清风帮出手的,那段天雄不是白痴,作为白鲸帮的一帮之主,他只会想得更长远。 也许这只是他们的一种试探,在僵持的状况下,当然是先准备好的一方更能抢占先机。 帮主不日便会赶来花城,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尽量避免与白鲸帮起冲突,目前生意上的损失,早晚有一天我们会重新讨回来,切莫因小失大。” 林少云沉默不语。 他没办法去认同丁楚生的话。 是白鲸帮首先想要劫持自己,只是因为李梦舟这个意外的出现,对方才没有成功,绝非是因为李梦舟杀了白鲸帮的人,才出现如今的局面。 这只不过是白鲸帮的暗中计划失败,从而立即转换的另一个计策,绝不可能轻易就会放弃。 这件事情就连自己都能想明白,林少云很疑惑为何丁楚生却看不明白。 这并非只是损失一点生意那么简单的事情,白鲸帮既然已经动手,必然会有后招,若没有应对措施,很可能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林少云当然希望自己拥有能够独当一面的气度,但性格使然,此刻的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有很多想法,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他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尤其是在丁楚生面前。 此刻另外一位堂主忍不住说道:“那死的白鲸帮三人中可是有着七品高手在,此等高手无论是在白鲸帮还是在我们清风帮都是能够争夺堂主之位的人选。 段天雄派出这样的高手来劫持少帮主,无非是为了不节外生枝,力求不败。 然而那叫李梦舟的少年又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在杀死七品高手的同时,顺便又杀了两位六品高手? 如果那李梦舟是一个更厉害的人物,所谓僵局也不过是因为我们双方实力平等,而我们这边如果多出一位可能是八品以上高手的话,那么便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打破僵局了。” 这似乎是让很多人暂时忽略掉的问题,经由提醒,各堂主都是精神一振,他们当然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但他们又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叫李梦舟的人是少帮主的朋友,那么理所当然年纪不会太大。 二十岁以下不是没有问鼎八品的高手,但突然冒出来一个,还是会让人很疑惑。 林少云面色一喜,连忙说道:“李梦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已经答应加入清风帮,有他帮忙,我们就有实力去打破僵局,然后......” 他说未说完,丁楚生便轻咳了一声,打断他道:“少帮主,一个人的作用无法对大局观造成什么影响,这个李梦舟我倒是听说过,但他已经失踪了三年。 就算你们的情谊没变,也必然会多出一些问题。而且三年的时间足够出现很多问题,你又如何证明他突然出现在花城,不是一个阴谋呢? 也许他本来便是白鲸帮的人,说不定这是他有意在接近你。少帮主可以保证对他如一,但又如何去保证他依旧还拿你当朋友呢?” 林少云脸色有些难看,刚要反驳一二,丁楚生却又说道:“三年前老夫也算是与那李梦舟有过一面之缘,虽未曾说过一句话,大多只是听少帮主谈及,但这少年到如今也顶多十七岁吧? 江湖上何曾出现过十七岁的八品高手?唯一一个也就是当年的武道奇才赵无极了,但像赵无极这样的人物,可谓百年难遇,时至今日,也再没有出现第二个。说什么李梦舟杀死了七品高手,说不定只是巧合加意外呢? 所谓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这并不能代表那个最终胜者便必定是强者。” 林少云一时无言。 他的确不知道李梦舟如今究竟有多强,但他相信李梦舟一定很强,因为小时候的李梦舟就很强。 而且李梦舟杀死那白鲸帮的三个人的时候,林少云是亲眼目睹的,虽然可能会存在对方严重低估了李梦舟,但李梦舟轻易杀死他们的事实摆在眼前,林少云绝对不会去怀疑。 许是丁楚生一直在打击他,让得林少云也有些不悦,他几乎不假思索的便说道:“也许李梦舟就是第二个赵无极呢?那赵无极十七岁便是八品高手,在二十六岁便问鼎武道宗师,是整个江湖公认的武道天赋最高的人。 但那赵无极也死了好几年了,如今在新时代下,作为前辈的赵无极便是要被超越的,而我坚定的相信,李梦舟就是那个可以超越赵无极的人。” 丁楚生有些意外的看着林少云,他没想到林少云居然敢反驳他,看来这小子还真是长大了呢,不能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了。 这般想着,丁楚生淡然一笑,说道:“老夫已有五十多岁,武道天赋平平,却也仅在宗师之下,这一身本领都是在血与火的洗礼下杀出来的,我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那李梦舟的确是可造之材,但我却不会盲目的认为他能取得多大的成就。 没有真正遭遇这个江湖,一个人摸爬滚打又能有多大的成就?武道可不是单靠自己就能练出来的。如果他真的成长起来,身后必定有高人相助,而那高人又是谁呢?会不会对我清风帮不利? 你作为少帮主,决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盲目的去相信一个人。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那么三年呢?谁也不能保证,李梦舟在这三年里会不会依旧是当初的少年。 如果他带着阴谋回来,而我们却毫无防备,很可能会给清风帮带来灭顶之灾,这些事情你都想过么?” 林少云再次哑口无言。 虽然他绝对相信李梦舟,但丁楚生的话却也不无道理,他不知道该怎么再去反驳。 就在林少云不知道该这么办的时候,堂外突然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在他们议事的时候,无论堂内还是外面都是很安静的,如今在没有人说话的时候,随便什么声音都能被很轻易察觉。 “你们是在说我么?” 李梦舟一步跨入堂内,淡漠的眼神扫过每一张脸。 他身后背着被黑布裹着的剑,手中握着一把破旧的朴刀,眼神扫视着堂内的所有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三章 这酒不好喝 丁楚生微微蹙眉,虽然在三年前跟李梦舟仅有一面之缘,但还是依稀将他认了出来。 他细细打量着李梦舟,身形有些消瘦,却是面容刚毅,眼睛很有神,且在这种清风帮堂主齐聚的压迫力下也毫不怯场,的确不是寻常小辈能够比拟的。 而且李梦舟这一身装扮也是透着怪异,背着不知道裹着什么东西的黑布,衣裳也是纯黑色,就连那手中的朴刀刀面都是黑色的。 丁楚生还发现那朴刀上面有着斑斑痕迹,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那应该是被鲜血侵染所凝固在上面的。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李梦舟说道:“你这把刀不错,只可惜刃面损坏,已经不能用了。” 李梦舟没有去看丁楚生,只是淡淡的说道:“只是用来割草的而已,并不影响使用。” 丁楚生盘着手中的核桃,沉默了片刻,说道:“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一些,这毕竟是我清风帮的事情,你说到底也只是外人。 老夫很感激你救了我们少帮主,但你的行为却导致白鲸帮对我清风帮发难,你或许应该做出个选择,顺便,讲一讲你这三年来的经历,又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花城。” 李梦舟蹙起眉头,说道:“没意思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我已经答应林少云暂时加入清风帮,等到解决掉白鲸帮后,我就会退出。” 林少云欲言又止。 丁楚生紧紧盯着他,突然笑道:“你说要解决白鲸帮?且莫论你能不能做到,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在中途反水,岂不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并非是老夫怀疑你,但这却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毕竟这是关乎整个清风帮的事情。 你有理由交待出所有事情,赢得我们的信任,如果你出现在花城的确是巧合,跟白鲸帮没有任何关系,老夫自然无话可说,而且清风帮会全体欢迎你的加入。” 李梦舟回看着他,淡然的说道:“我没有把过往经历说给别人听的习惯,你信与不信,对我没什么所谓。清风帮是与白鲸帮齐名的大帮派,难道只是出了一点问题便捉襟见肘了么?还是说,丁前辈惧怕白鲸帮?” 丁楚生面色一沉,冷声说道:“我丁楚生闯荡江湖的时候,世上还不存在你这个人,老夫狂刀之名怕过谁?但这不是老夫一个人的事情,老夫总要为整个清风帮考虑,为每个人的利益考虑。 年轻人张狂一点没错,毕竟老夫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但就事论事。清风帮目前没有必胜白鲸帮的实力,战略性撤退是必然的。 单单是你本身便存在很多疑点,更何况,老夫也不相信你的实力,难道多你一个人就能有绝对把握打赢白鲸帮?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李梦舟无所谓的说道:“我会用事实来向你们证明的,至于你们会不会相信我,那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你们的事情。如果丁前辈怀疑我别有居心,大可监视我,我相信丁前辈完全有信心在您的眼睛下,我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可能实现。” 丁楚生当然没办法去反驳李梦舟的话,因为那相当于是反驳自己的能力,他只是没想到眼前这小家伙倒是挺能说会道的。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些阴谋诡计自然上不得台面。也罢,既然其他事情你不愿意说,但总要向我们证明,你是坚定站在清风帮这一面的。 对于加入清风帮的献礼不如就拿白鲸帮一位堂主的脑袋如何?这完全可以向整个清风帮证明你自己。而如果你成功完成,老夫必然会亲自给你准备见面礼,来欢迎你的加入。” 李梦舟明白丁楚生的真正用意,白鲸帮的堂主最差也得是八品的高手,且莫说白鲸帮不可能拿一位堂主的命来冒险,只为安插在清风帮里一个眼线,就是李梦舟能不能杀死一位八品高手也是未知数。 毕竟这并非只是杀死一名八品高手那么简单,作为白鲸帮的堂主,身边自然会有更多高手保护,基本上很少出现单独行动的时候,在丁楚生看来,李梦舟根本不可能完成。 而且就算真的完成了,反而更能证明李梦舟这个人有问题,因为一个不具备实力的人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了运气外更多透出的是阴谋。 可能会是一出戏,一场白鲸帮堂主假死来让李梦舟赢取清风帮信任的一出戏。 当然,这是丁楚生的想法,其他人并不知道,或许有人能够想到,也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丁楚生起身来到李梦舟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祝你好运。” 他笑眯眯的离开了大堂,其余堂主也是纷纷跟林少云告辞。 整个堂内很快只剩下李梦舟和林少云两个人。 后者担忧的说道:“梦舟,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有把握么?” 李梦舟奇怪的看着他,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答应他。” 林少云一时无语。 刚才李梦舟没有说话,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默认。 林少云很困扰,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李梦舟慢悠悠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了一眼旁边的茶水,抬头道:“有酒么?” 林少云拿来酒,坐在李梦舟旁边,唉声叹气道:“我没想到丁伯的想法与我出入这么大,总感觉这不应该是他的性格,虽然他说的很多都有道理,但是白鲸帮既然已经发难,一味退让,岂不是说明是我清风帮怕了他们白鲸帮?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 就算平了这场困境,那我清风帮也已经败给了白鲸帮,日后还如何有脸面对整个江湖人?” 江湖上的风言风语是很可怕的,这关乎一个帮派的威严,不战而退,属于懦夫的行为,会被其他帮派所嘲笑,虽然这并不能影响到什么,但风向的劣势,也是很严重的问题,会很大的打击帮派成员的士气。 但同时林少云也清楚,战略性撤退或许也的确是较好的方式,毕竟清风帮目前真的不具备全面与白鲸帮开战的实力,这里面的变故太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正因如此,林少云才更加纠结,不知道是该选择主动出击,还是暂时退避先保一时的平安。 默默听着林少云的话,看着他脸上的愁容,李梦舟喝了一口酒,微微蹙眉道:“不太好喝,味道不醇正,你可能买酒的时候被人骗了。” 林少云愕然的看着李梦舟。 在他如此纠结的时刻,李梦舟居然还在关注酒好不好喝的问题,实在让林少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四章 独坐赏梅的姑娘 李梦舟像是没有察觉到林少云的注视,说道:“你既然已经有了想法,又何必再去在乎别人的看法?清风帮或许不是你的,也不是你爹的,而是属于那些共同助它成长起来的所有人。 但归根结底,清风帮还是姓林,而你作为少帮主,你便拥有一些话语权。有想法总比没有想法好,不论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你总要拼尽全力去试一试。” 李梦舟放下手中的酒杯,侧身看着林少云,认真的说道:“而且在我看来,你所纠结的问题有偏差。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选择战略性撤退,的确是很好的方式,一味往上冲反而是莽夫的行为。 但关键问题是,白鲸帮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选择主动出击,不论是用着什么样的理由,都说明他们已经有了万全准备。 而如果清风帮退了,也无法阻止白鲸帮进攻的脚步,反而会大大增加他们的士气,会展开更为狂猛的攻势,清风帮就处于了绝对劣势,毫无还手之力。” 林少云苦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一点么,你自己也说了,清风帮不是某一个人说的算的。这不是清风帮刚刚建立的时候,帮主固然有最高的话语权,可一旦威胁到很多人的利益,那么帮主这个身份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到时候就不是外患而是内忧了。” 李梦舟思忖了片刻,说道:“撤退不行,主动进攻也不行,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林少云道:“你想说什么?” 李梦舟端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说道:“在外患和内忧同时存在的双重压力下,我们不妨先解决内忧,把一切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因素都剔除出去,做到整个清风帮铁板一块,这样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白鲸帮。” 林少云摇摇头,说道:“说起来简单,哪那么容易做到。而且就算成功解决了内忧,清风帮的整体实力也会大大下降,又何谈再去与白鲸帮争锋?” 李梦舟看着林少云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少云其实是很聪明的,可他的性格有些软弱,或者说是没有主见,多年来的做派都在朝着纨绔子弟靠拢,很难让人觉得他有什么志气,除了少帮主这个身份之外,恐怕清风帮里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李梦舟能想到的问题林少云也能想到,两个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前者在想到的时候便立即会去做到,而后者则会犹豫,甚至来自我否定,导致最后只会变成心里的想法,什么也无法改变。 李梦舟几乎能够肯定,林少云自己说出的问题,其实他心里都有答案,否则也不会在李梦舟说出来的时候,他马上就能提出更关键性的问题。 林少云缺乏自信,哪怕他身为溪安郡最大帮派之一的少帮主,但在他从小到大所身处的环境下,并没有让他跋扈到目空一切,反而产生了一些自卑心理。 李梦舟在思索林少云自卑心理的由来,很快他便找出了关键人物。 他说道:“如果你所担心的就是最终清风帮不具备与白鲸帮抗衡的实力,那唯一的方法就是找盟友了,如果有其他帮派肯相助清风帮,便能够填补清风帮铲除内忧后的人员空缺。” 林少云怔了一下,说道:“在整个溪安郡,没有哪个帮派敢朝着白鲸帮挥刀,除非......” 说到最后他闭口不言,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李梦舟淡淡的说道:“除非是朱雀堂肯出手,作为当年溪安郡最大的帮派,虽以退居二线,但能够有实力和胆量对抗白鲸帮的也只有朱雀堂了。” 林少云苦闷的说道:“不可能的,朱雀堂不会出手帮助清风帮,我深知这一点。” 李梦舟起身朝着堂外走去,说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 思意轩座位于花城南巷,是花城有名的茶馆,地势极佳,风景优美,极意吸引文雅人士汇聚。 区别于普通茶馆,思意轩坐地面积很大,有专门的院落供尊贵的客人安静饮茶,不被打扰。 每一个院落都有很好听的名字,各院中也种满了不同的花朵,皆以所属花类命名。 院落里有休息的房间,也有长廊和凉亭,更有溪水潺潺,假山林立,说是某处富贵人家的居所也不为过。 时值申时,在表写着‘一树寒梅’的院落里,两位姑娘正欣赏着满园梅花。 紫裙裹身的姑娘坐在凉亭里,清冷的面容似乎不带任何色彩,高贵和神秘的气质一眼便展露无疑,让人很容易便觉得这位姑娘一定有着很高的地位,且是极不容易接近的一个人。 旁边站着黄裙女孩,很是乖巧的样子,一坐一站便已经说明了彼此的身份地位。 紫裙女子手腕戴着晶莹的玉镯,乃是由罕见的冰晶翡翠打造,可谓有市无价,至少在这溪安郡里并不常见。 芊芊柔荑轻轻敲打着桌面,很轻快的节奏,伴随着风吹枝叶的声音,仿佛形成一曲妙音。 思意轩的院落与院落之间,仅隔着一条小路,由青石板铺就,所以院门口不时会有来思意轩的客人经过,但很安静,不会弄出什么噪音,这也是思意轩客人心照不宣的规矩。 这时,‘一树寒梅’的院落门口,便出现了三名男子,他们像是随意的在四处打量着,虽然打扮的很儒雅,但明显的气质存在着违和,说明他们本身并不是什么儒雅人士。 一位身穿青袍的男子无意中透过‘一树寒梅’半开的院门看到了那凉亭中端坐的一抹紫色倩影,眸中立刻闪烁出惊艳的色彩。 他不顾思意轩的规矩,或许他本来便也没有规矩,轻咳一声,便推门而入。 两位同行的伙伴似是知晓青袍男子的用意,一脸的调笑表情,勾肩搭背的跟了上去。 青袍男子整理了一下着装,站在凉亭外,努力做出和善的笑脸,朝着亭中的紫裙女子说道:“姑娘,独坐赏梅,岂非无趣,不如由本公子作陪,聊聊人生理想。” 紫裙女子并未理会青袍男子,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那黄裙少女则是横眉瞪了那男子一眼,似乎是在给予警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五章 我讨厌面前坐着不干净的人 青袍男子对这眼神威胁不以为意,反而更加欢喜那紫裙女子冷淡的态度。 两名同伴对视一眼,连忙上前笑道:“姑娘,给个面子嘛,我们丁公子可是花城有名的权贵,白玉酒楼的少东家,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与我们丁公子说上话的,说出去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羡慕姑娘。” 紫裙女子依旧无动于衷,那黄裙少女不屑的说道:“白玉酒楼的少东家有什么了不起,在我们大姐眼中也不过如茅厕一般无二。识相点赶紧滚开,不然让你这白玉的少东家变成豆腐渣。” 这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说话的两人脸色马上不好看了。 青袍男子反倒如常,笑呵呵的说道:“在这花城还没有哪家敢瞧不上我白玉酒楼,姑娘果然非凡女,这样才有意思,本公子很喜欢。” 黄裙少女厌恶的盯着青袍男子。 青袍男子得寸进尺,直接步入凉亭,就要坐在紫裙女子对面。 未等他坐下,紫裙女子突然开口道:“白玉酒楼是清风帮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轻柔,却透着微微的冰冷,令得她的声音似乎能直扎人的心尖儿上。 青袍男子微微一怔,完全沉浸在紫裙女子那仿佛让人身心颤抖的声音上,下意识的回答道:“没错,就是清风帮属下的白玉酒楼。” 得到答案的紫裙女子再度沉默下来,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 青袍男子反应过来,便要继续做下,但在刚要沾边的时候,紫裙女子又开口了,却仿佛不是在跟他说话: “看戏看够了么?我很讨厌面前坐着不干净的人。” 话音刚落,院落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平淡至极的声音:“我以为你很有兴趣,所以没想打扰。” 来者是一位少年,全身都是黑色的装束,他步伐轻盈,很快便越过了凉亭外的那两名男子,伸手便抓住了那刚要坐下的青袍男子,将其提起来,扔出了凉亭。 青袍男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两名同伴及时接住了他,必然要摔一个四仰八叉。 少年当然便是李梦舟,他身后依旧背着被黑布包裹的剑,但朴刀并不在手中,毕竟思意轩是高雅之地,提着一把刀进来,总是不太好的。 把青袍男子扔出凉亭后,李梦舟便顺势坐了下来。 紫裙女子看着他,嘴角有着一抹笑意。 青袍男子愤慨的瞪着李梦舟,不单单是因为李梦舟敢对他出手,而且更是得到了他刚才不曾得到的紫裙女子的笑容,让他难以抑制的怒火中烧。 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两个人,青袍男子沉声说道:“小子,这里可是思意轩,不是渣滓该来的地方,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青袍男子没有直接发火,而是先占据道理制高点,进来思意轩的人没有带兵器的,自然也不会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虽然青袍男子吃了亏,但他却是站在有理的一方。 李梦舟淡淡的瞥了青袍男子一眼,似乎对他能够忍住火气而有一些意外,但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意外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是居高临下的不屑意味。 “我只是顺手扔了一个垃圾而已,但你却对我出言不逊,我本不该对一个垃圾一般见识,但偏偏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所以我应该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可是再想想,这样做似乎很跌份儿,还会被垃圾弄得一身脏,所以你还是自己滚的好。” 黄裙少女好奇的看着李梦舟,对他的话有些忍俊不禁。 青袍男子的脸色也是青黑轮转,被人当面说垃圾,恐怕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他已经到了频临爆发的边缘。 那两名同伴最先忍不住,似乎李梦舟羞辱青袍男子,比羞辱他们还要可恨,把狗腿子的身份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面前站着的可是白玉酒楼的少东家,你可知道白玉酒楼背后是什么势力,那可是清风帮!” 作为喽啰,似乎也只会用这种话来叫嚣威胁别人了。 李梦舟眉头一皱。 其实之前在院落里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被他看在眼里,自然也知晓那青袍男子的身份,也知道他姓丁。 看着青袍男子,李梦舟默默的问道:“丁楚生是你什么人?” 青袍男子并不喜欢以势压人,他喜欢用自己的实力来碾压对手,但他并不拒绝由手下挑明他的身份,然后看到得知他身份的人露出恐惧的表情。 他颇为得意的看着李梦舟,说道:“实不相瞒,丁楚生乃是我叔父,我叔父膝下无子,所以最疼爱我。” 之所以加上后面一句,青袍男子只是为了让李梦舟知道他与丁楚生更为亲密的关系,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如果有人敢动他,势必要掂量掂量能不能迎接来自丁楚生的报复。 李梦舟沉默不语。 青袍男子期待的看着李梦舟脸上即将浮现的惊恐表情,甚至下跪向他求饶的样子,这会让他感到十分畅快。 可惜,他始终没有从李梦舟脸上看到希望看到的神色,甚至于,李梦舟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不像样子。 这不由让青袍男子面色一沉,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作为清风帮第一高手丁楚生的亲侄子,更是视如己出的存在,自小对他的培养当然必不可少,纵使他再纨绔,也不能代表他就是一个白痴,他只是欺负弱小成了习惯而已。 一旦脑筋转动起来,很快就能捕捉到微妙的细节。 先前那紫裙女子乃至于她身边的一个丫头似乎都不将白玉酒楼放在眼里,本身就是存在着问题的,除非这两位姑娘不是花城人,否则不可能不知道白玉酒楼背后的势力,自然也不会表现的那么平淡。 而就算她们真的不知道白玉酒楼代表着什么,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说明了身份,在整个溪安郡不可能有不知道自己叔父丁楚生的人,哪怕在江湖上,狂刀丁楚生的名声也是极其响亮。 然而饶是如此,那紫裙女子和黄裙少女依旧表现一如既往,如果她们不是面瘫,便必然是因为根本不畏惧丁楚生和清风帮的名号。 想到这一点,青袍男子便无法再保持淡定。而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似乎要比那两位姑娘更加淡然,这岂非说明着自己叔父丁楚生的名号变得廉价了? 青袍男子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深刻记得叔父对他的告诫,在遇到未知的事情,一定要保持冷静,哪怕多费些时间想一想,也不要像个莽夫一样冲上去。 如果不是叔父的名号不再像以前一样管用,那最不可能出现的原因,也有极大可能会出现。 推翻了所有猜测之后,那仅剩下的理由,就算再不可能,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那就是他们真的根本不惧怕丁楚生,甚至可能都不惧怕清风帮。 如此一来,他们不屑白玉酒楼,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可是就算想到这一点,青袍男子也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不关乎其他,只关乎他的面子和自尊问题。 他怎么能够因为忌惮就灰溜溜的败走呢? 或许原因根本不是他想的这样,而是眼前的这一男两女是真的不认识丁楚生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也很小,但青袍男子更愿意去相信这才是事实。 他浑然忽略了初才李梦舟可是说出丁楚生的名字的,既然能说出名字,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六章 思意轩里的故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七章 白玉酒楼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八章 去你家做客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最美的桑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章 花前月下,端坐高楼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一章 那个名叫知南的姑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二章 花好看,人好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三章 宗师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四章 有多余的银子想请公子帮忙花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五章 密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六章 窗外的绿袍男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七章 梧桐上的桑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八章 挥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九章 山野间褪去的青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章 溪安同盟会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一章 那不是揍人,是去挨揍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二章 游野人士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三章 利益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四章 半步宗师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五章 刘青松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天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七章 守望静寂的暗夜到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八章 难以攀越的高山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九章 断掉的朴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章 药浴淬炼的效果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一章 他叫赵无极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二章 斜风细雨下的破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一章 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二章 鄙陋深巷里的客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三章 老板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四章 十月朝,两碗面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五章 汇聚宁芦的各路人马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天凉好个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七章 眺望都城的方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八章 城外有条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九章 袁鬼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章 剑从西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一章 我想成为修行者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二章 凤江,凤江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三章 吴先生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四章 雪雁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章 琅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章 虞美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章 仙府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章 雪街上的战斗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章 通明巷里的白羽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章 都城里的山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章 望江听雨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章 月明湖畔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章 黑蚕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一章 青一和青九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二章 同一个朝泗巷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三章 被一文钱难倒的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四章 天枢院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五章 上庐才子关慕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六章 温柔乡里的学子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七章 朝泗巷里的谈话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八章 婳儿姑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九章 锦云巷里的裁缝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章 杜良玉非是良玉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一章 制作黑蚕甲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二章 南城门外有座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三章 登山路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四章 白色石碑(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五章 白色石碑(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六章 剑心唯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七章 十七岁那年入观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宁四师兄的光辉事迹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九章 那名叫何峥嵘的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章 舟上作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一章 半日观想入天照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二章 看不见气海(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三章 看不见气海(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四章 那被鲜血灌溉出的杀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五章 离宫上的箭(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六章 离宫上的箭(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七章 剑院有史以来最奇葩的弟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八章 被封禁的气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九章 柳琴师和方画师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章 极端的好和极端的差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一章 选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二章 潞王府的裨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三章 那是一柄飞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四章 野火燎原(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五章 野火燎原(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六章 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七章 江听雨和薛忘忧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八章 剑台上的执剑者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九章 挡在面前的那堵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章 气海内是一片荒芜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一章 离宫里的三师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二章 没意思的书帖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三章 天生剑心的少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四章 写这幅字的是李梦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大道可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六章 叶瑾瑜的归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七章 那座不落山上的战书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八章 猝然而至的刺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世间唯一剑仙的名字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章 那年大雪,山门问道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一章 忘川亭下的长歌与九歌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二章 融雪(求订阅啊)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三章 属于剑的骄傲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四章 何家的小子不简单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五章 剑起剑落画血梅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六章 问道中的那些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七章 何家的庶子和不落山的唐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八章 那位没有名字的谋士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九章 抱歉,我不和傻子说话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章 剑修可以败,但绝不会低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一章 乌青色的剑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二章 沈姑娘的小倔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三章 那位破境的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三师姐走出山门的那一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五章 剑院里那柄不世出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六章 攀越那座高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七章 茫茫雪雾里的蚕(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八章 茫茫雪雾里的蚕(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九章 茫茫雪雾里的蚕(三)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章 存在的某些问题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一章 徐鹤贤的犹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不落首席谢春风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三章 水镜司,戚小然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四章 寂静的夜,饮茶的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五章 李梦舟和南笙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六章 扫雪的老婆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七章 重临温柔乡的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八章 那年冬,烟波醉梦(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九章 那年冬,烟波醉梦(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章 拜访野骷山的剑客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一章 妖艳盛开的花朵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二章 珈蓝寺外的截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三章 剑仙之路千万条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四章 渴望出鞘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不二洞主李道陵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六章 撑伞的姑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七章 御史中丞澹台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八章 我叫古诗嫣,来自西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九章 住进朝泗巷的姑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章 橘树下的院首和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借钱和送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孤儿寡母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是喜欢吹凉风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这是我家远房小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除夕夜的许多故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应水野修,裴如玉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登天难,我便登天瞧瞧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绝境中的死战(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绝境中的死战(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我看见了一片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章 水镜新司首,范无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章 离宫山门前的骄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章 内院晋升大考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章 剑台上热血的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章 美丽的风景线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章 四境里的最强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章 江湖夜雨不太平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章 登上剑阁的宁浩然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章 以柳树枝为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章 剑崖上的少年和那些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一章 吞噬三把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二章 当年人不复轻狂模样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三章 渴时有美酒,便已是人生圆满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四章 乌冬山春狩(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五章 乌冬山春狩(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六章 乌冬山春狩(三)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七章 乌冬山春狩(四)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八章 乌冬山春狩(五)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九章 西晋剑痴徐北寒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章 那柄剑名为却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一章 山海清幽里的那些妖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二章 神算师谓言应兆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三章 那位姑娘已不在剑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四章 琅琊城里的彭姓野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五章 仇视苍鹰的蚂蚁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六章 我见青山多寂寥(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七章 我见青山多寂寥(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八章 在那一刻陨落的吴先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她不是我媳妇儿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章 黑与白(求订阅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一章 问题出在那柄剑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二章 那座庙里浮现的杀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三章 快意执剑杀野修(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四章 快意执剑杀野修(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五章 山路旁的春风客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六章 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七章 开门啊,滚,得嘞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八章 隔壁房间里有动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九章 那位来自北燕的萧姑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章 江湖上从不缺少故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一章 隗介(求订阅)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二章 那位剑仙的真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三章 燕子镇(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四章 燕子镇(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五章 燕子镇(三)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六章 燕子镇(四)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七章 燕子镇(五)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八章 燕子镇(六)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九章 燕子镇(七)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章 在万里平原看书的北藏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一章 南北两地皆有剑(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二章 南北两地皆有剑(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三章 书院里的北剑客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四章 倒悬的湖,千万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太清楼上九层楼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六章 苍南山里倪真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七章 那柄飞出去的剑(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八章 那柄飞出去的剑(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九章 陶叶姑娘的请求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章 我给你做媳妇儿吧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一章 你想战,那便战吧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二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不擅长打架的叶瑾瑜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四章 知南茶温暖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五章 那段没有结局的故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六章 消失又出现的名字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七章 你难堪罢我难堪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八章 朝泗巷里那位姑娘脾气不好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九章 青一的道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章 未读万卷书,不够万里路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不要脸的人最吃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二章 剑引河川的上仙修士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三章 那把要挥向朝泗巷的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四章 玄政司里的那把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五章 那一场跨境之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六章 小院里的剑鸣声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七章 坠落人间的那一道银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八章 拦截四先生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九章 那是一场饕餮盛宴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章 朝阳的光辉照耀着都城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一章 剑院里的老师和徒弟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二章 潞亲王府里的那位殿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三章 师兄和师妹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四章 拿仙竹烤肉的大剑修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三尺之间秋水寒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六章 目睹雨落桃花而破境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七章 最废的那根柴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八章 剑鞘里的剑鸣声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九章 递剑和破剑,山上那些剑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章 想要跨过那道门槛的念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一章 我已割断我的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二章 白衣胜雪沈秋白(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三章 白衣胜雪沈秋白(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四章 桃源外,神秘修士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五章 青海镇外的弃徒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六章 白鹿峰的小师妹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七章 那座三十里桃花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八章 我要向你递剑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世间上硕果仅存的阵术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章 那些持刀的拦路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北燕剑庐里的那把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开始登楼的少年们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离宫五境卓教习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让世人拜我,敬我,畏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大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剑锋在沙尘里穿梭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楼外撑伞的姑娘与来迟的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我要出剑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我来登楼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四层楼里的四境守卫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不要脸的样子真美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他叫李梦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赴宴的四境强者们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摘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那片星海里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至少也要出一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那一剑跨越了距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子画和白芨的荣誉之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请赐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都城里那两位齐名的少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个读书人和剑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幕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来取你的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个嗜睡的女孩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日暮下的那株桑榆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后娘娘生了一场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座茶馆里的巧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肉身成圣的山外修士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来要字帖的三师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你的字一文不值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藏锋坐守北城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星光照耀着前路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春风有一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岳世庭面临的困境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调虎离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拔剑而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柄骂街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那张网里的大鱼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都城里那些年轻修士的风采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南城门外,举剑的萧知南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四师兄,借你的剑一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那一场绝境之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是黎明的曙光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张网里漏掉的鱼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郡梁县有山匪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仗剑青衫和小姑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是来自都城的剑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那暗中窥视的眼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离宫剑院里的第一把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酷暑时节的烦琐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雨幕里的杀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客栈里有些故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那些风景里的数次拔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暗笼世,亦有光明照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雨微凉,长歌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潞王府里的那些事儿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深渊里窥视着光明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很黑的一张脸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落山里的沐南侍郎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微雨飘摇的朝泗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离宫第四把剑和不落首席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行棋者,步步为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来自那位剑仙的真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师兄是师弟的坚实后盾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剑修说一不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半步知神的徐鹤贤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执笔描绘一曲惊鸿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在那牢狱里癫狂嘶喊的声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浮生的屠刀已经提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请你到玄政司里喝杯茶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举目皆敌的朝泗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讲理便是我院理念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看那剑院先生又多三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离宫七先生的首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在黑暗里注视光明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仰望高山的蝼蚁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身体被掏空的那一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果然还是看书有趣多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通向四境门槛的道路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剑崖上风景很好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道宫王行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柳飞羽和狂草堂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暑时盼望那一碗凉茶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在剑崖坐,债主天上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师兄归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离山剑仙,天下尽俯首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离宫山门前的来客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递剑的何峥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巳时剑会(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巳时剑会(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潞王秦承懿和剑院七先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试探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剑湖里的巅峰对决(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剑湖里的巅峰对决(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剑湖里的巅峰对决(三)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剑湖里的巅峰对决(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剑湖里的巅峰对决(五)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百章 老朽姓曹,双字如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你对阵术有多少理解?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江湖路远,百两银不够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隐藏在琅琊城里的妖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章 少年们整装待发,沿天河而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章 痴迷修行世界的大少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三)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五)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六)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七)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八)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一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九)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二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三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四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五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三)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六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四)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七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五)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八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六)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九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七)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章 山河小镇里的剑(十八)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一章 方长盛的削耳之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二章 这是很悲催的事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起去爬山吗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四章 萧知南是狐狸精?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五章 神明之德,千年不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六章 我便做一回神明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七章 请大先生递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八章 那一剑,撼动山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九章 锦州城里的繁荣景象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章 风靡全城的凝脂膏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一章 孟青和阚杳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二章 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三章 姓郎的那个神医(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四章 姓郎的那个神医(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五章 脑袋上很鲜荧的颜色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六章 飞羽神将府里的谈话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天湖道府陈子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八章 读书人的一字之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九章 春色满园关不住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章 破空而至的两把飞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一章 痴如杜长庚者,绝非庸才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二章 沐阳城里捉迷藏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三章 劫富济贫的古诗嫣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四章 我只是来赚银子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五章 狩猎和反狩猎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六章 深巷里的剑锋纵横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七章 花魁大赏的入门金券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八章 苏浙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九章 路遇不平事,拔剑相助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章 江湖武夫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一章 被夺走的书院名额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二章 最年轻的武道宗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三章 用剑作刀,赵无极的浮生烬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四章 春满楼里的红袖(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五章 春满楼里的红袖(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六章 春满楼里的红袖(三)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天下书院皆为一家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八章 浮出的山外白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九章 出去买酒的萧知南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章 在那处风景里破境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一章 白虹镇里的孤山客(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二章 白虹镇里的孤山客(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三章 走出山门的三师姐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有匠人赵三刀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不二和青野的初遇(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不二和青野的初遇(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七章 神秘的青衣姑娘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八章 很强很强的三师姐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九章 童家姐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章 你的气海有问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一章 巷里递刀的天星首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二章 通明巷里的江听雨和古诗嫣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三章 温水煮青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四章 陶家酒庄和握刀的剑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五章 天下剑修千千万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六章 转角遇到简舒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七章 在白虹镇里招摇撞市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八章 拔剑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九章 青山里两场战斗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章 蒙尘的剑心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一章 可惊天下的女子剑修 青山道路嶙峋。 剑意在其间回荡着,经久不散。 缓行而至的李梦舟深刻的感知到了那种直达心灵的颤栗。 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横亘在山路,飞扬的草屑仿若漫天花雨。 大风呼啸着,挟裹着砂砾,令人不得呼吸。 李梦舟颇有些可惜的想着,如此精彩的战斗居然没有看到。 很显然,萧知南和简舒玄已经分出胜负。 此时他们相对面隔着十丈之距而立。 末花剑和青野剑都已归鞘。 各自斩出了最强的剑,纯粹看他们此时的模样,倒像是平分秋色。 李梦舟没有觉得多么意外。 稍微有一点惊讶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太夸张。 因为简舒玄不止一次的向他证明过强大。 萧知南的强大更是毋庸置疑的。 若这便是结果,那么毫无疑问的是,简舒玄已然站在了和沈秋白、北藏锋、欧阳胜雪平等的高度。 这才是真正让李梦舟感到惊讶的。 简舒玄注意到了李梦舟的到来,他微微蹙眉,轻声说道:“七先生倒是好算计。” 李梦舟故作不解的说道:“我只是来迟了一步罢了。” 简舒玄冷笑一声,说道:“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朝着萧知南点点头,便提着剑离开。 李梦舟默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转而望向萧知南,问道:“你赢了么?” 萧知南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并未回答李梦舟的问题,而是突然朝着某个方向望去,说道:“我有事,先走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迫不及待的离开。 转瞬间,此地就只剩下李梦舟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颇有些无语的挠了挠头。 有尖锐的风声掠过。 青衣姑娘微微侧目,便见到执剑的萧知南已然站在她的面前。 她略有讶异的说道:“不愧是北燕剑庐的萧知南,我已经很小心了,却依旧被你发现。” 萧知南淡淡说道:“我不记得在姜国境内还有你这样的女人。” 的确如简舒玄所言,在她第一眼见到这位青衣姑娘时,便明白这是一位资质很妖孽的女子。 而在姜国年轻女修士一辈里,除了久不世出的离宫剑院三先生外,颇有些名气的也就只有蒹葭苑的大师姐月从霜了。 离宫剑院的三先生,萧知南已经见过,而传闻蒹葭苑海棠山主的首徒月从霜,很是神秘,且习惯在世间各处行走,若非如此,山主之位的继承者也很难落到陆九歌的头上,虽然陆九歌本身也有着很高的修行资质,深受海棠山主的喜爱,但够资格继承山主之位的当然还是月从霜。 因月从霜不理会蒹葭苑的事情,颇有些我行我素,而且对那山主之位也没有太大的兴趣,那么理所当然的,陆九歌就成了唯一有资格继承蒹葭苑山主之位的人选了。 哪怕世人对这件事情很不能理解,陆九歌也受到了一些非议,同李梦舟初登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时,遭到不少修行者的嘲讽,归根结底,还是不够资格。 但现在李梦舟成功跨过四境门槛,虽然依旧不是很符合七先生的身份,但最起码已经有了资格,而陆九歌在五层楼时便展现了四境的修为,早前的嘲讽声音也在逐渐减少着。 萧知南当然有理由怀疑青衣姑娘就是蒹葭苑的月从霜,但是青衣姑娘第一次露面,却是在简舒玄面前救了李梦舟,而且貌似事出有因,虽然离宫剑院和蒹葭苑的关系向来很友好,但也不至于让月从霜极力去救李梦舟。 有理由,但也不是那么充足,便是唯一的疑点。 所以萧知南也不能肯定青衣姑娘就是月从霜。 但的确是合理的怀疑。 可在有了简舒玄这个前车之鉴,萧知南也不能确信,姜国境内是否还有着其他名不见经传却实力非凡的妖孽人物。 野修里面也有强者,这是必然的。 混迹山野的小修士哪怕资质颇高,若无人领路,也很难有所成就,但也不能保证是否有野修拜了某位老师,虽然不在山门,却依旧能够把资质激发出来。 简舒玄肯定不是山门里的修士,但也不能说是山野修士。 就连江听雨曾经也是出自山野,他有老师,但没有宗门,可谁又能把江听雨归结于那些山野修士里面? 于是这一类人便有了一种称呼,名为游野人士,便是游走于山野,却并不属于山野的修行人士。 若孤山客非是出自某座山门,那他也同样可以被称为游野人士。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够做到江听雨那个位置的却寥寥无几。 而且游野人士也非是都像江听雨或孤山客或简舒玄这样的人物,他们只是修习着山门神通,却立于山门之外,游走于山野,是强是弱,也全看资质,若是资质不足,就算可称为游野人士,依旧只是一个弱者。 便如被蒹葭苑弟子南笙追捕的野修袁鬼,他虽资质普通,也是机缘巧合才踏上修行路,但他确是以山门神通为基础,虽为游野人士,却是最下乘。 游野人士仅是代表着一群人,并不能代表在山野间绝对的强大,真正强大的也只是少数人。 萧知南不清楚眼前的青衣姑娘是属于哪一类。 “萧姑娘跟简舒玄刚刚打过一场,虽然能够觉察出你的剑道意志依旧强盛,但我非剑修,想来萧姑娘此时也无意向我拔剑。” 萧知南微微拧着眉头,说道:“你是月从霜?” 青衣姑娘默然不语。 萧知南再问,“你是游野人士?” 青衣姑娘依然沉默。 萧知南停顿片刻,忽然又道:“你到白虹镇是为了李梦舟?” 青衣姑娘不再沉默,开口说道:“我听来的萧知南,应该没有那么多问题。” 这次轮到萧知南沉默。 她确实不是喜欢问问题的人。 “我会注视着你的。” 青衣姑娘很不解,“为何?” 萧知南说道:“虽然未曾出手,但我知你不弱简舒玄。” 青衣姑娘轻笑着说道:“我比他强。” 萧知南思忖片刻,说道:“怪不得简舒玄没有在你面前杀李梦舟,而是选择离开,除了他觉得事情不成,结果都是那般,打一架没必要外,也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打不过你,看来简舒玄也没有那般清风高雅。” 青衣姑娘说道:“或许是简舒玄的确不喜欢浪费无畏的时间,因为打得过或打不过,他在那时都没有机会再杀李梦舟,选择直接离开才是最果断的,乃是聪明人所为。” 这种情况下,好勇斗狠之辈自然会有另外的选择。 但萧知南虽然要向着世间年轻强者拔剑,可她并非好勇斗狠,只是她问剑必走的道路。 她聆听着青山里的声音,注视着青衣姑娘,说道:“你我终有一战。” 青衣姑娘说道:“能够被萧知南盯上,我自是倍感荣幸,哪怕终有一战,但也不会是现在。” 她目睹着萧知南和简舒玄的事情,自然也很清楚萧知南面对强者时拔剑的坚定态度。 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话音落下,萧知南却并未再多言,而是默默转身离开。 青衣姑娘微微蹙着眉头,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萧知南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此女的剑道意志超然,若是这般坚定地一直走下去,将会是很吓人的事情,哪怕西晋剑阁里有天生的剑心通明者,但如果不能成长起来,也要被甩在后面。” 破落巷里。 孤山客望着前后回来的李梦舟和萧知南,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当真是朝气蓬勃,打得可痛快?” 萧知南很尊敬的颔首说道:“这些日子通过前辈指点,又有足够强大的对手来验证,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初离北燕的我,走出姜国都城的我,都已成为过去。” 孤山客颇有赞赏的望着萧知南,说道:“我这老家伙只是胡说一通,主要在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有了可观的进步,莫说在女子剑修里,天下年轻一辈的剑修里,你都可称得上名列前茅,你往后必能剑惊天下。” 这是很高的赞赏。 虽然萧知南的性子有些清冷,但从她眼里很强大的孤山客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李梦舟可没有自讨没趣,他把白虹镇里的山外人全都诛杀干净,前期是有人在暗中帮忙,后面他也是耗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把那三名山外人杀死,跟萧知南和简舒玄的那场战斗相比,这当然是不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情。 但孤山客还是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那些山外人虽然都只是一些小喽啰,但终究是入了四境,你能独战而胜之,且连衣角都没有破损一片,初入四境的修士里面,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般。” “琅嬛剑庐的萧知南,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你们这些年轻人,倒是让我对这世间有了新的看法。” 李梦舟有些犹豫的看着孤山客,小心翼翼的问道:“虽然觉得不该问,但我心里真的很好奇,孤山前辈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二章 来自山外的阴谋(上) 孤山客神情沉寂了一下。 他默默望着站在面前的李梦舟和萧知南,依旧用那笑呵呵地仿若普通老人的和蔼声音说道:“我曾经的名字是真的有些记不得了,但若论诨号,的确也还有一个,但除了某些老家伙外,应该没有人会记得那个名字。” 李梦舟观察到孤山客貌似没有拒绝谈及这件事情的意思,便有些趁热打铁的继续问道:“那孤山前辈以前的名字是什么?” 一个人能够忘记自己本来的姓名,是很稀奇的一件事情,但如果那个名字从来没有使用过,倒也确实可能被遗忘,但正如孤山客这样的名号,若曾在世间留下痕迹,便是很难遗忘的。 萧知南也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竖耳准备细细聆听。 孤山客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曾经的名字叫做幽王,一个只是听起来很厉害的名字。” “幽王......”李梦舟和萧知南皆是呢喃着这个名字,他们对视一眼,都是有些茫然。 孤山客微笑着说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很正常,不用纠结名字的问题。” 李梦舟和萧知南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理来说,若是孤山客曾经在世间行走过,肯定会留下痕迹,但‘幽王’这两个字,他们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 孤山客的身上必然有着很多故事,否则他为何弃用‘幽王’,而改名孤山客呢? 有着属于‘幽王’的故事在世间出现过,却又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当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既然已经打开了这个话题,萧知南便也接着问道:“我总觉得孤山前辈应该是剑修,可孤山前辈却弄丢了自己的剑,我想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故事。” 孤山客的心情貌似还不错,笑着说道:“剑修这两个字,的确曾贯彻我的一生,但我是一名自我放逐的剑修,似乎就连我的剑也选择了自我放逐,怎么也找不到它,但我觉得它就在我身边。” 李梦舟和萧知南又是面面相觑。 虽然孤山客笑着在说,但自我放逐这四个字却透着一种很深的含义。 他们都在想着,曾经世间哪里出现过名为‘幽王’的剑修,虽然他们经历的事情还很少,但也是看过不少典藏,似孤山客这般隐世的五境大物,不可能默默无闻,但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任何有关‘幽王剑修’的事情。 而萧知南似是在回想着什么,她神情很严肃的看着孤山客,轻声说道:“前辈的剑心是否也已蒙尘?竟让得你抛弃剑修的身份。” 剑修从来不会抛弃自己手里的剑,哪怕山野间那些完全不入流的剑修,也会始终握紧手里的剑,直至死亡的那一刻。 孤山客的神情有了些变化,他脸上的笑容不在,静静地望了萧知南很久,他默然一叹,说道:“你们便不要探知我这老家伙的过去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萧知南说道:“孤山前辈为何会弄丢自己的剑?” 她此刻有些不依不饶,“前辈又打算何时再度握起那把剑?” 孤山客的脸色隐隐有了一些苍白。 因为他忆起曾也对李梦舟和萧知南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他看待的是天下剑修,而现在萧知南的剑却直接指向了他。 李梦舟在旁紧紧皱着眉头,孤山客曾经肯定是遇到过什么事情,也做出了某种选择,虽然萧知南的咄咄相逼绝非恶意,但是他们真的不该干预孤山客的事情。 换而言之,孤山客虽然在白虹镇里当着一个寻常老人,也会为柴米油盐而苦恼,但也在苦中取乐,这是他的选择,无论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旁人都应该给予尊重。 但是孤山客若能重新提剑,对于他自身和剑门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院子里变得很安静。 无声的沉默最是熬人。 孤山客望着神情严肃的萧知南,嘴唇微微颤动,但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有些落寞的从木椅上站起身来,步履有些蹒跚的朝着房间里走去。 萧知南想要拦住孤山客,但李梦舟连忙拽住了她的手臂,面色凝重的轻轻摇头。 “我们不清楚前辈曾经经历过什么,哪怕不理解他现在的选择,但对于他当时而言,应该是他最对的选择,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们没有权利去干涉。” 萧知南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沉默下来。 ...... ...... 姜国东郡,白鹿峰。 任二七站在山脚的石阶上,他凝望着青海镇方向,意识里呈现的是一幅很模糊的画面,像是被泼了一滩墨,遮盖了所有颜色。 青海镇距离白鹿峰山门所在有段距离,而之前有山外人悄无声息的潜入白鹿峰,是让任二七一直以来都没有想清楚的事情,山外人的气息繁杂,在有修行者聚集的地方,当然很难察觉到,但是白鹿峰附近,除了白鹿峰本门的弟子,再无其他修行者,突然出现大批修士气息靠近,很难不被发现。 哪怕四境的山外人已经懂得隐藏自己的气息,但也不是轻易而举就能攻上山的理由。 若非三先生及时捕捉到,恐怕在山外人已经上得山来,白鹿峰的弟子才会反应过来。 包括任二七本人也是在有三先生提醒时,才有所察觉。 现在有四先生宁浩然亲自去往青海镇里探明情况,但任二七总觉得心里有些很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像是将要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白芨在专意为三师姐准备的房间里静静看着这位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写字,她想着三先生单剑在所有人都未回过神来的时间里便把攻山的那些山外人全部解决掉,虽然局势依旧很紧张,但貌似站在三先生的身边,便会觉得很安心。 离宫剑院里那几位先生的名号在世间都很有身份地位,但最神秘不出名的便是三先生,哪怕清楚离宫剑院的第三把剑肯定不弱,但终究没有多少人见识过,三先生的名声在外甚至还远远不如宁浩然。 但亲眼目睹过三先生的强大,白芨才知晓,三先生只是低调,若论修为肯定远在宁浩然之上。 “四先生孤身前往青海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三师姐面容素雅的认真写着字,柔和的声音随之响起,“除非是白朔上仙出关,东郡之内,没有人是小四不能一剑斩之的,山外人聚集在青海镇里,肯定有着另外的原因,而且他们懂得潜伏,直接找到白鹿峰来,应该只是出于一种试探,否则不会只有几人。” “小四只需要找出山外人聚在青海镇的原因,他的目的不是要和那些山外人争斗,不会有什么问题。” 白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难道青海镇里的那些山外人会是像在都城里那些山外人一样?” 在姜国都城发生的有关山外人的事情被狠狠地压了下来,但该知道的或想要知道的,于他们而言,都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山外人,似乎全部都聚在姜国境内,世间诸国都没有传出有山外人肆虐的踪迹,虽然因封印荡魔时期那些山外修士的两大禁地都跟姜国接壤,但也同时跟西晋、北燕,乃至魏国接壤,偏偏这些莫名其妙突然蹦出来的山外人,全部都挤在姜国境内。 若说没有什么阴谋,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除了在都城作乱的诸葛旦貌似有着计划,其余山外人完全乱作一团,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而现在青海镇里出现的山外人似乎是有着计划的在行动,非是如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窜。 他们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这些只在姜国境内肆虐的山外人到底在针对什么,诸葛旦的目的必然是针对朝堂,然而明明有机会接近皇帝陛下,却偏偏对皇后娘娘出手,这场阴谋里肯定有着更深的计划,哪怕是如诸葛旦那般的初入五境门槛的山外人,也没有这种脑子。 所以姜国境内某个地方肯定有指使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青海镇的山外人或许也是在按照指令行事。 四境的山外人都是有一定头脑的,只要他们能够压抑住欲望,听从指令行动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山外人的肆虐是出了某些问题,是压抑不住欲望的本能,倒不算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可若是这些山外人部分有计划的在行动,部分到处肆虐,也全都在那幕后指使者的谋划之内,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合理利用山外人的欲望,以及少数头脑相对清醒的山外人于暗处行动,这都需要有极其缜密的头脑,莫说是山外人,就算是正常人,也很难让所有事情都完美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这需要近乎把每一步都计算在内。 三师姐缓缓置笔,默默看着自己写的字,她的眉头轻轻皱起来,抬眸望着青海镇的方向,平静说道:“且不管在姜国肆虐的山外人是刻意,还是巧合,青海镇里那些山外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怪不得老师要让我跟着小四一起来。” (我好奇怪,你们为啥都不进群呢,是群里小姐姐不够可爱嘛?进群撩起来啊!群号:657590866)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三章 来自山外的阴谋(下) 若是宁浩然此时站在这里,闻听得三师姐的话,肯定满是汗颜,虽然不能否认青海镇的情况确实不同寻常,但三师姐之所以坐在这里,纯粹只是因为薛忘忧被其偷酒喝偷怕了,随便借着一个机会,把她骗出来,让那些被薛忘忧藏起来的酒,得到片刻的喘息。 而此时的宁浩然已经悄悄离开青海镇,朝着白鹿峰返回。 他没有片刻停歇,虽然青海镇跟白鹿峰有些距离,但对于四境大剑修而言,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在朝阳初升之际,宁浩然便回到了白鹿峰。 任二七于昨夜亥时末便在山脚的石阶上,直至等到宁浩然回来。 “四先生。” 宁浩然抬眸望着任二七,有些讶然,“任教习一直站在这里?” 任二七说道:“四先生相助我白鹿峰,又孤身前往青海镇,我虽不能做些什么,但至少要保证山外人不会再出现在白鹿峰,顺便接应四先生。” 这也是任二七很无奈的地方,他贵为白鹿峰的大教习,除白朔上仙外最有话语权的师长,面对青海镇的山外人却无能为力,若非清楚自己目前是白鹿峰的主心骨,他必然要狂吼一天一夜来发泄心中情绪。 宁浩然与任二七同行朝着山上行去,口中说道:“有大概数十名山外人聚集在青海镇里,寻常的百姓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威胁,像是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青海镇里已经没有了修行者的踪迹,想来早已被那些山外人解决掉了。” 任二七皱眉说道:“青海镇里的情况,我多次带着人去围剿山外人时便明晰了,但在此之前,我们也杀死了不少的山外人,居然还有数十名之多?” 宁浩然侧目说道:“任教习的意思是有其他地方的山外人在朝着青海镇汇聚?” 任二七神情凝重的说道:“东郡里绝非只有青海镇存在山外人,虽然数量不可能超出百位,但很明显,东郡所有可能存在的山外人都在朝青海镇而来,他们是要把力量团结在一起,且数日前有山外人夜袭我白鹿峰,如此看来,他们是目的应该是要针对白鹿峰。” 宁浩然沉思了一下,说道:“这些山外人如此有计划的行动,所图必然不小,曾经白朔上仙斩杀了百名山外的强者,与其说是他们要针对白鹿峰,倒不如说是要针对白朔上仙。” “而且我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这些山外人很可能是要覆灭白鹿峰,一旦白鹿峰陨灭,在东郡便没有人能够抗衡山外人,而他们就可以把整个东郡当做根据地,将得山外力量壮大起来。” 任二七很是震惊的看向宁浩然,说道:“那些只知掠夺杀戮的怪物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阴谋?!” 宁浩然沉声说道:“我虽然对山外人的了解很少,但想来任教习也很清楚,若是把山外人纯粹看作只知掠夺杀戮的怪物,是大错特错的,那只是处在最底层的山外人,而真正的山外强者才是名副其实的怪物,能够冒出这样的念头,并且付之行动的,最起码也是知神上境的山外大物。” 任二七脸色变得很难看。 四境门槛是一道分水岭,对天下修士都是同一个道理,哪怕是山外人也不例外,但四境山外人尚且好杀,五境门槛里的山外人是极其稀少的,就算是在荡魔时期,也是完全能够数得清,想要杀死一名五境山外人,若非有着绝对碾压的力量,便至少需要两名以上同境的修行者才有机会。 莫说找出两三名知神上境的大修士,东郡里想要找出来一位五境的修行者都很难,东郡最强的白朔上仙在闭关之前也仅仅是四境巅峰的修为而已。 如果青海镇里潜藏着一名知神上境的山外大物,就算有着离宫剑院的两位先生在,怕也是难逃死劫。 任二七眼眸里浮现出了一丝惧意。 而那抹惧意被宁浩然很清晰的看在了眼里。 他轻轻皱眉,倒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如果这种猜想是事实,的确是不得不令人恐惧的事情。 “按照东郡这些山外人的行动轨迹,有五境的山外人在谋算是必然的事情,但不意味着那位五境的山外强者就在青海镇里,只要这种强者不在,对付那些四境的山外人并不是难事,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白鹿峰被山外人踏平,整个东郡被山外人肆意荼毒。” 任二七沉默良久,轻声说道:“如果白朔能够出关,我们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虽然那名五境的山外人不一定就在青海镇,但也终究只是我们的想法,或许应该向都城再次求援,方能保障万无一失。” 宁浩然说道:“我在回途时,便拜托天枢院的暗探将青海镇的情况带回了都城,但在都城传回消息之前,我们必须要做好跟青海镇山外人决战的准备。” 任二七很是郑重其事的向着宁浩然施礼,“多谢四先生。” 琅琊城,梨花书院。 夏暑已然消逝,虽然山中依旧焕发着青意,但秋日的肃杀也已在暗潮汹涌。 持着扫帚的老婆婆在书院里清扫着尘埃。 很是一丝不苟。 她的身边没有那书不离手的年轻人问问题,而是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习。 “你已经扫了数十载,可曾真的扫净?” 老婆婆微笑着说道:“扫不净的。” 老教习谓之一叹,扫不净的是天地,也是内心,就算表面洁净,暗地里也会残存着数不尽的灰尘,是自欺欺人,还是固执坚持,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他默默望着扫地的老婆婆,回忆着往事。 那清晰印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名字。 幽王! 封印着山外人的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的,只是曾经的荒原和雪山并没有天弃这个名字,只因被封印着山外人,才加上了这两个字。 在荡魔时期,山外人便占据着西晋以南,姜国以西的荒原,那里是山外人的领地,曾有名为‘幽王’的剑客,孤身入荒原,但自那以后,幽王便消失在了世间。 有人言,幽王在荒原剑指山外强者,鏖战至死。 有人言,山外里突然出现了一名剑客,斩杀了天下无数修士。 世人皆言,却终究没有定论。 直至幽王这两个字在世间彻底消失,被遗忘。 但还是有些人记得这个名字,并清楚的明白幽王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白虹镇。 有雨。 撑伞的少年走出破落巷。 雷声很沉闷,仿佛距离很远,但雨水却很近。 街上行人稀少,两旁的门铺依然大开着。 而且某条街巷里,却响彻着仿若很近的雷声。 那非是雷声,是有汉子鼓足了力气在打铁。 声音传出很远。 撑伞而来的少年,站在铁匠铺前,轻声说道:“何日能成?” 赵三刀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刀已简单成型,是横刀的样式,他将得锻造出来的刀浸入冷水里,滚起浓浓烟雾,说道:“这陨铁着实坚硬,恐还需半月。” 李梦舟将得油纸伞放置在旁边,注视着那把横刀,倒是很纯粹简单,看起来稍微有些厚重,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我便再等半月。” 赵三刀也在欣赏着自己亲手锻造出来的刀,虽然还并非成品,但他也已然知晓,这势必是他匠人生涯里,锻造出来的最好的一把刀。 他此刻根本懒得理会李梦舟。 最重要的步骤更是马虎不得,否则一把好刀可能就会废了。 而李梦舟也没有在此久留。 他撑着伞漫步在白虹镇里的街道上。 秋雨飘飘洒洒地落下。 幕布笼罩着整座白虹镇。 远处青山变得朦朦胧胧,很有一种山水画意。 虽然他离开都城的时间要早一些,但在白虹镇里滞留的时间颇久,恐怕很多人都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而如果有跟他同一条路线前往天弃荒原的,按理来说也早该来到白虹镇了,若非如此,便是没有选择在白虹镇外停留,直接前往下一个落脚处了。 虽然白虹镇外方圆几十里地才有人迹,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只要愿意,几十里地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跨越过去。 现在李梦舟除了等待赵三刀把刀锻造出来,在此期间跟着孤山客修行,便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所谓‘劫富济贫’的事情,因有了陶十那起事件,李梦舟决定要简单果断一些,在确定了目标之后,便直接夜潜过去,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镇守府衙的人也找不到丝毫踪迹,只能搁浅下来。 童家倒是依旧在寻找着盟友,而童路也开始学习如何治理生意上的事情,便没有再去过破落巷,但李梦舟觉得,童路之所以不来破落巷,必然还有着另外一个原因。 童路看向萧知南的眼神,完全能够证明一切,但李梦舟只能说,童路是喜欢错了人。 那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或者说是,注定不可能有开始的事情。 而在李梦舟从赵三刀的铺子离开返回破落巷时,在风雨的覆盖下,白虹镇里又迎来了一些陌生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四章 蒹葭苑女修 坻水郡里的修行者皆以蒹葭苑为首,蒹葭苑里虽然都是女修士,但也是实打实的五境宗门,乃是姜国玄妙修行世界里的一座高峰。 针对山外人而入世实修的事情,自然也包括着蒹葭苑的弟子。 但蒹葭苑弟子只是在坻水郡境内寻觅山外人的踪迹,而没有沿着天河出发天弃荒原。 除了很早便已经独自行动的月从霜外,陆九歌和南笙也领着十数名蒹葭苑女修士对坻水郡境内的山外人进行围剿。 蒹葭苑在坻水郡的力量很强,虽然坻水郡很大,但她们并未借助寻踪香,也能以最快速度找到山外人的踪迹,是因海棠山主的眼睛在坻水郡无处不在。 她们所耗费的时间也都是在路途上罢了。 而在她们又确定了目标,来到坻水郡外围的一座城镇时,却巧合碰见了同样刚刚路径此地歇脚的书院和不落山的弟子。 北藏锋率领的书院弟子和谢春风率领的不落山弟子走得是同一条路线,所到之处,山外人无所遁形,可谓是一路扫荡而来。 梨花书院和不落山门结合起来的力量,对于那些沿途碰见的山外人来说,当属于灾难级的打击,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他们三座山门的人都聚在一座酒楼里。 因人数不少,近乎把酒楼大堂的桌位都占满了。 而北藏锋、谢春风和陆九歌、南笙、谢宁他们坐在一桌,跑堂的忙忙碌碌来回跑动着上菜。 因有雨,酒楼里倒是正好没有多少客人,否则这些人还真不好安排。 相比于北藏锋,陆九歌对谢春风倒是更熟一些,虽然她跟兄长来往的也很短,基本上就只是挂着一个兄妹的名头,但陆长歌毕竟是不落山门的弟子,跟谢春风就算不是很熟,肯定也比陌生人强。 而北藏锋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院里,陆九歌对他的了解也只是源于听闻。 南笙此时是颇有些紧张的。 因为陆九歌至今都不知道陆长歌已经死亡的事情,现在跟谢春风这些不落山门的弟子坐在一块,难免会有聊起的可能性。 南笙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陆九歌和陆长歌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不落首席谢春风在此,怎么着也得询问一下兄长的情况,她只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并没有想着继续这个话题。 但谢宁却很是诧异的说道:“陆师姐不知道陆师兄被人害了么?” 陆九歌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谢宁,问道:“谢师弟此话何意?” 谢宁当即义愤填膺的拍桌说道:“李梦舟刻意陷害陆师兄,把那朱侍郎的死归结到陆师兄的头上,害得陆师兄被玄政司抓下狱,我们要去讨个说法,没想到那李梦舟居然敢潜入玄政司大牢,直接杀害了陆师兄!” 朱在天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也没有人再去查证。 但他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除了李梦舟还能有谁? 只是因为有薛忘忧亲自出面,而且也有和路中葙打赌的事情,李梦舟成为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在谢宁看来,完全是薛忘忧包庇自家弟子,强行提高他的身份地位,又因谢春风一剑没能杀死李梦舟,导致那件事情便就那么不了了之。 但事情虽然过去了,谢宁却很是不甘心,此时也是压抑了很长时间,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陆九歌,因情绪和立场的问题,谢宁话语里自然对李梦舟深恶痛绝,哪怕有些话是事实,但很多也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谢春风紧蹙着眉头打断了谢宁的话,他默默瞧了一眼神情有些变化的陆九歌,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虽然李梦舟潜入玄政司大牢杀害陆师弟是事实,但事情的源头,朱侍郎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尚且没有论断。” 其实谢春风当然也清楚,杀死朱在天的肯定是李梦舟,但他需要遵守承诺,既然说明了李梦舟能够在他一剑下不死,陆长歌的事情便一笔勾销,那么他便不应该再对这件事情纠缠不清。 可谢宁却不愿意,再度跳出来说道:“哥,你这是什么话?朱侍郎就是被李梦舟杀害故意诬陷陆师兄的,哪怕他没有承认,可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若非有离宫剑院保着他,他又运气够好,挡住了你那一剑,现在他哪还能活蹦乱跳,成为那身份尊贵的七先生!” 望着沉默不语的谢春风和气急败坏的谢宁,北藏锋始终保持着默然,这件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懒得去牵扯。 南笙的面色也是有些苍白,很是担忧的望着陆九歌。 虽然她对李梦舟的印象向来不好,但对陆长歌这位陆九歌名义上的亲哥哥更是痛恶,李梦舟把陆长歌杀死这件事情,也是让她拍案叫好,甚至对李梦舟的印象都变好了一些。 但归根结底,陆长歌和陆九歌终究是亲兄妹,得知陆长歌被李梦舟杀死这件事情,她恐怕很难做到心安理得,若因此跟李梦舟交恶,便也相当于跟离宫剑院划清了界限,那么作为离宫剑院弟子的叶瑾瑜,可不一定会站在陆九歌这一边,最终酿成的就是悲剧了。 南笙或许是稍微想得太多了点,但也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而听闻着谢宁的那番话,陆九歌始终沉默不语。 她的面色的确有了一些苍白,陆长歌是什么样的人,她当然是最清楚的,对李梦舟的了解虽然没有像陆长歌那么深,但也不相信李梦舟会故意陷害陆长歌,毕竟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虽然有些不和,但李梦舟和陆长歌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怨。 终究是蒹葭苑山主之位的继承者,她需要懂得考虑大局,而不能只听谢宁一家之言,哪怕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亲兄长。 但换而言之,陆长歌不管多么令人厌恶,终究是已经死了,陆九歌的心里还是有些悲痛的。 谢春风能够看得出来此刻陆九歌心里一定饱受着煎熬,对于陆家兄妹的关系,他也算是很了解的,而且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欢陆长歌这个师弟,哪怕陆九歌对陆长歌的死仅是一笑置之,谢春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陆九歌终究不是那样的人,亲兄长被杀害,哪怕出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多么愤恨,但内心里的悲痛也是不小的。 况且李梦舟已经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而且那件事情也已经结束,不可能再翻出其他花样,毕竟朱在天被李梦舟所杀其实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没有人再去过问。 不落山门也是要脸的,谢春风已经朝着李梦舟斩出了一剑,若是依旧抓着这件事情不放,最终只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控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谢宁还是很年轻,心中有些郁结在所难免。 谢春风颇有些冷冽的眸子瞪了一眼谢宁,示意让他闭嘴,继而朝着陆九歌轻声说道:“陆师妹请节哀。” 谢宁虽然依旧有些愤愤不平,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独自喝闷酒。 南笙也是小心翼翼的拽了拽陆九歌的衣角,说道:“李梦舟杀害陆长歌或许事出有因,等见到他,问清楚便是。” 陆九歌抿着嘴唇,向着南笙轻轻点头,对于南笙的表现,她显然也已经猜到陆长歌的死怕是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她也能明白南笙为何对她隐瞒,悲痛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让她因此就怨恨李梦舟。 而且她心里也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见谢春风和南笙都有意结束这个话题,她便也压下心里的纠结和伤痛,但开口时声音却稍显出了一丝沙哑,“坻水郡的山外人基本上都被师姐和我们蒹葭苑弟子清除了,眼下只有一处地方还残存着山外人,我们此行便是要去围剿。” 谢春风淡淡点头,说道:“陆师妹可需要我等协助?” 这十数名蒹葭苑女弟子,虽然也有多位跨过了四境门槛,但也有仅在三境的弟子。 值得一提的是,南笙也已经跨过了四境门槛,这股力量自当是不弱的,可是若面对同境的山外人,一两个倒是无碍,若是同时面对三个以上的四境山外人,她们恐怕也很难抵抗。 只因前面有师姐月从霜,陆九歌她们只是在后面进行清扫的任务,虽偶尔会有四境的漏网之鱼,但尚且能够应对,但她们此行的目标,却还没有被师姐月从霜光顾过,里面会有很多不确定性。 陆九歌便也没有推诿,而是很感谢的说道:“那便有劳谢师兄和北先生陪我们走这一趟了。” 北藏锋倒也没有什么意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刻开口问询道:“要去哪里?” 陆九歌说道:“就距离此地近百里之远的白虹镇。” 谢春风有些讶然看了看北藏锋,说道:“我们似乎有从那里路过?” 白虹镇是很特殊的一座小镇,因为处在锦州和坻水郡的交界处,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烟,而像城镇这样的地方,更是处在白虹镇方圆百里之外,所以谢春风还是颇有些印象的。 (求月票!求订阅!另有读者群可撩,作者本人也在里面,且也有小姐姐在线卖萌,快来呀!群号:657590866)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五章 海棠山主 秋杀的气息逐渐浓郁。 一场飘飘洒洒的秋雨始终没有止息。 李梦舟坐在破落巷小院屋檐下的门槛上,望着雨珠连成线,在他眼前坠落,啪啦啪啦地声音很是让人舒服。 “转眼便已入秋啊。” 这个时节正是他决定走出树宁镇,朝着都城出发的时候,也是行走在推开玄妙之门的路上。 恍惚间,离开树宁镇已经一年之久。 也不知道小富婆王盼儿和崔债大哥现在如何了。 还有在花城的林少云和莫莲。 奈何沿天河的路上,并不会经过花城,否则李梦舟真想回去瞧一眼。 遗憾的是,白虹镇里有简舒玄要杀他,虽然简舒玄在跟萧知南打过一架后,便没有了动静,但若是李梦舟绕远路去花城,简舒玄肯定也会跟着,保不准会给林少云带去麻烦。 哪怕绕一下路并不算什么,但李梦舟身边处处都是危机,林少云虽是武夫,但归根结底也只是普通人,若是牵扯上修行世界的事情,那无疑是灭顶之灾。 就算姜国有修行者不能杀害普通人的律法,但也没办法完全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江湖武夫在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普通人,山门修士倒是好一些,山野修士可不会有太多顾忌。 虽然李梦舟不觉得简舒玄会拿林少云做威胁,但他也不敢去赌。 谁知道除了简舒玄之外,暗地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眼睛在注视着他。 而在等待赵三刀把刀锻造出来的期间,李梦舟最迫切的还是希望能够在孤山客的指点下,让修为更进一步,否则这份机缘便浪费了。 萧知南在孤山客的指点下,虽然依旧没有跨过五境的门槛,但也已经很接近,剩下的就是纯粹看她自身的悟性了,跨过五境那道门槛,或许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近些日子里,白虹镇貌似又多了不少江湖人士和修行者,皆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由于白虹镇里本来就有很多江湖武夫和修行者,便也没有人特别在意这些事情。 但李梦舟却隐隐嗅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突然涌来白虹镇的江湖武夫和修行者,必定来者不善。 在李梦舟或刻意或无意的观察下,他发现那些江湖武夫大部分都聚在一起,而他们手里握着的全是刀,就连那些修行者也都是使刀的。 白虹镇里突然涌来这么多刀客,李梦舟第一时间自然就联想到了赵三刀的身上。 哪怕白虹镇在姜国知晓的人不多,可赵三刀毕竟曾给赵无极锻造过刀,也曾被宗师盟和江湖人士争夺,在寻常百姓的印象里,或许白虹镇很偏僻,也没有什么名气,多数都被忽略,可在清楚赵三刀本事的江湖人眼里,白虹镇绝对不是陌生的。 赵三刀以锻刀出名,那么现在有很多刀客来到白虹镇,理所当然会跟赵三刀有关。 只是李梦舟没想到,居然也会有修行者来找赵三刀。 只因赵三刀在全身心的帮李梦舟锻刀,根本不见客,那些江湖刀客也没有过分打扰,或许也是碍于赵三刀在江湖上的名气,若非必要,便也不愿轻易去得罪。 但这只是暂时的。 赵三刀一生中锻造出了三把宝刀,非是他总共只锻造出了三把,而是有三把刀与众不同,皆是在他能够观想到天地灵气后锻造出来的,附含了灵性的刀,自然不再是凡品。 而运用天地灵气来锻造宝刀,对精神也会有很大的消耗,虽然赵三刀一直都没有停止自己打铁的事业,但寻常时候都是没有运用天地灵气,锻造一些百姓用得着的东西,做着跟寻常铁匠没有区别的活计。 他那第三把刀是月前才刚刚锻造出来的,现在是江湖人闻风而来,但李梦舟却很清楚,赵三刀那第三把刀已经被销毁了,而这第四把刀是属于李梦舟的,在这些涌来的刀客弄清楚情况后,肯定会争夺那把刀。 对此,李梦舟虽然很无奈,但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刀让出去。 还有大约十日,那把刀就会被锻造完成。 到时候白虹镇里必然要变得很热闹。 在李梦舟苦恼的时候,秋雨纷纷里,白虹镇再度来了很多穿着不同服饰,有男有女的年轻人。 他们皆撑着伞,手里也都握着剑。 握着的剑不一定是剑修,但他们一行人里面却有剑客。 一位纵然下着雨,却依旧撑伞看书的青年男子。 这般人物,莫说在姜国,整个世间都是少有,他当然便是梨花书院的北藏锋。 “白虹镇里倒是透着些怪异,修行者和江湖武夫的数量甚至隐隐有超过普通百姓的趋势。” 跟北藏锋并肩而行的谢春风略有疑惑的说道。 谢宁撇嘴说道:“都是些二境小修士,虽有达三境者,但真正的高手没有五指之数,像白虹镇这种方圆没有人迹的鬼地方,也就只有野修愿意来。” 北藏锋神情平静地低头看着书,但他的声音却紧接着响起,“镇子里有不止一位跨过四境门槛的修士。” 谢春风和陆九歌自然也觉察到了,面容都有些肃穆。 谢宁微微一怔,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虽然发愤图强的刻苦修行,进步可观,但也至今没有跨过四境门槛,自然感知不到白虹镇里真正隐藏着的修行强者。 “这里有剑修!”南笙低声轻呼。 她也是跨过四境门槛的大修士,虽然境界尚且不稳定,但也远比谢宁看得清澈,而且蒹葭苑本来便与离宫剑院很友好,对于剑修独有的气息并不难察觉到。 他们初到白虹镇,也没有直接神游探知,纯粹是感知镇子里的修士气息,便也发现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 “看来这白虹镇还真不简单,只因位置偏僻,倒是被忽略的太狠。” 有梨花书院的弟子点燃了寻踪香,此时上前朝着北藏锋说道:“师兄,这镇子里好像没有山外人。”闻听此言的人皆是一怔。 陆九歌思忖片刻,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赶来此地,虽然花费了不短的时间,但山外人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撤走,而且看白虹镇里的情况,如此多的修行者聚集,山外人不可能放任不去掠夺。” 这也是让得谢春风他们没有想通的。 他们从都城出发,一路上没有放过任何可能存在山外人的城镇,就连深山里的村落都特意跑一趟,所以他们手里的寻踪香也消耗的很快,但一路上诛杀的山外人其实数量也并不多,虽然整个姜国境内肆虐的山外人加起来也不过数百,可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李梦舟和萧知南也是走得这条路线。 虽然是一路直行,而且抱着后面肯定还会有人经过,便也没有特意去那些漏掉的城镇里搜寻,但也算解决了不少山外人,跟在后面的北藏锋和谢春风,遇到的山外人当然也不会太多。 坻水郡是蒹葭苑的地界,除了单独行动的月从霜,和陆九歌、南笙一行,别处自然也有其他蒹葭苑弟子,既然确信白虹镇里有山外人,便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想来这期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未曾神游探知,倒是不易被人发现,但似北藏锋和谢春风这般天才人物,自然也容易被旁人感知到。 一直潜藏在白虹镇暗处的简舒玄便注意到了他们。 在坻水郡他最忌惮的当然便是那位蒹葭苑的海棠山主了。 五境大物的神游意识自然是很远的,都城和坻水郡的距离也能一眼望见,也就意味着,其实薛忘忧只要愿意,是能够神游坻水郡的,海棠山主身在坻水郡,当然也能神游都城。 而白虹镇自然也在神游的范围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六章 藏锋破落巷 因此方才能够让得蒹葭苑弟子在第一时间赶到有山外人存在的地方,而白虹镇是海棠山主早就观察到的,只是陆九歌她们沿途解决其他城镇的山外人,耽搁了不少时间。 才导致她们初到白虹镇,却困惑于此地没有山外人。 只因在这期间,有李梦舟和萧知南来到了白虹镇,亦有那青衣姑娘和简舒玄的到来。 北藏锋、谢春风和陆九歌他们目前自然并不清楚这一点。 而简舒玄也不清楚此刻的海棠山主是否在注视着白虹镇,他默默地观察了片刻,便再度隐藏身影。 虽然简舒玄并未运用念力感知,但北藏锋还是察觉到了暗中注视的目光,他瞥向简舒玄消失的地方,微微蹙眉。 谢春风也略有意外的看向北藏锋,神情凝重道:“刚才莫不是有人在注视我们?” 北藏锋轻轻点头,随即便把目光继续放在手里的书上,淡淡说道:“实力比你强一些。” 虽然北藏锋话说的很平淡,但就是因为很平淡,谢春风面色有一瞬的铁青,他望向简舒玄消失的位置,语气平静地说道:“那倒不见得。” 谢春风倒不是嘴硬,而是自信。 北藏锋自然也没说什么,毕竟只是隐约察觉到那目光的注视,很快就消失了,对方是不是比谢春风强也只是他内心里的估测,是否切合事实,倒也确实不见得。 谢宁有些茫然地听着北藏锋和自家哥哥的对话,蓦然回过神来,说道:“我们刚到白虹镇,便有人暗中窥伺,是否有问题?” 谢春风默默瞧了一眼谢宁,想着弟弟还不算彻底没救,他微微摇头,说道:“有没有问题尚不可知,但白虹镇里必然不简单,刚刚窥视之人虽然隐藏的很深,或许也不弱于我,且这里本该存在的山外人也不见了踪迹,小小白虹镇,倒是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他有自信对方比不过自己,但也不能否认,那暗中窥视之辈确实不弱。 谢春风望了一眼北藏锋,继续说道:“按理来说,现在下着雨,我们应该先找一处地方落脚,但既然白虹镇有问题,我们便也无需耽搁时间,便四散开来,瞧个究竟。” 陆九歌没有意见,当即便领着南笙等蒹葭苑弟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而谢春风也领着不落山门的弟子径直朝着前路而去。 唯有北藏锋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方才回首望着书院的弟子,轻声说道:“你们找个地方落脚吧。” 那些书院的弟子皆是怔了一下,“师兄,不按照谢首席的意思做么?” 北藏锋淡淡说道:“他们那么多人足够了,你们若想去,去便是,不用理会我。” 说着,北藏锋也不管那些书院弟子如何考虑,直接便像是有了目标一般,拐入了另一条街道。 孤山客去了邻居家串门下棋,而李梦舟和萧知南则待在小院里,四处搜寻着什么。 “你为何怀疑孤山前辈的剑是被他藏了起来?” 李梦舟在孤山客的房间里翻找着,很是不解的看向萧知南。 萧知南环顾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平静说道:“剑修不可能丢弃自己的剑,既然他说是自我放逐,又说剑好像一直都在身边,那么他的剑肯定就在这院子里,与其说是找不到,倒不如说他是故意不想找。” 李梦舟觉得萧知南这番话确也有些道理,但是他看着被自己翻过又回复成原貌的地方,无奈地说道:“能找的地方基本上都找了,没有啊。” 除了孤山客的房间,李梦舟把整个小院都翻了一个遍,别说一把剑了,连一块铁都稀有。 虽然觉得萧知南的话很有道理,但事实胜于雄辩,他拍打了一下身上沾染的灰尘,说道:“也许孤山前辈真的把剑弄丢了,觉得那把剑就在身边,无非是一种怀念,本命飞剑是跟剑主气海相连的,哪怕相隔万里,也能感应到,我们就算找出那把剑,也没有任何意义。” 萧知南的性子是颇有些倔强的,她没有理会李梦舟,而是转身走出屋子,继续到别处翻找。 李梦舟叹了口气,也没再跟着萧知南,而是走到了屋檐下,闭目回忆《浮生烬》这门刀术,虽然刀目前还没有锻造完成,但跟修习《浮生烬》刀术并不冲突。 而在某一个时刻,李梦舟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屋里翻找的萧知南,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旁边。 紧紧闭着的院门外,有在雨声里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传来,随即院门被敲响。 萧知南站在屋檐下,微微挥手,院门啪地朝左右打开来,露出了外面站着的撑伞之人的身形。 那撑伞的男子一步跨过门槛,虽然有伞遮挡着看不清面貌,但他手里却持着一卷书。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略有意外的开口说道:“北先生?” “七先生。”油纸伞被往上稍微抬了抬,露出了北藏锋的脸,他看着李梦舟轻唤了一句,随后又望向萧知南,淡淡说道:“萧师妹。” “北先生是路过白虹镇?”李梦舟猜测会有跟他同一条路线的队伍,但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早就路过白虹镇,走在他们前面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北藏锋。 北藏锋轻声说道:“不算路过,是刻意从坻水郡返回来的。” 萧知南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你是特意来找我们的?你是如何得知我们在这里的?” 北藏锋微微摇头,说道:“我是在来到白虹镇时,才察觉到你们在,倒也算是特意来寻。” 李梦舟疑惑的说道:“既是如此,为何北先生已经到了坻水郡却又返回白虹镇?来到这里后,发现我们是巧合,但你回到白虹镇便是刻意了。” 北藏锋说道:“书院和不落山门同行,我和谢春风在坻水郡遇到了蒹葭苑的陆师妹,据陆师妹所言,白虹镇里有山外人,我们只是跟随蒹葭苑弟子而来,帮她们一起围剿山外人,但这里貌似已经没有了山外人的踪迹,想必是被萧师妹和七先生解决了。” 李梦舟不置可否,说道:“在下着雨的时候,天地灵气稍显模糊朦胧,北先生却能直接找到破落巷,而我们却未能察觉到你们的到来,只能说,不愧是北先生。” 他心里确实是有些骇然的,白虹镇其实不算小,秋雨飘飘洒洒已经数日,天地灵气受影响变得很浑浊,同时也变得很浓郁,对于修行者的感知有利有弊,萧知南或许是一心要找孤山客的剑,念力未分散,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北藏锋他们的出现,但李梦舟是真的没有感知到。 但北藏锋却能清楚的找到破落巷,不管萧知南怎么想,李梦舟是有些佩服的。 虽然跟北藏锋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终究有过接触,在没有刻意隐藏的情况下,北藏锋能够凭借气息判定出萧知南和李梦舟的存在,也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情。 事实上,谢春风和陆九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破落巷,自然也注意不到萧知南和李梦舟,只有北藏锋找到了这里。 毕竟是站在姜国年轻一辈修士里最高峰的天才,又是梨花书院的高徒,北藏锋的强大是不需要有任何怀疑的,任何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显得稀奇。 北藏锋此时看着萧知南,微笑着说道:“许久未见,萧师妹的修为又增进了很多。” 萧知南模样清冷,不无挑衅的说道:“万里平原败在北先生剑下,若再战,或许输的便是北先生了。” 北藏锋微微一笑,说道:“萧师妹的自信和惊鸿剑意都让我很欣赏,但我觉得自己还是不会输。” 北藏锋的性格有些时候都是很耿直的,不会抬举旁人,也不会贬低自己,实事求是,虽然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判定,但出自北藏锋之口的话,似乎也无从反驳,因为那都是事实真相。 但萧知南肯定不会相信,她只认手里的剑,曾经败给北藏锋是事实,她不会否认,但今时不同往日,没有打过,她自然不可能服输。 “那我们便打一场,看看最终谁赢谁输。” 北藏锋道了一声好,他显然也清楚萧知南的性格,若是推诿也没有什么意义,但虽是答应了,也不是现在就打,他直接又朝着李梦舟说道:“蒹葭苑的陆师妹到了白虹镇,那谢春风的弟弟对于七先生杀死陆长歌的事情,始终无法介怀,若是与他们碰面,七先生还需有些心理准备。” 北藏锋不提这一句,李梦舟还真忘了这件事情,陆九歌和陆长歌是亲兄妹,而在离宫剑院时,他跟陆九歌相处的也算不错,虽然他不后悔杀掉陆长歌,但是面对陆九歌,他真的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哪怕陆家兄妹的关系很不好,但互相也真的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李梦舟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况且除了陆九歌之外,还有不落山门的谢春风和谢宁,这可都是结过怨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七章 我姓井,名三三 北藏锋并未在破落巷里久留,跟萧知南简单约定了时辰,便撑伞离开。 而萧知南也不再理会孤山客那把丢掉的剑,虽然她确实变强了很多,但真要说有绝对战胜北藏锋的信心,那也未必,她自然要做些准备,而所谓的准备便是养剑,让精神状态都极尽饱满,才能斩出最强的剑。 李梦舟默默想着,萧知南倒是很容易打发,只要给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想把她引多远就引多远,寻常时候倒还好,若有人对他不利,刻意把萧知南引走,岂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李梦舟也只是随便想想,要杀他的简舒玄并没有帮手,而且想要找到够资格让萧知南拔剑的修行强者也不容易。 他没有继续待在破落巷里,而是撑伞去了赵三刀那里。 赵三刀铁匠铺的附近聚集着不少的江湖刀客,而在暗处也隐藏着一些修行者。 李梦舟的出现,自然立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背剑的?” 李梦舟的本命剑是很少直接握在手里或者背在身上的,而是蕴养在气海里,但他现在是把不二剑直接亮出来的。 刀和剑终究是不同的兵器。 刀多为刚猛,挥动幅度大,在进攻方面是相对很强的,干净利落,但防守方面则相对薄弱一些,但若是能把刀运用的出神入化,自然也可以攻守兼备,但那在人不在刀。 而剑本身便是攻守兼备,相对轻巧一些,更考究技术手段,比较容易掌控,这也是无论修行者或江湖人都更喜欢或习惯用剑。 两者施展起来是有些区别的。 那些江湖武夫和部分修行者都是善刀者,来到白虹镇也是为了赵三刀锻造出来的宝刀,看见一个背剑的人,自然也没必要多去理会。 李梦舟在或刻意或随意的目光注视下,直接推开了铺门。 赵三刀的模样稍微变得有些憔悴,他全身心的锻刀,休息略有不足,但他的眼眸里却迸发着超乎想象的热情,他果然是爱煞刀这种兵器了,尤其是自己亲手锻造出来一把绝世无双的好刀,哪怕不眠不休,也要紧盯着每一个步骤。 刀的锻造已是最后的收尾阶段,赵三刀的热情不减,反而更为火热。 想着赵三刀没有跨过玄妙之门,倒也不算是一个遗憾事,因为他真的是天生的匠人,若是把所有时间花费在修行上,反而有些暴殄天物。 而虽没能进入修行世界,但他入了观想,便异于常人,让得他的锻刀技术更上一层楼。 “外面有很多刀客在观望着,看来都是为了你的刀而来。” 如果对于曾经赵三刀所言他手里的刀被宗师盟和许多江湖人士争抢,还存着一丝丝的怀疑,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便是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了,在匠人里面,赵三刀哪怕不是最顶尖的,肯定也是名列前茅的。赵三刀拿着脏兮兮的抹布擦着汗,随口说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只是没想到在那之后,你找到了我,给我带来了那把剑柄,让得本来我想要让那些江湖人观赏的刀被销毁,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只能说命运使然。” “那些家伙看不见刀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解决可就不管我的事了,你掏了银子,我只管锻造刀,至于刀会不会被别人抢走,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留住了。” 平白生出了一些麻烦,让得李梦舟虽然有些头疼,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那些刀客想从他手里抢刀,怕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 最主要的问题,是赵三刀够不够那个把修行强者也引过来的资格,例如宋一刀或是赵无极这般的宗师,虽然一个是世俗武道宗师,一个是修行世界的刀道宗师,但要是出现能够比肩宋一刀的刀客出现在白虹镇,李梦舟还真得忌惮几分。 赵三刀把第三把刀锻造出来,从而传出消息让得这些江湖刀客蜂拥而至,都是李梦舟在找到赵三刀之前的事情,哪怕赵三刀放出消息和李梦舟寻过来就是前后脚的工夫,但李梦舟也怪不到赵三刀,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直接面对这件麻烦事。 这些江湖刀客在白虹镇也是等待了很长时间,对于见到刀的耐心已经越来越不足,或者也越来越期待,若是告诉他们,其实没有那把所谓的刀,这些刀客怕是会疯狂砍了赵三刀。 按道理来讲,李梦舟是出钱找赵三刀锻造刀的,那么锻造出来的刀肯定是他的,但看眼下这种情况,赵三刀的刀绝对不止区区几百两银子,这件麻烦虽然没必要,但却是李梦舟必须面对的。 现在就只等着这把刀问世,是单方面碾压把刀拿走,还是会有一场龙争虎斗,都是暂且没有定论的事情。 凭借李梦舟现在的修为境界,当然能够很轻松的把那些江湖刀客解决掉,难就难在,那些隐藏起来的修行者里面,是有让李梦舟无法看透的存在。 但李梦舟又怎会惧怕这些? 他看着赵三刀,微笑着说道“那些家伙若是想抢我的刀,我便把他们全都葬在白虹镇里。” 赵三刀惊讶地望向李梦舟,说道“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嘛。我的刀可是连宗师盟都想得到的,那里可遍地武道宗师,如果有宗师盟的人也到了白虹镇,怕不是要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虽然赵三刀入了观想,但终究没有开天照,他哪里能够看透李梦舟的身份,只道他不过是一个江湖武夫,哪怕可能会是武道天才,却也没资格跟宗师盟和一众刀客直面抗衡。 他可不管这把刀最终会落入谁手,他只管拿银子,尽心尽力的把刀完美的锻造出来。 李梦舟一脸微笑的说道“你信不信就算是凤江宗师盟的盟主亲临,我也能让他乖乖滚回去?” 赵三刀愕然至极,随即嗤笑道“我信了你的邪。” 李梦舟倒也没再解释什么,撇撇嘴便走出了铺子,他撑伞站在雨中,望着那些江湖刀客所在的位置,微微摇头,直接消失在风雨中。 谢春风和谢宁等不落山门的弟子正在搜寻着白虹镇里山外人的踪迹,虽然寻踪香已经明确此地不存在山外人,但也不排除是受到风雨的影响,让得寻踪香失去了效用。 哪怕出自药王辰儒之手的寻踪香,风吹不息,水泼不灭,但也毕竟只是专意为找到山外人而新弄出来的东西,尚且不那么完美,倒也正常,总要仔仔细细找一遍,才能确信。 而在他们路过一条小巷子时,风雨里忽有刀气生出,拍打着雨珠,挟裹着一道劲风,直接冲着谢春风的面门而来! 谢春风微微顿步,他身边的谢宁倒是先一步拔剑出鞘,瞬间拦截了那道刀气,环顾四周,厉声喝道“哪个贼人敢放肆!” 在雨雾朦胧里,渐渐清晰的身影是一名青年男子,他肩膀上扛着一把刀,走路带风,大摇大摆的便站在谢春风等人面前。 他左手里还撑着一把有些破旧的伞,此时微微抬起,露出他那张满脸透着不屑嘲讽之意的面庞,说道“怎么着,我就放肆了,你来砍我啊。” 这便是纯粹的挑衅了。 谢宁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必然忍不了,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步,剑指着对方,喝道“那我便砍死你!” 扛刀的青年男子朝着地面呸了一口,呲牙笑道“瞧你瘦得跟竹竿似的,剑在手里重不重,要是拿不动的话我帮你拿?” 谢春风按住暴跳如雷的谢宁,神情淡然的望着青年男子,说道“阁下是谁,刚见面就出言挑衅,且莫名其妙攻击我们,莫非是与我等有怨?” 他自然是对那青年男子很陌生的,确信以前也从未见过,心里颇有些好奇对方的来意。 那青年男子冲着谢宁撇撇嘴,无声的用口型道了一句‘白痴’,在谢宁羞怒的满脸通红,便要扑将上去时,他已然目视着谢春风,说道“我姓井,名三三,就是那个一二三的三,你别觉得这名字简单,里面可是透着大奥妙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啥奥妙,但你就这么认为便好。” 不顾谢春风一脸的怪异,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只是瞧见你们貌似有点厉害,才不打招呼出刀的,你们可以认为我很厉害,所以才能觉得你们有点厉害,我们之间自然没啥怨啊怨的,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在区区几番话里,谢春风也算简单明白了这井三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微笑着说道“井兄倒也是个妙人,既然你拔刀的理由如此简单,我若不回礼,反而显得是我不是了。” 对于井三三莫名其妙拔刀的事情,谢春风心里也是颇有些怒气的,所以在井三三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瞬间拔剑出鞘,伴随着一阵剑鸣声,一股浩荡的剑气直入云霄,撕开风雨,挟裹着一声惊天炸雷,猛地砸向井三三!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八章 我这劣徒脑袋里有坑 刹那间照亮整座白虹镇的剑光,挟裹着雷霆万钧的气势,被谢春风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柄,毫不犹豫地朝着井三三斩落! 那是何等令人叹绝的画面。 谢宁冷笑着望向仿佛被吓傻一般愣在原地的井三三,想着作死的人见过,但作的这般彻底的倒是少见,面对谢春风这足以斩开白虹镇的一剑,若非像沈秋白和北藏锋那样的人物,都将死路一条。 但他就只是想想,因为谢春风不可能直接就拔剑杀人,这一剑只是气势充足,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但寻常之辈也决计挡不住。 而那看似被吓傻的井三三,此时却用着微不可察的声音呢喃道:“这玩意儿可真吓唬人,我小心儿都快蹦出来了,我怎么就没想过拔刀时弄出这种阵势呢,老师说得对,世间果然是人外有人,看来得好好学习,简直太帅了有没有。” 虽然惊叹于谢春风那艳绝一剑,但在剑气临身时,井三三却有了最迅捷的反应,他立即横刀在胸前,一声震喝,双腿如同灌了铅般踏碎青石地板,杵立在原地,竟是打算硬接下谢春风这一剑。 莫说谢宁,就连那些本也是看热闹的不落山门弟子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在他们想来,井三三偷袭的那一刀,被谢宁轻易拦下,最高也就是三境的修为,哪怕谢春风只动用了一成力道,也绝对够那井三三受的。 除了像宁浩然那般跟谢春风同境的强者,也就只是李梦舟曾接下谢春风的一剑,而眼前这一剑虽然声势浩大,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其实大师兄根本就没有认真,可也绝非是区区跳梁小丑一般的井三三能够抗下的。 这已然不是在作死,而是纯粹来送死的。 但此时出剑的谢春风却神情淡漠,没有丝毫变化。 白虹镇里,剑光大盛。 隆隆地惊雷炸响。 对于普通百姓或是江湖武夫而言,当然只觉得是下雨天气里的正常现象,可白虹镇里有不少的修行者,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到那是有强大的修行者在出剑,而且是超出他们想象的存在。 在另外一条街道搜寻的陆九歌一行也及时止步,望着那处剑光闪烁,面色惊疑不定。 “是谢春风!” 南笙慌张的说道:“莫非是遭遇了山外人?” 陆九歌紧紧蹙着眉头,说道:“那里并没有多少修行者的气息,谢春风剑指的位置,貌似只有一个人,绝非是山外人那种繁杂的气息。” 南笙意外的说道:“白虹镇里何人能够让得谢春风拔剑,难道是之前那暗中窥视之人?” 这是唯一能解释的情况。 陆九歌没有再说什么,当即便领着一众蒹葭苑女修朝着那处剑光大盛的地方奔去。 而同一时间,北藏锋也与书院的弟子汇合在一块,他默默感知着,语气平淡道:“白虹镇里果然是卧虎藏龙。” 在陆九歌她们赶到时,看到的是以谢宁为首的那些不落山门弟子呆滞的面孔。 谢春风执剑站在风雨中,神情漠然。 而在他的对面,是被剑斩出的恐怖沟壑,在那沟壑的尽头是破碎的青石板,烟尘在雨帘里飘扬,显露出一道杵立的身影。 井三三龇牙咧嘴狰狞着脸庞,持刀的双臂在轻微颤抖着,腿肚子也在发抖,他骇然的望着对面神情漠然的谢春风,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缓缓轻放下酸涩头疼的手臂,长刀重重砸在破碎的青石板地里,长吐了一口气,忍痛咧嘴笑道:“原来不只是吓唬人的玩意儿,差点让我把手里的刀丢出去,但我可没有吐血,所以你也不算很厉害!” 这明显是在嘴硬了。 但不能否认的是,在硬接下谢春风这一剑,却还能站着,的确很不简单。 这也是为何谢宁他们这些不落山门弟子满脸呆滞了,因为这跟他们想象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谢春风的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能够接下我随手斩出的一剑,你倒是有些本事。” 他早就看出来井三三绝非表面上那般废柴,否则也不会斩出那样的一剑,而他说的也是实话,刚才那一剑的确是随手施为,但也是足够斩杀四境以下修士的。 井三三能够直接硬接下来,连血都没吐一口,也证明着他的实力不弱。 而闻听此言的井三三却是脸庞涨成了酱红色,羞恼的说道:“你可真会吹牛!打不赢我便打不赢我,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谢春风说道:“你只是接下我一剑,尚且没有开始打,怎么就变成打不赢你了?” 井三三羞怒的说道:“你别给我讲这些屁话,有能耐接我一刀!” 谢春风淡淡笑道:“那你便出刀吧。” 井三三羞怒的脸庞渐渐回色,反而很快有了一抹凝重,他反复握紧手里的刀,大脑在飞快的运转着,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对面那个爱吹牛的家伙貌似也不弱,若是一刀不能赢了对方,将会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在旁围观的陆九歌和南笙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南笙看向谢宁,出声问道:“那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谢春风怎么和他打起来了?” 谢宁的脸色很阴沉,井三三能够接下那一剑已经完全足够证明对方比自己强,他心情怎么能好得了,听到南笙的问询,他很是恼恨的说道:“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跳梁小丑,直接便出言挑衅,我哥只是给他一个教训,那一剑根本没有发力,这白痴还沾沾自得,以为自己多厉害,十足的蠢货!” 南笙自然不能理解谢宁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此时的井三三已经准备出刀,杂乱的风雨里面却忽然有气机浮动,谢春风的眉毛微挑,有穿着青袍的老者,头戴斗笠,穿雨而至。 他伸手敲打了一下井三三的脑袋,“劣徒,尽给为师惹麻烦!” 井三三很委屈的抱着脑袋,看着那青袍老者,撇嘴说道:“死老头儿,你宝贝徒弟可是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还打我呢。” 青袍老者却没有理会井三三,而是目视着谢春风,轻声说道:“阁下便是不落山门的谢首席?” 谢春风皱起眉头,微微拱手,言道:“晚辈谢春风。” 青袍老者说道:“我这劣徒脑袋里有坑,还望谢首席莫要见怪,莫跟他一般见识,此事便如此揭过吧。” 谢春风默然不语。 井三三很是委屈。 谢宁却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一二三出言挑衅,还暗地里偷袭我等,怎地轻易便揭过!你们未免想得太好了些!” 井三三也是瞬间便反唇相讥,“那瘦竹竿真会放屁!我就挑衅了如何?我就偷袭了如何?有能耐你来跟我打一架啊!还有!我不叫一二三,你这个瘦竹竿!” 谢宁怒火攻心,憋红了脸庞,豁然拔剑,“打便打!我管你一二三,三四五的,我今日便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们相互叫骂,直接便开打,也是相当干脆,在众人都未回过神来,谢宁便已经提剑攻了上去。 井三三不甘示弱,提刀便反冲而上。 谢宁看似气势磅礴,但面对井三三完全不按常理的出刀方式,一瞬间便被打得手忙脚乱,那井三三也是憋着一口怒气,刀势大开大合,毫无顾虑,当真有一番悍勇,若是在军中为将,必然也是一位猛将。 谢宁的气势与之相比,便稳稳地落于下筹,被井三三狠狠压制。 此时井三三脚尖轻点,竟是瞬息间跨越了大段距离,那爆裂的一刀,直朝着谢宁面门砸落,若是砸中,必然是脑袋迸裂,惨死当场! 谢宁慌了神,面色变得煞白。 他有些后悔跟井三三打了,在他眼里的跳梁小丑可是硬接下过谢春风的剑,虽然那只是谢春风随手斩出的,但毕竟境界在那里摆着,就如蚂蚁跺脚和大象跺脚,虽然它们各自用的是同样的力道,但又怎能相提并论? 可饶是如此,他心里依旧很难相信,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 可谓是被井三三一路碾压,这哪里是一场战斗,分明就是在单纯的挨揍。 但现在后悔也迟了,那井三三显然没有停手的想法。 “三三,还不住手!” 便在这时,那青袍老者忽然开口。 而井三三手里的刀也在谢宁的脑门前顿然而止,不差分毫,但凡他收不住力,此刻谢宁已然命丧黄泉,他煞白的脸,冷汗止不住的狂涌,浑身哆嗦着,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井三三虽然很不愿意,但他还是收刀回到了青袍老者身边。 望着谢宁那不堪的模样,很是鄙夷的呸了一口。 谢春风握紧剑柄的手也渐渐松缓,他蹙眉看着自己的弟弟,轻叹一口气,朝着青袍老者说道:“本来也只是一个误会,井兄弟也只是想要切磋,虽然方法有些不妥,但也并未有什么大过,此事便揭过吧。” 青袍老者微笑着说道:“那我便领着劣徒告辞了。” 谢春风微微颔首。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九章 那熟悉的陌生人 青袍老者领着有些不甘心的井三三消失在风雨里。 而谢宁也渐渐回过神来,虽然那刻面对死亡前的感觉很恐怖,但他依旧有些嘴硬的惨白着脸朝谢春风说道:“哥,你怎能放过那小子!” “你给我闭嘴!”谢春风冷冷地瞪了一眼谢宁,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若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便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否则你永远都是个废物!” 谢宁颇有些惶恐,谢春风在他心里的分量是很重的,他明白自己的表现让兄长很失望,但他当时确实忍不住,哪怕现在是知晓自己跟井三三的差距,但他因脸面问题,还是嘴硬了一下。 然而清楚自己错在哪里虽然是很好的事情,但若是知错不改,反而是更大的问题。 终究是亲弟弟,谢春风虽是很严厉,却也没有太过强迫谢宁,但刚刚差点死在井三三的刀下,也让谢春风明白,若是谢宁再不有所成长,很可能随时丢掉性命。 “那个井三三能够接得下我一剑,也算天赋异禀,而他更具备瞬间杀死你的能力,莫说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何况那青袍老者气息厚重,也绝非寻常人物,息事宁人是最好的选择。” 谢宁虽然很多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容易被挑衅,行事也稍有些幼稚,但不意味着他就是个白痴,只要给他讲清楚,他还是能够明白的。 谢春风或许能够打得赢那青袍老者,但绝对也是险胜,甚至若那青袍老者还有所隐藏的情况下,哪怕是谢春风也会吃亏,在这种局面下,若是还顾着什么莫须有的脸面,那当真是最愚蠢的事情。 谢宁的脸色又苍白了数分,唯唯诺诺地说道:“哥,我知道错了。” 在谢春风教导自家弟弟的时候,那青袍老者也在训斥着井三三。 “我就是买个酒的工夫,你就跑出去惹事,也不瞧瞧人家是谁,还背地里偷袭,真是将为师的脸都丢尽了!” “我哪知道那是不落山的首席啊,但那谢春风也不算很厉害,那一剑如此夸张,我还不是半点事没有?” 青袍老者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脑袋里是真的有坑不成?谢春风根本就没认真起来,否则凭你这憨货,能接得下人家一剑?半路上就能把你砍死!” 井三三不解的说道:“那剑怎么在半路上把我砍死?” 青袍老者深吸一口气,“我懒得跟你废话。” “我们来白虹镇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那把刀,赵三刀的锻刀技术出类拔萃,由他手锻造出来的刀,绝非凡品,你给我留着力气夺刀,别指望为师这把年纪,还帮你跟人去抢刀。” 井三三不屑的说道:“您老人家的目的本来不就是抢刀嘛,根本没想着掏银子,那不就是抢嘛,是你动手抢,还是我动手,有什么区别,主意是你出的,又不是我。” 青袍老者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有本事挣银子,我们用得着空手套白狼?” 井三三瞪大眼睛,很是夸张的说道:“我是你徒弟啊,肯定是你挣银子养徒弟啊,要不然我干嘛拜你为师?” 青袍老者吹胡子瞪眼,“嘿,合着你拜我为师就是想花我的钱?你这个不孝的弟子!” 井三三哼哼道:“谁知道你这么穷啊,要不是能学点本事,我早把你丢了。” 师徒两个骂骂咧咧,你一句我一句,渐行渐远。 当真是很有爱的一对师徒啊。 ...... 破落巷里。 李梦舟踏进小院,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萧知南,轻笑着说道:“谢春风在白虹镇里拔剑了。” 萧知南淡淡点头,说道:“我看到了。” 李梦舟随即又说道:“我本以为能够让谢春风拔剑的应该是简舒玄,但没想到是一个行事莽撞的陌生家伙。” 萧知南说道:“孤山前辈说的很对,白虹镇一向很热闹,而近期会变得格外热闹,简舒玄和那青衣女子,北藏锋和谢春风及蒹葭苑的陆九歌,还有那让谢春风拔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白虹镇。” 李梦舟的神情也变得颇有些凝重,让谢春风拔剑的那人,用的是刀,他很容易联想到聚在赵三刀周围的那些刀客身上,看来他的猜想并没有错,这些刀客里面的确有高手。 虽然井三三只是接下了谢春风一剑,也不能算是高手,但那后来出现的青袍老者却不简单,也许正是如宋一刀那般的山野宗师。 这难免让得李梦舟心里有些没谱。 “你觉得那青袍老者在哪个境界?” 萧知南清楚李梦舟在锻造刀的事情,但不知道有那些刀客正耐心等待着抢刀,所谓抢刀,其实也是花银子的,但终归是有例外,不用银子来抢。 若赵三刀只是寻常的铁匠,抢了也就抢了,但赵三刀有名声在前,谁知道他会不会再锻造出来几把宝刀,若是得罪他或是杀掉他,那是很得不偿失的事情,所以那些江湖刀客还是很愿意看谁的财力足,可实在没银子的,貌似也只有明抢了。 就算是明抢,也只是抢刀,必然是不敢得罪赵三刀的。 尤其在于宗师盟也从赵三刀这里买过一把刀,那么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宗师盟都要护着赵三刀的安危,没有足够大的胆子,可不敢做傻事。 而在抢刀的过程里,那些打算花银子买刀的江湖刀客或是修行者,肯定也不愿意,势必会有一场搏杀,有着明抢念头的人,除了胆子要足够大,自身也要具备一定的实力,否则纯粹就是没事找抽。 面对李梦舟的问题,萧知南倒也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方才说道:“受条件限制,我也未曾看得太清楚,但既然谢春风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说明青袍老者的实力最起码也是与他很接近的,甚至可能比谢春风更强。” 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谢春风已然是站在四境巅峰的壁垒前,且不说那青袍老者是不是比谢春风强,就算比谢春风弱,也不是李梦舟能够轻松应对的。 虽然他自信在把所有底牌都施展出来,就算面对四境上品的大修士也有一战之力,甚至有机会战平,当然,若是运气够好,斩杀四境上品的大修士也是有可能的。 但底牌里是包括着《浮生烬》这门刀术的,现在刀还没有锻造出来,便相当于缺了一个底牌,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做到。 何况那青袍老者也是很可能超越谢春风的存在,结合种种,胜算绝对不高。 距离赵三刀把刀锻造出来,还有数日时间,他只有在这段时间里把修为境界再稍微往上提升一些,才能真正具备一战的实力。 “孤山前辈找邻居下棋还没回来么?” 李梦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孤山客指点他修行,尽可能的在四境下品里继续往前迈出一步。 萧知南说道:“破落巷里那些老人家都是按照时辰睡觉的,应该下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院门便被敲响。 李梦舟和萧知南皆是一怔。 若是孤山客回来,必然是不可能敲门的,而是会直接推门进来。 他们的目光探向院门,当即便洞悉了来者身份。 其实若非刻意感知,而且来者没有敛着杀意,也很难随时都能清楚靠近的人,只有放开念力去感知了,才能察觉到周围的气息,要不然便是类似谢春风那照亮整座白虹镇的一剑,不需要感知也能看得到,除此之外,便只有来者身上透出杀意,才能被动察觉到。 只是正常的行走接近,又没有刻意感知院门外的人,自然不容易发现。 毕竟破落巷里又不是没有住着人,要是时时刻刻都感知着,也是很累的事情。 而站在院门外的却是蒹葭苑的南笙。 既然萧知南在看着谢春风出剑,那么谢春风自然也能够感知到,而且谢春风也是跟萧知南有过接触的,就算一时间不能探明身份,但猜出来也正常。 在谢春风那里得知萧知南或许就在白虹镇里,而且也清楚萧知南和李梦舟在一起的,南笙找到破落巷来,便也是意料之中了。 但是只有南笙独自前来,却未见陆九歌的身影,也是让李梦舟有些奇怪。 他打开院门,看着俏生生撑伞站在外面的南笙,轻笑着说道:“南笙师姐,士别三日,甚是想念。” 南笙有些羞恼的瞪了李梦舟一眼,听他话说的如此暧昧,不由得让南笙回忆起当初在离宫剑院时,李梦舟居然怀疑自己喜欢他的事情,除了正常的羞意外,南笙心里更多的是恼怒。 她自然明白李梦舟是在开玩笑,哪怕因陆长歌的事情,让南笙看李梦舟有些顺眼了,但也不至于到有好感的地步,只不过是从可恶的人,变成了陌生人,就是没恩也没怨。 “没想到你居然也跨过了四境门槛,这世间还真是不公平啊。” 就算是陌生人,也是熟悉的陌生人,南笙还是很习惯的出言讽刺。 (大家踊跃加群啊,想找作者聊天,或者讨论剧情啥的,都进群里来啊,卖萌~群号:657590866)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章 蒹葭苑未来山主和剑院七先生 这或许便是李梦舟和南笙之间最正常的开场白了,若是忽然转了画风,怕也是很奇怪。 南笙终究是比李梦舟早很多便踏上了修行路,跨过四境门槛的时间自然也比李梦舟更早。 但李梦舟是剑修,在同境里,可是占据着很大优势的。 面对此时南笙的阴阳怪气,李梦舟倒是心情很不错,他笑着说道:“南笙师姐似乎长高了一些?” 其实南笙跟李梦舟是同岁,或许也就大了几天,但南笙的身形有些娇小,然而身材绝对不小,那是前凸后翘一词很好的诠释。 男子二十弱冠方为成年,但女子十五及笄便到了可婚配的年纪,由此来说,李梦舟尚未成年,但南笙却已经是成年人了。 但严格上来论,女子十五及笄只是代表到了能够成亲的年纪,因男子十六岁同样便可娶妻,而女子十五和男子十六便算是告别了童年,能够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便也算是成年,只是男子在弱冠时尚有成人礼罢了。 二九年华在世俗里当然也算大姑娘了,但南笙和李梦舟终究是处在修行世界里,便也无需太过遵守世俗里的规矩。 面对李梦舟的调侃,南笙自然不甘示弱,当即反唇相讥回去,“李师弟的脸又黑了许多呢,刚才夜黑,我差点以为是鬼给开的门。” 李梦舟肤色黑当然不只是脸黑,但他露在外面的只有脸,又穿着一身黑衣裳,虽然远远没有夸张到在夜里看不见的程度,但明显这是南笙极有力的反击。 让得李梦舟恼怒的无语凝噎。 萧知南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颇觉无趣,便回屋继续养剑,而南笙也注意到了萧知南,有些紧张的低声说道:“你怎么会跟萧知南这个女人在一起,她刚到姜国便接连挑战北先生、沈秋白,还有你们大师兄,可是很危险的啊。” 李梦舟无奈的让过身子,领着南笙来到屋檐下避雨,搬来两个木凳,直接坐下来,说道:“就是因为萧知南足够强,我才和她组队啊,要不然世间处处都是危险,我怕半路被人弄死啊。” 南笙想着也对,笑着坐在木凳上,说道:“你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 李梦舟笑而不语。 南笙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用很认真地语气说道:“你在都城杀死陆长歌,对我而言,当然是一大快事。” “那陆长歌仗着自己是师姐的哥哥,做尽了卖妹求荣的事情,若非师姐贵为蒹葭苑山主继承人,寻常家的姑娘若是有这般哥哥,怕是下场凄惨。” “但陆长歌终究是师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虽然不觉得师姐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嫌隙,但见面时必然会有些尴尬。” “因为师姐的身份,她不愿维护陆长歌,但也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若对此毫不理会,反而成了她这做妹妹的不对,对她而言,是很难权衡的事情。” 李梦舟默然片刻,轻声说道:“既然陆师姐未曾来到破落巷,我便也大概明白她的想法,在杀死陆长歌时没有考虑到陆师姐的境地,是我的不对。” “虽然我不该干涉陆家兄妹的事情,但就算陆师姐不管陆长歌的死活,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终究难堵世人只会看热闹的悠悠众口。” “陆师姐毕竟是蒹葭苑山主之位的继承者,且本身也因资格和修为的事情,便已然扛着很大的压力,若是蒹葭苑山主的继承人明知道自家兄长被杀,却依旧跟凶手说说笑笑,的确会招惹是非。” “其实归根结底,也就是想办法堵住世人的嘴巴而已。” 南笙好奇的说道:“你想怎么堵住世人的嘴巴?”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明日你帮我约陆师姐出来,让她砍我一剑。” 南笙忍不住说道:“虽然我也确实很想砍你一剑,但你自己找着让师姐砍你,怕不是脑子有病?” 李梦舟微微黑了脸,说道:“我看你脑子才有病!只要陆师姐露面,便也给了世人的一个答案,至于陆师姐能不能打赢我,那是两说,反正陆师姐已经有了行动,世人便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南笙愣了一下,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你能打得过师姐?” 李梦舟说道:“陆师姐早在蟠龙宴前便破入了四境,现在或许也已经很接近上品,但陆师姐真不见得能打赢我,除非她破入四境巅峰。” 在他把底牌放出来,便完全具备跟四境上品的修士一战之力,虽然不一定能打赢,但肯定也很难打输,若他抱着必杀的信念,也是有机会斩杀四境上品的修士的,但把底牌全部暴露在世人面前,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在正常的情况下,李梦舟也就只是有自信能够在四境上品修士的进攻下,不会轻易落败。 底牌非是要永远隐藏起来,终有暴露出来的那一天,便例如他现在重新握起了不二剑,而《蚕灭卷》神通这张他最大的底牌,其实每一场战斗都不可或缺,只是没有人能够察觉到问题罢了。 而闻听得李梦舟这番话的南笙却很是呆滞的望着他。 虽然她很清楚剑修在同境里是堪称无敌的存在,哪怕没有山外人那般夸张,但也不至于让李梦舟敢不把四境上品的修士放在眼里,越境挑战的事情,李梦舟虽然不是没做过,但四境以下和四境以上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且当时在五层楼里,是陆长歌过于大意,而且根本不觉得李梦舟能赢,在于李梦舟拼着身体被撕裂也要站在陆长歌三尺之间,才击败了陆长歌,在严格意义上来看,并不算越境挑战成功。 她想象不到李梦舟这是哪来的自信? 但她没有出言嘲讽,实在是这件事情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嘲讽。 最终答应了李梦舟明日约陆九歌到天河沿岸,便径自离开了。 萧知南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默默看着李梦舟,说道:“你喜欢陆九歌?” 李梦舟很是意外的回头说道:“你哪来的这种想法?” 萧知南淡淡说道:“为了帮陆九歌堵住世人悠悠之口,甘愿被陆九歌砍一剑,这还不算证据么?” 李梦舟无语的说道:“那你可是想多了,我毕竟是杀了陆师姐的哥哥,纯粹是在善后,总不能让得陆师姐因此事郁结。” 萧知南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转身又回了屋子。 李梦舟一直坐在屋檐下,直到孤山客推开院门回来。 ...... 翌日巳时。 天河沿岸。 白虹镇外有荒野,也有青山,环绕着天河。 天河奔流不息,颇为壮观。 出现在此地的不止有陆九歌。 北藏锋和谢春风他们自然也跟了过来。 陆九歌要向李梦舟递剑的缘由,除了南笙和萧知南外,他人并不是很清楚。 谢宁倒是很激动的样子,但谢春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他又一时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北藏锋当然依旧捧着他的书,虽然他人站在这里,但貌似陆九歌向李梦舟递剑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本被他翻了无数遍的书好看。 虽然没有天枢院的暗探,也没有世人的目光注视着,但只要有旁观者,这件事情早晚都会传开来,那么李梦舟想要堵住世人嘴巴的目的便也就达到了。 他有故意迟到的嫌疑。 陆九歌立于天河沿岸,目观奔流汹涌,衣裙随风飘扬,轰轰地河水拍打的声音,青山环绕,翠鸟鸣啼,让得这副画面颇有些震撼。 貌似也能从这氛围里感受到陆九歌递剑的决心。 而在谢宁渐渐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李梦舟方才缓行而至。 他的视线从谢春风等人的身上扫过,很是平静。 谢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像往常那般直接跳出来嘲讽一波,但忍得太难受,让他的脸庞憋得通红,身子也有些发抖。 李梦舟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很诧异的说道:“谢兄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犯病了?” “李梦舟!”谢宁终是忍不住,大声咆哮出来。 “谢兄唤我何意?”李梦舟淡淡一笑,说道:“我可不会治病。” 谢宁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颤抖着手指着李梦舟,居然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春风微微蹙着眉头,说道:“七先生讽刺人的本事倒是很厉害。” 李梦舟说道:“只是看着你弟弟这副模样,有感而发,我可没有讽刺什么。” 谢春风笑着说道:“蒹葭苑向来跟离宫剑院很友好,而陆师妹在坻水郡蒹葭苑的地界向离宫剑院的七先生递剑,世人自然知晓是为何,但说不定也会因此怀疑蒹葭苑和离宫剑院是否就此决裂。” 李梦舟眯着眼睛说道:“虽然陆长歌是陆师姐的哥哥,但他更是你们不落山门的真传弟子,不落山门都已当做无事发生,又何故能影响到蒹葭苑和离宫剑院,陆师姐递剑是责任,我接剑也是责任,这可跟你们不落山门没有半文钱关系。” 李梦舟杀死了陆九歌的哥哥,而陆九歌理所当然要向李梦舟递剑,相同的,李梦舟杀死了不落山门的弟子,谢春风便也递了一剑,但离宫剑院跟不落山门本来就相互敌视,便不会存在什么变化。 可是陆长歌并非蒹葭苑弟子,他只是陆九歌的兄长而已,也根本牵扯不上离宫剑院和蒹葭苑的关系。 哪怕陆九歌是蒹葭苑山主之位的继承者。 但继承者终究是继承者,而非山主。 何况谢春风又哪里清楚,这在天河沿岸递剑是李梦舟跟南笙商量好的计策,作为递剑者的陆九歌当然也只是为了递剑罢了。 望着李梦舟走向陆九歌,谢宁狠狠地呸了一口,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也不过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小人!” 谢春风轻声说道:“李梦舟或许不是君子,但他始终都按照底线在做事,只是大部分人选择尽量远离那道底线,而李梦舟却选择压着底线走。” 他看向北藏锋,说道:“北先生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北藏锋神情平淡地说道:“前因后果无需多言,过程也只是陆师妹出剑,李梦舟接剑,然后得下一个结论罢了,便如你在朝泗巷里对李梦舟出剑,而他最终活了下来。” 谢春风默然不语。 站在天河沿岸的陆九歌目视着李梦舟闲庭信步般的来到面前,轻声说道:“好久不见,李师弟。” 李梦舟微笑道:“好久不见,陆师姐。” 他把不二剑握在手里,继续说道:“陆师姐直接出剑吧,不该说的我们也不必说,该说的也没什么意思,实在有什么话我们打过之后再细谈,那时便也没人管得了。” 陆九歌微微颔首,便把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以这般姿态站在一起。 陆九歌的模样很认真。 李梦舟稍微怔了一下,便也攥紧了不二剑。 长剑自剑鞘里震颤着发出嗡鸣的声音。 在陆九歌手里的剑被递出的那一瞬间,她那墨黑的秀发也随之舞动起来,衣裙猎猎作响,犹如山崩海啸的声音自天河河面沸腾而起。 天地灵气疯狂涌动,席卷而来。 李梦舟紧紧蹙着眉头,他手里的不二剑也在震颤,甚至颇有些欢呼雀跃,想要自主的破鞘而出。 陆九歌在瞬间点燃了不二剑的剑意。 李梦舟明白了陆九歌的意思,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食指微微敲击剑柄,不二剑嗡鸣着弹出剑鞘,跨越天河河面,剑鸣声刺耳,刹那间回旋,迎着陆九歌的剑撞了过去。 啪地一声轻响。 两把剑撞击在一起,迸溅出连串的火星,气息呼啸着向外扫荡,天河河面隆隆之音作响,卷起浪潮,拍打着岸边,溅射出去的劲风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摧毁着山间花草树木。 虽然北藏锋和谢春风观战的距离不算很近,但那股强大的气息撞击而来,也是让得他们微微眯起眼睛,但仅仅只在三境巅峰修为的谢宁却颇有些惊恐。 哪怕是已经破入四境门槛的南笙也是身子暗暗发抖,想着明明不是要做戏嘛?这也太认真了些! 原本还稍微有些怀疑的谢春风目睹着这场战斗,心中疑虑也一时打消了,陆九歌如此认真的出剑,没有半点留力,显然是做不得假的。 而李梦舟也很认真的在对待这场战斗。 发挥着属于他剑修身份的优势。 双方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陆九歌出剑的速度很快,那耀眼的剑光宛如烈日,环绕着她的周身,接连地朝着李梦舟斩出,没有半息的停顿。 李梦舟将剑高举,天空里闷雷炸响,滚动着云层,道道剑柱猛然砸落,正是《离剑经》里的第二剑——照空流云! 剑柱或砸落天河,溅起水浪翻滚,或砸落岸边,土石崩碎,或当头朝着陆九歌砸落,被其挥剑拦截,场面当可谓飞沙走石,剑光纵横交错。 谢宁满脸的骇然之色,忍不住开口说道:“没想到陆师姐居然这般厉害!” 虽然有些搞不懂李梦舟和陆九歌在做什么,但南笙还是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家陆师姐虽然不是蒹葭苑里最强的,但也是名列前茅,就算大师姐对山主之位无意,但陆师姐若是没有本事,又怎能有资格继承蒹葭苑!” 谢宁深以为然。 就连谢春风也是暗暗点头,说起蒹葭苑,除了那位海棠山主,似乎便只有月从霜了,陆九歌也只是因为有着山主之位继承人的身份,才被世人所关注,而现在陆九歌表现出来的实力,的确是不愧为能够继承蒹葭苑的未来山主。 哪怕在修为上尚且比不过月从霜,但也不是说山主就必须是最强的那一个,而且有朝一日,陆九歌也说不准会追平月从霜。 至少陆九歌具备这样的潜质。 但想要超越月从霜,可能性便稍微有些小了。 ...... 李梦舟默默望着对面的陆九歌,也有些惊叹于陆师姐的强大,在五层楼时,他未战便向陆九歌认输,其实也在于达到了目的,把榜首之位直接让给陆九歌的意思,他当时还真没觉得自己就肯定会输给陆九歌。 毕竟陆长歌和陆九歌基本上是没隔多久就都跨过了四境门槛,他能越境击败陆长歌,自然也能越境击败陆九歌,只是有了对付陆长歌的前提,再想靠着手段赢陆九歌会相对难一些。 但现在他才知晓,那时若是真的挑战陆九歌,怕是会打的很艰难,输掉的可能性远大于取胜。 虽然现在的陆九歌不是当时刚刚破入四境的她,但就以陆九歌的表现来看,哪怕是在五层楼时,她也是强过陆长歌的。 而现在的李梦舟也不是曾经的他,面对如此认真而强大的陆九歌,他没有丝毫的胆怯,神情异常的平静,甚至还有些隐隐难以察觉的兴奋。 对面的剑光纵横闪耀,但陆九歌终究不是剑修。 李梦舟反握剑柄,有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在陆九歌一眨眼的时间里,飞剑已然高速驰行,天河沿岸随着飞剑的掠过,震荡起高达数十丈的浪潮,好似要将沿岸整个淹没,剑尖直刺,瞬息间便抵陆九歌的身前。 陆九歌的脸色微微一白,但她紧抿着嘴唇,再次提剑,身随剑走,长剑沿途划破浪潮,跟不二剑狠狠撞击在一起。 随着她再度发力,不二剑微微颤抖一下,直接被震飞,而陆九歌也提着剑,掠岸边而过,剑锋在李梦舟的视线里放大,噗嗤一声斩击在他的胸膛,血花迸溅,被陆九歌斩破的浪潮也倾斜而下,将得两个人浑身湿透。 望着这一幕,陆九歌的脸色又苍白了数分,想要撤剑,但李梦舟却伸手一把抓住了剑身,张嘴便是大滩鲜血涌出,分不清是水迹还是冷汗沾满了他的脸庞,嘴唇哆嗦着,冲着陆九歌咧嘴一笑。 不二剑回转,便直接朝着陆九歌的后心刺来,陆九歌仅是愣了一瞬,便咬紧牙关,猛地将长剑从李梦舟双掌里挣脱出来,挥手便挡开了不二剑,而李梦舟也趁此机会远遁。 那是在外人看来很纯粹的画面。 李梦舟斩击出了极强的一剑,但却被陆九歌势如破竹直接瓦解,狠狠给了他一剑,这很难让人觉得是一场做戏。 谢宁很是兴奋,虽然最终李梦舟逃脱了,没能直接死在陆九歌的剑下,但看着这幅画面,他依旧感到很是快意。 他当然也很清楚,陆九歌不一定有实力能杀死李梦舟,毕竟在都城朝泗巷里李梦舟能够在谢春风的一剑活下来,又怎么可能轻易死在陆九歌的剑下。 哪怕他始终认为是当时的李梦舟运气够好,但李梦舟跟陆九歌的这场战斗,颇让他觉得眼花缭乱,陆九歌终究不是谢春风。 虽是有些遗憾,但谢宁没有看出任何问题来,他张口笑道:“就算是跨过了四境门槛又能如何?所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果真是名不副实,但终是有着这样一层身份,可陆师姐贵为蒹葭苑未来的山主,打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南笙根本没有去听谢宁在说什么,她此时很是心惊胆颤,想着只是做一场戏,两个人却浑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她差点都以为是陆九歌真要杀死李梦舟了,而李梦舟的表现显然也是全力以赴。 她紧张的都快要哭了。 谢春风皱眉沉思着,陆九歌和李梦舟处在同境,后者虽然是剑修,但前者的修为境界更稳固,且已然站在了四境下品的巅峰,剑修只是在同境里堪称无敌,也非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始终保持无敌,他倒也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 因李梦舟和陆九歌的攻击都是要致对方于死地的,而李梦舟也只是略输一筹,就算只是输了一筹,也是会要命的,李梦舟能够活下来也算是本事,若是李梦舟轻易就被陆九歌杀死,那在朝泗巷里的一剑,就很值得说道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一章 那一出好戏 蒹葭苑山主之位的继承人和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在天河沿岸的一场旷世之战,也会在极短的时间里被世人知晓,那将会成为很长时间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在此之前,受了陆九歌一剑的李梦舟很狼狈的从天河沿岸离开,回到了白虹镇的破落巷。 因戏演的真,李梦舟受得伤当然也是很重的。 好在他那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能够很快的帮他自愈,在他跨过四境门槛时,浸在四肢百骸的药液有一部分彻底的与他的身体相融,让他的体魄也变得更强,他已经隐隐领会到当初龙老说的话。 两年半的药浴虽然是龙老存着催熟种子的念想,但也确确实实增强了李梦舟的体质,只是一开始效果不是特别明显。 随着他修为境界越来越高,药液相融的愈加纯粹,他的体魄也在逐渐变强,虽然不能跟山外人那种近乎变态的体魄相提并论,但也很难有人轻易破开他的防御。 受了陆九歌那一剑,虽然确实伤得很重,倒也不至于损伤根基,几日便能恢复过来。 但眼下他还是有些难受的。 鲜红的血液浸满了他的胸襟,剑痕也是有些惨不忍睹,他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基本上是用剑撑着身体,才晃晃悠悠回到破落巷。 在天河沿岸的约战是早就商议好的,便也类似谢春风在朝泗巷斩的那一剑,只是区别于陆九歌不止出一剑,但只要最终李梦舟能够抗下来,那么事关陆长歌的那些麻烦便彻底成了过去。 陆九歌和李梦舟都是全力以赴在战斗的,他不清楚陆九歌是否有底牌没有,但他确实藏着底牌,可除了底牌外,他把所有的本事都用出来了,虽然这只是一场做戏,但输给陆九歌却不能说全是戏,很大一部分是真实的输了。 李梦舟有越境挑战的能耐,但陆九歌终究是蒹葭苑的未来山主,是跟寻常的四境修士不同的,海棠山主要培养她,自然是以山主的身份来培养,所以陆九歌本身也是强过寻常的四境修士的。 孤山客和萧知南都在破落巷里,望着推开院门蹒跚着脚步进来的李梦舟。 萧知南的神情淡然,却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还真是狼狈啊,倒是很尽力的演了一出好戏。” 李梦舟翻了翻白眼,说道:“陆师姐境界高妙,虽是演戏,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认真地战斗,我的确不是陆师姐的对手。” 萧知南说道:“她是蒹葭苑的未来山主,而你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按理来说,同样是有资格成为离宫剑院未来院长的人选,你又是剑修,在同境之内,输给陆九歌,倒也是很丢人。” 要说在蒹葭苑里除了那位海棠山主外,萧知南真正在意的也只有月从霜。 虽然陆九歌是山主之位的继承人,但她很少把目光放在陆九歌的身上,终究是两者目前的修为境界相差很大,萧知南的眼里只有强者,虽然陆九歌在多数修行者眼里已经是强者,然而尚且没有达到萧知南的标准。 李梦舟的想法自然是跟萧知南不同的,也因为他尚且没有站在萧知南的那种高度,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屋檐下,直接瘫坐在木椅上,也不顾尚在淌血的伤口,说道:“陆师姐非是自幼便待在蒹葭苑,她跨过四境门槛花费的时间其实也不是很长,当然,像我这种情况是特殊的,不能跟世间所有修士去比较。” “但陆师姐能够成为蒹葭苑未来山主的继承人,也足以说明她的资质很高,是除了月从霜外最有资格继承蒹葭苑山主之位的。” “也许再过几年她就会站在跟你等同的高度,虽然你也进步着,她想要超过你很难,但她终究会超过大多数的修士,我现在败给她,又是惜败,怎会丢人。” 萧知南倒也认同李梦舟的话,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他胸膛的伤口,冷声说道:“若再不止血,你便死定了,那陆九歌确是个不错的女子,出剑狠厉,哪怕明知是在做戏。” “但换句话来说,她是不是也有刻意为之的念头?你毕竟杀死了她的哥哥,就算她无心杀你,但借着做戏的机会,把你打成重伤,似乎也说得过去。” 李梦舟真没有想过这一点,此时听来,颇有些道理,但也只是随口笑道:“那也是应该的,我杀死陆长歌,跟陆师姐砍我一剑,很正常,但在我看来却是两码事,只要陆师姐能够把心里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也算好事。” 孤山客有些无奈的说道:“还是先看看伤势吧,你们再聊下去,真的要失血过多,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对于修行者而言,一些小伤倒是真的不用在意,但李梦舟胸口的伤势看起来颇有些夸张,其实有着被药浴淬炼过的体魄,伤势也只是看起来很重,药液浸入四肢百骸,自然会起到止血的作用,非是李梦舟在作死,还有闲心聊天。 但既然孤山客把话说出来了,而且李梦舟也比较在意自己体魄的事情,因为这也算是一张底牌,除了山外人和少数修习金刚圣体的南禹佛修,应该很难找出能够跟李梦舟抗衡的强悍体魄了。 且因剑修的体魄本身就很强,倒也从未有人在意到李梦舟那有些超乎寻常的体魄。 李梦舟回屋去修养,把染血的衣裳脱下来,触及伤口时,那股疼痛感袭来,亦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渐渐地血已经止住,但那遗留在胸口的剑痕也是触目惊心的。 他直接光着膀子走出去,在孤山客和萧知南面前,擦洗伤口,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回屋,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换上新的衣裳,盘腿坐在床榻,便开始闭目养息。 孤山客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李梦舟,此时微微笑着说道:“这小家伙身材不错。” 萧知南默然不语,清冷的面庞忽现一抹红润。 ...... ...... 东郡,青海镇。 秋雨也在席卷着此地。 镇子里相对有些空寂,除了少数百姓仍在忙碌着,大部分都因这场雨而待在家里,没有再出门。 某家酒肆里,三三两两坐着一些酒客。 而在角落里,坐着一名中年男人和一名少女。 中年男人默默饮着酒,少女则有些紧张的不时看向酒肆外面。 不知道等待了多长时间,酒肆外走进来一人,径直来到角落里,坐在了那位中年男人旁边。 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他轻吐一口酒气,望着对面少女迫切的眼神,压低声音说道:“此地的山外人全部聚集在青海镇一座无名的庄园里,整座青海镇已经没有修行者的踪影,待得东郡所有山外人全部聚齐,他们便会直接攻上白鹿峰。” 说话的便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宁浩然。 而坐在对面的少女则是白芨。 中年男人显然便是任二七了。 此时闻得宁浩然所言,任二七深深皱着眉头,说道:“若白鹿峰全峰弟子下山,对那庄园进行围剿,是否可成?” 宁浩然轻声说道:“徒增伤亡罢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拿在手里并未饮下,望着任二七和白芨,说道:“原本青海镇里没有这么多四境山外人,但青海镇其实是有不少修行者的,东郡到此汇聚的路途上更是不知会遇到多少,很多三境山外人都因此破入四境。” “那些山外人也都很清楚,三境山外人没有脑子,只适合放出去冲杀,执行不了什么任务,所以部分三境山外人都被他们关在庄园里,只有四境山外人在行动。” “而白鹿峰里面虽然也有不少四境弟子,但很难跟那些山外人正面抗衡,若是把三境的弟子也派出来,稍有不慎就会让山外人变得更强,此计不成。” 任二七颇有些愤慨,归根结底还是白鹿峰弟子普遍较弱,又因当初莫细愁的事情,导致许多四境弟子甚至四境教习被莫细愁伏杀,想要找出足以跟青海镇山外人对抗的力量,确实有些艰难。 若没有莫细愁那件事情,哪怕在同境里打不过山外人,起码也能对抗,再有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和四先生在,诛灭所有山外人,也并非不可能。 可眼下这种情况,让那些白鹿峰的弟子下山不仅很难起到作用,还容易被山外人掠夺,反而助长了敌人的气焰。 白芨这时犹豫着说道:“三先生当初在白鹿峰顷刻间便斩杀了所有潜伏上来的山外人,或许也能够直接闯入那座庄园,我们白鹿峰的弟子只需要在外接应,不放跑任何一个山外人,似乎也并非不可行。” 三师姐和宁浩然是来援助白鹿峰的,却让三师姐孤身闯入山外人聚集的庄园里,其实是很不好的一件事情,任二七虽因此瞪了一眼乱说话的白芨,但心里想着,这确实是很好的一种办法,因为三先生足够强。 就算不能同时对付那么多的山外人,可只要白鹿峰弟子围困那座庄园,便可逐一把那些山外人斩杀,乃是最省力的一种方式。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二章 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面对白芨的提议,宁浩然心里也很清楚,她只是按照实际情况来分析,并没有什么其余的念头,只要三师姐足够强,就算是孤身闯入那座庄园,也不会有危险,哪怕有逃出来的山外人,埋伏在外面的白鹿峰弟子合力围剿,亦能把伤亡减到最小。 而且宁浩然跟三师姐一起行动,凭借他们的实力,是足够碾压那些寻常的四境山外人的。 存在威胁的地方就是山外人全都聚在一块,也很容易被近距离接触,但凡三师姐和宁浩然有一人被掠夺气海灵元,结果将会满盘皆输。 更重要的是,宁浩然始终怀疑青海镇里可能存在五境的山外人,在没有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之前,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虽是剑修,但毕竟这是关乎整个青海镇,甚至整个东郡的事情,他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本心被压制的情况下,宁浩然的心情也是有些不悦的。 他把这件事情都告诉了任二七和白芨,包括他心里的一些顾虑。 任二七要比宁浩然更顾虑五境山外人,甚至可以用惊惧来形容。 诚然,对付一般的四境山外人,三先生一人一剑便足以,可若是那座庄园里隐藏着连三先生都对付不了的强大存在,但凡三先生闯进去,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白芨也是明白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她有些怅然的说道“若是我爹能够在此际出关就好了,至少我们不会处处受制。” 宁浩然紧紧皱着眉头,忽然说道“或许我们应该尝试一下,想要弄清楚那座庄园里有没有五境山外人,也只有进去瞧瞧才能明白。” 任二七有些惊恐的说道“四先生,切莫冲动啊!” 宁浩然淡淡说道“我辈剑修,若连一座庄园都不敢进,又何谈拔剑问仙,你们出镇等候,若是两个时辰里我没有出来,你们便直接返回白鹿峰,不用管我。” 任二七和白芨还要再劝,但宁浩然已经站起身来,不容置疑的走出酒肆。 留下任二七和白芨面面相觑,虽心下担忧,但还是起身出镇,总不能让宁浩然白白涉险,不管宁浩然能不能从那座庄园里走出来,都能准确证实青海镇里是否存在五境山外人,若是没有,他们便可以全军出击,一举把那座庄园毁掉。 任二七和白芨匆匆出镇。 而在有些狭窄的巷道里,宁浩然走至拐角处,忽然身前撞过来一人,宁浩然及时躲避,但那人还是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那是一名穿着有些破旧的年轻男子,他低垂着脑袋,连连道歉,随即慌不择路的跑进巷道里,转眼消失不见。 宁浩然紧紧蹙着眉头,但因没有从那年轻男子察觉到修行者的气息,便也没有多去思忖,提剑继续朝着那座庄园行去。 而在他来到那座庄园外时,却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想到先前莫名其妙撞到自己的年轻男子,他目光凛然。 随即,那座庄园里忽然有了异动。 在青海镇外等待的任二七和白芨,神情愈加凝重。 任二七抬眸望着天色。 白芨的声音里有些颤抖的说道“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任二七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说道“再多等片刻!” 转眼又是一个时辰悄然流逝。 哪怕是抱着侥幸心理的任二七此时也全然变了脸色,他很是焦躁的原地来回走动,不敢相信的呢喃道“像四先生这般人物,若非那座庄园里真的有五境的山外人,决计不可能三个时辰都没有出来。可为何青海镇里没有半点异动?就算有五境的山外人,四先生也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为何四先生没有拔剑?!” 宁浩然没有在青海镇里拔剑的唯一原因,便是他来不及拔剑。 如果那座庄园里发生了战斗,就算是在青海镇外,凭借任二七的修为境界也是必然能够感知到的,可是足足三个时辰,青海镇里根本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那意味着什么,任二七很清楚。 宁浩然连拔剑都没有做到,也根本拔不了剑,跟敌人的实力差距是悬殊的! “我们必须要离开了!” 任二七的神情有些恐惧,让得想要说些什么的白芨,愣在原地。 “四先生他” “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白虹镇。 傍晚。 名为‘暗香’的茶馆里。 茶师在有条不紊的沏着茶,茶馆里弥漫着缕缕清香。 靠窗的位置,李梦舟轻轻抿着茶,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喝茶,但偶尔喝一次也不错。 他的对面坐着陆九歌和南笙。 手里同样捧着一杯茶。 陆九歌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好听,没有一丝的迫人气势,很难相信她是蒹葭苑未来的山主。 李梦舟觉得陆九歌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纯粹在气质上而言,跟有着叶氏族公子爷身份的叶瑾瑜相比,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想要在姜国找出能够跟叶氏族门当户对的,怕也是只有皇室的公主或郡主了。 但当今皇帝陛下的皇子和公主都年纪尚小,远远未到出嫁或娶妻的年纪。 “李师弟伤势如何?” “师姐不必担忧,我皮糙肉厚,只是被砍一剑而已,不碍事的。” 李梦舟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陆九歌稍有歉意的说道“只要师弟无碍便好。” 李梦舟想着陆师姐真是个妙人,偏偏摊上了像陆长歌那样的兄长,可谓极其不幸。 在大义面前,李梦舟杀死了陆九歌的哥哥,但陆九歌却为砍了李梦舟一剑而表露歉意,就算陆长歌确实该死,但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他不想纠结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不可能会觉得是陆九歌无情无义,而作为凶手,他本来也没有这个资格,该表达歉意的是他才对。 就算他不后悔杀死陆长歌,但也总要为陆九歌考虑一二。 决口不再提这件事情,便是最好的。 陆九歌貌似也没有想要询问李梦舟为何杀死陆长歌的真相,只是在蟠龙宴后离别许久,再度重逢,而简单的喝茶聊天。 话题里自然会若有若无的提到叶瑾瑜。 李梦舟想着江子画怕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而且他也觉得江子画跟陆九歌并不相配。 虽然名字是很配的。 但缘分这种事情不好说。 感情就更加不好说了。 李梦舟倒是说起了白虹镇里不见山外人踪迹的事情,算是解了陆九歌的疑惑。 他们谈的话题不少,渐渐地便着重在简舒玄的事情上。 闻听得简舒玄在白虹镇里试图要杀死李梦舟,陆九歌轻蹙眉头,说道“若果真如师弟所言,那简舒玄当真是很厉害的人物,但我却从未听说过他,能够跟萧知南一战,他已然站在了极高的层面。” 因萧知南来到姜国,接连挑战北藏锋和沈秋白这样的人物,反而渐渐地成为了一种判定妖孽的标准,够资格让萧知南拔剑的,便必然是世间罕有的妖孽之辈。 南笙此时开口说道“那我们刚到白虹镇时,有人在暗中窥视,北先生还直言说对方可能比谢春风还强一些,莫非就是那简舒玄?” 虽然谢春风确实很强,但也终究弱于北藏锋,而萧知南是有资格跟北藏锋一战的,那么能够跟萧知南一战的简舒玄,便也意味着不会弱于北藏锋,比谢春风强一些便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陆九歌倒是想得多一些,她很认真地看着李梦舟,说道“简舒玄出自玄政司,若为陛下效力,何故将得简舒玄这般人物隐藏起来?” 李梦舟沉思着说道“玄政司跟天枢院的恩怨,其实说清楚道明白,也只是徐鹤贤和江听雨的事情,江听雨虽然是从江湖里步入庙堂之高,徐鹤贤有些瞧不起也算正常,但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把简舒玄隐藏在玄政司里,可能是一招暗棋,但究竟针对的是江听雨,还是其他人,便不得而知了。” 陆九歌说道“江听雨前辈曾在江湖闯出盛名,打败过许多修行强者,那都是名声响亮的大修士,虽然世间传言,是江听雨太过桀骜气盛,惹恼了某位山海清幽之地的大物,才出面将他击败,身受重伤,丧失斗志的江听雨才辗转步入朝堂,得到陛下重用。” “可我也曾听山主提起过江听雨,貌似在陛下年轻的时候,便已经跟江听雨结识,甚至陛下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有江听雨出力,而除了江听雨之外,陛下当年的好友,还有另外一个人,貌似是一名剑客,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线索。” “江听雨是否被山海清幽之地的大物重伤,也仅仅只是传闻,知晓当年事的人并不多,但就算没有那件事情,凭借陛下跟江听雨的关系,肯定也会尽力让江听雨入朝堂辅助,这也是陛下如此信任江听雨的原因。” 李梦舟听闻过许多江听雨的事迹,但他跟皇帝陛下曾经是朋友,却是第一次知晓,但现如今作为天枢院院首的江听雨,好像再也看不到半点桀骜的影子。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三章 惊鸿和碎星 距离赵三刀把刀锻造出来的日子越来越近。 而李梦舟的伤势也得到了较大的好转。 陆九歌和南笙等蒹葭苑弟子离开了白虹镇。 但北藏锋和谢春风却暂时留了下来。 同样是在天河沿岸,他们再度聚在此地。 原本曾站着李梦舟和陆九歌的位置,此时被萧知南和北藏锋代替。 这也是他们约定好的。 谢宁貌似有些不理解,转头看着自家兄长说道:“那萧知南跟北先生曾在万里平原打过一次,怎么如今又要打?” 谢春风神色平静地说道:“北先生虽是书院剑客,但他其实并不常出剑,结合萧知南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为何有这场战斗也不难明白,在万里平原之后,他们都更强了,既然在白虹镇里狭路相逢,又如何不战?” 谢宁转而看向同样在旁观的李梦舟,恨恨地说道:“我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个人,等北先生和萧知南打过之后,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白虹镇,否则我怕忍不住去找他麻烦。” 谢春风有些怅然的说道:“你的心境不如他,修为境界不如他,说是去找麻烦,其实只是自找麻烦,除非你变得足够强,否则便多看少说,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藏好那幼稚的想法。” 经过多番教训,其实谢宁也已经在努力,但奈何管住了腿,却很难管住嘴,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打赢李梦舟,他再是嘴上不饶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 北燕琅嬛剑庐的亲传和梨花书院里的先生,相互拔剑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但相比万里平原那一战,此时在天河沿岸,其实倒也没有太多能说道的。 万里平原被世人关注着,而陆九歌向李梦舟递剑也是或刻意或无意的传扬出去,但萧知南和北藏锋的第二次拔剑,又是不被世人所在意的白虹镇外,除了李梦舟和谢春风他们,再无其他人知晓,而他们只是观战,都没有想着刻意把这一战传扬出去。 便很难被整个世间关注到。 李梦舟的视线放在萧知南和北藏锋的身上,他还真的不清楚两个人谁更强一些,据说在万里平原时,萧知南败给了北藏锋。 而萧知南现如今也已经变得更强,但北藏锋又岂是寻常之辈。 因在万里平原打过一次,他们相互也算知根知底,这一战的目的也不过是重新分个胜负,虽然北藏锋可能没有这种想法,纯粹只是配合萧知南打一架罢了。 但他们都没有要战个昏天黑地的念头,而是直接便斩出最强的剑。 厚重的巨枝剑被北藏锋甩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天河岸边,直入地面数寸,他屈指连弹,便是宛如流星的万剑齐发,破碎的巨枝剑,化作数之不尽的剑,由北藏锋意念驱策,念头通达,便可任意进攻。 萧知南攥紧手里的末花剑,再度呈现了在万里平原时的战况,天河之水沸腾,道道彩虹凭空浮现,令得整片天地都是瑰丽的。 惊鸿一剑已经从她手里递出。 巨枝剑的碎片在惊鸿剑意里崩碎着。 但数之不尽的碎片袭来,也在逐渐瓦解着惊鸿剑意。 这是很纯粹的较量。 漫天星的碎剑相融于惊鸿意境里,于天河沿岸轰轰烈烈地席卷疯涨。 卷起的浪潮骤然随风破碎,青山里有沉闷的声响连绵不绝。 压爆空气的声音仿佛敲击在人的心脏。 “终究是萧知南和北藏锋啊。” 谢春风自叹弗如。 谢宁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被眼前的画面看傻。 李梦舟倒是相对很平静,他背负着手,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情绪表达。 他当然不是像谢宁那样已经看傻。 虽然他确实有些眼花缭乱。 但萧知南和北藏锋打成这样,本来也是正常的,他们都是站在世间年轻修士里最高峰的妖孽,已经不仅仅只是在姜国,整个世间的年轻修士,他们都是名列前茅的。 与其惊叹,倒不如认真观摩,看强者打架也是一件很有益的事情,若能领悟到什么最好不过,总比纯粹看热闹强。 萧知南是剑修,北藏锋也是剑客。 许多细节就算是谢春风也是看不明白的,终究是修行的道路不同,虽然大道万千,但万变不离其宗,可依然是有着区别的,便如剑修之外的修行者修不成剑心,他们握着的剑也不是本命飞剑。 虽然大道相同,但小道却是数之不尽。 萧知南的剑有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很直接,没有半点花里胡哨。 北藏锋的剑变化莫测,便如每一颗流星都是不同的。 萧知南有着欲与上天试比高的气魄,莫说在剑修里,纵是天下修士,也很难找出几个出其右者。 而北藏锋则相对有些懒散,始终都是温温和和地气息,但北先生的‘势’一旦释放出来,便是反差极大的爆裂,破碎的巨枝剑宛如流星天降,意摧毁人间大地一切。 捧着书看的北藏锋,自然对其他事情提不起半点兴趣,可出剑的北藏锋,便如他的名字一般,藏锋的剑一旦出鞘,必然是摧枯拉朽的存在。 萧知南和北藏锋的剑都是直接而无畏的。 便如针尖对麦芒,以强对强。 绝无半步退缩的道理。 萧知南继承着剑门黄金时期唯一的女子剑仙的剑意,若非对惊鸿剑意的领悟不够深刻,她早已修成剑心,站在剑仙的门槛前。 面对北藏锋的碎星剑,她接连点击,每一剑都准确无误地崩碎剑星,在惊鸿剑意的加持下,她近乎势不可挡。 然而在萧知南逐渐迫近北藏锋时,后者却忽然握住了巨枝剑的剑柄,那些崩碎的剑星在瞬息间朝着北藏锋用来,随着北藏锋猛地把巨枝剑柄砸向萧知南,剑星重组的剑身,也在顷刻间浮现,让得萧知南只来得及挥剑格挡。 嘭! 一声爆响,天河沿岸大范围倾塌,好不容易迫近北藏锋近前的萧知南,又被砸飞了回去。 然而萧知南身在半空中,却扭转手腕,挽了一个剑花,天河之水奔涌而来,宛若一双大手托住了萧知南,随其剑指之处,奔涌的天河之水疯狂地朝着北藏锋席卷了过去。 北藏锋神情淡然,手指轻轻敲击巨枝剑,剑身再度崩碎,化作一颗颗剑星刺破了水浪,漫天水汽升腾,如滚滚浓烟,变化着各种形状,渐渐消散于天地间。 天河沿岸除了哗哗的水流爆响,便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萧知南的脸色很凝重,提着末花剑的手臂也有些颤抖。 北藏锋似乎也不是没有丝毫影响,他把双手都放在了巨枝剑的剑柄上,似是要借力撑住身体。 观战的谢春风同样蹙起了眉头,低声言道:“萧知南进步之快,堪称妖孽,貌似她本身就是妖孽,在万里平原时尚且打不过北先生,此时却已势均力敌。” 这是很明显的结果,萧知南没有赢,但北藏锋也没有赢。 虽然他们还可以继续打下去,但貌似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 也许曾经的谢春风很想跟萧知南争个胜负,但随着萧知南多次拔剑,哪怕有些没面子,但就事论事,他真的没有资格跟萧知南争斗。 宁浩然面对萧知南,也是很轻易便落败了,至少谢春风没有败过,因为也根本没打过,他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此时北藏锋望着对面的萧知南,轻声说道:“萧姑娘是否满意?” 萧知南淡淡说道:“我没有赢。” 北藏锋说道:“但你也没有输。” 萧知南漠然道:“下次再战。” 北藏锋有些无奈,但还是点头说道:“乐意奉陪。” 萧知南没有再说什么,将末花剑入鞘,直接便朝着李梦舟走了过去。 李梦舟笑着朝北藏锋拱手,北藏锋回礼。 待得萧知南和李梦舟的身影消失在此地,谢春风沉默了一下,看向北藏锋,说道:“我们该走了。” 北藏锋捧着书,走到谢春风的面前,轻声说道:“其实打架真的是很不好的一件事情,不仅耽误看书,而且很累。” 谢春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宁倒是很兴奋的说道:“北先生乃是书院最强,在整个姜国也不过只有寥寥数人能够比肩,就算北先生不出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看到北先生的剑,更是让小子敬佩。” 北藏锋或许觉得谢宁的恭维很没趣,便也没有搭理他,淡淡说道:“出发吧。” 他们没有回白虹镇,而是直接沿着天河继续朝着天弃荒原而去。 按照路线,肯定还是要经过坻水郡的。 而在沿途之中,北藏锋忽然蹙起眉头,望着某座山头,喃喃说道:“是月从霜。” 谢春风也察觉到了异样,说道:“应该也是为白虹镇里的山外人而来,我们是否要告知她白虹镇里的情况,免得让她白跑一趟?” 北藏锋说道:“陆师妹她们应该会告诉月从霜,但见一面也无妨。” 梨花书院和不落山门的弟子原地歇息,北藏锋和谢春风则朝着那座山头走去。 那里迎风站立着一道身影,一身白衣,手里有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世间又多了一位五境 东郡,白鹿峰。 山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在任二七和白芨从青海镇回来,带回宁浩然许遭遇不测的消息时,默默在白鹿峰里写字的三师姐,缓缓放下了笔。 “我去找小四。” 三师姐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任二七有些颓败的紧紧闭着眼睛,闻听得三师姐的话,他震惊的睁开双眸,“三先生,四先生去那座庄园便是要探知里面是否存在五境的山外人,他让我们等待两个时辰,可我们等了三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四先生回来,这足以证明,那座庄园里有连四先生都抗衡不了的存在,三先生若此时前往,必定危险啊!” 三师姐淡淡地看了一眼任二七,轻声说道“或许是小四有什么计策,故意自困那座庄园,我要亲自去一趟。” 任二七觉得三先生的话很没有逻辑可言,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再劝阻,若三先生和四先生都折在青海镇,薛院长必然雷霆大怒,他们白鹿峰承受不了这个责任。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青海镇里有五境的山外人,已经有些丧失斗志,不能眼睁睁再看着三先生去送死,可四先生在那座庄园遭遇不测,不知生死,三先生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就在他心里纠结着,而三师姐已经不理会他,便要踏出大殿时,白芨忽然从殿外跑了进来,她很是有些慌张而又惊喜的喊道“我爹出关了!” 任二七闻言,先是猛地怔了一下,随即也是喜上眉梢,连忙看向三师姐,说道“三先生,此事还请跟峰主商议,不要贸然前往青海镇,不管四先生是死是活,我们白鹿峰都会把他从那座庄园里救出来的!” 三师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殿外。 白鹿峰上有着一股很强大的气息在蔓延。 那是属于白朔上仙的! 漆黑的苍穹有雷霆闪烁,整座白鹿峰都在震颤着。 白鹿峰的弟子全部都涌了出来。 任二七满是骇然的望着夜空异象,似乎一时间脑筋没有转过来,很迷茫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三师姐淡淡说道“白朔上仙已入五境。” 事实上,这的确是白朔上仙在冲击五境的门槛,且成功跨越了过去。 白鹿峰整个沸腾了起来。 因青海镇山外人作乱,白鹿峰弟子都被压抑着,尤其是得知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很可能死在了青海镇,他们的情绪更是低落到了谷底,而峰主出关,入了五境,绝对是极大的喜事,让得他们的情绪回涨,再度欢呼雀跃起来。 世间从此又多了一位五境大修士! 作为东郡守护神一般存在的白朔上仙入了五境,不仅仅是东郡的修行者把目光望向白鹿峰,在世间很多地方都有视线投过来。 有人跨入五境是有异象天生的,姜国之外的修士虽然不能看到白鹿峰的画面,但却是能够察觉到异象出现的,且能够捕捉到破境之人的位置,能够直接看见这副画面的,自然只有姜国境内的强大修士,距离稍远的虽不能清楚的看到,却也能知晓是何人破境。 在都城的薛忘忧也在眺望着东郡白鹿峰的方向。 他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 而皇宫大殿里,正在紧皱眉头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微微抬首便看到了走进来的皇后娘娘,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皇后话给惊到了。 “陛下,白鹿峰的白朔已入五境。” 皇帝和皇后站在殿前,望着东郡。 “白朔终是出关了,在姜国五境之下站在最高层面的人之一,却是第一个入了五境,白朔倒是给朕一个惊喜。” “青海镇里那些山外人不足为虑。” “有白朔镇守东郡,朕心甚安。” 玄政司里的徐鹤贤心下微凛,他豁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踏出案室,凝望着东郡白鹿峰的方向。 沐南从走廊尽头快步行来,垂首说道“司首大人,那白朔终是入了五境。” 徐鹤贤阴沉着脸,沉默良久,开口说道“在都城里,白朔比不上我,但在江湖里,我比不得白朔,虽有四境最强的赞誉,但白朔却比我先一步入了五境,这还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沐南自然能够听得出徐鹤贤话语里的着重点,但他只是保持着沉默。 而此时的潞亲王府里,秦承懿和宋一刀也在看着同一个方向。 “白朔啊,差点把这个人给忘掉了,倒是不声不响的入了五境。” 白朔自从当年斩杀山外人因伤闭关,确实便消失在了世间,此时直入五境,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却已是新生的白朔。 宋一刀沉声说道“白朔算是离宫剑院卓丙春的半个徒弟,而且对陛下很是忠心,原以为此人已经废了,没成想居然入了五境。” 秦承懿说道“终究曾是跟徐鹤贤一样被冠以四境里最拔尖的人物,所谓厚积薄发,因祸得福,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白朔曾力战百名山外修士而受伤闭关十数载,要么彻底废掉,要么必将更强,此时入了五境,倒也不算奇怪。” 徐鹤贤是公认的姜国四境修士里的最强,而白朔相比徐鹤贤也只是略输半筹,其实差距并不大,或许徐鹤贤被公事缠身,而白朔闭关十数载,是在疗伤,也是在修行,此时出关,比徐鹤贤更早入了五境,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徐鹤贤依旧是四境里的最强,但白朔却已入了五境,亦是不能再比较。 秦承懿凝望着东郡白鹿峰的方向,颇有些兴致的说道“说来也很怪,当年便有山外人在东郡浮出水面,只可惜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白朔全部斩杀。” “而现在东郡青海镇又有山外人出现,而且直接把青海镇里的修行者掠夺干净,甚至跟白鹿峰正面对抗。” “在此关键时刻,白朔出关,却直接破入五境,山外人跟白朔之间倒好像八字相冲。” 宋一刀疑惑的说道“此时出现的山外人目标显然就是白鹿峰,针对的必然就是白朔,莫非白朔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让得那些山外人趋之若鹜?要说为当年被白朔杀死的山外人报仇,想来这些嗜血的怪物,应该不具备这样的情感,必定有所图谋才对。” 秦承懿说道“不要纯粹把山外人当成怪物,毕竟不是所有山外人都是傻子,你说的情况倒也确实有可能,但白朔身上能有东西被山外人惦记?若是如此,为何在白朔受伤闭关的期间,山外人没有冒出头来?” “偏偏很巧合的正好撞上白朔出关,思来想去,的确存在某些问题,但也不能否定,山外人就是要报仇,去想他们做事的逻辑是很白痴的行为。” “且静观吧。” 坻水郡,蒹葭苑里。 老妪立于岸边作画,海棠山主在远处长廊下观望着。 那是一幅很宏伟的画作,画得是整座蒹葭苑,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而且随着夜昼轮转,风景的细致变化,也都成了一幅幅画。 此时老妪画着的便是站在长廊下的海棠山主。 海棠山主没有跟老妪搭话,而是面容清冷的望着某个方向。 “世间又多了一位五境修士,白朔的剑即将出鞘,东郡的地位也会上升,倒是很好看的一幅画。” 那老妪貌似听到了海棠山主的声音,但她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在认真地作画。 于画作之上,却渐渐地多出了一把剑。 剑指的方向,便是白鹿峰。 而在白虹镇的破落巷里,也有一位老者默默把视线投过去,有少女深深皱着眉头,有少年爬上墙头摘果子,却骑坐在墙头发起愣来。 此时的白鹿峰里,有一位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踏空而至,轻飘飘地落在殿前。 他的衣衫稍显的破旧,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但一双眸子却异常清明,尤其是被他握在手里的剑,锋芒毕露。 白芨红着眼睛扑入中年男子怀抱。 任二七很是激动地望着他。 白鹿峰所有教习和弟子皆是单膝跪地,执剑橫于膝下,高声齐呼,“恭迎峰主出关!恭贺峰主破入五境!” 声音嘹亮,在白鹿峰上空经久不散。 天地之间,犹如擂鼓的震颤声音,悠扬响彻着。 白朔轻拍了拍白芨的脑袋,朝着任二七微微点头,便把视线放在三师姐的身上。 三师姐揖手为礼,说道“见过白朔师兄。” 白朔微笑着说道“久违了,三师妹。” 三师姐的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虽然很难以察觉,但她确实笑了。 虽然白朔刚刚出关,而且入了五境,有些不合时宜,但任二七还是第一时间把青海镇的情况告知给了白朔知晓。 白朔沉吟了片刻,看向三师姐,说道“三师妹,可愿随我递剑山外?” 三师姐没有说话,只是亮出了她的本命剑。 白朔注视着那把剑,离宫剑院久不世出的第三把剑,认真说道“好一把流苏。” 有剑鸣声起。 直指向青海镇!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五章 在青海出剑的白朔上仙 深夜的青海镇,万籁俱寂。 街上空荡荡地,唯有打更人时不时吆喝一句。 有凉风骤起,在打更人刚刚经过的地方,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袭破旧白衣。 一袭月白色淡雅长裙。 他们手里都握着一把剑。 正是从白鹿峰赶来的白朔和三师姐。 “青海镇是东郡里的重镇,算是修行者聚集最多的地方,那些山外人倒是很懂得选地方。” 白朔打量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青海镇,心里颇有些感慨。 “沿着这条街一直过去,便是山外人藏身的那座庄园,按照任教习所言,小四孤身前往打探,却三个时辰未归,甚至连半点打斗的动静都没有传出来,就算是遭遇五境门槛里的山外人,小四也决计不可能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三师姐的神情依旧淡然,但她担心宁浩然安危这件事情是不需要怀疑的。 白朔微微蹙着眉头,说道:“我们现在没时间去理会山外人有什么阴谋,必须尽快找到四师弟,把他救出来。” 他们的想法貌似是相同的。 越把事情想得复杂,只会越麻烦,唯有简单干脆的出剑,一路用实力碾压过去。 他们朝着青海镇里那座庄园望去,庄园很破旧,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有灯笼悬挂,摇曳着烛火,周围十分空寂,不见半点人烟。 白朔向三师姐点点头。 他提着剑来到那座庄园外。 犹如疾风骤雨的气浪平地而生,瞬起肃杀。 悬挂在庄园门前的灯笼于风中飘摇,啪地一声,烛火熄灭,有点点星火将得灯笼焚烧,蓦然坠落。 白朔抬起了手臂。 剑锋所指,气浪翻涌。 他微微眯缝着眼睛,有点点寒芒崩现。 剑落的那一瞬间,庄园大门轰地一声四分五裂,院墙倒塌,绵长的剑气摧枯拉朽的破坏着沿途的一切,径自把庄园劈作两半。 一道恐怖渗人的剑痕横穿庄园,滚烫的气浪席卷着腾空,有电蛇纵横交错,劈啪作响。 白朔对剑气的控制十分完美,只破坏了庄园,周遭半点影响都没有,但很显然的是,在庄园里的人,并不受白朔的保护。 他从混乱的气息里感知着属于宁浩然的那道气息。 此时此刻。 白朔的神情尤为凝重。 庄园里有人影攒动。 很快便有十数名山外人冲出了庄园。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他凝眉看着站在庄园外的白朔,眼眸里的讶异一闪而过,他张口冷笑道:“镇守东郡的白朔上仙。” 山外人能够识得他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当年白朔剑斩百名山外强者,随后就闭关十数载,再也未曾于世间走动,现今有山外人能够一眼认出他,当真让他心里有一丝困惑。 山外修士跟山河修士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虽然白朔破入五境门槛时,引来世间各处的目光,但除非同是五境门槛里的山外人,其余的山外人都不具备准确感知的能力。 他们没到不懂得天生异象意味着什么的白痴地步,却很难清楚的感知到是何人在破境,他们只对修行者的气海灵元有着非一般的敏锐。 但白朔并未纠结这件事情,而是神色淡然的说道:“我闭关十数载,东郡里还算平静,你们作乱青海镇,甚至意图攻上白鹿峰,难不成是要向我报复?” 灰袍山外人倒是很直接的开口说道:“诸葛旦被安排潜伏在皇宫里,也有部分山外人蛰伏在东郡,本来应该是一股有生力量,却因为那些家伙愚蠢,轻易便被你发现,更愚蠢的是,他们围攻你一个人,居然被你全部杀死,而你却还活着,这是对我山外莫大的耻辱!” 山外人的确有阴谋,但对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白朔虽然觉得意外,倒也觉得很正常。 灰袍山外人说当年在东郡蛰伏的百名山外人很愚蠢,其实他自己也并不聪明,这本来就是山外人的通病,头脑简单便简单了,但是总会有些山外人自作聪明,事实上四境以上的山外人的确会聪明一些,但跟正常人相比,他们也不算特别聪明。 在于青海镇里的情况,明显是有强大的山外人在幕后布局,通过灰袍山外人的几番话,白朔能够肯定,布局者绝不是他。 哪怕不能否认是灰袍山外人刻意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但这样一来就显得山外人特别聪明了,那会很不正常。 白朔对付山外人还是有不少经验的,其实有时候不是某些山外人很聪明,而是正常人把事情想得复杂,反而使得某些山外人貌似很聪明,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想多了。 所以白朔此时脑海里没有多余的念头,他只是攥紧手里的剑,看着那灰袍山外人,说道:“既是对我的一场报复,那便无需废话,你们若能杀我,就尽管来。” 灰袍山外人冷笑着说道:“我可不是白痴,你当年独战百名山外强者,刚刚那一剑把整座庄园劈成两半,有不少人惨死,恐怕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围攻你,也得不到好,但你可敢跟我进庄园?只要你敢进去,我便承认你白朔上仙的威名!” 三师姐微微蹙着眉头,暗自咕哝道:“真是白痴啊。” 这种诱敌深入的计策当真是有些过于白了些,怕是个傻子也能明白,但白朔倒是真的挺好奇,他若是踏进庄园,这些山外人到底会怎么做。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前面是个坑,而且坑都已经暴露了出来,还是想要走过去瞧瞧。 但白朔有自信,无论山外人在庄园里安排了什么,他都能够一剑斩破。 始终未曾察觉到宁浩然的气息,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忧,与其跟这些山外人浪费口舌,倒不如直接闯进去。 三师姐也没有丝毫惧意,山外人的阴谋诡计,貌似并不能让他们有半点神情变化,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碾压这些山外人的实力。 哪怕庄园里可能隐藏着五境的山外人,但这也正是他们到此的目的。 白朔提剑踏入庄园。 遍地的残骸,半倒塌的院墙,除了站在庄园外的那十数名山外人,庄园里也隐约有着不少山外人,白朔以为他们应该会埋伏着搞偷袭,但是那些山外人全部站在明面上。 而在他真正跨入庄园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 斜刺里有劲风铺面袭来。 的确有山外人试图偷袭。 庄园里那些山外人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是很常见的偷袭手段,算不得多么高深。 关键在于那名偷袭的山外人并不简单。 是一名破入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 而且是左右两人同时向他袭来。 出其不意,又是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近距离下,是绝对无敌的存在。 白朔大概想象到,宁浩然为何在前往这座庄园后,半点动静都没有,便直接失去了踪迹。 两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偷袭,尚未跨过五境门槛的宁浩然,哪怕是剑修,也根本来不及反抗。 这便是山外人很合理的完美利用他们自身混杂气息的优势,因气息混杂,便感知不到他们的位置,若偷袭必然很难失手。 当那两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以迅捷的身手朝着白朔扑来时,白朔也抬起了手里的剑,气海灵元鼓荡,天地间的灵气也在疯狂涌来,他那破旧的白衫猎猎作响,乌发飘飞,有剑气自剑鞘里弹出,宛如一道道闪电,环绕在白朔的周身,他把右手搭在剑柄上,长剑破鞘而出,剑气爆裂而长。 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脆响炸裂。 白朔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剑气仿若活物,自他周身环绕,形成剑网,继而精准抓到附近山外人的气息,呼啸而出! 站在庄园里的个别四境山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剑气洞穿身体,惨呼一声,便气绝身亡。 这样的画面不断在发生。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山外人的体魄仿佛变得极为脆弱,一击即破。 而那两名偷袭的四境巅峰山外强者想要直接硬接下那些飞射而来的剑气,可是在看清周围山外人的惨状时,他们心下微凛。 越是聪明的山外人,便越是跟正常人相近,而正常人都有恐惧心理。 他们虽然不至于恐惧,但动作却慢了半拍。 待得剑气临身时,他们很快做出反应,却也没办法再袭击白朔,只能躲避那些剑气,先自保再说。 白朔轻而易举便化解了两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的偷袭,顺便还杀死了许多旁观的其他山外人。 这便是属于五境大修士的境界! 站在庄园外的那名灰袍山外人目瞪口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更让他来不及反应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三师姐也提剑了。 虽然这些山外人的主要目的是白朔,但其实也有些小觑白朔了,而他们更是没有怎么在意过三师姐,相比于白朔的气海灵元,他们未曾从三师姐身上嗅到足以让他们疯狂的气息。 在本能的情况下,便忽视了三师姐的存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六章 被掠夺的气海灵元 所以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强如山外人,若是没有脑子,也真的跟土鸡瓦狗没有什么区别。 谁让真正有脑子的山外人很稀少呢。 这便也怪不得他们。 想要不用修行,只需要掠夺别人的气海灵元就能变强,总要付出些代价,这代价便是把脑子取走。 随着他们不断变强,也可以一点点把脑子取回来。 虽然他们确实稍微有点脑子,但明显是不够的。 三师姐出剑的速度很快,灰袍山外人及时有了反应,但那把剑前一刻还在他的身前,下一刻便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灰袍山外人根本没有看清那把剑是如何刺中他的,只是呆愣愣地瞧着眼前那把没入胸膛大半的剑。 这便是离宫剑院的第三把剑。 剑名流苏! “剑修?!” 灰袍山外人双目充血的瞪着三师姐,他着实有些被惊吓到了,就算是剑修,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也很难只需一剑便破开他的体魄防御,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灰袍山外人虽未破入四境巅峰,但其实也很接近了,想要只凭一剑便杀死他,那可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剑修就能做到。 但很可惜,他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随着三师姐把流苏剑抽离出来,灰袍山外人便抽搐着跪倒在地,彻底断绝生机。 站在庄园外的十数名山外人纷纷嚎叫着扑向三师姐。 而他们仅仅是刚刚破入四境门槛的实力,又如何能够威胁到三师姐?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便全部扑倒在地。 望着庄园内悍不畏死扑上来的山外人,白朔侧目看向三师姐,说道:“我左你右?” 三师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白朔那一剑把庄园劈作两半,自然便划分了严格的左右区域,剑气呼啸纵横着,如狼入羊群,肆意屠杀! 这是一场极其惨绝人寰的混战。 喊杀声震天响。 青海镇的百姓自睡梦中惊醒,惶惶然不敢踏出门去,深夜里的那些声音犹如鬼哭狼嚎,莫说婴儿啼哭,就算是成年人也是惊恐不已。 镇守府衙的官差鼓足勇气上得街去,远远目睹那座庄园的大战,却也只是惊恐的瞧着,不敢上前,他们是能够分辨出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属于修行者的厮杀,他们这些普通人哪敢上前。 黑云遮月,繁星闪烁,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狂风不止,庄园里,剑气冲霄。 崩碎的木屑石墙,被震成齑粉,纷纷扬扬洒落。 那随着剑气斩出,而抛洒的鲜血,也在夜色下十分醒目。 四境山外人有着散发淡淡的金光,铜墙铁壁般的完美身躯,却仍无法抵挡得住来自白朔上仙和离宫剑院三先生的剑。 流苏剑意和白鹿峰的剑气化作一张巨大的剑网,严丝合缝的覆盖住整座庄园,让得那些山外人犹如瓮中之鳖,只等着一一赴死。 那两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仅隔着庄园中央的那道剑斩的沟壑四目相对,他们的聪慧肯定是更高一筹的,那些被放出来的如野兽一般的三境以下的山外人在白朔和三师姐的剑下,纯粹只是陪闹的,哪怕是四境的山外人也是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他们终是小觑了白朔上仙的强大。 也严重忽视了三师姐的实力。 如今面临惨败,他们心里都有些惶然。 这跟他们预想的场面可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山外人的思想的确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他们虽然惊讶白朔和三师姐的强大实力,但也因此更渴望想要把对方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说不定他们能够借此直接打破四境壁垒,迈入五境呢? 他们完全没有考虑有没有那个实力可以把白朔和三师姐的气海灵元掠夺掉,就只是认准一个目标,便发了疯似的去做。 而在他们试图偷袭掠夺白朔和三师姐的气海灵元时,三师姐却也已经盯上了他们。 她心里想的绝不只是杀掉这些山外人,而是宁浩然的下落。 她站在其中一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近前,声音冰冷的说道:“庄园里那名剑修何在?” 那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大概能够明白三师姐所言何人,他冷笑着说道:“那人倒是很骄傲,但有时候骄傲便代表着没有脑子,我很轻易的便掠夺了他的气海灵元,说起来,你们剑修的气海灵元当真是磅礴浩瀚,仅他一人的气海灵元,便让几乎站在了五境门槛之外,若能再把你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我必定能够跨过五境那道门槛!” 三师姐绣眉紧蹙,说道:“就凭你也能把小四的气海灵元夺走?” 她压根不会相信这件事情。 但心里总会有些担忧,因为山外人有些时候真的只会说实话,最起码山外人口中的话,十句里有八句都是真的。 她不能确信,眼前这名山外人的话,是否就是那其中两句可能的假话。 “待我把你的气海灵元夺走时,你便清楚我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那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阴狠地盯着三师姐,眸底那抹渴望毫不掩饰,直接便朝着三师姐扑了过去。 流苏剑刺出,撞击在那名山外强者的身上时,迸溅出光彩炫目的画面,然而却只是划破了对方的衣裳,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很细小的伤痕。 山外强者咧嘴狂笑着,“现在你很清楚了吧,我可不是那些被你们随意砍杀的废柴!我距离五境门槛只有一步之遥,你想杀我?怕是不能如愿!” 三师姐微微蹙着绣眉,却是浑不在意的继续驱策着飞剑,噗地一声,跟扑上来的山外强者擦肩而过,带出了一团血雾。 虽然伤痕依旧不重,但那名山外强者体表的一层金色,颜色缓缓有些消褪,未能破除,可也算是损害了他的金身。 山外强者的金身跟南禹佛修的金刚圣体是完全不同的,相同的点,也就是都会散发着金色光辉,只是山外修士偏暗金色,但实际上南禹佛修的金刚圣体要比山外修士的金身更坚固。 但山外修士除了金身外,其本身的体魄便异常强横,在整体上,要比南禹佛修的金刚圣体更强上很多。 只是两剑便相当于破了他的金身,那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感到有些茫然。 他注视着那面无表情执剑的女子,心里居然隐隐有了些惧意。 “你那是什么剑?” 他觉得或许是剑的问题。 三师姐淡淡说道:“离宫剑院的第三把剑。” 那名山外强者惊异的瞪大眼睛,“你是离宫剑院的三先生?!” 离宫剑院里有一把不世出的剑。 也有一位存在感并不是很高的先生。 但貌似这位山外强者从哪里听闻过离宫剑院三先生,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惧意,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说道:“之前那名剑修莫非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三师姐有些不解对方的举动,只是默然不语。 而那名山外强者的脸庞变了很多种颜色,蓦然间,他的神色变得狠厉,好像突然抓狂一般,一股庞大的气浪席卷而出,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三师姐冲撞而来! 随着三师姐眉头轻皱,流苏剑便震颤着急速飞出,嗤地一声轻响,大团的血花崩现,那名山外强者身上的伤痕在扩大,他一头栽在三师姐的脚下。 但三师姐却再度握起了剑。 在山外强者试图用仅剩的力气触摸三师姐的脚踝时,流苏剑便斩击在了他的背部,直接洞穿他的身体,一口血喷出,山外强者抽搐一下,便彻底没有了动静。 与此同时,在三师姐看向左方的庄园时,白朔上仙的剑也落在了另外一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的脖颈处,血液喷溅,浓郁地血腥气在庄园里蔓延。 两名四境巅峰的山外强者皆已被杀,剩下的山外人更加不足为虑,被白朔和三师姐轻而易举便灭杀个干净。 白朔注意到庄园外徘徊的青海镇府衙的官差,朝着三师姐轻声说道:“你去找四师弟。” 三师姐点点头,开始搜寻整座庄园。 而白朔走出庄园,跟那些镇守府衙的官差随意交待了两句,那些官差便很是毕恭毕敬的见礼,随即候在外面,等着清理庄园里的尸体。 在白朔返回庄园里面,找到三师姐的时候,她正站在一处阴暗的小阁楼前。 白朔的视线扫过去,瞳孔骤然收缩。 阁楼的角落里倦缩着一道身影,正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宁浩然。 曲泉剑就那么仿若被丢弃的废品,躺在肮脏的一滩污渍里。 宁浩然的面色煞白无血。 他手撑着角落的墙壁,看向站在阁楼外的白朔和三师姐。 “四师弟......” 白朔的神情有些阴沉。 三师姐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她望着宁浩然,轻声说道:“你的气海灵元被掠夺了?” 宁浩然有些颓废的点点头。 三师姐走出了阁楼,有剑鸣声响起,还有那些候在庄园外的府衙官差的惊呼声。 虽然山外人都已经死绝了,但他们的尸体还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七章 很值钱的花生米 离宫剑院的四先生被山外修士掠夺了气海灵元,变成了一个废人。 这件事情虽然被白朔刻意压下来,但因白朔破入五境的事情,世间很多目光都在注视着,或许世人很难知晓,但姜国境内却是有着不少双眼睛看见了那副画面。 想瞒是根本瞒不住的。 卓丙春望着坐在湖泊前的薛忘忧,深深皱着眉头,说道:“小四他们在青海镇的遭遇,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何故就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发生。” 薛忘忧举了举手里的酒壶,声音惫懒的说道:“师兄觉得我为何偏偏要让小四去青海镇?白鹿峰是在向都城求援,而收到求援的天枢院,虽然那白朔算是师兄的半个徒弟,自然也算是我离宫剑院的半个弟子,我们前去援助,很合理,但这绝对不是我让小四去的理由。” 卓丙春神情有些凝重的说道:“是因为小四身上的问题?” 薛忘忧默默饮了一口酒,说道:“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青海镇的,只是比我想象的要早一些。” 卓丙春静静地看着薛忘忧。 他夺过酒壶,灌了一口,深深叹息道:“你特意让他去剑阁取剑,目的不也是为此么,只是如此一来,对小四的打击会很大,若他没有按照你所想象的走下去,你可曾想过后果?” 薛忘忧微笑着说道:“师兄啊,这世间之事哪里又有完全按照我们的心思来成就呢,我不愿去想那个后果,我只知道一点,若是什么都不做,结果会很糟糕。” 卓丙春倒也不是没有像薛忘忧那般看得开,他只是有些疼惜罢了,虽然作为老师的薛忘忧,绝没有表面上那般没心没肺,但卓丙春终究是全都表现了出来。 “白朔已入五境,东郡算是彻底安稳了下来,但有朝一日,终还是要乱起来的。” 薛忘忧拉着卓丙春坐下来,笑呵呵地说道:“我们都是一些老家伙了,又能活多久?倒不如日日饮酒作乐,岂不快哉,何必去想那些事情,把我们的眼前事捯饬好便行了。” 卓丙春也懒得理会为老不尊的薛忘忧,想着白朔会亲自把宁浩然送回来,像是无意般的说道:“我这两日我想出去走走。” 薛忘忧瞥了他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 ...... 白虹镇。 夜。 繁星当空。 站在破落巷外的李梦舟怔怔地凝望着某个方向,有些莫名其妙的,他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但是想着今晚就是赵三刀把刀锻造出来的关键时刻,他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手里攥紧不二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破落巷。 孤山客抬眸望向站在屋顶的萧知南,问道:“你没有想去凑凑热闹?” 萧知南淡淡说道:“那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无趣的游戏。” 孤山客笑着说道:“只要你真把它当成一场游戏,其实也是有很多乐趣可言的。” 萧知南说道:“孤山前辈找到自己的剑了么?” 孤山客神情一滞,讪笑着说道:“我去找邻居下棋。” 萧知南依旧很平淡地说道:“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睡下了。” 孤山客朝着院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道:“老年人,偶尔晚睡也是可以的,我去把他们叫醒。” 萧知南微微摇头,向四周观察了片刻,连只飞鸟都没有,颇有些郁闷的喃喃道:“只剩下我自己了,还是去睡觉吧。” ...... 赵三刀铁匠铺门前的街道上有着形形色色的江湖刀客,而少数的修行者则站在屋顶上,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着。 细细瞧来,这些江湖刀客足足有数十位,其中不乏九品境界的高手,但随着街道一阵混乱,一行身穿长袍的江湖人气势恢宏的走了过来。 他们长袍胸前的部位都有标志,一只线条型的凤凰,横着一把刀,代表着凤江宗师盟。 宗师盟里当然也不全是武道宗师,有看门护院的,也有各大宗师收得徒弟,或是儿女,哪怕有宗师老师,或是宗师老爹,也没办法生来便是宗师。 但凤江宗师盟却有三名宗师来到了白虹镇。 哪怕是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境界最低也是七品。 “没想到宗师盟的人真的来了,我本来还有些怀疑,纯粹是抱着侥幸心理跑这一趟,还差点迷路,现在看来,那姓赵的铁匠当真是有一番本事。” “你有啥好怀疑的,当年宗师盟和一众江湖人抢刀的时候,我可就在现场,那姓赵的锻刀技术的确很厉害,由他手锻造的宝刀,堪称神兵利器,把宗师盟都给引来了,谁敢跟宗师盟对着干?但为了宝刀,说不得也要争一争!” “争个屁啊,那是宗师盟啊,三大宗师齐聚,我们所有人一起上或许能够勉强争一会儿,最终也依旧是挨揍的份儿,何况这些人都是为刀而来,你难道还相信他们都情愿把后背直接亮出来,但凡有人偷袭,就完犊子了!” “难道我们就纯粹凑热闹看戏?” “看情况吧,说不定能够捡漏呢,如果无漏可捡,那我们长途跋涉来到白虹镇就真的只是为了看场戏。” 虽然这些江湖刀客心里都很清楚,曾经有宗师盟的宗师亲自到白虹镇里,目的就是为了赵三刀锻造的宝刀,但现在亲眼目睹着宗师盟的人到场,和他们只在心里想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颇有些被武道宗师的气势给压住的感觉。 而在某个角落里,正有一对师徒靠墙吃着花生米。 老家伙吃花生米还算正常。 小家伙则是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吃得嘎嘣香。 他鼓着腮帮子,嘴里还有些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啥子宗师盟哟,小爷我一拔刀就能把他们全吓哭。” 青袍老者敲了敲井三三的脑袋,说道:“你是修行者,人家是江湖武夫,哪能这般比较,在江湖上,武道宗师的地位便类似五境大修士,那是极其高山仰止的存在,你别没事找麻烦,伤了人家自尊心,铁定跟你没完。” 井三三不以为意的又往嘴里塞了一把花生米,指着前方说道:“那三个老头儿身后的几个跟屁虫,鼻孔都快朝天上去了,明显是在嘚瑟,也不知道在嘚瑟啥,我不拔刀就能把他们也吓哭。” 青袍老者冷笑道:“你别仗着自己长得难看就为所欲为啊,动不动就吓哭别人。” 井三三羞恼的瞪着青袍老者,很不服气的说道:“你这话就有点伤人了!我哪是那意思!你别给我整这套!小爷有多帅,我自己清楚!” 说着,井三三就欲把手里的花生米扔出去,但仔细想了想,又塞进怀里,径直便朝着宗师盟的人走去。 青袍老者有些郁闷的砸吧砸吧嘴,然后悄摸摸地溜走了。 宗师盟的三位宗师都已上了年纪,但身手却没有退步,虽然在凤江宗师盟里排不上很高的名次,但也是信手便可碾压初入二境修士的存在。 跟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自然很得意,他们出自宗师盟,又拜武道宗师为师,在江湖上完全相当于是皇子的身份地位,若是不跋扈一些,哪能对得起他们的身份? 但他们决计没有想到,这才刚到白虹镇,尚未来得及彰显跋扈的一面,只是用着很不屑的表情瞧了旁人几眼,偏偏就被一个人给盯上了。 井三三拍着有些油腻腻的手,直接便越过那些江湖刀客,站在了宗师盟的三位宗师面前。 那三位宗师只是微微蹙眉,尚未开口,但他们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已经跳了出来,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别挡道儿!否则有你好果子吃!赶紧给小爷滚一边去!” 井三三从怀里掏出几颗花生米,一颗一颗的送进嘴巴里,不屑的说道:“敢在小爷面前自称小爷,不打你们都对不起小爷这两个字。” 井三三找人麻烦向来不需要有什么正当理由,只要看着不爽,就先揍了再说。 他把一颗花生米捏在手里,本是想着很帅气的弹出去,但又觉得太浪费食物了,毕竟自己是很穷的,哪能因为打人就浪费一颗花生米呢。 他索性把那颗花生米又送进了嘴巴里,然后把身后的刀给抽了出来,冷笑着说道:“你们连一颗花生米的价值都不足,我便发发善心,直接用刀砍你们吧!” 他当然也没想着闹出人命,没有把刀刃对着别人,而是用刀背在迅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重重地敲击在那几个年轻人的脑门上,砰砰地闷响伴随着一声声惨叫。 井三三甩手掷出长刀,身形一转,便移到了那些人身后,然后一把抓住飞来的刀柄,继续用刀背敲击在那几个年轻人的身上,惨叫声也随即变得更凄厉了起来。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莫说围观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挨揍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哀嚎着,原本骄傲嘚瑟的嘴脸早已经鼻青脸肿成了猪头,像是委屈而又愤慨的吼着,“你凭什么打我们!” 井三三在打人的过程中也不忘回一句,“凭小爷愿意,你们就得乖乖受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八章 执剑者,提刀客 “放肆!” “竖子尔敢!” 那三位来自凤江宗师盟的武道宗师彻底黑了脸,沉声怒喝。 一股罡风呼啸而出,席卷了整条街道。 雷鸣般的震响,令人心头如遭重击。 围观的江湖刀客们目露骇然,惊叹着不愧是武道宗师! 井三三止住了动作,无视躺在地上哀嚎的那几个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这当真是很隐晦的一句话。 许多江湖刀客都很茫然的瞧着井三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就连那三位武道宗师也是紧锁着眉头,但眼瞅着徒弟被痛揍,已然破了相,他们也没心思去猜想井三三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位灰发白须的宗师,猛然挥袖喝道:“竖子狂妄!竟敢当街行凶!” “那是凤江宗师盟的欧阳宗师,不同于坐镇州郡江湖的宗师,而是常年待在凤江,乃是宗师盟里的上层人物,成名极早,据说曾经跟武道大宗师赵无极交过手,在百招里才落败。” 有江湖刀客认出了那灰发白须宗师的身份,小心翼翼的说道。 旁边立刻有人搭茬,很不以为意的说道:“那不还是输了嘛。” “那也要看是输给了谁啊,江湖上只有一位大宗师,便是赵无极,曾一刀斩杀二境巅峰修士,武道宗师里谁能做到?那欧阳宗师能够在赵大宗师的刀下撑过百招,足可见其实力强横!” “其余两名宗师也都不是简单人物,黄宗师和茅宗师,据说茅宗师比欧阳宗师还厉害,刚才站得远了点,居然没有发现是他们三位宗师亲自到了白虹镇,虽然抡起资历来说,这三位宗师在凤江宗师盟都未排进前十,可要真动起手来,只是那欧阳宗师就能进入前五啊!” “看来我们真的只能凑热闹了,有他们在,那把刀哪能落到我们手中?” 就在那些江湖刀客议论纷纷的时候,井三三却好整以暇的掏掏耳朵,又从怀里掏出几颗花生米,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我就是看那几个鼻孔朝天的家伙不顺眼,忍不住揍他们一顿,你干嘛骂我?” 瞧着那满地打滚,哀嚎不已的徒弟,欧阳宗师强忍着怒气,敢当着他的面打他徒弟的,从未有过,但他终究是一代宗师,虽然黑了脸,也未曾直接出手,看着井三三吊儿郎当吃花生米的模样,他眸子里有一抹厌恶之色,冷声说道:“看不顺眼便出手打人,倒是好理由。” 井三三笑着说道:“是吧,我觉得也挺好。” 欧阳宗师脸更黑了数分,俨然能够跟李梦舟一较长短,“竖子猖狂!” 井三三说道:“阁下作为武道宗师,不会对我这小辈动手吧?有能耐让那几个趴在地上的蠢货起来跟我打啊。” 江湖自然是有规矩的,前辈对晚辈出手总归有些没面子,但晚辈出言不逊,把前辈的面子踩在脚下狠狠碾压,已经是极大的没面子了,欧阳宗师被气得有些胡须发抖。在李梦舟来到此地的时候,便瞧见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位扛着刀,不断往嘴里塞花生米的少年,面前躺着几个年轻人哀嚎不断,灰发白须的老者气得面色发黑,围观的数十江湖刀客安静异常。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使得那有些精神不宁的状态恢复过来,吃花生米的少年,正是曾让谢春风出剑的井三三,李梦舟当时虽然不在现场,但也知道井三三。 井三三向着谢春风出刀,是察觉到了谢春风的强大,一时手痒,而现如今找宗师盟的麻烦,李梦舟倒是一时没有猜出来。 宗师盟在江湖上有着绝对的地位,但跟修行者相比,真的也算不得什么。 赵无极是宗师盟的创始人之一,按理来说,作为赵无极唯一传人的李梦舟跟宗师盟也注定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但除了杨霖宗师之外,宗师盟里并不清楚有赵无极弟子的事情。 而事实上,李梦舟对宗师盟也没有什么较深的印象。 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还是要放在铁匠铺的,此时铺门虽然紧闭,但一股灼浪也是很清晰的自门缝里吹了出来,令得整条街道都变得颇有些酷热。 但李梦舟不理会街道上的这些江湖刀客,不代表别人便不会注意到他。 虽然宗师盟里不是所有人都用刀,但用刀者还是不少的,除此之外,能够站在这里的,自然全是刀客,蓦然间出现一位执剑者,总是会很容易引起注意。 而曾经因李梦舟来过此地,早就注意到他的江湖刀客,仅仅是稍微疑惑了一下,便忆起为何对那执剑者有一股熟悉感了。 若只是寻常的执剑者,他们自然不会在意。 可但凡有执剑者曾多次来到过赵三刀的铁匠铺,便是很值得怀疑的一件事情了。 有江湖刀客悄悄接近李梦舟,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瞧着他,问道:“你一个执剑者,莫非也好刀?” 李梦舟仅仅是扫了那名江湖刀客一眼,说道:“我是剑客,也是刀客,况且那把刀本来就是我的,你们来到这里只是一场误会,不妨就当到白虹镇里游玩了,玩过就回吧。” 江湖刀客绝对没有想到,李梦舟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 他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李梦舟,突然嗤笑一声,说道:“有宝刀问世,自然有能者得之,我且不管你是剑客还是刀客,直接一句话就将那把刀变成你的,未免太不把在此的众多刀客放在眼里了!” 李梦舟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想要的那把刀其实已经被赵三刀亲手销毁了,而赵三刀现在锻造的这把刀则是我花了银子的,自然便是我的,虽然我的确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但你们想要抢我的刀,我可不愿意。” 对于李梦舟这番话,江湖刀客自然根本不予理会,无非只是一种借口罢了,但是能够说出这种借口,还是很让那名江湖刀客瞠目结舌的,他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道:“论起无耻,我倒是不得不服你。” 既是劝解不住,李梦舟便也懒得再搭理对方,反正这些江湖刀客在他眼里,跟随意就能碾死的蚂蚁没什么区别。 他比较在意的终究是井三三师徒两个,就连宗师盟的那三位宗师,他也未曾瞧在眼里。 便在井三三仍旧嘚吧嘚吧跟欧阳宗师对峙的时候,铁匠铺里突然有一股气浪滚滚涌出,而赵三刀激动的呐喊声也随即传来。 站在街道上的江湖刀客们皆是心头一震。 欧阳宗师也没有再搭理井三三,跟身边的黄宗师和茅宗师对视一眼,很清楚的明白,是宝刀锻造出来了。 一时间,街道上有些躁动。 相互之间开始有所警惕。 有人打算拼银子,有人打算凭实力。 但归根结底,所有人都很清楚一点。 就算想要拼银子,也需要先得打败在场所有的竞争者。 有宗师盟的武道宗师在,他们肯定要维护赵三刀的利益和安全,毕竟江湖上的锻造大师还是很稀有的。 随着赵三刀把铺门打开,黄宗师便上得前去,笑呵呵地说道:“恭喜赵大师又锻造出一把宝刀,我们宗师盟虽然已经从赵大师这里得到了一把,但还是衷心希望能够得见赵大师呕心沥血锻造出来的第三把宝刀的真容。” 茅宗师和欧阳宗师也没有摆武道宗师的架子,锻造大师终究是稀少的人才,需要以礼相待,他们完全是以同等身份来论交,何况赵三刀本身也是入了观想的异人,实力仅在武道宗师之下。 “恭喜赵大师了!” “同喜同喜!” 赵三刀的心情也很好,全部用陨铁锻造出来的刀,而且他又的确是呕心沥血,可谓倾注了全部的力量,此时刀被完美的锻造出来,作为锻造者,自然大是得意。 宗师盟对赵三刀礼待有加,赵三刀对宗师盟自然也是恭恭敬敬,闲着没事的时候他怎么说都可以,当着武道宗师的面,该怂还是得怂。 锻造大师稀少,可也终归有一些,若是自己作死,江湖上有资格弄死他的人可不计其数。 “赵大师是吧,你那把刀我要了!” 宗师盟的三位宗师身前突然横插了一个人,正是扛着刀的井三三,他依旧往嘴里塞着花生米,也不知道怎么就是吃不完,他神情没有一丝敬意,声调也很高,仿佛赵三刀把刀送给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三刀可不是那些寻常的江湖刀客,虽然只是入了观想,但也是能运用天地间灵气的伪修士,只是一眼便瞧出了井三三的不凡之处,听着那毫不客气的话,赵三刀有心生气,又怕得罪人,无奈苦笑了一声,把目光放在了那三位宗师的身上。 但是未等那三位宗师对井三三发难,赵三刀忽然瞥见了人群里站着的李梦舟,眼前顿时一亮,当即便伸手指了过去,似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很大声的说道:“这把刀是他的!诸位想要,大可向他去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九章 我的刀,谁也抢不走 他能够看出井三三的不凡,却看不出李梦舟,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井三三本身就锋芒毕露,而李梦舟有刻意隐藏,只凭赵三刀入了观想,哪能一眼看穿李梦舟的身份。 其实他此时的想法很简单。 宗师盟包括那些江湖刀客都是为刀而来。 且因他锻造出第三把刀,有意把消息放出去,但偏偏没有想到紧跟着便有李梦舟找上门来,令得他几乎没有多想,便毅然决然的将那第三把刀给重新销毁了。 这些江湖刀客见不到刀肯定不会罢休。 而为了能够置身事外,只能将麻烦丢给李梦舟。 事实上,虽然因为他才让得宗师盟和这些江湖刀客来到白虹镇,但终究是李梦舟找到他之前的事情,惹来这种麻烦,也不能全怪他,只能说是巧合。 他现在把麻烦全数丢给李梦舟,自然是很不仗义,可跟得罪这些江湖刀客甚至宗师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三刀可没有自信到因自己锻造大师的身份,便能随意耍着宗师盟和一众江湖人士玩,若是无事,他当然会受到尊重,可一旦出了事,他屁也不是。 所谓明哲保身,便也是这个道理。 直接被矛头指向的李梦舟虽是恶狠狠地瞪了赵三刀一眼,但他也清楚,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被别人抢走。 井三三很讶异的望着李梦舟,忍不住说道“你一个执剑者,跟我们提刀的人抢什么刀?” 李梦舟淡淡说道“刀是我的,是你们在抢,跟我是不是刀客没有关系。” 井三三暗自思忖着,忽然拍掌道“有道理啊!” 那位茅宗师紧紧蹙着眉头,他的视线在李梦舟的身上扫过,继而又停留了很长时间,朝着黄宗师和欧阳宗师低声说道“这少年也是武道宗师。” 黄宗师和欧阳宗师皆是面色微变。 他们看不透李梦舟修行者的身份,但李梦舟终究是实打实的武道宗师,经由茅宗师提醒,他们认真打量着李梦舟,很是不可思议的说道“这少年如此年纪,居然是武道宗师?!” 当年发生在溪安郡花城的同盟会也不是所有江湖人都知晓,杨汤知道那件事情只是巧合,哪怕是宗师盟,也是因刘青松擅自召开同盟会,凤江宗师盟对此事先并不知情,虽然有杨霖宗师后来带着宗师令赶到同盟会现场,但宗师盟对于花城发生的细节也并没有过问。 有一位年轻的武道宗师斩杀刘青松,大战雷鸣宗师的事情,也仅有少数人才知道,而此刻的黄宗师和欧阳宗师他们显然是属于不知情的。 茅宗师曾经倒是隐隐听闻过,但他一时间也没有把李梦舟和当时在花城同盟会的年轻宗师联系在一起。 眼睁睁发生在面前的仅有十几岁的武道宗师,亦是让得这三位来自宗师盟的老牌宗师感到震惊。 纵是武道资质最高的赵无极也是在近三十岁才成就武道宗师之位,十几岁的武道宗师已经不是用妖孽两个字来形容的了。 “茅宗师,你是不是看错了?”虽然自己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欧阳宗师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毕竟这件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眼神稍微有些呆滞的瞧着李梦舟,说道“江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年轻的武道宗师?我们这些老家伙又算什么?” 闻听得欧阳宗师的话,茅宗师陷入了沉思。 他隐约好像想到了什么。 但茅宗师还在苦思冥想之际,有些安耐不住的江湖刀客已经在悄悄靠近李梦舟。 他们碍于宗师盟的脸面,不敢当着三位宗师的面直接明抢赵三刀手里的刀,但如果那把刀是属于李梦舟的,且不管事实如何,这毕竟赵三刀亲口说出来的,只是区区一个少年,他们便没有了任何顾忌。 现在才是真正的有能者得之。 先下手为强! 欧阳宗师注意到了现场的躁动,但他不予理会,其实他们三位宗师亲自来到白虹镇,绝不仅是为了那一把刀,只是一把刀跟能够锻造宝刀的大师相比,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要能够把赵三刀带去凤江,以宗师盟的力量寻觅稀有材质,还怕得不到好刀? 锻造大师在江湖上很稀少,而基本上都有一些底蕴,就算宗师盟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抢人,唯有赵三刀孤身一人,没有半点背景,也没有尊崇他的势力,这对宗师盟而言,是绝佳的机会。 赵三刀的名声一开始就是从赵无极口中传出去的,那时候宗师盟还没有建立,而在赵三刀锻造出来第二把刀时,宗师盟已经成势,有很多事情需要忙碌,便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拉拢赵三刀,只是取了刀便走。 而现在则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 虽然欧阳宗师也不打算放弃那把现成的宝刀,但他心里也不是很着急,大可瞧个热闹,让这些江湖刀客先争抢一会儿。 赵三刀为了彻底避开麻烦,直接便把刀取了出来,放置在了铺门前的石墩上,而且为了显示这把刀的锋利,凭着他入了观想的实力,将得那把刀直接插在了石墩里,可谓轻而易举,仿佛就是切入豆腐里那般轻松。 瞧见这一幕的江湖刀客眼睛更火热了。 就连李梦舟也是眸子里异彩连连,显然,这把刀很合他的心意。 赵三刀倒也算是名副其实。 井三三也不在意这把刀究竟属于谁,他抢到便是他的,当即便直接冲着刀而去,“小爷我来白虹镇就是为了得到一把趁手的兵器,这把破刀早就想换了,你们谁敢来抢,我便把你们全都痛揍一顿,我不介意你们一起来打我,但我事先声明,就算你们全部都上,也不会是小爷的对手!” 他显然对那把刀志在必得。 终究是因为他手里的这把刀真的太破了,还是当年从铁匠铺的垃圾堆里扒来的,堂堂一名刀客,却握着一把破刀,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好刀客就要配好刀才对。 “竖子果真猖狂!” 部分江湖刀客愤愤不已,很快便拔刀出鞘,一窝蜂的朝着井三三涌去。 而也有些部分江湖刀客在观望,默默瞧着宗师盟那三位宗师的动静。 当然也少不了有刀客在注意着李梦舟。 虽然在他们眼里,李梦舟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一众江湖刀客混战自然是很盛大的场面。 而面对拦路者的井三三,却是不屑的冷笑一声,挥舞着手里的破刀,如入无人之境,将得那些拦路的江湖刀客打得找不着北。 赵三刀已经躲进了铺子里,他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差搬个小板凳,再抓一把瓜子了。 茅宗师依旧在认真思考着。 而欧阳宗师却是把目光放在了李梦舟的身上。 哪怕有事实摆在眼前,但他还是不相信李梦舟会是一位武道宗师,只道是自己年纪大了,眼睛出现了问题,而想要证明少年是不是武道宗师,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若少年果真是武道宗师,那他出手便也没有问题,就算不是,他此时也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此时街道里乱成一团,早就谁也顾不得谁了。 那些江湖刀客终究只是一些莽夫,根本上不得台面。 欧阳宗师直接站在了李梦舟的面前,声音颇有些厚重,属于武道宗师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去,“既然赵大师说那把刀是你的,想必果真是你的,但你有没有实力握起那把刀还要另说。” 李梦舟微微一笑,瞧着欧阳宗师灰发白须的模样,倒是颇觉有趣,他收敛心神,望着井三三和那些江湖刀客玩的痛快,至今未有人接近那把刀,便把视线转到欧阳宗师的身上,说道“我的刀,谁也抢不走。” 欧阳宗师淡淡说道“你倒是对自己有很大的信心,在场有数十位江湖刀客,其中不乏九品境界的武夫,又有我宗师盟三位武道宗师站在这里,若真要抢刀,你又能如何?” 李梦舟挠了挠头,说道“还能怎么着,把你们全都打趴下不就好了。” 欧阳宗师脸黑了一瞬,露有怒容道“你可比刚才那竖子还要猖狂,难道被你打趴下的这些人里还包括着老夫么?!”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这是当然的啊。” 欧阳宗师怒极反笑,继而情绪又渐渐平复下来,微微摇头,说道“年轻人啊,都是这般不切实际,我能看出你是一位武道宗师,但以你这般年纪,我却不太相信,若非是我出了问题,便是你有问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你有了武道宗师的气息。” 除了赵无极年纪轻轻便入了武道宗师之境,江湖之大,再难找出第二人,也怪不得欧阳宗师有这种想法,毕竟超出认知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就相信的,他的怀疑是很合理的。 欧阳宗师是老牌宗师了,甚至在赵无极崭露头角之前,他便已经问鼎武道宗师之境,底蕴是有的,只是年纪渐渐大了,跟较年轻一些的武道宗师相比,虽然不惧,但也的确稍微有些力不从心。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章 挥手间败宗师的怪物 老牌宗师终究是老牌宗师,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只是年纪有些大了,但实力却没有退步多少,寻常的武道宗师在他面前,也是信手便可碾压的存在。 现在的欧阳宗师或许做不到像曾经那般在赵无极的刀下撑过百招,但撑过九十招也是没有问题的。 武道宗师之境是武道的终途,强如赵无极那般的大宗师,纵是面对二境巅峰的修行者,也能一刀砍杀,而赵无极是以斩杀二境修士成名的,那时候的他尚且不是最强的时期。 所以赵无极能够跟三境的修行者抗衡,绝对是很合理的怀疑。 欧阳宗师虽然做不到那一点,但只是一般的二境修士他同样可以做到轻松斩杀。 这便是新晋武道宗师和老牌武道宗师的差距。 若是按照李梦舟的理解,赵无极最强的时期,是能够跟三境下品的修行者一战的,而像欧阳宗师这样的老牌武道宗师,也有实力斩杀二境上品的修行者。 新晋的武道宗师也只不过是站在二境的门槛前,随着武道境界的加深,才能够有资格跟二境下品的修行者抗衡,甚至将之斩杀。 也等同于说,江湖武道宗师之境跟修士的二境远游其实是差距不大的。 对于有修行资质的少年而言,二境只是真正踏入修行之路的大门,开天照也只是有了上路的资格,但武道之途亦很艰难,讲究的便是一步一个脚印,就算是武道奇才,也不可能一步冲天。 让欧阳宗师去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一名武道宗师,相当于刚刚降生的婴儿直接便能开口说出很流利的话,甚至能跑能跳,还会骂街一样的天方夜谭。 欧阳宗师能够看出他是武道宗师,李梦舟也不觉得意外,他只是隐藏了自己修行者的气息,属于武夫的那股气息并未隐藏,寻常的江湖武夫当然察觉不出他的具体境界,但对于武道宗师而言,就很容易了。 而且就算他隐藏了修行者的气息,例如孤山客那般的存在,甚至是萧知南和北藏锋他们,也能轻易感知出来,这种隐藏也只是让得与他同境或是比他境界低的修行者察觉不出来具体境界罢了。 “武道宗师而已,随随便便就修炼出来了。” 李梦舟是在六岁时跟着赵无极修习武道的,而且仅仅只修习了三年,剩下的时间都是靠他自己摸索的,严格算起来,他从一个懵懂地小屁孩儿修习至武道宗师的境界,只花了十一年的时间。 十一年很长,但其实也就是转瞬即逝。 所谓苦练十年功。 十一年对于武夫而言,已经能够有所成就,但能够成为宗师的却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只是在于李梦舟踏上武道之途时,由赵无极这位武道第一人教导,自然跟那些寻常的武夫不太一样。 可在欧阳宗师的眼里,李梦舟这番话便颇有些混账了。 武道宗师而已? 随随便便就能修炼出来? 这已经不是在打欧阳宗师的脸,而是打得所有江湖武夫的脸。 “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蠢人,年纪轻轻的少年,垂垂老矣的长者,总会有几个显得极其的愚蠢。” 欧阳宗师感慨着,他的视线定格在李梦舟的身上,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阴冷,淡淡说道“那老夫倒是想要领教领教少年宗师的本事了。” 井三三还在跟那些江湖刀客逗闷子,明明有着将他们一举碾压的实力,偏偏不那么做,他的眼里仿佛没有了那把刀,纯粹跟江湖刀客相互纠缠出了乐趣。 李梦舟便也不着急,他微微笑着,说道“很久没跟武道宗师打过了,确也有些手痒,请吧。” 欧阳宗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语气,没有因李梦舟的漫不经心而再度黑脸,但积压的怒气却也到了频临爆发的边缘,他的声音很平淡,却暗含着一股气劲,如一把刀狠狠地刺向李梦舟,“黄口小儿,莫让江湖人说老夫欺负你,亮兵器吧。” 李梦舟的脸色却毫无变化,反而笑容满面的说道“那晚辈便先出招了。” 他懒得去猜想欧阳宗师的念头,反正对于此事他也不甚在意,他甚至没有拔剑,仅仅是挥了挥手,便有平地一股罡风忽起。 他当然是有动用修行者的手段,否则的话,同为武道宗师,还真不一定是欧阳宗师的对手,明明是修行者,又何必非要在武道上见高低。 他只是借用了罡气来掩盖修行者的灵元。 那股罡风呼啸着冲向欧阳宗师。 便如海浪拍岸,将得欧阳宗师整个人都席卷了进去。 欧阳宗师的脸色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可以怀疑李梦舟武道宗师境界的真假,是用了某种手段,但罡气是只有武道宗师才能施展得出来的,是任何手段都没有办法遮掩,或取而代之的。 这是真的在手底下见真章。 李梦舟一出手,欧阳宗师便清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他犹自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但罡风席卷着的气浪铺面而来,欧阳宗师也及时的进行了反击。 可很快他就傻了眼。 那股罡风当真是强横至极。 他的反击没有掀起半点浪花,瞬间便石沉大海,被气浪重重地轰击在胸口,面色霎时惨白,闷哼一声,身子微微后仰,倒退一步,勉强稳住身形,却气尽时未有余力,双膝一软,便半跪在了地上。 嘴角鲜血溢出,没有直接张口喷出来,都是欧阳宗师强忍着的。 此一幕立即吸引了很多江湖刀客的视线。 甚至那少数站在屋顶看热闹的修行者也将目光投注了过去,眸子里略有讶异。 那可是欧阳宗师啊! 居然在一个少年挥手间便落败!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欧阳宗师低垂着脑袋,也是暗自咬牙,品尝着嘴巴里咸甜的血液,脑袋里嗡鸣声连绵不绝,只觉得有一种眩晕感来袭,两眼一黑,差点便就此晕厥过去。 而此时一直沉默地茅宗师忽然紧盯李梦舟,开口说道“你是在花城同盟会出现的那个少年!”他思忖了很久,终于忆起江湖上的确有一位很年轻的武道宗师。 而他这一番话传入欧阳宗师的耳朵里,同样让他想起了这件事情,虽然欧阳宗师只是曾经有所耳闻,并没有很在意那件事情,但茅宗师此时突然开口,他又是亲身领教过,哪里还不明白,花城同盟会的那个少年,是真的武道宗师,并非江湖传闻。 他脑袋更发昏了,有些恶狠狠地看向茅宗师,想着你怎么不早说,等我丢了大脸,你才想起来,当真是奇耻大辱! 这也不能怪茅宗师,他虽然比欧阳宗师更清楚花城同盟会的事情,也确信那少年宗师的真假,可他又何曾想过,居然会在这里碰见那位少年宗师? 而且那位少年宗师在花城同盟会扬名之后,便消失匿迹,江湖上再也没有相关的传闻,一时忘却也是正常的,毕竟茅宗师和欧阳宗师包括黄宗师的年纪都不小了。 在宗师盟里也已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若非到白虹镇里取刀,亦是把赵三刀一起带回凤江,他们也不会亲自来。 在场的江湖刀客倒是许多都不清楚花城同盟会,但总归有些人听闻过,毕竟在溪安郡里,那场同盟会还是闹得很大的,结合茅宗师的话,便有人联想到了什么。 欧阳宗师败北的事情摆在眼前,只要有了方向,还是很容易猜到的。 “江湖上最年轻的武道宗师?!” 有江湖刀客惊呼出口。 不明真相的刀客自然询问。 很快便也了解了发生在花城同盟会里的故事。 他们再看向李梦舟的目光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十几岁的武道宗师啊! 那可是稀罕玩意儿。 是活久见的事情。 之前存过心思偷袭李梦舟的江湖刀客,皆是冒了一身的冷汗,庆幸着有那井三三率先取刀,又有欧阳宗师站在前面,否则一旦他们出手了,下场必定极其凄惨。 没瞧着就连欧阳宗师都跪在地上了嘛。 欧阳宗师终究是承受不了这种屈辱,虽然李梦舟确确实实是一名武道宗师,可终是太年轻了,而他在一瞬间便落败,亦是颜面扫地的事情,此时被一众江湖刀客的目光注视着,他两眼再度一黑,没有再继续强忍着,而是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茅宗师紧紧蹙着眉头,他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掀起一片哗然。 “我听闻那少年离开花城后,径直去了都城,拜入了某座修行山门。” 宗师盟或许比较了解这件事情,但其实也没办法将李梦舟和花城同盟会的那少年联系在一起,他们只知道那少年去了都城,成为了修行者,但具体是谁,却不清楚。 可这件事情依旧让得在场的江湖刀客腿肚子都发软。 他们满脸骇然之色的望着李梦舟。 江湖上最年轻的武道宗师! 还是一名修行者!? 我们不过是来抢刀的,怎么惹出了这种怪物?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蝉虫,螳螂,黄雀 李梦舟看着神情淡然的茅宗师,虽察觉到其身上的气息内敛厚重,非是欧阳宗师可比,但他依旧不是很在意,但相比欧阳宗师,他对茅宗师的感观倒是好一些。 虽然茅宗师至今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但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 茅宗师或许在宗师盟里不算有什么很大话语权的人,甚至连前十都没有排进去,但他的实力绝对称得上宗师盟里前三的存在,而且没有话语权也正如宗师盟的创始人之一杨霖宗师那般已经退居幕后,不代表茅宗师在宗师盟里没有地位。 他能够和欧阳宗师、黄宗师一起来到白虹镇,也足见宗师盟对赵三刀这位锻造大师的看重。 闻听得茅宗师的话,李梦舟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拜入了离宫剑院,得幸被尊为七先生。” 他也不在意江湖武夫明不明白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代表着什么,但茅宗师出自宗师盟,跟叶氏族在凤江双足鼎立,是有很大机会能够接触到修行世界的,只是没办法深度了解罢了。 否则作为宗师盟创始人之一的赵无极也不会陨落在追寻修行大道的路上。 茅宗师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果然起了变化,宗师盟虽然只是世俗江湖势力,但终究是站在了巅峰,哪怕他们没办法进入玄妙之门,也在尽可能的去了解。 离宫剑院就在都城。 宗师盟当然是知道的。 虽然他们并不是很清楚离宫剑院在姜国有着何等地位,但在江湖传闻里,离宫剑院的先生是备受尊崇的人物,三境以下的修行者,宗师盟或许不必惧怕,但实力强,又有很高的身份地位的修行者,想要碾死宗师盟,真的只需要抬抬手那么简单。 离宫剑院的七先生绝对拥有这样的能力。 茅宗师怅然了片刻,很是恭谨的朝着李梦舟见礼,说道:“见过七先生。” 黄宗师略有些无措,瞧见茅宗师的举动,他挣扎了一番,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样施礼说道:“见过七先生。” 黄宗师和欧阳宗师在宗师盟里的地位自然是比不过茅宗师的,知道的事情也没有茅宗师多,但修行者,尤其是有身份的修行者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很清楚的,哪怕心里有再多不忿,也只能乖乖认栽。 连茅宗师和黄宗师都对李梦舟行礼,对于晕厥过去的欧阳宗师视若不见,那些旁观的江湖刀客更是不知所措,他们肯定是不清楚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是什么玩意儿,但只是修行者这三个字就足够把他们吓破胆了。 寻常的江湖武夫,是被完全屏蔽在修行世界之外的,纵使他们有机会接触到山野修士,也只能对修行世界了解个皮毛,但有一点,是众所周知的,那就是仙门里的修行者是至高无上的。 原本是来抢刀的这些江湖武夫纷纷冲着李梦舟见礼,毕恭毕敬的模样,好似是朝拜江湖盟主。 想要在修行者手里抢刀,那纯粹是在茅房里点灯。这些江湖刀客虽然狂妄,但也不是白痴。 连宗师盟的武道宗师都认怂了,他们还能怎么着? 就连那少数的站在屋顶观望的修行者,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本意是看着那些江湖刀客打作一团,而他们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半点力气就能把刀拿到手,但现在的情况,他们显然是没机会了。 纷纷跃下屋顶,朝着李梦舟见过礼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白虹镇。 那可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啊! 虽然貌似七先生在修行世界里被很多修行者鄙夷,但他们仅仅是山野修士,境界低微,可不敢蹚这浑水。 但他们不敢蹚浑水,不代表没有人敢。 井三三此时便眼前一亮。 他伸手蛮横的拨开挡在身前的江湖刀客,无视对方怒视的眼神,径直来到了李梦舟面前,很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他,颇有些激动的说道:“你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未等李梦舟搭茬,他便又继续问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是不是很厉害?” 凭着井三三曾向谢春风拔刀,以及恶意跟宗师盟起冲突,李梦舟便也大概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此时闻得井三三的话,他当然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很果断的摇头说道:“七先生一点都不厉害。” 井三三怔了一下,咧嘴笑道:“离宫剑院可是姜国唯一的剑修山门,剑修貌似都很厉害,虽然山野里的自称剑修的家伙都有些不抗揍,但我家老家伙告诉过我,真正的剑修是很强的,你既然是先生,又怎么可能不厉害?” 李梦舟说道:“那也要看跟谁比较,我在离宫剑院里的确不厉害,可我想打赢的人,就一定能打得过。” 虽然李梦舟没有很大的兴致,真正忌惮的是井三三口中的那个老家伙,但若是井三三非要打,他也不介意,哪怕井三三的话语里没有说要打架,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跟萧知南挑战强者相比,井三三才是真正的战斗狂。 所谓战斗狂不一定每场战斗都能赢,但他能够始终保持着一颗战斗的热心,永远不会减退。 而听到李梦舟话的井三三,眼睛又亮了几分,笑哈哈地说道:“要不要跟我打一场。” 李梦舟摸索着下巴,微微挑眉,说道:“你之前跟谢春风打过,貌似被他打得很惨,虽然谢春风只出了一剑,但你接下那一剑可是十分狼狈,不瞒你说,我跟谢春风也打过。” 井三三神情有些愤然,懊恼的说道:“那是因为老家伙出面阻止,我接那一剑可是很轻松的,哪里有狼狈?若我拔刀,谢春风可不一定能接得下!” 李梦舟倒也没有揭穿井三三,他显然是一个不容易服输的人,归根结底是因为没有跟谢春风真正打起来,否则谢春风一旦认真,必定把井三三揍得他母亲都认不出来。 因为没有把他打疼,他自然不服输。井三三忿忿的神情忽然一顿,略有些好奇的小声问道:“你跟谢春风谁赢了?” 李梦舟微微一笑,说道:“若按理来说,是我赢了,但严谨来讲,是我输了。” 朝泗巷里那一剑只是一个约定,谢春风只出一剑,李梦舟抗下了那一剑,自然便是他赢了,可要真打起来,输得肯定是李梦舟。 赢了,但也输了,这番话是很合理的。 但井三三显然没办法理解,他苦恼的挠着头,说道:“何为按理来说是你赢了,严谨来说又输了呢?” 李梦舟自当不会跟他解释这些事情,望着周围那些江湖刀客很错愕的神色,黄宗师有些阴沉的脸,茅宗师依旧淡定的模样,以及躺在地上晕厥过去,无人问津的欧阳宗师,他莞尔笑道:“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赢我。” 井三三把刀举起来,兴奋的说道:“正是如此,来打吧!” 见此一幕,茅宗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黄宗师打了个眼色,让得那些鼻青脸肿的年轻人把晕厥的欧阳宗师抬到一边,好生照顾着,给李梦舟和井三三的战斗腾地方。 那些江湖武夫也都各自退开,只是视线依旧时不时的放在石墩里的那把刀上。 黄宗师凑近茅宗师,神色有些复杂的低声说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把刀让出去?” 茅宗师淡淡说道:“你和欧阳宗师比如何?就算是我,也非是这少年一合之敌,你是要刀,还是要命?对于修行者而言,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武道宗师,在宗师盟里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们想杀你便杀你。姜国律法保护普通百姓,但我们这些江湖人,若是死在修行者手里,可是无处伸冤的。” 黄宗师面色讪然,也有着一丝恐惧,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陌生到居然让他生出了跟修行者作对的念头,恐惧渐渐变得熟悉,他已然觉察到后背衣衫被汗水浸透,微风轻吹,浑身凉飕飕的。 茅宗师淡然笑道:“敢跟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争锋,那提刀的少年怕也不是凡辈,若他们两败俱伤,除去刚刚已经离去的那几名貌似是修行者的人,凭着在场的这些江湖刀客,如何阻挡我们夺刀?” 黄宗师恍然般的说道:“先前不知此地还隐藏着修行者,但有那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自报身份,便也让得黄雀惊飞而走,剩下的都是些蝉虫,虽然还有两只大黄雀留在这里,然而,若是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们这些螳螂吃掉蝉虫,赵三刀连人带刀便都是属于我们的了。” 虽然黄宗师把自己等人比作螳螂,但根据眼前的局势,倒也的确很合适,茅宗师只是微微蹙眉,便笑着说道:“正是此理。但前提是他们果真能够两败俱伤,如若不然,我们也只是被黄雀吃掉的小螳螂罢了。” 黄宗师暗暗祈祷着。 一定要两败俱伤才行啊! 最好是你一剑,我一刀,咱们一起共赴黄泉。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不懂境界的三三 被黄宗师暗戳戳的比喻为黄雀的李梦舟和井三三,自然不清楚堂堂一位武道宗师在心里腹诽着让他们两败俱伤,甚至共赴黄泉。 属于剑修和刀客的战斗也已经开始了。 不管是江湖武夫,还是山野修士,或是山门修士,用剑者都可以称为剑客,用刀者都可以称为刀客,但剑修跟剑客是有很大区别的。 并不能相提并论。 井三三率先出刀,他的刀势颇有些狂猛霸道,盛气凌人,一脚踏在青石板上,灰尘漫天扬起,右臂绷紧,猛地挥出长刀,炸裂的鸣响,刺人耳膜,虎虎生风的砸向李梦舟。 按理来说,虽然谢春风那一剑并未认真,但井三三能够拦得下来,便也足可见他的修为不弱,李梦舟也能感知得出来,但很奇怪的是,他不能准确的看出井三三的修为境界。 李梦舟是有《蚕灭卷》神通掩护,虽然世间也有能够藏匿气息和境界的法门,但在催动气海灵元的那一刻,是很难继续藏匿下去的,偏偏井三三是个意外。 只能说明他修习的藏匿法门很高深。 而真正高深的是那青袍老者,毕竟那是井三三的老师,井三三的本事全是青袍老者传授的。 虽是不能准确探知到井三三的修为境界,但李梦舟还是大概能够感知得出来,井三三的实力肯定是不弱于四境的。 面对井三三很强势的一刀,李梦舟感受片刻,便将手搭在了剑柄上,他的身子微微有些下蹲,那是将要发力的前兆。 在井三三冲至三尺之间的距离时,李梦舟拔剑的同时,身子也拔地而起,一抹剑光划破长空,街道上的青石板地寸寸龟裂,身在半空,剑光如虹,犹如踏剑而行的剑仙,剑落时,便是毁天灭地。 拔刀和拔剑皆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情,瞬息间便能完成。 他们挥刀或挥剑,亦是很简单的动作,这真的是一场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纯粹的战斗。 是力量和修为的碰撞。 简单而又直接。 刀和剑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 轰隆隆地震响令得整座白虹镇都似乎轻轻颤抖起来。 而在同一条街道观战的那些江湖刀客不得已满脸惊惧的撤身,仅仅是刮起的风浪,便让他们有如坠深渊的恐惧感,若是继续待在原地,很可能被风浪绞碎。 哪怕是茅宗师和黄宗师也是面色苍白,他们对视一眼,更加深了对修行者这一类人的理解。 虽是如此,但黄宗师反而有了些期待。 因为李梦舟和井三三足够强,便更有希望会两败俱伤了。 井三三那一刀是以雷霆之势砸过去的,在半途强行止步,踏碎了青石板,在漫天碎石灰尘飞扬间,双臂支撑着刀柄向上抬起,迎接李梦舟那自半空中砸落的一剑。 席卷的风浪吹散了街道上所有的尘埃。 那蔓延而至的剑意传递在刀身上,让得井三三的身子猛然下沉了数寸。 他紧紧咬着牙关,双臂在轻微的颤抖,他憋红了脸庞,手腕猛地翻转,刀身迅速划着剑身掠过,伴随着一连串的火星子,井三三脚下猛地一跺,身子便横移了十数米。 而李梦舟也自半空中翻转身体,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回眸望向井三三,轻笑着说道:“接下来我要认真了。” 不二剑在他掌心回旋,他迈步走向井三三。 往前走着的过程里,他忽然推掌,不二剑轻颤着呼啸而去。 剑气如银线般自剑身倾泻,斩破空气的声音尖锐,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井三三甩了甩手臂,冷冷一笑,拖着长刀向前奔行,在疾行中停顿的那一瞬间,他大喝一声,甩动长刀,铿的一声,将不二剑砸落,不二剑仅在地面上弹了一下,便调转剑锋,再度朝着井三三刺去。 而他仅是微微低头,便避开了剑锋,奔行的脚步不停,双手紧握着刀柄,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照着李梦舟当头砸落! 凛冽的风浪吹动了李梦舟的发丝,衣衫猎猎作响,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眼睁睁望着那一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长刀将要砸中他脑袋的瞬间,好像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升腾而起,牢牢控制住了那把刀,使得刀身仅有三寸距离,定格在了他的面前。 四境修士的念力又有了质的飞跃,针对三境以下的修士,基本上只需一个念头,想要用念力封锁对手的行动,对念力的掌控自然需要很深,念力损耗过度,极容易变智障。 而有《蚕灭卷》源源不断的补充念力,李梦舟相比其他修行者,对念力掌控会更容易一些。 但李梦舟也仅仅是控制了那把刀一瞬的时间,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足以做到很多事情了。 他探手将不二剑召回,屈指弹在面前的刀身上,迫使着井三三惊异的仿佛被刀控制着一般,朝着旁侧栽去,而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井三三又重新获得了控制权,他强行扭转身子,长刀呼啸着横斩而来。 李梦舟微微蹙眉,将不二剑挡在胸前,一股大力随即撞击而至,嘭地一声,李梦舟整个人便砸进街道旁边的铁匠铺里,就躲身在门后的赵三刀惊呼一声,没来得及躲避,直接被破碎的门板撞到了一边,哀嚎不已。 他恶狠狠地望着旁边站起身来的李梦舟,“你这是殃及池鱼啊!” 赵三刀是真的没有想到李梦舟是修行者,而且还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碍于之前的习惯,他对李梦舟倒是没有什么尊敬,顿时便埋怨起来。 李梦舟随意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虽然本身怪不得你,但要不是你,我哪需要遭遇这种麻烦,让你锻造一把刀,你可倒好,整出来一群人跟我抢刀。” 讲道理来说,眼下的麻烦事的确也不是赵三刀刻意而为,也没有针对李梦舟的意思,只能说是太过凑巧,但不知怎的,赵三刀居然有一些心虚,毕竟他是拿了银子的,而且是锻造出了生平最以为傲的一把刀,就算不给他银子,他也会尽全力来锻造。 可终究是李梦舟和他两个人的生意,现在一众江湖刀客,宗师盟的三位宗师,甚至连修行者都卷了进来,就算赵三刀没有做错事,可还是觉得很心虚。 他讪讪然的笑笑,说道:“你自己也说了,属于你的刀谁也抢不走,我也不能堕了你的颜面不是,这件事情跟我也没啥关系,我就是一个打铁的,只是稍微有点名气,这也不是罪过啊。” 李梦舟当然也不是要怪罪赵三刀,毕竟他给的银子其实算是不够,是因为赵三刀锻刀痴魔,不在意银子多少,而且还很果断的损毁了一把宝刀,严格说起来,李梦舟是要感谢赵三刀的。 他只是心里颇有些怨气,从而拿赵三刀撒气而已。 他不再理会赵三刀,从铁匠铺里走出去。 扛着刀的井三三很是嘚瑟的往嘴里塞着花生米,说道:“你也不过如此嘛,怎么着,我那一刀没把你砸成重伤吧?” 李梦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抬眸说道:“你入了四境?” 他感知不到井三三的具体境界,虽然也未曾动用全部的念力来封锁井三三的行动,但若非同境,不可能仅在那一瞬的时间里便挣脱开来。 一瞬的时间很短,可对于强者而言,一瞬的时间也很长。 李梦舟并未在那一瞬的时间里翻转局面,反而是吃了一个亏。 这都足以证明着,井三三是很强的。 事实上,在井三三向谢春风递刀时,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可因谢春风并没有认真,谁也不清楚,那一剑到底用了多少成力,井三三接下那一剑虽然很狼狈,但终究是接了下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梦舟懒得去想谢春风那一剑,只是很好奇井三三到底在哪个境界。 “啥四境不四境的,再来打过,我还没过瘾呢!”井三三把刀砸在地上,最后一颗花生米也被他送进了嘴巴里。 李梦舟颇有些惊奇的看着井三三。 他从这句话里解读出了一个很难以置信的答案。 就是井三三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境界。 甚至于,他根本就不知道修行都有什么境界。 这当真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哪怕是山野修士,没有前辈解惑,也能从修行典籍里得知五境称谓,那种很普遍的典籍,其实是很容易得到的。 更何况井三三还有一个老师,而且他能够接得下谢春风一剑,怎么可能连修行境界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梦舟看井三三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他没有继续询问,因为井三三已经提刀再次攻了上来。 虽然感知不出井三三具体的修为境界,而他本人貌似也不清楚,但通过刚才的战斗,李梦舟也能大概推测出来。 井三三必然是入了四境的。 像这般年纪轻轻的山野修士,能够跨过四境门槛,真的是很罕见的天才,除了有一位修为高深的老师外,他自己本身也要有很高的修行资质,否则在山野这种环境里,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有大进境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找不着纸的那种麻烦 根据李梦舟的推测,算是基本上对井三三的实力有了定论,剑修虽是在同境里占据着很大的优势,但井三三明显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便稍微显得有些难缠。 按理来说,四境门槛里的大修士之间的战斗,已经摒弃了那种花里胡哨的战斗方式,在一念之间便可分出胜负,强大的修士挥手间山河崩裂,若是你一拳我一脚的来打,未免太可笑了些。 但偏偏井三三就喜欢实实在在的战斗,目的是为了打得畅快,当然是拳拳到肉最爽。 导致两个之间的战斗动作难度高,纯粹是以力量取胜,而过程里的技巧手段,也只是在力量迸发时刻的辅助。 战斗方式只是一种选择,只要能够分出胜负,如何去打也并不重要。 于是乎,街道里便响彻起了砰砰砰地闷响。 拳掌之间,刀剑之间,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黄宗师有些咂舌的说道“除了那令人感到窒息的气流,他们修行者的战斗画面貌似跟江湖武夫也没什么差异,那少年果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在很多江湖人的想法里,修行者当然便该是移山填海,上天入地的存在,战斗时,方圆之内尽皆损毁是很正常的事情,而眼前的这场战斗,虽然确实有些夸张,但跟他们的想法还是存在出入的。 茅宗师的洞察力算是比较强的,他神情严肃的说道“他们斩出的每一剑,每一刀,都足以摧毁这条街道,只是他们没有这么做而已,修行者若不能极快的分出胜负,恰恰证明着,他们的实力相当。” 茅宗师也未曾见识过真正的修行强者,目睹的都是那些二境、三境的小修士,他自然不清楚修行者应该怎样战斗,但他能够明白,李梦舟和井三三的战斗绝不仅仅是如此。 黄宗师眼睛发亮的说道“如此一来,他们这般打下去,必然是要两败俱伤的,修行者又如何,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又如何?他们鹬蚌相争,最后是我们得利,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晕厥多时的欧阳宗师此时也在李梦舟和井三三的战斗声中被惊醒,他有些颓靡的靠在街道旁某家店铺的门墙上,目睹着那场战斗,声音低沉的说道“我算是把宗师盟的脸面给丢尽了。” 茅宗师和黄宗师看向他,神色都有些复杂。 宗师盟里三位宗师亲自来到白虹镇,本以为很轻松就能将赵三刀和那把刀一起带回去,没成想却有修行者也想得到那把刀,更没想到的是,那把刀居然已经有主了,其主还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宗师盟在江湖上的地位再超然,也斗不过修行者,就算传扬出去,其实也不算丢了脸面,但欧阳宗师心里的那一关终究是过不去。 茅宗师和黄宗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黄宗师倒是把刚才的想法都一一告诉了欧阳宗师,虽然李梦舟和井三三两败俱伤这种事情,只是他们的期盼,准确的说是要碰运气,可终归还能有些念想,否则一路风尘仆仆赶到白虹镇里,徒弟被人揍了一顿,欧阳宗师也被揍了一顿,然后看场戏,便乖乖回去,真的是很耻辱的一件事情。 茅宗师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但在尽可能的把刀得到手的心情也是有的,然而这在他心里也只是一种想法,可黄宗师显然对这件事情很认真,好像李梦舟和井三三必定会两败俱伤一样。 那是一场很漫长的战斗。 井三三的兴致依旧昂扬,但李梦舟渐渐地有些不想再玩下去了。 他差不多已经弄清楚井三三的具体实力了。 而至今未曾得见那位青袍老者现身,李梦舟心里是颇有些顾虑的。 他一剑挡开井三三劈来的刀,并在瞬息间近身,《离剑经》的第三剑——三尺秋水,已然朝着井三三斩落。 恰在这时,有一青袍老者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挥刀在中途拦截,而李梦舟却未曾收力,反而更是催动气海灵元,把三尺秋水这一剑发挥到了极致。 青袍老者的眼眸里有一丝凝重,他一把推开井三三,迎面接下了李梦舟那一剑。 轰地一声闷响。 更大的风浪席卷而出。 剑意肆虐着。 那些江湖刀客纷纷惨呼着喷血倒退,满是惊惧的落荒而逃。 茅宗师和黄宗师也是仿佛被重锤砸中,各自闷哼了一声,不假思索的抓住欧阳宗师和那几个年轻人的手,以最快速度遁走。 黄宗师的神情尽是骇然。 所谓期盼着李梦舟和井三三两败俱伤的念头在这一刻崩塌,他才真正领教到修行者的强大,与修行者相比,他便如地面上的蚂蚁,脆弱的不堪一击。 居然妄想着从修行者的面前夺刀,他被自己先前的想法给吓到了。 那突然出现的青袍老者明显是更强的存在。 这已经不是一只黄雀了,而是一只捕食的雄鹰。 相比于李梦舟和井三三的那场战斗,自青袍老者现身,新的战斗以最简单而又最快的结束了。 近距离的三尺秋水,是能够必然绝杀对手的剑招,可若对手太强,这一剑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李梦舟握剑的手有些发麻。 他神情很凝重的望着那青袍老者。 青袍老者是很仓促的接下那一剑的,但依旧很轻易的便化解了三尺秋水。 李梦舟明白,自己之前的忌惮并没有错,甚至于青袍老者的强大还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 青袍老者把刀归鞘,反身瞪着井三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会给我找麻烦!说你多少次都不听!你被人杀了不要紧,为师不还得找人报仇么,那得多麻烦!” 井三三很是委屈的撇着嘴,轻声嘀咕道“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怕麻烦你收徒干嘛?收了徒弟,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天才,就得护着,不然,要你这老师干嘛?” 这已经是青袍老者在白虹镇里第二次制止他跟人打架了,此时的井三三心里很不爽。 但他的嘀咕声音稍微有些大,青袍老者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个箭步冲上去,摁着井三三就是一顿胖揍,边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井三三趴在地上吱哇乱叫,却是不服软,反而还回骂回去,得到的结果,自然是被青袍老者揍得更狠。 李梦舟瞠目结舌。 这一对奇葩师徒,当真让他有些无语凝噎。 他愣是眼睁睁看着青袍老者把井三三足足痛揍了半个时辰。 直到井三三终于服软求饶,青袍老者才骂骂咧咧的收手,擦了擦一番运动下额头冒出的汗水,貌似是有些不解气,又朝着井三三屁股踹了一脚。 而井三三也是脾气又上来了,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青袍老者的鼻子就喊“我都已经服软了,你咋还踢我!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点信誉了!求饶了你还打!” 青袍老者顿时察觉到是自己多余踹了一脚,把刚刚服软的徒弟弄得又不服气了。 他当即恶狠狠地挽袖子。 井三三瞬间又怂了,讪笑着说道“得得得,老家伙肯定也打累了,就这么着吧,您就当我刚才在放屁,千万别介意!” 青袍老者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井三三转头又在嘴里暗自嘀咕起来,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但他终究学聪明了点,没有嘀咕的太大声。 但显然不管他嘀咕的声音多小,只要出了声音,青袍老者都能听得见,只是青袍老者装作没有听到罢了。 青袍老者像是终于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他笑呵呵地朝着李梦舟说道“见笑了,这劣徒不打不成材。” 李梦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严师出高徒嘛。” 青袍老者很是欢喜的说道“七先生的观念与老夫不谋而合,当为世间知己啊!” 其实青袍老者又在心里痛骂井三三了。 先是得罪了不落山门的首席弟子谢春风,现在又得罪了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你说你惹麻烦就惹麻烦吧,偏偏就专门招惹惹不起的人。 为师紧赶着给你擦屁股,怕是纸都要擦破了。 关键有的时候连纸都找不着。 而在白虹镇里井三三惹得两场麻烦,都是属于找不着纸的那种。 青袍老者颇有些痛心疾首,脸都青了。 李梦舟很怪异的望着青袍老者变化着各种颜色的表情,浑然不知晓对方在想些什么,否则对他那种比喻一定会犯恶心的。 而且这种比喻,岂非也把麻烦比喻成了茅房里那种东西? 而作为被惹出来的麻烦的李梦舟又是什么? 幸好他不知道青袍老者心中所想,否则他必然不会在乎青袍老者有多强,拼了命也要把他弄死。 此时的李梦舟回首望着石墩里那把刀,声音有些阴沉的说道“前辈也想夺刀?” 青袍老者其实一直都在暗处瞧着,虽然没搞明白这把刀到底是不是李梦舟的,但既然是赵三刀亲口说出来的,恐怕也做不得假,如若不然就是李梦舟威胁赵三刀,让他不得不这么说。 但不管怎么着,显然离宫剑院七先生的目的是那把刀,这让青袍老者很是犯难。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春雷惊百虫 青袍老者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我们师徒来白虹镇,纯粹是为了给我这劣徒弄一把好刀,但既然七先生想要这把刀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望着青袍老者纠结的模样,李梦舟反倒是有些奇怪。 凭借着青袍老者的修为,若要夺刀,李梦舟还真不一定能够抢得过。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就让得青袍老者这般修行强者服软? 这份困惑没有保留多久,李梦舟忽然意识到,青袍老者只是一位山野修士。 山野修士都是没有背景的,而且很多也都向往着能够去往山上。 青袍老者虽然很强,但其实依旧在四境门槛里,只是比李梦舟强很多罢了,虽然山野修士谋害山门修士的情况也很常见,但青袍老者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想得罪有身份的山门修士,不意味着是不敢得罪,只是存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愿意跟山门修士敌对。 若非谢春风是不落山门的首席,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换作其他寻常的山门修士,或许青袍老者的态度会完全不一样。 归根结底也只是很现实的问题。 青袍老者的身上有很重的市井气息,该傲的时候可以傲,该怂的时候,他也不在意怂一下。 这跟他的修为境界强不强没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这一点,李梦舟便理解了青袍老者为何会有这般举措。 其实他也不是很愿意跟青袍老者敌对,毕竟双方没仇没怨的,没必要把局面弄得很难堪。 况且面对青袍老者,他也讨不到好处。 李梦舟看向躲在铁匠铺里的赵三刀一眼,朝着青袍老者说道:“这件事情很好解决,那把刀是我花银子让赵三刀锻造的,属于我的刀,自然不可能让给别人,但前辈既然想给徒弟找刀,现成的赵三刀就站在那里,凭借他的本事,重新锻造一把好刀并不难。” 陨铁已经被用光了,虽然赵三刀是异人,只要把精神恢复过来,再锻造一把好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想要重新锻造出一把相同的刀,是注定不可能的事情了。 除非能够找到更多的陨铁,但那必然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青袍老者闻听此言,却是很欢喜的说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在铁匠铺里偷听的赵三刀有些暗暗咂舌,他觉得自己实在很倒霉,因为要运用天地灵气来锻造刀,是很费神的,锻造出来一把刀,要休息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这也是他为何至今才仅仅锻造出来三把刀的原因。 算上给李梦舟锻造的这一把刀,就是第四把刀。 但因第三把刀被销毁了,赵三刀依旧是赵三刀,而不能是赵四刀。 李梦舟终究是从石墩里将那把刀拔了出来。 赵三刀愁苦着脸,把刀鞘递给李梦舟,压低声音说道:“跟你打架那少年本事不小,那青袍老者更是厉害,若稍有不如意,我岂不是很惨?锻造刀这种事情非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我岂不是要很长时间跟他们朝夕相处?你这是在给我找麻烦啊。” 李梦舟很淡定的说道:“那是你的麻烦,我的麻烦已经解决了,你怕什么?有两个修行者在你这里,你为他们造刀,他们自然也会护你周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赵三刀嘴里嘟嘟囔囔,显然根本不认同李梦舟的话,但他也没招啊,他只是一个入了观想的异人,哪敢得罪真正的修行者。 没看连宗师盟的宗师都跑了嘛。 赵三刀自个修补门板,而青袍老者和井三三都进了铺子里,跟李梦舟一起找了个位置坐下。 完全无视赵三刀吭吭唧唧的在那里发愁,李梦舟望着鼻青脸肿的井三三,说道:“你明明入了四境,却不知四境为何,我实在有点想不明白。” 青袍老者看向貌似在生闷气的井三三,微微摇头,向着李梦舟说道:“修行典籍虽然在山野间也很容易获得,但却是相对而言,我们师徒两个未曾在山野间行走,只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若非是要给三三寻刀,或许我们也不会走出来。” “说实话,白虹镇很难找的,我们一路走一路问,还多次迷路,能够活着没被饿死来到白虹镇,当为奇迹了。” “老夫只是教导着徒弟修行,但对于修行中的事情,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便也没有详细跟他讲述,就算讲了,这劣徒也记不住,他满脑子全是跟人打架,十足的憨货一个。” 就算山野修士混迹江湖,但也的确会有安于一隅的人物,便列如孤山客,虽然可能孤山客和青袍老者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 井三三只是一味修行破境,根本没管境界的事情,他只在意自己是不是变强了。 境界也只是一种称谓,是对修行高低的划分,井三三不想懂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但以他好战的性格,弄不清楚对手的实力,到处挑衅,也是很危险的,好在有青袍老者护着,若是真的有很强大的修行者,青袍老者绝对不会只是看戏,等到徒弟打不过了才冒出头来制止。 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李梦舟也懒得去理会。 随意聊了几句,李梦舟便背着刀离开了。 青袍老者沉吟了片刻,望着仍旧在生闷气的井[ fo]三三,语重心长的说道:“为师也不可能护你一生周全,以后把眼睛放亮点,不该招惹的人,千万不要去惹。” 井三三说道:“在你死之后,我肯定乖乖的。” 青袍老者的脸顿时青黑青黑的,他嚎叫一声,摁住井三三又是一顿胖揍。 赵三刀双眼无神的瞧着这一幕,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破落巷里。 孤山客嗑着瓜子,喝着茶。 萧知南提剑站在巷子里。 而她的对面,站着的是握刀的李梦舟。 萧知南淡淡说道:“你明明是剑修,非要用刀,我很想知道,你手里握着刀,究竟有什么不同。” 使刀的剑修当真是极其稀罕的,那根本就是不往正途走,是歪门邪道。 但李梦舟手里的刀只是一门刀术,情况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近期一直都在修习《浮生烬》这门刀术,但因为没有刀,其实都只是理论罢了,现在他便要在萧知南的身上斩出真正的《浮生烬》。 《浮生烬》虽然是极其恐怖的一门刀术,能够越境斩杀对手,但萧知南的境界比他高出太多了,《浮生烬》就算再恐怖,也不可能对萧知南造成伤害,是极其合适的练刀目标。 “我给这把刀取了一个名字。”李梦舟将得手里的刀横在胸前,轻声说道:“刀名惊蛰。” 惊蛰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时值惊蛰,便意味着阳气上升,春雷乍动,万物生机盎然。 所谓春雷惊百虫,指的便是惊蛰。 惊蛰始雷,万物复苏。 陨灭和复苏,取于一瞬之间。 李梦舟手里握着惊蛰,罡风呼啸而起,夜空里有惊雷炸响。 他不敢全数把《浮生烬》这门刀术催发出来,他要一步步确定自己能够斩出《浮生烬》的几成力。 萧知南望着破落巷上空的变化,神情波澜不惊,只是紧紧攥住了末花剑。 孤山客嗑瓜子的声音伴随着惊雷,以万钧之势朝着萧知南砸落。 平地卷起的罡风,试图摧毁周遭的一切。 孤山客手里的瓜子被吹散,他紧紧皱着眉头,一个个把瓜子再捡回来,微微探手,席卷的罡风便好似被封锁在一定范围里,任由它如何肆虐,都刮不到孤山客身前三尺。 破落巷里的房屋也不受丝毫影响。 孤山客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嗑着瓜子,喝着茶,望着面前那一场战斗。 响彻着的惊雷是很吓唬人的玩意儿,令得这一刀声势极其浩大。 《浮生烬》下便是苍生。 神雷意图摧毁苍生。 带给人们无尽的恐惧。 但这种恐惧貌似吓不到萧知南。 她简单的出剑。 亮丽的一道惊鸿划过。 带给世间新的生机。 将得恐惧尽数瓦解。 李梦舟神情淡然,继续斩出第二刀。 恐惧更甚。 而萧知南也随即斩出第二剑,生机更旺。 如此反复。 李梦舟的额头渐渐冒出了细汗。 《浮生烬》带来的副作用,终于开始显现。 他握刀时变得有些吃力。 面色也瞬间惨白。 萧知南的神情也变得稍微有些不那么淡定。 每一刀斩出都比前一刀更强,那最后的一刀,让得萧知南稍微认真了一点点。 待得惊蛰从李梦舟的手里跌落,他仿佛虚脱一般跪倒在地,萧知南幽幽说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何用刀了,这门刀术的确很厉害,但很遗憾的是,你没有办法将它很完美的斩出来。” 李梦舟艰难地用双臂支撑在地面,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身体仿佛被撕裂般一阵阵剧痛,他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虽然不完美但我却很兴奋,这门刀术有些超出了我的想象。”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趴在了地上,眼皮沉重的闭合,竟是昏睡了过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见面礼 距琅琊城百里之远的官道上,有着一辆马车缓慢行驶着。 正值深夜子时,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山间异常的清晰。 前路是一片漆黑。 马车的车厢前悬挂着灯笼,但也只能照出很短的距离。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姑娘。 唇红齿白,又着一袭白衣,在灯笼烛光的照耀下,颇显一丝诡异。 而在车厢里还有着两男一女。 其中有中年男子闭目养神,有年轻男子躺在车厢里,面色发白,像是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年轻女子掀开车帘,注视着山间的夜色。 他们正是从白鹿峰而来的白朔上仙父女俩和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及四先生。 驾驶马车的姑娘便是白芨。 在青海镇里的山外恶徒尽皆被诛杀,青海镇恢复往日的宁静,白朔便亲自护送着被山外人掠夺了气海灵元的宁浩然回返都城。 虽然山外人貌似是要对白朔进行复仇,但实际上真相如何,绝非只有表面那么简单。 有四境巅峰的山外修士在,懂得用计谋不算稀罕事,但白朔不是愚蠢之辈,三师姐也不是,他们心里都很明白,山外人有着更大的阴谋,只是可惜的是,青海镇里并没有那个布局者。 真正的布局者依旧隐藏在暗处。 马车很平稳地在官道上行驶着。 白芨略有些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 但仿佛是下意识里一般,依然很稳固的在驾驶着马车。 而在某一个瞬间,白芨忽然被惊醒,她抓紧缰绳,有骏马嘶鸣声很突兀的响起,在寂静的深夜里,便仿佛一道惊雷炸响,惊起无数飞鸟扑打着翅膀,掠上高空。 白芨握住了放在旁边的长剑的剑柄,目光警惕地望着前方。 三师姐缓缓放下了帘子,抬眸望着坐在对面的白朔,轻声说道:“有麻烦了。” 正闭目养神的白朔睁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他伸手敲了敲车厢木板,冲着坐在外面的白芨说道:“继续走。” 白芨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照做。 只是她始终未再把手里的剑放下。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官道两边的林野里有着越来越明显的风吹草动。 而坐在车厢里的白朔却缓缓掀起车帘,打量着外面的景色,他侧目看向三师姐,说道:“我曾修习剑道,却非剑修,没有本命剑,但却有飞剑。” 本命飞剑是剑修的专属,而其他派系的修行者也可用念力驱策兵器,只是念力消耗巨大,距离有限,剑修驱策本命飞剑则基本上只是念头一动,便可瞬间跨越百里之远,若得证剑仙,一剑横跨千万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修行者想要通过念力驱策兵器,自然是境界越高,驱策的距离便也越远,愈加得心应手,但不管境界有多高,都不可能跟剑修的飞剑相提并论。 而白朔曾跟随着卓丙春修习剑道,虽然没有入得剑门,也没有蕴养出本命剑,但他已入了五境门槛,纯粹的只是驱策自己的兵器,以飞剑之能杀敌,在短距离里,其实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为了能够更自如的驱策飞剑,白朔从怀里掏出了几把匕首般大的小剑,直接丢出了车厢窗外。 非是剑修的修行者用念力驱策飞剑极其耗神,纵然是五境的大修士,但凡超出了有限的距离,也会受到精神颓靡的影响,越小的物件自然便越好控制。 待得马车继续前行,目标也在朝着马车越来越近时,被白朔丢出去的那三把小剑当即便震颤着飞掠了出去。 三师姐只是看着,若她驱策本命飞剑,杀伤力自然更强,但她没有那么做,白朔终究是修习过剑道的,而且是已经晋入了五境门槛的大修士,哪怕飞剑距离有限,他若想杀死什么人,真的是翻掌之间的事情。 官道两侧的林野里忽然冲出了不少的黑衣人,他们全是修行者,而且皆已臻入四境。 天下山河里,四境的修行者数不胜数,但能够破入四境巅峰者却是少数,而少数也是相对应的,其实真正严格算起来也并非少数,但跟那些四境上品或下品的修行者相比,四境巅峰者真的不算多。 寂静的深夜里。 有着很混杂的呼吸声。 有飞鸟掠上高空,躲避着感知到的危险。 肃杀的秋意在蔓延。 那些黑衣人朝着马车冲过来,斩出了一道道剑气,仿若一张巨大的网,直接将得马车笼罩在其中,只待他们最后发力,便可将得马车撕得粉碎。 唰唰地破空声掠过。 有着三把飞剑从草丛里跃出,于那些黑衣人惊恐的目光里,毫不犹豫的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纵使四境的修行者,面对五境门槛里的大修士,也如孩童没什么区别,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鲜血染红了夜空。 惨叫声此起彼伏。 基本上只在瞬息间,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已经形成的剑网也顷刻间崩碎。 骏马的嘶鸣声凄厉的响起。 马车在一阵剧烈晃动中停了下来。 白芨费力控制着被惊到的马匹,险而又险的才稳定住。 三把飞剑疾掠而至,直接刺穿了车帘,轻飘飘地落入白朔的掌心。 他看向神情很淡然的三师姐,说道:“好好看着四师弟。” 话落,他掀开车帘,走下了马车。 马车前躺满了一地的尸体。 但白朔视若无睹,只是朝着白芨说道:“到车厢里去。” 白芨点点头,没有任何犹疑,转身便钻入了车厢里。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帮不到父亲,还可能会成为累赘。 白朔静静地看着前方,声音很清亮的说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让这些废柴跑出来送死,有何意义?”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直至清晰的出现在白朔的眼前。 坐在马背上的人却是徐鹤贤。 他微笑着看向白朔,说道:“恭喜白兄破入五境。” 白朔神情平静的说道:“徐鹤贤,久违了。” 马蹄在原地踢踏着,徐鹤贤拽着缰绳,同样无视那些躺着的黑衣人,笑着说道:“在听闻白兄要入京时,徐某便开始准备见面礼,现在只是一些开胃小菜。” 白朔说道:“四境里最强的徐鹤贤,终究是在四境,已入五境的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徐鹤贤面色有着一瞬间的阴沉,随即便笑着说道:“世事无常啊,当年的手下败将,此时却比我先一步跨入五境的门槛,我是很真心的在恭喜白兄,但也难免心里有点不舒服。” 白朔凝视着前方坐在马背上的徐鹤贤,轻声说道:“你带给我的见面礼,就是让自己的属下来送死么?徐司首心狠手辣,对敌人狠,对自己人却也同样狠辣,你明知道他们必死无疑,还要多此一举,跟随你徐鹤贤的这些人,当真是悲哀至极。” 徐鹤贤冷笑着说道:“徐某自然比不得白上仙的仁义,你很清楚我到此的目的,只要能够让得白兄满意,死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那是他们的荣幸。” 白朔向着徐鹤贤提剑,淡淡说道:“为何偏偏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跑过来丢掉脸面呢。” 徐鹤贤摇着头,说道:“已入五境的白朔上仙,我现在当然是打不过的,我所说的见面礼可不是这个。”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神色淡漠的猛然挥下。 夜空里忽有破空声尖锐来袭! 点点星光,由远及近。 那是一支支箭矢! 被附着天地灵气的箭! 万箭齐发! 撕裂着空气,犹如巨大的浪潮来袭! 白朔横剑而立,神情尤为凝重地望着坐在马背上淡定自若的徐鹤贤。 被阵术师附着天地灵气的箭,是军中十分强大的箭阵,纵然是普通的箭,若是在万箭齐发的战场,也有极大可能性直接让得四境修行者陨落。 但阵术灵箭是能够直接崩碎城墙的攻城利器,只因天下阵术师稀少,运用在军中的阵术灵箭也同样有限,就算在战场上也是不常见的,只有在攻城的时候,万箭齐发,一举破城的时候才用得到,也因数量有限,绝不可能每攻一座城都能有机会用到。 现在徐鹤贤动用了阵术灵箭,当真是极其贵重的见面礼! 由不得白朔的神情不凝重起来。 他亦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徐鹤贤,说道:“阵术灵箭是军部的利器,你身为玄政司的司首,跟军部半点关系牵扯不上,如何能够动用如此多数量的阵术灵箭?” 徐鹤贤只是微笑不语。 白朔也没有机会继续询问,因为箭来得很快,眨眼及至。 他拦在马车前面,剑气纵横,剑网兜住来袭的灵箭,爆裂的气浪席卷着,一个个被灵箭砸出的大坑在官道上缤纷呈现,宛如绚烂烟火的景象,渲染着夜空。 轰隆隆地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骏马的嘶鸣声可以被忽略不计。 剧烈晃动的车厢里,白芨很是慌张的看着三师姐,说道:“三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三师姐默然不语,她想着阵术灵箭是用在战场上的,就算是军部若没有得到旨意,也不敢在都城用阵术灵箭,徐鹤贤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多的阵术灵箭? 他的目的是要杀死白朔? 若真的只是一个见面礼,徐鹤贤如何能够承受滥用阵术灵箭的后果?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立牌坊的徐鹤贤 三师姐忽然发现,徐鹤贤出现在这里,必是有着更深的谋划。 因曾经的徐鹤贤和白朔都是被誉为四境里最强的人物,最强当然是特指某个人,而不该是两个人,所以白朔曾败给徐鹤贤,徐鹤贤才是名副其实的四境里最强。 且不管是何缘故,徐鹤贤和白朔的关系都是不同寻常的。 绝对是敌非友。 但也未到非要决出生死的地步。 现在白朔晋入五境,徐鹤贤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是正常的,但特地到此送所谓的见面礼,甚至是阵术灵箭的万箭齐发,都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三师姐却也没有像白芨那样紧张,阵术灵箭虽说是军部利器,鲜少展露,但若说可以射杀五境里的大修士,怕也是有些痴人说梦。 哪怕白朔才晋入五境不久,但万箭齐发只是一种描述,不代表真的有一万支阵术灵箭,以千计还是有的,却不足以让白朔殒命。 否则五境大修士未免显得太脆弱了些。 终归是阵术灵箭的破坏力惊人,不同于寻常箭矢,就算白朔的抵挡有所遗漏,也最多让他受点完全可忽略不计的小伤,想要直接射杀五境大修士,那必定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箭阵十分密集,爆裂开的那一瞬间,纵然是五境大修士也是避无可避的,五境巅峰的大物自然能够很轻易的将得箭阵泯灭,但初入五境的阶段,其实也只是处于五境山峰的山脚下,那密集度极其夸张的箭雨洗礼下,难免会受点伤。 四境的修士,哪怕是问鼎巅峰,也是极大可能直接被箭雨撕裂的。 严阵以待,而又很慎重的白朔,很轻易的便崩碎了来袭的箭矢,漫天的烟火盛放,令得夜空极其的绚丽。 但阵术灵箭不间断的激射而来,亦是很恐怖的场面。 徐鹤贤的神情尤为的淡然,没有人清楚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或许也明知道阵术灵箭杀不死白朔,况且白朔破入五境的事情,被很多目光注视着,若真的突然死在这里,徐鹤贤也很难脱身,无论怎么看,这份见面礼都显得很是突兀。 三师姐一时猜不透。 作为这起事件主角之一的白朔也不明白。 徐鹤贤纵使在朝堂上位高权重,但他现在已然触及了某种底线,而且貌似没有收手的意思。 莫说在此时机杀死白朔的后果是什么,明显杀不死的情况下,还要做这些事情,是何其愚蠢? 但徐鹤贤又怎会是愚蠢之辈。 正是如此,才让人猜不透徐鹤贤究竟在想什么。 事实证明,阵术灵箭的‘万箭齐发’,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被白朔手里的剑尽数斩碎。 官道已是毁于一旦,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景象,道旁林野的树木花草也都倾倒,多处皆是被焚烧后的焦黑画面。 虽然白朔晋入五境门槛的时间不长,但他终究是白朔上仙,在四境里,他便不是寻常人物,入了五境,自然也不平凡。恐怕就算是晋入五境下品多年的大修士也不敢说能够打赢白朔。 除了衣衫更残破,头发更显凌乱,表面上瞧起来极其狼狈外,实际上白朔身上连半点伤痕都没有。 在白朔的视野里,相隔近千米的地方,排列整齐的站着许多手持长弓的甲士,他们皆是二境至三境的修行者,百步穿杨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基础。 他们虽然不是上阵杀敌的军人,但也是配合相当默契,乃是玄政司的精锐。 “徐鹤贤,你带来的见面礼当真出乎我的意料,阵术灵箭由军部管理,就算神将不在都城,也绝非是你玄政司能够任意调用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徐鹤贤安坐在马背上,笑意盈盈的望着白朔,说道:“希望白兄能够在都城心情愉悦,见面礼已经送到,我便不耽误白兄送四先生进城了,到都城再会。” 他竟是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 白朔的神情很凝重,他当真有些摸不透徐鹤贤的想法,就算是玄政司也没有能力调用阵术灵箭,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徐鹤贤是必然要被问罪的,就算对他的职位不受影响,但惩罚也绝对不会小。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徐鹤贤究竟在依仗着什么? 这很明显是徐鹤贤对他的一个下马威。 但这种方式让得白朔不能理解。 眼睁睁看着那些手持长弓的甲士跟随着徐鹤贤朝着都城火速远去,白朔站在原地,面色颇显阴沉。 白芨从车厢里露出脑袋,三师姐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徐鹤贤虽是在朝堂上有着很高的身份地位,手握着玄政司的利刃,甚至能够决策都城里的规则,但也是在于陛下给予他的权力,他不可能也不敢冒着大不违擅自调用阵术灵箭,他肯定是有自信这件事情,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白朔沉默了片刻,说道:“若是有人授意徐鹤贤呢?” 三师姐神情一滞,轻声说道:“绝无可能。” 能够调用阵术灵箭,而且让得徐鹤贤肆无忌惮的授意,在姜国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而那个人不可能让徐鹤贤这么做。 她很清楚白朔为何有此言论,因为徐鹤贤的所作所为很不符合逻辑,最大的可能就是有所依仗,而且姜国只有一个人能够给他这种依仗。 白朔当然也明白,那个人不可能让徐鹤贤这么做,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能让徐鹤贤这么做。 毕竟擅自动用阵术灵箭,绝对是很大的罪名,纯粹只是一个下马威,徐鹤贤没道理把自己也给葬送进去,何况是在白朔安然无恙,利弊二字对于徐鹤贤只有弊没有利的局面下,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一万的蠢事。 白朔和三师姐都在沉默着。 他们在想着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给予徐鹤贤这种依仗。 便在这时,夜空里有剑鸣忽起。 白朔怔了一下,随即收剑入鞘,遥拜前方,“见过老师。” 而三师姐也下得马车,看着由远及近的那把剑,说道:“见过师伯。” 随剑而至的是卓丙春。 离宫剑院的大教习,薛院长的师兄,在目前离宫剑院里辈分最高的剑修。 他朝着白朔和三师姐点点头,目光看向车厢里静躺着的宁浩然,说道:“小四无碍吧?” 三师姐说道:“气海灵元并未被山外人尽数掠夺,否则现在带回的便是一具尸体了。” 若是被山外人将得气海灵元掠夺干净,摧毁气海之门,便会是一具干尸,而只要气海之门不毁,气海灵元没有枯竭,便不会危及生命,而在修养中,也能够把气海灵元重新补充回来。 只是想要恢复到全盛时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极大可能会损伤根基,导致修行之途提前来到终点,再难有所寸进。 白朔有些欲言又止。 卓丙春似乎清楚他要说什么,神情淡然的说道:“徐鹤贤与你之间的恩怨,充其量也就是虚名的问题,若是两个人被相互比较,他们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也很可能会成为死敌。” “徐鹤贤为人狠毒,本不会在意名声,因为他做的事情,不可能有什么好名声,但那只是在寻常百姓眼里,或是在他的仇家眼里,这不能否决徐鹤贤不在意名声。” 三师姐说道:“这便是很典型的想做裱纸还要立牌坊。” 白芨惊讶于三师姐如此直接的言论,小脸颇有些通红。 其实三师姐的心情很不好,不仅是因为徐鹤贤,关键还是宁浩然被山外人掠夺气海灵元的事情,让她此刻的说话方式都好像变了一个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孤坟旁,野狗作伴 白虹镇。 弯月如钩。 深邃的夜空下,有着乌鸦的叫声清晰的传出去,呜呜地阴风咆哮着,在荒无人烟的山野里,氤氲着一种阴森的氛围。 秋意愈深,夜间凉爽,在山野里某处有着一座孤坟。 有野狗四处嗅着,在孤坟旁徘徊。 呜咽地声音犹如恶鬼哭泣,令人头皮发麻。 有执刀的少年途经此地,望着那座孤坟和野狗,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因为这在他记忆里算是很熟悉的场景。 同样有着一座孤坟。 有着一条野狗。 还有那满脸恐惧地小小少年。 熟悉的场景总是会容易勾起过往的回忆,李梦舟站在那里望着觅食的野狗,默然不语。 他出镇练刀,此际便是返回破落巷。 只因白虹镇里有孤山客的存在,李梦舟和萧知南都没有急着离开,虽然至今都没有搞明白隐藏在孤山客心里的故事,但跟随孤山客修行,的确大有裨益。 那条野狗嗅着嗅着,便停在了孤坟的另一侧,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东西,颇有些谨慎的试探着。 李梦舟没有继续看下去,转身缓缓离去。 而在下一霎,有一只手突然从孤坟的那一侧探了出来,一把薅住了野狗的前腿,犹如鬼哭的犬吠声当即传出很远很远。 ...... 李梦舟当然听见了那在深夜里稍显恐怖的声音,但他没有反身回去,因为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李梦舟的神情渐渐凝重,单凭气息来判断,白衣女子显然是很危险的人物。 “你就是离宫剑院的那位七先生?”白衣女子的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是一把未曾出鞘,便已然锋芒毕露的剑。 “姑娘是?” “月从霜。” 李梦舟讶然,他当然清楚月从霜是谁。 蒹葭苑的首席弟子,海棠山主的高徒,也是陆九歌和南笙的师姐,在姜国里年轻一辈的女修士里面,除了三师姐外,月从霜的名声最响,而因三师姐久不世出,其实月从霜的名望是极高的。 “原来是月师姐。”李梦舟揖手见礼。 他不是很清楚月从霜有多强,但肯定没有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厉害,跟四师兄以及谢春风等人相比,孰强孰弱,倒是值得猜想。 莫说他跟陆九歌和南笙有些交情,离宫剑院和蒹葭苑本身也是来往密切,自当不会抱有敌意,虽然月从霜只是挂着蒹葭苑首席的身份,山主的继承人是陆九歌,但世人都不能否定月从霜在蒹葭苑的地位。 在他很礼貌的见礼时,月从霜也在认真打量着他,等到李梦舟的身子站直,她忽然开口说道:“好弱。” 李梦舟仅是怔了一下,便笑着说道:“跟月师姐相比,我自然很弱,我踏入修行之路也快一年了,才堪堪勉强跨过四境门槛,说起来真是惭愧。” 这番话很有装那啥的嫌疑。 但其实认真说起来,李梦舟真的觉得自己修行的速度太慢了。 虽然一年的时间不到,便从一个普通江湖武夫成为四境里的大修士,乃是极其骇人听闻的事情,绝对堪称妖孽的人物,但他依旧觉得不够。 他来都城的目的,除了要成为修行者外,便是要杀死秦承懿,哪怕最终没有资格成为修行者,他也未曾改变过这个想法。 且不说秦承懿本身也是很强的修行者,潞王府里又有如宋一刀那般很强的门客,区区四境的修为,貌似的确有些弱,他会觉得自己修行速度太慢,倒也很合理,浑然没有去在意,他只是修行了短短一年时间不到。 秦承懿是修行者,也是姜国的亲王殿下,李梦舟不管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只要秦承懿不犯类似谋逆的大罪,他便不可能有机会杀死秦承懿。 除非他能够强大到无视世间规矩,轻易杀死堂堂一位亲王,仍旧能够全身而退。 这是极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李梦舟有耐心,但也终究有限度,他恐怕等不到自己强到那种程度的时候,谁知道在这过程里,会不会出现其他什么意外,或者秦承懿突然死在别人手里。 正因如此,他除了不断想着变强外,其实也没有很清晰的谋划,应该要去怎么做,但只要被他找到机会,必然会不顾一切杀死秦承懿,哪怕是同归于尽。 但这番话听在月从霜的耳朵里,就是纯粹装那啥了。 她倒也没有反驳,因为李梦舟的话也是事实,不能否认的是,不管李梦舟修行了多少时间,现在的他就是弱,这同样也是事实。 但月从霜却需要李梦舟手里的剑,准确来说,是剑修的剑,她的视线下移,却看到李梦舟手里握着的不是剑,而是一把刀,当即微微蹙着眉头,问道:“你的剑呢?” 李梦舟不明所以,还是回答道:“在气海里。” 月从霜又问,“你手里为何握着刀?” 剑修的手里当然必须握着剑,剑修生平只有一把本命剑,一位剑修不握剑,却握着刀,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李梦舟懒得解释这件事情,说道:“剑意在,剑就在,跟手里握着什么,没有关系。” 月从霜自北藏锋和谢春风那里知晓了白虹镇的事情,此来便不是为了山外人,遇到李梦舟是巧合,虽然她心里想着的是萧知南,但想要让北燕剑庐的亲传弟子帮忙,显然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李梦舟在她眼里虽然有些弱,但也终究跨过了四境门槛,又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秉承着离宫剑院的剑意,却也是很不错的人选。 她没有再理会李梦舟此时手里握着的是刀还是剑的问题,直接便说道:“我借你的剑一用。” ...... 那座被阴风吹拂着的孤坟旁,野狗很是懒散的趴着,一位穿着破烂,形似乞丐的男子伸手抚了抚野狗的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抬头望着被乌云遮蔽大半的月亮,肚子里有咕噜咕噜地声音响起,砸吧砸吧嘴,他低头望着那条野狗,说道:“是不是饿了,我也很饿,去弄点吃的吧。” 野狗瞟了他一眼,没有动弹。 乞丐男子静站了片刻,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我就自己去找吃的,你在这里等着我。” 他蹒跚着脚步朝着白虹镇走去。 山野里当然会有野兔出没,而且还有很凶猛的野兽,莫说有可能葬送兽口,就只是抓野兔这种事情,他也做不来,只能到白虹镇里,寻摸一下,有没有哪家饭馆有剩菜剩饭。 他的双眸里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一片死寂。 但他显然并不想真的寻死,肚子饿也得想办法填饱肚子。 虽然他身上的破烂衣裳,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乞丐,但如果眼光毒辣的人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件破烂衣裳的原貌绝对不便宜。 他在白虹镇里转了一圈,饭馆里肯定是有剩菜剩饭的,取决于对方愿不愿意把剩菜剩饭给你,有些人就算是把剩菜剩饭丢掉,也不会给一个乞丐吃。 但他显然也不在意这些,丢掉了,他可以再捡起来。 无非也就是挨一顿骂,跟填饱肚子相比,完全不算什么。 他在剩菜桶里扒拉了几个被吃剩下的馒头,还有半拉鸡腿,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肉,说是鸡骨头也不为过,但仔细瞧来,还是吃得不够干净,塞塞牙缝总是够的。 他继续蹒跚着脚步走出白虹镇,重新回到那座孤坟前。 趴在地上的野狗像是很远便嗅到了美味,在他刚刚靠近时,便已经很兴奋的狂奔了过来,一把就叼住了乞丐男子手里的多骨头少肉的鸡腿。 乞丐男子颇有些气愤,但最终也只是叹了叹气,就地原地,背靠着孤坟,喃喃道:“本来是想着让你啃骨头,我来吃肉的,你可倒好,实在贪心的很,居然连肉也给我抢走。” 他看着手里脏兮兮的被人啃剩下的馒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浑不在意的一股脑塞进嘴巴里。 过程中里差点被噎住,他一边恶狠狠地往下咽,一边爬起来往外跑。 很快就来到了天河沿岸,直接跪在岸边,捧起清澈的水喝了个痛快。 那条野狗也跟了过来,貌似很惬意的喝着水。 乞丐男子翻身瘫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望着夜空里的星辰,忽然落下一行热泪来。 “想我李二狗满腔抱负,何故落得这般田地?” 李二狗侧目瞧着身边也在瞧他的野狗,当真是两条很孤独很可怜的狗。 “狗朋友,幸好还有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 野狗翘了翘尾巴,然后给李二狗留下了一坨。 似乎是在回应李二狗的话,表示极其的赞同。 “狗朋友,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很饿。” 李二狗很幽怨的看着它。 野狗貌似察觉到了危机,很是谨慎的盯着李二狗,龇牙咧嘴。 李二狗的脸色白了一瞬,虽然脏兮兮的看不出来。 他讪笑着伸手去轻抚野狗的脑袋,又唯恐野狗咬他,颇有些尴尬的说道:“开个玩笑,你是我的狗朋友啊,我再饿也不会打你主意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月从霜 有马车自天河沿岸经过,李二狗怔了片刻,反应很快的爬起来,直接拦在了前面。 “吁!” 驾驶马车的小厮勒紧了缰绳,很惊险的停了下来,目视着前方拦路的一人一狗,恼怒地大吼道“不要命了!” “何事?”车厢里传来一道显得不是那么好听的声音。 驾车小厮连忙回首说道“回大人的话,一个臭乞丐拦路,小的这便把他赶走!”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胖脸,他眯缝着眼睛瞅向拦路的乞丐。 野狗围着马车打转,时不时地停下来翘起后腿来。 继而心满意足的回到李二狗的身边。 李二狗很是尴尬地瞅了野狗一眼,连忙拍打了一下身上,颇有文士风采的行了个揖,开口说道“狗子太野,污了尊驾马车,实在惭愧。” 车厢里探出来的那张胖脸很是惊奇的望着李二狗的动作,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是读书人?” 寻常乞丐可不懂得这般见礼的方式。 李二狗有些怅然的说道“曾经是读书人,现在已然不是了。” 他正了正神,再次行礼,说道“拦尊驾马车,也只是因为肚子饿,虽然刚刚吃了几块馒头,但完全不顶用,不知尊驾车厢里可有吃食?在下绝对不挑,尊驾给啥我就吃啥,也劳烦给我狗朋友一点吃食,万分感谢。” 那条野狗晃动着尾巴,貌似很兴奋。 车厢里的胖脸沉默着,一直在盯着李二狗看,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李二狗心里也有些忐忑,他是真的很饿,虽然他可以丢弃自己的尊严,但也不代表他就完全没有了尊严,他只是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 在李二狗渐渐有些不知所措时,车厢里的那张胖脸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叫范无味,是水镜司的司首,你有没有兴趣入我水镜司当官?” 李二狗傻眼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饿昏了头!? 怎么拦路讨吃食还讨出个水镜司的司首大人? 而且还邀请他去当官儿? 这莫不是见了鬼? 范无味掌管着水镜司,亦是掌管着国库,往国库里充银子便是他的职责,有时自然也需要跑一些地方,按理来说,这些事情是不需要堂堂司首亲自去做的。 但水镜司一开始是戚小然的,哪怕戚小然伏法,水镜司也被重新洗牌,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范无味还真的没有多少能够信任的属下。 碰见李二狗当然是意外。 但莫名其妙的想把李二狗拉入水镜司,却是范无味思考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做出的决定,他自执掌水镜司开始,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摆平了戚小然留下来的诸多麻烦。 做事很不按常理出牌,就算莫名其妙的找个乞丐去当官,貌似对于范无味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接触的时间极其短暂,但范无味却是看出了李二狗身上的优点,只要对他有用,哪怕只能起到很微末的作用,对范无味来说便是好事。 他能够让得李二狗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于是便有孤坟野狗作伴的落魄人,一跃入了庙堂之高,虽然匪夷所思,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范无味入都城以来,除了解决水镜司的问题,便一直都很低调,貌似也有了想要高调的念头。 江听雨举荐范无味任职水镜司的司首之位,自然是有着某种目的,否则远在庙堂之外的小小名不经传的范无味凭什么一步登天,他自是有着非一般的本事。 夜,深沉。 有篝火徐徐燃烧着。 李梦舟默默烤着肉,他侧目望向不知道在观察什么的月从霜,忍不住开口说道“月师姐,你想借我的剑,我借给你便是,但你这是想把我带到哪去啊?” 他心里当然是不想借剑,毕竟不二剑非是寻常的剑,哪能随意借出去,但月从霜明着说要借剑,其实也包括他这个人,月从霜又不说究竟要做什么,李梦舟便觉得很不爽。 月从霜回到篝火旁坐下,随意的捡起一根干柴扔进火堆里,说道“我不是剑修,虽然我也用剑,但剑修的剑只有在剑修的手里,才是最强的,我借你的剑,当然是要杀人。” 寻常的剑跟剑修的本命飞剑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不在于月从霜有多强,李梦舟有多弱,后者是剑修,那么他的剑就是强过月从霜手里的剑的。 李梦舟很好奇的问道“你要杀谁?你手里有剑为何不用?难道只有剑修的剑才能杀?” 他似是忽然想到什么,神情立即变得凝重起来,说道“难道是山外人?” 剑修的本命剑能够对山外人破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换言之,若是剑修自身不够强,就算握着本命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算月从霜不是剑修,可只要她足够强,杀死山外人也不是难事。 而且李梦舟也从陆九歌和南笙的口中得知,月从霜一直都在坻水郡里斩杀山外人,基本上坻水郡里大多数山外人都是被月从霜所杀,而陆九歌和南笙她们只是跟在后面捡漏。 若是有连月从霜都杀不死的山外人,那便证明着敌人的修为境界要高过月从霜,如此一来,就算有剑修的本命剑在,也纯粹只是鸡肋罢了。 毕竟这位剑修是李梦舟,他可比月从霜弱多了,若是借萧知南的剑倒还好说。 想到这里,他也直接开口说道“若是针对山外人,你应该去找萧知南借剑啊,她就在白虹镇里,你何故找我?” 月从霜看着他说道“我不认识萧知南,而且我要杀的人也不是来自山外,坻水郡的山外人已经被我杀光了,剩下几个在白虹镇里的应该也被你和萧知南杀掉了,但我要杀的人,的确需要借助你们剑修的本命剑。” “不管是萧知南,还是你,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剑修就好,虽然萧知南的剑更强,也更合适,但谁让我先遇到了你呢。” 李梦舟默然片刻,问道“你到底要杀谁?” 月从霜说道“一名剑修,来自山野的剑修。” 李梦舟有些错愕,说道“值得让月师姐亲自去杀的山野剑修,恐怕实力不弱吧?” 山野剑修虽然都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剑修,甚至多数连剑意都施展不出来,可也终归有少数的大剑修存在,那么最起码也是四境上品,或者四境巅峰的强者。 这可不是李梦舟能够应付得了的。 而且就算对方是一名山野大剑修,何故非得让月从霜来借剑修的剑来杀呢? 李梦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月从霜说道“剑修的飞剑很难缠,我只是需要借你的剑,制衡飞剑,人还是由我来杀。” 李梦舟抿了抿嘴,说道“月师姐倒是看得起我。” 月从霜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可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莫非还怕一个山野剑修?” 李梦舟将得烤好的肉从火堆上拿起来,这是他随手打到的一只鸡,很肥,若是被李二狗和那条野狗瞧见,必然疯狂地来抢食。 他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月从霜,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但如果对方很强的话,我就算能够牵制住对方的飞剑,也必然时间有限,若是月师姐不能一击必杀,便也不能怪我没帮上忙。” 说任何事情都是虚的,毕竟李梦舟的修为境界在这里摆着,就算他有实力跟四境上品的大修士一战,可他跟月从霜才第一次见面,又怎么可能暴露所有底牌去帮她,就算离宫剑院和蒹葭苑的关系很好,但跟李梦舟又有什么关系? 若只是牵制山野剑修的飞剑,李梦舟便也无所谓,若是真的遇到危险,他可不会去管月从霜的死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山野剑修百里川 李梦舟静静地看着啃着鸡腿的月从霜,他明白了月从霜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九歌能够名正言顺,且成为蒹葭苑弟子里唯一有资格继承山主之位的人,月从霜甘愿毁掉自己的名声,把那些反对的声音全部抹杀掉。 虽然目前世间已经很少再有那种声音,但偏偏有那山野剑修撞在枪口上,也不怪月从霜拿他开刀了。 不论事后是保持沉默,还是口诛笔伐,针对的都是月从霜,陆九歌是完全置身事外的。 他忽然有些佩服月从霜。 明明是最有资格继承蒹葭苑山主之位的人,却对那位置完全不感冒,而且面对世人对师妹的针对声音,她直接提起自己手里的剑,如一堵高墙站在师妹的面前,替她遮挡一切风雨,这当真是世间最好的师姐了。 他没有等待月从霜的回答,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他望着只是沉默啃鸡腿的月从霜,轻声说道:“我便陪你一起去杀那名山野剑修,我的剑,你可以随便借来用。” 月从霜把鸡骨头丢掉,很是洒脱的直接伸手抹掉嘴边的油渍,冷冷地说道:“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若在我对付那名山野剑修的时候,他的飞剑依旧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必会先第一时间宰了你。” 李梦舟气恼地说道:“我是在帮你啊,你咋还能杀我呢?” ...... 月从霜要去杀的那名山野剑修,在坻水郡里也算颇有些名声,剑修是骄傲的,但山野剑修则是毫无底线的,否则也不会人人喊打。 剑修的名声多不好,只是因其做事没有规矩,只凭心意驱策,但世人对待剑修更多的是畏惧。 而山野剑修的名声至少在野修里面也是值得畏惧的,但畏惧的不是山野剑修的强大,而是他们肆无忌惮的掠杀。 百里川便是这位山野剑修的名字。 是在坻水郡的山野里为数不多的四境大剑修,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够代表整个坻水郡的山野。 因野修繁杂,数不胜数,皆因向往修行世界的人太多,但真正有资质能够入得山门的却是少数,抛却资质不足沦为异人的家伙,很多有资质,但资质极差的人基本上都入了山野。 就算是四境或是三境山门对门下弟子的资质没有那般严苛,但终究也养不起太多人,余下的只能在山野里混迹,导致野修的数量极其庞大。 百里川是坻水郡野修里面数一数二的强大角色,虽不敢当面跟蒹葭苑叫板,但在坻水郡里也很是气盛,又是身为剑修,便更加肆无忌惮。 畏惧百里川的野修不计其数。 哪怕坻水郡里的某些四境山门都不愿跟百里川打交道。 这便也更助长了百里川的气焰。 但他终究还是没胆子跟蒹葭苑硬刚,毕竟蒹葭苑是坻水郡里唯一的一座五境山门,海棠山主声名在外,再给百里川一百个胆子,他也不能盲目到不把海棠山主放在眼里,若是这点认知都没有,凭借他的作风,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早年因蒹葭苑里传出下任山主之位将会是陆九歌的,而陆九歌也成为了海棠山主的关门弟子,跟月从霜一样同为亲传,且不管是受到了风向的影响,盲目的跟风叫嚣,还是百里川气焰愈加雄厚,在不敢当面得罪蒹葭苑的局面下,他渐渐的成为了反对声音里最响亮的人之一。 世间悠悠众口当然是最可怕的利器,流言蜚语最是伤人,但也没办法去管制,毕竟就算是皇帝也管不了百姓们拉屎放屁。 蒹葭苑对此自然也没有什么动静,最终也只是陆九歌顶住压力,跨过四境门槛,才算压住了一部分声音,但世间终究还有像百里川这样的依旧咄咄逼人,不肯善罢甘休者。 蒹葭苑的山主之位继承给谁,当然跟世人没有半文钱关系,但蒹葭苑是姜国的五境山门,站在极高的位置上,难免要遭受这些。 何况蒹葭苑里全是女修,虽然在修行世界里没有太重的男尊女卑,但世间垃圾很多,是无论如何也清扫不干净的。 此刻的百里川正在酒肆里饮酒,剑修也是很孤傲的,若非同门师兄弟,或是真的至交好友,便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就算是山野剑修也不外如是。 那些成群结队欺负野修的家伙都是在山野间很弱的小剑修,因没有底线,自然也不在意人多势众的去欺负别人,而像百里川这般在山野里堪称大剑修的存在,自然很不屑那种行为。 他提着酒壶走出了酒肆,虽然喝了不少,但他貌似没有丝毫醉意,边走边喝的过程里,拐入一条巷子里时,他的脚步终究还是有些蹒跚。 而这条巷子里除了刚刚进来的百里川,早已有他人在等候。 百里川微醺的状态稍微有些清醒,凝眉望着站在巷子里的两道身影,他下意识的把右手搭在了身后剑柄上。 站在巷子里的人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和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而那名白衣女子手里还提着一把剑。 百里川沉默了片刻,左手里提着的酒壶被他轻轻晃了一下,随即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淡淡然的说道:“我在巷子外并未察觉到你们,当然不只是因为我饮了酒,你们把气息和杀意都隐藏了起来,直到我进入巷子,才有所暴露,看来倒不是寻常鼠辈。但我与你们似乎并不相识,何故要来杀我?” 按理来说,坻水郡是蒹葭苑的地界,而作为蒹葭苑首席弟子的月从霜,且不管在外界有多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坻水郡本地的修行者该是认得她的。 百里川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自然也是没想到会碰见月从霜,且巷子里视线昏暗,他又稍有些醉酒,未曾动用意念神游,月从霜和李梦舟的脸都有些模糊,他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倒也算正常。 神游多数是跨越距离的意识手段,没有修行者面对近在眼前的人时,还以神游状态来看的,除非是真的眼瞎到什么都看不见,方才会以神游意识来呈现画面。 哪怕明知有人要杀他,百里川依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提着酒壶饮酒,以非常狭窄的视线瞥着站在对面的月从霜和李梦舟。 而李梦舟的神情则颇有些凝重。 虽然一开始便清楚那名山野剑修会很强,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才更能察觉出百里川的不一般,恐怕他就算动用所有的底牌也最多就是能跟百里川过几招,且不管那是字面意思的几招,还是几十招,百里川都是远远强过李梦舟的。 如此,百里川最起码也是四境上品的大剑修,甚至有可能达到四境巅峰。 那就不是过几招的问题了,一招就能揍扁李梦舟。 他暗暗叹着气,百里川越强,他牵扯对方飞剑的可能性就越低,虽然一开始是直接被月从霜抓来的,但终究也是答应了的,就算百里川是四境巅峰的大剑修,他拼尽全力也能稍微牵制片刻,剩下的就看月从霜能不能在有限时间里斩杀百里川了。 若月从霜也是四境巅峰的修为,她面对同境的剑修,自然是有着一些劣势的,李梦舟的作用便是把那劣势拦截住,而没有了本命剑的百里川,月从霜便从劣势转换到了优势,至于能不能最快时间杀死百里川,战斗还没开始,李梦舟也没有想法。 毕竟百里川手里就算没有剑,可他终究是一位大剑修,在同境里面,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 山野剑修和山上剑修虽然有着本质的不同,可能够臻至四境的山野剑修,便也已然区别于那些混迹山野的小剑修,必然是修习着某种剑术神通的,否则在山野里也很难破入四境,何况是四境巅峰了。 百里川最多不惑的年纪,他又非是那些老一辈便落入山野的剑修,能有此修为,自然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恐怕就是面对山上的四境剑修,他也不会弱多少。 在李梦舟考虑着敌我实力时,月从霜已经很直接的拔剑出鞘,说道:“坻水郡里,野修不计其数,而百里川更是山野里数一数二的领头羊,你对蒹葭苑未来山主不敬,我便提剑来杀你,跟你认不认得我没有关系。” 闻听得蒹葭苑未来山主几个字,百里川饮酒的动作微顿,他细细打量着月从霜,忽然神色大变,“你是月从霜?!” 百里川从刚才那很随意的姿态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攥紧了身后背着的剑的剑柄,很不解的说道:“蒹葭苑的山主之位,理应是月姑娘最有资格继承,我何错之有,月姑娘为何要来杀我!” 月从霜淡淡说道:“蒹葭苑山主之位传给谁,是山主的意思,是蒹葭苑的意思,跟你们有半文钱的干系?蒹葭苑掌管着坻水郡众修士,对未来的山主不敬,我便有理由杀你。” 百里川渐渐明白了月从霜的意思,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找原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月从霜是非杀他不可,他又怎能坐以待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让你流血 望着将酒壶摔碎在巷子里的百里川,月从霜很是淡定地看向李梦舟,说道“你见机行事。” 李梦舟默然不语。 而月从霜已经朝着百里川走了过去。 她手里的剑比她更快的朝着百里川掠去。 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刺耳。 巷子里阵阵空爆,沿途奔涌。 单单只是这一剑,便足以看出月从霜的强大。 百里川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虽是在坻水郡山野里难逢敌手,但现在的对手终究是蒹葭苑的首席,凶名在外的月从霜! 山上的修士哪是山野里的修士能够相提并论的。 他脚下微震,身后背着的剑破鞘而出,被其一把握在手里,靴底踏碎地板,身形疾掠出去,两把剑狠狠地在巷子中间撞击在一起! 气浪狂卷着,碎石砂砾拍打在两边墙壁上,噼里啪啦地声响仿若爆豆。 李梦舟站的稍微远一点,但风劲也是狂猛地吹拂着他的衣衫和头发,微微眯着眼睛,身子却岿然不动,虽然月从霜和百里川都很强,可也终究只是初次交锋,李梦舟还没有弱到连这点余波都抵抗不住。 他只是暗暗做着准备。 在月从霜和百里川战斗的过程里,他的神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那不断攀升,愈加强烈的气势让得李梦舟心下凛然。 虽比不得萧知南和北藏锋的那一场战斗,但激烈程度也是令人发指的。 其实百里川根本不想和月从霜打,他此时心里是有些悲愤的,虽是山野里的大剑修,但跟真正的剑修相比,他的气魄是很弱的。 现在他是被月从霜架在了油锅上,不得不打,且为了能够活下去,他还要拼了命的去打。 面对月从霜步步紧逼,百里川暗自咬牙,提剑上扫,明亮的剑芒乍现,挟裹着磅礴的气势,不顾一切的反击回去。 剑气在巷子里纵横呼啸着。 饶是月从霜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剑修手里的剑自然是极其霸道的,就算是体魄强如山外人,在同境里面,也抗不住剑修斩击出去的剑。 哪怕百里川只是一名山野剑修,可终究逃脱不了剑修二字。 月从霜也一直在暗自戒备着,剑修的飞剑是很难缠的东西,除非具备能够碾压对方的实力,否则飞剑一出,便只能疲于奔命。 百里川想要活着,当然不会放弃自身的优势。 他攥紧手里的剑,面容阴沉地盯着月从霜,说道“月首席当真要非杀我不可?” 月从霜平静说道“山野剑修终究是上不得台面,明摆着的事实你还要问什么?如若不然,你便直接自裁,也省得我出剑了。” 百里川深吸一口气,说道“山野间也有规矩,那便是道理永远站在拳头大的那一方,既然月首席不想让我活,那我便杀了月首席又何妨!” 这种局势下,若是还要想那么多,就真的很白痴了。 他心里暗自发狠,虽然不愿也不敢得罪蒹葭苑,但蒹葭苑首席弟子要杀他,还何谈什么得罪不得罪? 面对百里川放得狠话,月从霜的神情很是淡漠,她手腕轻抖,便有耀眼的光华自剑身上浮现,巷子里的尘埃尽皆漂浮起来。 百里川恶狠狠地盯着月从霜,有剑气自他气海里透出,环绕着他的周身,飞剑震颤着的疾掠而出。 而月从霜没有丝毫停顿的斩出了那一剑。 与此同时,巷子里又多了第二把飞剑。 让得月从霜没有遭到任何阻碍的突破了百里川飞剑的范围。 百里川双目圆睁,很是惊疑不定的把视线放在李梦舟的身上,后者冲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来自山上。” 山上的飞剑和山野里的飞剑在巷子里狭路相逢。 相互纠缠在一起。 百里川有心驱策飞剑摆脱开来,但月从霜的剑也已经临近,他此刻颇显得慌乱。 终究是时机被控制的太紧促,他根本来不及召回飞剑抵御。 因为有另一把飞剑在拦截着。 凭借百里川的修为,想要直接打下李梦舟的飞剑,当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关键在于,月从霜的剑已经朝他斩了过来,他若是稍微把注意力分散到飞剑上,岂不是下一刻就会命丧黄泉? 他只能尽可能的抵挡月从霜的剑。 但百里川的修为终究是高出李梦舟很多,就算百里川的注意力不在飞剑上面,李梦舟拦截的也很费力。 而面对直刺过来的月从霜的剑,百里川也是强自镇定,虽手里无剑,但自有剑气透体而出,璀璨的剑芒闪耀着,相互撞击着,虽是有些狼狈,但百里川终是挡住了月从霜那一剑,他立即便拉开了距离,有些气喘吁吁的防备着,眼角的余光却瞥向在巷子上空纠缠的两把飞剑。 月从霜的神色不变,在百里川片刻分神的刹那,便又递出了一剑。 她当然不能完全指望李梦舟能够牵制那把飞剑多久,必须要最快速度的分出胜负。 但仅仅是在那片刻的时间,百里川的飞剑便被他驱策着轻易打退了李梦舟的飞剑,直接便朝着月从霜的后心疾掠而来! 月从霜察觉到了身后的危机,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向着百里川递剑。 在那把飞剑即将刺入月从霜后心时,不二剑忽然斜刺里斩击过来,及时将百里川的飞剑拦截住。 李梦舟的面庞憋得有些通红,若非有着《蚕灭卷》神通在支撑着他的意念,结果必然很不妙,好在他抢救的够及时,否则就算月从霜在那飞剑下活命,事后也必定拔剑宰了他。 他算是体会到了百里川的强大,分心对付着月从霜,居然还能轻易的击退不二剑,也怪不得月从霜非得找一位剑修来帮忙了。 百里川不敢得罪蒹葭苑,并不意味着他不够强,只是没有海棠山主那么强罢了。 但百里川分神驱策飞剑,也让他很快陷入了很艰难的局面。 他暗暗有些懊悔,因为月从霜的剑距离他已经很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本以为能够直接驱策飞剑斩杀月从霜,但在过于紧张之下,忽略了过程里所需要的时间,且又有李梦舟在拦截着,暂时击退的短短瞬息间,若是不能驱策飞剑斩中月从霜,换来的便是被月从霜的剑斩中。 剑芒自他眼前划过。 便觉脖颈处涌现一股凉意。 随即有鲜血喷涌出来。 他脑袋一阵发晕,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双手捂住脖颈,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在月从霜冰冷的眼神里,轰然向后跌倒。 血腥气味在巷子里弥漫开来。 那把飞剑也突然自半空中跌落,当啷啷的摔在地上。 月从霜低头望着百里川的尸体,缓缓把剑归鞘,回过身去,看着有些气喘吁吁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李梦舟,略有讽刺地说道“这便是离宫剑院七先生的实力?” 李梦舟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说道“月师姐要杀这百里川都要特地找剑修帮忙牵制,我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否则的话,我自己就能杀死百里川。若百里川那么好杀,月师姐又何必找我?” 剑修是直来直往的,恩怨分明。 虽然李梦舟只能算是半路的剑修,但他修习着剑道,也会被剑道之意影响,他或许不是最像剑修的,但剑修有的东西,他也都有。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能否认的是,确实有其他底牌没有放出来,但他也并没有阳奉阴违,面对月从霜有刁难的意思,当然要极力反驳。 哪怕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月从霜依旧有话说,“我想着就算你很弱,可终究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也跨过了四境的门槛,只是牵制一把飞剑,又不是让你直接跟百里川打,应该不会出现很大问题,可你刚才差点便让我流血。” 李梦舟暗自咕哝道“我倒是想让你流血。” 月从霜绣眉轻挑,“你说什么?” 李梦舟连连摇头摆手,“没,我啥也没说!” 他心里暗暗叹气,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连牵制百里川的一把飞剑都这般费劲,月从霜若想杀他,他更是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想着自己也是跨过了四境门槛的,但世间四境修士何其之多,列如月从霜这般四境里的天才,也是不胜凡举,何况还有萧知南和沈秋白这样的妖孽人物,若不能追赶上去,就永远只能跟在后面吃土,这绝对不是李梦舟想要的。 破落巷里的孤山客便是他此行遇到的最大机缘,若是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便很是可惜。 反正大师兄他们都在朝着天弃荒原赶,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境,现在终是入了四境,但却也不满足起来,他要变得更强。 而能够让他变得更强的目前只有孤山客能够做到。 除了因意外巧合被月从霜拉过来帮忙杀百里川,李梦舟已经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白虹镇里没有了山外人,唯独也就只有简舒玄不好捉摸,但不妨碍他全身心的跟随孤山客修行。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龙捲书院里的皇子 姜国都。 秋意盎然,有淅沥小雨下着。 离宫剑院里面,薛忘忧面色淡然地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宁浩然,那张惨白的脸,失去了以往骄傲的模样,正很愧疚地睁着眼睛望向他。 竹屋里除了三师姐不在,卓丙春和白朔都站在旁边看着。 “四师弟很努力的在抵抗山外人对气海灵元的掠夺,终究是保住了一条命,以他的资质,相信重新回到巅峰,用不了几年时间。” 白朔也是有些伤感,他此时出关,虽然旧人都在,但似乎也有些物是人非,若非破入五境,洞悉了世间很多真相,他一定会对当世很陌生。 就连徐鹤贤他都有些看不透了。 知神玄妙之境洞察的是某些更为玄妙的真相,不意味着就真的把世间事全都看在眼里,哪怕是站在五境巅峰的薛忘忧也做不到。 薛忘忧把他藏起来的酒拿了出来,直接便喂给宁浩然,嘴巴里说道“脸太白了点,喝点酒红润红润。” 宁浩然虽是有些错愕,但他向来不会违背老师的意思,很艰难地把酒吞下肚,接连几声咳嗽,面色果然红润了不少。 白朔静静地看着,略有些费解的看向卓丙春。 卓丙春微笑着说道“徒弟都成这样了,你还灌他酒喝。” 薛忘忧不以为意的说道“小四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被打败呢,这可是为师藏得好酒,若非你受了伤,哪能便宜到你。” 他拍了拍宁浩然的胸口。 宁浩然憋红了脸。 薛忘忧浑然不觉的继续说道“好生歇着吧,别忘了领悟剑仙给你的那份机缘。” 宁浩然点了点头,他觉得此时老师这番话颇有深意,虽然有些想不透,但老师要他做什么,他拼命也会去做,根本也不会去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忘忧和卓丙春、白朔他们走出了木屋。 “徐鹤贤动用阵术灵箭跑到你面前送什么所谓的见面礼,也无非是因为知晓你破入五境的事情,他心里有些不服罢了。” 薛忘忧站定脚步,回眸望着白朔说道。 白朔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大概明白徐鹤贤的意思,只是未曾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 这其实已经是他们回到都城的第二天了,因在深夜,便也没有跟薛忘忧碰面,直到此时,薛忘忧才来看望宁浩然。 但徐鹤贤擅自动用阵术灵箭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皇帝陛下,或者说是天枢院的眼睛。 然而正如卓丙春所言,徐鹤贤是有着绝对的自信才敢那么做。 天枢院看到的只是阵术灵箭的余威,都城里所有的修行者都能看得到,却未曾看到徐鹤贤。 白朔自然可以直接入宫面圣,秉明这件事情,但徐鹤贤也可以装无辜,因为没有证据,哪怕白朔是亲眼目睹者,甚至是受害者,可只要徐鹤贤抵死不认,又找不出徐鹤贤擅自动用阵术灵箭的痕迹,问罪的事情便也进行不下去。 而白朔并没有入宫面圣。 但天枢院依然要按职办事,也确实没有查到徐鹤贤的身上,而且最诡异的是,军部里并没有丢失任何一支阵术灵箭。 徐鹤贤动用的那一千支阵术灵箭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根本查无可查。 就连天枢院也查不到。 知情的白朔自然很容易联想到,徐鹤贤是秘密自己炼制了阵术灵箭,但箭矢附着灵气的方法,只有阵术师才懂得,也只有阵术师才办得到,而不需要怀疑的是,这件事情跟曹如山没有半点关系。 也就意味着玄政司里面,或者是徐鹤贤暗地里结识了某位阵术师,并且将其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薛忘忧和卓丙春都没有过问这件事情的意思。 因为徐鹤贤做出了很充足的准备,他们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白朔自然也保持着沉默,但他对徐鹤贤的警惕性却加深了不少。 况且阵术灵箭虽然是用在战场上的,但像玄政司这种机构,也难免有用得到阵术灵箭的时候,前提是得到军部的许可,也意味着是得到陛下的许可,就算搜查整个玄政司,找出一支半支的阵术灵箭,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何况白朔也没有以此来针对徐鹤贤的想法,他只是一时觉得徐鹤贤很大胆,就算是要分出胜负,也是看各自手里的兵器,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既然徐鹤贤给他送来了见面礼,白朔自然也有理由回送。 潞亲王府。 秋雨淅沥连绵。 屋檐下的水珠连成线,啪嗒啪嗒地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秦承懿背负着双手,站在长廊下。 宋一刀快步行来,躬身说道“徐鹤贤到了。” 秦承懿默然不语,不消片刻,徐鹤贤的身影便出现在长廊里。 他站在宋一刀的旁边,向着秦承懿揖手见礼,唤道“殿下。” “鹤贤啊。”秦承懿没有转身,眼眸望着面前连成线的雨帘,轻声说道“你用阵术灵箭去对付白朔,终究有些冲动了。” 徐鹤贤说道“白朔入了五境,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在青海镇遭难,他亲自赴京护送,我的确有些别的想法,我也清楚的知道不可能在都城杀死白朔,没有提前给殿下通风,是我的过错,但终是没有出现什么纰漏,这件事情我不得不做,否则心里会很不舒服。” 秦承懿自然是很信任徐鹤贤的,虽然对付白朔的那件事情,很是大胆,但也正因是徐鹤贤,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要说天枢院真的半点痕迹都查不到,也不可能,归根结底还是在于阵术灵箭的来路,玄政司是有权力动用阵术灵箭,只是需要上报罢了,而曾经便有过上报的前例,所以就算从玄政司里找到阵术灵箭,也代表不了什么。 真正大数目的阵术灵箭被隐藏得很深。 但只要稍微有一点纰漏,徐鹤贤便是自掘坟墓,秦承懿略微有些不悦,也是很正常的。 也幸好没有出什么事情,秦承懿便也没有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思忖了片刻,悠悠说道“戚小然赴西晋去调查古诗嫣的身份,算起来,也该回来了,最近都城里还算平静,便不要再生出什么乱子了。”徐鹤贤笑着说道“我给白朔送了那么大的见面礼,他或许不会无动于衷,阵术灵箭的事情他没有办法,但私底下肯定也会回礼。” 秦承懿说道“那便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他回眸望向宋一刀,说道“你去准备准备,戚小然目前依旧见不得光,我担心他在回途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你要随时接应,若是真的到了戚小然没死的真相瞒不住的时候,便暂时带着他去北燕。” 宋一刀道了一声诺。 西晋国都,洛阳。 龙捲书院座立在洛阳城里最繁华的街段,满腹经纶的文人才士为能入龙捲书院而挤破了脑袋。 天下书院本是一家。 龙捲书院虽然不是西晋的国教,但也是除剑阁之外,在西晋最大的势力。 跟姜国梨花书院相同的是,龙捲书院里面的学子也是结合了修行者和读书人两大类,读书人可以是修行者,修行者也可以是读书人,当然也会有纯粹的修行者和纯粹的读书人。 而不同的是,梨花书院也会允许其他修行山门的弟子入院修习,龙捲书院则是只按照规矩招收门生,他们可以把读书人培养成修行者,只要具备修行资质,也会把部分野修培养成强大的修行者,当然也要具备着可观的资质。 除此之外,各大修行山门弟子当然也有机会入院修习,但每年每座修行山门,只有一个名额,虽是有一个名额,但如果不符合龙捲书院的标准,也会被打回去。 今年便有一名剑阁的弟子入了龙捲书院,而西晋的一名皇子,也是龙捲书院的学生。 杨麒是一名剑修,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去剑阁了。 虽然此时并非龙捲书院招生的日子,但西晋的读书人为了能够入得龙捲书院,自然也是不知疲倦的聚集在院门外。 甚至在龙捲书院的院门之外起了一座高楼,用于那些读书人聚会,谈论风月诗才。 杨麒望着那处楼阁热闹的景象,眼瞅着一辆华丽车辇停在龙捲书院的院门外,他上得前去,恭敬见礼,车帘被掀开,里面坐着的是一位气质高贵的青年男子,他身着锦衣绸缎,明显出身大富大贵。 青年男子下得车辇,自车厢里抽出了一柄长枪,有小厮连忙接过,跟随在青年男子身后。 杨麒伴在青年男子身旁,轻声说道“殿下,近日里书院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被称之为殿下的青年男子,自然便是西晋的那位在龙捲书院修习的皇子,名为楚沧岚。 楚沧岚是西晋的二皇子,也是跟剑阁徐北寒齐名的西晋修行天才。 西晋二皇子的破霆枪,可谓在西晋修行世界里声名赫赫,唯有剑痴的却君剑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而因剑痴徐北寒的性格,其实跟二皇子楚沧岚也没有很深的交集,只因剑痴的却君在西晋难逢敌手,而二皇子的破霆也同样难逢敌手,虽未有太深的交集,但也是西晋里心照不宣的最强的两名年轻修士。 (中秋国庆节快乐呀,群里有红包,都快来呀~群号码657590866)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蛟龙斩处翻沧海 青草为路。 龙捲书院里楼阁环伺。 学子们或捧着书卷研读,或持着兵器修习,一派欣欣向荣。 楚沧岚走在最前面,杨麒和那举着长枪的小厮伴其左右。 闻听得杨麒的话,楚沧岚微微蹙眉,说道“书院里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杨麒说道“有人在刻意打听古诗嫣。” 楚沧岚思忖道“古师妹年前便离开了西晋,会有什么人打听她?莫非是她未婚夫婿家里的?” 杨麒也很费解的说道“书院里根本没有人知晓古师姐的婚约,她那未婚夫婿是何人,也无从得知,但我觉得能够跟古氏族门当户对的应该也不简单,但那打听古师姐的人,却看起来不像富贵人家,而且还是个中年人。” 楚沧岚摸索着下巴,抿嘴笑道“这倒是有点意思,且不管是何人在打听,但若是跟古师妹未婚夫婿有关的,我怎么也得去凑凑热闹。” 杨麒当即说道“虽然那人把行踪隐藏的很深,但这里终究是龙捲书院,若殿下想见他,我去把他捉来便是。” 身为剑阁弟子又在龙捲书院里修习着,杨麒自然很是孤傲,也就只是因为楚沧岚是二皇子,甚至有极大希望继承大统,而且又是能够跟剑痴齐名的妖孽人物,否则杨麒也不会甘愿跟随在楚沧岚身边。 楚沧岚微微摆手,说道“我们一道前往。” 杨麒也没有说什么,径直便在前领路。 龙捲书院附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是很容易被察觉到的,毕竟巡视龙捲书院的那一位可是跨过了五境,任何宵小之辈都休想在龙捲书院生事。 二皇子便不说了,剑阁弟子杨麒在龙捲书院里也是有着一定身份的。 戚小然来到西晋也已有不短的时间,虽然在西晋认识他的人不多,但因有任务在身,他也没有过于张扬,可归根结底在潞王府里沉寂多时,总是有些忍受不住寂寞,有机会来到西晋,难免抛头露面。 能够调查出来的事情,基本上都调查出来了,继续待下去也没有很大的意义,戚小然便准备着返回姜国了。 他暂时住在距离龙捲书院不远的一条小巷里,此刻正在收拾着行囊。 在他背着行囊踏出院门时,忽有剑气掠出,一把飞剑破空而至,环绕着戚小然盘旋,随即定格在他面前,冰寒的剑锋,有爆裂的剑气炸响,阻拦了他的去路。 有着锦衣绸缎的青年男子缓步行来。 有那驱策飞剑的人很是突兀的立在墙头。 有举着长枪,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小厮。 戚小然微微拧着眉,打量着那青年男子和立在墙头的人,轻声说道“剑阁?” 天下三座剑门皆是正统,但因剑修的衰落,当今天下,唯有剑阁才是首屈一指的剑门圣地,也是汇聚着强大剑修最多的地方。 西晋是剑之大国,便因有剑阁的存在,在西晋里可以得罪龙捲书院,但绝对不能得罪剑阁,否则下场必定是很惨的。 有剑阁弟子出现在这里,戚小然只是有了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未曾得罪剑阁,来到西晋后也一直都在围着龙捲书院打转,显然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 但在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男子时,神色突然有了些变化。 毕竟是曾经姜国的水镜司一司之首,对于别国的皇室肯定是有些了解的,哪怕第一眼没有看出来,但也不妨碍他多瞧几眼。 “小民拜见二皇子殿下!” 楚沧岚微笑着看着戚小然,淡淡说道“是你在打听古诗嫣的事情?” 既是直接找到这里,当然便要开门见山,西晋二皇子可不喜欢搞那些虚的。 戚小然暗道果然,曾经也算是上位者,他尚能够表现的不卑不亢,轻声说道“不知二皇子殿下有何见教?” 楚沧岚说道“你因何要打听古诗嫣?” 他看似很随意,但眸子里却透着精芒。 戚小然想着《纵横卷》里对西晋二皇子的描述,以及世间对二皇子的理解,很清楚若是自己不能给出一个让其满意的答案,此间事恐怕没办法轻易善了。 楚沧岚虽是西晋的皇子,又不是太子,但相比西晋那位太子殿下,楚沧岚可就优秀太多了,这也是为何那名为棠鸿羽的采风异人会在《纵横卷》里多了一句描述。 蛟龙斩处翻沧海,楚山有雾起于岚。 不管怎么看,楚沧岚都不是凡俗之辈。 何况又有着西晋皇子和龙捲书院学生双重尊贵的身份。 戚小然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似乎没必要告诉二皇子殿下。” 哪怕是如此,但戚小然也不可能把真相说出来,他已经暗自开始戒备。 楚沧岚果然有些不悦,这绝对不是他心里想要的答案。 他紧紧注视着貌似平静地戚小然,说道“你不是晋人。” 戚小然心里有些讶异,他已经尽可能的把话音贴近西晋,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但楚沧岚依旧听出了问题,而且是在短短三句话之内。 楚沧岚眸子微微眯起,轻声说道“看来事实与我所想的有很大出入,古诗嫣是龙捲书院的学生,你处处打听她,很可能意图不轨,虽然我不清楚古师妹离开西晋去了哪里,但她貌似结了一些仇家,你有胆子跑来西晋,甚至接近龙捲书院,稍显鲁莽。” 戚小然还未开口,便见那站在旁边举着长枪的小厮,突然轻呼了一声,那柄长枪震颤着弹出,被楚沧岚一把握在手里,以横扫千军之势朝着戚小然席卷而来! 楚沧岚的破霆枪法在西晋鲜有敌手,如此突然发起攻势,饶是戚小然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枪势如破竹,伴随着惊雷炸响,平地一股飓风来袭,空气都爆起了一阵噼里啪啦地脆响。 楚沧岚的神情尤为的平静。 他挥枪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戚小然仓促间拔剑,也只来得及横在身前,便被那一柄长枪重重砸中! 啪地一声脆响! 爆裂感横扫着小巷。 只是瞬间,戚小然便被击退,狠狠地撞击在巷里墙壁上,站在墙头的杨麒跃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巷子另一头。 “不愧是西晋二皇子,楚沧岚!” 戚小然感到气血翻涌,很艰难地才忍住吐血的冲动,他面庞略有狰狞地盯着楚沧岚。 “四境巅峰?”楚沧岚微微挑眉,饶有兴致的说道“看来古师妹在外面惹下了不小的祸,居然有四境巅峰的大修士特地跑来西晋调查她。” 戚小然稳定着自己翻涌的气血,冷冷说道“我知二皇子实力很强,但若真的拼死搏杀,二皇子也不一定就能赢,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如此。” 正如戚小然忌惮北藏锋和沈秋白他们,面对在西晋名望极高的二皇子,他心里的忌惮更重,毕竟这里是西晋,而非姜国,若真的跟二皇子不死不休,他恐怕很难活着走出西晋了。 楚沧岚能够察觉出戚小然的退怯,他心里颇有些失望,“四境巅峰的大修士,连提剑而战的勇气都没有?若是如此,你究竟是怎么想到敢来龙捲书院暗查的?” 说是暗查,但其实戚小然也没有刻意隐藏,当然,就算他隐藏的再深,若是正巧被龙捲书院里那位保护学子安全的五境大物的神游意念扫中,也必将无所遁形。 归根结底,不管是明查还是暗查,都会被龙捲书院发现,没有那个实力和胆子,这么做确实很蠢。 是戚小然躲在潞亲王府的时间太久,终日不见天日,期间也就只是出门杀死岳世庭,好不容易来到西晋自由自在,他的警惕性便没有那么高。 毕竟只是水镜司的司首,是只需要坐镇的人物,不像天枢院、玄政司这些需要打打杀杀的机构,他没有意料到只是调查古诗嫣的事情,居然会惊动龙捲书院,让得西晋的二皇子亲自找上门来。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终究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秦承懿看重他的也不是多么可怕的智商,纯粹只是因为他的实力死掉太可惜。 秦承懿曾经看重的是戚小然水镜司司首的身份,在戚小然脑子发抽跟谋逆的誉王搅合在一起,秦承懿也是动过火的,在他眼里誉王只是一个废柴,而戚小然却偏偏选择誉王,按理来说,秦承懿不该再理会戚小然的死活。 毕竟失去水镜司司首之位的戚小然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可利用价值。 世间五境的大修士也不在少数,但也的确很难轻易遇到,四境巅峰的修行者便是修行世界的中流砥柱,而且距离五境门槛很近,死掉确实是很可惜的事情,且不说跨过五境门槛带来的好处,就算跨不过去,一名四境巅峰的修行者也是有很大作用的。 这才是秦承懿让戚小然活下来的原因。 闻听得西晋二皇子的嘲讽之言,戚小然无动于衷,他只是想要活下去,虽然心里也很恼怒,很想拔剑杀死楚沧岚,但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他哪敢去赌?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立冬 虽然貌似跟楚沧岚同境,但也只是貌似,像这种世间年轻的妖孽是很难捉摸的。 或许戚小然拼了命能够跟楚沧岚斗个旗鼓相当,可这里是西晋啊,旁边还有一名剑阁的剑修虎视眈眈,怎么看都是没有胜算的。 他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脱身,根本没有要跟楚沧岚决生死的想法。 他暗暗思考着对策,若是没有都不说,此局便破不了,而至于说什么,还不是全在他自己? 突然间想通了的戚小然,当即装作很是犹豫的样子,开口说道:“我的确不是晋人,而是来自姜国。” 楚沧岚拧着眉说道:“我倒是简单的跟沈秋白打过交道,没想到古师妹去了姜国。” 他抬眸看向戚小然,说道:“如今的姜国被山外的事情缠着,你何故特地跑来西晋调查古师妹?” 戚小然答非所问的说道:“二皇子应该是知道离宫剑院的,但您是否知晓离宫剑院里又多了三位先生?” 楚沧岚淡淡说道:“听说过一些。” 戚小然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名叫李梦舟,他在姜国的身份存疑,或许有所图谋,哄骗古诗嫣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琅琊城里闹出了不少事情,二皇子去打听一番,自然便能知晓。” “那李梦舟城府极深,且手段狠辣,敢直接潜入玄政司的大牢里杀人,虽然古诗嫣身为龙捲书院的学生,本不该去怀疑她,但为了能够证实古诗嫣跟李梦舟并无关系,还是需要来西晋跑一趟。” “我并非带着恶意而来,也没有想过隐瞒龙捲书院,我很清楚肯定会有龙捲书院的人找到我,只是没想到是二皇子亲自前来。” 戚小然也算急中生智,把很多莫须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远在西晋的二皇子就算真的去调查真相,短时间里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况且他在西晋调查古诗嫣时,的确抛头露面很多次,很不符合暗中调查的情况,本是一件麻烦,却也被他化险为夷,转为很合逻辑的局势。 楚沧岚微微蹙眉,说道:“如此讲来,你是姜国朝堂的人?” 戚小然说道:“我是天枢院里的一名暗探。” 若只是寻常的修行者,哪怕是来自姜国某座大山门,楚沧岚也可以说杀便杀,但他终究是西晋的皇子,杀死他国的朝堂官员,纵然不是什么命官,也是很大的一起事件。 他当然不可能轻易就相信戚小然的话,但难保不是真的。 西晋向来中立,若非必要,很少牵扯各国的争战,且不管戚小然的身份是真是假,总要得到证实,若是随意打杀,将会是很麻烦的事情。 而且姜国天枢院的暗探遍及天下,此乃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正因如此,才显得天枢院的情报能力之强大,各国都很清楚自己家里有别国的暗探,但也没辙。 因为根本找不到那些暗探在哪里。 最终,戚小然还是安全的离开了这条巷子,匆匆忙忙的赶回姜国。 杨麒略有些不解的看着楚沧岚,说道:“殿下相信他说的话?” 楚沧岚把破霆枪丢给那名小厮,看着小厮很慌乱的接住,差点摔倒,摇摇头,说道:“那种鬼话,我怎么可能相信。” 杨麒愈加不解的说道:“那殿下为何放他离去?” 楚沧岚轻笑着说道:“依照古师妹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和一名陌生男子亲近,就算她不是特别聪明,但也不傻,何况是第一次去姜国,若真有人对她不轨,她还不得一剑把人脑袋削掉?” “有些事情,她嘴里不说,但心里都有,想要哄骗她,哪有那么容易。” “但这种事情,是能够调查出来的,我倒是有些相信,就算这里是西晋,只是那个人的脱身之计,可他偏偏能够把古师妹和离宫剑院的七先生牵扯在一起,里面又怎会没有一些事情。” “其次,我不相信的是,若他真的是天枢院的暗探,又何故自报身份,若天枢院暗探的嘴巴都这么不严谨,那天枢院何来监控各国的本事?” “所谓没有恶意,很清楚会被龙捲书院找到,更是极其愚蠢的说辞,他的话里有真有假的,但他的身份,和他来到西晋调查古师妹的原因,必然是假的。” 闻听此言,杨麒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是不能明白,殿下既然清楚这些,为何要放那人安然离去,何不直接杀了他?且不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肯定是对古师姐不利的。” 楚沧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虽是不相信那人的话,但有些事情是不得不信的,姜国的都城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就算是姜国的皇帝陛下也不会随意处置我们西晋龙捲书院的学生,所以古师妹在姜国很安全,就算有人要对付她,也最多吃点亏,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那人不可能是天枢院的暗探,也并不代表就不是姜国朝堂里的人。” “想来古师妹的确跟那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有些亲近,对方针对的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古师妹只是附带的,他们派人来西晋调查的原因,无非是确定古师妹的身份,西晋有龙捲书院,姜国有梨花书院,在确保古师妹不会有危险的情况下,我又何必去理会姜国的事情。” 杨麒的神情有些懵懂,虽然依旧不是很明白,但他却很是敬佩的望着楚沧岚,想着不愧是二皇子。 楚沧岚望着姜国的方向,淡淡说道:“说起来,我倒是对那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起了点兴趣。” 杨麒默然。 若真如戚小然所言,古诗嫣跟李梦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按照他们对古诗嫣的了解,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若非熟识,便必定有其他原因。 但想着古诗嫣从未离开过西晋,而且她那位未婚夫婿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晋人,又怎会认得姜国那位七先生呢? 难道那位七先生是从西晋走出去的? ...... ...... 姜国。 坻水郡,白虹镇。 山野里许多树木的叶子都已泛黄发褐,甚至飘飞的落叶直入白虹镇里,时值秋末,临近立冬,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起来。 相距李梦舟跟随月从霜去杀百里川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日子。 他一直待在破落巷里跟着孤山客修行。 因萧知南已经距离五境门槛只差临门一脚,剩下的便只能靠她自行领悟,孤山客也只是给予指点,能否跨过五境的门槛,只有靠萧知南自己,但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梦舟的修行也有很大的进步,若是纯粹靠他自己,别说只是一个秋天,再给他一个冬天也很难跨过小境的门槛,自四境开始,哪怕资质再是妖孽的人物,修行进度都会有所缓慢,虽然资质妖孽之辈跟寻常修行者相比,依旧是进步神速,但也很难在短期里连续破境。 李梦舟在夏日破入四境,如今已临冬,距离四境上品也同样只差临门一脚。 跟萧知南的那临门一脚相比,他这一脚当然是简单容易得多。 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仍旧想要一个契机。 虽然之前李梦舟‘劫富济贫’弄了一些路费,但住在破落巷里的日子里,也需要花销,总不能再把路费消耗一空,还得继续‘劫富济贫’,李梦舟对此道已经不是很热衷。 而随着白虹镇那些得到陶家酒庄生意的富商渐渐周转开来,也都恢复了原本的局势,白虹镇首富也重新介入茶艺的生意。 令得李梦舟没有想到的是,童家居然在童路姐弟俩的努力下,硬生生抗住了马家的压迫,虽然让出了不少利,但至少是保住了童家,依旧有希望东山再起。 童路对做生意还算是有些天赋的,之前因为有父亲,他年纪也小,后面又有姐姐帮着打理家里生意,他更是什么都不用管,但真正等到需要他去做的时候,却也展现了很不一般的能力。 让利给马家的事情也是出自童路的主意,原本童欣是不同意的。 但在童路看来,与其跟马家硬刚,最终闹得童家走投无路,倒不如跟马家展开合作,实现共赢,纵然童家暂时会处在被压制的阶段,但只要重新站稳脚跟,不敢说跟马家打擂台,但至少能够比往日的童家更强盛。 路要一步步走,童路心里显然有很多想法,而要一一实现,是需要时间的。 李梦舟倒是想过去找童路,但也师出无名,因童路虽是很少再来破落巷,但孤山客的茶却每月都有送,因为日常花销再去向童家掏银子,未免太丢脸了些。 于是,李梦舟和萧知南在修行的过程中,也在白虹镇里为生计而忙碌,虽然大多数都是李梦舟在忙,萧知南只是看着。 而在某日傍晚,李梦舟独自来到了赵三刀的铁匠铺里。 虽然花费的时间长了点,但井三三的刀也被锻造了出来。 锻造刀的这件事情终究是跟他有些关系,自然有理由前来观摩,而且也是井三三约他见面的,想来是要试试刀。 铺子里,赵三刀神情略有些颓靡的瘫坐在木椅上,瞧着面前耍刀的年轻人,他虽然很想啐一口,但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青袍老者在啃着一只鸡,满手油腻腻的,还就着酒,生活得相当惬意。 他自然是没有银子的,锻造刀也没打算给银子,还得吃赵三刀的,喝赵三刀的。 赵三刀要是还能有好脸色,那才见了鬼了。 何况催动天地灵气来锻造宝刀,本身也是极其费神的一件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命丧黄泉,此时的赵三刀是真的很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但青袍老者和井三三也不是纯粹白吃白喝,白虹镇里偶尔有来锻造刀的武夫试图不给银子,也都全被井三三痛揍了一顿,顺便还挣了点,最起码曾经的赵三刀只是空有一点名气,但现在都知道不能惹赵三刀,否则被打一顿事小,小命都丢了就亏大了。 而且在这期间,宗师盟的那三位宗师又来了一趟,他们终究没有放弃把赵三刀带去凤江的念头,赵三刀也答应了,毕竟谁不想扬名立万,又不愁吃喝呢。 他只是一个异人,又不是修行者,能够成为凤江宗师盟的座上宾,也算是人生走到了巅峰,还能奢求什么? 赵三刀已经决定好了,在帮井三三把刀锻造出来之后,便跟随着茅宗师他们去凤江。 而茅宗师、黄宗师和欧阳宗师要比李梦舟先一步赶到这里。 深深清楚青袍老者和井三三修行者的身份,哪怕只是山野修士,但足够强大,便也能够得到尊重,虽然欧阳宗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茅宗师终究不愧是老牌宗师,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哪怕都是一些客套话,但最起码不会把关系闹僵。 等到李梦舟慢悠悠走过来时,跟着三位宗师一起来的那几个年轻人也已经帮赵三刀收拾好了行囊,铺子外停着一辆马车,除了一些赵三刀舍不得丢的东西外,便也没有太多物件可以收拾的,宗师盟里什么都有,可比赵三刀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强多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三很抗揍 “七先生。”茅宗师朝着李梦舟微微见礼,除了欧阳宗师略有些复杂的情绪外,黄宗师包括那几个年轻人都很是恭敬的跟着见礼。 不管怎么讲,宗师盟都是赵无极付诸心血建立起来的,乃是江湖第一位总盟主,只要宗师盟不过分招惹他,李梦舟也不想跟宗师盟过不去,哪怕他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但他依旧回了礼。 茅宗师等人自是受宠若惊。 得知赵三刀要跟着茅宗师他们去凤江,李梦舟也是颇为感慨的送别。 目视着马车离去,铁匠铺里也变得空荡荡起来。 青袍老者把整只鸡啃食干净,很是随意的在身上擦拭,笑呵呵地说道:“七先生身为山上剑修,却始终背着一把刀,若非清楚先生底细的,怕会以为你是一名刀客。” 不二剑在气海里蕴养着,惊蛰刀则直接被背在身上,在知晓李梦舟剑修身份的青袍老者看来,确实有些怪怪的。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我一开始的确是学刀的。” 虽然赵无极只是教了他一些基础,但他踏入武道的启蒙便是刀,哪怕他不懂得什么刀术。 望着在街上舞刀的井三三,李梦舟说道:“看来他对这把刀还算满意。” 虽不是用同样的陨铁锻造而成,但赵三刀的异人身份在这里摆着,由他手打造出来的宝刀,都非凡品,起码比井三三之前那把破刀强了太多。 青袍老者望了一眼李梦舟身后背着的那把惊蛰,与之相比,井三三手里那把刀是落于下乘的,但相比寻常兵器,却又强出不少,人不能太过贪婪,惊蛰是属于李梦舟的,就算想抢也抢不来。 待得井三三适应了那把新刀,他大踏步进得铺子里,冲着李梦舟挑挑眉,说道:“切磋切磋?”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你打不过我,就算换了一把新刀,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井三三很不服气的说道:“上次是老家伙拦阻,否则谁赢还不一定呢!” 闻听此言,青袍老者当即说道:“这次我不拦着了。” 他曾经只是担忧井三三惹到不该惹的人,被人给打死,若只是正常切磋,他当然没必要拦着。 青袍老者忌惮的只是李梦舟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若是自己徒弟打赢了七先生,那也是很长脸的事情,他不仅没有想着拦阻,还有刻意窜动的意思。 李梦舟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笑着说道:“那好吧。” 井三三其实是有些意外青袍老者的话的,闻听得李梦舟答应了,他又不放心的看了青袍老者一眼,明白老家伙真的不会拦阻后,他渐渐兴奋起来。 他哪里知道青袍老者心里真正的想法,只是抱着试刀,且完成之前没有分出胜负的一场战斗,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场战斗的胜负已经分了出来,但井三三不服气啊。 他跃跃欲试地小跑出铺子,看着李梦舟慢悠悠地走出来,青袍老者直接坐在门槛前吃着花生米,也是饶有兴致的瞧着。 “你就尽可能的走慢点吧,因为我很快就会把你揍得走不了路。”井三三的言辞很不善,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想要让他很有礼貌,无疑是很难的事情,但起码能够看得出来,井三三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性格如此罢了。 李梦舟在他面前十步远站定,缓缓从身后把惊蛰拔出鞘,他没有用剑,也打算着多熟悉一下刀,自他踏上修行路,便很少用刀了,虽然时常在破落巷里用刀跟萧知南切磋,但那种纯粹挨打的战斗,实在没什么好说道的。 他想着能够在井三三这里找回面子,便也没有打算留手。 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看着井三三,说道:“尽管放马过来。” 井三三对于李梦舟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舒服,他大喝一声,直接便欺身上来,“看刀!” 他的刀势向来刚猛,基本上完全不在意防守的事情。 那一刀势大力沉。 耀眼的刀芒迸发出来。 寒风略有些刺骨,如席卷的浪潮一股脑的朝着李梦舟扑了过去。 近段时间里,井三三在等着赵三刀锻造宝刀的时候,也在刻苦修行着,明显是有进步的,但相比有着孤山客亲自指点修行的李梦舟,井三三的进步便是微小的。 虽然四境下品和上品只有一个小境的差距,但却也是天壤之别,李梦舟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破入上境,可不是之前刚刚跨过四境门槛的他了。 面对着井三三刚猛地一刀,李梦舟神情淡然,他提着惊蛰,右脚微微向前迈出一步,臂膀猛地发力,肌肉骤然绷紧,惊蛰便已横扫之势斩了出去! 嘭! 沉闷地声音在长街上响起。 凛冽的寒风被斩碎! 无数气流四散开来! 李梦舟直接便斩出了《浮生烬》,虽然没有动用全力,但《浮生烬》本身就是杀伤力极大的刀术,他已经算是在不损伤身体的情况下,斩出了最强的一刀。 很惬意的吃着花生米旁观的青袍老者,神色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但是在察觉到李梦舟并未有杀意浮现,他终是忍着没有出手。 他虽是只忌惮李梦舟的身份,浑然没有把他的实力瞧在眼里,但这一刻他立即便明白是自己小觑了这位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那一刀绝对不是井三三能够抗得下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井三三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在心里暗暗骂街。 想着若是知道李梦舟这么厉害,他怎么可能提出要切磋的意思。 本来还想着要痛揍李梦舟一顿呢。 相比上次那场战斗,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得出来,李梦舟变强了太多,又或者是之前根本没有认真,是在耍着他玩。 这还让人怎么打? 虽然心里恼怒的很,但井三三还是拼尽了全力来抗衡那一刀。 但结果是不尽人意的。 他直接被一刀砸飞了出去。 背部贴着街上的青石板划出了很远的距离。 他猛地丢掉手里的刀,翻身跃起,龇牙咧嘴的伸手试图去触碰背部,但这无疑是很难的事情,火辣辣地痛感,让得他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李梦舟并未把那一刀斩尽,在半路就收了回来,因为他摸不准,这一刀会不会直接要了井三三的命,虽是收了力,但这一刀也不可小觑,好在井三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如此说来,他还算是很抗揍的。 想着故意欺负井三三也是很没面儿的事情,虽然井三三也跨过了四境门槛,但他的修为终究是要低一点,李梦舟便收起惊蛰刀,颇有些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这句话无疑是对井三三的一种羞辱,但败了就是败了,井三三也不是不讲道理,只要能够让他败得服气,他不会不承认,只是心里有气是难免的。 他忍着背部火辣辣地痛感,捡起丢掉地上的刀,气呼呼地说道:“我当然没事!” 青袍老者望着淡然自若的少年,再瞧瞧自家那黑着脸气急败坏的徒弟,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日后多向七先生学习,别动不动就骂街。” 井三三切了一声,说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青袍老者当即口吐芬芳,一颗花生米便被他屈指弹了出去,迅疾如风,让得井三三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当即便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算是见惯了这师徒俩相处方式的李梦舟只是轻笑了一声,朝着仍在骂街的青袍老者说道:“前辈,消消气,你花生米掉了。” 青袍老者怔了一下,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花生米,嘴里还不忘朝着井三三吼一句,“把那颗花生米给老子捡起来!” 井三三捂着脑袋,寻觅着刚刚打自己的那颗花生米,等到发现之后,直接捏起来就送进了嘴巴里,仍旧很嘴硬的回道:“没有了,被我吃了,诶~气死你这老家伙!” 青袍老者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但他显然也拿徒弟没辙,打一顿也不知道痛,自己还累得够呛,他气呼呼地没再理会井三三,捧着手里的花生米,哼哼道:“这些都是我的了,你一个也别想吃。” 井三三从地上一跃而起,颇有些讨好的说道:“别介啊,老师,我可是您亲徒弟,分给我点呗。” 李梦舟仿佛变成一个看客般瞧着那师徒俩很无赖的相互纠缠着,虽然觉得很有趣,但还是不得不打岔道:“既然刀已经锻造好了,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 青袍老者手里的花生米终究是被井三三抢去了不少,此时叹着气说道:“我们师徒二人本就是四海为家,虽然基本上认准一个地方就很难轻易离开,但这白虹镇里还算不错,就此留在这里,倒也不是不行。” 井三三生怕手里的花生米再被抢回去,不住的往嘴里塞着,略有些疑惑的咕哝道:“咱们不是还有一个仇家嘛,想来这么久,那坏家伙也该找到白虹镇里来了,我们若是留在这里,岂不是等着被宰?” 青袍老者冷哼道:“你这话说的多气人,怎么就不能是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等着那家伙来自投罗网呢?” 井三三笑着说道:“您又打不过人家,这么嘴硬有啥意思?” 他们师徒俩的嘴都挺硬的,而且还很脏。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先告辞了,你们若有事,可到破落巷里去找我。” 他当然没有存着心思帮着师徒俩对付什么仇家,毕竟也不算多么亲近的关系,也就是萍水相逢罢了,此时也不过是一番客套话,就算这师徒俩真的找到破落巷,他也可以当做自己不在。 然而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 现在李梦舟想的很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帮是不帮,还真的很难说。 青袍老者和井三三师徒两个依旧在斗着嘴,他们吵嘴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让得李梦舟离去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十三座山头上的剑仙 破落巷里因凛冬将近,愈加显得萧条,干枯的落叶洒满了巷子。 孤山客默默扫着落叶,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立在墙头的萧知南。 只见萧知南微微闭着眼睛,手里执着末花剑,有风自起,随着一道剑气忽然刺出,遍地的落叶席卷着腾空,跟随剑气而走,汇聚成团,全部堆积在了角落里。 孤山客将得搭在头发上的一片落叶摘下,开口说道:“遗漏了一片。” 萧知南缓缓睁开眼睛,剑锋所指,自孤山客手里飘落的那片落叶,瞬间化作齑粉,飘散无踪。 孤山客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准备吃饭。” 萧知南从墙头上跃下,跟在孤山客的身后,说道:“前辈可知晓西晋那位剑仙的故事?” 孤山客脚下微顿,随即继续往前走,说道:“王乘月的剑道传承自剑山圣地,他曾向着世间出剑,我有幸观摩过,他的剑路很像黄金时期的那三十三座山头上的三十三位剑仙里的水木剑仙。” “三十三位剑仙里,只有一位女子剑仙,便是北燕琅嬛剑庐的传承,还有一位很特殊的剑仙,他自称执剑者,在三十三位剑仙里面实力强劲,名列前茅,最是不好惹,但要说黄金时期里最强的剑仙,便是那水木剑仙。” “水木剑仙的剑近水,属于他的那座山头便在沧海,所谓水木一剑,沧海尽覆,说他出剑便能倾覆山河也不为过。” “而那位执剑者,虽是剑仙,却自认只是一名执剑者,他或许不是三十三位剑仙里最强的,但他的剑,就算是水木剑仙,也不敢说能够轻易接得下来。他生平重诺,一生都在为诺而奔走,世间称他为承言剑仙。” “除此之外,在三十三座山头里名声响亮的还有离山剑仙,唯一的女子剑仙琅嬛剑仙,冥王剑仙,以及在三十三位剑仙里岁数最小的稚御剑仙。” “离山剑仙的传承在姜国都城的离宫剑院,琅嬛剑仙的传承在北燕剑庐,而据传闻说,西晋剑山里有着多位剑仙的传承在,只可惜无人得见。” “其余剑仙的传承,包括那位执剑者和冥王剑仙,却连半点踪迹都没有,除了王乘月,谁也不清楚剑山里的传承,究竟属于哪几位剑仙,但王乘月的剑道很大可能是传承自水木剑仙。” 孤山客背负着手走至厨房门口,回身看着萧知南,继续说道:“王乘月曾执剑下山,毁掉道宫的一座圣殿,那座圣殿里有着不止一位问鼎五境巅峰的大修士,却连王乘月的一剑都拦不下,瞬息间便随着那座圣殿一起陨落。” “就算强如道宫,面对王乘月的强势,也只是选择息事宁人,但剑阁跟道宫的梁子便已是结下了,早晚都有爆发的一天。” 萧知南疑惑的问道:“王乘月为何要毁掉道宫的一座圣殿?” 那个时候的萧知南甚至还没出生,她也只是后来听上官剑主简单提过一句,但就连上官剑主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让得王乘月亲下剑阁。王乘月踏剑而来,摧毁道宫的一座圣殿,在当时也是极为轰动的事情。 有人猜测是因为剑阁需要振声威,因剑门日薄西山,极尽衰败,王乘月成就剑仙之位,创立剑阁,便是要把剑门重新拉扯回来,便必须让得剑阁的地位很牢固的扎根在世人心间。 这算是相当合理的一种解释,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知道的人却不多。 萧知南也只是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根本没有想着孤山客能够给予她答案。 但沉默了片刻的孤山客,却再次开口说道:“世人皆议论是王乘月需要给剑阁振声威,让得剑阁最快的于这片剑修如同丧家之犬的山河里站稳脚跟,这虽然的确是原因之一,但王乘月可以选择近在眼前的西晋龙捲书院,也可以选择南禹的佛寺,为何偏偏要不远万里的去毁掉道宫的一座圣殿呢?” “当年剑仙压制百门,虽然让得各门修士都对剑修不喜爱,可也没有哪家更恨,基本上都差不多,王乘月唯独选择毁掉道宫的一座圣殿,必然有着更针对性的原因。” 孤山客看着很眼眸里全是好奇的萧知南,笑着说道:“我刚言,曾有幸观摩过王乘月向着世间出剑,便是那一次他毁掉道宫一座圣殿的时候,所以对于王乘月为何那么做,我算是为数不多知情的人。” 萧知南的神情渐渐变得骇然。 她虽然未曾见过西晋那位剑仙,但也是常听老师谈起,王乘月看起来好像很年轻,但岁数已然不算小,称之为老人太夸张,原本修行世界的岁数便跟世俗有出入,自五境开始,修行者的寿元就会有较为显著的增长,尤其是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虽是不可能活过千年,但数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若只谈论修行世界,其实王乘月也就相当于是世俗界的知天命之年,虽是年逾半百,但他后面还有很多年可活,对比与他同等高度的人物,真的算是很年轻的。 孤山客肯定是要比王乘月年纪大的,但能够目睹王乘月出剑毁掉道宫一座圣殿的画面,便也足够证明,当初的孤山客必然也站在很高的位置,否则哪有资格见证那一幕? 所谓只是一个寻常修士,机缘巧合碰见的可能性太小了。 而且孤山客的年龄和修为都在这里摆着,更是在数十年前就已经破入五境,又怎么可能只是寻常路过的修士? 没有在意萧知南有些骇然的脸色,孤山客自顾自的说道:“其实王乘月一剑毁掉道宫的一座圣殿的原因很简单,也的确有着给剑阁振声威的缘故,但之所以让得王乘月选择道宫,则是因为道宫那座圣殿里的某位修士,曾说了一句剑修如狗。” “反正都要振声威,王乘月便也不在意多行一段路,而且因道宫修士言语羞辱了剑修,便提剑直接毁掉道宫的一座圣殿,更能把剑阁的威名打响,让得剑修再度入得世人眼里。” “也是向天下修士声名,就算剑门日薄西山,但剑修手里的剑,依旧是最强大的!”萧知南能够大概从孤山客的描述里想象到当时剑仙王乘月立于苍穹之巅,剑指天下,瞬息摧毁道宫圣殿的壮举,哪是何等强大的剑仙风采! 她的心里颇有些向往的颤动。 仿佛自己也曾剑指天下万千修士,站在苍穹之巅,俯瞰着芸芸众生。 虽然只是道宫的一座圣殿,但也是整个道宫的门面,打脸无疑是最羞辱的人事情,面对王乘月的强势,道宫选择息事宁人,本身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若非剑仙王乘月,何人能够做到? 道宫里的那位老圣人是王乘月的前辈,不知道比王乘月早多少年打破五境的壁垒,要说打不过王乘月似乎也不太可能,最起码因王乘月剑仙的身份,又相对年轻,该属同级别的强者,但道宫的底蕴要比新生的剑阁强盛太多了。 虽然有剑山圣地座立在西晋,山外有着多位黄金时期剑仙的传承,但除了王乘月之外,再无第二人得到剑山传承,离山剑仙和琅嬛剑仙的传承原本就在剑山外面,自然是不算在列的。 所以王乘月是完全以一己之力让得道宫选择息事宁人,哪怕不意味着道宫便怕了王乘月,但显然若是道宫跟剑阁开战,很可能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单以大局为重,道宫里面若是没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杀死王乘月,便不会主动开战。 孤山客遥望着西晋的方向,淡淡说道:“王乘月当真是世间奇人,自那三十三位剑仙之后,当世唯一的剑仙,只要有他在,剑门就永远不会衰败。” 萧知南默默想着,孤山客貌似也是一位剑修,虽然猜测着孤山客是五境的修为,但具体在五境哪个阶段,尚不明晰,是否存在着已经打破五境壁垒的可能性呢? 这不是她的胡乱猜想。 因为孤山客貌似知晓很多事情,而且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跨过五境门槛,那么在这几十年里打破五境壁垒,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萧知南对孤山客的好奇心又更重了几分。 她特别想要揭晓孤山客曾经的故事,但每次谈及这件事情,孤山客都会顾左右而言他,萧知南便也暂时断了这个念想。 但她现在又隐隐有了这种念想,神情尽量显得平静而又很随意的开口问道:“前辈跟王乘月相比,谁更厉害?” 哪怕她表现的很自然,像是很随意的问出来,孤山客只需要下意识答出来便可,但事情又哪会这么简单。 孤山客意味深长的看了萧知南一眼,微笑着说道:“曾经不好说,但现在自然是王乘月更厉害。” 虽然答案依旧有些模棱两可,但萧知南却抓住了某种很重要的信息。 所谓的曾经不好说,到底曾经到哪一年? 是王乘月只是一名普通剑修的时候,还是已经成就剑仙之位的时候? 她默默看着神色淡然,身形也并不伟岸的孤山客,眼眸里异彩连连。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燕有雪,饿殍遍野 琅琊城。 淡淡的寒意来袭,街上许多百姓都已穿上了较厚实的衣裳,虽然未到穿袄的时候,但若继续穿着薄衫,也很是冷飕飕了。 宁浩然在床榻上休息了很长时间,气海是修行者的根基,虽未被山外人掠夺干净,导致气海崩塌,但想要短期内恢复过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纯粹只是身体和精神的损伤,便让得宁浩然调息了太长时间。 在他尝试着于山间小路跑动,锻炼身体时,正巧碰见了要下山的白朔。 白朔并未返回东郡,而是在离宫剑院里住了一段时间,令得五境的修为巩固下来。 “我要回白鹿峰了,把青海镇那些烂摊子全部交给任二七,我心里也颇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在我闭关的这些年里,白鹿峰的一切事宜都是任二七在打理,我在剑院里待的时间有些长了。” 白朔望着那座雄城,继续说道:“只是临走前,也应该给徐鹤贤回一次礼。” 宁浩然微微有些气喘,但他的神情却很严肃,“白师兄打算怎么做?徐鹤贤动用阵术灵箭的事情都已经不了了之,白师兄总不能像他一样做出那般疯狂的事情,在都城里若要杀死玄政司的司首,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朔说道:“只是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我自然也很清楚,在都城里不可能对付得了他,但让他吃个大亏,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望着面色有些不正常苍白的宁浩然,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休养吧,堂堂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怎能轻易丢掉手中的剑,我期待看到你再度重拾骄傲的时候。” “等我回过礼之后,便会直接离开,就不用送了。” “白师兄多保重。” 目视着白朔下山,宁浩然的神情颇有些复杂,他微微攥了攥拳头,却生出一股无力感。 但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剑意仍旧在他周身流转,只是那股剑意并不属于他。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直到某处有剑气腾空而起,甚至隐隐间,他还听到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白朔显然没有选择在都城里出手,就算他跨过了五境,也不能在都城里无所欲为,只有在都城之外,才能无所顾忌。 剑气是属于白朔的。 那声怒吼是徐鹤贤发出来的。 宁浩然不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但徐鹤贤显然是吃了亏的,否则也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他亦是不清楚白朔是如何回礼的,是纯粹出剑把徐鹤贤的脸面践踏在脚下,还是另外耍了其他手段,惹来徐鹤贤的气急败坏? 哪怕宁浩然跟白朔并不算很熟,但也明白白朔绝非是耍手段的人,他肯定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回敬徐鹤贤。 待得剑气消散。 有人渐远。 宁浩然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山上行去。 ...... ...... 白虹镇。 挟裹着冬意的凉风吹拂着街面,在外的某处山野里,道路虽然不陡,但却有些崎岖,坑坑洼洼的,稍有不慎踩进坑里,便可能会崴到脚。 当然,这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但就算李梦舟,若是无意识里踩进去,也得踉跄一下。 他此时看着走在前面的萧知南,说道:“你累不累?”萧知南的手里提着两只大背篓,身上也背着,对于常人而言,分量也是不轻的,但萧知南却仿若两手空空,很淡定的在前面走着。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白虹镇临近天河沿岸,所用的一切水源都来自天河,白虹镇里也有自天河挖过去的水渠,倒也不必时常都来天河沿岸打水,而山野里有着许许多多的药草,其间有野兽出没,开医馆的多数也会请一些人开出单子,按照单子里的描述来到相对危险的地方采摘药草。 李梦舟跟萧知南便是为了生计忙碌,只是药草当然也没有多夸张的重量,但很多比较稀有的药草都生长在相对危险的地方,且道路崎岖,一来一回,也是极其劳累的事情。 医馆给的劳务费还算不少,除了有危险外,也是李梦舟跟萧知南不知疲倦,远比其他采药的人采的更多,两个人在山野里待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期间也跟各种野兽搏斗,就算是修行者,也会觉得有些疲惫的。 李梦舟直接拉着一车药草,没有马匹,纯粹用人力拉着,白虹镇里很少见马匹,牛羊倒是多一些,寻常百姓是用不起骏马的,就算有也是瘦马。 萧知南停下脚步望了一眼李梦舟,淡淡说道:“修行者想要接触自然之道,便刻意摒弃能够不畏暑寒的特质,尽量让自己跟普通人一样,体会天地自然万物,但修行者终究是修行者,走这点路便喊累,你也不嫌丢人。” 李梦舟很郁闷的说道:“我是在关心你啊,我可一点都不累。” 若非真的累到颓靡,修行者只要愿意,随时都能精神起来,只是在修行道路上,除了必要的时候,多数修行者都是顺其自然的。 萧知南转过头去,“谁要你关心。” 李梦舟暗自撇了撇嘴,望着周围,说道:“天气越来越凉了,会不会突然下雪?” 萧知南说道:“我不喜欢雪。” 李梦舟虽然没有去过北燕,但也是清楚北燕是怎样一个王朝,说道:“因为北燕常年有雪,见多了,自然也就不喜欢了,恐怕你们北燕都很少见到太阳吧?” 北燕并非所有区域都常年被冰雪覆盖,只是大半区域而已,但偏偏萧知南就生活在常年冰雪覆盖的地方,她看到的太阳,最明亮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清晰,就好像是即将熄灭的灯笼。 北燕国里也很少见青葱植被,所以萧知南是喜欢看花的,哪怕有着不少在冬天生长的花朵,但也正如雪一般,每天都能见到,便也不显得稀奇了。 若非她经过那片桃花林,起了想要观赏的念头,怕也不会在那里遇到李梦舟,之后就算在都城里相遇,关系也很难像现在这样,这貌似也是一种缘分。 萧知南真的不是特别喜欢雪,因为在北燕,冻死饿死在冰天雪地的人太多了。 ...... 将得运回的药草交到医馆的人手里,得了六两银子,看起来挺多,也在于李梦舟和萧知南只往最危险的地方走,若非他们是修行者,换作普通人,就算给十两银子,也不一定会愿意去。 李梦舟到酒肆里买了酒,他们都是好酒之人,孤山客则是喜欢好茶,又有童路在供应着,所以除了日常花销外,每次挣到银子,他们都是要买酒喝的。 萧知南提着酒壶,满满的灌上一大口,瞧着白虹镇街上的行人,说道:“那简舒玄没有再找你麻烦么?” “说来也是奇怪,那简舒玄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明明他有很多次出手机会的,看来还是比较忌惮那位青衣姑娘。” 李梦舟落单的时候,简舒玄也不曾现身,除了可能隐藏在暗处的那位青衣姑娘,他想不到其他让得简舒玄不露面的可能性。 萧知南说道:“我曾怀疑那青衣姑娘或许是蒹葭苑的月从霜。”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我见过月从霜,不是她。” 萧知南也听他提及过被月从霜强迫借剑去杀山野剑修百里川的事情,所以她只是说曾怀疑,确定那位青衣姑娘不是月从霜的情况下,萧知南一时间还真的猜不透姜国里还有哪位修为强大的女修士。 李梦舟蹙着眉头说道:“我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认识那位青衣姑娘,但我又确信自己真的不认识她,可是她的身上的确有一股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气息。” 萧知南说道:“若是半点关联都没有,她凭什么在简舒玄面前护着你?” 这也正是让李梦舟想不通的地方。 青衣姑娘并非是路见不平,而是刻意露面救他的,若是陌生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偏偏李梦舟抓不到那股熟悉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萧知南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要不要把她逼出来?” 其实她真的很想跟那位青衣姑娘打一架的,只是当时在发现青衣姑娘的时候,萧知南刚刚跟简舒玄打过,既然要打,她当然希望自己能赢,想要在全盛时期跟那位青衣姑娘交手,也是出于尊重。 李梦舟没有理解萧知南的意思,说道:“既然她不想现身,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清楚不是敌人便好,若是简舒玄找到机会出手,她肯定也会再露面的。” ...... 应该属于正式入冬前的最后一场秋雨,在世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突然降临。 冰凉的秋雨席卷着白虹镇。 肃杀之意愈加明显。 井三三抽刀断水,啪地一声,在街面响起。 望着倾泻的雨幕,他回身看着铺子里的青袍老者,说道:“人已经来了。” 青袍老者在吃着花生米,提着酒壶很是自在的饮上一口,淡淡说道:“你不要露面。” 井三三的神情很罕见的凝重下来,沉声说道:“我是你的徒弟,老师遇到麻烦,哪有徒弟躲起来的道理!” 青袍老者的神色略有复杂的看着自家徒弟,说道:“此乃旧日恩怨,跟你没有关系,人嘛,行走江湖,哪有不结怨的,我躲了太长时间,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收你为徒弟,也是我从未后悔的事情,但不能因为我,让你遇到危险,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井三三面庞憋得通红,大声说道:“你在说什么屁话!若我乖乖藏起来,眼睁睁看着老师跟人厮杀,那我还算是人嘛!” 青袍老者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哪里又曾做过人?” 井三三被一句话怼的差点憋过气去,恨恨地说道:“我可不管那些,我骂你可以,但不允许别人骂你,谁敢找你麻烦,我就一刀剁了他!” 青袍老者扔进嘴巴里一颗花生米,咕哝道:“你说的可真是人话,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嘛?一点都不听话。” 井三三说道:“那也要看什么时候,难道我要乖乖听话看着你去死么?” 青袍老者脸都黑了,说道:“你是在咒为师不成?谁说我就一定会死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萧丫头,你着相了 井三三嘲讽的说道:“你若是能够打得赢,还能躲这么久?按照你的作风,若是有仇家,怕是当天夜里就潜进人家里,趁着人家在睡梦中,一刀抹了脖子,万事大吉。现在躲躲藏藏的,我没有说,只是怕你没面子,还真的以为自己多厉害?” 青袍老者捂着胸口,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就算不被人杀死,也要活活被你这孽徒气死!” 他当然很清楚自家徒弟有多关心自己,这只是他们师徒俩的相处方式,哪怕他表面上气得眼看就要死过去,但又哪会真的生气,更多的还是无奈。 井三三仍旧发挥着他的嘲讽奥义,“就算被我气死,也比你可怜而又狼狈难堪的被人杀死好。” 青袍老者明白自己说不过井三三,每次说不过的时候,他都要动手才行,但现在他没有动手的兴致,而是很认真的看着井三三,十分严肃的说道:“我保证不会死,哪怕是躲躲藏藏,我也一直在准备着,你要相信为师才行,之所以让你现在躲起来,也是怕那家伙拿你威胁我,那时候我就真的死定了。” 井三三的嘴巴动了动,他很想要反驳,但是青袍老者的话也有道理,若是因为他的存在,反而让得青袍老者投鼠忌器,那就完全是他的罪过了,便意味着是自己害死了老师。 他望着青袍老者很认真地表情,终是点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但是你必须要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让你入土难安。” 青袍老者满脑袋的黑线,想着自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当真是极其不幸。 ...... 破落巷里,孤山客骂骂咧咧地推开院门,浑然不顾被雨淋湿的身子,李梦舟上前撑伞,很是莫名的说道:“前辈,您这是怎么了?” 孤山客极其不忿地说道:“那些老家伙真是不知羞耻,下棋居然悔棋,明明该是我落子要赢了,他们居然给我耍无赖!当真是气死我也!” 李梦舟哭笑不得,想着孤山客怎么着也是五境里的大物,跟一些普通的老人家下棋,居然气成这样。 萧知南站在屋檐下,冷不丁地说道:“不如孤山前辈提剑去斩了他们。” 李梦舟满脸骇然。 孤山客也是面庞微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摆着手说道:“那倒不至于。” 他神色尤为认真地说道:“萧丫头,你着相了。” 他哪里不清楚萧知南是什么意思,所谓去斩了那些老邻居完全在于表象,着重点而是在提剑两个字上面,现在萧知南是变着花样的在提醒孤山客,他是一名剑修,手里就应该提着剑。 许是想要转移话题,孤山客轻咳一声,瞧着漫天雨雾,说道:“这雨水里隐藏着一股肃杀之意,白虹镇里怕是有人要死了。” 李梦舟表情微怔,诧异的说道:“前辈这话是何意?” 孤山客摆摆手,说道:“你们自己观瞧吧,我要去睡觉了。” 说着话,他便直接绕过萧知南,步入房间里,啪地一声把房门关上。 然而萧知南却很认真的在观察着这一场秋雨。 李梦舟沉默了良久,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萧知南摇头说道:“什么也没看到。” 李梦舟有些懊恼的说道:“孤山前辈很喜欢打哑谜啊。” 萧知南说道:“我最讨厌打哑谜的人。” 李梦舟点点头,表示很赞同。 而在同一时间,白虹镇外的某条山路上,冰凉的秋雨里,雾气很重,渐渐地显现出一道人影来。 那人穿着道袍,头上戴着斗笠,腰间挂着一把刀。 道路因雨水而泥泞,但道人脚踩淤泥,却并未在靴底沾染半点污渍,当真是神仙风采。 然而事实上,跨过四境门槛的修行者,只要想,都能够做得到,但也需要对天地灵气的掌控登峰造极,初入四境的修行者也是很难做到的。 铅黑的云层聚拢而来,属于秋季的最后一场雨,来得十分猛烈,闪电在云层里纵横呼啸,天河沿岸波浪翻涌,隆隆地闷声传出很远很远。 穿着道袍的刀修步伐很轻盈的来到白虹镇。 他微微掀起斗笠,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门墙上那‘白虹镇’三个大字,喃喃低语道:“倒是挺会躲,若非江湖上有刀客涌动,朝白虹镇汇聚而来,我还真抓不住你。” 有刀客前来白虹镇,当然不意味着青袍老者也会出现,但是白虹镇里那些被吓跑的刀客,可没人在意他们的去处,想要问询出来,貌似也很容易。 毕竟青袍老者是在白虹镇里现身过。 白虹镇不似国都琅琊亦或凤江、锦州等大城,他毫无顾忌的放开神游意念,探查整个白虹镇。 便好似有雄鹰在天空盘旋,一双鹰目极其犀利的紧紧抓住白虹镇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很快的,风正阳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在他神游画面里,有着青衣的姑娘忽然也朝他望了过来,几乎同一时间,在更为隐秘的角落里,有执剑的青年男子也用着很淡漠的目光看过来。 在一处破落的巷子里,同样站着一男一女。 风正阳刹那间便收回了神游意念,他眸子里隐隐有些骇然,急促地喘了口气,似是不敢相信的呢喃道:“小小白虹镇里,怎会有如此多的大修士?!” 这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这些修行者,都很年轻。 风正阳没有发现青袍老者的踪迹,只是有些骇然的想着,自己只是放开神游一瞬,便招惹来了那么多目光的注视,令得他突然萌生了一股退意。 他自是不惧那些目光中的任何一人,可这些修行者都太年轻,而且全部在那短短一瞬间里发现了自己,这让得他有些摸不清白虹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难不成是吕清蟾那老家伙攀上了山门修士? 此刻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山野里面如此年轻的大修士可不多见,除了山上的修士,他想不到其余可能存在的身份。 且那几道目光里,风正阳察觉到居然有不止一位修为不亚于自己。 风正阳虽因稍微有些被吓到而很快收回了神游意念,并未发现青袍老者的踪迹,但青袍老者却已经察觉到了风正阳的到来。 井三三留在了铺子里,而青袍老者独自撑着伞,朝镇外行去。 望着老师逐渐消失在雨夜里的背影,井三三的神情很是复杂,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能够让得老师躲藏这么久,敌人又岂是寻常之辈,此一战是生是死,很难决断。 但他还是宁愿相信老师,相信老师不会轻易死掉。 虽然老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 破落巷里,李梦舟凝眉望着白虹镇外,回想着那一道转瞬即逝的神游意念,面色略有些凝重地看向萧知南,说道:“四境?” 萧知南淡淡说道:“很高。” 李梦舟暗暗咂舌道:“四境巅峰的大修士?” 萧知南的兴致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 年迈地四境巅峰大修士跟正年轻的同境修士相比,当然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年长者当然懂得更多,经验也更丰富,但修行资质显然不算拔尖的,否则这般年纪,最起码也已经跨过了五境门槛,对于萧知南而言,可拔剑,但也没有十分的必要。 换作平时,她倒是能够提起更高的兴致,年长者跟年轻人在同境的对比下,只要年长者不是老迈的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地步,年轻人有着经验和领悟程度的不足,自然很难胜过,但出现在白虹镇外的人,显然是有明确对手的。 萧知南便也没有了很大兴致去凑这个热闹。 而待李梦舟发现出现在白虹镇外的第二个人时,总算明白过来,这是青袍老者的仇家追来了。 想着他随口客套的一句,若是遇到麻烦就来破落巷找他的事情,李梦舟虽然不至于后悔说那句话,但显然也不想牵扯进四境巅峰大修士之间的对决。 他只是默默看着,也有想要看看青袍老者有多强的意思。 雪亮的闪电在夜空里呼啸着。 隆隆地闷雷,天河之水的沸腾,好似一幅大厦将倾的景象。 有野兽的嘶吼声在山野间响彻着。 将得此间的肃杀之意,渐渐轰推到了极致。 在白虹镇外,青袍老者和风正阳碰面了。 撑着伞的儒风老者。 穿着道袍,戴着斗笠,年纪同样已经不小的刀修。 “吕清蟾。”风正阳抬眸望着站在对面的青袍老者,声音略有讽刺地说道:“你终于肯出现了,这么多年来,应该躲得很狼狈吧。” 吕清蟾便是青袍老者的名字,蟾可意为金蟾,便也代表着钱,清风身正,而又不屑铜臭之气,事实上,吕清蟾确实没钱,可不意味着他不喜欢钱,毕竟没有钱是很难生存的。 他神情很平淡地望着风正阳,说道:“你也算锲而不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放弃,我都替你累得慌,干嘛非得来杀我呢,开开心心的安享晚年不好嘛?” 吕清蟾跟风正阳的恩怨由来,其实说起来很简单。 无非也就是江湖上的那些事儿。 在山野江湖里一言不合便可能不死不休,山野修士掠夺资源,无所不用其极,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变强,能够活下来。 山野里能够争夺的资源自然是很少的,所谓灵植也只是被药师用来治病救人用的,很难对修行者起到明显的作用,修行者要变强,就只能是观想天地灵气,修习神通,最次的便是争夺好的兵器。 流落于山野的修行神通皆是最下乘的,虽然神通分为启蒙和领悟两类,启蒙神通也只是针对于刚刚接触到修行世界的新人,而领悟神通也是有下乘和上乘,以及传承神通的区别。 离宫剑院的《离剑经》便是上乘神通,唯有最后一剑才称得上传承神通,且离宫也有剑藏,那都是属于离山剑仙的传承,寻常弟子是接触不到的。 萧知南的惊鸿剑意便是琅嬛剑仙传承下来的神通,堪称得上是剑门里最强之剑之一。 只是在于萧知南尚未完全领悟。 就连四境山门里都很少能够有接触到上乘神通的,三境山门更是只能修习下乘神通,出现在山野里的神通,若非是一些老怪物携带至山野的,便基本上全是下乘神通,甚至只是一些基础。 但这也足以让得没有背景没有门路的山野修士抢得头破血流。 吕清蟾和风正阳结怨便也在于修行神通。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吕清蟾和风正阳 虽是有着吕清蟾的教导,但在山野里就算有着不错的资质,也很难年纪轻轻有所成就,井三三能够跨过四境的门槛,足可见他修行的神通并不差。 能够让得风正阳穷追不舍,也势要杀死吕清蟾来抢夺那门神通,便也不奇怪了。 “吕清蟾!”风正阳的面色很不好看,他沉声说道:“年纪这般大了,依然在耍嘴皮子上不减半点风采,今日被我抓到,你便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曾经的我,是为了那门修行神通,但相比杀死你而言,神通已然是次要的。” 吕清蟾大为感慨的说道:“原来你已经不在意那门神通了,说来也凑巧,近些年来,在山野里摸爬滚打,混得很惨,一不小心就把那门神通卖了出去,换来了一只烧鸡。就算你想要,也没有了,现在倒是皆大欢喜,真好。” 风正阳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愤怒地瞪着吕清蟾,伸手指着他,颤抖着身子吼道:“你居然用神通换了一只烧鸡?!你......你简直岂有此理!” 吕清蟾微笑着说道:“我徒弟爱吃肉,但我买不起,也就只能用花生米塞塞牙缝,终究是为了生活啊,神通跟活下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风正阳哪里会相信吕清蟾的鬼话,刚开始也是一时气急,就算是为了生活,也不可能拿一门神通只换来一只烧鸡,换来千只万只还差不多。 “吕清蟾。”风正阳冷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都算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你甚至要比我年长十几岁,恐怕黄土已经埋到了你的脖子,我们都在山野里混迹,条件差,资源差,比不得山上的修士,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跨过五境那道门槛,又有多少时间可活?” “我很佩服你活得潇洒自在,一把年纪了,还保持着自娱自乐的心态,但不管你活得有多开心,该死还是要死的,而我,就是来送你这一程。” 风正阳打量着面前的白虹镇,继续说道:“你那徒弟,应该也在这镇子里吧,我知道,你肯定让他躲了起来,是因为你很清楚自己会死在我的手上,我虽然知道你有一个徒弟,但从未见过他,但想来,只要我把你的尸体摆在这里,他自己就会跑出来的。” 吕清蟾说道:“我那徒弟嘴很贱,人也贱,只要他想躲,你是找不到的,我虽是比你年长,也肯定比你先死,但是不是今日,可不好说,说不定是你死在我的前面呢。” 若是吕清蟾真的出了事,井三三肯定是不会躲起来的,但吕清蟾要保护井三三,就算是死,也不会给风正阳找到井三三的机会。 就算吕清蟾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但其实风正阳也能清楚吕清蟾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不能确信那门神通是否真的被吕清蟾换了烧鸡,如果没有,也肯定在井三三的身上,不论是斩草除根,还是为了那门神通,他都不可能放过井三三。 秋雨连绵,今夜却尤为的猛烈。 雪亮的电光划破云层,伴随着惊雷倾泻而下。 风正阳的手里已经攥紧了刀。 虽然对刚才神游时的发现略有些忌惮,但时至如今,也未曾见有人出现在这里,风正阳便也只能认为跟吕清蟾无关,他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白虹镇里,绝不想就这么被吓退,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是出刀,便没有归鞘的理由。 他沉着脸,攥着刀,在风雨里疾行。 那一刀一往无前。 刀锋在白虹镇前划过,斩碎了眼前的雨幕,荡尽了世间浮沉,没有任何犹豫的快速出刀。 刀本就是刚猛的,而风正阳哪怕年纪摆在这里,他的刀势也依旧是凶猛的,或许他的动作没有年轻时那么快,但他出刀时的轨迹却是变化莫测,战斗这两个字是印在骨子里的,已然是一种下意识。 山野修士便是在不断的战斗里求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风正阳,虽然没有踏遍世间每个角落,但在他的视野里,面前这短短数米的范围里,便是属于他的世界。 吕清蟾的兵器也是刀,但其实也只是一把很破旧的刀,刀身上布满了缺口,很显然是曾经浴血奋战,造成了满身伤痕,迟暮的老人和他同样迟暮的并肩作战多年的伙伴,在这一刻,重又焕发光彩。 两人不断的斩出手里的刀,刀芒在风雨深夜里闪耀,变得浑浊浓郁的天地灵气也在沸腾,自穹顶坠落的雨珠晶莹剔透,随着每一刀斩出的风劲而迸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 吕清蟾和风正阳的年纪都很大了,他们的战斗没有那么的精彩绝伦,但却透着一股很难理解的疯狂,每一刀都是拼尽全力,哪怕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再是缓慢,但在风雨中穿行时迸发出来的力量,依旧是能够在瞬息间崩碎金石,撕裂着周遭一切。 在战场的附近,忽然多了两名撑伞的人。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简舒玄凝眉看着那青衣姑娘,轻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在此时现身。” 青衣姑娘淡淡说道:“你要杀李梦舟便尽快动手,这么久的时间,我已经在这里待腻了,你还要观望到什么时候?” 简舒玄说道:“若要杀死李梦舟,明面上有萧知南,暗地里有你,我杀不死萧知南,也暂时杀不死你,如何能去杀死李梦舟?” 他很认真地看着青衣姑娘,说道:“虽然萧知南说过,她不会在意我是否去杀李梦舟,但我却不是很相信,而你是肯定要挡在面前的,要杀李梦舟,便只有先把你和萧知南支开,或者先杀死你们,这对我来说,是很难的事情。” 青衣姑娘说道:“所以你打算放弃了?” 简舒玄沉默了片刻,说道:“想要让李梦舟死的人是我义父。” 青衣姑娘微微挑眉,看了简舒玄一眼,说道:“那你的意思呢?” 简舒玄说道:“我自然要听义父的话,但在不可能杀死李梦舟的情况下,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青衣姑娘没有再说话。 如果简舒玄真的非要杀死李梦舟不可,正如他先前所言,只需要把拦路的两个人支开,或者杀死,而在后者成功的几率很低的情况下,只是想办法把两个人支开,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只是有些疑惑简舒玄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放弃,还是想要故作放弃,让她麻痹大意。 她只需要暗地里跟着李梦舟便好,本没有意愿去帮李梦舟解决麻烦,但是李梦舟在白虹镇里待的时间有些长,而简舒玄又始终没有动作,她便也只能继续留在这里,这便不仅是李梦舟的麻烦,也变成了她的麻烦。 她是答应了别人一些事情,但也不意味着就要全身心的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李梦舟的身上。 且在她得知有萧知南在的时候,便有了要离去的心思了。 她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要保护李梦舟,那只是顺带的。 简舒玄也在思考着一些事情,他在猜测着青衣姑娘的身份。 姜国里像青衣姑娘这般年纪的,且修为很高的女修士,真的是凤毛麟角,简舒玄不敢说他都认得,但肯定能够叫得出名字,并没有符合青衣姑娘的人。 由此很轻易就能断定,青衣姑娘应该不是姜国人。 而纵观世间的年轻女修士,其实也只是少数,西晋里最富盛名的便只有那拜入剑阁的剑心通明者,据说在十几岁的年纪,便早早的跨过了四境门槛,但符合青衣姑娘这般差不多的年纪,起码也破入四境巅峰的女修士,却基本没有。 北燕里年轻女修士的佼佼者,当然便是萧知南了,而青衣姑娘看起来应该要比萧知南的年纪稍微大一些,更何况萧知南就在白虹镇里,根本不需要去考虑。 纯粹按照符合青衣姑娘的年纪和修为的女修士,在魏国还有至少两个人。 姜国、西晋、北燕和南禹都去除掉的话,很明显青衣姑娘便是来自魏国。 魏国有宁姓女子尤为神秘,且出身山海清幽之地,是天下年轻修士里都能够排得上号的妖孽人物,另外一位女子,则是出自魏国的那座书院,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北琳有鱼。 北琳有鱼在世间的名气要比那宁姓女子还要高一些,虽然她常年都待在书院里,但也毕竟在天下间行走过,至少在魏国里,想要见到她,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而那宁姓女子便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否则世人又怎会连她的名字都不清楚? 有名无名也只是相对而言,最起码宁姓女子这四个字,也是流传很广的。 简舒玄近段时间里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此刻既然凑巧跟青衣姑娘碰面,他便将得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最终以相对坚定地神色说道:“按照我的想法,最符合的应该便是那魏国的宁姑娘,只是我有点想不通,山海清幽之地的修士,为何对李梦舟的态度截然不同?” 青衣姑娘淡淡看着简舒玄,倒也没有反驳他的猜想,只是轻声说道:“非是山海清幽之地对李梦舟的态度不同,而是某个人对他的态度不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河江湖里的采风人 简舒玄有些了然,青衣姑娘果然便是那魏国的宁姓女子,而在山海清幽之地里也有某位修士或跟李梦舟有所关系,能够让得青衣姑娘亲自跑来姜国,简舒玄有些不敢去想象那位对李梦舟态度不同的山海修士究竟是何种身份! 青衣姑娘显然是在保护李梦舟,便不可能是敌人,想来李梦舟也没机会得罪山海清幽之地的大修士,但又哪来的机会能够结识山海修士呢? 何况还是身处魏国的山海清幽? 山海清幽之地是修行山门,也是某个地方,同样也相当于一个极其神秘的国度。 姜国梨花书院,西晋剑阁,南禹的枯禅寺,魏国的悬海观,乃至北燕的道宫都是山海清幽之地,也可以称之为入口,天下山海清幽都是相连的,代表着修行世界的最高峰。 而世间诸国都有一座书院,梨花书院为总院,合起来便是山海清幽,这是属于书院的一种说法,但能够理解的人却少之又少。 总而言之,儒门书院,道门道宫,悬海观,佛门枯禅寺,剑门剑阁便是山海清幽,这是一种修行强者心里普遍的认知,而世间天地气运圣地也基本上被这六大山门掌控着,虽然姜国的千海境由皇帝陛下掌握着,但也有猜测,其实气海境本身就在书院里某个神秘的地方隐藏着。 天地气运相连,互通有无,哪怕六大山门分属在不同的王朝境内,但其实本身都处在同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就叫做山海清幽之地。 只因传言山海清幽之地里面皆是跨过五境门槛,甚至打破五境壁垒的超强存在,年轻的修士虽然不可能一降生就那么强,但也肯定比在山河内的年轻修士强大得多。 如果书院真的就在山海清幽之地里,那么作为梨花书院亲传的北藏锋,又怎会被沈秋白稳压一头? 山海清幽之地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其实依然是未解的,但众所周知的是,山海清幽便是天下修士最终的归属,是能够跟道天同坐的存在。 宁姑娘是山海清幽之地的修士,虽未曾经常在魏国江湖里走动,但依旧是博得一番名声,毕竟她不是一直都待在山海清幽里,否则世人便也不可能知晓,哪怕是那异人棠鸿羽。 棠鸿羽便是山河江湖里的采风人,他著作的《纵横卷》囊尽天下英才,都有很详细的描述,但有资格被他写进《纵横卷》里的,若非是年纪轻轻便代表了某一种极高的身份地位,便只有在弱冠时或更早破入四境巅峰者,才能入卷。 而近些年里,《纵横卷》出卷的时间越来越迟缓,貌似是因为江湖许多的采风人发现商机,临摹《纵横卷》,甚至直接自己出书,把一些莫须有的修行者都写了进去,导致盗版横行,将得正版《纵横卷》弄得也是乌烟瘴气。 除了老读者能够看得出来,依旧相信着《纵横卷》里的记载,世俗江湖里因盗版里的糟糕描述,早就对棠鸿羽嗤之以鼻,或许棠鸿羽心里有气,《纵横卷》已经停刊了很久,北藏锋手里一直捧着的那本书,都已经堪称得上是《纵横卷》的绝版了。 且北藏锋手里拿着也只是其中一卷,就连书院也一时间凑不齐总集的《纵横卷》,然而,实际上《纵横卷》一直都存在着,只是很少再流落于江湖之中。也算是棠鸿羽坚决打击盗版的一种破釜沉舟,让得新册的《纵横卷》仅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亦或是背景强大的修行山门,其中也包括着情报能力一流的天枢院。 而简舒玄隐藏之深,就连《纵横卷》里都没有记载,或许这次走出玄政司,走出都城,被采风人棠鸿羽捕捉到,就可能把他出生时期的事情都给扒出来。 但这无疑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简舒玄此时稍微有些犹豫,如果只是青衣姑娘,他或许还能尝试一下,但牵扯到山海清幽,恐怕就算是徐鹤贤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 本就有要放弃念头的简舒玄,貌似找到了很合理的借口。 白虹镇外的山路被秋雨洗礼,这场很暴虐的大雨很无情的摧毁着山野草木,若非白虹镇地势偏高,仅仅是临近天河沿岸,就有可能遭逢大难。 但暴虐的风雨依旧给人很是恐慌的感觉。 在青衣姑娘和简舒玄在暗中攀谈的期间,吕清蟾和风正阳的战斗也依然在激烈地对抗中。 他们可谓势均力敌,已经不下百招,完全没有要分出胜负的迹象。 吕清蟾微微有些气喘,他摆着手说道“要不然咱们歇一会儿,都一把老骨头了,何必打打杀杀,反正那门神通不在我手里,你也已经不想要了,你就干脆自裁好了。” 风正阳黑着脸说道“你说话时能不能找找逻辑?凭什么要我自裁?该自裁的人是你才对!” 吕清蟾说道“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自裁呢。” 风正阳恼怒道“难不成我是白痴么!” 吕清蟾笑着说道“那谁知道呢。” 风正阳暴怒,猛地挥刀斩过去,“老家伙,恬不知耻!” 吕清蟾拍了拍脑袋,他此时的面色有些苍白,绝没有他表面上那么轻松,终究是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时常要给井三三惹得麻烦擦屁股,他握刀的右臂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事实上,风正阳比吕清蟾小十几岁,也是有着莫大好处的,哪怕也已经老迈,可他的精神终究要比吕清蟾更强盛一些,而吕清蟾表面乐开怀,能打能闹,但身体机能其实早已经衰败。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吕清蟾真的很厉害。 他依旧能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甚至能够暴揍徒弟一顿,若他不说出来,谁又能够真正清楚,他其实已经算是整个人都入了鬼门关,生命随时都会走到尽头。 面对风正阳刚猛的刀势,吕清蟾看似应对的迎刃有余,但他的动作已经越来越缓慢。 风正阳渐渐地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他不屑地暗自撇了撇嘴。 风雨声大作,较之刚才更为猛烈,有一抹明亮的刀光划破雨幕,趁着吕清蟾新力未生之际,猛地斩击在吕清蟾手持着的刀身上,铿锵地脆响,接着是一声闷哼,吕清蟾倒退着撞在白虹镇外的墙壁上,一道响雷伴随着闪电而来,照亮了整座白虹镇,可见吕清蟾的面色惨白无血。 有血迹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吕清蟾轻咳一声,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轻笑着说道“我要比你大十几岁,按照世俗的情况来看,其实我已经足够当你父亲了,你还真是不懂得尊敬老人家啊。” 事到如今,吕清蟾的嘴巴依旧不饶人。 风正阳怒火中烧,活了大半辈子,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他的心境该是很沉稳,但是面对吕清蟾这老货,风正阳真的是忍不住,险些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其实让得风正阳非杀吕清蟾不可的原因里,也有着吕清蟾那张毒舌的嘴巴,这谁能受得了,处处都要占人便宜,就没有一句话是好听的。 白虹镇外,刀光纵横。 被彻底惹恼的风正阳发了疯般的朝着吕清蟾挥刀,那耀眼的刀芒甚至比闪电还要亮上几分,风雨的轨迹变化着,空气被撕扯着,倾盆的大雨全部朝着吕清蟾倾斜。 吕清蟾和风正阳皆是刀客,而且修为境界也相差无几,吕清蟾的劣势只是在于他已经很老了,且风正阳这些年里也是很刻苦,毕竟资质摆在那里,山野的氛围摆在那里,若不加倍的努力,最终怕是连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风正阳算是有大毅力的,他修习着的只是很下乘很下乘的神通,甚至不能称之为神通,只是基础的刀术,被其演化,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门绝技,而在他的刻苦修行中,也是破入了四境的巅峰,气海灵元要比吕清蟾还要浓郁一些。 若非有奇迹发生,吕清蟾貌似很难从风正阳的刀下活下来。 但吕清蟾的心境显然要比风正阳更坚固,几句话里便让风正阳发狂,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风正阳或许能因此乱了分寸,让吕清蟾能够有机可趁,而坏处则是,发了狂的风正阳,刀势将更为刚猛,若是吕清蟾抓不到机会,只会死的更快。 面对着风正阳瞬息间斩出来的,却挟裹着无与伦比气势的一刀,吕清蟾也是神色微沉。 或许风正阳的刀术很简单,但若简单到极致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越是基础简单的刀术,越是很难找出破绽。 因为其本身便全是破绽,但又全都不是破绽。 风正阳的修行资质的确是要比吕清蟾更高一些,这一点,吕清蟾也不得不承认。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刀。 苍白的脸色已然没有了半点笑意。 这将是他孤注一掷的人生里最后一场战斗。 他很清楚若是自己真的出了意外,井三三肯定会跑出来,到时候也难逃一死。 既是最后一次拔刀,他必须要拔出最强的一刀。 哪怕不能跟风正阳同归于尽,也至少让得风正阳再没有余力去找井三三的麻烦。 这是他能够帮徒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井三三一直以来都在给他惹麻烦,而风正阳的麻烦,则是吕清蟾自己惹下来的,他只能尽最大努力的解决麻烦,不能牵扯到徒弟的身上。 目视着面前那一道闪耀的刀芒,吕清蟾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吕清蟾人生谢幕的最后一战 破落巷里,李梦舟神情凝重地看着白虹镇外那一幕。 他毕竟是跟吕清蟾有过接触的,此时望着吕清蟾略有些孤注一掷,坚持拔刀的模样,心里难免会有些复杂之意。 他能够看得清楚,吕清蟾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吕清蟾的背水一战,有着很难以明说的一股气息。 李梦舟的神色复杂,萧知南的神情则同样有些怅然。 出于对前辈的敬重,哪怕吕清蟾和风正阳只是山野里没有什么名气的野修,但在山野里面,达到他们这样的高度,完全堪称得上宗师了,以生命为代价的去拔刀,本就有着很悲伤的色彩。 是很难不让人动容的。 “这或许便是前辈拔出的最后一刀了。”李梦舟想着总是在嬉戏打闹的那对师徒,看似没有任何规矩,老师不像老师,徒弟不像徒弟,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很重的,是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去代替的。 萧知南说道:“你想帮他?” 李梦舟默然不语。 若是不知道,他当然能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若只是眼睁睁看着,莫说他跟吕清蟾和井三三师徒俩也算不打不相识过,哪怕只是陌生人,也很难当做没有看到。 “我可打不过那穿道袍的老家伙。”虽然风正阳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但终归境界摆在那里,就算李梦舟把所有底牌都施展出来,也不够风正阳一刀砍的。 想要帮忙也得量力而行。 萧知南自然有能力,但前提是,萧知南为何要去帮连面都没见过的吕清蟾呢? 她可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况且那是吕清蟾的战斗,或许他也不希望有外人插手。 因为他拔刀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算没有这一战,其实吕清蟾也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这是他人生里最后一场战斗,便不该有第三人出现。 旁观者,就乖乖做一个旁观者就好。 至少他们都是这场战斗的见证者。 吕清蟾谢幕的一战。 ...... 白虹镇外的两把刀相遇,磅礴浩荡的气息炸散开来,丝丝缕缕地在风雨里穿行,崩碎着一颗又一颗的雨珠,在雨夜里厮杀的两位老人,纵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但他们相互间那股决然,却是能够撼动天地。 风正阳的刀极其刚猛,旧力未消,新力又生。 吕清蟾的刀一往无前,是被催发到极致的一刀。 咆哮的风雨在肆虐着。 他们身陷在各自的气场里,阻隔了万千风雨,却又穿行在风雨之中,每一颗坠落到他们周围的雨珠都仿佛顷刻间变成了一把利刃,尽情的割刮着他们的身体。 冰冷的风雨在他们的身侧拂过,席卷着的气流如一根根缰绳缠绕,束缚阻挠着他们前进的步伐。 但这种束缚和阻挠,明显对吕清蟾更重。 风正阳渐渐地从疯狂里回复过来,他微微喘着气,望着面前决然拔刀的吕清蟾,似乎再也看不到他任何嘴上不饶人的那种贱态,这让已经习惯了的风正阳略有些迷茫。 但吕清蟾的这种状态,很快便被风正阳猜到。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虽然他誓死都要杀掉吕清蟾,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也算是相互纠缠了大半辈子,风正阳心里也有了一股很难明的微涩情绪。 他很认真地看着此时的吕清蟾,说道:“只要你肯把那门神通交出来,或许我能够不杀你,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我给你最后安享晚年的时间。” 吕清蟾想都没想,便直接说道:“那门神通早就被我换了烧鸡吃,你怎么就不信呢,不想杀我,便乖乖回家,想要神通,肯定没有。” 他话音未落,便翻掌间生出一股气浪,气海灵元疯狂涌现,尽数汇聚在刀身上,夜空里惊雷炸响,照亮了整座白虹镇。 砰地一声巨响,白虹镇外的青石路炸裂开来,飞溅的雨珠犹如一把把锋锐的利刃,切割着门墙,留下一道道滚圆的小坑,或是一道道纤细的划痕。 吕清蟾和风正阳皆被这股炸裂的气浪震退,在半空中凝滞一瞬的雨幕,重又倾泻下来,哗啦啦地雨声落在地上,尤为沉闷。 风正阳急喘着粗气,略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尽可能的平稳着翻涌的气血,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吕清蟾,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我想要给你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在他的想法里,屈辱的被杀死,跟乖乖主动的把神通交出来,正常的寿终正寝,当然是后者更体面。 可吕清蟾的想法,显然是跟他不同的。 且他也不是很相信风正阳,若是风正阳借着机会,找到井三三的踪迹,把他们师徒两个一起扼杀掉,那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就算是死,吕清蟾也不会觉得那是屈辱的,因为他会拼尽全力让风正阳付出代价,给予井三三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同归于尽是最好的结果,就让上一辈的恩怨,就此了结。 饶是到了如今这般局面,吕清蟾的嘴巴依旧是相当强势,想来井三三成为那般模样,也是被吕清蟾熏陶出来的,只是井三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边举刀,一边说道:“你拿着刀砍我,跟我说体面?想我吕清蟾在山野里怎么着也算有点名声,你风正阳又算哪根葱?我若是向你投降,那才是真的一点都不体面,哪怕是向凤江宗师盟投降,面子上也能好点。” 吕清蟾没有说一个脏字,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那就是风正阳在山野里不够格,给他吕清蟾提鞋都不配,而凤江宗师盟是世俗武夫江湖的领袖,跟修行者相比,当然算不得什么,宗师盟里的宗师尽出,也是能够跟三境的修行者抗衡的,但风正阳可是四境里的修士,本身就没有可比性。 风正阳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度被吕清蟾给挑了起来。 他急促地喘着气。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一点问题。 吕清蟾在说话的工夫里,手里的刀已经举了起来,点点寒芒崩现,那是蓄势待发的模样,气海灵元尽数涌入刀身,半滴都没有留下,吕清蟾的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但目光却很是坚定的握着刀。 风正阳的脸色微变,他略有些惊骇的看着吕清蟾,急道:“你想做什么?!” 吕清蟾在消耗全部的生命力来斩出毕生最强的一刀。 以命换命的打法。 但已是强弩之末的吕清蟾,纵然消耗掉仅剩下的生命力,又能斩出怎样的一刀呢? 吕清蟾自己也不能确定。 风正阳却是真的有些慌。 倾注自身全部的气海灵元,寻常时候也就是会虚弱一段时间,慢慢就会恢复过来,但把生命力也消耗掉,便意味着抽走了气海里的生机,导致气海崩塌,那是真的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的绝招,是真正断绝所有生机,把全部后路都堵死的杀招。 吕清蟾抱着必死的信念。 这是悲壮的,绝不屈辱。 可风正阳不想死。 他追到白虹镇里来,是为了夺取那门神通,继而杀死吕清蟾师徒两个,可不是来跟吕清蟾陪葬的。 就连暗中观望着的宁姑娘和简舒玄的神情也是有些凝重。 他们虽然根本不认得吕清蟾和风正阳是谁,但毕竟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莫说在山野里,纵观整个世间,也是很强大的存在,仅差一步之遥,便能跨过五境门槛的中坚力量。 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但这场战斗的结果,却是有些没想到。 而在赵三刀的铺子里,井三三正在疯狂地往嘴里塞着肉,他双目有些充血,他根本没有去看白虹镇外的情况,但压抑着的情绪,让他有些稍许的崩溃。 井三三不是白痴,他很清楚,吕清蟾说的那些话都是借口,但他更清楚,吕清蟾想要他怎么做,他从来没有听过吕清蟾的话,这是唯一的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话,但他不想让吕清蟾失望。 铺子外站定了一道身影。 井三三没有去看,嘴里塞满了肉,满脸的油腻,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却很是冷淡的说道:“你来干什么,我可没有去破落巷里找你。”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很想去吧。” 井三三冷哼道:“我知道老家伙活不了,也知道他想让我活下去,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快不行了,因为他在揍我的时候,力气大不如前,时至今日,更是让我有一种他在给我按摩的感觉,但我依旧在痛嚎着,配合着他,就算没有仇家找到这里,老家伙也会离我而去。” “但正是因为风正阳那个老混蛋,才让得老家伙离我而去的日子提前,我会深深的记在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忘掉,我会乖乖听话,听老家伙的话,但这个仇,我迟早要报!” 风正阳的强大是连吕清蟾都没有把握对付的,井三三当然可以不顾一切的跑过去,但酿成的后果,便是师徒两个死在一块,那般一来,风正阳就会活得好好的,这个仇就永远也报不了。 闻听得井三三这些话的李梦舟自然能够察觉到,井三三此时心里有多痛,而他躲在这里,不单单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是不能白死,他会用毕生的时间,来帮吕清蟾报仇。 就算是死,至少也要把风正阳先杀死。 而现在很明确的是,就算吕清蟾和井三三联手,也很难杀死风正阳。 甚至井三三还会碍手碍脚。 那是属于四境巅峰大修士的战斗,井三三若是出现在那里,根本不需要风正阳出刀,他意念所指,井三三便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就连帮助吕清蟾拖延半息的时间都不够格。 哪怕是李梦舟,也是如此。 终究是双方的修为境界,差距太大。 明明很清楚在白虹镇外吕清蟾正面临着人生中最煎熬的阶段,他们也都在注视着,却也只能够注视着,那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每段故事最终都会走向结局 简舒玄神情有些复杂的看了宁姑娘一眼,轻声说道:“如果我们出手,他便不用死。” 宁姑娘淡淡说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出不出手,他都会死,他只是想要在魂归道天前,在世间留下点什么,我们是在他世界之外的人,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改变。”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迟了。 哪怕是在这场战斗未开始前,他们便出手,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因为这是吕清蟾既定的结局,跟风正阳来不来到白虹镇,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风正阳的出现,只是让得吕清蟾提早一天走向另一个世界。 宁姑娘和简舒玄,包括萧知南,都只是巧合见证这一幕的人,就是纯粹的旁观者。 或许李梦舟不算是一个很纯粹的旁观者,但他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换句话来说,就算此刻吕清蟾能够活下来,但他明日依旧会死,此时做任何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夜空里飘荡着的雨水在缓缓凝滞。 晶莹的雨珠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就像是一颗颗水晶,映照出白虹镇以及镇外出刀的那道略显颓靡的身影。 吕清蟾的眸子里变得黯淡无光。 他保持着递刀的姿势。 残破的衣袍在微风里摇曳,破碎的衣角混合进雨水里。 距离他仅仅几步远的风正阳,急促地喘着气。 他目视着吕清蟾,眼眸里有恼怒,也有怅然,失落,怨怼,很多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 最终化作平淡。 “吕清蟾。”他轻唤着青袍老者的名字,“其实我对你倒是蛮佩服的,你那轻而易举便能把人气得半死的嘴巴,洒脱不羁的作风,若我也能像你这般,应该可以活得更轻松。” 吕清蟾晦暗的眸子里不见丝毫色彩,但他的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风正阳看着他,说道:“只是因为一门修行神通而已,我追杀你半辈子,你也躲了半辈子,可最终我发现,就算没有那门神通,我也依然可以变得很强。” “当年的我们,便是势均力敌,只是我没有你的心眼多,才让你抢到了那门神通,可在我追杀你的这半辈子里,基本上一日十二个时辰,我有十一个半时辰都在刻苦修行着,结果呢,我还是跟修习了那门神通的你势均力敌,甚至还略胜你一筹。”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很长时间都在偷懒,虽然我破入了四境巅峰,但却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或许我也没几年可活了,如果我能够修习到神通,又足够刻苦,现如今怕是已经跨过了五境门槛。” “说来说去,我现在的确已经不需要那门神通了,挡在五境门槛前的那座高山,不是区区一门偏上乘的神通就能打破的,否则山上的那些大修士,早就一个个全部都入了五境。” “但这貌似已经成为了我心里的一种执念,我割舍不下,现在故事终于走到了结局,我心里却颇有些感慨,也许故事的开始不是那般,我的心里也未曾那般执拗,而你的口下又能留点德,我们是很可能成为朋友的。” 风正阳目视着吕清蟾,复杂的情绪里渐渐有了些变化,他微微咧嘴,有鲜血涌出来,却浑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但世间之事终究没有如果,故事结束了,但这份执念尚未结束,故事的结局,并不完美,应该要有番外出现。” “哪怕我已经不再需要那门神通,可我依旧很想得到它,或许那门神通真的已经不在你手里,我也决计不可能相信,你会拿神通换烧鸡吃,想来,定是在你那徒弟手里,我会找到他,让你的乖徒弟,去陪你在黄泉路作伴。” 风雨声很繁杂。 风正阳的声音很轻。 而吕清蟾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思。 因为他已经听不到这些声音。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是早已魂归道天。 倾盆的大雨倾泻在吕清蟾的身上,雪亮的电光在夜空里闪耀着,他的身形站得笔直,无外物可以弯曲他的腰身。 风正阳不断的咳着血,吕清蟾那一刀虽然未能把他一起带走,但显然也是让得风正阳受了不轻的伤,若非他是修行者,这般老人,不断咳血的模样,当真是惊悚至极的。 他没有再理会吕清蟾孤立的身影,哪怕是受了重伤,他也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抬腿步入白虹镇里。 宁姑娘和简舒玄注视着风正阳消失在街道的身影,继而把目光放在白虹镇外那屹立不倒的吕清蟾身上。 宁姑娘的神情还算平静,但简舒玄眼眸底下却有着很复杂的情绪在闪烁着。 ...... 风正阳只是知道吕清蟾收了一个徒弟,但并未见过,想要在白虹镇里找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只能依靠对吕清蟾气息的熟悉,来感知相近的气息,这种探知的方法,只有相对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得出来。 就算是敌人也是相互很了解的,有句话说得很好,最熟悉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但其实风正阳跟吕清蟾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但对于吕清蟾的气息,他还是很清楚的,想要在白虹镇里感知到那一股跟吕清蟾相近的气息,虽不容易,但也不会很困难。 然而很奇怪的是,风正阳却始终捕捉不到那一股气息。 反倒是在他的感知下,他越来越感到心惊。 白虹镇里的修行者真的很多,虽然很少见四境里的修士,可就算只是一两位,也足够让得风正阳骇然了。 因为那都是修为不弱于他的存在。 哪怕是在他全盛时期,也不敢说毫无惧色,更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 在跟吕清蟾战斗的过程里,风正阳完全遗忘了这件事情。 只因白虹镇里那些很年轻的修行强者都没有露面,风正阳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但在他找寻井三三的时候,却被某些视线锁定住了。 风正阳的身子渐渐有些僵直。 寂静的街巷里,倾盆的大雨仿若无声。 那清脆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响亮。 那是身着黛蓝色衣裙的执剑女子,她的面容清冷,眸子里不见半点情绪,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风正阳早已大汗淋漓,虽然他浑身都已被雨水淋透,但他的心情却是真的有些难言,他的声音亦是有些颤抖,“剑修?!” 来自山上的剑修。 山野里除了跨过四境的大剑修外,风正阳并不会把那些小剑修放在眼里,但是来自山上的四境大剑修,又是年轻小辈,修为境界却与他相当,风正阳又怎能不慌。 面对同境的剑修,他是取不到半点优势的,跟年纪无关,跟任何事情都无关。 风正阳惨白着脸,朝着对面执剑的女子微微颔首,他身子有些僵硬的转身,径直便向着白虹镇外面行去。 他不需要去探知为何会有四境大剑修拦路,他只知道一点,想要找到吕清蟾的徒弟,暂时是不可能了,那么他能够做的,就是尽快离开。 李梦舟行走在街巷里,望着那执剑的女子,轻声说道:“我能帮他们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阻拦风正阳去路的大剑修便是萧知南,她神情淡漠地瞧着李梦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等到风正阳的身影再度掠过白虹镇外站着的吕清蟾的尸体旁边时,他没有停顿,步履有些蹒跚的消失在雨夜的山野里。 不消片刻,便有一青年男子也出现在了这里。 ...... 翌日清晨。 雨停。 湿意覆盖着山野,白虹镇里满是积水,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他们并不清楚昨日晚间发生了什么,而对于某些修为弱小的修行者而言,他们也不敢讨论。 只是在白虹镇外的某处山林里,多了一座新坟。 井三三跪在坟前,眼睛有些红肿,神情却极其冷淡。 李梦舟看着井三三的背影,轻声说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井三三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报仇。” 李梦舟说道:“你打不过风正阳,就算是你我联手,算上吕前辈,我们三人面对那风正阳,结局依旧是死。” 看似吕清蟾和风正阳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可对于李梦舟和井三三而言,哪怕只是微末的差距,他们也没有资格填充上,毕竟境界相差太大。 “我现在是打不过。”井三三站起身来,回眸望着李梦舟,沉声说道:“但我会更加刻苦的修行,让自己变得更强,就算他是道天,我也要杀死他。”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也有一个誓要杀死的人,而且同样是很难杀死,风正阳只是一个人,还好说一些,但我要杀死的人,有着很强大的力量,我同样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他,所以我不会劝你什么,只希望你能够懂得隐忍,在足够强大时,才能对风正阳拔刀,否则便功亏一篑。” 风正阳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此次又受了重伤,若是井三三不能够尽快修行到四境的巅峰,或许不等他去报仇,风正阳自己就入土了。 如果井三三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着风正阳快要不行的时候,再露面一刀结果了他,那也不是不行。 正因井三三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直接攀登四境巅峰的境界,但经此事后,井三三能够压抑着坐在铺子里吃肉,也足以说明,这件事情不仅对他有所打击,也对他的心境有所影响。 三三爱吃肉,但没有银子买肉,只能干就着花生米。 那是吕清蟾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战。 是井三三唯一一次听吕清蟾的话。 也是他第一次尽情的吃肉。 李梦舟目视着井三三离开白虹镇的背影。 有些孤寂,有些落寞,也有些坚决。 吕清蟾和风正阳的故事确实没有真正走到尾声,因为井三三还活着,他手里提着刀。 李梦舟没有去猜测井三三的故事走向,因为在他返回白虹镇时,在镇子外面,简舒玄正等着他。 虽然雨停了,但山野间的湿意却很重。 道路颇显得泥泞。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长安长安,宁姑娘 李梦舟微微叹气,就近直接坐在镇外山路旁的一块石头上,潮湿的凉意来袭,让他不自禁抖了抖身子,很有些懊恼的嘀咕道:“果然是多事之秋,明明很快就是冬天了,麻烦事却一桩接一桩。” 简舒玄默默看了一眼李梦舟,也跟着坐下来,但是他没有直接坐在潮湿的石头上,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布,垫在了石头上。 李梦舟很疑惑的问道:“你怎么随身戴着一张布?” 简舒玄淡淡说道:“擦剑用的。”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吕清蟾前辈陨落时,你就在暗中看着,那青衣姑娘也在,我以为你们会打一架,看来是我想多了。” 身在局中的吕清蟾和风正阳哪有闲心思去注意周围,那可是生死对决,稍有分心,就会殒命,但同样作为旁观者的萧知南和李梦舟自然是能够发现青衣姑娘和简舒玄的,毕竟他们距离战场其实也不远。 简舒玄朝着白虹镇里望了一眼,说道:“萧知南跟在你身边,但她貌似并不在意你的死活,暗地里有那位姑娘保护着你,但也只是在你遇到生命危险时,她才会出现,哪怕我是要杀你,并且就站在她的面前,我们也很难打得起来。” 李梦舟侧目说道:“你有查清楚那姑娘的身份么?” 简舒玄说道:“她来自东魏,从山海清幽之地走出来的,我反而更好奇,一个山海修士,为何千里迢迢来到姜国,就专门为了保护你?” 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山海清幽之地是什么存在,他或许不是很清楚,但只是大概表面的理解,也是令人骇然的,他没想到,那位青衣姑娘居然是从山海清幽之地里走出来! 闻听得简舒玄的问题,李梦舟也是很挠头,他连山海清幽之地在哪里都不清楚,又怎会知道为何会有东魏的山海修士跑到姜国里保护他? 这根本是没有任何逻辑的事情。 他只是隐隐觉得那位青衣姑娘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但他必然是不认识山海清幽之地里的修士的。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想到头疼,也没有想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该是敌对关系的两个人,此刻却坐在一起很是自然的聊着天,思考着事情,这副画面当真是有些诡异的。 简舒玄静静地看着李梦舟,若是后者真当跟东魏山海清幽之地有着某些关系,那么其本人便不可能不知晓,但是看李梦舟现在的模样,他显然也同样很困惑。 这便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终究是山海清幽之地,哪怕简舒玄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但山海清幽是修行世界的最高峰,我辈修士,谁人不想入那片天地? 他看着仍在困扰的李梦舟,轻声说道:“在我的认知里,符合那位姑娘必要条件的便只有东魏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以及悬海观的那位宁姑娘,她们皆是出自山海清幽之地,我虽然不认得北琳有鱼,但也清楚青衣姑娘不是她,符合所有条件的便应该只有宁姑娘,她虽未承认,但也算默认。” 简舒玄想着李梦舟若是真的不知晓东魏山海清幽之地,说不定是因缘际会结识过某人,但却并未知晓那人来自东魏,若是把宁姑娘的身份挑明,或许他能够联想到什么。 但让他感到失望的是,李梦舟反而更困惑了。 他哪里认得什么宁姑娘,他也就只是清楚的知道,世间修士公认的天下第一强者,便是悬海观的那位观主。 世间山河里为数不多的打破五境壁垒,进入大自由境界的存在。 山海清幽向来都是神秘的,区别只在于世间有人清楚哪里是山海清幽,但大多数世人都不能了解,便如书院的存在,也只是在大山门里流传,寻常的百姓和一些小修士,哪里能够得知梨花书院就是姜国的山海清幽? 他们只知道梨花书院是姜国的国教,很是尊贵,但也仅此而已。 但显然,简舒玄貌似是清楚一些事情的。 李梦舟思考着简舒玄的那些话,如果魏国的悬海观和那座书院都是身在山海清幽,那么姜国里的梨花书院作为总院,肯定也是在山海清幽之地的。 他没有去深思简舒玄如何知道这些,只是默默说道:“我从未去过东魏,也不认得什么宁姑娘,实在想不到,她为何会出现在姜国,甚至暗地里救下我,且便一直留在白虹镇里,这当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魏国都长安城是世间最繁华的大城之一,长安长安,长治久安,那是很令人向往的一座城,充满着梦幻色彩,但李梦舟的的确确从未去过,又怎会结识长安城里的修行者? 简舒玄默然不语,随即再度把目光看向白虹镇,说道:“看来这谜底只有那位宁姑娘才能解开。” 他又侧目看向李梦舟,说道:“白虹镇里有萧知南和宁姑娘,她们或许对你的生死真的不甚在意,但萧知南终究是剑修,她会怎么做,我无法揣摩,而那宁姑娘受人所托才来到姜国,她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掉的,哪怕前后逻辑有些不通,但这便是事实,我杀不死你,可也需要一个由头。” 李梦舟诧然的看着简舒玄。 他当然相信萧知南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也相信那位宁姑娘或许只是因某些缘故才救自己,真正在意自己生死的是拜托宁姑娘来到姜国的那个人,而此时的宁姑娘,必然也在注视着这一幕。 所以纵然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甚至坐得很近,但简舒玄也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得手。 李梦舟是真的有些搞不懂简舒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是专意来杀自己的,但好像又没有特别想杀死自己。 便也如那位宁姑娘一般,她只是受人所托,不代表是她自己的意愿。 简舒玄是在遵循其义父徐鹤贤的意思,而他自己是否真的想杀李梦舟,貌似并不是肯定的。 “你帮徐鹤贤杀过很多人?” “我是接到很多义父让我杀人的任务,有些人是该死的,便如誉王谋逆的事件,水镜司前司首戚小然的家将皆是被我所杀。” “那戚小然的家眷呢?” 简舒玄侧目看向白虹镇里,轻声说道:“宁姑娘来了。” 李梦舟暂时没有去想那个答案,在泥泞的道路上,着青衣的姑娘,正步伐轻盈的走过来。 这是李梦舟真正第一次见到宁姑娘。 在简舒玄第一次出手时,他身受重伤,只是模糊的看到宁姑娘的身影。 而诛灭白虹镇里的山外人时,虽然他们暗地里配合的很默契,但其实根本就没有看见宁姑娘的影子。 真正看到宁姑娘的脸时,李梦舟感到有些惊艳。 很是简单朴素的青衣裹身,实则是掩盖了她的身姿,但这种感觉却很微末,宁姑娘便如山海清幽之地那般神秘,有着一股很脱尘的气质。 不施粉黛的面容,反而将她的相貌展现的淋漓尽致,一眼便被吸引,乌黑如泉的长发也是很随意的束在脑后,纵使打扮的很简单,但也正因如此,反而更为纯粹。 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剑,就像是一位洒脱的剑客,还是那种姿容绝丽的女剑客。 宁姑娘的视线完全不在李梦舟的身上,此时简舒玄也站起身来。 他们相互对视着。 李梦舟暗自挠头,忍不住开口说道:“宁姑娘应该不是剑修吧,东魏里好像没有什么剑修。” 剑阁在西晋,剑院在姜国,剑庐在北燕,这是世间仅剩的三座剑门,但脱离剑门的那些山野剑修,是各国里都有的,但若为继承剑道,很难有什么大作为。 就算有山野剑修能够凭借着一把剑杀出一条路,但那终究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在剑修的年轻一辈里,很难再有能够持平甚至超越三座剑门亲传弟子的人物。 只是李梦舟不能确信的是,在东魏的山海清幽之地是否有着剑修的身影。 悬海观起源于道门,但实则跟道门也没有太深的牵扯,世间能够代表道门的只有道宫,正如书院代表着儒门,剑阁代表着剑门,枯禅寺代表着佛门。 悬海观是很特殊的存在,它和道门相关,也跟剑门、儒门相关,唯独跟佛门没有什么牵扯。 所以悬海观是独立的存在,也如摘星府世间只此一家,道理是相同的。 只在于,悬海观的神通依旧是修行的正统,而摘星府是另辟蹊径。 就算悬海观里有很强大的剑修,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可纵观修行岁月长河里,悬海观里貌似并没有什么闻名天下的剑修出现。 宁姑娘瞥了李梦舟一眼,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剑修,魏国里的剑修也很少,但山海清幽之地里确实有剑修,而且比你们那些所谓的剑道天才强大得多。” 西晋的剑阁也在山海清幽之地,但宁姑娘说的只是魏国,自然是不包括剑阁的,但或许也将剑痴包含了进去。 世间只有一位剑仙,这是毋庸置疑的,剑仙之下最强的剑修是何人,其实也有大概的论断,但在年轻一辈里的剑修,谁才是最强,貌似并不好说。 萧知南曾打败过宁浩然,但未曾打败欧阳胜雪和三师姐,西晋的那位剑痴,她还未曾与其交过手,就以目前来看,年轻一辈的剑修里面,萧知南都不能算是最强。 就算是欧阳胜雪也不能。 但若说魏国里有剑修能够媲美世间这些已经站在年轻一辈最高峰的剑修,甚至更强,李梦舟是很难去相信的,他只道因宁姑娘是魏人,难免口风会有偏向性。 这都不是李梦舟真正关心的事情,他很认真地看着宁姑娘,说道:“我很确信自己与姑娘素昧平生,为何姑娘却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宁姑娘神情淡然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我们的确从不相识,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姜国,我也未曾想过,是因为你这个人,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你是死是活,但有人很在意,我需要让她安心,就只能保证你一直活着,然而事实上,就算你死了,只要我不告诉她,她永远也不可能会知道。” 李梦舟很不理解的看着宁姑娘,他明显能够从宁姑娘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厌恶之意,既然厌恶,又依旧在保护自己,想来那真正在意自己的人,对宁姑娘来说也很重要。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在魏国会有什么人这般在意自己。 他凝视着宁姑娘的眼睛,问道:“你嘴里的那个‘她’,究竟是谁?是我认识的人?” 宁姑娘冷冷的说道:“你当然认得她,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认识她,那对你不好,对她也不好。” 李梦舟沉默不语。 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宁姑娘显然没有打算告诉他名字的意思,这让他自己猜来猜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毫无头绪。 他一直在思考的是,宁姑娘身上那股隐隐很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从哪来的? 既是确信跟宁姑娘并不相识,那么她身上的熟悉气息便肯定是来自那在魏国很在意自己的人身上,因为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长,便也挟裹了一些对方身上的气息,那是天地灵气,而非气味。 便如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或是经常见到的熟人能够在很远的距离就能凭借气息感知出对方的身份,若是不熟悉,就算感知到那股气息,也没办法准确判断出对方到底是谁,只能通过神游意念才能看到。 李梦舟此时是稍微有些钻了牛角尖的,只因宁姑娘来自魏国,他思考的方向便也在魏国,他又从来没去过魏国,何谈能够联想到真正的问题上。 但不可否认的是,宁姑娘非是自愿来到姜国,本身也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而现在便稍微有些没了耐心,换句话来说,就是不想保护自己了。 李梦舟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被人保护着终究没办法最快的成长起来,但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想要保护自己,让他觉得像是吃饭噎住一般,很难受。 宁姑娘望着陷入苦思的李梦舟,貌似有些生气的说道:“她时刻想着你,耽误修行,而你却已经把她忘了,我果然不该来姜国,让你早点被人杀死,就能彻底解决隐患。” 李梦舟有些诧然,他恍惚间觉察出宁姑娘嘴里的那个“她”,貌似是一位姑娘,否则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他想到了叶桑榆,但是桑榆已经去世了,也不可能跟魏国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是山海清幽之地,他很难往下去联想,毕竟他是去看过叶桑榆入葬之地的。 但是他隐隐又觉得,世间除了叶桑榆外,应该不可能再有这般在意自己的姑娘,尤其是在魏国里。 而此时的简舒玄闻听得宁姑娘的话,有些意动的说道:“莫非宁姑娘不再阻拦我杀李梦舟?” 哪怕不是很在意宁姑娘是否在暗中保护,但是简舒玄这番话还是让得李梦舟心里一跳,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简舒玄,说道:“明明已经放弃杀我了,何故这么快就变?你的原则在哪?” 简舒玄淡淡说道:“杀人哪有什么原则,前面因为我没有机会出手,只能放弃,现在有机会了,我又何故放弃?在我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这番疑问,倒是让我有些弄不懂。” 李梦舟呸了一声,他当然没有那么天真,只是心里有些忿然罢了。 宁姑娘此时也很淡然的说道:“我虽然希望李梦舟死掉,但也不会是死在我手里,否则回去不好面对她,同样的道理,若我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你杀死李梦舟,也说不过去。” 简舒玄说道:“也就是说,在宁姑娘离开后,我便能够任意出手杀死李梦舟了,可惜的是,白虹镇里还有萧知南,我不能确定她的立场,看来想要杀死李梦舟,依旧很难。” 李梦舟暗自松了口气,说道:“何必打打杀杀呢,我们各玩各的,多好?” 简舒玄说道:“但你是故事里的主角,我要杀你,宁姑娘要保护你,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想保护你,但无论如何,你也没办法从故事里脱离出去。” 李梦舟感慨的说道:“当主角是很累的一件事情,不如我让给你怎样?” 简舒玄说道:“我不要。” 李梦舟很无奈的说道:“那你到底还杀不杀我?” 简舒玄看向宁姑娘,说道:“那要看宁姑娘何时走,萧知南何时来。” 宁姑娘侧目说道:“她已经来了。” 在白虹镇的城墙上,正站立着一道身影,她飘然而至,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们要打便打,何必浪费这般多口舌。” 李梦舟问道:“谁跟谁打?” 他显然是要把自己剔除在外的,因为面对任何一人,他都只有被虐的份儿。 这虽然很悲哀,但他也是无可奈何。 相比他该是离宫剑院里最弱最惨的一位先生了。 萧知南看向宁姑娘,说道:“我跟你打。” 简舒玄当即便看向了李梦舟,李梦舟连连摆手,说道:“别看我!我不跟你打!” 宁姑娘淡淡笑道:“萧姑娘是期待很久了,恐怕我们之间若是不打一场,你也不肯放我走。” 萧知南说道:“你果真来自山海清幽?” 宁姑娘笑而不语。 萧知南的剑已经很兴奋,铿锵一声,破鞘而出,自半空中舞了个剑花,便落入萧知南的手中,她举剑指着宁姑娘,说道:“打不打?” 宁姑娘的神情变得有些肃穆,说道:“尊师是有望打破五境壁垒,直指剑仙的大剑修,而作为北燕剑庐唯一亲传弟子的萧知南,也有着成为剑仙的资质,能跟未来的剑仙战一场,我当然很乐意。” 今时不同往日,宁姑娘已经决心要离开姜国,那么在离开前,跟萧知南打一场,也是一件不抱遗憾的事情。 李梦舟继续坐在那块石头上,简舒玄也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块石头上,他们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萧知南和宁姑娘。 “你不会趁她们打起来的时候偷袭我吧?”李梦舟有些狐疑的瞧着简舒玄。 简舒玄淡笑着说道:“你不觉得这一幕很有趣嘛,明明我是那个要杀你的人,但保护你的两个人却打了起来。” 李梦舟暗自戒备着。 简舒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高估我了,也小觑了萧知南和宁姑娘,只要她们不愿意看着你死在她们面前,那么我便没有机会出手,她们有能力及时拦截我的剑,虽然我可以去赌,但相比目睹她们两个人的战斗,我对杀你的念想就微乎其微了。” 李梦舟心里很清楚自己有没有高估简舒玄,他毕竟是能够跟萧知南势均力敌的人物,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若简舒玄真的出剑,萧知南可不一定能够及时拦截。 但很奇怪的是,简舒玄貌似真的没有出剑的意思。 他有些怀疑简舒玄追到白虹镇里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杀他。 毕竟那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简舒玄却选择无视。 或许简舒玄跟徐鹤贤父子俩之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简舒玄终究只是徐鹤贤的义子,就算是亲父子尚且有反目成仇的先例,何况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 他深深地看着简舒玄,虽然有这种想法,但也保不准简舒玄就是一个擅长耍手段的人,是故意用这番话降低他的警惕性。 且就算简舒玄真的出剑,李梦舟也有自信活下来。 他虽是打不过简舒玄,但他终究因药浴淬炼有着很强悍的体魄,而且《蚕灭卷》神通也能给他带来超乎寻常的感知力,简舒玄想要只凭一剑便杀死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把他打得半死倒是很有可能。 而在李梦舟对简舒玄保持距离的时候,萧知南和宁姑娘也都已经拔剑。 甚至在白虹镇里面,有经过的行人发现镇外的情况,略有好奇的驻足观瞧,其间以修行者居多。 他们是当然是不敢凑近来看的,哪怕白虹镇里这些野修的修为都不是很高,但他们也能够从拔剑的两位姑娘身上感知到惹不起的气息。 萧知南的剑意十分的浓厚,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里面唯一的女子剑仙最强的便是她的剑意,她的剑技其实很少,也很单一,但只要加持着剑意,便可所向无敌。 这便是惊鸿剑意! 那位女子剑仙是能够在三十三位剑仙里面排进前四的存在,另有二十九位剑仙都不是她的对手,琅嬛剑仙的威名在当时亦是极其响亮的。 宁姑娘虽然不是剑修,但她的剑也是异常锋锐,毕竟是从山海清幽之地走出来的,哪怕是在同境里面也是有着很大的优势。 强大的气息冲撞着,被一场暴虐的秋雨洗礼过的地面布满着泥泞,纷纷四溅开来,未沾染到萧知南和宁姑娘的半点衣角,却是险些让得坐在不远处旁观的李梦舟和简舒玄遭殃。 而简舒玄貌似对那四溅的泥水很厌恶,深深皱着眉头,挥手间便把泥水隔开,也让得坐在旁边的李梦舟没有被殃及池鱼。 他笑呵呵地朝着简舒玄道了一句,“多谢。” 简舒玄也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末花知南,宁姓箫音 在那场秋雨时,白虹镇外的战斗已经令得此处颇显凌乱,有着很深刻的战斗痕迹,而此时雨停后的又一场战斗,很快便将那些痕迹尽数扫平。 萧知南和宁姑娘皆是执剑站在原地,但已有剑气在呼啸,她们此刻比拼的便是意境上的修为。 在常人看不到的意境世界里战斗尤为激烈。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站在白虹镇里面观瞧的那些山野修士虽然很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却根本看不透这场战斗的情况。 就连李梦舟都有些一知半解。 唯独简舒玄看得很认真。 意境的战斗是更高层次的战斗,万物无所遁形,一呼一吸之间都有可能被找到破绽,那是不能有半点分神的。 “萧知南不愧是北燕剑庐的亲传,相比先前与我一战时,她又有了些微的进步。” 简舒玄表面平静,内心里是有些惊骇的,因为萧知南进步的真的很快,他虽然未曾跟萧知南有过很深的接触,但自萧知南走出北燕时,便被很多视线注视着。 那时候的萧知南虽然也已经很强,但尚且跟世间最妖孽的人物有着一些差距,而在她离开都城时,便已经能够跟欧阳胜雪战平,现如今又是更上一层楼。 萧知南的剑道之路是极其恐怖的。 她每一次拔剑都会比上一次更强。 这便是绝对的妖孽! 但面对如此妖孽的萧知南,宁姑娘的表现似乎依旧游刃有余。 目前尚且看不出胜败之分,她们都尚未拼尽全力,但也使得观战的简舒玄神情愈加凝重。 李梦舟虽然没有简舒玄看得那般真切,但他也能够从天地间流动的气机里感知到什么,萧知南和宁姑娘的强大,都是让他望不可及的,他倒也不会嫉妒什么,只是稍微有些小羡慕。 ...... 破落巷里。 孤山客躺在木椅上,抱着一壶茶,神情略有些肃穆,微微眯缝着眼睛,其间貌似流转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他在注视着白虹镇外,但又有刻意回避什么,最终只剩下一声轻叹。 院子里忽有剑鸣声。 又像只是错觉,寂静地十分怪异。 他默默饮着茶,左手食指尖轻轻敲击着木椅,有落叶缓缓飘至,被一道无形的剑气切割地粉碎。 忽有觉察,孤山客轻咳一声,朝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 坻水郡的某座高山上,长廊飞檐下,静立着一位有着曼妙身姿的女人。 她虽未做妇人打扮,但显然也已经不年轻了。 微微蹙着的眉头,展现出她心间的一丝困惑。 此时身后有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月从霜颔首见礼,轻声说道:“山主,坻水郡里的山外人已经尽数斩除。” 海棠山主回眸望着她,问道:“你可曾去过白虹镇?” 月从霜说道:“弟子到了白虹镇外,并未进去。” 海棠山主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那个方向,笑着说道:“那里很有趣。” 月从霜皱了皱眉头,以她的修为境界尚且不能够从蒹葭苑里直接神游到白虹镇,自然不理解山主此言何意。 ...... 白虹镇外,萧知南凝眉看着对面的宁姑娘,轻声说道:“我想我能够相信你确实出自山海清幽,但就算是山海清幽,除了那些前辈,年轻修士跟外面相比,也没有很大的差距,你或许比很多人都要强,可跟北藏锋相比,也只在一个层面罢了。” 宁姑娘说道:“我知道北藏锋,他是梨花书院里的亲传,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身在山海清幽,只是他踏身世俗,很少动用山海清幽的手段,你虽跟北藏锋打过,但不会真的以为那就是北藏锋的实力吧?” 萧知南微微挑眉,深深地看着宁姑娘说道:“姜国的年轻修行者里面,以沈秋白为最,北藏锋和欧阳胜雪次之,虽是齐名,但也有强弱之别。” 宁姑娘说道:“沈秋白在山海清幽之外,他的确是很难得的奇才,并不比山海清幽的修士差,但要说北藏锋弱于沈秋白,那也不见得。” 山海清幽里的修行者跟山门里的修行者当然是存在着一些区别的,但也会有像沈秋白这样的妖孽人物,能够在山海清幽之外跻身入山海清幽的妖孽之列,但纵观世间山河而言,山海修士在同境里面的确要比山门里的修士强一些。 更别论除了山海清幽里的年轻修士外,那里每一位近乎都是五境门槛里,甚至打破五境壁垒的超强存在。 哪怕山海清幽表面上只意味着最高峰的修行山门,也不是门下每位弟子都有资格称是出自山海清幽,甚至打破五境壁垒的强者也只在少数,但至少在山海清幽之外,能够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近乎没有。 虽然梨花书院便是姜国的山海清幽,但书院里的学子,也只有北藏锋有资格入得山海清幽,其余的书院学子其实并不在山海清幽之内,而北藏锋又在世间行走,他的身份便相对有些模糊。 宁姑娘出自悬海观,便也出自山海清幽,然而同样也不意味着悬海观每一名弟子都是出自山海清幽,这个自称或他称也是有区别的,但在世间也只有少数修行强者才懂得其中区别。 悬海观身在山海清幽,但山海清幽里并不是有着整个悬海观。 这些都是萧知南不清楚的。 但如果北藏锋真的从未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便也意味着萧知南被骗了。 她的心情一时间变得很不好。 毕竟北藏锋在跟她战斗时,根本没有认真,作为对手的萧知南又怎能愉快的起来。 实则萧知南是想多了些。 北藏锋或许真的没有拼尽全力,但也没有隐藏太多,毕竟年龄在那里摆着,哪怕是山海修士,也是要一步步修行的,不意味着山海清幽里的年轻修士就肯定能够轻易碾压山门里的年轻修士。 那也要看对手是谁。 抛开这些,萧知南和宁姑娘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萧知南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北藏锋是北藏锋的事情,不会影响她此刻全身心的面对跟宁姑娘的战斗。 有剑光忽起。 意境之外的战斗也开始了。 宁姑娘望着面前生出的那一道剑意,探手间便将其拦下,随即自己也斩出了一剑。 而萧知南也没有半点躲闪,她顺势再出一剑,剑势磅礴,浩荡的剑意划破长空,已然斩出了她最强的一剑。 宁姑娘虽然出自山海清幽,但她深知自己面对是萧知南,这位在剑修里面名列前茅的天才,她山海清幽的身份带来的优势是否能够对同境的剑修起到作用,她也未曾尝试过,自然不敢有半点大意。 虽然在魏国的山海清幽里也有大剑修,但修为境界是远超过宁姑娘的,没办法相提并论,哪怕那位大剑修的岁数同样不算很大。 宁姑娘手里的剑名为绣钧,虽有名,却非剑修的本命剑,但也是颇具灵性的一把剑,毕竟这把剑也是出自山海清幽。 但此刻面对萧知南的惊鸿剑意,宁姑娘却并未用剑,而是探手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玉箫,一曲妙音很快便自其玉唇下轻响。 箫音好似充满了生命气息,有着极其特殊的轨迹,动荡着天地间的灵气,使得萧知南的惊鸿剑意貌似瞬间迷失了方向。 惊鸿剑意斩空,萧知南略显惊诧的回眸望去,宁姑娘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她的背后。 箫音顿止,宁姑娘轻声说道:“你的剑很快,且也很强,但若斩不中我,便也没有意义,若我不用箫,其实很难分出胜负,但既然是一场对决,自然要动用所有的手段。” 萧知南沉默不语。 她略输了一筹,这是事实。 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宁姑娘的修为境界真的跟北藏锋相差无几,但为何她能够跟北藏锋战平,却输给宁姑娘,或许并非出在那支玉箫上,而是宁姑娘用了山海清幽的手段。 纵然她根本察觉不出其间的变化。 但这就是山海清幽,若是随便就能洞察,便也不是山海清幽了。 萧知南此时的情绪很平稳,她将得末花剑入鞘,认真地看着宁姑娘,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说世间诸国的修行者,就连魏国里面知晓宁姑娘名字的也只是少数人,世人皆知魏国有一宁姓女子天赋极高,是能够跟各国妖孽之辈争锋的人物,然事实上,宁姑娘可不仅仅是有资格争锋。 宁姑娘想了想,便回道:“我叫宁曦。” 萧知南和宁曦皆是距离五境门槛只差临门一脚,但这临门一脚所站的位置,似乎是宁曦更近一些,萧知南也只是落后半步,触手便可及。 李梦舟暗暗咂舌,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青衣姑娘居然这般厉害,就连萧知南都不能赢她,世间妖孽当真是极其妖孽。 虽然是用了两个‘妖孽’,但后一个‘妖孽’,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而在这时,他忽然警觉身侧有冷风刮起,下意识的掠身躲避,剑气斩碎他屁股下那块石头,李梦舟很有些狼狈定睛看向简舒玄,气恼道:“你果然要偷袭!”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海清幽里的那位姑娘 简舒玄的神情很平淡,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提剑再次杀来。 萧知南紧紧蹙着眉头,末花剑再度出鞘,及时挡在李梦舟的面前,挥剑便把简舒玄的剑挑开。 简舒玄甩了甩手腕,说道:“萧姑娘的话果然不能尽信,说是不在意李梦舟的死活,此时却还是拔剑了。” 萧知南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回头望了李梦舟一眼,暗道一声废柴,便直接朝着简舒玄杀了过去。 宁曦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绣眉微蹙,似是在困惑简舒玄在搞什么。 但在她还想着的时候,却有剑气朝着她呼啸而至。 这便是纯粹的殃及池鱼了。 宁曦仅仅是呆愣了一下,便直接[连城 fo]拔出绣钧剑,在粉碎那道剑气的同时,第二剑便也朝着简舒玄斩击了过去。 森寒的气息锋芒毕露。 萧知南和宁曦同时拔剑,简舒玄就算再强也抵御不住。 浩荡汹涌的剑气被摧枯拉朽的崩灭着。 破碎的剑气将得简舒玄的衣衫划出一道道裂痕,鲜血瞬间便浸透了衣衫,此时简舒玄突然大喝一声,爆起一股强大的气势,令得萧知南和宁曦的攻势有了片刻的停顿,仅仅是在那片刻时间,简舒玄头也不回的直接遁走。 其实萧知南和宁曦完全有机会再朝着简舒玄斩出一剑,但她们都没有那么做,只是眼睁睁看着简舒玄的身影消失在白虹镇外的山野里。 实则简舒玄爆起发难有些太过突然,萧知南和宁曦都没有捕捉到简舒玄真正的动机。 因为简舒玄若真的想杀李梦舟,他可以有很多机会,没必要偏偏选择在萧知南和宁曦的战斗结束时。 虽然哪怕简舒玄在萧知南和宁曦全身心的战斗时偷袭李梦舟,也不一定能够得手,但总归机会更大一些。 简舒玄选择了不合适的时机,这里面不可能没有问题。 恢复平静地李梦舟此时也是神情很凝重地看着简舒玄遁走的方向,他越来越觉得简舒玄这个人很奇怪了,他的心里貌似隐藏着什么,虽然每个人都有秘密,但简舒玄心里的秘密也许很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萧知南紧蹙着眉头,看了一眼李梦舟,说道:“也许他真的只是想找一个由头,一个他为何没有杀死你的借口。” 徐鹤贤派遣简舒玄秘密出离都城,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李梦舟,而简舒玄若是空手而归,总要有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萧知南本身虽然就是一个理由,但凭借简舒玄的实力,若是避免正面交锋,其实杀死李梦舟的机会有很多。 但若白虹镇里出现了一位山海清幽之地的修行者,而简舒玄拼着重伤才逃出去,自然便没有任何杀死李梦舟的机会。 若猜测属实,那么徐鹤贤和简舒玄这父子俩的关系,就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了,至少简舒玄心里应该还有其他想法。 他并不是玄政司里唯命是从的一把利剑,而是有着自我思想的剑。 萧知南和宁曦都大概猜出了简舒玄的意思,在最后才只是眼睁睁看着简舒玄遁走,而没有阻拦。 白虹镇里有围观的修行者纷纷散开,他们只是看了一场好戏,可不会在意演的是什么故事,现在戏幕拉下,他们便各行各事。 山野里很远的方向有野兽的嘶吼声悠扬传来,寂静了片刻,宁曦看向李梦舟,微微沉默,继而淡淡说道:“既然简舒玄已离去,我便也不想继续在暗中看着你,那非我意愿,只是不忍拒绝罢了,你日后能活下来是你的本事,就算是死了,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且你最好不要想着去魏国。” 李梦舟心想你都说出来了,我肯定要去魏国走一趟,只是目前他还有着很多事情要去做,肯定是没有时间去魏国的,但他总是要去的。 只因在魏国山海清幽里有着貌似很在意自己的姑娘在。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此时李梦舟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叶桑榆的身影,如果叶桑榆真的没死呢? 也许他该去找叶瑾瑜证实一下。 回想着曾经叶瑾瑜明着暗里都有拒绝让自己去探望叶桑榆的画面,那时候李梦舟只是以为叶瑾瑜不待见自己,但除了宁曦的事情,他难免会想到,是否叶桑榆真的没有死,而叶瑾瑜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 甚至在桃花林里的那座坟根本就是空的! 越是有了这种念头,便怎么也挥之不去,这种情绪是压抑不住的。 李梦舟没有办法去想象,若是叶桑榆还活着的话,她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又何故跟魏国山海清幽之地牵扯上了关系。 在凤江强行开天照的那一幕,仍旧在李梦舟的脑海里记忆犹新。 叶桑榆的经脉被暴虐的天地灵气撕扯的粉碎,就算先前有修行资质,也在那一刻被摧毁,根本不可能被山海清幽瞧在眼里。 可若魏国的那位姑娘不是叶桑榆,又能是谁呢? 他抬眸望着宁曦,说道:“我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朝一日,我肯定要去魏国走一趟的。” 宁曦淡淡说道:“你只要出现在魏国,我立即便能知晓,若你不想死在魏国,大可前去。” 李梦舟又怎会被宁曦威胁到,若那位姑娘不是叶桑榆,他自然也没有必要非得去长安,但如果这件事情得到证实,哪怕是死,他也必须要去。 宁曦离开了白虹镇。 李梦舟和萧知南朝着破落巷走去。 “我要尽快变强。” 萧知南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已经在破境的前夕,现在白虹镇里已无事,有孤山前辈指点你,破入上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破小境和破大境终究是有区别的,后者要难一些,而前者只要到了时候,自然就能破境。 但李梦舟破入四境门槛至今也只有数个月的时间,其实修行速度已经相当之快,下境破入上境或许并不难,难得是问鼎巅峰,以及五境门槛那座高山。 现在李梦舟又多了一个变强的理由,哪怕目前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万一叶桑榆真的还活着,李梦舟就必须要变得足够强,才能去魏国都长安,否则便如宁曦所言,他贸然前往,且不说根本见不到叶桑榆,甚至可能刚刚到那里就会被杀死。 在李梦舟于白虹镇破落巷里刻苦修行的时候,属于寒冬的第一场雪已经飘飘洒洒覆盖了大半个山河。 姜国都,琅琊城里。 简舒玄戴着斗笠,穿着不算厚也不算薄的衣袍,脚踩着城里银白的街道,伴随着咯吱咯吱地声音,清晰的脚印随街上行人的乱入,变得杂乱无章。 他低垂着脑袋,不被人注意的很快拐入一条小巷子里,辗转几回,便出现在了玄政司里。 此时的徐鹤贤正在书件室里看宗卷,沐南推开门,揖手轻声说道:“启禀司首大人,少主回来了。” “让他进来。”徐鹤贤将得书案上的宗卷放置一边,抬眸望着走进来的简舒玄,笑呵呵地说道:“我儿辛苦归来,想必是已经折断了离宫剑院那第七把剑。” 简舒玄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扯开自己的衣袍,胸膛布满了剑痕,完全呈现在徐鹤贤的面前,说道:“孩儿辜负义父厚望。” 徐鹤贤的神情微变,他眯着眼睛看向简舒玄,沉声说道:“虽然那李梦舟身边有萧知南,但玄儿离京时信誓旦旦,何故带了一身伤回来,却没有杀死李梦舟?” 他在意的重点显然不是简舒玄受了重伤,对此,简舒玄神情平静,轻声说道:“若只有萧知南,孩儿尚且能够找到机会下手,但李梦舟的身边不仅仅只有萧知南,萧知南只是跟他组队实修,暗地里却有人在保护着他。” 徐鹤贤深深皱着眉头,说道:“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和四先生都在都城里,期间也只是去过一趟东郡青海镇,而大先生走得路线跟李梦舟完全不同,很难遇到,薛忘忧和卓丙春也都留在离宫剑院里,除了这些人之外,何人能够伤到你?” 简舒玄说道:“暗地里保护李梦舟的人并非来自离宫剑院,而是山海清幽之地。” 闻听此言,饶是素来沉稳地徐鹤贤也是面露骇然之色。 他除了当时白朔‘回礼’时,勃然大怒,寻常时候就连拿李梦舟迫害江听雨的事情败露,被皇帝陛下直接叫去训斥,也依旧没有变脸色,同样因朱在天身死一事,他有些上火,但也未曾气急败坏,而此刻却被简舒玄的一句话给吓到了。 其实他身上也有伤,白朔回礼的方式当然是很简单干脆的,就是用那种你瞧我不顺眼,但又干不掉我的态度,以实力欺辱,才令得徐鹤贤恼羞成怒,险些大病一场。 但跟简舒玄这句话里表达出来的含义相比,白朔那件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山海清幽这四个字的分量何其之重! 他很是不敢相信的看着简舒玄,说道:“怎会有山海清幽之地的修士暗中保护李梦舟?就算是薛忘忧那老匹夫也没有这般大的能量!”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若一剑毁掉那座山门 简舒玄平静说道:“但这就是事实,我能活着回来已实属侥幸。” 徐鹤贤眉毛微挑,深深地看着简舒玄,说道:“你未能杀死李梦舟,若等他回到都城,以他现如今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我徐鹤贤的义子刺杀他,又该如何?” 李梦舟的身份毕竟不同以往,若是杀死还好说,依照简舒玄的本事,自当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人没杀死,便落了把柄,这绝对不是徐鹤贤想要看到的。 简舒玄能够明白徐鹤贤的意思,说道:“李梦舟虽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他也是一名剑修,他不会第一时间就想着利用朝堂来报仇,若是义父心里有担忧,我可以暂时离开都城,反正都城里知晓我的人不多,只要我不在,义父不认,李梦舟便也没有法子。” 徐鹤贤轻轻点头,站起身来,绕过桌案,来到简舒玄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轻声说道:“此事也怪不得玄儿,谁又曾想到李梦舟会跟山海清幽有关系,那保护李梦舟的人,你可曾探知到身份?” 简舒玄点头说道:“来自魏国。” 魏国里能够代表山海清幽的只有两家,一是悬海观,二是芍华书院,但因有传闻,天下书院合一方为山海清幽,仅仅是魏国一家书院,并没有资格代表山海清幽,那么最有可能的自然只有悬海观了。 在魏国,芍华书院虽然也有着一定的能量,且长安城里有着许多读书人,导致芍华书院很有影响力,亦被魏国皇帝礼敬有加,但若论修行的能量,悬海观必然是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甚至在整个世间,能够跟悬海观掰手腕的存在也是屈指可数。 那是具备着轻而易举就能覆灭一个王朝的强大宗门,只因大王朝里也有能够分庭抗礼的修行宗门存在,便也暂时影响不了大势。 世间王朝相互制衡着,各自王朝里的修行宗门自然也是相互制衡的有生力量,纵使山海清幽拥有着覆手间便能毁灭王朝的力量,但各大王朝里都有山海清幽存在,也同样能够起到制衡的作用。 可天下公认的第一强者就在悬海观里,便也使得悬海观在世间的地位非比寻常。 就算是徐鹤贤也不得不忌惮万分。 他凭借着玄政司司首的职位,或许能够跟山门里五境的大修士平起平坐,但像薛忘忧这种级别的大物,他就算在朝堂上位高权重,也得矮人一头,更别论山海清幽之地的修士了,就算强如薛忘忧,也依旧没有资格入得山海清幽。 而摘星府的府主,陈莫西更是做梦都想入得山海清幽,虽然有沈秋白这个弟子打出了名声,妖孽程度不亚于山海清幽里的修士,可摘星府若想归入山海清幽,依旧有很长的路要走。 关键不在沈秋白,而在于陈莫西。 三境宗门里只要有人能够破入四境,自然就能晋升到四境宗门,四境宗门里有人破入五境,便理所当然晋升到五境宗门,而五境宗门里有人破入知神巅峰,便是五境上宗。 以此类推,只有打破五境的壁垒,迈入大自由境界,才能有资格入得山海清幽。 薛忘忧和陈莫西皆是站在五境知神的巅峰,其实距离山海清幽已经很近,但或许一生都没机会迈出那一步。 而指望门下弟子,自然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山海清幽有着很多种解释。 有人说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有人说那就是代表着世间最强大且神秘的宗门。 也有人说,其实山海清幽只是类似四境、五境,宗门强大到一定地步的称誉。 可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山海清幽里都有另一方天地,站得位置越高,修为境界越强,看到的天地自然是不一样的。 只是让得徐鹤贤感到很奇怪的是,李梦舟怎会跟魏国悬海观牵扯上关系? 若是李梦舟有能力让得悬海观的修士暗中保护,他又何故考入离宫剑院,直接进悬海观里修行不香嘛? 这明显是很没有逻辑的事情。 除非是李梦舟执意来到姜国都城,意图不轨。 他想着李梦舟身份的问题,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让得简舒玄暂时避开都城的视线,徐鹤贤当夜便秘密前往潞亲王府。 此事应该跟潞王秦承懿商议。 事情牵扯到山海清幽,便相当于是超脱了控制,不得不防。 ...... ...... 魏国,某处神秘海域,鹅毛大雪将得岸边染白,尚且没有寒冷到让得海面结冰,有白鹭自海上云层盘旋,发出清澈的啼鸣声。 断崖之上,有姑娘端坐,吹着海风,白鹭作伴,云雾里有鱼儿跳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奋力挣扎着,坠入小姑娘身边的木桶里。 “第一百九十九条。”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 她一直在这里钓鱼,以天地灵气为鱼竿,以念力为鱼饵,那对天地灵气的掌控要达到极其匪夷所思的境界,毕竟断崖距离海面很远,这便是凭空钓鱼,其难度是很骇人的。 “还算不错。”身穿青袍的男子出现在断崖上,背负着双手,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显然完全没有打理,但身上还算干净。 “师兄。”小姑娘蓦地回头,有些怯生生的站起身来。 青袍男子微微颔首,探出食指朝着海面轻点,下一霎,海面翻涌,有一团黑乎乎的大物似要破海而出,那是一头鲸,翻过海面,停滞在半空数息,又重重砸落,拍起浪花高达数十丈。 小姑娘瞠目结舌的望着那一幕。 鲸的重量有多少她不清楚,但肯定要比她钓上来的一百九十九条鱼重的多得多得多,那对天地灵气细微的掌控度,且修为境界都有着很高程度的要求,跟师兄相比起来,她默默瞧了一眼木桶里尚在蹦跳着的鱼,脸蛋很快就耷拉了下来。 虽然师兄没有把鲸直接钓上来,但显然不是因为师兄不能做到,瞧他淡然自若的只是勾勾手指,那是完全很随意的动作。 “师兄真的太强了。”小姑娘内心里由衷的崇拜。 青袍男子看向小姑娘,淡淡说道:“你师姐回来了,正在洗漱,你去找她吧。” 小姑娘眼前一亮,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迈腿就要跑,但是经过青袍男子时,她又及时的停住,很是毕恭毕敬的见礼后,才欢快的跑了出去。 青袍男子嘴角微扬,低头望着那木桶里的鱼,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肆虐的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凛冽地寒风呼啸着,百姓们都穿上了厚厚地棉衣,道路也已结冰,眼看着一年又要过去,不论身处何地,都开始渐渐忙碌热闹起来。 此时的忙碌都是为了迎接新年。 白虹镇街道上的行人川流不息,他们都拉紧了衣服的领口,免得有寒风吹进去,或是有雪花飘入,那种凉爽是相当刺激的。 与闷热的夏日截然不同,寒冬时呼啸的冷风都是刺骨的,如一把锋锐的宝剑,无情的刺入皮肤,狂躁的寒风汹涌来袭。 房屋的顶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地积雪,雪白无杂,冰棱悬在屋檐,如琉璃般反射着微弱的阳光,煞是好看。 河面也已结冰,道路湿滑,街上的行人都很是小心翼翼,身上穿着笨重,虽然摔在地上不是很疼,但会相当的狼狈。 孤山客推开破落巷的院门,轻声咳了两下,捧着一壶热茶,嘴里哈出的白气也好似有要结冰的意思,“今年比往常冷很多啊。” 李梦舟和萧知南也都穿上了厚衣,他们站在院子里,清扫着积雪。 孤山客回头望着他们,待得积雪扫净,他朝着李梦舟说道:“你要破境,还需一剑。” 李梦舟皱眉说道:“剑往哪出?” 孤山客笑着指向某处山野,说道:“那里。” 李梦舟感知了片刻,毫无发现,疑惑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孤山客说道:“那里有一座山头,在坻水郡,你入眼处虽是山野,但距离遥远,那是坻水郡里的一座修行山门,你若能一剑把那座山门毁掉,必定破入上境。” 李梦舟暗暗咂舌,满是怀疑的说道:“那座山门跟前辈有仇?” 他想着孤山客这么厉害,仇家岂非也相当厉害,凭他这点微末的手段,怎么去跟人拼? 孤山客微微摇头,说道:“跟我有仇的人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而且皆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很少理会世间的,但恰恰在这坻水郡里,却是有一些人让我看不顺眼,我手里无剑,便也一直没去找他们的麻烦,现在这份重任便交给你了,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李梦舟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他们山门叫什么名字,门里都有什么境界的修士?如果有五境里的强者,我打死都不会去的。” 孤山客拍了拍脑门,有些气恼的看着李梦舟说道:“坻水郡里的五境宗门只有一家蒹葭苑,我跟海棠山主那丫头又没有仇怨,怎会去找她的麻烦?虽然坻水郡里肯定不止海棠山主一位五境大修士,但我要让你去的那座山门里肯定没有。” 李梦舟讪笑着说道:“前辈要给我讲清楚嘛,否则我睁眼瞎的跑过去,挨一顿打不要紧,若是被人知晓,我是被前辈您指点过的,您也没面子不是。” 萧知南在旁边略有鄙夷的斜了李梦舟一眼。 但这件事情是孤山客安排给李梦舟破境前的一战,跟她没什么关系,便也不想去理会,只是默默听着。 孤山客捧着茶壶饮了一口茶,吐出口气,说道:“那座山门叫做南天门,虽然名字相当霸气,但其实只是真正南天门的附庸,区区一座四境宗门而已,他们的掌教也只是一名四境巅峰的修行者,没什么大名头,在四境巅峰的同境界修行者里面,更是完全排不上号,你大可放心前去,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莫城小南天门 李梦舟挠了挠头,说道:“我连上境的门槛都没有跨过去,就算那位南天门的掌教只是很弱的四境巅峰修士,也不是我能够打得赢的啊。” 他是真的很没有底气,毕竟境界差距在那里摆着呢,不是他嘴硬就能改变事实的。 孤山客说道:“小知南可以陪你一起去。” 李梦舟松了一口气。 萧知南却提了一口气,她不解的说道:“为何我也要去?若我压制那名掌教,李梦舟还能做什么?” 孤山客说道:“南天门里虽然只有一位四境巅峰的修行者,但门下四境弟子也不少,你只需要牵制住那位掌教,剩下的人都由李梦舟去解决,他可一点都不轻松。你跟过去,也只是为了保证李梦舟不会死在那里。” 李梦舟脸变得相当黑。 萧知南选择默认。 但她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总觉得南天门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孤山客直勾勾地看着她,幽幽说道:“因为南天门在北燕。” 北燕南天门! 饶是萧知南那张清冷至极的脸此时也有了相当夸张的变化。 她先是默默看了李梦舟一眼,随即朝着孤山客说道:“北燕道宫的南天门?” 孤山客点点头。 李梦舟有些傻眼。 或许从前他尚且搞不懂这些,但有宁曦和简舒玄的事情,以及萧知南对北燕的了解,李梦舟其实已经对山海清幽之地的山门有了一定的认知。 北燕道宫,道门的领袖,正统,身在山海清幽之地,那是骇人听闻的庞然大物。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孤山客,吞咽了口唾沫,说道:“前辈跟道宫有仇?” 孤山客微笑着说道:“只是看道宫某个人不顺眼,恰好,他就是道宫南天门的门主,又恰好的是,坻水郡里那座拇指大小的南天门附属北燕道宫,只能算是真正南天门的一座偏殿。” 萧知南身为北燕人,对这些也是很了解的,她向着李梦舟解释道:“道宫有着南天门、北天门、中天门、西天门、东天门五座圣殿,其下还有很多附属的小殿,皆已同名称之,坻水郡里那座南天门,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小南天门。” 李梦舟懊恼的说道:“我管他是大南天门还是小南天门,若我一剑毁掉坻水郡里那座南天门,岂非是得罪了道宫?他们要是来追杀我怎么办?” 孤山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剑修嘛,其实当初剑仙王乘月毁掉的那座圣殿,便是西天门,而且是真正的西天门,事到如今,那座西天门也依旧是废墟,道宫有着五大天门,现在也只剩下四座。” “你若效仿剑仙举世之能,哪怕只是毁掉一座小南天门,也能霎时名声大噪,毕竟你做了跟剑仙一样的事情,那你便是剑仙之下的第一人!” 李梦舟觉得孤山客现在就像是一个骗子,在想着法子骗他口袋里的银子。 虽然这种事情确实让他感到有些热血沸腾,但他又不是剑仙,王乘月能够一剑让得道宫不敢吭声,但整座离宫剑院也不具备这种本事,何况只有他一个人。 而理由只是因为孤山客看南天门的那位门主不顺眼,却要让他去明目张胆的得罪道宫,这怎么看,都是吃了大亏的。 李梦舟稍微有些犹豫。 孤山客突然幽幽说道:“想当年在坻水郡里可不止有蒹葭苑一座五境宗门,李道陵在坻水郡里建下不二洞,后来另寻一处宝地才搬离,不二洞覆灭乃天下奇闻,令人不胜唏嘘,牵扯甚广,而当年诋毁不二洞最狠的,便有坻水郡里那座南天门。” 李梦舟猛地抬头,目光闪烁的盯着孤山客看似漫不经心的脸,他的身体下意识的有些警惕。 孤山客的这番话很突然,像是在暗示什么。 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孤山客猜到了什么。 不二洞曾在坻水郡里建立,李梦舟半点也不知情,或许世间知晓的人也不多,因为不二洞真正入得世人眼前时,是在不二洞里的弟子下山实修,展现了极高的资质,震惊了世人,才让得不二洞一跃成为五境上宗。 李道陵虽然经历了当年的荡魔时期,但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虽然表现的很出彩,但也只是在小地方,是没有资格参与真正的山外强者和山河内的巅峰修士之间的对决,也只算是小有名气。 他不知道孤山客此时突然提起不二洞是何用意。 孤山客似是不解的望了李梦舟一眼,说道:“想当年我跟那李道陵也是有过一面之缘,你身上有某种气息倒是跟他很像,而李道陵天不怕地不怕,世间便没有他不敢斩的人或物,我虽是看南天门那位门主不顺眼,但坻水郡的小南天门确实算是一颗老鼠屎,就看你敢不敢把这颗老鼠屎铲除掉。” 李梦舟淡淡说道:“有何不敢。” 孤山客笑着说道:“那便去吧。” 按理来说,就算只是南天门下一座小天门,那也是归属北燕道宫,不该仅仅只有一位四境巅峰的掌教,但历来姜国和北燕的关系都很是紧张,北燕里能够有一座书院,那是在很多年前便已经建立的,可道宫若想在姜国境内建立一座圣殿,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道宫除了被王乘月毁掉的西天门外,还剩着四座天门,里面皆有五境大物坐镇,而其下的小天门自然不可能再派遣五境大修士坐镇,因小天门有很多,就算是道宫也拿不出那么多的五境大修士。 能有四境巅峰的修士做掌教,便是小天门的标配,对比世间诸多山门已经很厉害,毕竟小天门只是道宫天门的附属,根本都没资格接触道宫真正的力量。 坻水郡的小天门只是秉承着南天门的意志,其实在根本上算不得道宫弟子,只能算是记名,可终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代表着道宫,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只要有着一丝的牵扯,都不是寻常山门能够得罪起的。 坻水郡里只有蒹葭苑一座五境宗门,四境宗门却是有不少的,比小南天门那位掌教更强的四境修士也有,但因道宫的缘故,小南天门依旧是坻水郡里除蒹葭苑外最强的山门,这个最强便意味着不可招惹。 李梦舟和萧知南启程朝着坻水郡的小南天门而去。 破落巷里只剩下孤山客一人。 他捧着一股热茶,微风轻起,有雪花自树梢坠落,飘在他的身上,顷刻间融化,消失无踪。 孤山客凝望着白虹镇外,满地银白里的两道身影,轻声呢喃道:“李道陵是一名剑客,他的剑绝不输于剑修,也是近些年来唯一一个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可惜,在他破壁前,生出了事端,导致不二洞一夕间被灭门,李道陵也由此破壁失败,可他的剑却不见了踪迹。” “只是巧合么?” ...... 莫城,是坻水郡第二大城,但位置并不在中心范围,因原本的莫城只是一座镇,随着发展,才慢慢变成一座城,繁荣程度更是将得坻水郡很多城镇都远远甩开。 虽然在坻水郡的位置有些偏,但也不妨碍莫城第二大城的名号,富商云集,街上车水马龙,两旁店铺各种各类,鳞次栉比,相当繁华。 李梦舟穿着黑袍,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脖子上也缠着厚厚地围巾。萧知南虽然穿的也厚实,但整体看起来要比李梦舟形象多了,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身材。 “小南天门就在莫城后山。”萧知南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轻声说道。 李梦舟轻舒一口气,他的心里仍在想着,孤山客最后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把小南天门跟不二洞牵扯在一起,给他找到理由能够抛开所有顾虑到小南天门提剑? 他想着既然孤山客曾经跟李道陵有过一面之缘,那么唯一可能暴露出来的东西,就只有不二剑了。 他一路沉默着的来到莫城后山,大雪覆盖之下,白茫茫地一片,山头的殿宇相对清晰,有石阶自山脚直通山顶,虽只是一座小南天门,但也是尤为气派。 那座座林立的殿宇很是大气磅礴。 李梦舟侧头看向萧知南,说道:“你打我一巴掌。” 萧知南沉默片刻,抽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李梦舟惨呼一声,直接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头栽进雪地里,吭哧半天才爬起来。 萧知南淡淡的看着他,此时方才疑问道:“为何要我打你?” 李梦舟可怜兮兮的捂着脸,心中腹诽着,怕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当真是下手丝毫不留情,打完又问,装乖巧,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萧知南原来是这样的人! 但毕竟是自己主动要求的,李梦舟选择性忽略掉,认真说道:“平稳一下心境。” 话音刚落,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他身后背着惊蛰,手里握着不二剑,抛开了所有杂念,只剩下对萧知南的一丝怨怼,然后目视着面前的这座山,气沉丹田,怒吼一声,“我来提剑,速来受死!” 声如雷震,山间的灌木丛,高大的树木纷纷洋洋洒洒的飘落雪花,这番话极其清晰的传到了山顶殿宇里面。 小南天门的掌教正在对弟子们训话,顺便传授一些道法,他们以道宫弟子自居,在坻水郡里也是自觉高人一等,若非有着海棠山主的震慑,他们怕是连蒹葭苑都不放在眼里。 虽然蒹葭苑跟道宫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可道宫远在北燕,在坻水郡的地界上,他们也得给足蒹葭苑面子,屈居第二。 但小南天门的弟子依旧是孤傲的,在坻水郡里就算是蒹葭苑也不会主动招惹他们,唯有月从霜算是另类,曾经找过小南天门几次麻烦,但那也是有小南天门的弟子先去招惹了月从霜,若非如此,就算是月从霜也不会主动刻意的寻事。 蒹葭苑终究是坻水郡里最强大的山门,月从霜也未曾把事闹大,便不了了之,可除了月从霜外,坻水郡里敢招惹小南天门的存在,绝无仅有,突然闷雷般的声响在殿宇里回荡着,小南天门的掌教足足愣了数息时间才反应过来。 “我来提剑,速来受死!” 简简单单地八个字,却是在挑战小南天门的威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歇斯底里的朱扒酒 “掌教!” 殿前闻道的小南天门弟子纷纷起身,虽未见人,只闻其声,但对小南天门的挑衅却是实打实的,他们可是附属于道宫南天门,如何能够对此无动于衷? 他们皆是满脸怒容。 “当真放肆!” 掌教的面容很红润,也不知是保养的好,还是纯粹冻得,他大袖一挥,沉声喝道:“立即召集门内弟子,胆敢挑衅我南天门,便要付出血的代价!” 非是他们反应过激,而是真的自诩高高在上久了,就算是蒹葭苑也得礼让三分,哪怕有月从霜曾寻过麻烦,但也是乖乖退回去,现在竟有人在山下叫嚣,小南天门可谓满门皆怒。 山脚下的李梦舟在吼了一嗓子后,便静静等待着,他看向萧知南说道:“小南天门里有弟子数百,四境修士十几,就算有你暂时压制那朱扒酒,我也很难应付整个小南天门的弟子,唯有快刀斩乱麻,先提一剑,能杀死多少就杀死多少。” 朱扒酒便是那小南天门掌教的名字。 上山前,他们自当在莫城里探寻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小南天门在四境宗门里的确不算很强,只因身后牵扯着北燕道宫,在姜国代表着道宫南天门的意志,才能力压所有四境宗门。 南天门是道宫圣殿,传颂道法,附属的小南天门自然也不是寻常势力,但只因姜国和北燕历来紧张的关系,才使得姜国境内的小南天门偏弱一些。 换作其他王朝里的小天门,其实都是有道宫强者坐镇的,哪怕很少有跨过五境门槛的强者存在,但也必定是自道宫里走出来的。 朱扒酒的确是北燕人,但他只是南天门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被派遣到姜国建立小南天门,其实也只是道宫想要进驻姜国,哪怕只是放个人在那里也是好的。 所以朱扒酒真的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小南天门作为道宫南天门的附属,自然不弱,只是姜国境内的这座小南天门相比之下有些弱。 在察觉到山上动静时,李梦舟便攥紧了手里的剑。 他距离上境只差临门一脚,若想一剑劈开这座山头自是有些难度,但沿着石阶,所过之处,修为低于四境者,剑气长时,便难逃一死。 既然是来小南天门递剑,目的就是要毁掉这座山,杀人就是必然的事情。 要说小南天门很无辜,的确是很无辜,但若说他们罪有应得,其实也可。 小南天门代表着道宫南天门,道宫跟书院是对立的,姜国和北燕也是对立的,小南天门欺压坻水郡修行宗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若非碍于道宫的存在,怕是小南天门早就被灭了。 做事情自然要讲道理,但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讲道理的。 道宫自诩为道门正统,高高在上,意图裁决天下事,看道宫不顺眼的人很多,只是鲜少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跟道宫作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剑仙王乘月。 若是真的有人毁掉坻水郡的小南天门,欢喜的人还是会占据大多数的。 李梦舟倒是不是很在意这些,但他也有自己出剑的理由,并非只是因为孤山客。 通往山顶的石阶上,渐渐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急速掠来。 萧知南抱着末花剑,朝着李梦舟微扬下巴。 虽然她也是北燕人,但跟道宫可没有什么关系,而且琅嬛剑庐跟道宫也并不友好,当年剑门日薄西山,道宫对剑门的打压可是极其强烈的,若非后来有王乘月得证剑仙,且上官剑主也继承了琅嬛剑仙的剑意,现如今剑庐是否还存在,都是未知数。 朱扒酒慢悠悠地吊在后面,他毕竟是一门掌教,该有的气度不能丢,小南天门的弟子一个个掠下山去,而朱扒酒虽是慢悠悠地走着,可速度却不慢,这便是缩地成寸的本事,看似一步跨下一个石阶,却是相当远的距离。 他目视着山脚下雪地里站着的两道身影,原本淡然的神情渐渐起了变化。 因为他很清楚的看到,在山脚下提剑的男子,缓缓地把剑举了起来。 看似轻描淡写的斩落。 却有一道盛大的剑气呼啸而出。 细雪被斩碎,一道绵长的沟壑沿途崩裂,直上石阶,那些往山下疾掠的身影纷纷止步,他们惊恐莫名的想要抵御或是躲避,但是这一道剑气来得太过突然,且他们又是全速下山,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 低于四境的小南天门弟子根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剑气在眨眼间及至,没有半点停歇地朝着山上呼啸而去,连串的爆豆般的炸响连绵,血花飞溅,一瞬间,原本干净的石阶上便躺满了尸体。 唯有四境里的修行者,硬生生抗下了那道剑气,纷纷睁大眼睛,环顾着四周,彻底傻眼。 朱扒酒站在石阶上,眼睁睁望着山脚下那道剑气掠来,瞬息间便来到面前。 他脸庞憋得通红,一声怒喝,无形的气浪翻涌,在那道剑气临面之前,使其尽数崩碎瓦解。 冰凉的雪花拍打在他红润的脸上,就好像在狠狠抽着他的脸,朱扒酒直勾勾地望着山脚下那道身影,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喉咙里积压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我日你大爷!” 如野兽在嘶吼,震荡着整座山,树梢的雪花簌簌而落,那些在发愣的小南天门四境修士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只觉得耳膜发痛。 站在山脚的李梦舟也是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朝着萧知南说道:“声儿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猪被宰前的凄厉喊叫。” 且不管有什么理由,此时的朱扒酒是真的相当无辜,莫名其妙有人在山脚挑衅,刚出门,弟子们就死伤一大片,还被行凶者说成猪,怕是要被气疯了。 朱扒酒的确被气疯了。 他直接便从山上掠了下来,浑身都在颤抖,愤然拔剑指着李梦舟,那极其红润的脸庞,额头上青筋暴露,“放肆!当真放肆!你太放肆了!” 李梦舟神情平淡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朱扒酒,笑着说道:“原以为道宫的南天门有多厉害,却都是些银样镴枪头,实在很不好意思,不小心一剑杀死了你那么多弟子。” 朱扒酒喘着粗气,眼眸里布满杀意的说道:“你到底是谁,居然敢来我南天门放肆,杀我南天门弟子!既然知晓我南天门附属道宫,你竟还敢这么做!” 他心里的确没有搞懂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来者一言不发,直接就拔剑杀人,很不符合逻辑,就算是有人寻仇,也不可能直接就提剑杀人,连给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何况谁人敢对道宫寻仇? 朱扒酒对道宫很执着,明明只是附属的小南天门,却常常直接以南天门自居,羞辱小南天门,羞辱于他,便好似在羞辱整个道宫,朱扒酒对自己的身份地位相当高看。 其实这也很正常。 道宫便是北燕的山海清幽,乃是道门正统,本身就凌驾于天下修士之上,且不管是什么原因,朱扒酒身为在姜国境内小南天门的掌教,自然便有着很高的优越感,认为自己得到道宫的重视,被委以重任,他容不得半点挑衅道宫的言论。 更何况现如今李梦舟不分青红皂白,莫名其妙地在山脚下叫嚣,且突然拔剑,斩杀了数十的小南天门弟子,这已经不只是对道宫的挑衅。 朱扒酒在坻水郡也是作威作福惯了,除了蒹葭苑外,只要是在坻水郡里山门都被朱扒酒‘登门造访’过,虽然那些山门对小南天门恨之入骨,可又哪敢跟道宫作对,只能忍气吞声。 就连海棠山主也对朱扒酒的作为视若不见,终归是朱扒酒也没有得意忘形,虽然将得那些修行山门欺辱的不轻,但也未曾闹出过人命,否则的话,坻水郡势必大乱,到了生死关头,谁又在意会不会得罪道宫。 正因如此,碍于道宫的存在,只要朱扒酒没有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坻水郡的修行者便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有人欺辱到他的头上,朱扒酒自然承受不了,他已然气得是二佛升天。 “就是因为知晓你们小南天门附属道宫,我才会过来。” 既是站在这里,便注定要得罪道宫,李梦舟便也不在意,其实他本身也不是很喜欢道宫。 因为道宫很是独断专行,说是道门正统,但最不讲道理的就是道宫,纯粹是依靠着势大,强行讲道理。 而且对于不懂道言语稍有不慎者,便是手段狠毒,俨然将自己当做整个世间的皇帝,拥有着对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不敢得罪道宫,不意味着就是喜欢道宫,谁让道宫身在山海清幽,随便走出来一个都是世间强者呢。 既然剑仙王乘月曾一剑毁掉道宫西天门,那么李梦舟又何故不能效仿之? 既是做了,当然便不能半点水花没有,这对于他破境也很重要,不能有半点犹豫。 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气雪龙 朱扒酒的面色相当难看,小南天门那些活着的弟子纷纷站在了他的身后,除了十数名四境修士和尚且留在山上的弟子外,此时出现在山脚下的小南天门弟子足有百众。 跟朱扒酒相同的是,小南天门的这些弟子也是容不得旁人挑衅,更何况是有数十名同门师兄弟身死,此乃血仇,绝不能善罢甘休。 朱扒酒阴冷地看着李梦舟,说道:“看来你的胆子果真很大,在这坻水郡里,就算是蒹葭苑也不敢说来我南天门生事,你们区区两个人便敢上山挑衅,真是勇气可嘉。”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来这里不是挑衅,而是拔剑的。” 朱扒酒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剑修,想必应该是离宫剑院的弟子,在坻水郡里除了百里川外,再没有第二个剑修拥有你这般境界,而百里川在我南天门面前也只是一条会乖乖听话的狗,你真的能够代表离宫剑院向我道宫宣战?” 李梦舟说道:“你别一口一个道宫的,道宫是道宫,你小南天门是小南天门,别刻意把小字去掉,道宫有五座天门圣殿,但西天门圣殿已经被王乘月毁掉,剩下的小西天门也只是勉强存活,每座天门圣殿下都有很多小天门,根本代表不了道宫,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其实这也是事实,因为五座天门圣殿附属的小天门有很多,只能算是道宫在外的眼线,自然代表不了整个道宫。 但姜国境内的小天门却只有两座,在坻水郡里的便是其中一座,自然相对的会得到南天门圣殿的特殊照看,若是坻水郡里的小南天门被毁,身处北燕的南天门圣殿很快就能知晓。 由此针对离宫剑院就是必然的事情,但换句话来说,姜国里有梨花书院,北燕的南天门圣殿很难轻松进入姜国境内,就算通知另外一座小南天门,也威胁不到离宫剑院,那么他们就只能把目标放在作为行凶者的李梦舟一人身上。 这确实是很大的麻烦。 但是瞧着朱扒酒,以及坻水郡这座小南天门的实力,其实也算不得多强,只要李梦舟能够破入上境,他便有自信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跟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具备一战之力,便也不需要太过忌惮姜国境内另外一座小南天门。 他虽是肯定打不过四境巅峰的修士,但至少能够保证自己不会轻易死掉,非是必死的局面,便也无需设想太多。 李梦舟是这么想着,但朱扒酒很是固执,他觉得自己得到道宫的重任,就算没有资格跟天门圣殿的门主相提并论,但也是在姜国境内能够代表道宫意志的唯二之一,便也同时意味着,他是道宫在姜国的代言人,羞辱他与羞辱道宫无异。 他不能认可李梦舟的那番话,恶狠狠地咬牙说道:“我知你们剑修猖狂,但当今世间除了剑阁之外,余下的剑修都是丧家之犬,离宫剑院或许在姜国很负盛名,但其实也只是跳梁小丑,我不想谈及薛忘忧如何,但你区区离宫剑院的一名弟子,哪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朱扒酒说话!” 在剑修里面,薛忘忧跟北燕上官剑主皆是剑仙王乘月之下的最强剑修,严格说起来,薛忘忧更胜,此乃公认的事实,就算是朱扒酒也不敢在姜国境内随意蜚语薛忘忧的事情,可薛忘忧虽是离宫剑院的院长,也不能代表着离宫剑院里的剑修都是高高在上的。 李梦舟眉头轻挑,说道:“那就用我手里的剑说话,我此来递剑,目的便是要毁掉你们小南天门,若是朱掌教有本事阻拦,便且试试。” 他或许没想着要赶尽杀绝,毕竟若是把小南天门的所有人都杀死,也是很难的事情,但出剑的那一刻,小南天门就将不复存在。 这其实一点也不拗口。 他根本没有去看朱扒酒,也没有去在意那些围上来的小南天门弟子,而是提着剑,平地自有风起,席卷着雪花,如同有雪龙拔地飞天,震慑九霄的龙吟浩荡,龙首直指山上殿宇。 寒风拍面。 冰莹雪花在半空里绽放。 剑气雪龙仰天咆哮,宛如真龙降世! 那般画面相当瑰丽,叹为观止。 这是李梦舟斩出的最强的一剑,将得《离剑经》里他会的所有剑技都一股脑的施展了出来。 融雪化龙,流云袭风,三尺一剑。 疯狂涌现的气海灵元搅动着天地间的灵气,更使得这一剑的威势大大增强。 催发出了他所能展现的极限! 朱扒酒望着这一幕,很快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吼道:“你居然想毁掉我南天门!?”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记得好像不止一次的说过,是你自己没有认真听,若你有本事保住小南天门,大可放手去拦。” 朱扒酒哪是没有认真听,而是根本不敢去相信,但李梦舟一来便杀死他数十名弟子,其实已经将得态度表露的很明显,只是朱扒酒依旧不相信李梦舟真的敢不管不顾,居然要效仿剑仙王乘月之举! “你们这些剑修当真是毫不讲道理!世间败类!” 虽然这一剑声势浩大,但朱扒酒毕竟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很是不屑的说道:“你以为区区绵软无力的一剑,就能毁掉我南天门?我弹指间便可将之崩灭!” 山脚下的拔剑声不绝于耳。 那些小南天门的弟子纷纷紧攥着手中兵器,只等着朱扒酒一声令下,便群起而攻之,让得胆敢冒犯南天门的凶徒顷刻伏诛! “真当我南天门无人不成!” “简直岂有此理!” “也不在坻水郡里打听打听,何人敢在我南天门山脚下放肆!” 小南天门众弟子群情激奋。 但他们叫嚷的声音再大,也阻拦不住李梦舟要斩下那一剑。 此刻终究是要用实力来说话的。 朱扒酒阴沉着看向李梦舟,说道:“你当真要不顾一切跟道宫作对?” 李梦舟说道:“那也要你能够代表道宫。” 朱扒酒恨声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面临奇耻大辱,朱扒酒也没有再说任何废话,挥袖间便有一把利剑直指苍穹,眨眼之际便将得剑气雪龙的龙首斩落,重重砸在地面,化作一团雪雾。 但剑气浩荡,新的雪龙再升,咆哮着冲向山上殿宇。 “给我杀了他!” 朱扒酒一声怒吼,转身便也朝着山上掠去。 小南天门的众弟子齐齐挥剑,雪雾席卷着,化作一把把利刃,将得李梦舟周身完全封锁,要把他直接绞杀在此。 朱扒酒在瞬息间便追上了剑气雪龙,他挥手斩出一剑,将得剑气雪龙直接一分为二,相连处雪雾奔涌,在下一霎居然又变作了两条剑气雪龙,咆哮着左右掠过朱扒酒,继续朝着山上奔去。 朱扒酒恶狠狠地丢掉手里的剑,猛地张开双臂,掌心对准着从左右两边掠过的剑气雪龙,五指弯曲闭合的瞬间,嘭嘭地两声闷响,两条剑气雪龙崩碎,化作雪雾朝着山下洒落。 他挥手间卷起狂风,将得雪雾驱散,望着山下被小南天门众弟子围困的李梦舟,气得浑身发抖,“雕虫小技,也敢卖弄!真当自己是剑仙王乘月不成!” 受到阻挠的李梦舟,暂时无力继续凝结剑气雪龙,在瞬息间避过小南天门的杀阵,朝着萧知南喊道:“你且暂时压制住朱扒酒!” 萧知南将得末花剑拔出鞘,侧目看着李梦舟说道:“我还以为你自己就能解决呢,我果然还是高看你了。” 李梦舟没时间回嘴,那些小南天门的弟子又围杀了过来。 朝着山下疾掠的朱扒酒被萧知南执剑拦截在半山腰,神情平静地说道:“且在这里看着吧,你没有资格让我出剑。” 朱扒酒红润的脸庞被其憋成了酱红色,恼恨地说道:“你们剑修都这般不讲道理么!” 他虽然是北燕人,但离开北燕也有不少年,却是根本不认得萧知南这位北燕剑庐的亲传弟子。 但他能够很准确地感知得出来,萧知南要比李梦舟强大太多了。 萧知南说道:“剑修的道理便是手里的剑,你若要跟我讲道理,便先要有能耐击落我的剑,但你显然做不到。” 朱扒酒从未像今日这般感到悲愤,他虽然很清楚自己在坻水郡里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让得那些修行山门对自己恨之入骨,但因道宫的存在,晾这些人也不敢做什么,正是有恃无恐,他在坻水郡里除了稍微给蒹葭苑一点面子外,完全是百无禁忌的。 从来只有他登门去羞辱别人,何时有过被人登门羞辱的道理? “既是如此,那我便好好跟你讲讲道理!” 朱扒酒探手向下,被他丢掉的那柄剑嗡鸣着从山下雪地里疾掠上来,这是很寻常的驱物手段,但也在于他四境巅峰的修为,且距离不算太远,否则再想把丢出去的剑找回来就很难了。 他终究不是剑修。 他挥剑朝着萧知南斩去。 而萧知南微微摇头,虽然末花剑已经出鞘,但她显然没有出剑的意思,然自有剑意透体而出。 朱扒酒挥剑的动作一顿,继而蓦然瞪大眼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能够跨境杀敌的刀术 翻涌的雪雾尽散。 斩出去的剑也在半路戛然而止。 朱扒酒瞪着眼睛,很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手里那分明斩出去,却依旧有着很远距离的剑崩碎开来,剑的碎片坠落,掉入雪地里,再也找不见踪影。 他握着一把没有了剑身的剑柄,浑身有些瑟瑟发抖。 剑修本身就是在同境里堪称无敌的存在,何况这名剑修叫做萧知南。 且不说朱扒酒的实力在四境巅峰里也没有值得说道的地方,面对距离五境门槛只差临门一脚的萧知南,他们双方之间的差距,绝对是相当明显的。 萧知南的神情依然很平静,声音里也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说过,你没有让我出剑的资格,便也没有资格跟我讲道理,何必自取其辱。” 朱扒酒望着他,心里极其复杂,轻声说道“你是离宫剑院的三先生?” 在他看来能够拥有这般修为境界的女剑修,在姜国境内应该只有离宫剑院那位存在感很低的三先生了,若非他是小南天门的掌教,甚至可能不会知道三先生的存在。 萧知南说道“我是琅嬛剑庐的萧知南。” 朱扒酒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道“你我同是燕人,为何却帮那姜国的剑修毁我南天门?!” 萧知南淡淡说道“你我都是燕人不假,但道宫蛮横,掌控着燕国朝堂,让得燕国皇帝陛下如同傀儡,我是燕人,不是道宫里的人,何必在意你们?” 朱扒酒恨声说道“那是燕国皇帝陛下尊崇我道宫,道宫又何曾干预过皇帝陛下在燕国的权命?你明知燕国意图攻入姜国,摆脱那天气严寒地域带来的困苦,却吃里扒外,联合姜国剑修跟道宫作对,若是被剑主知晓,也定然对你严惩不饶!” 萧知南不以为意的说道“那是因为皇帝陛下很听话,只要是道宫传达的意思,他都会尽心去完成,若是皇帝陛下生出别的心思,道宫自当第一时间换一个新皇帝。” “我小时候便曾见到过,因宫里某位皇子冲撞了道宫里的修行者,便被当街斩杀,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但皇帝陛下却还要忍着丧子之痛,怒斥那名皇子不懂事,死有余辜。” “道宫身在山海清幽,高高在上,燕国表面上是燕国,其实就算说是道宫也不为过,燕国地寒,环境很差,百姓生活本就很苦,每日里还要谨言慎行,因为道宫的眼睛无处不在。” “你们打着道门正统的身份,自诩为道天神剑,却是自私自利,跟同样是道门正统的悬海观相比,你们道宫又为天下做过什么?” 朱扒酒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山海清幽的存在极其神圣,但道宫在世间的口碑的确很差,只是因为道宫太过强大,世人才不敢有半点不敬,但以道宫意志为傲的朱扒酒又怎会承认这种事情。 他满是怨怼的看着萧知南,恨声说道“你简直是强词夺理!身为燕人,却对道宫不敬,我有权将你诛杀,就算是闹到剑主那里,也是你们剑庐理亏!” 萧知南冷笑道“你还真是没长脑子啊,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哪来的自信敢说要杀我?” 她显然也被朱扒酒惹出了些火气,一个连让她出剑的资格都没有的家伙,这番话就显得相当可笑。 朱扒酒羞恼地看着萧知南,他虽是放出狠话,但也是头脑发热,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很可笑,因为他根本就打不过萧知南,甚至连让萧知南认真起来的本事都没有,又何谈杀她? 可身为小南天门掌教的尊严让他不愿意去承认,也算是自己把自己赶鸭子上架,虽然手里已经无剑,但他还是愤然一掌拍了过去。 萧知南很是轻描淡写的挥手甩出左手里的剑鞘,啪地一声砸中朱扒酒的胸膛,令其闷哼一声,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身子也跌下石阶,滚入雪地里,不见了踪迹。 山脚下被小南天门众弟子纠缠着的李梦舟颇显得狼狈,有着十数名四境修士,数十名三境里的修士,是完全有实力把李梦舟虐死的,他也只是仗着剑修的身份和相对强悍的体魄才能支撑着暂时不败。 而随着朱扒酒被萧知南打落石阶的一幕被某些人注意到,他们当即便对萧知南怒目而视,分出一部分人朝着处在半山腰上的萧知南涌去。 倒不是他们不懂得恐惧,而是同掌教朱扒酒一般,往常欺辱人惯了,面对谁都是对他们乖乖受教的模样,让得小南天门的弟子都有些认不清自己,虽然明知萧知南能打赢掌教,肯定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但依旧是前仆后继的冲上去。 终归是没有得到真实的教训,且又在李梦舟身上找到了更多的优越感,他们没有觉得自己会打不赢,这显然是很大的错觉。 虽然不清楚这些小南天门的弟子心里都是怎么看待他的,但是有着不少四境包括三境弟子分出去,也让得李梦舟及时的松了口气,当即便开始全力反击。 小南天门里除了掌教朱扒酒外,没有人能够单打独斗赢过李梦舟,但抵不住他们所有人一起上,李梦舟终究没有强到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小南天门的地步,而就算有部分人朝着萧知南奔去,李梦舟想要最快结束战斗也是不容易的。 他果断将惊蛰刀拔了出来。 若论杀伤力惊人的招数,除了在三尺之间的距离出剑外,便只有《浮生烬》这门刀术能够作为李梦舟的绝招。 这是一门能够跨境杀敌的刀术! 但副作用也是很明显,轻则精神萎靡,重则当场便昏死过去,若是在生死对决的战场里,只要没能把所有对手都解决掉,他一旦昏死过去,就只能任人宰杀了。 而如果能够保持在不需要昏死过去的程度,这门刀术便也同时不具备了能够跨境杀敌的伤害,但打伤甚至重伤对手的可能性依旧是有的。 何况这些小南天门的弟子里面,最强者也只是跟李梦舟同境,就算不用全力斩出《浮生烬》,也足够破除此刻的困局了。 小南天门的众弟子也显然未曾想到明明李梦舟是一个剑修,却莫名使起刀来,仅仅是愣神的刹那间,李梦舟那惊蛰一刀已经是蓄势待发,挟裹着咆哮之音,崩山裂地之势,将得众小南天门弟子全部席卷了进去。 轰隆隆地巨响在小南天门山脚下乍现。 可谓山摇地动。 四境以下的修行者直接在这一刀下殒命,为数不多的四境修士也是重伤喷血,萎靡在地,他们挣扎着想要起身未果,眼眸里终于有了名为恐惧地色彩。 这一刀的威势绝对不是李梦舟这种修为能够斩击出来的。 让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一名剑修何故能够斩出这样的一门刀术? 他究竟是剑修还是刀修? 《浮生烬》是赵无极以武夫之身在追寻修行道路的过程里自创的一门刀术,虽然就连李梦舟也没办法解释赵无极如何能够站在修行世界之外,却创出能够斩杀修行者的刀术,这只能证明赵无极的确是天赋异禀。 他只是在修行的天赋上有所欠缺,并不能否认赵无极的可怕之处。 李梦舟手持惊蛰,杵在地上,虽然没有拼尽全力来斩出这一刀,但他仍有片刻的晕眩感,只是少许时间便恢复过来,他抬眸望向半山腰,那些奔向萧知南的小南天门弟子都被其一一丢了下来,整个山脚在此刻变得尤为寂静。 只有风雪声在呼呼作响。 山上殿宇里还有数百小南天门的弟子,但基本上都是三境以下的修士,山下战场惨烈,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就算心里再是恼怒,此时也根本不敢冒头。 李梦舟认真思考了片刻,心里总觉得作为道宫南天门附属的小南天门不应该只有这点实力。 纵使在姜国境内的小天门情况特殊,但只有朱扒酒一名四境巅峰修士,连四境上品的修士都看不到,貌似是很不正常的。 他望着面前不远处仍在挣扎的几名四境修士,神情肃穆的说道“虽然道宫因书院的缘故,没办法派遣强大的修行者来到姜国,但你们小南天门在坻水郡也是仅次于蒹葭苑的存在,除了你们掌教朱扒酒之外,居然再没有上境修士?” 距离李梦舟最近的四境修士虽然眼眸里尽是恐惧,但仍旧装作恶狠狠地盯着他,闻听此言,也不搭茬,反而扭过头去。 李梦舟蹲下身子,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知道就算是附属的小天门,也都有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坐镇,而且不止一个,纵使有梨花书院制衡着,导致道宫的天门圣殿不能在姜国扎根,可天门毕竟是天门,只有朱扒酒一个四境巅峰修士也就罢了,可四境修士总计也就只有十几个,甚至都是在下境,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其实主要还是在于这件事情结束的太轻松,让得李梦舟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本来在破落巷时,他都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结果事实跟他所想的差距颇大。 就好像是憋着要去出恭,在快要憋不出时,终于找到茅房,却又没了感觉,但肚子却是依旧在痛着的。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破境前的最后一剑 那名趴在冰冷雪地上的小南天门四境修士,扭头望见山脚下的惨状,众师兄弟的哀嚎以及尸体,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蓦然回头看向蹲在面前的李梦舟,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些许鲜血洒在李梦舟的脚面,在雪地里渗入,十分醒目。 他满脸的屈辱之色,惨兮兮地压低声音嘶吼道:“我是道宫南天门的弟子,你这般羞辱我南天门,待得门主知晓此事,必将把你们离宫剑院挫骨扬灰!” 李梦舟静静地看着他,说道:“我来只是为了出剑,或许在你眼里,我就像是一个凶徒,但在坻水郡那些被你们欺辱过的修行山门眼里,你们又何尝不是要被挫骨扬灰的人?” “我也是在来坻水郡时,才探听到这些事情,你们道宫虽然是山海清幽的大统,但也是最不懂道理的人,我便也没必要跟你们讲道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要出的剑,就必须要出完。” 他不再去想小南天门里的四境修士为何这么少,再度拔剑指向了山上。 那名趴在雪地里的四境修士神色起了些变化,但他目光注视的并非李梦舟手里的剑。 李梦舟眼角余光注意到,心下一凛,猛地挥剑朝着身后斩出,但那处却空无一物,在李梦舟愣神的片刻,雪地里突然迸溅出大团雪雾,将得他的视线遮蔽,紧跟着便有一只手掌探出,重重拍击在李梦舟的胸膛上,嘭地一声闷响,将他直接拍飞,撞入山间密林里面。 雪雾散尽,露出的是朱扒酒的身影。 他头发乱糟糟的,沾满了雪花,衣袍也有些凌乱,面庞红润异常,急促地喘着气,目光阴冷地盯着仍旧站在半山腰的萧知南。 萧知南也在看着山脚,目睹着李梦舟被偷袭击飞,她想着孤山客临行前暗自嘱咐的话,便只是看着,没有出手。 朱扒酒捡起了雪地里躺着的属于小南天门弟子的剑,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将目光放在那片密林里。 李梦舟趟着雪,慢吞吞地自密林里走出来。 伸手拂去脸上的雪花,淡淡地看着朱扒酒,说道:“堂堂小南天门的掌教,居然也会偷袭。” 朱扒酒阴沉着脸,说道:“就算你是离宫剑院的弟子,若没有什么依仗,也不敢来我南天门生事,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我不相信你纯粹真的只是为了出剑。” 他根本不愿意去相信李梦舟的答案,小天门是道宫在各国的眼线,世间修行世界里的风吹草动都会通过小天门传达至道宫里面,同时也是道宫在人世间的殿使,就算不能代表整个道宫,至少能够代表南天门,而南天门又代表着道宫,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剑仙王乘月外,朱扒酒不相信世间真有敢无故招惹天门的人物。 李梦舟不想多做解释,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朱扒酒不相信,他也没辙,在此之前,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跟道宫天门作对,但事情已经做了,任何解释就都是多余的。 他把惊蛰重新归鞘,不二剑被其紧紧攥在右手里,淡淡说道:“我就是为了出剑,且这一剑,将会是我此境里最后一剑。”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怀疑,孤山客所言,他只要能够在小南天门斩出一剑便能破入上境,实则没有很大的依据,因为他目前不止斩出一剑。 但是自朱扒酒躲身在雪地里偷袭的那一刻,李梦舟豁然开朗,只有打破壁垒才能破境,那些小南天门的弟子虽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却远远未到极限,构不成打破壁垒的力量。 而朱扒酒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面对这样的对手,李梦舟是必死无疑的,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达到极限,继而具备能够打破壁垒的力量。 他只是破入上境,又非破入五境,其实本身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从都城里来到白虹镇,总会达到目的地,只是取于过程长短罢了。 破大境则意味着要越山跨海,且绵延不知多少万里,才会需要一个很难轻易找到的契机,而纯粹往前走路,虽会遇到一些荆棘,但其实终点就呈现在眼前,资质高的有代步工具,便会走得快一些,资质差的便只能徒步,还要背负着一些累赘,就会相对艰难。 现在的李梦舟便是已经站在终点的那条线上,只是前面有迷雾遮蔽,他只需要把迷雾驱散,抬起脚迈出一步,自然便能破境。 他手里的剑可以帮助他斩破迷雾,但剑斩出时,总要有一个目标。 小南天门便是他的目标。 而阻拦在小南天门前的就是朱扒酒。 他不需要去想任何事情,只要出剑就好。 他从来都不是世间妖孽之辈,哪怕他修行的时间极短,便已经站在四境里上境的壁垒前,可他在修行世界里,都不是站在最前面的,只能算是有潜力,想要得到世间的认可,成为一名真正的强者,他还差得很远。 就只是在剑修的年轻一辈里面,他也远远排不进前十,只是有着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才能够让他有资格站在前十名以外。 若能破入上境,他便是距离前十名更近了一步,甚至有资格去争夺第十名的位置。 就连萧知南都没有资格获称剑修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不管是剑修还是世间修士,李梦舟想要站在前面,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面对非要出剑的李梦舟,朱扒酒似是气到了极致,反而变得冷静起来,他沉声说道:“你的剑不够强,注定不可能成,却还要执意斩出这一剑?” 李梦舟轻声说道:“我很清楚拦在面前的这座山意味着什么,在到这里之前,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摧毁这座山,但总要试一试,不试又怎能知道不成,就算明知不成,也要试过才能死心。” 朱扒酒默然不语,他很不能理解这种事情,就算是剑修,这般做也显得太过愚蠢,但李梦舟看起来不像是蠢货。 或许这才是剑修该有的样子。 李梦舟面向小南天门,斜眼望着朱扒酒,缓缓举起手里的不二剑,在那一瞬间,气海里的灵元爆涌,剑身上光芒大作,剑气锋芒毕露,剑意直刺苍穹! 剑气雪龙再现。 却比之前的庞大数分。 要斩出最强的蓄势一剑,需要一些时间,那虽然看似只是一剑,却包含着很多剑,是李梦舟能够斩出的极限,肆虐的剑意暴涨着,周围的积雪被瞬息间清扫干净,这已经是初具规模的《离剑经》里的第四剑。 那是四先生宁浩然的绝技。 刺骨的寒意铺面而来,让得朱扒酒的面庞生疼,但他不以为意,不管李梦舟斩出多么气势磅礴的一剑,都很难威胁到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哪怕是朱扒酒在萧知南那里受了不轻的伤,但修为境界的差距是很难轻易弥补的。 他注视着立在半山腰的萧知南,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无动于衷,但朱扒酒想不了太多,若是不拦截李梦舟的那一剑,小南天门就算不被毁掉,也会遭受极大的损毁。 且这是南天门尊严的问题。 李梦舟看着朱扒酒,朗声说道:“我不是剑仙王乘月,做不到一剑摧毁西天门圣殿的壮举,可若只是一座小南天门,或许大可一试,西天门圣殿的门主未曾接得下剑仙王乘月的剑,不知道朱掌教能否接得下我这一剑?” 朱扒酒冷笑道:“虽然我很讨厌剑修,但王乘月的确是值得尊重的剑仙强者,你区区一名四境剑修,也敢跟剑仙相提并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覆手间便可拦下你这一剑,顺便拿走你的性命!” 他曾顷刻间崩碎过李梦舟的剑气雪龙,同样的招数,哪怕更强了数分,也不过是多花一些时间,在朱扒酒的眼里,李梦舟很是有些自大狂妄了。 其实李梦舟当然也很清楚,朱扒酒想要接下这一剑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前提是,此乃切切实实李梦舟在小南天门斩出的最后一剑,是不一样的。 一剑挥出,剑意浩荡,雪龙咆哮着拔地而起,剑气滚滚,不断壮大着雪龙的体型。 犹如山岳,向着小南天门奔涌而去。 朱扒酒冷笑一声,挥剑时,便有一大团雪雾横扫而出,顷刻间便化作一柄巨剑,便要直接将得剑气雪龙拦腰而断! 剑气雪龙的速度不快,面对那斩落的一柄巨剑,自是避无可避。 但奔涌的雪雾袭上那柄巨剑,弹出一只硕大的龙爪,想要将其困住,接触的那一瞬间,自有雪雾四溅,巨剑要斩雪龙,雪龙要缠绕巨剑,可谓置之死地的猛烈反扑。 然而雪龙也只是暂时束缚住那柄巨剑,很快便被斩去龙爪,龙首回袭,尖利的嘴巴直接咬向那柄巨剑,爆起雪雾炸裂,龙首崩碎,而那柄巨剑也变得小了许多。 立在山脚的李梦舟面色瞬间惨白无血,他朝天举着剑,气海里的灵元疯狂爆涌而出,随着一声如雷般的大吼,剑气雪龙重现,咆哮着再度咬向那柄巨剑,紧紧缠绕着,相互之间纠缠,地动山摇,可谓奇观。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境后第一剑 轰隆隆地雷鸣声在山上炸响,犹如雪崩时的壮烈,滚滚雪雾爆起,肆虐着山间草木,视野里尽是白茫茫一片,嗡鸣的声音让得在场的人听不到半点其他响动,好似陷入最绝望的时刻。 那些趴在山脚的小南天门弟子惊恐的大喊大叫,瞬间便被雪雾淹没。 也同时不见了李梦舟的踪影。 但浓浓雪雾里忽有剑意冲天而起,将得雪雾清扫一空,狂风拍打在李梦舟的身上,切割着他的衣袍,浑身布满道道血痕,握剑的手腕都已崩裂,鲜血淋漓,但他依旧咬着牙不顾一切的出剑。 剑气雪龙被搅碎,下一刻,便又重生,如此往复,让得朱扒酒也是恼怒非常。 他很难想象李梦舟哪来的精力不断维持着这一剑,如此作为,怕是顷刻间就把气海灵元消耗一空,将自己逼入了绝境之地! 但朱扒酒可不会在意李梦舟如此疯狂会不会死,他抬眸望着那剑气雪龙,挥手便又是一剑,剑气直接穿过雪龙的脑袋,剑芒闪耀着,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剑气雪龙便彻底粉碎,那道剑气却余势不减,直朝着李梦舟所在的位置掠去。 剑气荡开雪雾,那副画面很是清晰的呈现出来。 剑气入体,血花迸溅。 嘭地一声闷响。 沿路雪雾爆涌,李梦舟便好似被重锤砸中,以眨眼不可见的速度被砸飞出去,接连撞断山间树木,飞出千米之外。 滚滚地雪雾升腾,惊鸟齐飞,又被雪雾淹没。 山间随即渐渐安静下来。 朱扒酒执剑站在石阶前,望着远处那副景象,回眸看向半山腰的萧知南,神色有了几番变化,终是抬脚一步步朝着山上行去。 小南天门山脚下被摧毁的很难堪,树木倾折,山石崩碎,大战的痕迹十分瞩目,虽然表面看起来相当夸张,但拼尽全力的四境大剑修,四境巅峰的道宫大修士,哪怕他们都未站在世间很高的位置,但他们身后所代表的东西却都是非比寻常。 朱扒酒终是保住了小南天门的颜面,虽然相对有些狼狈,但杀死李梦舟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情,李梦舟的表现很是出众,让得朱扒酒稍微认真了一些,可也仅仅是如此了。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一直站在半山腰,对此视若不见的萧知南。 “你跟着那个剑修一起来到这里,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我杀死,到底是何用意?” 朱扒酒真的猜不透萧知南的心思。 若说萧知南跟李梦舟有仇,故意见死不救,又何必跟着一起出现在小南天门,明目张胆的得罪道宫,让李梦舟一人来送死不是很好嘛? 萧知南望着山脚下滚滚地雪雾,神情相当平静的说道“这是很正常的结果,他区区一个下境的大剑修,若有本事杀死巅峰境的强者,那才是真的奇怪。” 朱扒酒跟李梦舟相差着两个小境的修为,就算李梦舟是剑修,他有本事跟高自己一个小境的对手战斗,但终究是有极限的,反而朱扒酒没有当场直接斩杀李梦舟,有些不太正常。 只能说李梦舟的确有点厉害,且朱扒酒也有伤在身,又顾忌着萧知南的存在,不敢耗费太多灵元。 朱扒酒说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想要毁我南天门也没那么容易,大不了鱼死网破,可若你就此离去,我或许会既往不咎,毕竟杀人者是那个年轻剑修,你也只是阻拦我,根本没有出剑,看在你我同是燕人的面子上,哪怕你对我道宫不敬,我也可以装作没有听到。” 他的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相比于此,他显然也不敢想象若是真的打起来,恐怕不是萧知南一合之敌,跟生命比起来,道宫的颜面问题,倒是勉强可以先搁一搁。 而且暂时放下脸面,他事后也能向北燕南天门通禀,直接去寻剑庐的麻烦,道宫的脸被人打了,绝对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显然也是选择性遗忘了剑仙王乘月曾经强势打道宫的脸,直接毁掉道宫圣殿,而道宫却息事宁人这件事情。 萧知南微笑着说道“此事暂且不提,你且看看自己身后吧。” 朱扒酒困惑的看着萧知南,但很快他便微微睁大眼睛,蓦地回头,便见山脚下的雪地密林里面爆起一道冲天剑气,龙吟声昂扬响起,雪雾升腾着,在半空中立起一条雪龙,俯瞰着整座小南天门。 在那剑气雪龙的眉心处,隐隐有着一道人影,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剑,骨骼咔啪作响,气海里也貌似有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随着他将手里的剑斩落,气海里便是连串的脆响,宛如爆豆一般,汹涌磅礴的灵元好似开闸的洪水,一股脑地全部倾泻而出! “实在可恶!”朱扒酒怒目欲裂,他没想到那剑修居然还活着,明明只是四境下品的修为,在那一剑下不可能存活,却偏偏不仅活了下来,而且看模样,竟是破入了上境! 朱扒酒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李梦舟本身便已经是在破境的边缘,把自己置身于绝境,斩出最后一剑,也只是能够让得那道壁垒变得不稳,而他斩出的那一剑,却是恰恰帮助李梦舟打破了壁垒,直接让他借此破境! “竟敢耍我!” 朱扒酒愤而出剑,凭空一柄巨剑自山上斩落,轰隆隆地雷音炸响,飓风呼啸,雪雾再度蔓延开来。 然而处在刚刚破境,气海灵元极度饱满,正需释放出去的李梦舟,气势已然超过了极限,狂暴地剑气雪龙一口便把那柄巨剑给咬碎,呼啸着破开朱扒酒的胸膛,径直撞击在小南天门殿宇群里,整座山都剧烈震动起来。 恐怖地裂痕急速蔓延,积雪倾泻,覆盖了山脚密林,山头整个被毁于一旦,顷刻间化作一片残垣断壁! 震动持续了很长时间,也殃及了莫城,城里的百姓惊恐至极,隐藏着的修行者纷纷冒出头来,他们很早便察觉到了后山小南天门的异常,只是没敢去想会是有人敢到小南天门寻麻烦。 而此时那宛若一座山般大小的剑气雪龙很是清晰的呈现在莫城修行者的眼睛里,撞击小南天门的画面也是完全被他们看在眼中,就算心里再是不敢相信,此时也都明白过来,是真的有人在小南天门生事,而且直接摧毁了小南天门! 坻水郡的修行山门都注意到了莫城后山的异动,他们神色各异,但不约而同的,纷纷朝着莫城赶去。 蒹葭苑里,山水长廊。 陆九歌和南笙匆匆而至,见到前面的师姐月从霜,她们很不可思议的说道“师姐,小南天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也是察觉到某些异常,只能大概确信是在莫城的方向,神游时也只是看到那里被雪雾覆盖,根本看不真切具体的情况。 但想着小南天门附属道宫,向来在坻水郡里作威作福,就连蒹葭苑也不敢随意去找他们的麻烦,此时莫城出现异动,她们虽是怀疑小南天门出了事情,但也想象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从霜看了两位师妹一眼,淡淡说道“是李梦舟和萧知南在小南天门出剑,而那李梦舟破入上境,直接一剑毁掉了小南天门。” 陆九歌和南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采,就算李梦舟破入上境,也没有本事一剑毁掉小南天门啊! 朱扒酒朱掌教可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李梦舟摧毁小南天门? 似是明白两位师妹心中所想,月从霜说道“李梦舟刚刚破境,意志身体各方面极致饱满,他又是剑修,便斩出了超越他自身极限数倍的一剑,眨眼间便杀死了朱扒酒。” 看着陆九歌和南笙依旧不敢相信的表情,月从霜继续说道“虽是如此,但也在于朱扒酒没有做好准备,算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是正面交锋,朱扒酒又在全盛的状态,就算李梦舟刚刚破境,也没办法一剑杀死朱扒酒,只能说,李梦舟的运气极好,而朱扒酒的运气极差。” 陆九歌和南笙面面相觑,后者忍不住嘀咕道“李梦舟那家伙也真够变态的,居然这么快又破境了,而且还去找小南天门的麻烦,他是疯了不成?” 陆九歌望着莫城的方向,轻声说道“问题是,他真的摧毁了小南天门。” 月从霜想着数月前,李梦舟面对山野剑修百里川时的表现,也是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倒是小觑了他,看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也算是名副其实,他破入上境之际,一剑平掉小南天门,不仅会在坻水郡名声大振,在整个世间都展露了头角,真正打响了他七先生的名号。” 小南天门附属于道宫南天门,便也是附属于道宫,且不管小南天门本身的实力,它所代表的东西太过恐怖,而且此事闹得很大,根本没有掩饰,很快就会被整个世间知晓,到那个时候,离宫剑院七先生李梦舟这几个字,必将传扬开来,甚至会被江湖上的说书人广为流传。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将要出名的年轻剑修 海棠山主静静站在山水长廊下,神情淡然的望着莫城后山,那重重雪雾里是小南天门残垣断壁的景象,道宫在姜国境内的眼睛,天门殿使朱扒酒,及整座小南天门,在此刻,彻底消失于人世间。 她很清楚的看到,萧知南只是出手牵制住朱扒酒,而且也仅一次,连剑都未出,剩下的事情全是李梦舟在做,说是李梦舟以一己之力毁掉了小南天门也不为过,此事对世间造成的轰动必是极大的。 毕竟过往岁月里,也就只有剑仙王乘月在剑阁初立时,摧毁过道宫的西天门圣殿,虽然一座小天门根本不能和圣殿相提并论,但敢明目张胆跟道宫作对的,近百年里除了剑仙王乘月,便也只有此时的李梦舟了。 月从霜和陆九歌、南笙师姐妹三人来到海棠山主的身边,恭敬见礼。 海棠山主看着她们笑道:“李梦舟这小家伙是给薛忘忧惹出了不小的麻烦,因梨花书院的制衡,道宫五境强者很难无声无息的潜入姜国,但如果南天门派遣一批四境修士前来,李梦舟将必死无疑。” 陆九歌说道:“在我的印象中,李师弟曾是内心很孤僻的人,但他很渴望打破,也会经常说些玩笑话,在某些人眼里,若只是看到那一面,也许会觉得李梦舟有些不着边际,但他其实很难轻易信任一个人。” “不管是受环境影响,还是他内心深处想要更快乐一些,但若是仔细观察,依旧能够得知他有很刻意的意思,而这种刻意也在逐渐减少,自白虹镇里再见到他时,这种感觉便更深了些。” “也许他的内心不再那么孤僻,可也不至于松懈到鲁莽的地步,剑修要出剑本就没有道理可言,但他应该很清楚得罪小南天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为何还要这么做?” 陆九歌对李梦舟的了解是有些匪夷所思的,恐怕就连李梦舟本人也会感到诧异。 因小时候的经历让得李梦舟很难去轻易相信别人,又根本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会孤僻一些,而且对人世间的事情也会相对冷漠,可在真正的朋友面前,他的确下意识里会想要更亲近一些,林少云和莫莲都算是比较了解他的。 人都有两面性,不快乐的事情多了,或许有人变得更不快乐,但内心深处还是会渴望能够快乐起来,甚至可能连自己都意识不到。 李梦舟想要更洒脱一些,在树宁镇里就已经有了些改变,因为有着朝夕相处的王盼儿和崔债的影响,在离开树宁镇,重新见到他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认可的朋友林少云时,冷漠孤僻的一面自然便压制的更强。 他算是比较慢热的人,只要熟悉了,哪怕心里还会有警惕之心,但也会偶尔开开玩笑,在都城里跟离宫剑院师兄弟的相处也让他觉得很舒服,也结识了江子画和沈霁月他们。 最主要的是,他懂得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在他杀人时,他可以重新变成冷血孤僻的刺客浮生,但在与人相处时,他也可以成为一个很正常的人,会逗趣别人,也能笑得很开心。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但却不是突兀的。 但很少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到李梦舟的内心。 他跟陆九歌的相处也没有多么深,但陆九歌却貌似把他看得很透彻。 内心孤僻,而又渴望自由的笑容,从刻意的表露到渐渐自然,他虽然话多了些,但内心里的某些东西却是从来没有改变的。 他曾经的生活是极其单调且枯燥的,不是杀人就是在被人追杀,自来到都城后,他才真正感觉到原来自己也只是一个少年,少年就该做少年该做的事情,而且他也很喜欢。 陆九歌本身就是观察细微的人,她虽不能肯定自己心中所想的就是那个人,但也基本上是不离十的。 月从霜说道:“我也猜不透李梦舟到小南天门出剑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是要破境,可为何偏偏是小南天门?” 海棠山主淡淡说道:“选择小南天门自然是有怨,但怨从何人便不好说了。” 陆九歌疑惑道:“若非己怨,李师弟何故出剑?除非那人对李师弟很重要,而且又能借此破境,才能一举两得。” 海棠山主说道:“我曾在白虹镇里感知到一瞬即逝的很特殊的气息,像是剑修,但又有些不像,李梦舟和萧知南留在白虹镇里这么久都未曾离开,本身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白虹镇里肯定隐藏着什么,但我却观察不到。” “连山主都观察不到?” 陆九歌和南笙感到很是讶异。 而月从霜却暗自思忖着,白虹镇的确是相当偏僻的地方,若是隐藏着什么遁世强者,似乎也不奇怪,但如果连山主都找不到那个人,事情就显得极其诡异了。 “山主,我想到白虹镇里去一趟。” 海棠山主望着月从霜,沉默了片刻,说道:“也好。” 莫城后山。 雪雾散尽。 呈现出来的是一片狼藉。 自半山腰往上断裂开来的石阶已被碎石占据,半山腰以下尚且还算完整。 朱扒酒的尸体就静静躺在石阶上。 如一座小山般大小的剑气雪龙穿过他的胸膛,其实也只是剑气入体罢了,崩碎的雪雾也只是将得朱扒酒的衣衫撕扯的粉碎,雪花把他大半个身子覆盖住,尸体很快便僵硬了下来。 环顾着小南天门的境况,山脚下那些尚且还活着的四境修士也都葬送在雪崩时,而山上殿宇被完全毁于一旦,居然是没有留下半个活口,这跟李梦舟来此的目的还是有着一些差别的。 他一开始可没想着要把小南天门里所有人都杀干净,虽然他有着事情要么不做,既是做了,便必须做绝的念头,可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有能力做到。 萧知南看着李梦舟说道:“你杀死朱扒酒那一剑,虽是因有着刚刚破境时满溢状态的加持,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轻松接下那一剑,等到你下次能够重新斩出这一剑时,便也意味着你将要破入巅峰境,在世间年轻一辈的修士里,除了站在最高峰的那寥寥数人,基本上很难有人可以对你构成威胁了。” 李梦舟已入上境,放出所有底牌的情况下便能够跟四境巅峰修士有一战之力,便也意味着除了四境巅峰里的强者,不论是初入四境巅峰的存在或是同境里面,李梦舟都能够大概率处于无敌的姿态。 他算是真正站在了极高的位置上。 李梦舟俯瞰着莫城,那里有不少的修行者出现,但也只是站在外围,没有靠近。 “看来我要出名了。” 萧知南说道:“据我所知,小南天门在姜国境内一共有两座,小天门是道宫在外的殿使,也就是眼睛,他们会把对道宫不利,或是他们在意的事情收集起来,送至北燕天门圣殿。” “坻水郡里的小南天门被毁,另外一座小天门很快就会知晓,他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南天门圣殿,哪怕过程里需要些时间,但他们对你的报复,恐怕来得不会太迟。” 虽然强大的修行者能够利用神游意念观察世间,可终归距离有限,且距离越远对精神的消耗便越大,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大修士神游距离超过千里,寻常时候哪怕是百里之距,也只在必要的时机。 百里之内的神游,消耗便没有那么大,但也要看自身的修为境界。 道宫虽是山海清幽里的大山门,修行强者不计其数。 可也没本事跨过两大王朝之远,探察世间风吹草动,便需要有‘眼睛’的存在,本质上跟天枢院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却不具备天枢院相互最短时间里联系到的本领,所以过程里花费的时间就会长一些。 但姜国境内另外一座小南天门或许很快就会有动作,跟坻水郡这座小南天门不同的是,另外一座小南天门所在的地方,没有像蒹葭苑这般五境宗门的存在,在没有被压制的情况下,他们的发展要比朱扒酒强盛的多。 里面绝对不止有一位四境巅峰的掌教。 李梦舟看着萧知南说道:“孤山前辈是不是故意让我得罪南天门?” 萧知南说道:“他只是让你遵循自己的剑道之路罢了。”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微笑着说道:“我是剑修,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世间有何物我不能斩?若是畏手畏脚,又怎有资格称剑修,不过是区区一座小南天门,他们若来寻仇,我拔剑杀之便是。” 不管是对李梦舟蕴养剑心的稳定性,还是孤山客对他的指点之恩,也不管他是否自愿得罪小南天门,若要朝着剑仙靠近,他便只有拔剑,而不是退缩。 他因想着要完成自己来都城的目的,对于世间其他事情都抱着能避则避的想法,是因为他不想死在无畏的事情上,但这对剑心的蕴养是很不利的。 虽然对此还是有着很多的不理解,但也能大概明白孤山客的确也是为他好,树敌不可怕,可怕的是安于现状,令得剑心蒙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柳城的刀 李梦舟承认,在都城里的生活真的有些乱七八糟,偏偏又很喜欢,若是一直这般下去,要杀死秦承懿的时机只会越来越远,他必须要学会改变。 其实他已经变过,现在继续改变,则是重新回到以前。 但已经保留下来的东西是不需要改变的,他只是需要找回曾经每次绝境厮杀时的感觉。 不断出鞘的剑是有可能出现损害,但若是久不出鞘,也有可能会生锈,被损害的剑依旧能够砍人,但生锈的剑就不一定了,杀伤力会大大降低。 萧知南看着山脚下聚集的那些修行者,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 她纵身掠下小南天门,眨眼间便没有了踪迹。 李梦舟低头看着朱扒酒的尸体,沉默了少许,伸手拽住朱扒酒的后勃颈,直接将他甩到了山脚下。 望着朱扒酒惨不忍睹的尸体,莫城里的修行者都是一阵胆寒,他们抬眸看着那自半山腰一步步走下来的身影,全都下意识的暗自警惕。 “我叫李梦舟,是一名剑修,今日朝小南天门出剑破境。” “自此,坻水郡里不再有小南天门的存在。” 那道声音很平淡,伴随着山间的风雪,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事实证明,在坻水郡里确实没有修行者喜欢小南天门,但眼睁睁瞧着小南天门被摧毁,带给他们心里的震撼也是无法言喻的。 剑修! 前有剑仙出剑摧毁道宫西天门圣殿。 后有剑修出剑摧毁小南天门而破境。 哪怕因时间悠久,修行小辈以及山野里知晓剑仙王乘月曾朝西天门圣殿拔剑的事情不多,但眼前的事实是骗不了人的。 “李梦舟是什么人?” “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数个月前,离宫剑院里貌似传出风声,是有三位剑修荣升先生,好像那位七先生就叫李梦舟?” “离宫剑院的七先生?那个看不见气海,却半年间直逼四境的怪胎?” “是否看不见气海不清楚,但若此人真是那个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他显然是已经入了四境的,而且是上境!” “听闻那看不见气海的离宫剑院七先生是在去年冬季才拜入离宫剑院,至今也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居然已是上境的大剑修?!” 站在山脚下的那些从莫城来的修行者都是神色各异的望着那执剑的少年,离宫剑院里出了一个看不见气海,却半日观想入天照,并且半年的时间就连续破境,站在四境之下最强的位置上,在姜国绝对不是什么秘闻。 甚至离宫剑院七先生刚出来的时候,因未入四境,且有着看不见气海的问题,被很多修行山门嘲笑,而且面对上山挑战的修行者,离宫剑院七先生也是根本没有露头,在当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很快便被遗忘,谁也没有太过去在意那位顶着闪耀光环的离宫剑院七先生,只能算是名噪一时,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名声,却没想到这位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居然不声不响的入了四境,还在莫城后山一剑毁了小南天门,杀死了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朱扒酒! 他们不仅怀疑李梦舟是否真的看不见气海,何况有本事一剑毁掉小南天门的大剑修,又哪里没有成为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资格? 看来果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从坻水郡各处赶来的修行者也在此时出现在莫城后山。 闻听得周围人的议论声音,他们中间显然就有曾经去过离宫剑院挑战七先生的人,只是任他们在山下如何叫嚣,最终却连七先生的影子都没见到,当时可都是怒而挥袖离去,憋着一肚子气。 “你果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李梦舟?” 有一名年轻的修行者站了出来。 李梦舟侧目望去,那显然是坻水郡里某座修行山门的弟子,而且也入了四境,此时正神情古怪地盯着他,他略有些困惑的说道“我是李梦舟,你又是何人?” 那名年轻的修行者傲然说道“我乃坻水郡木尘门的柳城!” 此言一出,周遭不少的修行者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木尘门的柳城在坻水郡年轻一辈的修行者里面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木尘门是四境宗门,若非有着小南天门的存在,其实应该是仅次于蒹葭苑的,木尘门的门主也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而且也已经很接近五境门槛,或许要不了几年就能晋升五境宗门,极具潜力。 而柳城便是木尘门门主的亲传弟子,是以木尘门未来门主的身份培养的,虽然在整个坻水郡年轻一辈的修士里面仍旧排不进前三,可也是同龄里名列前茅的存在,不可小觑。 柳城擅使刀,纯粹在刀术这方面,坻水郡里年轻一辈的修士没有能出其右者。 李梦舟思考了很长时间,依旧不认得柳城是谁,便也实话实说,“我不认识。” 柳城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面色只是黑了一瞬,便很快又恢复正常,冷声说道“数月前我曾到都城里挑战七先生,那时七先生虽在剑崖,但我耐心等待了很久的时间,却始终没有得见七先生,是七先生不敢接受挑战?” 当时在剑崖,也就是江子画很随意的提过一嘴,李梦舟也就是很随意的一听,根本就没有当回事,没想到当初上离宫山门挑战的人里面就有柳城。 他瞧着柳城有故意找事的嫌疑,便很是平淡的说道“你也说了我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离宫剑院贵为五境上宗,而你们木尘门貌似只是一座四境宗门,就算是你们的门主见到我也要行礼,你区区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挑战我?” 柳城颇有些恼怒的说道“七先生居然如此狂妄!” 李梦舟平静说道“我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自然有狂妄的资本,你能奈我何?” 这番话更是把狂妄两个字展现到了极致。 柳城有些错愕。 但是想着七先生的身份,他也的确没办法奈之如何。 可李梦舟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爽,冷笑着说道“朱扒酒的死和小南天门被毁,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七先生所为?” 他自然有理由提出质疑,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可不是什么强者,哪怕数月的时间,让他跨过了四境,也不可能杀得了朱扒酒,有本事一剑毁掉小南天门。 那些比坻水郡里的修行者来得早很多的莫城修行者算是目睹过小南天门被毁的瞬间,但也不能证实就是李梦舟所为,有雪雾遮蔽着,他们的神游意念根本探不进来。 马上就有人附和柳城的话说道“当时在半山腰上除了七先生外,的确还有一位姑娘的身影,只是那位姑娘很快便离开了,虽然不知对方的身份,但应该也是一名剑修。” 柳城望了一眼说话的那人,随即看向李梦舟,笑着说道“我尊重离宫剑院,也尊重离宫里的几位先生,但七先生未入四境时便有了这般名号,总是有些惹人非议,现在小南天门被毁,朱扒酒也被杀死,虽说七先生就站在这里,可七先生又怎么证明是你做的?” 李梦舟很奇怪的看着柳城,不明白他非要让自己证明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若是能够避开道宫南天门的报复,他不承认反倒是好事,但这件事情是根本隐瞒不了的,有些人看不到,不代表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就算否认也没有意义。 他看着柳城问道“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此言正中柳城下怀,他微笑着说道“我虽自认不是朱扒酒朱掌教的对手,但坻水郡年轻一辈的修行者里面,除了月从霜外,我还真的没有忌惮过谁,数月前我到离宫剑院挑战七先生未果,现在也算是有缘相见,何不论出个结果?” 李梦舟明白了柳城的意思,归根结底就是想要打败自己这个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而彻底扬名。 且不管七先生的实力如何,但七先生三个字代表的身份都是非同小可的,所谓因觉得李梦舟没有资格成为离宫剑院七先生这件事情,或许很多人都只是当做借口,他们没本事去挑战大师兄、三师姐和四师兄,突然出现了一个修为相对很弱的七先生,又怎会放过? 但也不知将要出名的会是七先生,还是柳城了。 他们的相同之处都是在于地方上有名,很难入得世间的眼睛,真的被世人瞬间就能叫出名字的才是真正的有名,便如沈秋白、北藏锋他们。 名声这种东西是很虚无缥缈的,但追求名声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庙堂之高为权,江湖之远为名。 无可厚非。 刺骨的寒风肆虐着,飞扬的雪花将得小南天门覆盖,若是不知情者,很难想象那些雪地下面埋藏着很多的尸首。 柳城的神情很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很正常的提出这个建议。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当有剑仙之资 而围观的那些坻水郡里的修行者也都沉默不语,到这里来的都是各座修行山门的弟子,他们的目的就是探清小南天门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知晓有人毁掉了小南天门,而此时站在这里的也只有李梦舟,答案应该是呼之欲出的,可如果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貌似的确存在着些疑点。 且不说小南天门里有数百名弟子,就只是掌教朱扒酒便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就算是白痴也能明白,这不可能是李梦舟一人所为。 而莫城的修行者也提供了信息,在他们到来之前,小南天门上确实还有一位姑娘在。 他们也想要知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到底有着怎样的本事。 而柳城可谓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一位,有他出手试探,是再好不过的。 李梦舟淡淡说道“柳城是吧,虽然我没必要向你证明什么,但杀死朱扒酒时,我刚刚破境,也没有过瘾,既然你曾经到过离宫剑院来挑战我,那我今日便给你一个机会。” 柳城眼眸里的晦色一闪而过,说道“那就请七先生赐教一二了!” 他拔出腰间的刀,一股刀风自鞘里蹦出,瞬间划破风雪,吹动了李梦舟的发丝。 李梦舟微微眯眼,说道“看来柳兄还是有点本事的,原来也入了上境。” 柳城入上境自然是比李梦舟更早,虽然他在坻水郡的名气没有排进前三,第一位还有着月从霜压制着,但柳城自认在坻水郡年轻一辈里除了月从霜,他不会怕任何人。 “即是如此,我也没有信心能够跟小南天门的朱掌教有一战之力,所以我很怀疑七先生是如何杀死朱掌教的。” “虽说修行者刚刚破境时都会处在灵气满溢的状态,身体各方面都极尽饱满,能够短时间里发挥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但也完全没有可能打赢朱掌教,甚至一剑杀死他。” 正是因为疑点重重,柳城才会想要试探,借着曾经挑战过七先生的理由逼迫李梦舟应战,若是十分肯定李梦舟有能力杀死朱扒酒,柳城恐怕半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他就算是坻水郡里的天才,也没有自信到能跟四境巅峰的大修士相提并论。 李梦舟说道“那就请柳兄出刀吧。” 他手里没有握着剑,而是从身后拔出了惊蛰。 柳城擅使刀,他便以刀应战。 虽然李梦舟有着一门极强的刀术,但他肯定是不擅刀的,可就算他只会一刀,能够打赢对手便是好刀。 柳城紧紧蹙着眉头,说道“七先生的剑呢?” 剑修不用剑,反而用刀,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甚至柳城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李梦舟平静说道“我是剑修,最擅长的当然是剑,但柳兄貌似擅刀,为了公平起见,便就这样吧,柳兄请出刀。” 柳城有些恼怒,这哪里是什么公平,只有双方都握着自己最擅长的兵器那才叫公平,若是自己打赢了一个用刀的剑修,那又算怎么回事? 况且,退一步来讲,若是自己败给一个用刀的剑修,岂非是更加没有面子? 他羞恼的瞪着李梦舟,说道“七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梦舟疑惑的反问道“柳兄是什么意思?” 柳城大声说道“我是刀客,自然用刀,七先生乃是剑修,理当用剑方才公平,却握着一把刀来跟我打,莫非是瞧不起我?”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这便很没有意思了,我虽是剑修,但你凭什么不让我用刀?” 凭什么? 人家用什么兵器的确是人家的自由,哪有什么凭什么。 柳城一时哑口无言,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李梦舟。 李梦舟说道“既然柳兄不愿出刀,那便只有我来了,柳兄千万注意了,我这一刀可不简单。” 柳城虽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眼瞧着李梦舟已经摆开了架势,便也平气凝神,全神贯注。 寒风骤然变得猖狂,温度也在变低,虽然此时未下雪,但厚厚的积雪被刮起,仿佛瞬息间下了一场大雪,那风雪里挟裹着的凛冽气机让得在场观战的所有人都是下意识里绷紧了身体。 隆隆地轰鸣风雪声在莫城后山肆虐着,空气里也生出了一些湿意。 李梦舟手里紧紧攥着惊蛰,随着破境,《浮生烬》这门刀术自然便能斩出更强的姿态,但若要在不至于有眩晕感的情况下斩出最强的一刀,也是需要很精准的把握的,若是多了,便容易昏死过去,若是少了,便也斩不出能够承受极限的一刀。 他蓄势的时间有些长。 但柳城的戒备心却也越来越重。 只是从周遭呼啸而至的气机里,他便也能够察觉得出来,这一刀的确不同凡响,他很难相信这会是一名剑修斩出来的刀,但这一刻,他不敢有半点大意。 李梦舟终于缓缓递出了那一刀。 在柳城的视野里慢慢放大。 他蓦然间睁大眼睛,只觉得像是天河之水沸腾倾泻,水落时巨大的轰鸣声令得他的耳膜隐隐发痛,给他的心神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这是怎样恐怖的一刀! 柳城握刀的手有些颤抖,但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很艰难且坚决的出刀,刀气逆着风雪而出,连绵不绝。 李梦舟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 柳城憋红了脸,狼狈的退后了一步。 李梦舟再进一步。 柳城再退一步。 围观的那些修行者也察觉到了异样,眼看着柳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那肆虐的刀气已经刮疼了他们的脸颊,也都纷纷后撤。 但他们眼眸里都有些惊惧。 这副画面很明显是柳城不敌,被逼迫着不断后退,且也被压制的死死的。 他们明明是同境,虽然剑修在同境里堪称无敌,但那七先生手里握着的可是刀啊! 而且七先生也是刚刚才破境,柳城在一年前便已入上境,哪怕有着剑修的优势,也不可能轻易追赶得上才对? 莫非剑修真的如此可怕?! 世间仅剩三座剑门,自剑门衰败后,天下修士已经很少能够领教到剑修的可怕之处,也就只有剑仙王乘月在维持着剑门的尊严,虽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剑修很特殊,也很强大,可见识多了那些弱小的剑修,世间寥寥无几的强大剑修便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因为也轻易见不到。 哪怕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在姜国境内,很多人都知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是真的很弱,虽然短短半年修行便直逼四境的修行速度很是匪夷所思,但终究有些配不上离宫剑院七先生这个身份。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身为剑修却用刀来对敌,且仅用一刀便狠狠压制住在坻水郡里刀术首屈一指的柳城,这哪里能用弱字来形容? 在场的修行者都重新认识了这位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肆虐的风雪里闪烁着一抹刀光。 且有愈演愈盛的意思。 李梦舟还在往前迈步。 而柳城很快就已经退无可退。 他变得慌张了起来。 那一刀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任他如何抵御,都貌似毫无效果。 眼看着李梦舟又要抬起脚来,柳城已然憋得脸庞通红,握刀的手剧烈颤抖,他双腿发软,忍不住嘶吼道“别过来!我服了!我认输!” 话音刚落。 李梦舟抬起的脚便又缓缓放了回去,大作的风雪声忽然顿止,惊蛰刀归鞘。 没有了压力的柳城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围观的修行者见此一幕,都是神情复杂。 他们也能够理解柳城此刻的心情,被一刀压制的如此彻底,若是不服输,恐怕下一刻就会死在那一刀之下,跟生命相比,尊严什么的已经不值一提。 但仅此一战,柳城的心里恐怕会留下阴影。 毕竟李梦舟是一位剑修,用着他不擅长的刀来打赢擅刀的柳城,这对柳城而言,已经不仅是羞辱,对心境也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李梦舟看着柳城,轻声说道“我就只会一刀,对刀虽然不擅长,但对这一刀也算熟练,所以是很公平的。” 柳城没有去听李梦舟在说什么,他脑海里依旧都是那一刀带给他的阴影,仿佛整个天河之水都倾泻过来,将他淹没,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有修行者踌躇着往前迈出一步,很是恭敬地见礼,说道“七先生剑术超绝,刀术亦是出神入化,想来就算是面对那朱扒酒也是毫不逊色,朱扒酒能够死在七先生的剑下,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而七先生如此年纪,便有这般造诣,当有剑仙之资。” 其他修行者见此也是纷纷见礼,且不管他们是否出自真心,但恭维声却是络绎不绝。 李梦舟神情平静地望着他们,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微微摇着头说道“我是否能成为剑仙,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但坻水郡里没有了小南天门,你们或许也能轻松一些,若是道宫有人前来调查,你们大可实话实说。”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白虹镇,破落巷。 门前的积雪都被堆在角落里,巷子里的老住户住在自家门前,相互攀谈着,虽然距离隔的不算很近,但也不妨碍他们对话,若是颤巍巍的走出去,很可能这辈子就走到头了。 相互之间高声喊着说话也是颇有乐趣。 而攀谈的老人们之间也包括着孤山客。 此时他侧目看见破落巷的巷口有人走进来,便朝着那些老邻居招呼道“家里丫头回来了,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他搬着木凳子走进院子里,随后萧知南便也跨过门槛,看着他说道“前辈没有耳背,怎么也跟他们一样,道路湿滑,老人家不方便走动,前辈明明可以走到他们面前,何必也坐在门口喊着说话。” 孤山客轻笑着说道“你懂得什么,那是我们之间自然的攀谈方式。” 他把木凳搬到屋檐下,径直坐在躺椅上,一边惬意的摇晃着,一边问道“李梦舟那小子一剑毁掉小南天门,肯定会被报复,他明知道这一点,还是要拔剑,真的只是因为我要让他拔剑?” 萧知南说道“其实李梦舟也是重感情的人,何况前辈对他有指点之恩,或许一开始他没有想明白,但在他拔剑的那一刻,他的心境是很清明的。” 孤山客说道“他虽然有着很高的修行资质,但气海里的问题始终要解决,随着他走得越远,其实问题就会越严重,尤其是在五境门槛前,想要变得更强,他就必须要拔剑。” 萧知南不解的说道“既然他的气海里有问题,又何故能够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从一个普通人入了四境?那问题又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貌似除了修行刚开始虽开了天照,却迟迟打不开气海之门外,李梦舟的修行进境都是极快的,根本不存在半点问题,可偏偏李梦舟的气海的确有问题,这便是很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孤山客笑着说道“那是因为气海的封禁有多重,李梦舟已经解开了一重,若是他的气海没有问题,其实他的修行进境应该更快。” “世间妖孽之辈很多,但能够成为妖孽中的妖孽者,却很少,世间总会出现一个特殊的存在,便如剑仙王乘月也是特殊的存在,否则他又怎会是天下唯一的剑仙?” “我觉得李梦舟的身上应该有着不少的秘密,他被紧紧的束缚着,若一直如此,等到他站在五境门槛前时,气海的问题就会全面爆发,再难有丝毫寸进。” “只有打破束缚,他才能走得更远,小南天门只是刚开始,他必须向着世间递剑,效仿剑仙也只是下乘之举,但对目前的他来说,是最好的方法。” 萧知南若有所思,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觉得李梦舟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他的修行进境很快,但世间天才有很多,真正能够站在巅峰的又有几人,资质只是一种很虚无的判定你能够走得多远的标准,却不能保证你肯定能够走到终点。” 孤山客不置可否的说道“是啊,正如不二洞里的那些人,一个个皆是资质妖孽,却在刚刚出名时,全部死于非命,能够得到道天怜爱的修行者必须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但这种人很难见到。” “可如果大胆猜测,把李梦舟气海封禁的那个人,若是没有敌意,便是故意在压制李梦舟的天赋,要么一生做个普通人,要么就披荆斩棘,打破重重束缚,站在世间的巅峰。”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凤凰涅槃,一开始便站在很高的位置,是极其容易被摔死的,而明明有着站在高处的资格,却必须要从山脚下开始起步,这才是珍贵之处。” 孤山客看着萧知南,说道“只要李梦舟有勇气向着世间拔剑,他未来所站的高度都是不可估量的,有着太多束缚的剑修,很难变得强大,就算前期修行进境再快,也没有意义,因为他的剑心并不清澈,最终必然会被拦截在外,寸步难行。” 萧知南想着自己要走的路跟李梦舟终究是不同的,虽然目标都是剑仙,便也释然了些,或许李梦舟真的有成为剑仙的资质,否则薛忘忧为何把七先生的位子交给尚未破入四境的李梦舟? 若纯粹只是因为当时在朝泗巷的事情,是很难服众的。 哪怕薛忘忧护犊子是出了名的,但他不会拿离宫剑院的未来开玩笑。 有寒风吹入院子里。 萧知南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孤山客。 孤山客微笑着说道“有客人到了。” 破落巷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穿着白衣的女子。 是已经站在四境巅峰的强大修行者。 在坻水郡里年纪轻轻的四境巅峰大修士很不多见。 而最出名的一个,便是蒹葭苑的首席弟子月从霜。 院门被打开。 月从霜站在雪地里,目视着院子里屋檐下站着的姑娘,以及坐在躺椅上捧着茶壶的老人家。 “我在这里感知到了一股很强的气息,原来是北燕剑庐的萧知南。” “你是月从霜?” 萧知南凝眉望着院门外的白衣女子,末花剑已经在剑鞘里颤动着。 月从霜看着萧知南,说道“萧姑娘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而我只是在四境巅峰罢了,所以我不是你的对手,而且我此来也不是为了打架。” 萧知南说道“那你来做什么?” 月从霜看向孤山客,说道“我知道李梦舟去了莫城后山,朝着小南天门出剑,但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 萧知南说道“剑修出剑,不需要理由,顺从本心而已。” 月从霜轻笑着说道“那是萧姑娘,不是李梦舟。” 萧知南微微蹙眉说道“你见过李梦舟?” 月从霜点点头,说道“我曾来过白虹镇,在镇外遇到过他,并且让他帮忙做了一些事情,他虽是剑修,但其实很多时候不是全部顺从本心,他的命比他的本心更重要。朝着小南天门出剑,是会丢命的事情,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我想不到他那么做的原因。” 李梦舟确实不是一名合格的剑修。 萧知南淡淡说道“可问题是,他朝着小南天门出剑确实没有理由,若硬要说出一个理由,便是破境,他只是选择了小南天门,剑门跟道宫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前有剑仙王乘月对西天门圣殿出剑,剑修效仿剑仙,也无可厚非。” 月从霜认真想了想,说道“这倒也算是个理由,且不说剑门和道宫原本的关系,只是剑仙王乘月毁掉道宫的西天门圣殿,虽然当时道宫没有说什么,但梁子终归是结下了。” “换句话来说,剑门跟道宫本身就是站在生死两面,的确也不需要找出什么理由。不管是道宫找剑修的麻烦,还是剑修找道宫的麻烦,似乎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月从霜还是觉得有些问题,她盯着始终没有说话的孤山客,说道“然而,李梦舟直接一剑毁掉小南天门,杀死朱扒酒,可不仅仅是找道宫的麻烦,剑仙王乘月可以这么做,因为他足够强大,就算是道宫也要掂量掂量,但李梦舟只是一名四境剑修,道宫里随便走出来一个人,也能轻松杀死他。” 萧知南也看了孤山客一眼,很随意的说道“那就来杀好了,那是李梦舟的事情,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何必在意?” 月从霜倒是有些哑口无言,事实上的确如此。 但月从霜来白虹镇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弄清楚李梦舟朝小南天门出剑的理由,而是在白虹镇里有着一位连海棠山主都观察不到的修行强者,或许跟李梦舟有些关系。 她紧紧盯着孤山客,显然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 “这位是?” 孤山客饮了一口热茶,淡笑着说道“一个糟老头子罢了。” 月从霜说道“但我觉得老人家很不普通。” 孤山客说道“或许是我看起来气质好一些,但气质再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 月从霜皱着眉头,她在很仔细的观察着孤山客,事实证明,孤山客的确很普通,就跟寻常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区别也只在于孤山客的眼睛,和整体带来的感觉。 那也的确能够被归结于气质方面。 萧知南看着月从霜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了点什么,像是很随意的开口说了一句,“前辈又怎会普通呢。” 孤山客望了她一眼,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只是针对气质这方面拿捏得死死的而已。” 月从霜沉默不语,只是略显怪异的看着萧知南和孤山客,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着什么问题。 但她不管怎么看,孤山客都很普通,但恰恰如此,正显得孤山客的不普通。 想着就连山主都观察不到白虹镇里那位强者,哪怕她就站在那位强者的面前,看不出来也很正常,这反而更能证明到什么。 她抿着嘴笑了笑,朝着孤山客和萧知南揖手告辞。 破落巷院子里的屋檐下,萧知南轻抚着末花剑,淡淡说道“看来是海棠山主察觉到了什么,月从霜才会找到这里来,孤山前辈很难继续留在破落巷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了。” 孤山客摇摇头,说道“蒹葭苑不会来打扰我的,只是海棠山主想要确信点什么,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白虹镇里的大家伙儿,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想离开的。” 萧知南说道“孤山前辈如何肯定蒹葭苑不会来打扰?整个坻水郡里至少在明面上只有海棠山主一位五境强者,海棠山主发现白虹镇里隐藏着高手,就算不在意,总也要在蒹葭苑的掌控之下。” 孤山客笑着说道“海棠山主是非常出色的人物,她既然让月从霜来到这里,便是已经在关注了,没必要二次打扰。” 萧知南想了想,说道“我倒也觉得那月从霜不是个简单角色。” 孤山客说道“月从霜是坻水郡里年轻一辈第一人,自然不简单,她虽不是蒹葭苑未来山主的继承者,但却是海棠山主的首徒,在女修里面名列前茅,整个姜国能出其右者也不多见。” 萧知南很认真地说道“但她比不过我。” 孤山客笑着摇头,也不否认,说道“在剑门一脉里,你萧知南都可谓佼佼者,离宫剑院的那几位先生你都打过,虽然只打赢了一位,但也奠定了你在剑门的资质,等你见到剑阁里的那几位,便能清楚谁才是剑门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了。” 萧知南蹙眉说道“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欧阳胜雪跟剑痴徐北寒孰强孰弱?” 孤山客说道“徐北寒有剑痴之名,当然不是随便取的,整个世间,有剑痴名号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若真要比较起来,自然是徐北寒更强。” 萧知南问道“大先生跟剑痴打过?” 孤山客想了想,说道“在当年大朝会时,该是交过手的。” 天下大朝会是各王朝一起商议定下的规矩,每五年举办一次,届时天下年轻一辈的修行强者都会参加,当然,这也不是强制性的,便如上一届大朝会,北藏锋便没有参加,实际上因北藏锋算是大器晚成,可谓是压着线踏入了修行路,接着在很短的时间里连续破境,若真要计算修行的时间,北藏锋其实还没有萧知南修行的时间长。 北藏锋在十五岁时才踏入修行路,而萧知南在五岁便已经入了修行路,中间整整相差了十年。 这其实跟资质的高低没有多大的关系。 因萧知南自幼便在北燕剑庐,而北藏锋是半路考入书院的,虽然比萧知南晚十年开天照,但自踏上修行路开始,便接连破境,短短数年之间,便追平了萧知南,甚至比萧知南更进一步。 修行资质跟修行的时间虽然有关系,但其实关系也不是很大,因厚积薄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些人就是前面平平无奇,后面突然爆发。 萧知南和北藏锋都没有参加上一届的大朝会,而沈秋白和欧阳胜雪是参加了的,徐北寒自然也在其列,但最后却是沈秋白成了大朝会榜首,只因当时徐北寒和沈秋白因某些缘故,其实并没有真正分出胜负。 而距离下一届大朝会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在西晋南境接壤处有着绵延不知多少里的平原,而在平原以南的尽头有着炽烈非常的群火山,跟魏国西境接壤,因靠近黑火山的缘故,平原环境相当恶劣,常年被黑云覆盖,雷电自云层里呼啸,不知何时就会降落下来,导致原本草长莺飞的画面变得很是荒芜,这便是天弃荒原的由来。 而只因有荡魔时期的山外人被天下修士封禁在此地,这片荒原才有了天弃的名字。 在距离天弃荒原往斜北数百里地的山路上,有骏马在疾驰。 马背上坐着的是戚小然。 他自西晋里逃出来,便一直躲躲藏藏,虽然过程里并未察觉到暗中有人跟踪,但戚小然也不敢有半点大意。 面对西晋皇子楚沧岚,戚小然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那番话能够蒙混过关,但比较奇怪的是,貌似楚沧岚真的相信了他,居然就这么放任他逃出了西晋。 若非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戚小然一直相当谨慎,或许已经回到都城了,虽然他现在就在姜国的土地上,但距离都城尚且遥不可及。 这日,他在一处镇子里落脚,在姜国的土地上他便可以尽情的策马奔腾,虽然很想尽快回到都城,但该歇息的时候还是得停下来。 而在戚小然住进一家客栈里时,镇外也有人出没。 他们手里都持着兵器,非是一般的江湖中人。 有两伙穿着不同服饰的人在镇外汇合。 他们分别穿着剑服和星服,代表离宫剑院和摘星府。 为首的便是欧阳胜雪和沈秋白。 此地已经接近姜国西南边境,不同路线的两伙人因缘际会。 沈秋白看着对面的欧阳胜雪,说道“附近的山外人该是全部铲除了,距离天弃荒原越近,山外人数量反而越少,且不管那些冒出头的山外人是否从荒原里逃出来,他们显然也不敢接近荒原。” 他们的模样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但那也说不上是战斗,就连衣角都没有破损一块。 欧阳胜雪说道“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虽说越是接近天弃荒原,山外人便越少,但我总觉得反而越危险。” 沈秋白微微蹙眉,说道“我们到此的目的便是要调查那些冒出来的山外人跟天弃荒原有没有联系,荒原外有唐神将亲自镇守着,而且还有他国的修行强者,想来在外的山外人不敢接近这里也是正常的。” “我反倒是觉得,外面的山外人跟荒原里面的山外人或许并无什么牵扯,在荡魔时期结束时,虽然有最强的两名山外人被分别封禁,但终究还有一部分遗留在外,曾经也在东郡生过乱子,只是正巧被白朔上仙撞见。” “或许除此之外,也有其他山外人逃脱封禁,隐藏在暗处,在数十年里继续发展着山外人的力量。如果真的有山外人从荒原里逃出来,恐怕当场就会被唐神将斩杀,根本没有机会逃离边境。” 两大镇压着山外人的险地都有各国的修行强者同时看守着,若非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莫说有山外人从荒原里逃出来,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欧阳胜雪说道“正因有疑惑,陛下才会让我们前来查证,虽然此地距离天弃荒原已不算太远,但并不在天河的必经之路上,我觉得应该让师弟们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其他人到来,我们先行一步,到天弃荒原探个究竟。” 他们是凑巧碰上之后,追寻山外人踪迹来到这座镇子的,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很难碰见从其他路线赶来的人。 沈秋白倒也没什么意见,点点头,说道“时间渐晚,我们且在这镇子里住下,待得明日一早便出发。” 钟溪言和江子画他们都跟着各自师兄的脚步,分开寻找客栈落脚,毕竟他们人数也不算少,若全都聚在一起恐怕很难。 欧阳胜雪选了一家客栈,让师弟师妹们好好吃顿饭,他们没有在大堂,而是在房间里吃,江子画刚进房间便摊在了床榻上,大吐一口气,嚷嚷道“饿死了!累死了!” 叶瑾瑜在江子画撅起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道“这一路上你除了吃便是睡,就算有遇到山外人,也是师兄和师弟们上去,你一直躲在后面,也有脸说饿说累?” 江子画猛地翻身,狠狠地瞪了叶瑾瑜一眼,说道“我那是养精蓄锐,谁知道越接近天弃荒原,山外人便越少呢,根本没有我用武之地。” 沈霁月坐在屋里的凳子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最近老是听闻说李梦舟跟蒹葭苑的陆师姐在某个天河沿岸拔剑,且李梦舟被陆师姐重伤的事情,想来应该是真的了,否则不可能传到这里来。” 何峥嵘坐在沈霁月的旁边,低垂着脑袋闭目养神,闻听此言,他微微抬眸,淡淡说道“怪不得明明比我们先一步离开都城,一路上却没有碰见,原来他走得是坻水郡那个路线,北先生和谢春风也是走得那条路,想来肯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发生。” 趴在桌面上略有些萎靡的陶叶好像忽然来了精神,她自苍南山上下来跟随离宫剑院一众剑修虽然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其实一直是被保护的,终究是她的修为太低,遇到山外人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但也算涨了很多见识,只是难免有些身心疲惫。 此时听闻李梦舟的事情,她立即便有了精神,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陆九歌陆师姐?她为何要打伤李师兄?李师兄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江子画和何峥嵘皆是眉头紧皱,他们默默看着陶叶,心里暗暗想着,简直没有天理,陶叶每日里总要叫出好几遍李梦舟的名字,让他们耳朵都起了茧子,少说也让得他们对李梦舟很是羡慕嫉妒。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只是长得丑陋 沈霁月很认真地看着陶叶,她至今也没想清楚,虽然知道陶叶是崇拜强者的,尤其是年轻强者,但为何偏偏是李梦舟呢? 别的不说,就是在房间里的叶瑾瑜和江子画的年纪也不大啊,甚至江子画还要比李梦舟小几个月,虽然这个事实很少有人知道。 若只是论修为境界,叶瑾瑜且不谈,因家族生意上的纠缠,让他根本没有多么认真修行,虽是已经暂时抛开了家族里的事情,也入了四境,但相比较之下,还是江子画更强一些。 “你到底喜欢李梦舟什么啊?” 沈霁月默默掰着手指头,说道“他脸黑的像碳,衣裳也不整洁,头发也不经常打理,还爱喝酒,出门买剑都不愿意掏钱,还要忽悠别人掏钱,又对惹事生非很在行,明明长得不好看,还容不得别人说他丑,虽然确实不算丑,但除了勉强看得顺眼外,他身上到底哪点吸引你?” 陶叶瞪着眼睛,神情很是古怪地望着沈霁月。 “你居然能够如数家珍的说出李师兄这么多缺点,好厉害啊。” 江子画、何峥嵘“” 欧阳胜雪端起沈霁月事先倒好的茶,刚刚喝进嘴巴里便猛地喷了出来。 叶瑾瑜就站在对面,下意识后退一步,低头瞧着腿脚湿润的地方,默然无语。 江子画有些了然的看着何峥嵘说道“我想,我应该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李梦舟了。” 何峥嵘不置可否。 残阳的余晖洒满小镇,遇窗而入。 欧阳胜雪默默聆听片刻,突然破门而出。 在酉时左右,戚小然策马入了小镇。 他随便寻了一家客栈,望着客栈的伙计把马牵到后院里,他放下一锭银子在柜台,要了一间上房。 这家客栈很小,住不了多少人,生意也不算特别好,戚小然还算谨慎,虽然这里已经是姜国,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本不该存在的,若是被天枢院的暗探察觉到,将会是不小的麻烦。 他进了房间后便再也没有出来,期间也只是有店里的伙计来送餐,他坐在房间里回忆着在西晋的事情,古诗嫣的确是龙捲书院的学生不假,而且貌似也是西晋洛阳城古氏大族的千金小姐。 情况跟叶瑾瑜其实有些类似。 叶氏族是姜国里的首富,古氏族在西晋虽然不是首富,但也是名门望族,拥有着不小的能量,可也只是在世俗界里,在得知古诗嫣有修行资质时,古氏族的族长便想尽办法让古诗嫣考入了龙捲书院。 因古诗嫣本身就有着很高的修行资质,倒是不必做些多余的事情,很顺利的便成了龙卷书院的学生。 自此,古氏大族在西晋的能量便更上一层楼。 而在洛阳城里还有另外一个大族,在古诗嫣尚且年幼时,两家便缔结了婚约,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个大族貌似发生了一些变故,跟古诗嫣有婚约的人突然在西晋消失了,古诗嫣有婚约的事情在西晋不算什么秘密,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够知晓的。且戚小然暗中调查出来,古诗嫣之所以离开西晋来到姜国,貌似就是要找她的那个未婚夫,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跟李梦舟牵扯在了一起。 他未曾查出古诗嫣那个未婚夫的身份,只因洛阳城里除了古氏族外,再没有了第二个大族,当年洛阳城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短时间里要调查出来想来很难,必有西晋朝堂在刻意封锁。 但是古诗嫣离开西晋后,径直便来了姜国,好像是很确定她那个未婚夫就在姜国似的,这也是让戚小然感到很困惑的地方。 而且事实证明,古诗嫣刚刚来到姜国都城,便直接住进了李梦舟的朝泗巷小院里,他暗暗想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就在他苦思冥想时,忽然在隔壁房间里隐隐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有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蹦入了他的耳朵里。 在他下意识想要探听的时候,忽然警觉,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破窗而出,而在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正好看见戚小然飞出窗外的身影。 踹门的人便是欧阳胜雪,他回眸看向跟过来不明所以的江子画等人,沉声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去追。” 话音未落,欧阳胜雪便也从窗户跃了出去。 江子画很是诧异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疑惑的挠着头,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镇外的某处山野,有飞剑震颤着呼啸而至,前面奔行的身影已经尽力在躲避,但仍旧被飞剑划破了手臂,受痛之下,闷哼一声,身子一歪,便重重地栽在雪地上,沾了一脸的雪花。 飞剑回到欧阳胜雪的手里,他轻轻一甩,便有点滴鲜血在雪地上绽放开来。 戚小然伸手挡着脸,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身,眸光阴狠地盯着欧阳胜雪,在此地跟离宫剑院的大先生碰到,可谓运气差到了极点。 他侧目瞧着左臂那一道清晰的血痕,有着缕缕寒气冒出,那是遗留下来的剑气,依然在撕扯着他的伤口,如被针扎一般。 他尝试着跟欧阳胜雪拉开距离,面对剑修想要逃跑其实是很难的事情,因为飞剑一出,你根本就逃不出去。 何况面前站着的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 四境巅峰的大剑修。 甚至可能已经很接近五境那道门槛。 戚小然暗呼倒霉,他不想跟欧阳胜雪有半点纠缠,一直在寻找着逃走的路线。 哪怕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剑修的飞剑,可若束手就擒,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你为何破窗而逃?”欧阳胜雪紧紧蹙着眉头,他当时在房间里只是察觉到隔壁有人在窥听,而且是一名修行者,且修为境界不弱,但望着挡着脸的戚小然,他仍旧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戚小然默然不语。 为何破窗而逃? 当然是因为他感知到了自己被发现,而且也识出了欧阳胜雪的身份,若不逃,难道还乖乖等着不成? 只可惜,就算逃了,也没有逃脱。看着默不作声的戚小然,欧阳胜雪心下觉得有些奇怪,而且戚小然故意用手遮着脸的举动明显是怕被认出来,而这么做的原因,肯定在于自己真的认识对方。 但他并未觉得戚小然的气息有多么熟悉。 “你在隐藏什么?” 戚小然依旧保持着沉默,视线却在四处扫着。 欧阳胜雪眉头紧蹙,他忽然右手一挥,破尘剑径直斩落,剑气瞬息而长,朝着戚小然汹涌而去。 戚小然目光微凛,立即挥剑,瞬间凝聚起来的灵气轰然撞击在那道剑气上,而他也趁此机会,反身便要逃之夭夭。 但前方忽有一剑临至,却是沈秋白拦在了戚小然面前。 他神色怪异的扫了一眼貌似很慌乱的遮住脸的戚小然,看向欧阳胜雪说道“我察觉到有异,特地赶过来,此人是谁?” 欧阳胜雪说道“让他的脸露出来自然就知道了。” 戚小然暗暗叫苦,一个欧阳胜雪就让他很难应付了,居然连沈秋白也到了。 沈秋白握着星昀剑,看着戚小然说道“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故意遮脸,想来应该是熟识之人,阁下为何掩掩藏藏?” 戚小然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误会了,我只是长得丑陋,不想被人看到罢了,两位是什么人我并不清楚。” 他回眸看向欧阳胜雪,继续说道“我只是恰巧住在隔壁,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非是刻意,破窗而逃也只是感知到危险,下意识的举动。” 欧阳胜雪有些困惑。 但沈秋白却轻笑着说道“阁下这番说辞很难说服我,我不管你长得好看还是难看,下意识里只想着破窗而逃,看来你是有着什么秘密,如果我们真的不相识,但请把手挪开,哪怕你长得真的不好看,我们也不会笑话你。” 戚小然暗自恼恨,他心里很清楚,水镜司前任司首应该是早就死了的,如果被沈秋白和欧阳胜雪得知他还活着,他恐怕就真的得死了。 毕竟他犯的是协助誉王谋逆的大罪。 沈秋白和欧阳胜雪都是皇帝陛下极其喜爱的年轻人,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戚小然想不出自己能够活命的理由。 但如果不将身份袒露出来,看沈秋白和欧阳胜雪的意思也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便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我真的只是长得丑陋,看不得啊!” 他只能拿这个理由来当借口,装傻充愣。 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从西晋活着回来,便又陷入困境,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秦承懿去西晋调查古诗嫣,虽说一直留在潞王府里不见天日很难受,但也总比丢掉性命强。 但他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只能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对策。 哪怕都是四境巅峰,但戚小然可没有自信能够打得赢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任何一人,何况是他们两个。 沈秋白皱着眉头看向欧阳胜雪,两个人的眼神交汇,下一刻,两把剑便同时朝着戚小然斩落!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星辰定位,飞剑斩之 既是戚小然不肯主动露脸,他们便只能强迫。 一前一后。 两把剑毫不犹豫地斩出。 面对两面夹击,戚小然心中再是不愿,也只能挥剑格挡,如此一来,右手便不能继续挡着脸,他若只用一只手对敌,怕是瞬息间就会命丧当场。 在戚小然格挡的瞬间,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便很清楚的看到了戚小然的脸。 他们皆是怔了一下。 在范无味来京之前的水镜司司首戚小然,亦是在朝堂占据着很重的位置,只因发糊涂,居然暗中协助誉王谋逆,提供大量银钱,才被满门抄斩,沈秋白和欧阳胜雪都很清楚这件事情,而且自也认得戚小然。 他们止住了剑势,神色都有些凝重地看着戚小然。 “是玄政司跟天枢院联合奉旨行动,一夜之间,便把都城里跟誉王谋逆有牵扯的所有人尽数诛杀,而水镜司前任司首的府邸,是徐鹤贤亲自前往,明明早该已经死掉的人,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戚小然虽是对徐鹤贤颇有怨恨,但他也不敢把徐鹤贤私自救他的事情暴露出来,毕竟里面还有潞王秦承懿的影子,他可以不在乎徐鹤贤的死活,但是绝不敢做出对秦承懿不利的事情。 但这种情况下很不好说,所谓说多错多,哪怕不说话也很有问题,可他只能丢车保帅,把难题抛给徐鹤贤,只要他不开口,不管沈秋白和欧阳胜雪如何猜测,也最多怀疑到徐鹤贤那里出了问题,根本联想不到秦承懿的身上。 欧阳胜雪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想戚小然是如何在徐鹤贤的手底下活命的,而是很快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他皱眉看着戚小然,沉声说道“我回都城时,特意查看了御史大夫岳世庭的尸体,只因我在回京途中得知了岳世庭的死讯,他是被剑杀死的,但伤口的形状很特殊,我当时虽有怀疑,却根本找不到证据。” “素闻戚小然有一把不规则的剑,与天下的剑都不一样,我猜测或许是有人得了戚小然的剑,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杀死岳世庭的分明就是戚小然本人,因为本该死去的戚小然,至今都还活着。” 戚小然手里的那把剑其实第一眼看不出什么问题,是在锻造的时候有一点小瑕疵,只因是陪伴戚小然多年的剑,他一直都握在手里,一般人也看不出这把剑有什么问题。 但恰恰欧阳胜雪知晓这一点,结合岳世庭的伤口,便判断出了岳世庭是被戚小然的剑所杀死,只是因为戚小然已经死了,他才没有怀疑到戚小然身上。 而现在活着的戚小然就站在这里,那么便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了。 欧阳胜雪救过岳世庭的妻儿,也答应她们要查岳世庭被杀的事情,此时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他本身就怀疑杀死岳世庭的凶器便是戚小然的剑,而现在戚小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已经不需要再做他想了。 显然是有人在利用当时诸葛旦等山外人在都城作乱的空隙搞事情。 闻听得欧阳胜雪那番话的戚小然很是诧异,他当然很难想到为何欧阳胜雪会在意岳世庭被杀的事情,但他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难看。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欧阳胜雪持着手里的破尘剑,往前踏出一步,说道“我且不管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协助誉王谋逆,加害御史大夫的罪名确凿,既然在这里遇到了,我便有权抓你归案。” 戚小然咽了口口水,他闭上眼睛,做深呼吸状,继而又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我终究是前任的水镜司司首,虽然你们二人是姜国年轻一辈站在最高峰的天才,但也不是说抓我便抓我的,我不想跟你们起冲突,不意味着我便畏惧你们。” 欧阳胜雪说道“我知晓戚家剑法的厉害,但你杀岳世庭时也是废了不少工夫吧,我不敢说同境无敌,但在同境里面鲜少有人能够挡得下我一剑,此番倒也想领教领教戚家剑法的本事。” 戚小然暗暗叫苦,他只是在强装镇定,欧阳胜雪执意要出剑,便是让他走入困境,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能够破局的方法。 有寒冷的风在山野间吹着。 夜幕彻底降临。 但遍地银白,使得夜晚也多了一丝光亮。 漫天星辰遍布,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沈秋白微微抬眸,注视着夜空里的星,忽然开口说道“有些不太对劲。” 欧阳胜雪默默感知着周围,有一股莫名的气机在靠近。 就连戚小然也是呆怔地站在原地,此间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都在打量着周围,将一切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 沈秋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紧盯着戚小然,说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戚小然没有死,但终究曾在都城外杀死岳世庭,说明戚小然其实一直都潜藏在都城里,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问题,而戚小然出现在此地,也同样透着一丝不寻常。 他能够怀疑是徐鹤贤根本没有杀死戚小然,因为若是戚小然在当时逃出生天,依照徐鹤贤的脾气,肯定是尽全力缉拿,而不会让得所有人都觉得戚小然是真的死了,徐鹤贤没有隐瞒的必要。 哪怕因徐鹤贤的失职让得本该死掉的戚小然活着逃了出去,也让得徐鹤贤觉得很没面子,他或许的确有想要暂时隐瞒的可能性,但也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把戚小然抓到,事实上,自那件事情发生过后,徐鹤贤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若非是徐鹤贤故意放走了戚小然,便是就连去杀人的徐鹤贤也不清楚戚小然根本没死。 且不管真正的缘由是什么,戚小然能够继续潜藏在都城里,甚至在诸葛旦等一众山外乱都城时,还跑出来杀死岳世庭,都足以证明他的身后肯定还有着其他人。 戚小然跟岳世庭并没有很大的仇怨,构不成让得戚小然不顾一切都要杀死岳世庭的条件,这是很大的疑点,真正要岳世庭的死的人或许不是戚小然。 此刻山野间有其他人在活动,沈秋白怀疑应该就是为了戚小然而来。 没等到戚小然给出回答,寒冷的风忽然刮的更加猛烈起来。 有一抹雪亮的刀芒在遍地银白积雪的掩盖下,直接便朝着欧阳胜雪斩来! 纵然是欧阳胜雪和沈秋白也是在那一抹雪亮刀芒临近时才察觉到。 欧阳胜雪来不及挥剑格挡,只能尽量侧身躲过,沈秋白则第一时间向戚小然出手。 然而那一抹刀芒虽是被欧阳胜雪躲过去,却是平地掀起一股风浪,地面积雪冲天而起,直接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沈秋白神情凝重,脚下没有丝毫停顿,便要穿过那团遮挡的雪雾,星昀剑被其攥在手里,夜空里的星光大亮,待得雪雾被扫开,却已不见了戚小然的踪影。 欧阳胜雪目视着雪地上那些凌乱的脚印,看向沈秋白,沉声说道“我需沈兄助一臂之力!” 沈秋白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说道“欧阳兄很想杀死戚小然?” 欧阳胜雪说道“岳世庭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我也曾碰见过逃出都城的岳家妻儿,她们被人追杀,那些凶徒就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岳世庭是御史大夫,有着监察百官的职责,他会得罪的人也只有朝堂里的官员,若能活捉戚小然最好,就算活捉不了,我也曾答应过岳家妻儿,戚小然必须得死。” 沈秋白当即便举剑直指苍穹,夜空里的星辰光芒大放,片刻时间,他看向欧阳胜雪说道“大先生朝着星光最亮的地方出剑!” 非是他们多此一举,而是在神游意念里根本看不到戚小然的踪迹,显然救走戚小然的人刻意遮蔽了神游感知,沈秋白以星辰灌体术来感知并判断戚小然的方位,欧阳胜雪的飞剑则可以跨越距离,将戚小然斩杀。 若他们追过去显然是来不及的。 不能活捉戚小然,便只能把尸体留下来。 而在距离此地数十里地远,正有两道身影在拼命狂奔。 除了戚小然之外,还有一位蒙面的黑衣人。 他时不时的看向夜空,那一颗颗闪烁的星辰,让他心里颇有些压力。 “殿下心里不安,就是怕你路途上生出事端,特地让我来接应,没想到还真的出了事!” 蒙面的黑衣人自然便是被秦承懿派出来接应戚小然的宋一刀。 他可是长途跋涉,迟迟没有发现戚小然的踪迹,险些让他误以为戚小然根本还在西晋国里,因为按照时间来算,戚小然应该已经接近都城范围了才对。 对此,宋一刀感到很是疑惑。 戚小然把他在西晋的事情很简洁的告诉宋一刀,接着说道“若非最后被西晋那位皇子发现,我唯恐他会将我伏杀在西晋,一直小心翼翼,这才耽误了时间,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这般倒霉的在这里撞见了欧阳胜雪和沈秋白,还被他们识破了身份!” 宋一刀沉着脸说道“殿下有命,若你的身份真的暴露在人前,便绝对不能再回都城了。” 他话音刚落,忽有警觉,蓦然回首,只见一把飞剑划破夜空,眨眼及至!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镇子里那道白虹 夜空里的星辰很闪亮,雪花在风中飞舞,有着破风而至的一把飞剑,斩碎白雪,伴随着一声铿锵的剑鸣,宛如一颗流星坠落,轰然朝着地面砸下。 宋一刀神情骇然,“欧阳胜雪居然依靠沈秋白的星辰之力斩出一剑!” 他察觉到了夜空里星辰的异象,隐约明白是沈秋白利用星辰之力在搜寻他们的踪迹,他有刻意把自己和戚小然的气息隐藏,让得沈秋白和欧阳胜雪就算是神游感知也看不到。 但没想到,欧阳胜雪居然在不明确的情况下,还要斩出一剑! 那一剑速度极快,在他们发现时,便已经近在眼前,根本避无可避。 风雪在山野间呜呜地呼啸着。 冰凉的雪花拍打在人的脸上,很是凉爽。 咯吱咯吱地踩踏积雪的声音由远及近。 欧阳胜雪看着雪地里那留下的一滩血迹和属于戚小然的剑,眉头深深皱着,朝着沈秋白说道“还是被他逃脱了。” 被积雪稍微掩埋的血迹下有断掉的手掌显露出来,沈秋白能够大概联想到当时的情况,星辰灌体术也只是能够判断方位,其实没有办法精准打击,但欧阳胜雪那一剑实际上是基本没有偏移的,只是碍于救走戚小然的人和戚小然本人反应够快,哪怕依旧受了伤,还是拼尽全力逃走了。 欧阳胜雪想着戚小然被救走时的情形,说道“同在四境巅峰的用刀高手,而且要比戚小然更强,在姜国里恐怕并不多见。” 沈秋白思忖道“擅使刀的人物,在姜国成名者却也不在少数,仅在山野里便有不少刀道的宗师,都城里反而不常见,若救走戚小然的人来自都城,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因为很容易查出来,而若对方打的便是这种目的,我们想得越复杂,可能距离答案就越远。” 欧阳胜雪能够明白沈秋白的意思,但反过来想,也是同样的道理,因都城里使刀而且修为足够强的修行者很少,是相对比较明确的,简单的想,也许都城里使刀的某位修行强者就是救走戚小然的人,也许对方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其实反而是误局。 这都是有可能的。 问题的关键是对方肯定是和戚小然有所联系。 “据说潞王殿下有一位门客便是从山野里走出来的刀道宗师,潞王在都城里一直以来都很低调,那位使刀的门客也从未离开过潞王府,且也很难跟戚小然联系在一起。” 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想得很多,沈秋白和欧阳胜雪都没有跟潞王府打过交道,且潞王秦承懿又向来有贤王之名,他们很难怀疑到潞王的身上。 沈秋白轻叹一口气,说道“是徐鹤贤亲自将戚府上下满门抄斩的,本该死去的戚小然却还活着,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徐鹤贤不可能不知道,虽然徐鹤贤不用刀,但玄政司里用刀的人可不少,至于能够从我们二人眼皮底下把戚小然救走的高手,我真的一时想不出来能有谁。” 欧阳胜雪说道“戚府上下确实是被满门抄斩的,若是徐鹤贤故意放走了戚小然,不也是在给他自己树敌么?徐鹤贤素来心狠手辣,怎么可能放走戚小然,让得戚小然有机会报复他?若是要让戚小然帮他做事,他把人家里所有人都杀了,戚小然凭什么乖乖帮他?这在逻辑上也根本说不通。” 他们都想不到徐鹤贤会那么做的缘由,那么极大可能就是徐鹤贤不会那么做,戚小然能够活着是另有原因。 可在于徐鹤贤对此隐瞒是事实,便让得这件事情变得相对复杂了些。 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也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奈何事件本身很复杂,他们也不得不考虑更多。 “这次被戚小然逃了,肯定不会再回都城,但他又能去哪呢?” “或者说,救走他的人会把他带去哪儿?” 在白雪皑皑的山野里面,有相互搀扶着的两个人渐渐走出了小镇的范围,他们前进的方向显然不在都城。 白虹镇,破落巷里。 李梦舟和萧知南站在院外,目视着门槛里面的孤山客,他们的神情都有些复杂,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他们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些不舍的。 萧知南不舍的是尚且没有扒出孤山客隐藏的秘密,这对她而言是相当遗憾的事情,但孤山客不愿意说,她想尽办法也只是徒劳无功。 而李梦舟自走出都城,到白虹镇里这半年的时间里,不仅跨过了四境门槛,也在孤山客的指点下再度入了上境,可谓进步神速,若非他们还要前往天弃荒原,其实李梦舟也不想那么快离开。 但是想着等到从荒原回来时,有可能还会路过白虹镇,心里的遗憾便也少了些。 他们朝着孤山客见礼,最终还是走出了破落巷。 孤山客一直目送着李梦舟和萧知南的身影消失,他轻轻的关上院门,看着满院角落里堆积的厚雪,突然又变得冷清的小院落,让得孤山客一时间也有些不适应。 他在小院里站了很久,直到有一股风刮起,院门被风吹开,大片的雪花挟裹而入。 孤山客背对着院门,轻轻叹息一声,笑着说道“海棠山主,你终究还是找过来了。” 有一道曼妙的身影跨过了门槛,她注视着孤山客,轻声说道“我偶尔会观察坻水郡,但在山外人作乱之前,却从未看过白虹镇,没有早点发现你,也觉得颇有些遗憾。” 孤山客转过身来,看着海棠山主,说道“我只是住在白虹镇破落巷里的老人,山主治理着坻水郡,可谓日理万机,何必在意小小的白虹镇。” 海棠山主微笑着说道“白虹镇这个名字,是因为十数年前,夜间有着一道经久不散的白虹呈现在镇子上空,连续数日,才让得镇守府衙为此更名,世间奇事有很多,天枢院暗探曾到此查访,我便也没有理会,但想来,那时便是你刚刚来到白虹镇的时候。” 孤山客回忆着自己刚到白虹镇的时候,摇头说道“是我的身体出了某些问题,每到晚间便观想调养,无意识里便生了意象,好在天枢院的暗探并没有发现什么,否则我也不可能留在白虹镇里这么久。” 海棠山主沉默了片刻,突然挥手,便有一股寒风凛冽,朝着孤山客拍打过去。 孤山客双眼微眯,覆手间便将得那股寒风压下,淡淡说道“山主要试探我?” 海棠山主说道“我有些看不透你的修为境界,但在刚刚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很大胆的猜测,老人家应该是已经打破了五境壁垒,如若不然,就算是五境巅峰的大修士,也很难覆手间将那股风泯灭。” 海棠山主本身就是五境门槛里的至高强者,一呼一吸之间都展现着无穷气机,哪怕只是随手施为,也足以镇压刚刚跨过五境门槛的大修士,孤山客能够同样很轻描淡写的化解掉,最起码也要比海棠山主的修为境界更高。 五境里的修行强者虽然相对来说很少,但只要想找,还是很容易找到的,可打破五境壁垒的强者,却是真的凤毛麟角,就算是在山海清幽之地里面也是轻易不得见,海棠山主看向孤山客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凝重。 摆在明面上的已经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基本上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西晋剑仙王乘月,悬海观的那位观主,天下公认的第一强者,道宫里的圣人,便也是整座道宫的实际掌控者,枯禅寺的无念大师,以及书院里的那位院长。 也许世间依旧存在着打破五境壁垒的强者,但想要跟这五位相提并论,怕是远远不够资格,然而能够打破五境壁垒,就是彻底超脱了世俗,那是基本上已经跟道天触手可及的存在。 孤山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海棠山主说道“李梦舟剑斩小南天门,终究是发生在坻水郡里,道宫不会善罢甘休,李梦舟不是剑仙王乘月,道宫不可能给他半点面子,或许道宫也会找寻蒹葭苑的麻烦,山主还需多多戒备。” 道宫最是不讲道理,是天下公认的事情。 就连剑修也会讲道理,只是他们的道理就是手里的剑罢了。 没有那个本事,便万万不可得罪道宫。 就算是海棠山主也得罪不起。 她终究是站在山海清幽之外,只要道宫想,其实能独立杀死海棠山主的人物也不止一两个。 但海棠山主也不会担忧什么,因道宫就算再不讲道理,也不会只因蒹葭苑在坻水郡,就故意来找麻烦,小南天门被毁,可跟蒹葭苑没有半点关系,何况蒹葭苑也是五境宗门,又是姜国里的修行山门,远在北燕的道宫也轻易奈何不得蒹葭苑。 不能否认的是,只要道宫里来人,肯定会上蒹葭苑问询一番,海棠山主只要准备好一番说辞就行,她微笑着朝孤山客说道“只要有您在坻水郡里,就算道宫要找我蒹葭苑的麻烦,我也可以很合理的推出去。” 孤山客摇头笑道“那就尽管来吧。”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凛冬有新芽 时值腊月,万木凋零,寒风刺骨,大地银装素裹。 有梧桐矗立,在寒冬腊月里开了新芽,它们承接着飘落的雪花,霎时好看。 新年已经悄然接近,熬过最寒冷的一月,便会迎来春意复苏。 越是靠近西南端边境,人烟便越是稀少。 咯吱咯吱地靴底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野里显得很是清晰。 天河已经被冻结,但在厚实地冰面下仍能看到流动的河水,李梦舟和萧知南沿岸行走,停在某一处,李梦舟拔剑斩击冰面,瞬间形成一条深十寸有余的剑痕。 他踏在结冰的河面上,注视着那冰面下流动的河水,很有耐心的等待着,被剑气所刺激,很幸运的只需片刻,便有鱼肚翻白,呈现在他的眼前。 李梦舟取了鱼,在岸边某处扫净积雪,想办法生了火,准备烤鱼吃。 萧知南静静站在旁边,凝视着西南边境天弃荒原所在的位置,此地相距已经不远,她隐隐能够感知到那个方向传来的十分恐怖的气机。 李梦舟搬了一块石头,坐在石头上烤着鱼,条件略有些艰苦,但好在更艰苦的情况他也曾遭遇过,更别论萧知南了,北燕境内常年都是在冰天雪地的覆盖下,那才是真正的想找东西吃都找不到,相比他们此刻还有鱼吃,不知道幸福多少倍。 萧知南的视线从天弃荒原的方向移开,望着正在烤鱼的李梦舟,好似是睹景思人,她轻声说道“北燕有着一座雪山山脉,绵延不知多少里,虽然天弃雪山里也封禁着荡魔时期的山外强者,但那雪山山脉跟天弃荒原一样,都是早就存在的。” “生活在北燕都城附近的百姓尚且没那么艰苦,但雪山山脉的面积很广,覆盖了大半个北燕,多数百姓都像常年生活在寒冬腊月里,而且是要比现在更寒冷许多倍。” “我在剑庐里长大,自小也算衣食无忧,很小时候的记忆我已经想不太起来,但我的父母就是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的,就算后来我在剑庐里过着比北燕百姓幸福无数倍的日子,可曾经最深刻的记忆却是很难遗忘的。” 闻听得萧知南的话,李梦舟沉默了少许,他虽然没有去过北燕,也不能去理解北燕百姓都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纯粹靠想象是绝对不真实的,但他自幼的生活其实也很糟糕,也算能有点共鸣。 他对萧知南的了解也只是表面,此时萧知南有感而发,李梦舟也认真地说道“我在五岁的时候便在姜国边境城镇求生,战争在那里很常见,天天都在死人,生活在那里的百姓要么非常淳朴,要么非常凶恶,但也是环境导致,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曾沿街乞讨过,差点冻死饿死,偷过东西,也抢过东西,被人追打,甚至在野狗嘴里夺食,但我那个时候胆子很小,现在也有些想不起自己是怎么鼓足勇气做出那些事情的。” “好在那样的经历只有一年,我便遇到了生命里的贵人,也是教导我踏入武道之途的老师,他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宗师赵无极,也是凤江宗师盟的建立者,是江湖上第一任盟主。” 曾经的世俗江湖没有宗师盟的存在,都是各帮各派占据着属于自己的地盘,相互争斗,虽畏惧武道宗师的存在,但其实相对来说很乱,因为武道宗师不受管制,在江湖上可谓无敌的存在,是因为有赵无极的出现,有了宗师盟的存在,武道宗师受到管制,江湖才算有了规矩。 就算是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赵无极也是有一些名气的,毕竟是古往今来能够只凭一刀便能斩杀二境巅峰修士的武道强者,甚至具备跟三境修行者一战的实力,那是历来所有武道宗师都做不到的事情。 萧知南望着正在认真烤鱼的李梦舟,雪地的映照下,让得李梦舟的肤色似乎更黑了些,但那模样倒是有些好看。 李梦舟没有抬头,继续说道“我跟随着赵无极修习武道三年,应该算是有点资质,三年里便从一个胆子很小,在边境混乱之地遭遇一年荼毒而变得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的傻小子,变成了一名四品境界的武夫。” “赵无极要追寻修行大道,我便独自重新入了曾经让我日日做噩梦的混乱之地,虽然勉强有了自保的能力,但我终究还是有些天真,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被人欺骗,到了一个培养刺客的根据地,在那里继续求生,我杀了太多太多人,也见了太多太多死人,最后终是变得有些疯狂。” “虽然那个地方带给我无尽的痛苦,但也让我变得更强,我找到最佳的机会,把那里的人全部都杀掉,更是顺藤摸瓜,将得整个刺客组织连根拔起,尸横遍野。” “离开那里时,我十二岁,且身受重伤,如同乞丐一般摸爬滚打,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但噩运似乎一直伴随着我,我被人卖到了莽城格斗场,跟凶恶的野兽搏杀,好在我从那里结识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是他的父亲把我救了出来,我总算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李梦舟回忆着曾经的一幕幕,似乎心里也变得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在描述别人的故事。 他跟萧知南讲了很多,包括重新回到边境那个混乱之地,化身刺客浮生,又杀了很多很多人,赚了很多银子,在树宁镇里住了三年,直到十七岁那年,离开树宁镇前往都城,最终变成现在的李梦舟。 萧知南稍微有些动容,她没想到李梦舟的过往是这样的。 “你现在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傻小子,握着本命剑的你,未来一定是光明的,那只是你人生中的历练,想来你只要不丢弃手里的剑,剑仙之路就会一直在你眼前,等着你跨过去。” 李梦舟蓦然抬头看向萧知南,笑着说道“这还真不像是萧姑娘说出的话。” 萧知南皱眉说道“我的话是怎样的?” 李梦舟连忙又低头继续烤鱼,咕哝道“萧姑娘的话当然都是金玉良言,让我很是受益匪浅。” 他忙着把烤好的鱼递给萧知南,接着又再烤一条鱼,谁也没有再说话,但只是片刻时间,萧知南便直接坐在雪地里,面对着火堆,手里拿着烤鱼,轻声说道“我是剑庐的亲传弟子,但也是剑庐唯一的亲传,相比离宫剑院,北燕琅嬛剑庐人才更加凋零,最起码姜国富庶,虽然避免不了有穷苦百姓,但却是北燕万万不能相比的。” “姜国是世间疆域最辽阔的王朝,仅此之的是南禹、西晋、东魏、北燕,虽说东魏跟北燕的疆域基本上相差不大,而且东魏北端边境也有一部分接触到雪山山脉,但相对来说,东魏人多数是幸福的,百姓可谓安居乐业,基本上没有什么烦恼,这跟北燕是天壤之别。” “从而也导致了北燕的修行天才其实很难出头,前期受不了苦便冻死或饿死,很少有机会能够入得修行山门,就算活了下来,单单是调养身子便要花费很长时间,若是身体落下什么病症,其实也很难在修行路上走多远。” “具备较高修行资质的少年人基本上都被道宫垄断,五座圣殿坐镇整个北燕疆土,不断输送着人才,身处北燕的修行山门很难有出头之日,这便也是为何北燕除了道宫外,只有剑庐一座五境宗门。” “而且若非我的老师是一名大剑修,也在世间闯出了很大的名声,又有剑仙王乘月一剑摧毁道宫西天门圣殿,壮大剑修的声势,我的老师也很难在北燕立足。” “面对剑仙王乘月的挑衅,道宫选择息事宁人,那么便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压迫剑庐,虽然剑庐跟西晋剑阁是独立的,但也同属剑门,是因有剑仙王乘月的出现,剑门弟子才能在世间占据一席之地。” 剑门的重新崛起,的确是剑仙王乘月起到了关键作用,日薄西山的剑门被打压的极狠,眼看着就要从世间消失掉,是王乘月打破了五境壁垒,入了剑仙之境,才让得剑门有了喘息的机会,从而入了山海清幽,真正在世间拥有了话语权。 但离宫剑院和琅嬛剑庐也只是勉强生存着,他们都代表了各自的传承,始终没有合整为一的念头,且也在于剑门需要发展,只有一座剑阁也很难成事,有着剑阁的帮衬,若是离宫剑院和琅嬛剑庐也能够在姜国和北燕崛起,剑门才算是真正有了重现辉煌的日子。 那必然需要离宫剑院和琅嬛剑庐里都有至少一位剑仙出现。 离宫剑院里尚且还有着几位先生,而且每年也会有新鲜血液注入,相反在北燕的琅嬛剑庐便稍微有些破落,除了萧知南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剑修。 萧知南身上所背负的东西也很重。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由石头垒成的宫殿 冰天雪地里亦有着和煕的阳光洒照下来,只是那阳光一点也不温暖,轻轻撕咬着烤鱼的萧知南,侧脸呈现在李梦舟的眼前,那堪称绝世的容颜,让他心里微微有些悸动。 他低头看着火堆,将得烤好的鱼拿在手里,轻声说道:“所以你才要走出剑庐,来到世间山河里拔剑,你是琅嬛剑庐的未来,你必须变得足够强,乃至让天下人都畏惧。” 萧知南说道:“老师很敬重且崇拜剑门黄金时期那唯一的女子剑仙,剑庐传承自琅嬛剑仙的剑意,便是琅嬛剑仙的门徒,剑庐便要秉承着唯一女子剑仙的意志,老师没能做到,但她也已经很接近那道门槛,我身为剑庐唯一的亲传,同样要秉承这股意志,成为新的女子剑仙。” 李梦舟说道:“剑门的气运圣地被打压,在外的剑修若想成就剑仙,必然要去剑山走一趟,若能重新汇聚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剑意,剑门的气运才能重现,此路道阻且长,但年轻的剑修就该有这种想法,否则与废柴何异?” 萧知南把手里的烤鱼吃完,望向天弃荒原,说道:“他们应该都在那里汇合了,我反而希望那里有拔剑的机会,不单单是唐神将。” 厚重地雷云是清晰可见的,根本感知不到那里任何气息,但李梦舟和萧知南在白虹镇里耽误了太多时间,也许赶赴天弃荒原的修行者早他们一月便抵达了荒原之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赶过去,会不会已经迟了。 李梦舟抓了一把雪,将得手上的污渍擦拭干净,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就边走边说吧。” 天河沿岸很是幽静,厚厚地冰层上干净无瑕,雪地里也只是偶尔有枯枝探出头来,他们并肩行走在岸边,朝着天弃荒原逐渐靠近。 天弃荒原的风景是很特殊的。 即是荒原,自然很是荒芜。 越是往前走,荒芜的景象便越明显。 且有雷云在天弃荒原上空滚动,颜色很是奇诡,枯黄的山石被白雪覆盖,石壁上多处也有被闪电击中遗留下来的焦黑痕迹。 而在荒原前面有着几座石头垒成的房屋,很大,说是石头垒成的宫殿也不为过。 那里有人活动的迹象。 唐闻柳是姜国四神将之首,他并非常驻留在荒原镇守,他的职责是镇守边疆,荒原留驻地自有其他强者,但因相距不远,唐闻柳也会有很多时间出现在荒原这里。 因有唐神将的军队驻扎在边疆,而唐神将也同样算是在看守着天弃荒原,都城方面才很难相信是天弃荒原出了问题,毕竟四神将之首的唐闻柳可是姜国五境里最强的人之一,随时都有可能打破五境的壁垒。 乃是名副其实的战无不胜的神将,威名震慑各王朝。 但天弃荒原之行是必须要走的。 李梦舟和萧知南已经能够隐隐得见天弃荒原的模样。 他们驻足在一处高坡。 “这里便是镇压着当年荡魔时期山外强者的天弃荒原啊,就连空气里面都给人一种要窒息的感觉,上空那层雷云常年覆盖,时不时便有雷电降下,山外人是怎么在里面存活的?” 萧知南认真想了想,说道:“或许正是天弃荒原里面糟糕的环境,又有雷电降临,才让得山外人的体魄被淬炼的更加坚不可摧,如果天弃荒原里荡魔时期的山外人都还活着,那么他们有很大可能会变得比以前还要强。” 李梦舟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典籍,以及临行前对荡魔时期更多的了解,说道:“荒原和雪山的镇魔屏障都是当年打破五境壁垒的大自由强者联手布置下的,除非里面的山外人也能打破五境的壁垒,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出来。” 萧知南说道:“能够在荡魔时期公然挑衅天下修士,包括着山海清幽之地,山外人里面怎么可能没有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只是镇魔屏障是多位大自由强者联合布置下的,他们有机会逃出来的可能性非你所言那般,而是要有更多打破五境壁垒的山外强者才能做到。” 李梦舟拍了拍脑门,说道:“草率了。” 他看着那绵延不知尽头的雷云凝聚着,说道:“如果姜国境内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山外人确实跟天弃荒原有所联系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荒原里面的山外人真的又出现了打破五境壁垒的强者?才能撕裂镇魔屏障,让得少数人钻出来?” 萧知南显然要比李梦舟了解的更深,哪怕她是第一次来到姜国,但对姜国里发生的某些事情甚至比李梦舟都知道得多。 她微微瞥了一眼李梦舟,说道:“在都城里作乱的诸葛旦那些山外人是已经潜伏在皇宫里很多年了,而且在东郡也曾有过上百的山外人汇聚,只是很倒霉的被白鹿峰的峰主白朔碰见,将得他们全部斩杀。” “能够证实的是,东郡里的那些山外人和潜伏在皇宫里的诸葛旦都是自荡魔时期就逃出来,没有被镇压在荒原或雪山里的残余。” “而现如今更多的山外人冒出头来,也有可能是他们暗中发展出来的力量,但也确实不能忽视有从荒原里逃出来一些山外人的可能性。” 李梦舟摸索着下巴沉思道:“若是前者倒还好说,只要把他们全部找出来就好,但如果是后者,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了,那意味着镇魔屏障出现了问题,很可能被镇压的山外人都有机会逃出来。” 萧知南点点头,说道:“这也是为何姜国皇帝陛下让你们赶赴天弃荒原的主要原因。” 李梦舟望着下方那座用石头垒成的‘宫殿’,有些疑惑的说道:“按理来说,大师兄他们都早已经来到此地,为何现在这般空寂,从姜国各处赶赴天弃荒原的修行者,除了部分只留在本地诛灭山外人,但赶来这里的人应该也不在少数,那座‘宫殿’虽然不小,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挤在里面吧?” 萧知南说道:“也许我们真的来得太晚了些,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具体如何,我们到那‘宫殿’里一观,便能见分晓。” 两个人跃下高坡,朝着那座石头垒成的‘宫殿’走过去。 得见天弃荒原的风景,李梦舟心里颇多感慨,这里还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除了石头便是石头,一片荒芜,想要找到一株草都是要靠碰运气。 若非此刻有着白雪覆盖,整体感观还算是有些提升,否则全是黄土的景象就更荒凉了。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是没有门的,前方类似山洞入口一般,往里望去是漆黑一片。 虽然石壁两侧有油灯,但都没有被点燃,而这里因雷云常年肆虐,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暗沉沉地,很少得见光明,显得无比的压抑。 李梦舟默默想着,在此镇守的那些来自各王朝里的修行强者会不会在这种环境下被逼疯。 他们站在那座‘宫殿’前,感知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这里环境的缘故,感知力大大受阻,根本半点发现都没有,让他们都怀疑这‘宫殿’里面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 但很快他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漆黑的‘宫殿’里面,渐渐传来了脚步声,一道黑影自洞门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老者,穿着儒袍,正是书院的服饰。 神将唐闻柳镇守边疆,因距离天弃荒原不算远,便也配合看守荒原,但实际上姜国真正镇守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来自梨花书院,且除此之外,镇守荒原的还有西晋剑阁的一名大剑修,南禹枯禅寺的一位大师。 天弃雪山外也同样有就近王朝的修行强者镇守,他们都出自山海清幽之地。 李梦舟和萧知南虽然不认得老者,但也清楚他是梨花书院里的修行大物,便恭敬的见礼道:“离宫剑院李梦舟见过先生。” “琅嬛剑庐萧知南见过先生。” 儒袍老者看着李梦舟和萧知南,轻声说道:“皇帝陛下派你们入世实修,天弃荒原便是最终目的地,你们可是迟了大半月。” 李梦舟和萧知南对视一眼,前者说道:“我们的确在路途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望前辈见谅,不知前面赶到的人为何不见踪迹?” 儒袍老者说道:“他们分散在各处检查天弃荒原,遇到了一些麻烦,既然你们迟到了,便也不急着与他们汇合,想来一路上风尘仆仆也很是疲累,就在这里歇息歇息吧。” 萧知南蹙着眉头说道:“敢问前辈,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莫非真的有山外人从天弃荒原里逃了出来?” 儒袍老者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直接塞进了嘴巴里,淡淡说道:“天弃荒原有各王朝里山海清幽的强者镇守着,怎会有山外人能从里面逃出来?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在于山外人。” 李梦舟有些错愕的看着儒袍老者的举动,虽然小时候也吃过雪,但是儒袍老者的动作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怪异,而且这里太过安静,那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面也是漆黑一片,极其的诡异,他眉头深深地皱着,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站在油灯下的那只黑猫 滚动的雷云噼啪作响,但在雷云覆盖之外,却很是寂静,那是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明明能够听得到那雷云的声响,又何故觉得很安静呢? 李梦舟看着面前的儒袍老者,眉头深深地皱着。 “老夫云清川,梨花书院大教习,在这天弃荒原待得时间有些长,有些记不住日子了,也不知道陛下和院长现在身体好不好,所谓睹物思情,看到你们这些从都城而来的小年轻,我心里真是颇多感慨,不行不行,我要哭了!” 儒袍老者掩面轻啼,让得李梦舟和萧知南面面相觑。 云清川是梨花书院里的一位大教习,那是仅次于书院院长的存在,虽然梨花书院里的大教习不止一位,且都城里面也没有很多有关云清川的故事,但能够镇守在天弃荒原的,必然是五境里的大物,绝对站在顶峰的强者。 天下派系的修士对剑修都相对不算很友好,但当今天下的剑修基本上全是新生的剑修,那些老剑修要么是死了,要么轻易不露面,唯有道宫是因剑仙王乘月毁掉西天门圣殿,才是真的导致剑门和道门相互敌视的根本原因。 虽然当年天下修士都对剑修有过打压,但其实份量都差不多,没有谁打压的更狠,跟剑修的仇更严重,道宫确实是相对来说,打压的很强烈的,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 梨花书院和离宫剑院都在都城里面,哪怕相互之间也有些看不顺眼,但从未有什么大的冲突,梨花书院不曾打压离宫剑院,而离宫剑院也不曾主动招惹梨花书院,纵使薛忘忧曾因三师姐的事情痛揍过梨花书院里几名老教习,但也不会让梨花书院和离宫剑院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 且面对梨花书院那位院长,就算是薛忘忧也是矮人一头的,那毕竟是已经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是整个姜国的守护神,尊敬是免不了的。 想来云清川也没道理故意在他们这两个剑修小辈面前耍什么手段,但李梦舟看着云清川的表现,心里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他环顾周围,朝着仍自很假的在掩面轻啼的云清川说道:“前辈,我们在路上也已经歇够了,请告知我们前面赶到此地的人都去了哪里,若他们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便也不能坐视不理。” 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绝对不止云清川一人,但在这被石头垒成的‘宫殿’里面貌似真的再没有其他人。 云清川抬起了脑袋,眼眸里果然未曾泛起一滴泪花,他伸手指着一个方向,淡淡说道:“你们去那边找吧,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天弃荒原是真的很危险,哪怕山外人都被困在荒原里面出不来,但这里的危险依旧是难以想象的。” 李梦舟和萧知南都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他们只是在天弃荒原外面,又没有打破镇魔屏障,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云清川再次行礼,随即便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云清川注视着消失在视线里的两道身影,有些深邃的眼眸透着一丝古怪,他望向某座被白雪覆盖的土山,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身披甲胄,腰间挂刀,手里持着一杆银枪,立于土山之上,寒风呼啸着,发丝飞扬。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云清川,说道:“你们做了什么?”他的神情很是淡漠,甚至隐隐透着一些不满。 云清川则很自然的忽视了这些,笑着说道:“唐神将,有失远迎,要不要下一盘棋,吃个瓜?” 唐闻柳静静地望着云清川,吐出口气,淡淡说道:“这里遍地荒芜,哪来的瓜?” 云清川朝着那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面走去,说道:“没瓜可以自己创造,天降的瓜,不吃白不吃。” 唐闻柳摇了摇头,从土山上跃下,挥臂甩枪,一场暴风雪忽然在天弃荒原刮了起来。 ...... 天弃荒原还是有一些风景的,除了那穹顶氤氲着的雷云,土山堆积,各有方位,难免会有一株倔强特殊的小草挣扎着探出头来,绵延天河止步于天弃荒原,总也会有鱼儿会跃上岸,只是时值凛冬,冰层很厚,鱼儿撞不破冰层,便少了一处风景。 荒原外并非没有树木,只不过全是枯木,常年如此,从未发芽,但被白雪覆盖着的枯木林也算是一处风景。 李梦舟望着此处风景,朝着萧知南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云前辈好像有什么问题?” 萧知南说道:“确实有些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 他们沿着镇魔屏障向着枯木林走,周遭除了一些风声,便几乎听不到其他杂音,但那种很空寂的感觉却一直未曾消失。 好像并非环境的空寂,而是渗入心灵深处的空寂感。 虽然白昼,但受雷云影响,天地一片暗沉,但有电光自荒原上空迸现时,瑰丽的色彩瞬间洒照下来,令得枯木林里的雪便仿若一颗颗剔透的水晶,一闪一闪的,相当美丽。 李梦舟注视着天空,说道:“明明是白昼,却仿若晚间星空遍布,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奇诡。” 萧知南说道:“毕竟是镇压着山外人的地方,自有特殊之处。有各国出自山海清幽之地的修行强者看守着,他们虽然能够离开,但为了镇守之地不出问题,多少年来也未曾踏出过一步,是很值得天下人敬重的大能。” 李梦舟回首望着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的方向,轻声说道:“正因如此,我本不该怀疑些什么,可那位云清川前辈的身上确确实实有着些怪异,我心里总有股很不好的感觉。” 萧知南想了想,说道:“云清川即是梨花书院里的大教习,便是德高望重,胡乱揣测总是不好,想要清楚这里有没有问题,找到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自然就能明白。” 李梦舟说道:“心里觉得有问题,若是选择忽视,可能会造成更大的问题,我只是比较担忧,如果那个云清川真的有问题,我们前去找大师兄他们,又是云清川给指的方向,有可能会落入陷阱。” 他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曾经的他便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继而快刀斩乱麻,反倒是自从来到都城,真正接触到修行者的世界,他的警觉性变得越来越小,回想起来,也是做过许多蠢事。 都城里面虽然也是到处都有危险,但相对来说,反而是平稳的,哪怕他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但下意识里的反应,还是让他针对这类事情没有曾经那么果决。 可在莫城后山朝着小南天门拔剑,也让得李梦舟更坚定了内心,他未来遇到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面临越来越大的危险,若有半点犹豫,都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虽然寻找其他人也很重要,但李梦舟觉得探寻云清川的问题更重要,他朝着萧知南说道:“我们绕路返回。” 萧知南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说道:“你要想清楚,如果云清川真的有问题,他又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镇压着天弃荒原的五境大物,我们便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资格。” 李梦舟笑着说道:“萧知南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哪怕是五境里的大修士,也敢拔剑,反正若是云清川有问题,这样的事情早晚都会发生,若只是我们想多了,那也不过是耽误些时间,没什么所谓。” 萧知南攥紧手里的末花剑,淡淡说道:“那我便陪你走一趟吧。” 他们绕路回到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前,稍微花了一些时间,那洞门依旧是漆黑一片,而这里也没有了云清川的踪影。 李梦舟把惊蛰刀握在手里,注视着那漆黑的洞门,轻声说道:“感知不到里面的情况,贸然进去怕是很危险。” 萧知南抬脚便朝着‘宫殿’里面行去,说道:“回都回来了,有没有危险也只有进去才知道。” 李梦舟跟在后面,两侧石壁相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油灯安置在墙壁上,他身上有带着火折子,是特地为点燃寻踪香准备的,而且露宿山野时也能生火,便从怀里掏出来,点燃就近的一盏油灯。 微弱的光芒呈现,只照出了小片的范围,一路往‘宫殿’里面走,李梦舟一路点燃着油灯,渐渐地,通道里面亮堂起来。 两侧石壁都稍微有些潮湿,但却没有蜘蛛网出现,好像是经常有人清扫一般,道路也是石板铺就的,脚步声很清脆,哪怕他们尽量放缓了脚步,但也没办法完全掩盖声音。 通道一眼望不到头,在油灯的光芒照耀的尽头,依然是漆黑一片。 空间倒是可三人并行,但也显得拥挤了些,若是突然遭遇到什么危险,很难轻易施展出什么大动作,会相对被动。 萧知南走在前面,也一直在注意着前方的动静。 这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看起来像是掏空了一座土山,说话时有明显的回音。 萧知南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李梦舟,说道:“我觉得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却一直没有走到尽头,而且除了这条通道再没有其他可进入的门,显然是有问题的。” 李梦舟认真思考着,‘宫殿’里面很是寂静,就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哪怕那座‘宫殿’并不小,但也并非真的是一座宫殿,空间是有限的,就算是在外面,也足够环绕两圈的了。 他认真观察着通道,有些怀疑的说道:“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往下面走,道路是倾斜的?”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其实很快就推翻了,道路有没有倾斜,他自然能够感受得出来,哪怕倾斜的幅度很小,但毕竟‘宫殿’一共就那么大。 如果道路没有往下倾斜,且又一直走不到尽头,那便有着很大的问题了。 就在他们困惑时,通道前方那灯光找不到而漆黑一片的地方,突然有了一声呜咽地声音,紧跟着在李梦舟和萧知南的视线里,一只黑猫穿越黑暗,站在了油灯的光芒之下,幽蓝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们。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禹佛国皆然大师 漆黑的通道里面忽然出现了一只黑猫,很是突兀地站在李梦舟和萧知南的面前。 微微摇曳着的灯火将得那只黑猫的身影拉扯的很是高大,映在石壁上便如一头凶猛的巨兽。 那幽蓝色的眼眸很是诡异,就那么站在油灯下,死死地盯着李梦舟和萧知南。 呜咽地猫叫声在狭窄的通道里面很是渗人。 “这里怎么会有猫呢?” 这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其实就是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居住的地方,且此地很荒芜,连只兔子都看不到,突然在‘宫殿’里面冒出来一只黑猫,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 李梦舟慢慢蹲下身子,保持警惕心的想要去触摸那只黑猫,对于他的举动,那只黑猫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黑猫的毛发很柔顺,长得也很漂亮,任由李梦舟的手掌抚摸着,微微歪着脑袋,好似人一般,略有好奇的打量着蹲在面前的李梦舟。 萧知南说道:“既然这里出现了猫,说明是有人在养,否则这荒凉的地方,若有野猫,也早该饿死了。” 李梦舟说道:“我觉得那云清川前辈不像是会养猫的人。” 萧知南点点头,说道:“云清川前辈或许不会养猫,但这里可不止有他一个人,虽然目前我们只见到了云清川前辈,可想来,此时应该正有人在注视着我们,说不定就是这只黑猫的主子。” 李梦舟松开了那只黑猫,看着它那双幽蓝色如宝石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们虽然没办法感知到‘宫殿’里面的气息,但他们不一定就看不到我们,这一直走不到尽头的通道肯定是有问题的,也许我们已经不知不觉的落入了陷阱。” 萧知南皱眉说道:“你是说幻阵?” 李梦舟站起身来,说道:“因天弃荒原里镇压着当年的山外强者,各国里才会派出五境里的修行强者联合镇守在此,天下间阵术师的数量已经变得很稀少,但终归还是有一些人存在着,便如姜国里的曹如山,会在这里布下一些阵术,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只是不清楚这阵术针对的人是谁,把阵术布置在这座‘宫殿’里,自然危害不到荒原里面的山外人,此阵术只是让得我们摸不清路数,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若我们一直走不出去,也有很大可能困死在这里。” 既然前方一直走不到头,那么原路发回可能也找不到洞门所在,李梦舟和萧知南的神情都变得很凝重。 那只黑猫貌似觉得很无聊,突然便朝着它出现时的方向跑了过去。 李梦舟和萧知南都只是看着,在前面漆黑的场景里,有脚步声渐渐清晰。 油灯的光芒照耀的范围有限,他们只能看到那只黑猫停下了脚步,然后自黑暗里有一双手出现,将得黑猫抱了起来。 那是一位穿着僧袍的女人,头发是披散着的,虽然不至于很脏乱,但在荒原这种地方,也很难打理的多好,但那穿着僧袍的女人脸上却很干净。 在石壁两侧油灯散发出来的光芒的照耀下,能够大概看得出来,那穿着僧袍的女人在三十多岁左右,可出现在此地的人物,必然不是寻常角色,即是穿着僧袍,那便有很大可能是来自南禹,是枯禅寺里的一位大师。 那么她的实际年龄或许要远远大于看起来的年龄。 那是风韵犹存的一位南禹枯禅寺的大师,五境里的大修行者。 她怀里抱着那只黑猫,慢悠悠地自黑暗里走出来,站在李梦舟和萧知南的面前。 “你们能够这么快就看出阵术的存在,倒也有些能耐,但主要是这只黑猫的出现,才让你们可以借此猜出来,可若像破除阵术,却没那么简单。” 李梦舟恭敬见礼,望着她说道:“前辈该是南禹枯禅寺里的某位大师,你怀里抱着的这只黑猫倒是很好辨识,大师一个人或是黑猫单独出现,很难去联想到什么,但大师跟黑猫一起出现,身份便很清楚了,想必前辈便是枯禅寺无念大师的师妹,皆然大师了。” 在南禹佛国里面,穿着僧袍的女人,怀里又抱着黑猫且常年形影不离的当世都只有一人,无念大师是南禹最强大的修行者,而木皆然是无念大师的师妹,在世间都有很高的辨识度。 能够很快猜出她的身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木皆然淡漠的眸子扫了李梦舟一眼,说道:“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从未再于世间行走,你能够从我怀里的黑猫来推断出我的身份,倒也算细心。” 木皆然和云清川镇守在天弃荒原,防止山外人逃出来,自是在守护天下苍生,是很值得人敬重的,但换而言之,他们也很悲哀,因为要一直留在这里,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时间一长,他们便会被世人所淡忘,只是清楚天弃荒原有强者镇守,但却很难叫出他们的名字。 虽是说‘细心’二字,但木皆然心里也是有些意外的,若非记得她是谁,就算看到她怀里抱着黑猫,又穿着僧袍,依旧很难得知她的身份。 对于一些老家伙而言或许不是难事,可对于当世年轻一辈的修行者来说,能够凭借这些来识出她的身份,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李梦舟当然不可能认得天下修士,何况是远在南禹佛国,但曾经有名有望的大修行者,在整个世间都是流传很广的,只是在于李梦舟曾查阅典籍时,因南禹佛国有一位女僧人常年跟一只黑猫形影不离,且是当世五境里的大修行者,难免会特别在意一些,也会记得相对清楚。 便如云清川同样是五境里的大修行者,而且还是姜国梨花书院里的大教习,李梦舟一时也认不出来,但对于远在南禹佛国那抱着黑猫的皆然大师,他却能够记得清楚一些。 何况除了那只黑猫,皆然大师还是南禹佛国无念大师的师妹,单单在身份上,也不是云清川这位书院里的大教习可比的。 毕竟大教习可以有很多,但无念大师的师妹却只有一位。 萧知南此时看着木皆然也是略有敬佩,木皆然是女人,虽然她是僧人,但能够站在很高位置的女人终究是稀少的。 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里唯一是女子的琅嬛剑仙,现如今琅嬛剑庐的那位女剑主,虽然不算站在很高的位置,但能够跟她相提并论者也不多,还有蒹葭苑里的海棠山主,南禹佛国的皆然大师,她们都是女子,这都是让萧知南很佩服的人。 因为她也要站在世间极高的位置上。 她没想到镇守在天弃荒原的强者里面居然有南禹佛国的皆然大师。 萧知南看向皆然大师的眼睛里有着很闪亮的光芒。 “传闻皆然大师是在枯禅寺里闭关修行,却原来是在天弃荒原,皆然大师留在此地镇压山外人,饱受凄苦,是为天下苍生,果然不愧是南禹大德。” 萧知南对皆然大师是有明显的崇拜的,李梦舟和皆然大师都看了出来。 “没有什么凄苦可言,当做清修便可,这里虽然环境恶劣,经常也会有山外人冲击镇魔屏障,但其实跟在南禹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换个地方修行罢了。” 木皆然轻抚着怀里的黑猫,看着萧知南说道:“我知你们来意,山外人乃天下之敌,镇压一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有我和云清川、时方雪在,荒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何况边境还有唐神将坐镇,但世间的确重又出现了山外人,我们的职责就是镇守在这里,其他事情不会管,既然姜国皇帝陛下派你们过来,那么你们必定都是姜国的天之骄子,如何调查,你们自己商量便好。” 李梦舟摸索着下巴说道:“在我们前面应该还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为何全都不见踪迹?而且那位云清川前辈说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既然荒原没有问题,他们又会遇到什么麻烦?” 许是觉得木皆然很正常,且又是南禹佛国的大德,李梦舟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但却也没有直接指出云清川的问题。 而面对他这个疑问,木皆然却是沉默了很久。 这让李梦舟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甚至暗暗戒备了起来。 虽然萧知南对木皆然有些崇拜,但此刻也是想到了某些问题,沈秋白他们早早便来到了天弃荒原,却迟迟不见踪迹,而云清川的表现又很奇怪,甚至现在木皆然的沉默,都似乎暴露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他们不敢去怀疑是不是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对沈秋白那些人做了什么,因为那种可能性会很糟糕。 沉默很久的木皆然开口说道:“我送你们出去吧。” 李梦舟和萧知南都没有说什么。 就算他们心里有怀疑,但不能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皆然大师和梨花书院的大教习云清川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存在,何况还有另外一位镇守在此的修行强者未曾露面,如果这些人物真的存在问题,他们但凡表现出来,必定难逃一死。 木皆然挥手间,场景便发生了变化。 李梦舟和萧知南只觉得眼前一黑,再度睁开眼睛时,他们赫然已经站在了‘宫殿’的外面,回首望去,那漆黑的洞门依然漆黑,深邃恐怖。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李梦舟沉声说道:“如果镇守在天弃荒原的强者出现了问题,那么有山外人从里面逃出来,便是很轻松的事情了,可唐神将作为姜国四神将之首,对陛下忠心耿耿,乃是姜国战神般的存在,怎么可能坐认此地出现问题?而且没有把这件事情传回都城?那皆然大师又为何没有杀我们?” 萧知南紧紧蹙着眉头,说道:“我不相信皆然大师会背叛天下人,唐神将也不可能背叛才对,但事实证明着,或许情况真的很糟糕。” 李梦舟看着那座‘宫殿’,说道:“我担心大师兄他们已经遭遇不测,面对五境里的大修行者,他们纵然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天才,也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任由你们各自出三剑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面,木皆然怀里抱着那只黑猫,行走在幽深的廊道里,某处传来动静,有着一股子浓郁酒香气弥漫开来,云清川和唐神将坐在一起,他们面前摆着几坛酒,前者已然醉醺醺地,脸红脖子粗,哼唧个不停。 唐闻柳注意到出现的木皆然,他放下酒坛,起身说道:“皆然大师,你把那两个小家伙放走了?” 木皆然轻抚着怀里那只黑猫柔顺的毛发,淡淡说道:“那两个小家伙很聪明,他们已经有所怀疑,或许很快就会有什么行动。” 喝得醉醺醺地云清川从石椅上摔了下来,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石椅说道:“若你不放他们离开,他们肯定还得打转大半天,多有意思的事情,全让你给破坏了。” 木皆然看着云清川,皱眉说道:“时方雪在哪里?” 云清川慢悠悠地说道:“我哪知道他在哪里,人家可是剑阁里的大剑修,指不定又在哪里练剑,如果那两个小家伙碰到时方雪,才是真的倒霉。” 他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看着木皆然和唐闻柳,说道:“我又有了一个特别妙的想法,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木皆然没有理会,抱着黑猫坐在另外一张石椅上,默默地逗着猫。 唐闻柳则拿起自己的那杆银枪,径直朝着‘宫殿’外走去,口中说道:“我没有兴致陪你游戏。” 云清川懒洋洋的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酒坛,半闭着眼睛,咕哝道:“都是些无趣的家伙啊。” 光线暗淡的天弃荒原上空,唯有雷云凝聚的那一刻才有瞬间的光亮,周围皆是一片死寂,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枯木林里的雪地上,李梦舟和萧知南盘膝坐着,他们面前点燃着一堆篝火,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很是清脆。 有火星子溅开,融化了旁侧的积雪,呈现焦黑色。 “皆然大师,云清川,唐神将”李梦舟眯着眼睛,注视着面前的那堆篝火,轻声说道:“怎么想也觉得很奇怪,他们皆是世间五境里的大修行者,而且身份背景很深,明明镇守在天弃荒原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问题?这实在是一件很没有逻辑的事情。” 萧知南说道:“若说在很早之前就有了问题,但天弃荒原镇压着山外人,各国都会特别在意,不可能没有半点发现,与其怀疑是皆然大师和云清川存在问题,倒不如说这件事情本身就有问题。” 李梦舟想了想,说道:“你是说,他们故意的?” “理由是什么?” “理由可以有很多,只是我暂时没有想到。” “难道他们纯粹只是为了好玩?” 李梦舟摇头轻笑,归根结底,还是得找到沈秋白他们,但天弃荒原外的范围很广,又感知不到周围的气息,甚至可能会遇到危险,漫无目的的寻找将会极其困难。 萧知南说道:“我们招惹不起‘宫殿’里的人,又找寻不到沈秋白他们的踪迹,想来想去,与其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倒不如偏偏去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人。” 李梦舟摇头说道:“这是自寻死路,很不可取,姜国在边境有着几万大军驻扎,我不觉得唐神将有问题,既然回不去‘宫殿’里面,又找不到沈秋白他们,那我们便去军队驻扎的地方。” 唐闻柳是姜国四神将之首,是对外起到震慑作用的战神,而镇守着天弃荒原的那三名修行强者,除了云清川出自梨花书院外,其他两位都是别国的修行强者,无论谁有问题,唐闻柳都不可能有问题,否则那将是姜国的灾难。 他也只能这么认为,此时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只有唐闻柳。 殊不知,就在枯木林外面,神将唐闻柳正在注视着他们。 而在另外一个地方,有手里执剑的中年男子面对着天河,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天地间灵气的涌动,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手里的剑便也飞了出去。 极厚地冰面咔啪作响,瞬息间龟裂开来,几乎在眨眼的时间,裂痕便蔓延至天河的另一头,一阵轰隆巨响,冰面倾塌,将得天河分作两半,河底的淤泥清晰可见,有鱼儿混迹在淤泥里面蹦跶着,在飞剑回到中年男子手中时,两侧冰面下的河水才重新倾注,令得那横穿整个天河的真空剑痕再度填满了河水。 这番动静可不小,枯木林的李梦舟和萧知南纷纷探目望去,他们对视一眼,直接起身便朝着天河奔去。 唐闻柳在枯木林外隐藏身影,看着李梦舟和萧知南掠过去,飞扬的雪花很快便弥漫天际,又是一场暴风雪降临。 暴风雪席卷至天河沿岸,雪粒拍打在人的脸上,很是生疼,那在天河便递剑的中年男子微微皱起眉头,他回首望去,那里有着两道身影疾掠而来。 天河之水的尽头与天弃荒原相连,那里一座高数百丈的土山,虽名为土山,但不意味着全是土堆积出来的,已经可以被称作一座小山,石壁非常的坚固,但那石壁上却是布满了剑痕,密密麻麻。 那河面横穿过去的冰锥也宛如一座座冰山,皆是被中年男子一剑造成的。 李梦舟和萧知南闻声而至,见此一幕,也是有些惊诧。 不需要去怀疑,站在天河边上的中年男子便是西晋派来镇守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而且是来自剑阁的一位大剑修。 离宫剑院里的五境大物只有薛忘忧和卓丙春两个人,而北燕琅嬛剑庐更是只有剑主,但西晋剑阁里,除了当世那唯一的剑仙外,五境里的大剑修也有不少。 时方雪跟剑仙王乘月其实没有太过亲近的关系,他们并非亲师兄弟,只是同为剑门弟子,但他们的确是同辈的,是剑阁里的师叔之一,在剑阁五境的大剑修里面也算是很强的一位。 天下公认距离剑仙最近的大剑修便是薛忘忧,仅此之的则是琅嬛剑主,时方雪当然比不得薛忘忧,但也已经跟琅嬛剑主很接近。 他此时望着李梦舟和萧知南,自是第一时间便看出了他们剑修的身份。 “你们是哪门的弟子?” 时方雪已经很久没有回去剑阁,很多剑阁年轻的弟子他都不认得,也不能确定李梦舟和萧知南是不是剑阁的弟子。 李梦舟和萧知南先是朝着时方雪见礼,随即开口说道: “离宫剑院,李梦舟。” “琅嬛剑庐,萧知南。” 时方雪微微挑眉,说道:“原来是薛忘忧和上官琼羽的徒弟。” 他直呼离宫剑院院长和琅嬛剑庐剑主的名字,让得李梦舟和萧知南蹙起眉头,若非是对薛忘忧和上官琼羽的不尊重,便是他们身份地位相等。 想着是镇守在天弃荒原的大剑修,辈分自然也是很高的,镇守在这里的哪一个是简单人物,连南禹大德都在,就算出现一位能够跟薛忘忧和上官琼羽相提并论的大剑修也不奇怪。 时方雪在世间的名声并不是很响,应该说剑阁因有剑仙王乘月的存在,若非像徐北寒有着剑痴之名,及那天生剑心通明的少女,否则是很难在剑仙王乘月的身边闯出名声的,因为世人的关注点全都在王乘月一个人身上。 徐北寒作为剑阁首席弟子,身份特殊,自然名声在外,而那天生剑心通明的少女全是因资质的妖孽程度而闻名,想让人不在意也不行,反而剑阁里的五境大剑修都没有很高的名气,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们依旧是很强大的剑修。 此刻的时方雪望着李梦舟和萧知南,略有些兴致的说道:“既是剑门弟子,又是薛忘忧和上官琼羽的高徒,想来非庸人,可敢向我拔剑?” 想着此地镇守山外人的修行强者都很奇怪,他们心里也有很深的怀疑,自然不能单纯把时方雪看作前辈,此时拔剑的意义便很重要。 但萧知南却是被点燃了战意,她来天弃荒原之前便有着要向唐闻柳拔剑的念头,面对同为剑修的时方雪,而且还是五境里的大修士,萧知南几乎没有多做考虑,便直接提起手里的末花剑,说道:“有何不敢!” 李梦舟望了萧知南一眼,倒是没有阻止,对五境里的大剑修拔剑当然是很愚蠢的事情,但天弃荒原里的情况很诡异,李梦舟便也没有再往复杂里想,不过是拔剑而已,哪怕对方是五境里的大剑修又如何? 如果时方雪真的要杀他们,也躲不过去,此刻唯有拔剑一条路可走。 看着摆开架势的两个年轻人,时方雪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剑修便该如此,无所畏惧,很好,你们是小辈,我便站在这里,任由你们各自出三剑。” 李梦舟和萧知南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有意见,面对五境里的大剑修当然不能追求公平,他们都不想藏拙,当即便蓄势待发,由率先蓄势完成的李梦舟第一个出剑。 暴风雪在天河沿岸呼啸着。 视线很是朦胧。 飞扬的雪粒倒是清晰可见。 剑意森然,伴着风雪之声,李梦舟手里握着不二剑,一步踏出,直接迫近时方雪三尺之距,沿路风雪被截断,漫天飞扬的雪花狂舞。 而时方雪果然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李梦舟很果断的拔剑。 剑锋扬起风雪,剑气如龙! 时方雪很淡定的站在那里,任由那一剑朝着他斩来,冰寒刺骨的雪粒拍打在他的脸上,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脚下轻振,便有大团雪花崩现,轰地一声闷响,雪雾弥漫开来,更为猛烈地寒风朝着李梦舟席卷而去。 此时萧知南的剑也已经蓄势完成,她不假思索地出剑,瞬息间便洞穿了那股寒风,剑意一股脑的涌向时方雪。 瑰丽的长虹将得白雪驱散,好似整个天际都被划开。 面对五境的大剑修,虽然说是让他们各自斩出三剑,但萧知南却半点没有藏拙,第一剑便近乎斩出了最强的姿态,相比于此,李梦舟那一剑虽然也将破坏力控制在最大的范围里,但终究不是他能够施展出来的最强招数。 时方雪紧紧皱着眉头,诧异道:“惊鸿剑意?” 惊鸿剑意是琅嬛剑仙的成名绝技,那是很纯粹的一剑,关键都在剑意上,上官琼羽传承了琅嬛剑仙的剑意,这是时方雪很清楚的事情,他也清楚萧知南是上官琼羽的徒弟,但他却没想到,萧知南居然能够将得惊鸿剑意完整的施展出来,虽然因剑意不足,没办法把真正的惊鸿剑意施展出来,但是能够用出惊鸿剑意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常年待在天弃荒原的时方雪显然并不认得萧知南是谁,面对着属于琅嬛剑仙的剑意,时方雪出于对曾经黄金时期唯一的女子剑仙的敬意,也是很认真地对待这一剑。 而与此同时,李梦舟的第二剑也到了。 他尚不能完全掌握《离剑经》里的第四剑,便直接将得他会的所有剑技都加持在一起,配合着不二剑本身便有的剑意,把这第二剑催发到了极致。 相比在能够承受范围内斩击出来的《浮生烬》也不遑多让。 《浮生烬》这门刀术的可怕之处,是在于能够跨越境界,但也必须要发挥到极致才能毫无悬念的杀死比自己境界高一筹的对手,后果便是李梦舟也会昏死过去,身体会承受撕裂般的痛苦,在不对身体有害的情况下,《浮生烬》这门刀术其实并不能杀死比自身境界高的对手,只是能够击伤罢了。 当初在莫城后山杀死朱扒酒也是在于李梦舟刚刚破境,借助气海灵元满溢的状态下才能把力量发挥到极致,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时方雪望着这幅画面,心里也是有些惊讶,他显然是低估了这两个年轻人。 但想要对他造成威胁,便言过其实了。 只见时方雪微微抬手,拳头紧握,嘭地一声闷响,惊鸿剑意便在半路上瓦解,而李梦舟那一剑也被瞬息间粉碎。 萧知南和李梦舟皆是闷哼一声,面色立即变得苍白。 时方雪神情平静,分别看着李梦舟和萧知南,说道:“在年轻人里面,你们都还算不错,但想要伤到我,还远远不够,你还有一剑,你还有两剑,继续来吧。” 他只是应对来袭的剑,并未回击,甚至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举手投足便轻而易举瓦解了李梦舟和萧知南各自最强的剑。 此乃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 李梦舟和萧知南面面相觑,差距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再多出一剑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朝着五境里的大剑修拔剑已是很夸张的事情,哪里又敢奢望真的能够打赢时方雪。 这不是敢不敢想的问题。 他们皆是保持着沉默。 时方雪蹙起眉头,说道:“怎么,不敢拔剑了?” “那就该我出剑了。” 他根本没有给李梦舟和萧知南反应的时间,手里的剑从鞘中弹出,寒芒一闪而逝,暴雪自天河沿岸掀起,飞剑在雪中穿梭,渐渐壮大,宛如雪崩,一股脑的涌了过去。 李梦舟和萧知南的身影瞬间便被淹没。 暴风雪的声音轰隆作响,视线里全是雾蒙蒙一片,有剑芒自雪雾里崩现,铿锵之音悦耳。 蓦然间,自雪雾里有身影飞了出去。 形成一道很完美的抛物线,一头栽在雪地里。 未等他从雪地里爬起身来,迎面又飞来一道身影,他慌忙间下意识伸手接住,结果被直接撞得再度摔倒,积雪飞扬,很快便将得他们深埋在雪地之下。 时方雪神情平静地握着剑。 寒风自场间呼啸着。 某处雪地鼓荡了一下,有身影翻了出来,李梦舟很是狼狈的瘫坐在雪地里,满身的积雪,而他的怀抱里则趴着萧知南,两个人很艰难地纠缠在一起,半天没有爬起来,接连摔倒了好几次。 时方雪饶有兴趣的旁观着。 但在下一刻,忽有一把飞剑自时方雪脚底下的雪里面飞了出来,时方雪目光一凝,感叹一声,“居然玩偷袭这招,可惜就算是这般近距离,也伤不到我。” 他左手从袖子里逃出,直接便用手指捏住了剑身,而剑尖距离他的脸尚有三寸,根本挣脱不得,剧烈震颤着的飞剑,又好像鱼缸里的鱼,被盖子压着,无论如何也跳不出去。 但紧跟着在时方雪身侧又有一把飞剑自雪地里弹了出来,然而时方雪却只是把手里被捏住的飞剑甩出去,当啷一声,两把飞剑在半空中一个飞旋,直直地掉落在李梦舟和萧知南的面前。 李梦舟略有些苦闷的说道:“就连偷袭都不成啊。” 萧知南一把推开李梦舟,站起身来,拍打着满身的雪花,淡淡说道:“我们不是前辈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时方雪皱着眉头说道:“我为何要杀你们?” 萧知南说道:“你们镇守着天弃荒原,让得山外人不能踏出此地半步,也是守护天下安宁,但我们到此看到的事情,却跟我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在我们前面来到此地的人全都不见踪影,难道不是被你们全都杀掉了?” 时方雪眉头皱得更深,随即有些恍然的说道:“你们是遇到云清川那老匹夫了吧,想来你们也肯定入了阵术世界,那虽然只是很普通的幻阵,但是你们能够从里面逃出来,倒也是不简单。” “毕竟世间阵术师很少,懂得阵术的人就更少了,若是被困在阵术里面,除非阵术师解除阵术,或是有着远超布阵者的强大修为,否则便都会被困死在阵术里。” 四境阵术师便有能力困住五境里的大修士,阵术的恐怖是可见一斑的,这也是阵术师变得稀少的原因,是曾经被各方忌惮阵术的修行者捕杀造成的。 云清川是梨花书院里的大教习,曾经也是待在姜国都城里的,倒也跟着曹如山学习了一点阵术的皮毛,他在‘宫殿’里的布置下的幻阵其实漏洞百出,但若是不懂得阵术,且修为境界又低云清川太多,也依旧很难破阵而出。 因当世阵术师数量稀少,四境里的阵术师更是凤毛麟角,且受王朝掌控,而布阵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除了守卫重要城镇,基本上也没有其他作用,哪怕单独面对阵术师依旧会被忌惮,但也不至于再像从前那样非得把阵术师一脉搞得面临绝迹的地步,反而是受到尊重的一方。 闻听得时方雪的话,李梦舟和萧知南都是眉头紧皱。 事实情况跟他们所想的貌似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另有隐情。 他们都很困惑的看向时方雪。 而在这时,雪地里有一位手持着一杆银枪,身披甲胄的将军踏雪而来,他轻声说道:“是云清川太过无聊,故意耍你们玩的,沈秋白他们并无大碍。” 只是这身装束就让得李梦舟立即清楚了来者的身份,他揖手为礼道:“可是唐神将在此?” 唐闻柳点点头,说道:“常年镇守在天弃荒原,除了我,他们见不到半个人影,时方雪能以练剑来打发时间,而皆然大师也有黑猫陪伴,唯独云清川最显孤独,稍微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也是正常,其实他心里是很清明的,只是难得见到天弃荒原来了这么多人,便有些不受控制,你们也不用太过紧张或怀疑什么。” 李梦舟和萧知南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但是想着在这环境恶劣的天弃荒原镇守许多年,不见人迹,又有谁还能保持正常,恐怕都会被逼疯,云清川虽然不是真的疯子,但对到来此地的年轻修行者搞些恶作剧也算不得什么。 李梦舟颇有些哭笑不得,他险些都以为镇守在天弃荒原的这些修行强者全都投靠了山外人呢,没想到只是因为无聊,搞得一些恶作剧罢了。 但他又很快蹙起眉头,看着唐闻柳,问道:“那沈秋白他们现在何处,为何不见踪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边玩你的剑去 李梦舟的神情变得很严肃,虽然时方雪和唐闻柳都有一番解释,但毕竟此地应该有很多修行者赶到,天弃荒原外除了土山和一处枯木林便没有了其他事物,很难藏身,来到天弃荒原的年轻修士怎么着也有百名,不可能连半点踪迹都没有。 面对他的问题,唐闻柳和时方雪没有立即回答,他们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萧知南有所察觉,也回眸望去,却是皆然大师抱着黑猫出现在了雪地里,而在她身后,是云清川提着酒坛,深一脚浅一脚的摇摇晃晃地蹒跚走来。 时方雪手里执剑,站在天河沿岸,面容淡漠,唐闻柳手持一杆银枪站在李梦舟的面前,看着云清川醉酒而至的模样,神情略有些无奈。 皆然大师抚摸着怀里的那只黑猫,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视线根本不在场间任何人的身上。 云清川的面庞有些通红,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因为喝醉了,他踉踉跄跄地来到李梦舟和萧知南的近前,吐出一口浓郁的酒气,乐呵呵地说道:“你们的运气倒是蛮好的,有皆然那老尼姑帮你们从阵术里走出来,碰到时方雪也没有被打得半死,搞得我接下来的游戏都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李梦舟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想知道,沈秋白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 唐神将包括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三名修行强者全都站在这里,按理来说,李梦舟该是有些紧张的,但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心里仍有戒备。 可如果云清川他们真的有问题,那么他们全都聚在了一起,李梦舟和萧知南是不可能存活的,而且像云清川、时方雪和皆然大师这般的五境大物,也没必要跟他们耍什么阴谋诡计,他现在主要怀疑的还是在于沈秋白那些人的下落。 云清川拍了拍李梦舟的肩膀,一股很浓郁的酒气朝着他扑来,虽然他也爱喝酒,但这种来自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可不是那么好闻的,于是他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且云清川距离他这么近,若是下杀手,他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当即便拉开了距离。 哪怕就算拉开了距离,云清川想要杀他也不费吹灰之力,但在下意识里,终归是距离远一点更有安全感。 云清川也没有介意李梦舟躲开他的举动,笑呵呵地说道:“我之前告诉你们的话,可没有撒谎,你说得沈秋白那些小家伙的确遇到了麻烦,但那种麻烦可不是我带给他们的。”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又是否能够理解,我们镇守在天弃荒原,便相当于困死在这里,虽是自愿,但时间久了,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跟你们这些小家伙开开玩笑,其实没有恶意,如果你们想继续玩游戏的话,我还有很多能玩的,保证你们满意。” 唐闻柳打断了云清川的话,沉声说道:“该玩的也玩过了,便不要再胡闹了。” 虽然云清川算是唐闻柳的前辈,但是面对姜国第一战神,同样也是五境里的大物,云清川倒是没有继续说游戏的事情,只是很郁闷的瞥了唐闻柳一眼,懒散地说道:“天弃荒原里困着曾经荡魔时期的山外强者,虽然有镇魔屏障阻隔着,但自有气机能够穿过镇魔屏障。” “之前来到这里的那些小家伙,要查询天弃荒原的情况,免不了要接触到从天弃荒原里渗透出来的属于山外的气机。” “他们其实就在附近,但也相当于是入了天弃荒原里面,虽然里面的山外人伤害不到他们,但他们若不能打破那股气机生成的迷雾逃出来,依旧会很危险。” 李梦舟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沈秋白他们必然是很早就来到天弃荒原的,或许是等着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才行动的,只因李梦舟和萧知南姗姗来迟,他们便也没有一直等下去。 如果沈秋白他们已经被困在那股气机迷雾里很久,便有些过于夸张了,因为唐神将就在这里,镇守在天弃荒原的这三位修行大能也没有问题的话,不可能什么动作都没有,说明沈秋白他们被困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他从云清川的话里也能清楚了解到,真的只是因为在天弃荒原太过孤独,确实没有恶意,若非如此,他哪有机会站在这里,尸体早就被深埋在雪地里了。 “那股气机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他们相当于进入了天弃荒原里面?而里面的山外人又伤害不到他们?那他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在旁边撸猫的皆然大师回答了他的问题,指着天弃荒原的某个方向,淡淡说道:“他们的身影只是被那股来自荒原里面的气机给遮蔽了,实际上他们依旧在荒原之外,但意识却进入了荒原里面,他们或许会遭遇荒原里的怪物,但那只是源于山外人散布的恐惧,所以并不能真实的伤害到他们,可若不能战胜恐惧,打破迷雾,也有可能会存在生命危险。” 唐闻柳接住话茬说道:“能否逃出来,全然在他们自己,且这也算是一场很好的修行,若是最终他们真的遇到生命危险,我们在外面也会想尽办法帮他们逃出来的,但到底能不能逃出来,也不是我们说了算。” 李梦舟大概听明白了,但既然唐闻柳他们没有阻止沈秋白等人接触到那股气机,显然也有故意为之的意思,正如唐闻柳所言,那也算是一场很好的修行。 然而如果在里面遇到危险,身处在外界的唐闻柳他们也只是能够起到辅助作用,也就是提供条件让里面的人逃出来,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够活着出来,这便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唐闻柳和云清川他们,说道:“明明那么危险的事情,前辈们却没有提前告知,固然是有历练他们的想法,但若不能保证生命安全,让他们无畏丧命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若我估计不错的话,因为他们中间有像沈秋白、北藏锋和我家大师兄那般的强者,也有一些修为稍弱的人在,要想活着逃出来,就不能纯粹只靠自身力量,唯有一心,且各自发挥出所擅长的一面,再有前辈们在外面协助,那么他们全部活着出来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萧知南此时搭茬道:“如若不然,修为稍弱的人便只能死在里面,虽说修行世界弱肉强食,但能够来到这里,基本上都是四境里的修士,不可能轻易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历练的不仅是他们个人的修为境界,也有团队合作的意思,面对山外人,若不能团结,只会被逐一击破,反而成为强大山外人的养料。” 云清川有些意外的看着李梦舟和萧知南,这的确是他的想法,虽说来自各座山门的修行者,其间不乏有仇怨的,很难同仇敌忾,但是面对山外人,是天下修士的共知,只是近代的年轻修行者很难体会到,只有让他们亲身经历曾经荡魔时期的恐惧,才能真正明白。 经历过荡魔时期或深知曾经山外强者可怕的人,不管双方关系如何,只要面临山外人的事情,都会暂时放下私人恩怨,同仇敌忾,但那是老一辈修士的想法,年轻一辈的修士可不会那么在意。 事实上让这些年轻修行者们感受曾经山外带来的恐惧自然是有些作用的,但若是想让所有人都放下私人恩怨,那显然也是很不现实的问题。 何况那些山外人都被镇压在天弃荒原和雪山里,只有一部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山外人生乱,一路上又都被这些年轻修行者们诛灭,他们哪里会真正懂得老一辈曾面临过的事情。 但不管结果如何,让得这些年轻修行者感受到恐惧,并且能够战胜恐惧,也没有什么坏处,只是稍微欠考虑的地方在于唐闻柳他们也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那么就很可能会有不少人死在这里。 李梦舟和萧知南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看着他们略有些凝重的表情,唐闻柳自然也能知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就连两个小年轻都能意识到的问题,唐闻柳等人又怎会不明白。 但他们并没有解释什么,反而是云清川略有些期待的说道:“不如正好由你们把他们都带出来?” 李梦舟皱着眉头,说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可不愿意去,难不成是前辈想要借助这件事情来杀我们?” 不怪李梦舟谨慎,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事实跟唐闻柳等人说的不符,那么很有可能所谓被来自荒原里面的山外气机困住,根本就是真的进入了荒原里面,他们只是碍于身份不好亲自动手,才用这种方式把来到这里的修行者全部弄死。 虽然只是没有理由的猜想,但的确很有可能会发生啊。 面对李梦舟突如其来的质问,云清川愣了一下。 他很是古怪的望着李梦舟,说道:“你这小子脸黑,心思也很黑啊,想法未免太极端了些,怎么就不往好的地方去想想呢?” 李梦舟只是在很合理的猜测,虽然的确心思显得有些阴暗,但跟自身生命安危相比,哪能真的天真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只要稍微有一丝丝的疑问,李梦舟都不可能绝对信任云清川他们。 哪怕事实跟他猜想的一样,不管怎么做选择都只有死路一条,但他也只会选择正面交锋,而不是去接触什么所谓山外里的气机而死得莫名其妙。 云清川不住挠头,看向皆然大师和唐闻柳他们,黑着脸说道:“这小子真的是山上剑修?难道老夫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像好人?” 站在天河边上的时方雪很是认可的点点头,说道:“确实不像好人。” 云清川恼怒地说道:“一边玩你的剑去!” 他显然很生气,作为堂堂梨花书院里的大教习,那可是读过圣贤书的,在没有成为修行者之前,也是大有名气的才子,吟诗作对信手拈来,现如今也是文坛大家,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居然被人拐着弯说不像好人? 这真真是岂有此理! 他恶狠狠地瞪着李梦舟,咆哮道:“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吃西瓜都是不吐子的!” 李梦舟有些错愕的想着吃西瓜不吐子能代表什么? 但是没等他想明白,便见云清川猛地一挥手,一团雪雾便席卷了过来,他和萧知南都是眼前一黑,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 伴随着风声和雪花,天地白茫茫一片,城镇里也许有人把积雪铲得很干净,官道上经常有路过行人驾着车马亦可把雪铲平,但山野之间落下的雪却是没有人会打理的,越积越厚。 呜呜地寒风在山间刮着,犹如鬼嚎地声音十分的刺耳。 山壁都凝结出了厚厚的冰霜,放眼望去,除了雪便是雪,朦胧地雪雾好似充斥了整个世间。 在某处山坳里悠悠醒转的李梦舟很是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大片的雪花拍打在脸上,带来一股生疼的感觉。 根本难以睁开眼睛,李梦舟伸手挡在脸前,眯着眼睛打量,那呼啸的寒风声势浩大,完全阻隔了他的听觉。 冰天雪地,入目不见尽头,环境相当糟糕。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白雪便将得李梦舟整个人深埋,他很费力的扒拉着身边的积雪,努力的站起来,双腿却深陷在雪地里,一时竟挣扎不动。 他左顾右盼,就在不远处,萧知南从雪地里探出头来,她手持着末花剑铲雪,视线扫过来,也仅仅是能够模糊的看到李梦舟的身影。 她很是费力的朝着李梦舟靠近。 而李梦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道黑影,他同样抽离背后的惊蛰刀用来铲雪,两个人迎着能够把人刮倒的寒风极其艰难地汇合在一块。 就在山坳往上一处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山洞,他们以手里的兵器开路,扫除积雪的障碍,来到了那山洞里,虽然山洞的位置偏高一些,但在暴风雪的洗礼下,洞口也近乎被雪掩埋。 白雪堆积在洞口,他们很轻易的便把积雪清扫出去,那呼啸的风声才算减弱了一点,让得耳朵得到了片刻的清净。 此地必然是不可能多待的,因为很快暴风雪就会把整个山洞掩埋,他们只是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其实心里都是充满了困惑的。 “是云清川搞得鬼,我们或许已经进入了天弃荒原里面,但只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因为这里除了白雪外,根本看不到上空凝聚的雷云。” 虽然此时的天气也很恶劣,但跟真正的天弃荒原里面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与其说是受到山外气机的影响产生的微妙变化,倒不如说这里是能够以假乱真的阵术世界。 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萧知南说道:“沈秋白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 李梦舟望着山洞外白茫茫地世界,说道:“在这里,我们的意念感知受到压制,只能凭借眼睛来判断,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们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察觉到,必须处处谨慎。” “现在已经顾不得云清川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了,我们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萧知南说道:“逃出去的前提是先走出去。” 李梦舟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因接触荒原里山外气机而生成的幻象,但既是被云清川他们看做对年轻修行者们的历练,且不管是不是真相,这里都应该是阵术世界,或许是云清川利用了山外那股气机以他皮毛的阵术知识,布置下了一个很强的阵术世界。 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破阵,那么便需要找到这阵术世界的漏洞。 或许云清川他们所言战胜恐惧就能逃出来,前提也在于需要有人在外面协助,李梦舟不敢肯定,云清川他们是否真的没有恶意,且不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便直接把他和萧知南送入了这方世界,让李梦舟便不可能再去想云清川等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要逃出去,只能靠自己。 他们走出了山洞,迎着寒风,开始漫无目的地找寻沈秋白等人的踪迹,顺便也是探寻这方世界。 神游意念在这里不能用,他们只能靠眼睛,虽然这样会很麻烦,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走过一段路途,所见到的风景都是别无二致的,除了山,便是雪,就连树木都很少见,也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被大雪压垮,因积雪真的很厚,已经快要没入他们的胸膛。 行走起来是极其艰难的,正常人甚至连慢慢挪动都很难,但李梦舟和萧知南各自持着手里的剑和刀,从手里斩击出去,便能瞬间破开一条长百米的道路。 他们的身体被冻得有些僵硬,尤其是握着兵器的手,更是渐渐地没有了知觉,在大毅力的强撑下才没有直接把手里的兵器丢掉。 饶是在北燕国里,这种暴风雪的程度也是很不多见的,甚至是到了有些夸张的地步,幸而萧知南的腰间挂着酒葫芦,她能够时不时地饮上一口,用来取暖,因酒很少,李梦舟倒也没有争抢着去喝,只是偶尔才喝一口,他渐渐地也有些体力不支。 厚厚地积雪拦路,暴风雪又剧烈席卷着,每斩出一道剑气开路,都消耗了很多气海灵元,如此下去,情况会变得很不妙。 他很果断的停下了脚步,看着萧知南摇晃着酒葫芦,里面的酒已经所剩不多,他吐出一口寒气,声音略有些颤抖的说道:“必须想个法子才行,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我们只会被冻死。” 修行者虽然能够寒暑不侵,但也要看情况,此地的寒冷是超乎想象的,根本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也就是会让他们比正常人晚一段时间被冻死罢了。 在正常的寒冷天气下,当然是不同的,遗憾的是,这里并不正常。 萧知南也吐出一口寒气,轻声说道:“如果这里很大的话,我们便不能单纯用走这种蠢笨的办法,若云清川他们的嘴巴里并非全部都是假话,那么除了环境外,很可能还会有其他危险,我只希望不会是山外人。” 虽然希望只是一种希望,但萧知南深知,在这积雪厚度寸步难行的环境下,或许在山外人面前跟平坦大路没有任何区别,因天弃荒原虽常年被雷云覆盖,但其他各种恶劣天气在天弃荒原里也都是很常见的,那全是镇魔屏障造成的。 经常游泳的人跟第一次下水的人相比,哪里还需要去猜测输赢? 盼着对方身体出问题,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李梦舟眯着眼睛,沉声说道:“在阵术的世界里出现任何危险都是有可能的,我们不可再以常理度之,既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那便只有主动开创一条道路。” 萧知南理解了他的意思,当即便握紧了手里的末花剑,手臂有些僵硬,但不妨碍她握紧手里的剑。 李梦舟则依旧握着惊蛰刀,在那一刻,有阵风顿起。 这是区别于暴风雪的飓风。 他们目视着前方,气海灵元鼓荡而出,那股风也变得越来越剧烈,甚至渐渐地盖过了暴风雪。 惊蛰出刀。 末花出剑。 轰隆隆地闷雷声音刹那炸响,那股风跟暴风雪对立者,相互碰撞着。 时间很短暂,天地很快便又平复下来。 雪停。 风声依旧。 在李梦舟和萧知南的面前,是一处平地,积雪被清扫一空,寒风呼啸着,也唯有很稀少的雪花被吹拂着,苍穹之上再没有新生的雪花飘落。 萧知南轻吐一口气,看着李梦舟说道:“接下来呢。” 李梦舟直接盘膝坐在地上,淡淡说道:“等着。” 萧知南微微蹙眉,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沈秋白他们真的也在这阵术世界里,哪怕神游意念不能用,也能察觉到此地的变化,继而快速赶过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色的沙尘 微弱的寒风吹拂着,没有雪花飘落,寒气也减弱了些,天空是暗沉的,不见月亮,也不见太阳,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 萧知南在很小心翼翼的注意着酒葫芦里的酒,她不敢一下子喝太多,但只是浅尝一口又不过瘾,奈何酒一共就这么多,喝完就没了,她很是苦恼。 李梦舟拿眼瞥着她,他早就馋了,只是因为打不过萧知南,多次请求都被拒绝,虽是想着眼不见为净,但是那股酒香味总是让他控制不住的望过去,喉咙一直在滚动着,心里别提多煎熬了。 他只能稍微挪动一下位置,距离那股酒香味远一些,虽然并没有什么作用,但他心里安慰着自己,只要能够走出去,定要喝它十坛酒,不醉不休。 虽是如此,但他刚有动作,萧知南便很警惕的看着他,在眼下这种情况,那一点酒就显得很重要,且萧知南又是爱酒之人,在她的人生观念里,酒和手里的剑一样最重要,其次才是敬重前辈。 若非如此,萧知南肯定也能成为一名女剑痴。 只因有酒分神,让她对剑不能最痴狂。 李梦舟很无奈,只能略有不情愿的开口说道:“我不喝你的酒。” 萧知南并未放松警惕,虽然酒葫芦里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但越是少,越是不舍得喝,唯有抱在怀里,也不让别人喝。 这里唯一的别人也只有李梦舟。 寒风轻拂着,仍会吹起雪花飘扬,但也只是零星点点,然而没有吃东西,又没有酒来暖身,李梦舟是颇有些疲倦的。 他侧目望着萧知南,那清冷绝世的面容端坐在冰天雪地里,真的宛若仙子一般,尤其脸蛋被冻得通红,也有微微酒醉之意,让他仅仅是看了片刻,便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又连忙转回了脑袋。 他暗自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快要被冻僵的脸,说道:“附近若是真的有人,也该找来了。” 萧知南沉默了少许,淡淡说道:“我们尚且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所谓阵术世界,也只是你的猜想,如果云清川没有把我们和沈秋白那些人放在一块,那么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便显得很蠢。” 这的确也是有可能的,甚至让得李梦舟心里也有了一丝怀疑。 他不敢轻易相信云清川和唐闻柳等人说过的话,哪怕相对来说,他更信任唐闻柳一些,只因其神将的身份,可万一呢? 万一云清川他们有问题,那么跟云清川他们混迹在一块的唐闻柳便不可能没有问题,否则他应该会阻止,如此一来,他和萧知南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冰天雪地里。 可若他们真的没有问题,只是自己想多了,那么眼下的情形也跟唐闻柳和云清川所言的画面不符合。 他们是要让沈秋白等人感受到当年荡魔时期的恐惧,绝对不止是在冰天雪地里挨冻。 就在李梦舟觉得不会有人来的时候,萧知南突然握紧了手里的末花剑,暗示让李梦舟噤声,只听在那微弱寒风的吹拂里,隐隐挟裹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明显是因距离在越来越近。 那是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爬动。 李梦舟站起身来,细细聆听着。 那声音好似来自很多地方,在意念感知不到,眼睛也看不到的时候,所谓听声辨位,便起到了关键作用,奈何那窸窸窣窣地声音很乱,又挟裹着风声,很难捕捉到声音究竟来自哪里。 萧知南把酒葫芦里的酒全部饮尽,再重新把酒葫芦系在腰间,她站在李梦舟的身后,微微闭着眼睛,那窸窸窣窣地声音在她耳畔很是清晰,且渐渐加剧,甚至变得有些吵嚷。 她的眉头深蹙,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若是有人靠近这里,不该是这种声音。 她用手肘轻触了一下李梦舟的后背,低声说道:“来者不善。” 李梦舟也是神情凝重,他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时刻注意着周围。 除了前方空地,周遭依旧是被厚厚地积雪覆盖着,没有半点生物的踪迹。 寒冷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他们在此刻也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有细细的雪花被吹起,还挟裹着一些沙尘,背对背站着的李梦舟和萧知南,发丝尽情飞扬着,相互纠缠在一起,衣衫猎猎作响,也在相互拍打着。 寒风先后从不同的方向吹来,那窸窸窣窣地声音也越来越近,好似雷鸣一般,又像是海浪拍岸,让得他们的耳朵里也是嗡鸣声阵阵。 李梦舟此时略有些难安,他把惊蛰刀重新归入背后的刀鞘里,继而从气海里把不二剑召了出来,他轻抚着不二剑的剑身,有一抹淡淡的剑意氤氲而生,一声剑鸣蓦然传荡开来。 不二剑在微微震颤着,纵然知晓他跟不二剑之间依旧没有达到完美的契合,气海里虽然能够蕴养本命剑,但如果本命剑不是握在手里,依然会显得有些生分。 而面对未知的险境时,似乎只有握紧了不二剑,才能让他心里有些安宁,他注视着不二剑,轻轻吐出口气,那声剑鸣愈加嘹亮。 便在这时,身距李梦舟不远的雪地里突然爆起一团雪雾,隐约可见一道黑影迅捷地扑了过来,剑鸣声在这一刻更加昂扬,不二剑自李梦舟的手里飞了出去。 瞬间便洞穿了那道黑影。 然而地面却只是留下了一摊黑色的沙尘。 李梦舟伸手握住飞回来的不二剑,眉头紧紧皱着。 萧知南也在注视着那摊黑色沙尘,面色凝重的说道:“这是什么?” 李梦舟沉声说道:“有大问题出现了。” 萧知南朝着那摊黑色沙尘走去,伸手捏起一点,指尖便沾染了很重的黑灰,味道略有些腥臭,她回头说道:“这貌似有些超出了我的认知。” 李梦舟说道:“如果这里真的是阵术世界,那么出现的任何东西其实都是幻象,但这种幻象并非真的虚假,因为强大的阵术是能够杀人的,就算出现世间本不该存在的东西也很正常。” 他想到在离开都城时,曹如山到朝泗巷里来找他,意图收他为徒,传授他阵术法门,当时他因对阵术没有什么兴趣,便拒绝了曹如山,哪里会想到,在天弃荒原会被困在阵术世界里,早知如此,就算不拜曹如山为师,起码也应该多了解一些阵术,也不至于如今一筹莫展。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也没有真的多么后悔,毕竟修习阵术是很难的,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他哪有那么多的时间专门去修习阵术,本身就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他对阵术终归还算有些片面的了解,阵术世界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有怪物冒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那都是由布阵者来控制的,他想要让阵术世界里拥有什么,自然便会出现什么。 但如果阵术师不在,那么原有的阵术世界里的事物便都是固定的,只会因阵术的启动,不惜一切的扼杀被困在阵术里的人,不会脱离原本的阵术中枢。 如此,只要毁掉阵术中枢便可破阵,然而若有阵术师现场操控,那么阵术世界里是有很可能虽是发生巨大变化的,而且就连中枢的位置都有可能改变,阵术世界就不再是一座死阵,而是活阵,但凭阵术师的心意,而不断变化。 虽然阵术世界本身就有变化,但那基本上都是阵术师设置好的东西,总会有破阵的关键所在,唯独是阵术师亲自现场控制,才能发挥阵术最强的威力,在那种情况下,便只有依靠超绝的修为才能破阵,否则就只能被困死。 这也是曾经阵术师大盛的时代,为何遭到天下修士忌惮,从而一举毁灭了阵术师一脉。 剑修和阵术师都是被特殊针对的存在,只是因为剑门里有王乘月登顶剑仙,才能让得剑修一脉依旧占据着世间一隅,而目前阵术师存活的人里面,未曾有人能够破入五境,便只能受制于王朝之下。 如果这方阵术世界是云清川布置出来的,那么他也只是借助着镇魔屏障和自荒原里渗透出来的山外气机来完善这门阵术的,云清川毕竟不是真正的阵术师,他只是修习了一些阵术的皮毛,便不具备困杀修行者的能力,必定依旧有着阵术中枢的破阵关键存在。 黑色的沙尘便是阵术世界里的刺客,目的是将困在阵术里的人杀死,那么黑色沙尘到底是什么东西,便没有那么重要。 阵术里的刺客也会根据布阵者的能力来分强弱,虽然云清川是五境里的大修行者,但他终究只是阵术的新人,纯粹借助镇魔屏障才能布置出这方阵术世界,而所谓的黑色沙尘,便很有可能就是荒原里山外渗透出来的那股气机。 且不管云清川的阵术本事如何,黑色沙尘的恐怖都是不可小觑的。 事实证明,李梦舟没有想错,窸窸窣窣地声音再度传了出来,紧跟着厚厚地积雪里面跳出了数之不尽的黑影,遮天蔽日一般的朝着李梦舟和萧知南扑了过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蚕灭,破而后立 黑色的沙尘将得白雪覆盖,犹如掀起一股风暴,摧枯拉朽般的疯狂涌来,将得本就昏暗的天际渲染地真正坠入无尽黑暗深渊里。 那股压抑感是不可想象的。 剑气在黑暗深渊里尽情绽放着。 有一道长虹划破天际,带来一抹绚烂的色彩,但黑色沙尘数量太多,很快便吞噬了那道长虹。 风暴肆虐着,无垠地黑云压下,席卷而起的雪花根本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黑色沙尘泯灭着飞雪,朝着李梦舟和萧知南挤压过来,轰隆隆地闷响不绝于耳,便好似真的有怪物在嘶吼,遮天蔽日。 李梦舟的面色有些苍白,他看着周遭那挟裹风暴而来的黑色沙尘,持剑的手都有些颤抖,就算是把气海灵元全部耗尽,也根本杀不完。 持续下去,反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困死。 此际,就连萧知南都有些一筹莫展,她的脸色很难看。 李梦舟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若拔剑,终有拔不动的那一刻,如不拔剑,便也只有死路一条,所有道路皆是死路的情况下,便只能破而后立。” 强如萧知南,自然能够一剑崩灭数不尽的黑色沙尘,但继而又会有更数不尽的黑色沙尘继续涌来,这的确是死局。 她很意外的看着李梦舟,问道:“你有办法?” 李梦舟举起手里的不二剑,说道:“仅是尝试,我把后背全然交给你,你要保证我的安全,而我手里的剑,则用来开路。” 萧知南紧紧皱着眉头。 李梦舟纵是破入了上境,与她比起来也是相去甚远,她想不到李梦舟如何来开路。 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多做考虑,且按照李梦舟的话去做吧。 萧知南在出剑斩杀着那些涌来的黑色沙尘,它们其实皆有形体,有人性,也有兽形,更有奇形怪状,在接触到剑气的一瞬间便崩碎开来,化作一团黑色沙尘飞扬而去。 而李梦舟站在萧知南的前面,他轻抚着不二剑的剑身,便如抚着最喜爱的宝贝,他暗自呢喃着,“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有晶莹的光芒在不二剑的剑身上流转。 一股极其浩荡磅礴的剑意瞬息间迸发出来。 剑指着苍穹! 李梦舟一瞬间便把气海里的灵元全部倾注在不二剑上,念头通达,本该受到影响而释放不出来的神游意念在这一刻,也好似打开了水闸,将得遮天蔽日的黑色沙尘尽数洞悉。 《蚕灭卷》的第一篇章让他的意念无穷无尽,只要不在一瞬间全部抽空,那么他就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意念,这在意念战里将起到很恐怖的作用,哪怕修为不如对手,纯粹拼意念力,也足够碾压比自己境界高很多的对手。 但这是属于消耗战,意念力无穷无尽,不代表能够在一瞬间把无穷无尽的意念力都释放出来,只是把消耗的意念力及时补充回来,若是对手不愿打消耗战,其实他也拿人家没辙。 然而面对这些数不尽的黑色沙尘,就另当别论了。 他把意念力也倾注在不二剑上,令得那股剑意逐渐壮大。 黑色沙尘类似,虽然表面真的只是如沙尘一般,但在神游意念的洞悉下,它们更像是一种流体,不断的自给自足,很难一下子全部消灭。 数之不尽的黑色沙尘和无穷无尽的意念力,其实比拼的就是正面交锋,看谁能留到最后。 只有他的气海灵元不干枯,在正常消耗下的意念力,是能够被《蚕灭卷》神通及时补充回来的,那么他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眼下看得就是这些黑色沙尘是否真的数之不尽,只要存在极限,他就能赢。 这也是一场豪赌。 如果赌输了,那么就算意念力无穷无尽,时间久了,他也会感到疲惫,最终的结局必定很不好。 剑意绵长,甚是浩荡。 直指苍穹的不二剑,在李梦舟坚定的目光下,缓缓斩落。 疯狂涌来的黑色沙尘瞬间被剑意摧毁,紧跟着又有更多的黑色沙尘涌来,继续被崩灭,如此往复,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 剑意跟黑色沙尘分庭抗礼。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萧知南站在李梦舟的身后,很是清楚的看着那股剑意不曾有过半丝减弱的一直释放着,崩灭了无数的黑色沙尘,她眸光微转,注意到李梦舟的面色通红,青筋很明显的爆出来,虽然举着剑的手有些发抖,却仍旧坚决的出剑。 她心里讶异,剑意总有消耗干净的时候,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寻常,李梦舟仅仅是斩出一剑,浩荡的剑意便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态,极其的稳定,没有半点被消耗的迹象。 正常情况下来讲,这当然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因为剑意不退,就算不敌对手,也总能把对手消耗的无力再战,面临绝境,但换而言之,在真正的生死决战里,谁又会傻傻的站在那里非得去硬抗剑意,不能躲开么? 不退的剑意确实能够在某些方面占据极大的优势,但不意味着纯粹依靠这点来打赢所有对手,正如那些黑色沙尘看似具备生命,实际上也只是被控制的死物,那么持续消耗下去,把黑色沙尘灭杀干净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面对真正的修行者,情况自然是有很大不同的。 但抛却这些,李梦舟能够斩出一道永不枯竭的剑意,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事情。 至少面对像黑色沙尘这般的情况,是绝对的杀招。 剑意摧枯拉朽地不断崩灭着黑色沙尘,但事实上危局并没有真正解开,若李梦舟能够把黑色沙尘尽数崩灭,自然便可破此局,而若是李梦舟比黑色沙尘先一步撑不住,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萧知南的神情变得很凝重。 她尽可能的抵挡住从后背袭来的黑色沙尘,让得李梦舟没有后顾之忧,能够专心解决眼前事,现在便是一场消耗战,她只能期盼着黑色沙尘终有竭尽的那一刻。 萧知南很少有现在这种无力感,其实黑色沙尘个体的力量并不是很强,轻而易举就能消灭掉,但数之不尽,源源不绝便很艰难,时间一长,情绪难免会受到影响,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出剑的李梦舟同样有些挣扎,虽然能够利用无穷无尽的意念力来维持剑意不散,但精神的逐渐疲惫却是很难避免的,甚至也会有体力不支的现象。 李梦舟只能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变得沉重,上下眼皮也在打架,那种感觉很像熬了几天几夜不睡觉,仿佛连灵魂都已出窍。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是下意识里的继续出剑。 直至彻底失去了意志。 冰凉地雪花砸落在嘴角,李梦舟的眼睫毛微颤,轻轻抿着唇,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色很苍白,眼眸也有些无神。 似是没有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他略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那里站着萧知南,手里执剑,此时回眸望来,轻轻蹙起眉头。 “醒了?” 李梦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却忍不住哼唧了两声,他苦着一张脸,抱着脑袋,嘶哑着声音说道:“头好疼啊。” 萧知南踱步走来,轻声说道:“是念力消耗过剩导致的后遗症,休息几日便好。” 李梦舟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对敌,只是从未像这次如此疯狂,虽是头痛欲裂,但想来也不需休息几日,数个时辰就能恢复过来。 他环顾左右,厚厚地积雪好似被铲平了许多,上面覆盖着一层黑色沙尘,像是被燃尽的碳灰,风一吹,便飘荡起来,伴随着一股难言的腥臭味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相互取暖 雪花挟裹着黑色沙尘在山野里飘荡着,微弱的寒风吹拂,带来徐徐凉意,李梦舟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他拍打着身上沾染的雪花和黑色沙尘,很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捡起了掉落在地的不二剑,身子摇摇晃晃的,很不容易才站稳,他看着萧知南,轻声说道:“我的确修习了一门神通,不属于剑门,但也应该不属于道门,恕我不能告知。” 《蚕灭卷》神通一直都在他的身上,自开启第一篇章时,便入意识海里,他的确也不是很清楚《蚕灭卷》的由来,但在此之前,这门神通是不二洞里的至宝。 不二洞非剑门,也非道门,更非世间任何派系,他们有自己专属的修行体系,便源于《蚕灭卷》。 不二洞的弟子能够年纪轻轻便在世间打出名头,甚至出了白袍剑客韩一那般绝世妖孽的人物,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李道陵千挑万选出来的天才,再是天才,若是没有良师的教导,高深神通来修行,哪怕最终依旧不弱,也没办法站在世间的最高峰。 李梦舟仅仅是开启了《蚕灭卷》的第一篇章而已,那只是这门神通的基础,他全靠自己钻研,也很难理解《蚕灭卷》另外两大篇章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 萧知南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秘密,事关神通,且又很特殊,哪怕再是亲近,也不能随意说出来,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跟李梦舟有多么亲近。 惊鸿剑意也是一门神通,但却是世人皆知的,因为它属于琅嬛剑仙,现如今属于琅嬛剑庐,也属于萧知南,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就算得到这门神通,也没有很大的意义,因为他们不是剑修,也没办法修炼。 而但凡是剑修,除非是离宫剑院或是剑阁,没人敢对惊鸿剑意起歹念,剑阁和离宫剑院也都有各自的感悟神通,自然也没有理由去抢夺剑庐的神通。 李梦舟则不然,他虽是剑修,但修习着别的神通,保不准会被人抢夺,能隐瞒住自然最好,起码也要在自身有能力保住的时候,才能暴露出来。 山野修士里为了一门最下乘的神通也能争得头破血流,尸横遍野,山上修士或许不在意那些下乘神通,但如果真的出现一门最上乘的感悟神通,而且是出现在某个人的身上,可不见得会无动于衷。 也许忌惮离宫剑院的修行山门不敢动什么歪念头,但跟离宫剑院平等甚至更强的修行山门就说不准了。 下乘乃至上乘的神通有很多,但感悟神通却不多见,哪怕是山海清幽之地也不会嫌自家感悟神通多几门。 因就算在山海清幽之地,也很少见能同时拥有两门以上感悟神通的山门存在,那是极其稀有的,强大的感悟神通甚至拥有着足以灭世的力量。 但前提是能够把那门神通领悟通透。 便如悬海观里的《六卷天书》,枯禅寺里的《神隐经》,道宫里的《太玄白首经》,书院里的《浩然正气》,皆是自第一代修行者就传承下来的绝世神通。 《蚕灭卷》自然也有它的特殊性,否则不二洞又凭什么在仅仅三十年间便能拥有挑战山海清幽的力量,山海清幽之地里的山门哪一座不是传承数百年甚至千年,有新的山门崛起,若是没有依仗,根本不可能在百年内站在极高的位置,何况只用了三十年的时间。 因不二洞崛起的太快,遭人忌惮是很正常的事情,且不管是否跟《蚕灭卷》有关,不到万不得已,李梦舟都不能将它暴露出去。 黑色沙尘被新的雪花覆盖,天地再度恢复白茫茫的景象。 寒意来袭。 李梦舟紧了紧衣袍,揉着快要被冻僵的脸,语气略有低沉地说道:“那一剑只是引来了这些黑色沙尘,而黑色沙尘带来的动静更是恐怖,却依旧不见沈秋白他们出现,或许是我们估计错误,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地方。”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很麻烦了。 雪地漫无边际,想要走到尽头无疑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可若驻留在原地,要么被冻死,要么也得饿死,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想找吃的也找不到。 萧知南看着他说道:“在你对抗黑色沙尘的时候,神游意念便跨越了不知多少里,或许等你休息够了,便可用神游意念来探知阵术中枢所在。” 神游意念不能用的情况下,便很难判断方向,反之,便也很容易能够看破阵术的破绽,或许这就是阵术世界会规避神游意念的原因,虽然在天弃荒原外神游意念同样受到影响,但也只是受到影响,可视距离变得很近,并非完全不能用。 此刻前路迷茫,貌似也只有这样了。 李梦舟和萧知南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但生火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山间植被太少,而且皆被冻成了冰块,哪怕能够利用气海灵元把冰蒸发掉,可树木的稀少也很难找到足够生火的东西。 在能够避免被风雪淹没的山洞里,视野漆黑一片,寒意入侵,便更是艰难。 没有办法,李梦舟和萧知南只有尽可能的在附近寻找可燃的东西或是被大雪掩埋的稀少植被。 寻找很久,终于刨开某处厚厚地积雪,确有一些分不清什么树木的细枝被掩埋在下面,但就算成功点燃,怕也最多只能撑过盏茶时间便会被燃尽,虽是如此,总聊胜于无,能暖和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他们抱着找来的被冻成冰块的树枝回到了山洞里面,催动气海灵元把冰融化,继而蒸发到极致,变成干柴,李梦舟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稍微费了一些力气,终于将其点燃。 火光呈现在眼前,李梦舟和萧知南都是展露了一丝笑颜。 他们围坐在小小的火堆旁,尽可能的温暖身子,虽然效果并不是很明显,但总比干挨冻强得多。 李梦舟维持着火不让它熄灭,也搬来一些大石头堵在洞口用来挡风,此刻饥肠辘辘,难免有些煎熬。 虽然修行者能够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但对于从未辟谷过的李梦舟和萧知南而言,不吃东西也是很难的事情。 终究是口腹之欲在作祟。 他们相互对视着,漆黑的氛围里,唯有那一小堆火在绽放着光明,也将得他们的容颜映照的很清晰。 “饿了吧?” 跟黑色沙尘经历了一场鏖战,也是耗费了很多体力,哪怕短时间里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但那种饿肚子的感受却是很不好受的。 萧知南淡淡说道:“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饿了。” 那一小堆火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在这里干熬也没有意义,萧知南直接席地而躺,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李梦舟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背靠着石壁,盯着那堆小火,却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火苗在逐渐减弱,但他却没办法去做什么。 渐渐地,火苗有了要熄灭的迹象。 李梦舟也只是眼睁睁看着它熄灭。 萧知南似乎已经睡着了。 山洞里重新变得一片漆黑。 寒意也再度袭身。 他隐约察觉到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萧知南,身子微微在发抖,他犹豫着,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躺在地上的萧知南,突然蛄蛹到了他的旁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李梦舟的身子有些僵硬,很是惊愕地低头看着萧知南。 萧知南并没有醒来,只是在寒意的驱使下,下意识里的靠近有温度的地方。 仅仅是抱着李梦舟的腿,自然没有办法让她满足,她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小手便开始摸索。 李梦舟仿佛被吓傻一般背靠在石壁上,一动不敢动。 很快萧知南便摸索到了李梦舟怀里,很是舒服的趴在那里,拽紧他的衣袍,双腿也蜷缩起来。 李梦舟张着双臂,微微抬着下巴,目视着山洞外面很是淡弱地光芒,喉咙不时滚动一下,嘴唇也有些干涩。 哪怕趴在李梦舟怀里,让得萧知南稍微暖和了一会儿,但显然还不够,她又继续伸出手摸索着什么。 紧跟着李梦舟便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臂被抓住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猛地拽了过去,很快的,右手也被拽了过去,好似被萧知南当做被子一般,紧紧锢在她的身上。 李梦舟轻咳一声,试图提醒萧知南,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而且若是萧知南此刻醒来,也会很尴尬,李梦舟只能保持沉默,就这么把萧知南抱在怀里。 渐渐地,他也觉得暖和不少。 萧知南的身材确实很不错,抱起来很暖和。 不知不觉的李梦舟便也睡了过去。 在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但在李梦舟睁开眼睛的时候,萧知南依旧躺在他的怀里,而山洞里虽然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可也没有光亮到哪里去。 他觉得浑身有些酸疼,侧目朝着山洞外面打量,有片片细小的雪花飘了进来。 而他没有发现,在他朝着山洞外望去的时候,趴在他怀里的萧知南,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抹稍纵即逝的神游意念 萧知南的眼眸很清澈,刚刚睡醒时尚且有些茫然,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仅仅是身上某处有着很火热的手掌,她很紧密的趴在李梦舟怀里,那股属于男子的气息是很浓郁的。 她微微抬头,便看见了李梦舟的脸。 而李梦舟的视线从山洞外移回,下意识低头便也正好跟萧知南四目相对。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微妙。 萧知南的脸不施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尤其是较显昏暗的空间里,又是刚刚睡醒,近在咫尺的容颜便更是绝伦。 山洞里很安静,彼此的心跳声也是清晰可闻。 李梦舟终是一位少年,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你想死么?” 萧知南冰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心猿被吓死了,意马也被摔死了。 李梦舟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脑袋如拨浪鼓一般晃动起来。 “那还不滚开?” 李梦舟立即张开了双臂,萧知南脱离了温暖的怀抱,很是淡然的站起身,捡起放在一旁的末花剑,根本没有再去看李梦舟一眼,冷冷地说道:“把石头移开。” 因搬来石头在山洞口挡风,此刻自然也得由李梦舟再把石头搬开。 但背靠着石壁又抱着萧知南睡了一宿,李梦舟颇有些腰酸背痛,他很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自是没兴致去搬石头,可也不敢违背萧知南的意思,只能把惊蛰刀拔出鞘,轰隆一声,直接将得挡在山洞口的石头给劈得粉碎。 碎石屑弥漫开来,在山洞外掀起滚滚浓烟。 李梦舟不断咳嗽着从山洞里走出来,挥动手臂驱散着尘雾,有些讪然地回头看着萧知南,说道:“莽撞了。” 外界风雪依旧,只是比他们刚刚来到这里时小了很多,天际依然暗沉,但最起码不影响视物。 气海灵元的过度消耗及意念力的长时间释放所带来的倦意已经完全恢复过来,李梦舟放开神游意念开始探知这片天地。 事实上跟他猜测的一样,雪地是漫无边际的,方圆数百里皆是白茫茫一片,连半点人迹都看不到。 但李梦舟并没有因此就直接判定沈秋白他们不在,因为如果他们躲身在比较隐秘的角落里,就算意念神游,也很难观察到。 他开始寻找一些山洞,或者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地方。 而在李梦舟通过意念神游这方天地的时候,萧知南却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雪山之巅,她俯瞰着白茫茫地世界,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睡醒那一刻,看到的李梦舟的脸。 那的确是一张很黑的脸。 但又有那么一丝的好看。 想来也是很奇怪。 她的心情一时间无法平静。 低头望着站在下方身影显得很渺小的李梦舟,萧知南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在李梦舟的视野里,他所能够观视到的极限,有着一团迷雾,而那团迷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此处蔓延。 那是黑色沙尘。 而且数量更多,沿途摧毁着飞雪,波涛汹涌般的袭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站在雪山之巅的萧知南,沉声喝道:“麻烦又来了!” 萧知南自雪山之巅掠下,她的神情平静,看不出半点异样,虽然她看不见那些黑色沙尘,但也能够察觉到天地间隐隐的变化,地面在轻微的震颤。 她看着李梦舟,淡淡说道:“能否找到阵术中枢?”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暂时没找到,那些数量更多的黑色沙尘距离我们尚有百里,但按照它们袭来的速度,不出一刻便能来到我们这里。” “若是用同样的方式应对,虽然最坏的结果是我再度昏迷过去,但被这些黑色沙尘缠住,便也相当于会被一直困在这里,我们应该绕路离开。” 萧知南没有犹豫,说道:“那便走吧。” 黑色沙尘并非全面积覆盖而来,要么朝反方向走,要么就是横着走,从而绕过去,这都需要李梦舟的神游意念来判定方位,不管是前方,还是左右横向,都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那么只有反方向尚未观察到,他们很快便确定了离开的方位。 以最快速度朝着黑色沙尘来袭的反方向掠去。 路途上李梦舟依旧没有忘记神游附近的每个角落,他当然还是希望沈秋白那些人都在这里,如此一来,便能通力合作,逃出这里,否则只有他和萧知南两个人,如果不能及时找到破阵的方法,便只有一直被黑色沙尘纠缠,累也能累死。 如果不是因为有《蚕灭卷》,他便不能运用意念神游,此刻便是死局,此乃是云清川他们也不曾想到的事情,所以《蚕灭卷》便是李梦舟能够破局的关键。 但这也需要时间。 不管是找到沈秋白他们,还是找到破阵的中枢,亦或是对付那些黑色沙尘,神游意念都是必不可少的,也只有《蚕灭卷》才能打破阵术世界对意念神游的压制。 李梦舟和萧知南跑了很远。 他们距离那股黑色沙尘依旧是百里之距。 黑色沙尘来袭的速度在加快。 风雪也忽然变得更大了些。 萧知南眯着眼睛,在奔袭中看向李梦舟,说道:“我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也没有足够的念力,纯粹凭借气海灵元就算斩出再强的剑,也只能消灭部分的黑色沙尘,现在我只能依仗你。” 李梦舟怔然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说道:“虽然我神游可视的距离有限,但如果借用那门神通,或许能够延伸神游距离,只要沈秋白他们真的就在这里,我肯定能够找到,就算他们不在,这方世界也必定会有中枢所在,我们只要比黑色沙尘速度更快,就有希望逃出去!” 事实证明,《蚕灭卷》的确能够延伸他神游可视的距离,方圆数百里的一切全部被他洞穿在眼底,但这种延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念力的消耗速度也快了几倍,《蚕灭卷》很难及时补充回来。 但在李梦舟渐渐察觉到有些精神不济时,他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某个方向,喊道:“往那里跑!” 在某个很隐秘的角落里,有着不少人聚集。 他们都颇有些灰头土脸。 唯有一人是例外。 他便是捧着书的北藏锋。 北藏锋站在高处,眺望着远方,隐约间察觉到似是有一道目光在身上扫过,哪怕稍纵即逝,也被他及时捕捉到。 他微微蹙着眉头,看着下方在想着对策的沈秋白和欧阳胜雪等人,朗声说道:“除了我们和那股黑色沙尘外,又有第三方人出现了。”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 也经历了很多次黑色沙尘的袭击。 虽然他们拼尽全力抵御住了黑色沙尘,但因神游意念被压制,贸然转换了多次位置,都险些步入死局,只能待在原地,不断抵抗着黑色沙尘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强如沈秋白和欧阳胜雪,哪怕自身力量再强,只能被动反击的情况下,也被消耗了太多力量,此时闻听得北藏锋的话,他们皆是一怔。 因这里很难判断时辰,就连日夜都无法区分,他们已然记不得自己被困在此地多久,只觉得相当漫长,而在此期间,除了漫天飞雪外,便只有黑色沙尘的存在。 突然出现了黑色沙尘以外的人,他们一时间都有些迷茫。 他们想不到会有什么人或类似黑色沙尘那样的东西出现,相比那些已经被黑色沙尘袭击的恐怖给弄得患得患失的人,突闻变故而生出的一丝喜悦,沈秋白和欧阳胜雪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又有更大的危险降临了。 黑色沙尘遮天蔽日的架势来袭的画面太过压抑,而且怎么也杀不干净,很多人的精神都有些奔溃,虽然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以及谢春风这些个别人能够保持平静,但如果真的再出现其他敌人,他们恐怕也很难支撑得下去。 哪怕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消灭掉黑色沙尘,但黑色沙尘总会再度出现,无穷无尽,再厉害的人,心境也会受到影响。 若他们能够意念神游,自然可以提前得知黑色沙尘来袭的方向,从而做出应对,或是想办法逃离此地,可他们如同睁眼瞎,根据前面的多次贸然寻出路的经历而言,似乎只能乖乖留在原地等着黑色沙尘来袭,那是极其煎熬的一件事情。 江子画跟离宫剑院的弟子坐在一起,灰头土脸的瘫坐在雪地上,他此刻就是崩溃的,因为他很喜欢鼓捣东西吃,然而在这冰天雪地里啥都没有,他已经抓狂了很久,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萎靡的状态。 沈霁月和陶叶背靠背坐在一起,昏昏欲睡,也是半点精神都没有,她们算是修为较弱的,因为在此的修行者基本上都跨过了四境门槛,哪怕是在实修的过程里,沈霁月也已经破入四境,但依旧是处在末尾,且陶叶也只是站在四境门槛前,又加是女孩子,她们没有疯掉,已经是意志很坚定了。 甚至很多来自各座修行山门的四境弟子都已经萎靡到极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在雪地里跟黑色沙尘的赛跑 看了眼身上沾染的那些黑色沙尘,叶瑾瑜抿着有些苍白的嘴唇,朝着坐在旁边的何峥嵘轻声说道“总会想到办法逃出去的,多坚持一下。” 何峥嵘应该算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他耷拉着眼皮,抱着大石剑,闻听得叶瑾瑜的话,也只是微微抬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便继续低着脑袋。 在一开始黑色沙尘来袭时,何峥嵘是最精神的,但抵不住黑色沙尘源源不断,他的热情也被渐渐消磨掉,现在就连拿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子画在旁边打着瞌睡。 天湖道府的陈子都坐在江子画的身边,他的状态要稍微好一些,但也有些颓靡,眼睛很呆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摘星府的钟溪言领着杨昭来到他们近前,席地而坐,望着还算精神的叶瑾瑜,说道“我本以为赶赴天弃荒原只是查证山外人的事情,没想到会有这种遭遇,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如果真的遭遇山外人,怕是要全军覆没的结局。” 叶瑾瑜淡淡说道“沈师兄和大师兄以及北先生还在,只要他们不倒,我们便有希望,但黑色沙尘无穷无尽,杀灭了一波还有一波,且时间长短不一,说不定什么时候它们就会出现,现在我们也只是跟它们熬,可若没有奇迹出现,可能也很难熬过去。” 虽然叶瑾瑜相信着沈秋白、欧阳胜雪和北藏锋他们,但显然,他潜意识里已经有些不抱希望。 钟溪言也能明白叶瑾瑜的心思,在场的修行者里面,叶瑾瑜的实力其实根本排不到前面,但他的意志足够坚定,虽然他的希望在慢慢减弱,但是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起码胜过了很多人。 坐在钟溪言旁边的杨昭同样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乃至身子都有些发抖,若非钟溪言一直陪在他身边安慰,杨昭也早就崩溃了。 而已经崩溃的人里面就有谢宁。 他蜷缩在雪地里,宛如死人一般。 谢春风就站在他身边,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弟弟,同时也在注视着沈秋白他们。 自然也听到了站在高处的北藏锋说的话。 他迈步朝前走去。 看着神情有些凝重的沈秋白和欧阳胜雪,开口说道“虽然不能确定我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但那么长时间,除了那股黑色沙尘,便再也没有出现其他东西,我们也不妨多往好处想想,且不管那第三方出现的是什么,我们总会遇到,绝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也只是合理的怀疑,自是也能明白谢春风的意思,他们纷纷看向站在高处的北藏锋,说道“劳烦北先生多注意周围。” 神游意念不能用,他们只能靠眼睛观察,而站在高处,就能看得更远。 北藏锋默默望着远方,那道稍纵即逝的目光很像是修行者在神游观察,只是因他没办法去捕捉,也不能确定那道目光属于什么人,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对方有可能并非敌人。 现在也只能耐心等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黑色沙尘在雪地上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李梦舟和萧知南已经不足八十里,他们尽全力向前奔袭,相比之前的漫无目的,现在则是有了准确的目标。 也得益于北藏锋站在很高的位置,让得李梦舟的神游意念很快捕捉到,若非如此,他很可能会忽视北藏锋等人躲身的角落,那时候在无路可走时,便也只有停下来跟黑色沙尘正面对抗了。 跟黑色沙尘赛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在过程里找到北藏锋和沈秋白等人的踪迹,便是意外惊喜。 虽是如此,但黑色沙尘在步步紧逼,和其正面遭遇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避免的。 他们和北藏锋还有着一段距离,而在此期间,黑色沙尘也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八十里。 七十里。 五十里。 二十里! 十里! 很快便到了仅凭肉眼也能看见的距离。 站在高处的北藏锋,凝望着远处白雪渐渐被漆黑的事物所淹没,他朝着下方众人沉声说道“准备迎战吧!” 钟溪言和谢春风站在了一块,他们的神情都有些凝重,在场的修行者虽有近百位,但大多数都已经被黑色沙尘缠怕了,闻听得北藏锋的话,他们皆是满脸惊恐,不仅没有上得前来,反而到处找地方躲藏。 甚至有更不堪者,直接趴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谢宁便是其中之一。 而叶瑾瑜则第一时间站起身来,他回头望着师兄弟们,除了陈子都和何峥嵘跟着站了起来,江子画便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沈霁月和陶叶也没有什么反应。 叶瑾瑜皱着眉头把江子画拽起来,说道“身为离宫剑院六先生,如此颓废,成何体统?” 江子画有气无力的反驳道“我那是饿得好嘛,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要是那些黑色沙尘能吃,我肯定把它们全都吃光。” 叶瑾瑜没有搭理他,转而看向陈子都和何峥嵘,说道“准备迎战吧。” 北藏锋从高处掠下,来到沈秋白和欧阳胜雪的面前,后者言道“除了黑色沙尘,可曾注意到其他东西?” 北藏锋摇摇头,说道“虽然黑色沙尘距离此地只剩下大约十数里,但想要观察到黑色沙尘的全貌根本不可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有一战了。” 沈秋白看着在场的人,神情很是严峻的说道“能够继续战斗的人大幅度减少,这将是最大的麻烦,除了神游意念不能用外,此地也没有太阳和月亮,自然也没有星星,否则也不会如此被动。” 若有星辰遍布,他便能够运用星辰灌体之术,起码有一线生机,可惜的是,他们除了等着黑色沙尘来袭,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轰隆隆! 如闷雷般的声音炸响。 那股黑色沙尘已经近在咫尺,昏暗的天空彻底被深渊占据,压抑的恐惧感袭来,那些本就没有了战斗能力的修行者,更是如无头苍蝇般,鬼哭狼嚎,让得场间的氛围变得更具压迫感。 北藏锋和沈秋白他们已经蓄势待发。 在黑色沙尘已然遮蔽上空时,巨枝剑瞬间破碎,化作点点星光冲天而起,疯狂搅碎着来袭的黑色沙尘,瞬息间便洞穿了数十米的范围。 而欧阳胜雪也提手斩剑,浩荡的剑意喷薄而出,径直划破黑色沙尘,宛如一轮巨大的弯月在高空浮现。 沈秋白和谢春风他们也都纷纷发起攻势,一时间高空上如烟花盛放,炫彩斑斓。 在他们观察不到的地方,黑色沙尘弥漫着,亦有剑光在呼啸着。 跑到这里时,黑色沙尘终是追赶了上来,李梦舟和萧知南背靠背,望着高空迸发出的绚烂光芒,沿途斩碎着黑色沙尘,皆是有些喜形于色。 虽然萧知南脸上的喜悦之情并不明显,但能够跟沈秋白他们汇合,总归是一件好事。 他们对视一眼,便也在出剑的同时,继续朝着前面迫近。 北藏锋他们全身心的应付着黑色沙尘,反倒是江子画第一个察觉到了异常,他本来慵懒的眼神突然变得精神起来,大声喊道“你们快看!” 遮天蔽日的黑色沙尘里面有一道惊鸿乍现,很是清晰的呈现在他们眼前。 欧阳胜雪面色一喜,“是萧姑娘!” 北藏锋有些了然,说道“原来是萧知南和李梦舟,此刻会出现的也只有他们了。”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此间情况容不得他去细想,不仅是要抵御黑色沙尘,也得保护那些趴在雪地上瑟瑟发抖的其他人,他当即便重新投入战斗。 原本还稍微有些担忧的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也都松了口气,甚至后者很是欣喜,虽然萧知南和李梦舟出现在这里,若是不能找出破阵的方法,根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也总比出现更强的敌人要好得多。 纯粹应付黑色沙尘,他们就已经厌倦到极致了。 由石头垒成的那座宫殿里,视线很是昏暗,有微弱的烛光摇曳,时不时会响起一声慵懒的猫叫。 木皆然轻抚着黑猫的脑袋,神情平淡地望着歪坐在地毯上的云清川,她没有说一句话。 背靠石壁抱剑而立的时方雪微微蹙着眉头,轻声言道“你的阵术里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云清川抱着酒坛,好似一个颓废的老人,他红润着脸庞,斜睨了时方雪一眼,说道“阵术会压制修行者的神游意念,里面的东西也会不断摧毁他们的精神,但那并不是一个封闭的世界。” “我也只是学了点阵术的皮毛,布置不了什么杀阵,里面的危及都是镇魔屏障和荒原里的山外气机带来的。” “只要他们能够保持冷静,总能找到出口,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他们之间的某个人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时方雪看着他说道“我的意思并非这个,而是其他问题。”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就像苍穹之上落下的灰烬 唐闻柳大马金刀的坐在旁边,闻听得时方雪的话,他紧紧蹙着眉头,说道:“在数月前,天弃荒原便有了一些问题,只是我搜寻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原因,我虽然不赞成你们搞这种东西,但若能把问题解出来,倒也是好事,只是会苦了那些年轻人。” 木皆然此时说道:“你们真觉得姜国境内出现的那些山外人,真的是从荒原里逃出去的?” 唐闻柳和时方雪对视一眼,尽皆沉默。 而云清川则抱着酒坛灌了一口酒,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嘴,说道:“哪怕这里极其枯燥,但实则我们也都习惯了,或许一开始情绪上会出现些问题,可若连这种问题都不能解决,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他的视线一一从唐闻柳、时方雪和木皆然的身上扫过,继续说道:“你们又何故觉得,荒原里的家伙,能够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终归是找不到缘由而稍微产生的一些自我怀疑,其实没有半点必要,我很坚信出现在姜国境内的山外人,跟荒原乃至雪山都无关。” 唐闻柳点点头,说道:“天弃雪山有魏国芍华书院的熊老师,北燕道宫里的云崖教谕镇守着,且道宫距离天弃雪山又很近,自是不太可能会有山外人从里面逃出来。” “而我们这里,虽然只有你们几个人,但想来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遮掩,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曾经荡魔时期还有着不少逃脱掉被镇压下场的山外人,而且其中必然会有山外强者。” 这是世人皆能想到的问题,只是不能确信,因曾经的确有山外人被白朔斩杀于东郡,但也只是唯一的一次事件,谁也不能肯定现在出现的山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纯粹只是各种猜测。 而若能够证实,天弃荒原和雪山真的没有任何问题的话,便能杜绝山外人是从镇魔屏障里逃出来的可能性,但这背后的问题依旧会相当复杂。 有山外人在姜国境内各地生乱,毫无章法,亦有像在东郡青海镇有计划般聚集的山外人,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潜伏在皇宫里的诸葛旦,更是不能忽视的重要问题。 懂得用些阴谋诡计的山外人自然是不简单的,而且还是貌似布下了很大的局,那似乎是跟天弃荒原里出了问题,近乎没有上下之分的大难题。 因为那是很浅显易懂的事情,躲藏在暗处布局的山外人哪怕不具备祸乱整个世间的能力,可仅仅祸乱某个王朝,那也是灾难级别的。 且对方的目的也是需要谨慎考虑的事情。 黑色沙尘在席卷着,白雪被彻底吞噬。 李梦舟和萧知南提剑一路杀至,终是跟沈秋白等人汇合。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此际不是闲谈的时候,当即便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同时朝着来袭的黑色沙尘出剑,而那些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的修行者都被他们护在中间。 气海灵元在涌动。 黑色沙尘在肆虐。 两股力量分庭抗礼,不断撞击着。 有类似雨滴的东西自苍穹坠落。 落在人的身上,透着一股冰凉的寒意。 空中的水汽都被凝结。 哪怕忽略掉那些或因恐惧,或因疲倦而丧失战斗能力的修行者,此刻参战的修行者也皆是四境里的强者,何况又有沈秋白、北藏锋、欧阳胜雪和萧知南等站在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合加起来的力量在此时冲破了极限。 让得暴风雪在这一刻降临。 冻结着这方世界里的一切。 黑色沙尘被包裹了一层冰霜,让得它们的行动受到了微小的压制,来袭的攻势也有所减弱。 萧知南望了李梦舟一眼。 原本李梦舟的确打算着继续借用《蚕灭卷》的力量来摧毁黑色沙尘,而眼前黑色沙尘的浓度要比先前更盛,他所需要耗费的念力也是几倍增涨,他是稍微有些犹豫的,被萧知南知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自然也不希望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出点什么。 而看着黑色沙尘的威胁被减弱,貌似只需要他们拼尽全力,就能够抵御得住,他心里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事实上,在他们没有寻来之前,沈秋白等人也是遭遇了不知多少次的黑色沙尘袭击,他们全都抵御住了,终究是因为人多势众,而且四境巅峰的大修士不止一位。 对比只有李梦舟和萧知南两个人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显得轻松一些,只是架不住黑色沙尘一次次来袭,让得他们愈加感到疲惫。 现在双方人汇合,终归也是让得他们打起了精神,这场黑色沙尘的袭击,仅仅在半个时辰里,就被他们以摧枯拉朽的攻势给瓦解掉。 天空里好似飘扬着黑色的雪花。 又像是苍穹之上有宫殿被焚烧,落下的灰烬。 数以百计的修行者或站或坐或躺的注视着那‘黑色雪花’的呈现,落在他们的身上或脸上,除了一丝丝的冰凉外,也有一股灼热感。 江子画默默站在李梦舟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虽然本身意义不大,但是你们的出现,也确实让我们的战意从颓废重新变得昂扬。” 李梦舟看了他一眼,此刻他已经能够很清楚的看见江子画的修为境界,想着自己曾经的确是有些小觑了江子画。 哪怕他明白江子画不可能太弱,但也确实没有想到,原来江子画距离四境巅峰也已经很近了。 他很认真地看着江子画,说道:“六师兄啊,你有什么立场说出这种话,如果我刚才没有看错的话,你是一直躲在中间,根本没有出剑吧?” 江子画:“(;oдo)” 好嘛,江子画原本在看到李梦舟那一刻时心里涌现出的喜悦之情,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所谓看破不说破,见面直接就吐槽他,让得江子画恼怒之余,也是有着一丝暖流在心间划过。 他捏着拳头锤了一下李梦舟的胸口,不服气的说道:“我那是在养精蓄锐,在你没来之前,我可是大杀四方,本来虽然已经很累,但也打算冲在第一线的,可既然你出现了,作为师兄的我,自然要把出风头的事情让给你,你不懂得感恩就罢了,居然还误会我!” 萧知南抬起头望着苍穹之上飘落的黑色雪花,缓缓将得末花剑归鞘,侧目看向出现在身边的欧阳胜雪。 “这些黑色沙尘没有任何规律的出现,我们在此地抵御了不知多少波,很多人都已经疲倦到绝望的地步,但萧姑娘和小师弟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欧阳胜雪望着萧知南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也走了过来。 “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根本看不出时辰的流逝,但想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也有不短的时间,我们赶到天弃荒原时,你和李师弟都未至,确实没想到你们也会出现在这里。” 萧知南紧紧蹙着眉头,说道:“你们是被云清川弄进来的?” 欧阳胜雪不解地说道:“萧姑娘此话何意?” 沈秋白紧跟着说道:“我们赶赴天弃荒原后,便见到了皆然大师,云清川前辈和西晋剑阁的时方雪前辈,虽然天弃荒原貌似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因我们此来有目的,还是进行了一番查探,是在过程中莫名其妙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醒过来的。” 北藏锋也接过话茬,说道:“在我们醒来后,便遭遇了黑色沙尘第一次的袭击,好在并没有人员伤亡,而在我们寻找出路的途中,也在不断遭遇黑色沙尘的袭击,从这种种现象来看,猜测到我们可能被困在阵术世界里。” 冰天雪地里,空无一物。 唯有黑色沙尘肆虐。 既不在天弃荒原,也没有山外人的踪迹。 那么理所当然,只有阵术这一种解释。 闻听得他们所言,萧知南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愈加想不通云清川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莫非真的如他们说的那般,纯粹只是一个恶作剧? 她没有解释什么,云清川他们是否有阴谋,也只有逃出这里才能去搞明白。 而此时的李梦舟吐槽完江子画,便径直朝着叶瑾瑜走了过去。 陈子都跟叶瑾瑜站在一块,他微笑着说道:“七先生,又见面了。” 李梦舟也朝着陈子都微笑道:“那日一别,却在此种局面与陈兄再见,倒也是没有想到。” 他们相约天弃荒原见,也的确都到了这里,但相见的场景确实出乎预料。 他向着陈子都点点头,便把目光放在叶瑾瑜的身上,神情也在这一刻变得很严肃。 叶瑾瑜略有些困惑,他紧紧蹙着眉头,轻声说道:“何故这般看我?” 李梦舟缓缓吐出口气,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也希望你认真给出回答,因为现在的你,早就不是我的对手。” 叶瑾瑜的修行资质其实也是蛮高的,只是曾经的他耗费了很多年的修行时间,也是在赶赴天弃荒原之前才开始认真修行,便直接破入四境,到现如今,距离上境也只差临门一脚,但李梦舟却是已经成功跨入了上境。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观主要收个徒弟 修行资质的高低确实不该看修行的长短,但前提是,李梦舟能够追平叶瑾瑜,乃至现在超越他,主因还是在于叶瑾瑜认真修行的时间真的有些太短了。 除了类似剑阁那位天生便剑心通明的少女,哪怕呼吸都在自主修行的怪物,寻常的天才,也得依靠努力来提升境界,否则便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不可能半点不修行,只是玩乐就能提升境界。 所谓大器晚成者,便例如北藏锋那般,前面十几年未曾接触修行,一开始接触,便在短短几年里连续破境,自然便没办法去论断修行时间长短的问题。 也比如李梦舟的情况,在十七岁才踏入修行路,一年的时间里便破入四境上品,可以得见确实资质不低,但这种过于快的修行速度显然也是存在问题的。 就连李梦舟自己都没搞清楚,明明气海被封禁,应该是压制了他的天赋的,哪怕他自己依旧不满意,但相比起来,他破境的速度确实很快。 然而所谓气海被封禁的问题,虽有薛忘忧和孤山客都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但事实真相如何,其实依旧是未知的,能够确信的是,气海的封禁所影响的并非他修行的速度,也就是资质,而是其他的问题。 只是目前李梦舟没有察觉到问题所在。 换个角度来想,修行速度很慢,除特殊原因外,便意味着资质有限,但修行速度过快,除了资质很高这种情况外,本身也是很大的问题。 或许正如孤山客所言,等他站在五境门槛前的时候,气海的问题就会全面爆发,而在那之前,他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只能等着那一刻降临。 闻听得李梦舟那句话,虽然清楚是事实,但叶瑾瑜却也摇头一笑,“曾经我的确没有想过,但在我回到都城,一次次的见到你,其实便也很清楚,你超越我是早晚的事情,这并不值得让你骄傲,也不值得让我羞愧。” “也许我的资质确实不如你,你仅仅修行了一年的时间,而我虽是比你早很多便踏入修行路,但真正修行的时间却也没有多长,不过,肯定是超过一年的,你想问什么便问吧,事实上,我也能大概猜到你要问什么。” 能够让得李梦舟如此严肃的站在这里,叶瑾瑜想不到除了桑榆的问题外,还能有其他什么事情,毕竟他和李梦舟之间除了皆是离宫剑院弟子这层身份,也就只有桑榆牵扯在其中了。 看着叶瑾瑜此刻的态度,李梦舟心里的预感愈加浓郁了,他沉声说道:“我曾按照你的话,到那处桃花源里去见桑榆,只是当时我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后来仔细想想,的确有被我忽略的地方,且在白虹镇里,我遇到了一位姑娘,她来自魏国,我怀疑她跟桑榆有关系。” “我只想问你,桑榆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叶瑾瑜默然不语。 李梦舟往前迈出一步,跟叶瑾瑜近在咫尺,后者比他稍微高半个头,也在于小时候吃不饱肚子,所以李梦舟的身材是偏瘦的,虽然不至于很矮,但也只是寻常。 他注视着叶瑾瑜,再度开口问道:“桑榆她是不是还活着?” 叶瑾瑜淡淡说道:“没错,她是活着,但你也该清楚,我为何不告诉你。” 李梦舟不想去寻找原因,他只是看着叶瑾瑜,说道:“桑榆的气海之门已经崩碎,而且又得了注定活不过十七岁的病,你们叶氏族找了那么多办法,最终也只是寄希望于她能够开天照,以修行者的身份活下去,特地请来了药王,只可惜还是失败了,如果她在魏国,便是有山海清幽里的强者救了她。” 叶瑾瑜点点头,说道:“在你离开后,因小妹的死,我父亲悲痛欲绝,虽是如此,但也要让她入土为安,就在把她下葬的途中,有一位老人家出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一年前,在秋末初冬的季节,秋雨挟裹着寒意席卷了凤江城。 所谓伤春悲秋,萧瑟的寒风呼啸着,雨滴自穹顶坠落,城外的送葬队伍十分浩荡。 叶氏族的族长叶苍和长子叶瑾瑜走在最前面。 身后跟随着的是整个叶氏族的族人。 凤江城里的人都很清楚,叶家的小公主是叶族长的掌上明珠,宠爱到不行,为女送葬,也是非常的隆重,整个凤江城的百姓都走上了街道,哪怕是宗师盟的成员也在送葬的队伍里。 唢呐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响着,伴随着秋雨连绵,雷声阵阵,气氛很是压抑。 前路泥泞,雨雾朦胧。 有身穿道袍的老者注视着那送葬的队伍。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身儒袍,很明显是姜国书院里的修行者。 那也是一位迟暮的老人,但看起来依旧精神,他同样注视着那送葬的队伍,朝着旁边的道袍老者轻声说道:“你此来姜国,没有任何人知晓,你的意思我也会传达给院长,但根据我对院长的了解,可能性并不大。” 道袍老者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没有去看儒袍老者,开口说道:“归海断空,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们那位院长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很清楚,那件事情,毕竟也跟贵院长有关系,实际上,我没必要亲自跑来一趟。” 归海断空沉默了片刻,说道:“院长的确曾经找寻了‘幽王’很久,但那毕竟是曾经,观主此来姜国,除了这件事情,莫非还有其他目的?” 归海断空是梨花书院里辈分极高的修行大儒,除了那位院长,他便是绝对的存在,但相比观主而言,他的姿态也是偏弱的,只是那件事情,观主的确没必要亲自跑一趟,但是他想不到,能有什么事情,值得观主走出来,不远万里,来到姜国。 观主依旧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送葬队伍,微笑着说道:“我在观里看天书,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很妙的地方,而那妙处所指,就在姜国,且在凤江。” 归海断空略有讶异,他的视线也重新放在那送葬的队伍里面,很快的,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身上,微微蹙着眉头,说道:“那个年轻人是叶瑾瑜,他是离宫剑院的弟子,便是剑修,哪怕他的资质不错,但也不值得观主亲自跑这一趟,何况有那位剑仙在,他可不会允许观主来抢剑门的弟子。” 观主微笑着说道:“王乘月那小家伙的脾气确实不好,我能够教出一位很厉害的剑修,但的确没办法直接从剑门里抢人,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归海断空轻笑着说道:“那我倒是真的很不解观主到底是何意思了。” 观主伸手指着送葬的队伍,说道:“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但不是叶瑾瑜。” 归海断空很诧异,他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除了叶瑾瑜外,根本再没有其他修行者,也不存在资质极高的人物。 观主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朝着那送葬的队伍行去。 归海断空站在原地,很是不解的看着观主的背影,他没有跟过去,只是在那里注视着。 朦胧的雨雾遮挡着前行的路线,但对于当时已入三境的叶瑾瑜而言,根本不受什么影响,虽然天气的确会稍微影响到修行者的感知,可也在于距离的长短。 他很快便察觉到了前面的异常。 但也只因观主出现在那里,他才能够看得到,也仅仅是能够看到。 送葬的队伍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后面的人不明所以。 前面的人也都是看着叶瑾瑜,眼睛里都有疑惑。 叶苍问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沙哑,面容也很是憔悴,本身便已经年纪很大了,算是老来得子,爱女去世,他支撑的也很痛苦。 叶瑾瑜注视着前面的雨雾,声音里有些凝重,“有人。” 他话音刚落,叶苍便也注意到那自雨雾里走来的身影,虽然整个叶氏族里面,除了那些护卫外,便只有叶瑾瑜一个修行者,但叶苍终究是族长,又是姜国首富,眼界自然不凡,这种眼界跟修行者的感知是不一样的,但相同的是,仅凭一眼,叶苍便能知晓,来者绝非凡俗之辈。 那是穿着道袍的老者,他虽从雨雾里走来,便雨水却没有沾湿他半点衣衫。 “阁下是?”叶苍轻皱着眉头,哪怕他不敢贸然得罪,但若有人要在送葬时生事,纵然对方是鬼神,他也要拼尽全力将之斩杀。 这不在于他有没有这样的实力。 观主的神情很平静,他看着叶苍,轻声说道:“我此来有一个目的,恐需借一步说话。” 叶瑾瑜拦在叶苍的面前,颇为警惕地看着观主。 观主微笑着说道:“若不放心,你们爷俩便一起来吧。” 叶苍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叶瑾瑜低声说道:“对方深不可测,便好似一团迷雾,若有敌意,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叶苍沉默了一下,朝着观主点头说道:“那便请吧。” 他吩咐送葬的队伍原地等待,便和叶瑾瑜一起跟着观主朝着旁边走去。 若对方真的来者不善,正如叶瑾瑜所言,怎么着都难逃一死,借一步说话便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来到送葬队伍注意不到的地方,秋雨连绵,但此处却好像已经天晴,或者说,只有数米范围内是晴天,叶苍包括叶瑾瑜都是心下骇然,这番手段,可不是寻常修行者能够做得到的。 “阁下究竟是谁?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观主微笑着说道:“我来自魏国悬海观。” 叶苍有些迷茫,但叶瑾瑜却是大吃一惊。 他曾为救自己的妹妹,去求薛忘忧,而薛忘忧也带他见了姜国山海清幽里的修行强者,而对方给他指明的道路,便是在魏国,只因距离遥远,叶桑榆已经等不到,便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开天照这件事情上。 叶瑾瑜怎么也没有想到,魏国悬海观的修行者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叶氏族的那些人包括跟随而来的宗师盟的成员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大概等待了盏茶的时间,便见到叶苍和叶瑾瑜走了回来,只是未曾再见到那道袍老者的踪影。 而叶苍他们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站在队伍前头,沉声说道:“继续走。” 送葬的队伍朝着目的地出发。 而归海断空望着走回来的观主,很是困惑的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观主笑着说道:“想收个徒弟而已。” 归海断空望着远去的送葬队伍,沉默不语。 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观主想收的徒弟非是叶瑾瑜,也不可能是队伍里任何一人,却是那躺在棺椁里的美丽女孩。 叶瑾瑜看着站在面前的李梦舟,用着很平静地语气继续说道:“前辈说桑榆有一息尚存,并没有完全死去,若我们同意,他便可以救活桑榆,只是必须离开姜国。” “既是有着一线机会,我们自然不会放弃,何况那里是魏国的山海清幽,也不必担心桑榆会不会有危险。” 不管是叶瑾瑜还是叶苍,都是不希望桑榆就那么死去的,哪怕对方不是来自悬海观,只要有机会出现,他们恐怕都不会拒绝。 但终归会考虑一些事情。 何况,也有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担保观主的身份。 便也消去了他们所有的后顾之忧。 事实上,归海断空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叶桑榆是确确实实被下葬了的,是在很多人的面前,知晓其实叶桑榆从棺椁里被带走的,除了观主外,便也只有叶苍和叶瑾瑜父子俩。 那座桃花源里的坟墓,在下葬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是空的了。 归海断空只是证明了观主是来自魏国悬海观,但究竟观主跟叶氏族说了什么事情,又带走了什么,他当时是一头雾水的。 “如此说来,桑榆真的还活着,且成了悬海观的弟子。” 李梦舟心下是很开心的,只要桑榆能够活着,其他任何事情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而且身处在山海清幽之地,便在修行世界身份尊贵,想来也不可能受到欺负。 “魏国啊,我会去的。” 看着此刻的李梦舟,叶瑾瑜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在桑榆没有回到姜国前,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既然李梦舟问了出来,他便也没有继续隐瞒。 那里终究是悬海观,哪怕李梦舟知晓桑榆就在那里,但想要见到,又谈何容易。 叶瑾瑜注视着李梦舟身后,微微摇头,转身朝着旁边走去。 李梦舟愣了一下,紧跟着便有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李师兄!” 他回身望去,脸色立即便黑了一瞬。 望着很是雀跃地站在面前的陶叶,他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陶叶背着手,微微仰起头,笑道:“我说过,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 江子画和沈霁月走了过来,后者说道:“我们在来的途中,有经过苍南山,而且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便跟我们一起来了。” 李梦舟很果断的无视了陶叶,看向沈霁月,笑着说道:“小丫头好像肤色变黑了一些,都快赶上我了。” 沈霁月翻了个白眼,“一路走来,将近半年时间,要么在城镇里跟山外人厮杀,要么运气不好风餐露宿,皮肤当然会变差,但跟你相比,我也是白得多好嘛。” 陶叶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梦舟,嘴巴里‘李师兄’的叫个不停,虽然很可爱,但在李梦舟这里,却是很烦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抵住陶叶的额头,让她站在原地,声音颇有些冷漠的说道:“我在跟师兄师妹叙旧,麻烦你不要吵好么。” 陶叶虽是有些委屈,但也乖乖听话的捂住嘴巴。 见此一幕,江子画忍不住摇头晃脑,感慨道:“人比人得死啊,想我江某风流倜傥,俊逸非凡,却比不得一个黑货。” 李梦舟好笑的说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臭不要脸。” 江子画摆了摆手,“你不懂啊。”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赶快找到逃出去的方法吧,否则那些黑色沙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再来。” 沈霁月脸上的疲惫是很明显的,隐隐也有着一些后怕。 李梦舟朝着远处的萧知南和沈秋白他们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其实,我有办法能够离开这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废柴与天才之间的转换 那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面,云清川面庞红彤彤地坐在地毯上,但神情却很罕见的严肃,他在观察着阵术的情况,面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唐闻柳蹙眉说道“如何?” 云清川摇摇头,说道“阵术里的确出现了一些不受我控制的东西。” 唐闻柳很是不悦的说道“我本来便不同意你这么做,为何事先不跟我商量?凭你那三脚猫的阵术本事,哪怕能够借助镇魔屏障,成功布置下阵术,但变故却是太多了。” 他什么都没有做的原因也只是在于事情已成定局,纵然他也有些认可云清川那么做的原因,但前提是过程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否则考验的就不是那些年轻人面对恐惧并且战胜恐惧的事情。 云清川亦是梨花书院里的大儒,虽然不能够跟归海断空相提并论,但在梨花书院里,乃至各国书院里面,也都是排得上号的大人物,可纯粹谈论阵术,云清川终究不是阵术师,借用镇魔屏障的力量本就冒险,何况里面还挟裹着来自荒原里面的气机。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若是不存在问题,由他们在外面打开缺口,只要里面的人不是太笨,双方通力合作,便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但天下事,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木皆然依旧在抚着她怀里的那只黑猫,听着唐闻柳和云清川的对话,开口说道“现在是要找出阵术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样才能想办法去解决,不要说些有的没的,耽误时间。” 唐闻柳看向了云清川。 而云清川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继续探视着阵术世界的情况,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看见那里的画面,因为有黑色沙尘在遮挡着,如果是真正的阵术师,自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可惜云清川并不是。 他只能去寻找阵术存在的问题。 且能够感知到阵术里面是否有危险。 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就连酒都感觉没了味道,他心里隐隐觉得,貌似是有些玩砸了。 时方雪攥紧了手里的剑,转身朝着宫殿外面走去,口中说道“这里是天弃荒原,若真的有问题出现,跟山外人脱不了干系,云清川想要利用荒原里那股气机给那些年轻人制造困境,但或许,反而是因为那股气机的存在,反过来耍了云清川。” 闻听此言的云清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颇为恼怒的说道“格老子的,向来是我玩别人,还没有人敢玩我!我倒要看看,被困在荒原里那么多年的渣宰,还敢搞出什么花样!” 唐闻柳望着走出去的时方雪,沉默了片刻,又把视线投向木皆然。 木皆然回望着他,淡淡说道“事实真相不一定只有一个。” 锋利如刀的白雪席卷着平地。 将得遗留下来的黑色沙尘驱散。 何峥嵘冷眼看着在旁边瑟瑟发抖的谢宁,随即便把目光放在李梦舟的身上,他攥紧了手里的大石剑,自都城分开,今日再见,李梦舟不仅破入四境,且还入了上境,除了观想外,基本上是同时踏上修行路的他们,渐渐地也有了较大的差距。 他也算破境速度很快,把修行资质展现的淋漓尽致,偏偏一开始连气海都看不见的李梦舟,却每每都比他先一步破境。 何峥嵘是骄傲的,哪怕他的年纪不大,却也懂得不少道理,修行本就很艰难,也没办法说谁就一定会达到某种成就,资质虽然很重要,但在他看来,那并不是最重要的。 资质只是在于你有没有资格修行,并且可能会走多远,但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也得需要自己一步步去走,废柴能够逆袭,天才也会夭折,前者存在的可能性或许很低,但天才的陨落却是随处可见的。 李梦舟在十七岁时才入观想,虽然过往岁月里也曾有过前例,但只谈资质而言,算不得什么天才,可他半日观想便直接开天照,便让得他的资质变得不可捉摸。 因看不见气海的问题,李梦舟在都城里有着废柴之名,气海是根本,打不开气海之门,莫说半日观想入天照,就算瞬息间便开天照,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李梦舟很快便解决了气海问题,且直入二境巅峰,这便绝对是妖孽才能做到的事情。 相反的,一直保持同样频率破境的何峥嵘,便没有李梦舟那么受瞩目,只因李梦舟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太多的匪夷所思,不断的在废柴和天才之间转换着。 但被注视的目光多少并不意味着何峥嵘的资质便差,因他的年纪,和紧跟着李梦舟的破境速度,都是当之无愧的修行奇才。 可同时考入离宫的两个人,李梦舟却成了剑院七先生,而何峥嵘只是内院弟子而已,若换作旁人,心里那一关恐怕很难走过去。 但何家庶子的身份,让得何峥嵘早就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他的想法是很纯粹的,若是修为境界不如李梦舟,那便刻苦努力追赶,若是身份地位不如李梦舟,同样继续努力便好。 他本就不奢望那些,就算没有得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若能够得到,自然便是属于意外之喜。 期待值没有那么高的情况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能够很快接受。 何家和倪真淳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何峥嵘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修行,那些有的没的,他根本懒得去考虑。 但不能否认的是,眼睁睁看着李梦舟破境,也是一件让人心情不太好的事情,他要做的便是尽快赶上去,甚至超越,继而以很高傲的姿态回望向李梦舟,冲他勾勾手指。 这当然是很得意的事情。 他目视着李梦舟朝向沈秋白和萧知南等人走去的背影。 再低头看了一眼谢宁,淡淡说道“身为谢春风的亲弟弟,你的模样还真是不堪。” 谢宁虽然奋发图强,刻苦修行,也已经入了四境门槛,但他的心境其实还没有何峥嵘成熟,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黑色沙尘,他早就已经崩溃,哪怕现如今黑色沙尘被消灭,他尚且不能完全回过神来。 面对何峥嵘的嘲讽,他脸色铁青,有意反驳,话语却堵在喉间,最终也只是抹过头去。 而另外一边,北藏锋看着走来的李梦舟,说道“我曾察觉到有神游意念转瞬即逝,刚才询问过萧师妹,她说,那是你的意念。” 李梦舟看了萧知南一眼,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毕竟他一直在神游附近,找寻沈秋白他们的踪迹,但他也相信,除此之外,萧知南不会多说其他的事情,便点点头,说道“我的确尚有意念能够催动。” 在被压制神游意念的阵术世界里,偏偏李梦舟不受影响,自然是很奇怪的事情,但相比于此,他们更在意的是,能否借用神游意念,探知到出口。 北藏锋虽对此有些想法,但也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欧阳胜雪则直接说道“师弟,我们怀疑此地是阵术形成的世界,但神游意念被完全压制,又不知尽头在何处,便显得很是黔驴技穷,若你真的能够神游此地,我们便也不必一直被困,而有机会逃出去了。” 考虑到李梦舟的修为境界,纵使他已经破入上境,但神游距离依旧有限,不可能俯瞰整个阵术世界,不过有幸的是,他们便也不用一直躲躲藏藏,只能被动等待黑色沙尘的袭击,而能够走出这里,慢慢寻找阵术的出口。 终归是有了希望。 李梦舟点点头,也很果断的说道“那便事不宜迟,准备出发吧。” 事实上,虽有《蚕灭卷》给予他无穷无尽的念力,但也不能让得他的神游距离变得广泛,想要找到出口,自然不能只待在原地,能够前进,自然要比驻留好得多。 沈秋白和钟溪言他们前去安抚那些丧失战斗能力的人,有了希望,便也能够让得那些人提起一些斗志,虽是花了一些时间,但所有人也都集合在一起。 北藏锋和谢春风、钟溪言他们压后,沈秋白、萧知南和欧阳胜雪包括李梦舟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则有序排在中间,大队伍开始走出这方世界的角落,冒着风雪前进。 黑色沙尘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出现。 他们也不敢贸然全速前进,否则灵元消耗太多,面对突如其来的黑色沙尘就会陷入困境。 厚厚地积雪铺在地上,本就难行,他们前进的速度便也很难快得起来。 沈秋白他们终究是比李梦舟和萧知南更早来到这里,对付黑色沙尘虽然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谈,但对于黑色沙尘来袭的时辰间隔,也有个大概的推断。 事实证明,对付黑色沙尘,除了出剑,便也没有其他办法,因为它们不怕冰捱,也不怕火炼。 江子画首当其冲,跟李梦舟走在一块,他现在是完全恢复了精神,甚至显得比任何人都精神,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一开始那颓废的模样,是不是根本就是装的。 只是因为他懒,不想对付黑色沙尘,也是因为他很清楚,有大师兄和沈秋白、北藏锋在,肯定出不了事,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装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色浪潮里隐藏的怪物 “第一次黑色沙尘来袭,基本上就是我们刚刚睁开眼睛,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是打得最艰难的一战。” “接下来每次黑色沙尘袭击,时辰都大约间隔在半日左右,虽然我也分不清时辰的流逝,只能凭感觉来判断,但基本上能够确定的是,黑色沙尘袭击过后,再轮到下一次来袭,是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转移阵地的。” 江子画的声音宛如苍蝇一般萦绕在李梦舟的耳畔,“但有时候,黑色沙尘也会很快的再度来袭,只是那种情况比较少,只希望不会就是现在。” 李梦舟掏了掏耳朵,说道“我们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 江子画笑着说道“有本天才在这里,自然是幸运加身的,只要你努力一点,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等出去后,我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 他话音刚落。 忽有风起。 本就昏暗的天空变得更加暗沉。 远处有黑色沙尘蔓延而至。 李梦舟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拍了拍脑门,转头看向江子画,说道“打脸不?” 江子画“⊙0⊙” 李梦舟很郁闷的说道“你可真是个乌鸦嘴,还真就是现在。” “敌袭!” “准备迎战!” 虽然黑色沙尘来得很突然,让得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在队伍最后面时刻注意着周围情况的钟溪言已经及时把战斗的号角吹奏了起来。 队伍最前面的沈秋白和欧阳胜雪对视一眼,神情皆变得很凝重。 沈秋白回头看着乱成一团的队伍,暗自咬牙,说道“这是黑色沙尘来袭时辰间隔最短的一次。” 谢春风注视着远处急速蔓延而来的黑色沙尘,突然说道“情况不太对!” 在黑色沙尘来袭时,李梦舟便也已经放开神游意念,跟谢春风仅仅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不同,他很是清楚的看到了那股黑色沙尘浪潮里隐藏着的东西。 “黑色沙尘里有人!” 那类似人的身影隐藏在黑色沙尘的浪潮里,纵然以神游观察,也不能准确捕捉到那些东西的样貌,它们很完美的藏身在黑色浪潮里,若非神游看见,就算他们能够察觉到异常,因未知的情况,也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黑色沙尘的浪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席卷的更快,基本上在眨眼间便已经迫近,此般距离,仅凭肉眼也能够看见那黑色沙尘里面闪烁着的不同于沙尘形态的物体。 “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梦舟抽出了身后的惊蛰刀,神情骇然的说道“是山外人!” 伴着黑色沙尘的来袭,风雪大作,犹如闷雷般的嘶吼声自黑色沙尘里面传出,分不清有多少数量的山外人隐藏在黑色浪潮里,展露着獠牙,在遮天蔽日的黑色沙尘面前,显得极其渺小的人,却毅然决然的拔剑出鞘,迎面攻了上去。一瞬间,黑色沙尘便将得那些渺小的人淹没,但紧跟着便有剑光浮现,撕裂着黑雾,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已然打响。 江子画紧紧跟着李梦舟,苦着张脸,颇有些悲痛的说道“我肚子都快饿死了,好不容易有了逃出去的希望,又来这招,我好想哭啊。” 山外人隐藏在黑色沙尘里,漆黑的视野里,根本很难捕捉到山外人会从哪里突然扑出来,李梦舟虽然能够借用神游意念看到,但旁人可不行。 他哪里有闲心去搭理江子画,只是挥刀斩破前方的黑色沙尘,得片刻喘息的时间,朝着江子画怒吼道“现在不是你继续偷懒的时候,再不认真点,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江子画愣了一下,貌似有些委屈的咕哝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嘛,又没说不出手。” 眼看着李梦舟已经朝着前面冲过去,他的周围已经只剩下黑色沙尘,江子画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他将手里的游鱼剑拔出鞘,很是恼怒地吼道“惹火本天才,你们便要承受被撕碎的后果!” 游鱼剑被他猛地横扫而出,黑色沙尘瞬息间便被剑意切开一道缺口,正前方,往前欲扑的山外人完整呈现在江子画的眼前,没有了黑色沙尘的遮挡,那名山外人显然愣了一下。 但也仅仅在那片刻时间,游鱼剑便洞穿了他的胸膛,血花在黑色浪潮里喷溅出来,几乎在下一刻便消失无踪。 江子画脚踩着那名山外人的尸首,憋着通红的脸庞,掠身便遁入了黑色沙尘里面。 在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何峥嵘和沈霁月便出现在了这里,他们背靠着背,不断朝前挥剑,数之不尽的黑色沙尘将得所有人全部冲散,若在平时,还没有什么问题,可在黑色沙尘里隐藏着山外人时,便极其的危险。 他们不敢有半点大意,相互警示着旁侧,很快便消失在了黑色沙尘里。 好似怪物的嘶吼声在耳畔响彻着,沈秋白和欧阳胜雪尽可能的往声音处奔去,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 “那些山外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我们真的就在荒原里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得他们的内心都变得有些凌乱。 因为在他们想来,此地不可能有山外人出没。 “看来天弃荒原果然存在问题,我不觉得这里是在荒原里面,否则我们早就会遇到山外人,必然是阵术出了问题,有山外人潜了进来,只是暂时不清楚这些山外人是来自外界,还是荒原里面。” 沈秋白很认真地在思索着所有可能性。 被镇魔屏障困着的山外人绝不可能大批的跑出来,或许姜国境内冒出来的那些山外人,也都聚集在了天弃荒原,是有那幕后布局者在推动着一起。 欧阳胜雪说道“且不管山外人到底来自哪里,有着黑色沙尘掩护,我们不能神游看见他们,便多了数不尽的危险,一旦有人的气海灵元被掠夺,我们就会变成粘板上的鱼肉,若不能逃离这里,便也只是相当于困兽斗,难逃一死。” 沈秋白沉声说道“关键就在李梦舟身上了,只要他能够找到出路,我们便能破阵而出,否则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便在这时,附近有惨叫声传来。 哗哗作响肆虐着的黑色沙尘伴着凛冽寒风,很快便将那声惨叫给掩埋了过去,但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依旧是很清晰的听到且找准了方位,虽然神游意念被压制,但他们的耳朵和眼睛没坏,近距离的情况,亦能瞬间洞悉。 他们没有犹豫,直接便朝着惨叫声传来的地方冲去。 破开黑色沙尘的浪潮,已然有修行者被掠夺了气海灵元,躺在那里的一具尸体,被黑色沙尘迅速遮盖,山外人的嘶吼声仍在附近回荡。 “最不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欧阳胜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破尘剑,猛地朝着前方斩落,一股气浪呼啸而出,将得浓郁的黑色沙尘劈散,沿路显出了不少修行者的身影,以及从黑色沙尘里扑出来的山外人。 沈秋白很默契的配合,在那一瞬间便拔剑,及时将得扑出来的山外人斩杀,那些修行者愣了一下,也都反应很快的朝他们跑来。 “大家尽可能的聚在一起,减少伤亡,由我们开路,找到所有人,杀出去!”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把分散的人都重新凝聚在一起,由修为强的人在前,相互配合,才能逃出黑色沙尘的围困。 虽然目前只有李梦舟才能找到出路,但在沈秋白和欧阳胜雪想来,这件事情应该不用去提醒,李梦舟该知道怎么做,否则,贸然去寻李梦舟,只会让得更多人的气海灵元被掠夺。 事实上,李梦舟的确在想办法,他跟沈秋白和欧阳胜雪的想法一样,就是要把所有被黑色沙尘冲散的人都重新聚在一起,他们共同抵御山外人和黑色沙尘,总好过被山外人逐一掠夺来得好,那样他也能够有机会借用神游看见山外人的踪迹,反过来,围杀山外人。 但想要把所有被冲散的人聚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首先找到了萧知南和北藏锋,直接朝着他们说道“你们来帮我防守四周,我通过神游来确定敌人的位置,再以灵息传音,让他们尽可能避开山外人,向我们这里汇聚过来!” 萧知南和北藏锋很快便明白了李梦舟的意思,他们点点头,便把李梦舟护在中间,抵御着袭来的黑色沙尘,或偶尔从黑色沙尘里冒出来偷袭的山外人。 而李梦舟则闭起眼睛,心若旁骛的将神游意念渐渐扩散出去。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正前方,是钟溪言和几名修行者正在抵抗着黑色沙尘,而在他们附近,有着不止一位的山外人伺机而动,直欲扑杀。 对此,钟溪言他们毫无所觉。 就算他们的感知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在这种氛围里,山外人繁杂的气息根本捕捉不到,又有黑色沙尘一直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便如羊入狼群,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已是剑仙,你却还差得远 相距大概数十丈的地方,是陈子都、何峥嵘、沈霁月他们围在一起,面对不断冲击而来的黑色沙尘,他们已经疲于招架,一次挥剑很轻松,但一直挥剑,也是会累的,气海灵元尚未耗尽,但体力方面却有些跟不上了。 相隔近百米的位置,则是谢春风兄弟俩和不少的修行者,稍有落单的,便被山外人扑倒,将得气海灵元掠夺掉,哪怕谢春风及时救援,也根本来不及。 李梦舟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惨叫着的修行者被拖拽入黑色沙尘里,很快便有一具干尸被丢了出来,强如谢春风和钟溪言,也只能勉强保命,护不住周边人的安全。 陶叶在黑色沙尘里奔跑着,几次摔倒又爬起来,小脸已是煞白。 有一股黑色沙尘朝着她扑了过去。 甚至有一只手掌从里面探了出来。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他的神游意念想着周围扫去。 那里正有人提剑斩杀山外人,疯狂地大吼大叫。 但紧跟着,他突然愣了一下,便转身朝着前面跑去。 对于陶叶而言,这无疑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 她在苍南山里算是养尊处优的,毕竟以苍南山的情况来讲,陶叶是资质比较高的,师长喜欢,师兄弟爱护,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面对着从黑色沙尘里探出的手掌,她除了恐惧地尖叫,便也只是瘫在地上胡乱扑腾,根本没有反击的勇气。 她能够感受到名为死亡的东西,在朝着她一步步迫近。 那令人背脊发麻的嘶吼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只手掌已经抚上了她的脑袋。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 但死亡的那种痛苦却迟迟未来。 反而是有一道声音响起,“没事吧?” 她缓缓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江子画。 江子画低头看着她,而旁边躺着山外人的尸体。 “你的李师兄让我来救你。” ...... “你们左前方大约两丈的位置藏着一名山外人,而钟溪言就在你们后方约十丈的地方,路途上除了黑色沙尘,并没有山外人,现在,你们便以最快速度朝着那里冲过去。” 此时,陈子都、何峥嵘、沈霁月的耳朵里传来了李梦舟的声音。 他们很果断的便开始奔跑。 “谢春风,你的正前方有两名山外人藏在黑色沙尘里,他们距离你只剩下三步之遥,你可以逃走,也可以予以反击,但在那之后,我需要你们去跟钟溪言他们汇合。” 执剑斩破黑雾的谢春风,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剑,他目视着正前方,淡淡说道:“周围应该还有落单的人吧,你指引着谢宁他们前去跟钟溪言汇合,我来救人。” 李梦舟笑着说道:“不愧是谢首席,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既然谢首席想要出风头,那便随你去吧。” 他的神游意念继续扫视着被黑色沙尘覆盖的区域,很快便发现了有序前进的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他们,有这两位强者在,那些试图偷袭的山外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而跟随他们的修行者,也就只是跟着。 “大师兄,钟溪言就在你们前方三十丈的地方,但沿途有不少山外人聚在一块,他们正打算对钟溪言进行偷袭,现在陈子都和谢宁他们都已经赶了过去,你们大可放开手脚,一路杀过去。” 破尘剑在欧阳胜雪掌中舞了个剑花,他笑着说道:“师弟放心,师兄这便杀过去。” 沈秋白看着他说道:“有李师弟帮我们指路,待得我们所有力量集合在一起,便能一举杀出去,原本只能算是基础的神游意念,我从未想过能够救命,毕竟只是能够看到远处的画面,但在这种情况下,不能看见,便是相当于断了双臂。” 开阔视野,神游天地,也只是二境修士的基础,算不得什么神通,只要入了二境,自然便能看到,也算是一种境界,只是因境界的高低,可视距离有长有短。 但这也的确是修行者非凡的本事。 只是在此刻把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有李梦舟利用神游来协助他们,但也不能就此让他们放松下来,因为真正的战斗,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他们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全速朝着钟溪言所在的位置杀去。 ...... 天弃荒原外。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前。 时方雪执剑而立。 暴风雪在肆虐着。 荒原上空是雷云凝聚,闪电呼啸。 暗沉地天空,时不时划过一道电光,风雪稍微有些迷眼。 伴着一道紫雷落在荒原里面,暴风雪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有着黑色的手掌自雪中探出。 握着一道闪电。 时方雪静静地注视着,鞘里的剑在震颤,直欲破鞘而出。 那道闪电如一条蛇,蜿蜒着袭来。 明明在视线里很慢。 但却在半眨眼间就已临近。 而不知何时,时方雪的剑已经出鞘。 被冰冻的地面骤然崩碎,有着无数的碎冰块掠出,同时有着一道剑气,朝着那道闪电斩去。 啪嚓! 清脆地声音在呼啸的暴风雪里面依然很清楚。 闪电荡然无存。 剑气也崩碎开来。 周遭的风雪席卷而至,片片雪花飞扬,却又在渐渐止息。 “西晋的大剑修,虽然跟王乘月不是一个老师,但也算是师兄弟,他成了剑仙,而你,时方雪,却还差得远。” 自风雪里走出来的是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着的男子,仅仅露出了半张脸,嘴唇有些发紫,微微上扬,透着一股邪性。 时方雪静静地望着对方,淡淡说道:“我从未拿自己跟王乘月相比较,他是他,我是我。” 黑袍男子冷笑着说道:“奈何王乘月是剑仙,而天下剑修都在他之下,他便是矗立至穹顶的高峰,是你们剑修不能忽视的存在,作为王乘月师弟的你,距离他最近,但遗憾的是,你只是距离他的人很近,但境界却相差甚远。” “曾经黄金时期的剑修是何等强大的存在,一剑长河万里,剑仙之辈层出不穷,事到如今,却只剩下王乘月一人在强撑着,倒是真的江河日下,让人好不悲哉。” 黑袍男子慢慢踱着步子,背负着双手,在雪地上留下杂乱的脚印,他轻轻摇着头,说道:“我已经活了很久,久到让我觉得曾经那些事情都仿若一场梦,但有些事情,不管过去多久,都依旧在脑海中记忆深刻,仇恨啊,喜爱啊,还真的是难以忘怀。”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了,而第一个若是一名大剑修,貌似也是相当不错的事情。”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面,走出来一道身影。 是手握着长枪的唐闻柳。 他站在时方雪身侧,注视着那黑袍男子,神情凝重。 黑袍男子也斜眼看向唐闻柳,说道:“姜国的战神,这还真是很大的名头,其实我曾经见过你,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你,还只是个玩泥巴的小屁孩,想起来还真是有趣,若是早知你长大后会成为姜国神将,当初在你小时候,我就应该宰了你,说起来,你要感谢我对你的不杀之恩。” 唐闻柳紧紧蹙着眉头,说道:“你没完没了的在说些什么?我对你那些话半点兴趣都没有,如果实在想说话,便去天河对着鱼说,它们直到你死,也会子孙后代无穷尽的认真聆听你所有废话。” 黑袍男子的话显然并没有说完,但是被唐闻柳这一怼,让他一时哑口无言。 他低着脑袋,冷笑了一声,浑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每日里要么对着一些废物,要么对着一群死人,确实很寂寞,但我以为,你们对我的身份应该更加感到好奇。” 唐闻柳说道:“我知道你是山外人,只是不清楚你来自哪里,既然你活了很久,又知道那么多事情,想来在荡魔时期以前,你便已经存在了,能够活得这么久,倒是的确少有,可也不值得惊讶。” 荡魔时期距离现在已有六十几年,追溯到山外人刚刚出现的时候,也已近百年岁月,对于修行者而言,几十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但凡以百位来计算时,倒的确是很漫长了。 黄金时期距离现如今又何止百年,哪怕是打破五境壁垒的修行大物,也最多活到二百岁,能够从黄金时期活到现在的老怪物根本不可能存在。 因至今都不存在能够活到二百岁以上者,基本上修行者的寿命便定格在二百年,且那指得是已经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不意味着每一个修行者都能活到。 按照黑袍男子的意思,他或许真的活了百年以上,已经算是绝对的老怪物了。 世间活过百年以上的大修行者也能找出不少,可终究是占据少数的,二百年寿限是在黄金时期,现如今的世间,尚且没有人活到那个岁数,最高也才一百多岁。 但是山外人又不能跟寻常修行者相提并论,他们只要有气海灵元能够掠夺,便能一直变强,且一直活着,能够让得他们死掉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他们杀死,这虽然是一句废话,但正常来讲,山外人只要不间断的掠夺气海灵元,又不被人杀,很难因寿终正寝而死掉。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黑袍林敢笑(上) 这好像便是修行者一直以来都追求的‘长生之道’。 只是有人会选择加入山外,而有人选择对抗。 前者是因为抵抗不了诱惑,后者觉得那是很虚假的东西,他们想要‘长生’,却不想变成怪物。 但不管黑袍男子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那都该是令人畏惧的。 要么是打破了五境壁垒,寿元大幅度增涨,要么便也是山外里的至高强者,这种怪物,都不是能够轻松面对的。 唐闻柳和时方雪之所有很冷静,当然也跟他们的见识和身份有关,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恐惧或胆怯是很没有必要的事情,那改变不了什么,反而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与其纠结黑袍男子因年龄而透出的修为境界,反倒是他的身份更为重要。 虽然年龄不是界定修为的准则,但如果活了太长时间,怎么着也不可能修为太低,毕竟能够活得长久的前提便是修为高深。 时方雪和唐闻柳对视了一眼,前者说道:“我很有自信,确定荒原里的山外人不可能出得来,那么你若非来自天弃雪山,便是自荡魔时期就逃脱天下修士围剿的残余,看来姜国境内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山外人,也是你的手笔。” 如果是黑袍男子的话,倒是的确有本事很早布局,让得诸葛旦潜伏在皇宫里面,又控制着残余的山外人暗中发展力量,试图扰乱天下平稳的局势。 其实这本来就是很容易能够猜想到的事情,皇帝陛下派遣各座山门的年轻修士入世,目的除了铲除作乱的山外人,便也是借机找出那幕后布局者。 唐闻柳和时方雪他们虽然远在天弃荒原,但也很清楚这件事情,此时黑袍男子的出现,便也坐实了这一点。 荡魔时期的山外残余作乱,总好过是天弃荒原或雪山出现了问题,且不管黑袍男子是何等强者,也比不得被镇压的那些怪物的威胁大。 弱小的山外人尽被诛杀,被镇压在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里的山外人皆是荡魔时期的山外强者,是现如今在姜国境内生乱的那些山外人所不能相提并论的。 黑袍男子再强也只有一人,但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里却不止一位逆天的老怪物。 “你来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唐闻柳回望了一眼那座‘宫殿’,云清川的阵术里出了问题,紧跟着黑袍男子便造访,很难不察觉到其中的关联,虽然那些年轻人的修为境界都已很高,但也只是在年轻人里面,可不能否认的是,有少数资质极高的天才之辈,气海灵元十分浓郁,倒也的确可能会成为被针对的目标。 黑袍男子轻轻摇头,笑着说道:“何必明知故问呢,既然姜国皇帝陛下把那么多年轻的天才修士送到我的嘴边,我又哪有不食之理?” 唐闻柳微微挑眉,说道:“你既然隐藏了这么久,为何在此时节现身,扰得姜国各地不得安宁,诸葛旦潜藏在皇宫里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黑袍男子说道:“诸葛旦只是一个废物,亏他自荡魔时期便存活下来,在这些年里偷偷摸摸,苟延残喘,方才让他破入五境,却在姜国都城轻易被斩杀,让我不得不亲自出手。” “多少年来,我藏身在暗处,不断壮大着山外力量,但却没有培养出一个得力手下,那些废物被一些毛头小子杀得溃不成军,我若再不露面,多年来培养的势力岂不是被你们杀个干净?” “山外修士要变强,只能掠夺你们这些修行者的气海灵元,真要说起目的来,便是要天下大乱,这样才能给山外谋得更多机会。” 唐闻柳不清楚是黑袍男子很有自信,还是另有所谋,虽然这番话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终归有些笼统,他并非很相信,黑袍男子的真正目的仅仅只是如此。 毕竟有诸葛旦潜藏在皇宫里多年,在姜国各地肆虐的山外人也是在诸葛旦事迹败露后才突然全都冒了出来,或许是因诸葛旦的事情打乱了黑袍男子的布局,但黑袍男子终究不是寻常的山外人,本来山外人的作为便不能以常理度之,何况是山外的强者。 唐闻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虽然也没有跟山外人打交道的经验,但如果能够跟山外人说得通的话,荡魔时期的事情便也不会发生了。 他看了时方雪一眼。 “云清川在维持阵术,那些年轻人在里面恐撑不了多久,既然敌人就站在面前,便也无需废话,先将他拿下再说。” 时方雪拔剑出鞘,剑意透体而出,渐渐止息的风雪瞬间便又呼啸了起来。 见此,黑袍男子冷笑一声,说道:“能够镇守在这天弃荒原,自然是当世强者,但你们剑修,除了王乘月外,我谁都不会放在眼里,纵然剑修的本命剑对我山外体魄有所克制,但你时方雪的剑,在我眼里便如同废铁。” 剑修的骄傲是不会让得时方雪不敢拔剑的,哪怕自知或许跟对方实力悬殊,但西晋剑阁大剑修的本命剑却依旧很直接的朝着黑袍男子斩落! 地上的积雪很厚,雪也很白,但暗沉的天空,也使得白雪好似被铺上一层阴霾,时方雪的那一剑,很短暂的照亮了天弃荒原。 大风起。 剑意浩荡。 崩碎着雪花,奇袭而至。 “知神上境的大剑修,剑仙王乘月的师弟,剑虽好剑,可若不知进退,便也不过一莽夫,我说你的剑是废铁便是废铁,只因我远远强过你。” 风吹落黑袍男子头上的兜帽,黑发飞舞,他看起来却是很年轻,略有发紫的嘴唇陪衬着深陷的眼窝,面部消瘦,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他的手指也同样很纤细,就像是一副骷髅手,仅仅包了一层外皮。 他的模样虽算不得丑陋,但也确实不好看。 黑袍男子迎风而立。 时方雪脚下稍进,浩荡的剑意便被推了出去。 风雪里爆起长鸣,闷雷般的炸响连绵不绝。 一往无前的剑意瞬息间便洞穿了拦路的风雪,直抵黑袍男子近前。 却见黑袍男子神情淡然,覆手间,便拦截了那道剑意,平地有飓风骤起,席卷着雪花,直入苍穹,他缓缓推掌,便让得时方雪的那道剑意定格在半空中,甚至寸寸崩碎。 斜刺里有寒芒乍现,一杆银枪扫出,将得黑袍男子的手臂挑起,却爆起了一连串的精铁交击的鸣响。 唐闻柳持着银枪横拦在黑袍男子和时方雪之间,神情凝重,回眸朝着时方雪说道:“此贼修为高深,凭你一己之力恐难对付。” 时方雪紧锁着眉头,沉声说道:“看来他言语不虚,当真是世间罕见的强者。” 在荡魔时期的末期,唐闻柳和时方雪也都只是一个孩童,甚至在荡魔时期刚刚开始时,他们都未曾降生,虽是镇守在此地,但对山外人的了解也多数出在典籍里,若黑袍男子真是荡魔时期的人物,那就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 哪怕唐闻柳和时方雪都已经是五境里的大物。 黑袍男子揉着自己的手臂,眯起眼睛凝视着唐闻柳,阴声说道:“不愧是姜国第一战神,四大神将之首,倒是让我感受到了一丝疼痛,若是我早年便来到这里,怕是真的很难奈何你们,但你们终究站在明面上,我暗中蛰伏这么多年,培养出那些废物,可不仅仅是让你们杀着玩的。” “你果然是有阴谋。”唐闻柳沉声说道:“你来此的目的或许不只是为了掠夺那些年轻人的气海灵元,正如你所言,自动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但天弃荒原里镇压着曾经那些山外怪物,你既是在荡魔时期便逃脱,想必也一直妄图把自己的同伴都解救出来。” “可惜你势单力薄,纵使暗中又发展了不少山外力量,可终究很难上得台面,想来诸葛旦潜藏在皇宫里便是要针对陛下,不知怎的,反而对皇后娘娘下了手,导致惨死在都城。” “诸葛旦的事迹败露,山外人的事情便也无所遁藏,你倒也算是好气魄,直接让得那些山外人全都冒出头来,但我想,那些在姜国各地肆虐的山外人也只不过是幌子罢了。” 自从得知有诸葛旦潜藏在宫里谋害皇后娘娘一事,唐闻柳便一直在思考,归根结底,山外人除非入了五境,否则便都是一群野兽罢了,哪怕是四境里的山外人跟正常人已经差别不大,但脑子其实依旧是不好使的。 在见到黑袍男子的那一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唐闻柳都有仔细斟酌,既有山外强者在幕后推动,便不会像寻常的山外人那般,必然有其潜在目的,隐藏那么久的黑袍男子,若纯粹只是因为沈秋白那些年轻人而现身,免不得有些愚蠢,除非是另有图谋。 外界的山外人若是没有脑子,便也想不到要解救被镇压的山外人,因为他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根本很难分出那个心思,但强大如黑袍男子便不同了,若要成事,便必须把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里被镇压的山外强者都放出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袍林敢笑(下) 只是黑袍男子虽然很强,但他终究只有一个人,所以才要暗中蛰伏发展力量,既然黑袍男子敢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不是万无一失,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 唐闻柳大概能够联想到,姜国境内作乱的那些山外人也只是摆在明面的幌子,毕竟被一些年轻修士轻易诛杀,显得实在太弱了些,想来黑袍男子真正培养出来的力量,除了诸葛旦外,根本依旧潜藏在暗处。 黑袍男子神色稍异,接着微微摇头,笑着说道“我出现在这里,自是没有打算让你们活着。” “姜国第一神将唐闻柳,西晋剑阁里王乘月的师弟时方雪,梨花书院的云清川,南禹的皆然大师,你们的身份,你们的修为境界,这每一个,都可谓当世站在极高位置的强者,想要杀死你们,当然很不容易,可我也打算试一试。” 唐闻柳蹙眉说道“近日来,我曾得到一个消息,在东郡青海镇有山外人聚集,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很井然有序,跟别处肆虐的山外人完全不同,若非白朔破入五境,整个东郡都有可能被那些山外人攻占。” “若那同样是你的安排,我倒是有些想不通,你会在意天弃荒原,会在意天弃雪山,但青海镇里有什么是你在意的?” 都城方面有及时的跟唐闻柳联络,虽然自诸葛旦事件发生后,唐闻柳始终没有主动联系都城,但他依旧是能够收到来自都城的消息的。 西南边塞距离都城很遥远,唐闻柳镇守在此,虽并非针对西晋,但五朝之外另有诸多番邦小国夜郎自大,唯有神将亲自坐镇,才能震慑宵小,若非军机大事,唐闻柳很少跟都城联络,哪怕有山外人在姜国境内生乱,但只因天弃荒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他便也始终没有动作。 东郡青海镇发生的事情,天枢院倒也同样联络了唐闻柳。 黑袍男子深陷的黑眼窝里有着一抹奇异的色彩闪过,他注视着唐闻柳,说道“在荡魔时期结束时,除了我之外,也有不少山外人逃脱被镇压的结局,他们就躲藏在东郡。” “虽然他们在荡魔时期也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但被白鹿峰的白朔尽数斩杀,亦是一件十分耻辱的事情,看来青海镇那些废物也都失败了,居然又是败在白朔的手里,早知如此,我该亲自去把白朔解决掉。” 唐闻柳皱眉说道“果真只是为了报复?” 黑袍男子冷笑道“那你又以为如何?” 唐闻柳没有说话,面对像黑袍男子这样的山外强者,其心思便很难捉摸了,虽然因白朔斩杀近百山外人,而被报复,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但为何偏偏是白朔呢? 曾参与过荡魔时期的修行者,现如今也都是跨过五境的大修行者,或者早就陨落,相比于此,白朔的确算是稍弱的,若黑袍男子没有足够的把握去寻仇,的确把目标先放在白朔的身上,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唐闻柳还是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这是一种感觉。 他看着黑袍男子,沉声说道“我大概清楚了你到此的目的,虽然你确实是世所罕见的强者,我也未曾杀死过任何一个山外人,但我是姜国神将,所有对姜国不利的人或事,我都要扫平,不管是要针对那些年轻人,还是要救出被镇压的山外人,或者有更深的目的,我都会将之瓦解。” 黑袍男子说道“我很清楚唐神将的本事,有你一人,便震慑诸国不敢犯境,但你在我面前也只是小辈,我很想真正见识见识唐神将的能耐。” 唐闻柳看了时方雪一眼,他把那杆银枪扔到了一边,从腰间把佩刀抽出来,紧紧攥在手里,说道“那便决一死战吧。” 姜国神将之首的唐闻柳,最厉害的地方不是那杆银枪,而是刀,一把白鹿刀,他是姜国最强的刀客,乃至整个世间,用刀者,他都名列前茅。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云清川面庞通红的维持着阵术世界,意图将得里面那些潜伏进去的东西给消灭掉,但他终究不是一名合格的阵术师,显得极其的吃力,阵术世界里早就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正如唐闻柳所言,云清川以阵术皮毛的本事便敢利用镇魔屏障来创造阵术世界,且由得那股自荒原里面渗透出来的山外气机而不顾,是极其大胆,且考虑不周的事情。 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自然一切都能按照云清川的想法来发展,但意外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出现,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云清川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害得被困在阵术世界里的李梦舟他们面临险境。 云清川尽力在做着弥补,但目前看来,效果不佳。 “喵呜——” 静静躺在木皆然怀里的那只黑猫突然发出了一声嚎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颇有些警惕。 木皆然轻抚着黑猫的毛发,安抚着它的情绪,看向云清川,轻声说道“若是那些年轻人出了问题,你们姜国势必也会出乱子,毕竟都是各座山门里的天才弟子,他们没有战死在天弃荒原,反倒是被你害死,未免太冤了些。” 云清川的脸色相当难看,他猛灌了一口酒,沉声说道“我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我自会拼尽全力救他们,但眼下我也只能尽量维持住阵术世界的正常运转,能否逃出来,只能看他们自己,我需要时间。” 木皆然点点头,说道“但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那里待的时间越长,危险便也越大,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且我们这里也有了问题,唐神将和时方雪应对的貌似有些艰苦,我便去了。” 她轻抚着怀里的黑猫,朝着‘宫殿’外面走去。 漫天风雪挟裹着剑意,是时方雪再度出剑,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站在黑袍男子的身后,三尺之距! 而唐闻柳提刀迎面冲杀上去,白鹿刀闪耀的光芒于白雪里隐藏,黑袍男子微微眯起眼睛,是因为光芒太盛,十分雪亮,导致根本看不见那把刀,面对唐闻柳和时方雪的双面夹击,黑袍男子的身子也紧绷起来,他显然也不敢大意。 或许时方雪因王乘月的缘故,名气不响,但终究是知神境的大剑修,而唐闻柳更是威名在外,黑袍男子虽是对自己很有信心,毕竟打着要把唐闻柳和镇守在天弃荒原的强者都给杀死的想法,但他也深知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雪亮的刀芒破开冰雪,眨眼及至。 来自时方雪的剑意也将得黑袍男子包裹进去,那足够撕裂世间一切的强大力量,撼动着天地,天弃荒原外的座座土山崩裂,厚厚的积雪飞扬,漫天雪雾遮蔽,轰隆隆地闷雷声响,积压着天地间的灵气,搅动着风云变色。 黑袍男子表面沉静,但心下却也有些骇然,若论单打独斗,他或许不惧任何人,可唐闻柳和时方雪合击的力量确不容小觑,他暗暗想着,或许是自己有些小看了这些人。 云清川因要稳定阵术,分身乏术,但此时节尚有木皆然未露面,黑袍男子决定速战速决,若要打持久战,除非他的计划成功,否则便会相当不利。 既然一时看不清唐闻柳的白鹿刀,黑袍男子便很果断的无视掉,首先把目光放在了时方雪的身上。 唐闻柳虽然修为极强,但尚不能对他构成生命威胁,且唐闻柳也不是剑修,很难一击就破开他的体魄防御,而时方雪虽是一名大剑修,但其实修为还要弱于唐闻柳,若不能站在同等的层面,哪怕是剑修的本命剑,也不能威胁到山外修士。 黑袍男子冷笑着说道“我早就说过你那把剑只是一块废铁,却仍旧冥顽不灵,果然是剑修,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自寻死路!” “我林敢笑自荡魔时期便不知斩杀了多少强大修士,如你这般的人物也是数不胜数,虽然杀死你恐会惹出剑仙王乘月,但只要事成定局,就算是王乘月,也只是土鸡瓦狗尔!” 他双手探入风雪里,时方雪的那道剑意便好似被重锤夹击,瞬间崩碎开来,紧跟着唐闻柳的白鹿刀便斩击在黑袍男子林敢笑的背部,爆起一连串的火星子,也迫使着他的身形朝前掠出,但他却是借助这股力道,直接近身时方雪,掠夺之术已经催动! 唐闻柳大惊失色。 有剑气在风雪里穿梭,形成一张剑网,天地灵气被瞬间封锁,黑袍男子扑向时方雪的身影在一尺之距定格,哪怕只有短短一瞬的时间,但时方雪也很快逃离了危险范围。 霎时掠出百米远,时方雪急喘着粗气,面部有些充血,紧紧盯着黑袍男子。 见此一幕,唐闻柳也是松了口气,若是时方雪的气海灵元被黑袍男子给掠夺走,那么情况就会大大不妙了。 但他想着初才黑袍男子的话,神情稍异,“你是林敢笑?” (从明天开始固定更新时间改为下午五点和晚上八点,每天都凌晨半夜更新,有些太晚了,就把时间提前一点,顺便求月票,求订阅,求收藏啊,小可爱们,么么哒~)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万般皆然 唐闻柳虽然没有经历过荡魔时期,但他毕竟是姜国四神将之首,查阅过很多有关山外的典籍,尤其是荡魔时期发生的一些事情,旁人或许没资格探知,但唐闻柳绝对有这个资格。 林敢笑这个名字,在他翻阅典籍的记忆里,确实是荡魔时期便存在的一位山外强者。 荡魔时期是为天下修士围剿山外人的那段时日,整整二十年才将得部分山外修士镇压,其余者尽皆诛杀,而在荡魔时期以前,山外人自然便是已经存在的,只是未曾真正跟天下修士爆发战争。 而在荡魔时期里,山外修士里有着多名统御一方的强者,最是难缠,有自称为帝君者,名字便叫做林敢笑。 他们皆是打破了五境壁垒超凡脱俗的存在,其中有山外尊为刀圣的强者与观主决战沧海,被观主弹指湮灭,这便也是观主被誉为天下第一强者的缘故。 那是观主在人世间第一次出手,也是唯一一次,他自然一直以来都是很强的,但也终究需要在世间做点什么,才能被天下认可。 有关荡魔时期的详细记载,很难探寻,唐闻柳也不清楚帝君林敢笑到底是被镇压还是被杀死,但现在看来,帝君是逃脱了被镇压的结局,一直隐藏在暗处。 曾经在荡魔时期能够跟天下修士抗衡的山外帝君,现在变得有多么可怕,也是很令人心悸的事情。 但事实证明,或许帝君真的很强,可这么多年躲藏着,又一直在暗中发展山外力量,其本身的实力并没有提高多少,甚至可能反而有所减弱。 毕竟达到帝君这般高度,变强所需的气海灵元实在太过庞大,只是发展那些寻常的山外人,也许能够隐瞒住,因修行者的世界本来就是每日里都会死人,但如果大量的修行者死亡,世间强者立即便能察觉到,帝君林敢笑也根本没有机会掠夺足够的气海灵元来破境,反倒因为没有气海灵元补充而跌落了境界。 否则的话,真正的山外帝君,在瞬息间便能把唐闻柳和时方雪杀死,绝不可能造成现在的局面。 然而,就算如此,唐闻柳也深知,帝君林敢笑哪怕比曾经变弱了,也是当世站在巅峰的人物,至少五境里的大修行者,根本奈何不得对方,除非是更多的五境强者群起而攻之。 念及此,唐闻柳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了很多。 山外修士的气息本就很难感知,他完全看不透林敢笑的修为境界,只能凭借初才林敢笑的表现结合他自典籍里对帝君的了解,推断出林敢笑要比荡魔时期的帝君弱上不少,但到底有没有跌落回五境门槛,仍旧是未知的。 所谓艺高人胆大,唐闻柳又是征战四方的姜国神将,仅凭典籍里对帝君的描述,也很难让得唐闻柳仅仅因为林敢笑这三个字便心生退怯,说起来也不过只是荡魔时期残存下来的败将罢了,数十年来苟延残喘,仍旧不老实的妄图搞事情,虽让得唐闻柳更谨慎,但尚且不到畏惧的地步。 根本不清楚帝君为何物的时方雪自然更加没有多余的想法,他只在乎手里的剑如何来斩杀林敢笑。 “怪不得有本事扰乱姜国,却原来是山外帝君,想当初,在荡魔时期,你们五位站在巅峰的山外强者亦被打得溃不成军,被镇压的镇压,被杀的被杀,或像一条狗般狼狈躲藏,现如今帝君孤身一人,率领着一群你口中所谓的废柴,又能做成什么事情?” 唐闻柳紧攥着手里的白鹿刀,和时方雪一起把林敢笑围在中间,神情平淡地说道:“帝君孤家寡人躲藏数十年,仍旧心心念念,不改初衷,这般态度倒是很好,但既是对立两面,我有责任,击溃帝君的想法,让你连继续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林敢笑那深陷的眼窝里是一抹蔑然,他冷笑着说道:“在我把五境的修行者踩在脚下,随意碾杀的时候,你们都还未降生在这个世上,现在说要杀我?就凭你们一个是姜国战神,一个是剑仙王乘月的师弟?” “或许在世人眼里,你们皆是难望其项背的绝世强者,但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两只脆弱不堪的蚂蚁。” “喵呜......” 一声软绵绵地猫叫声在冰天雪地里响起。 木皆然怀里抱着那只黑猫,自‘宫殿’里面走出来,她神情淡然,步伐轻盈,指尖在黑猫的脑袋上轻划着,平静说道:“帝君林敢笑,原来你还活着。” 林敢笑微微眯起眼睛,阴恻恻地说道:“皆然大师......我记得你,当年南禹无念大师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我甚至差点杀死你,没曾想到,那个只会哇哇哭叫的小丫头,现在已是南禹德高望重的大师。” “我仍旧记得,在当年我把你抓到的时候,你看向我那恐惧的眼神,若非那时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体内没有半点气海灵元,相信在我掠夺你的时候,你那惊慌失措,痛苦挣扎的样子肯定有趣得很。” 木皆然的神情依旧平淡,但她怀里的那只黑猫却突然痛叫了一声,逃脱了木皆然的怀抱,跳到雪地上,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脑袋,看着自己的主人。 在荡魔时期那个时候,南禹无念大师便是至高大德,而木皆然是无念大师唯一的师妹,教导她修行的人也是无念大师,虽说在对抗山外修士的时候,把当时年龄很小又是普通人的木皆然带在身边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但无念大师将她保护的很好,只是提前让她见识到这个世间。 唯一一次遇到危险,便是碰见了山外帝君林敢笑。 山外强者自然要针对世间最强的修行者,若能掠夺无念大师的气海灵元,那么林敢笑将傲视整个人间,山外刀圣轻易便死在观主手中,而林敢笑虽敌不过无念大师,却也是坚持了许久,最终拿尚且年幼的木皆然做威胁,才活着逃走。 那对当时的木皆然而言,确实是很大的阴影。 现如今已经是南禹大德的木皆然,再度见到山外帝君林敢笑,表面上能够保持冷静,但内心深处那抹阴影,仍是让她很难做到真正的万般皆然。 她重新将得黑猫抱在怀里,安抚着它有些恐慌的情绪,语气淡漠的说道:“当年因我的缘故,师兄未能将帝君斩杀,我始终觉得很遗憾,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我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既然帝君再度出现,我便替师兄将你杀死。” 林敢笑说道:“身为南禹大德,应当普度众生,却能这般平淡的说出要杀我的话来,看来当年的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 木皆然淡淡说道:“山外恶徒,天下修士皆可诛之,所谓金刚之怒,怒世间缺乏慈悲吝啬之人,怒世间勾心斗角之人,怒世间百态不平之事。佛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敢下无间地狱,此乃无畏也。” 林敢笑微微摇头,说道:“少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也算老朋友了,按理来说,当年我没杀你,今时也不会杀你,但你现在身为南禹大德,气海灵元雄厚,若是视而不见,也是可惜,无念大师不在,便也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事实上,以林敢笑的修为境界,想要纯粹依靠掠夺修士的气海灵元来破境,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情,所需的气海灵元实在太过庞大,而与他同境,或是比他境界更高的大修行者,气海灵元的浓郁程度自然也不是寻常修士所能比拟。 一名五境大修行者的气海灵元比得上数以十万计的四境修行者,虽然只是掠夺一名五境大修行者的气海灵元也不足以破境,但聊胜于无,要比去掠夺五境以下修士的气海灵元强得多。 正是自荡魔时期逃出生天,林敢笑先是躲藏了数年,接着便是暗中发展山外力量,他自己则没有什么机会去掠夺强大的修行者,此际来到天弃荒原,也正有把坐镇在此的诸国大修士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的想法。 木皆然淡淡说道:“我非是曾经的我,帝君也非是曾经的帝君,小女孩成了知神境大修士,帝君却跌落了境界,结局便也不会再是曾经那般。” 林敢笑说道:“你是南禹大德,但也只是站在五境知神的巅峰,就算我跌落了境界,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你们区区三个人,不管站立在何等高度的位置,可在至高强者面前,也与孩童无异。” 木皆然说道:“那便试试。” 唐闻柳绕到林敢笑的身后,和时方雪站在一起,正如林敢笑所言,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世间极强的人物,但在面对更强的对手时,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便也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结果便也只是被杀,或杀死敌人。 木皆然站在林敢笑的面前,她左手抱着那只黑猫,右手缓缓探出,有一股飓风撕裂着空间,瞬息便把风雪驱散,天地灵气凝聚,覆盖着林敢笑的上空,宛若烟花炸开,星星点点洒落,将得林敢笑困在原地。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万千小剑若星辰 “不愧是皆然大师。”瞧着木皆然的手段,唐闻柳由衷赞叹道“灵气封锁虽是很基础的手段,但寻常修士也只能够自困囚牢,虽能将得敌人束缚住,但自身也同样被困,因需维持天地囚牢不破,便不能分心,但画地为牢,步步生莲者,便显得随心所欲,若林敢笑不能破开灵气封锁,便会在数息间被绞杀。” 时方雪沉声说道“皆然大师虽术法高深,但那林敢笑亦非易于之辈,你我都同他交过手,单凭灵气封锁,很难奈何得了他。” 唐闻柳点点头,说道“我们需助皆然大师一臂之力。” 天弃荒原上空有惊雷乍现,挟裹着剑气如虹,炫目刀芒,齐齐向着林敢笑当头斩落! 林敢笑目视着这一切,完全无视了唐闻柳的白鹿刀和时方雪的剑气,只是望着正前方的木皆然,说道“终究是躲在无念大师身后的小女孩,我虽跌落了境界,但我毕竟是山外帝君!” 他探手间便撕裂了灵气封锁,崩碎的天地灵气缭绕在他的周身,点点星光闪烁,那当头斩落的剑气和刀芒,被其双手成爪,无形崩灭。 一股黑气透体而出,让得林敢笑的皮肤宛如钢铁,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他那深陷的黑眼窝里是无尽的杀机,便好似万丈深渊,一旦触及,便会沦陷进去,万劫不复。 “我拥有坚不可摧的体魄,你们奈何不得我分毫,哪怕时方雪是剑阁的大剑修,但想威胁到我,还远远不够格,你们杀不死我,但我可以杀死你们,想来剑仙王乘月的师弟,姜国第一战神,南禹无念大师的师妹,梨花书院的大教习,你们的气海灵元足够让我再度破境。” “若能把来到这里的那些年轻的天才修士全都掠夺掉,我或能恢复到鼎盛时期!” 林敢笑歪着脑袋,看向站在斜后方的时方雪,森然道“便先拿你来开刀吧!” 他自然会把有些渊源的木皆然放到最后面,剑修的本命剑是唯一能够破开山外修士体魄的利器,虽然因林敢笑足够强大,时方雪的剑根本难以伤其分毫,但仅仅是剑修这个身份,就足够让林敢笑把其当做首杀目标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狂风席卷而出,直向着时方雪掠去。 唐闻柳持刀半路拦截,但林敢笑的速度太快,终是迟了一步。 时方雪面无惧色,不退反进,提剑斩下。 只因实力悬殊,林敢笑挥臂间便将那一剑格挡住,一掌拍中时方雪的胸口,正欲掠夺其气海灵元,但近处却有猫叫声响起,木皆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侧,神情平静的轻轻挥手,便有一股骇然的力道撞击在林敢笑身上,虽不能把他击伤,但那股力道,仍是将[八一中文网 fo]得林敢笑击飞了出去。 得救的时方雪望了木皆然一眼,张口便喷了一口鲜血,神情萎靡,脚下虚晃,若非唐闻柳及时搀扶住他,便径直跌倒在地。 他苍白着脸,声音虚弱的朝木皆然和唐闻柳说道“林敢笑过于强大,沈秋白他们又被困在阵术里,说不定也在面临着很大的危险,此事不能再拖。” 唐闻柳沉声说道“林敢笑虽强,但相比荡魔时期时,终是跌落了境界,或许并非不能战而胜之,只是需要方式方法,你现在身受重伤,很容易被林敢笑掠夺气海灵元,便去帮云清川把沈秋白他们救出来,至于林敢笑,则由我和皆然大师来对付。” 木皆然轻轻颔首,同意了唐闻柳的话,说道“林敢笑的目的也在于沈秋白他们这些年轻人,只要镇魔屏障不毁,里面的山外人便逃不出来,由我和唐神将牵制林敢笑,你和云清川解救那些年轻人,或许,我们还需借助那些年轻人的力量。” 时方雪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清楚事不可为,他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相比木皆然和唐闻柳,他的修为都要弱上一筹,纵然是剑仙王乘月的师弟又如何,他终究不是剑仙。 他朝着木皆然和唐闻柳点点头,便踉跄着脚步向那座‘宫殿’里行去,而木皆然则注视着远处从雪地里爬起来的林敢笑,神色始终淡然。 黑色的沙尘在冰天雪地里弥漫着。 遮天蔽日,难以视物。 藉由李梦舟的神游意念指路,所有被黑色沙尘冲散的修行者全都重新聚集在一起。 而近百位修行者,却有十数位已经魂归道天。 落得个尸骨无存。 北藏锋将得巨枝剑杵在雪地里,观望着周围席卷的黑色沙尘,颇有些难以呼吸。 若黑色沙尘入肺,将是极其难受的事情。 沈秋白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梦舟,说道“有我们竭力护你,你需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出路,否则我们若非被那些山外人掠夺气海灵元,便也会力竭而死,现在你是我们所有人生还的希望。” 这是相当重的担子,李梦舟神情凝重,他默默看了沈秋白一眼,说道“我早就探视过方圆数百里,根本没有出路,眼下最要紧的是逃离此地,而前提便是驱散这股黑色沙尘,这需要我们合作。” 欧阳胜雪问道“师弟有什么办法?” 李梦舟看向北藏锋,说道“北先生的碎星无穷无尽,所需的便是气海灵元的充足,只要我们把所有气海灵元都倾注在北先生的巨枝剑里,便可扫尽黑色沙尘,顺便也能把藏身在黑色沙尘里的山外人一同消灭。” 这种方法其实跟他凭借念力与黑色沙尘硬碰硬大同小异,事实也证明这种方法是有效的,而在场所有修行者的气海灵元加在一起是极其庞大的力量,效果也会更佳。 北藏锋的剑是很奇特的,能够崩碎开来,化作万千星辰,要比所有人都更合适站在最前面。 沈秋白他们没有过多考虑,便同意了李梦舟的提议,纷纷看向北藏锋。 北藏锋是有些意外的,但他也仅仅是看了李梦舟一眼,便轻轻点头,食指轻弹巨枝剑的剑身,一阵咔咔咔的脆响,巨枝剑便寸寸崩裂,化作一柄柄小剑,悬浮在他的周身。 随念力驱策,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万千小剑便朝着黑色沙尘急速掠去。 而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也当即站在北藏锋的身后,为他输送足够的气海灵元,其余的修行者也都一一加入进去,让得碎星的数量在瞬间增涨,强势撕裂着黑色沙尘,将得正前方躲藏在黑色沙尘里的山外人全都暴露了出来。 万万千的小剑以摧枯拉朽的攻势,犹如切豆腐一般,轻易便破开山外人的体魄防御,带出片片血珠,朝着更远处疾掠而去。 原本遮天蔽日的黑色沙尘被碎星径直破开了一道口子,并继续一路碾压,那些前仆后继涌上来的山外人便如爆豆一般,接连倒下,本身这些山外人也都是四境的层面,结合在场所有修行者的力量,且一瞬间全部爆发出去,他们自然显得不堪一击。 但这并不妨碍李梦舟他们一步步走出黑色沙尘的包围圈。 很多气海灵元耗尽的修行者,便相互搀扶着,有碎星开路,他们就算跟在后面,也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万万千的小剑涵盖在整个黑色沙尘里,打击面积相当之广,也根本不需要精准找到躲藏的山外人,但凡靠近者,便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斩杀。 黑色沙尘便好似那一片夜色,而巨枝剑崩碎的小剑便宛如夜空里一颗颗闪耀的星辰,很是炫目。 萧知南注视着那片黑色沙尘,绣眉紧蹙,她朝着李梦舟说道“你不觉得黑色沙尘有减退的迹象么?” 那并非是被碎星撕裂的痕迹,而是真的在慢慢减退。 李梦舟说道“你也发现了?在北藏锋刚刚出剑时,我便察觉到了,虽然黑色沙尘席卷的面积很广泛,几乎看不到尽头,但在我的神游意念下,是能够很清楚的看到的,这在之前并不能做到,是黑色沙尘在自主散去,和我们必须把它们消灭干净的情况完全不同。” 萧知南疑惑道“是有人在做什么?” 李梦舟思忖道“黑色沙尘若是阵术世界里原本就有的东西,那么山外人的出现便是问题所在,能够控制黑色沙尘的便只有布置下阵术的人,也就是云清川,但因他并非阵术师,其实也不能完全驱策黑色沙尘,若说黑色沙尘是云清川特意布置下的,倒不如说是阵术里本就有的,云清川只是借用。” “难道真的是我们误会了他?他此刻将得黑色沙尘驱散,意在帮助我们,也许在阵术外面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此地山外人的出现本就透着不寻常,看来不仅是我们遇到了麻烦。” 萧知南认真想了想,说道“如你所料不错,云清川便是试图打开缺口,帮助我们逃出去。”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目前也只能这么认为,且不管云清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不想继续待在这种鬼地方,哪怕逃出去会遇到更大的危险,我也不想在这里多逗留片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燃烧着黑色气焰的怪鸟 黑色沙尘确实在缓慢减退,渐渐地浓郁程度也变得稀缺,不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虽然依旧昏暗,但也已经能够视物,看清近百米的范围。 沈秋白他们也发现了异常,纷纷止步。 碎星环绕在他们周身,形成一张大网,将得外界的山外人全部阻隔。 没有了黑色沙尘的掩护,那些山外人便彻底暴露了出来。 漆黑的夜空上有宛如星辰的光点闪烁。 沈秋白紧皱着眉头,看向身边众人,说道:“自我们出现在这里,便从未看见过太阳和月亮,包括星辰,此时天上突然出现了一颗星星,到底有何深意?” 萧知南抬头望着那夜空里唯一在闪烁的星辰,说道:“或许那便是出路。” “何以见得?” “黑色沙尘在减退,本来没有星辰的夜空也多了一颗星星,莫名其妙的有山外人躲藏在黑色沙尘里,这都是很奇怪的事情,且不管那到底是不是出路,都是我们目前唯一逃出去的可能,总要试一试。” 此话倒也颇有道理,欧阳胜雪望着聚在一块的那些山外人,朝着李梦舟说道:“师弟且尝试,我们来抵挡这些山外人。” 除了那些已经没有力气战斗的修行者,以沈秋白、北藏锋、欧阳胜雪为首的一众人,皆是站在了最前面。 而叶瑾瑜、江子画他们则站在后一列,保护李梦舟包括陶叶那些已经累瘫在地的修行者。 新一轮的战斗又要开始,但没有了黑色沙尘,他们便也没有了顾虑,仅仅数十的山外人,又没有跨过五境门槛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倒也不算是难题。 只是气海灵元的大量消耗,让他们应对起来也并非那么容易,必定会是一场苦战。 李梦舟掠至高处,放出神游意念,夜空里那颗闪烁的星辰,若是真正的出口,那便需要他跟在外面的云清川配合,将得出口完全打开,才能逃离这个地方。 若无意外,自然是按部就班的事情。 但意外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发生。 那数十名四境山外人全都聚集在一块,他们没有立即发动攻势,而是将得掠夺过来的气海灵元尽数释放出来,他们原有的境界也在急速下跌。 一团团黑气腾空而起。 宛如黑色沙尘再临。 那些山外人在嘶吼着,音浪传出很远,伴随着风雪声,尤显阴森可怖。 江子画不解的看着这一幕,朝身侧的叶瑾瑜说道:“这些山外人莫不是知晓打不过我们,全都选择自裁了?” 叶瑾瑜神情凝重,说道:“山外人便是怪物,他们不畏生死,一味掠夺,怎会有自裁的想法,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危险来临的感觉却很是浓郁。” 陈子都也说道:“从未看见过山外人这般举措,但天地间的压迫感确实在急剧增加,哪怕他们的境界在不断下跌,但危险反而更强烈了。” 随着气海灵元的不断释放,境界跌落的情况便能很清晰的被他们感知到,那一团团黑气在半空中凝聚,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在朝着他们不断挤压过来。 萧知南也在注视着这一幕,她紧紧盯着那团黑气,貌似渐渐凝聚出了一个物体,她心思稍动,有些意外的说道:“那团黑气里好像有东西!” 欧阳胜雪来到她身边,凝声说道:“非是黑气里有东西,而是那团黑气在变化出某个东西。” 这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们不清楚这是山外人本就拥有的能耐,还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总之眼前的画面,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在释放出气海灵元的那些山外人,身体逐渐干瘪下去,而半空中凝聚的那团黑气也渐渐化作了一只大鸟。 那只大鸟展开翅膀,黑色的气焰在燃烧着,一声尖锐的啼鸣,振聋发聩。 江子画紧紧捂住耳朵,很是惊恐的喊道:“山外人果然是怪物不成?怎么变成鸟了?!” 他们对山外修士的认知依旧是极其稀少的,在姜国境内肆虐的那些山外人本就不能和荡魔时期的山外修士相提并论,此番奇异的画面,让得他们皆是瞠目结舌,皆如江子画那般,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只道山外人是怪物,原以为是形容词,难不成还真的是怪物?! 那只悬于高空燃烧着黑色气焰的大鸟便如整片夜色,将得唯一在闪烁的那颗星辰遮蔽,迫使着李梦舟的神游意念断开,侧目望去。 那宛若神祇般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大鸟,翅膀挥动间便有黑色气焰冒出,通体也是黑色,唯独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它悬于高空,俯瞰着下方渺小的人类。 李梦舟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他此时也是一脸懵,心想这只鸟是哪来的? 世间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很少有能够了解荡魔时期山外修士作乱的详细情况,但李梦舟也是稍微查阅过一些典籍的,从未有过记载山外人能够幻化出眼前这般巨大怪鸟的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鸟形若神话志异里描述的‘鬼车’,又名九头鸟,顾名思义,九首人面是其主要特征,因在夜间会发出马车行驶时的声音,才得名‘鬼车’。 这种神鸟只是虚构出来的,出自各类神话志异当中,最被说书先生或江湖采风人津津乐道。 而那燃烧着黑色气焰的怪鸟虽然没有九个脑袋,但体态却跟九头鸟很相似,且那黑气里传出的声音也很像是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声音,显得十分的怪异,那声音在耳畔响彻,难免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就算李梦舟运用意念看到头晕眼花,也未曾洞悉怪鸟本质,那团黑气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能感知的范畴。 “山外人是被道天摒弃的,但事实上也只是天下修士的说法,因山外存异类,正道所不能容,自然所有恶语都加其身,既然身处道天之下,便也并非真的被摒弃,他们需要借助的依旧是天地灵气。” “修行者将得天地灵气转化为气海灵元,迸发无穷力量,而山外人掠夺气海灵元,也只是在修行上少了一个步骤,意不劳而获,若那黑气也是天地灵气,又是怎么化成遮天大鸟的?” 超出认知的事情总是显得十分怪异。 李梦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一些问题所在,山外修士就算与天下修士背道而驰,也终究是人,如何真的能够化身怪物? 这必然是属于山外的某种神通手段。 而在姜国境内肆虐的山外人皆不具备这种手段,否则他们在被逼到绝境时,不可能没有作为,哪怕寻常的山外人脑子不好使,但这种本能应该还是有的。 在阵术世界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山外人肯定是与众不同的,又或者是有更强大的山外修士在操控着这一切。 李梦舟仰起头望向那颗微弱闪烁的星星,心下有些凛然。 他朝着萧知南喊道:“来助我!” 萧知南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沈秋白他们,说道:“我帮李梦舟打开缺口,虽然暂时搞不懂那怪鸟是什么,但不会让你们坚持太长时间的。” 虽然李梦舟什么都没有说,但萧知南也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纠结怪鸟的事情,而是逃出此地。 只要缺口打开,任凭怪鸟再是强大,也于事无补。 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他们皆是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纷纷亮出兵器,一时间气海灵元涌动,绚烂的光芒在漆黑的夜空里乍现,欧阳胜雪首当其冲,剑气直入苍穹,宛如陨石天降,道道剑气倾注而下,斩击在那只怪鸟的身上。 剑气如柱,自苍穹坠落,荡除黑气,将得怪鸟的躯体贯穿,好似天地相连,把怪鸟钉在天与地的空间里。 那怪鸟扬首嘶鸣,咔吱咔吱的声音伴随着阵阵轰响,黑色气焰升腾,甩出一连串的火星子,瞬间便挣脱了剑气,呼啸着朝地面扑来! 地面的修行者们立即四散开来,气海灵元再度涌动,属于各座修行山门的神通绽放着耀眼的光芒,一股脑的全部斩击在怪鸟的身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黑翼垂青冥,落尽天下余晖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前,战况很是激烈。 天弃荒原上空惊雷乍现。 暴风雪在无情的肆虐着。 唐闻柳的盔甲变得有些残破,他持刀站立,微微喘着粗气,哪怕是身为姜国第一战神,但他也确实很久没有这样跟人苦战过了,甚至连受伤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他没有和山外修士作战的经验,也只能依靠他书面上的理解和属于军人的本能来应对。 唐闻柳也仅在不惑之年,正是他最顶峰的时候,纵是近身战斗,有木皆然在远处助攻,让得强如帝君林敢笑,也未能触及他分毫。 山外修士若要掠夺气海灵元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就算是林敢笑,也不能做到探囊取物般随意掠夺,这便需要唐闻柳时刻都得高度警惕,哪怕是因此受伤,也没有给予林敢笑掠夺气海灵元的机会。 这也在于木皆然和他的配合相当默契,有木皆然在牵制着林敢笑,过程中遇到危险,唐闻柳也能避开,若是单打独斗,恐怕唐闻柳早就败了。 也恰好证明着,帝君林敢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可战胜。 木皆然和唐闻柳都是知神境巅峰的修行大物,而荡魔时期的帝君是已经打破五境知神壁垒的存在,现如今的林敢笑因跌落境界的缘故,纵使依旧能够不把五境大修行者放在眼里,但两名知神境巅峰的强者合击,也不是轻易就能取胜的。 “唐神将可是累了?”木皆然依旧是抱着那只黑猫,她是南禹大德,修为高深,擅长的不是打架。 唐闻柳微微摇头,说道“我曾在沙场血战,也曾孤身面对千军万马,面前是杀不完的敌人,尚不觉得疲累,虽然我觉得林敢笑要比那千军万马更难缠,但只要我还活着,我便能一直战斗下去。” 他右手持刀,左手从雪地里把那杆银枪握住,抖落积雪,站在木皆然面前十米远,注视着林敢笑,沉声说道“我修习的都是杀敌的招数,为的是杀死敌人,并且能够活下去,在战场里,很少见孤胆英雄,因为再强的人面对千军万马的围剿,也终有授首的时候,所谓越境杀敌四字,在修行世界不多见,但在战场上却很常见。” “这里虽然不是我所熟悉的战场,我的身边没有一众将士,敌人也只有一个,但相比于此,我也更熟悉这里,哪怕林敢笑是山外帝君,天弃荒原里镇压着更多的山外人,但林敢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在我的地界,我只会赢,而不会输。” 木皆然说道“曾经的山外人属于荒原,但不属于天弃荒原,岁月流逝,时光荏苒,我们确实要比林敢笑更熟悉这里。” 她看着唐闻柳的后背,淡淡说道“可林敢笑选择出现在这里,便不会只是白痴的来送死,哪怕他自诩至强无敌,我们熟悉这里,但他也熟悉天弃荒原里面的人。” 除了一开始林敢笑那番话勾起了木皆然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但多数时候,她的心境都算平和,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她自然一直都在想办法消除,现在身为南禹大德,就算不能说已经完全不在意,但也不会轻易便失去理智。 她是想要杀了林敢笑的,这便是阴影未彻底消除的影响,但她也清楚,想杀一回事,能不能杀死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木皆然轻抚着怀里那只黑猫的脑袋,神情平静的说道“云清川的阵术出了问题,帝君林敢笑重现人间,这一切都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林敢笑侧目看向天弃荒原,那里依然是雷声阵阵,闪电呼啸着,他面色有些严肃,回头看向唐闻柳和木皆然,轻笑着说道“当初那可爱又胆怯的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纵然你察觉到了什么,可惜也已经迟了。” 云清川和时方雪从那座‘宫殿’里走了出来,前者身上依旧有着酒醉的痕迹,走路摇摇晃晃,后者则面色苍白,状态很是不佳。 在他们刚刚出现,原本因雷云凝聚而昏暗的天空迸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白茫茫的雪地里忽然出现了数十道身影。 云清川松了口气,喃喃道“总算没有酿成大错。” 时方雪说道“近百人,只有几十人出来,你也有脸说没有酿成大错?” 云清川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个西瓜,猛地摔在地上,西瓜崩开,红瓤伴着黑籽在白雪里绽放,他蹲下身子,双手连着白雪一同捧起,往嘴里塞,将得西瓜子也都吞下肚去,冰凉寒意冻得牙齿酸疼,整个腮帮子都没有了知觉,含糊不清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时方雪紧紧蹙着眉头,便也没有继续理会云清川。 而那白茫雪地里突然出现的便是李梦舟一群人。 虽然天弃荒原的空气质量并不是很好,但相比在阵术世界里面,却是好很多了,他们大口呼吸着,或瘫坐在地上,或直接趴在雪地上,或有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这般,依然站立,环顾着左右。 “终于逃出来了么?” 萧知南搀扶着半跪在雪地上的李梦舟,很快便注意到了唐闻柳和木皆然以及林敢笑等人,她轻轻蹙起眉头,朝着李梦舟小声说道“这里果然也出现了问题。” 李梦舟微微抬头,看向穿着一身黑袍的林敢笑,发紫的嘴唇,深陷的眼窝,相当的邪性,极其的不好看,下意识说道“好奇怪的人。” 林敢笑也在看着他们,但很快便把目光放在别处,那耀眼的光芒稍有减退,但并未彻底消失,有着阵阵‘咔吱咔吱’的声音悠然响起。 有黑气自耀眼光芒里渗透出来,逐渐吞噬掉光明,展翅的巨大怪鸟撕裂空间,扬首鸣啼,驱散光明,瞬间又让得黑暗再临。 燃烧着黑色气焰的怪鸟遮天蔽日,体形十分巨大,待得光明被完全吞噬,它的模样也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江子画刚刚得见光明,大松一口气的时候,忽见此画面,瞠目结舌,“那只怪鸟怎么也出来了?!” 沈秋白他们立即便防备起来,根本来不及考虑现如今是什么情况,来自怪鸟的强大压迫感,让得他们都是心悸不已,下意识便催动气海灵元,准备迎击。 相比于他们的慌乱,唐闻柳和时方雪也有些惊诧的望着那在高空盘旋的黑色怪鸟,似乎也不能理解这种怪物的出现。 唯独木皆然,她的神情有了些变化。 而她怀里的那只黑猫也早在那只怪鸟刚刚出现时便炸了毛,那是遇到危险时很自然的戒备状态,嘴巴里也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木皆然没有去安抚黑猫,而是将它放到了雪地上,侧目看向林敢笑,说道“原来这便是你的手段。” 林敢笑说道“虽然那个时候你的年纪还很小,但应该也对这黑鸟很熟悉,它便是山外留在世间的印记,落青冥。” “你当真觉得我会为了培养那些废柴而暗中躲藏那么多年?山外修士需要掠夺你们这些修行者的气海灵元来破境变强,而落青冥则需要山外修士的生命来祭养。” “跟我一样逃脱镇压的山外修士因缘巧合的被东郡白朔所斩,而剩下的山外修士全被镇压在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我只能重新培养新生的山外修士,才能祭养出落青冥降临。” “只是因我跌落了境界,那些我花费心思培养出来的山外修士又太过废柴,根本不足以让得落青冥降临,我只能继续卧薪尝胆。” “你们虽然把姜国境内那些废柴都给杀干净了,但也正好帮助我祭养落青冥,我只需一念间便能把那些废柴的最后一口气息掠夺过来,这才让得落青冥降临。” “黑翼垂青冥,落尽天下余晖!” “虽然我未能回复到巅峰状态,但有落青冥在,我帝君林敢笑便世间无敌!” 木皆然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虽然曾跟在师兄无念大师身旁经历了荡魔时期,但第一个山外人哪怕在荡魔时期也很少露面,等到山海清幽察觉到山外修士的时候,山外人已经发展出了不可小觑的力量,而让得山外修士诞生的原因,一直都是谜,也就是世间第一个山外人,他的身份,没有人清楚。 而那燃烧着黑色气焰的落青冥也并非一开始便存在,它确实不是什么生物,而是某个人的意念,便是属于世间第一个山外人的,落青冥便代表着那个人。 它更像是山外修士的信仰,哪怕是那些低境界没有脑子只被控制的山外人在见到落青冥时,也会变得异常安静,好似突然消失不见了一般。 但落青冥也能让山外人变得更疯狂。 其本身也是空前强大的。 观主曾一指间便灭杀山外刀圣,打破五境壁垒的超强人物,但面对落青冥时,却是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将得落青冥击败,而落青冥又是不死不灭的,若非是天下最顶峰的修行者联合镇压,有镇魔屏障把山外修士阻隔在山河之外,让得落青冥无法再降临,世间必然生灵涂炭。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姜国神将,唐闻柳 世间第一位山外人肯定也是被镇压的,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若那人已经死了的话,落青冥也不可能再度出现。 说起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若是世间第一位山外人也被镇压在天弃荒原或天弃雪山里,又如何会不清楚此人的存在? 但事实上,情况就是如此,容不得辩驳。 木皆然仰着头看向那只在高空盘旋的落青冥,她微微蹙起眉头,朝林敢笑说道:“所谓用山外人的生命祭养才让得落青冥降临,也只因落青冥不属于你,你是依靠外物让得落青冥复生,又是你口中那些废柴,那么眼前这只落青冥又能强大到哪里去?” 荡魔时期的落青冥只是世间第一位山外人的意念所化,也就是只需那人一念之间,便可降临,根本用不着生命来祭养,林敢笑借助这种方式来让得落青冥降临,本身就存在问题。 木皆然注视着天弃荒原,心思稍动,有些了然的说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林敢笑皱着眉头,声音阴冷地说道:“你明白什么了?” 木皆然说道:“姜国境内肆虐的那些山外人,只是你的幌子,他们本来就是送死的,唯独潜藏在皇宫里的诸葛旦和在东郡青海镇的那些山外人是有计划的在行动,前者是针对姜国皇帝陛下,后者暂且认为是在针对白朔。” “而你现身天弃荒原,除了如你所说那般,要杀死我们和这些年轻人外,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落青冥降临人间,因这些年轻人被姜国皇帝陛下派来天弃荒原,你自然也没必要往天弃雪山去,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让你真正出现在这里的根本原因。” “只是依靠你口中的那些废柴,根本没有足够的信心让得落青冥降临,而若是在距离世间第一位山外人很近的地方,就会极大增加落青冥降临的可能性。” 木皆然的视线紧紧定格在林敢笑的身上,很是笃定的说道:“也就是说,那世间第一位山外人,就在这天弃荒原里面!” 林敢笑神情平静的望着木皆然,他瞥了一眼正在俯瞰着下方的落青冥,摇头笑道:“皆然大师......我一直都把你看作当年那个小女孩,哪怕你已经是南禹大德,但现在看来,你确实不愧南禹大德之名,就算落青冥不是它最强的时候,但杀死你们也是绰绰有余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浑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内心里的波澜。 场间人里面,除了林敢笑本身和木皆然外,无人知晓落青冥。 只因木皆然小时候跟随在无念大师身边,踏遍诸国,而时方雪在荡魔时期的末期尚且在呀呀学语,只懂得满地打滚,云清川的年纪虽然大一些,但也没有真正经历过荡魔时期。 天下修士和山外修士那场历经二十年的大战,涉及世间诸国,战场数不胜数,但也并非触及每一寸土地,有很多的修行者哪怕也参与了那场大战,但也只不过是在外围对付一些寻常的山外修士,见不得帝君,见不得刀圣,自然也 见不得落青冥。 当年的云清川也只是个小人物,便是薛忘忧和摘星府陈莫西在当时也没有资格站在最盛大的战场上。 唐闻柳自然也是不知的,但是闻听得木皆然和林敢笑的对话,他也能够清楚落青冥有多可怕,那燃烧着黑色气焰的怪鸟于天弃荒原上空凝聚的雷云中穿梭,它轻轻扇动翅膀,便有连绵不绝的黑色气焰宛如流星坠落,在冰天雪地里砸出一道道巨坑。 灼热的气息瞬息融化冰雪,焦黑的痕迹朝外蔓延,那红澄澄地火星伴着风雪,卷起一股浪潮! 帝君林敢笑自身便已经很强大,再有落青冥降临,便是如虎添翼。 “什么落青冥,什么山外帝君,我乃姜国神将,而这里是在姜国边境,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阻止你!” 唐闻柳是军人,属于姜国的军人,他可以不用在意什么山外人,但在姜国的地界,便容不得任何人撒野放肆。 林敢笑看着他,说道:“若我不是帝君,只是一名普通的五境修行者,那么任凭我怎么做,都没有机会可以打赢你,姜国第一战神的称号,名副其实,可我并非只是一名普通的修行者,任你再强大,终究孤掌难鸣,在场的这些废柴,也只是废柴,有他们,没有他们,无任何区别。” 唐闻柳说道:“我没有经历过荡魔时期,也从未杀过山外人,对你们的了解也只是表面,但这些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一名军人,姜国的神将,我的职责便是守护姜国,守护姜国里每一个百姓,那些山外人在姜国境内肆虐的事情,我没有亲眼所见,也做不得什么,但现在,哪怕我付出生命,也要把你斩杀在此!” 林敢笑说道:“我现在没有兴趣跟你打,落青冥的降临也绝非摆设,若你不能阻止,天弃荒原就会被踏平,镇魔屏障也会崩碎,世间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山外的反扑,必然要胜过荡魔时期,人间的主人,也该换换了。” 唐闻柳将得白鹿刀重新归入腰间悬挂的鞘中,右手攥紧那杆银枪,说道:“我明白你的自信来源于何处,时方雪的剑对你造不成丝毫伤害,云清川的阵术被你利用,皇帝陛下派遣入世实修的年轻修行者尽力诛杀山外人,也只不过是在帮助你让得落青冥降临。” “你的谋算确实很可怕,既能让那些山外人制造慌乱,亦能借助皇帝陛下的手来帮助落青冥降临,但说来说去,也不过区区一只鸟,我这便将它斩了!” 唐闻柳持着银枪朝落青冥走去。 林敢笑神情平静,转而向木皆然说道:“你是最清楚落青冥之强大的,就算它是因一些废柴才降临的,但这里终究是天弃荒原,唐神将要朝着落青冥出刀,虽不愧战神之称,但也有些自大了。” 他背负着双手,悠然说道:“没有唐神将帮你出刀,皆然大师纵使为南禹大德,也毫无用武之地,更别提那些废柴了,谁还有本事帮你?” 木皆然沉默不语。 他们都在注视着唐闻柳的背影。 “据老师所言,唐闻柳不只是姜国四大神将之首,亦是五境巅峰的强大修行者,他未曾拜过修行山门,但也并非出自山野,他的修行本事皆从梨花书院里学来,唐闻柳之所以是姜国战神,是因为他的绝对忠心,因为他的绝对实力,以及他身后的梨花书院。” 江子画来到李梦舟的身边,望着那孤身奔向落青冥的神将。 李梦舟微微蹙眉,看了北藏锋一眼,说道:“那唐神将岂非就是北先生的师兄?” 江子画说道:“北藏锋是梨花书院的亲传,他的老师自然便是院长,但唐神将的老师并非院长,而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归海断空。” “归海断空是梨花书院里除了院长外,最强的修行者,他虽是传授唐神将修行之能,但唐神将也从未拜入梨花书院,算不得真正的书院弟子。” “且唐神将拥有现如今这般强大的实力,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刀杀出来的,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归海大教习也只不过是把唐神将领进修行的大门,而唐神将的修行资质极高,不惑之年,便已经是姜国五境修行者里最强者之一。” 李梦舟问道:“老师也未曾打破五境壁垒,但我始终觉得老师很是强大,难不成唐神将居然是跟老师站在同等层面?” 离宫剑院的院长薛忘忧,站在五境知神的巅峰,此乃世人皆知的事情,或许因为是自己的老师,李梦舟的心里面,薛忘忧哪怕不是姜国最强修行者,也肯定不次。 姜国第一战神的名头自然也很恐怖,但相对来说,唐闻柳确实年轻一些。 虽然修为的强大无关乎年长年幼,而在于能够有限的时间里在修行道路上走多远,但最接近剑仙的薛忘忧,又曾经历过荡魔时期,在姜国身份自是要比唐闻柳更尊贵。 江子画说道:“老师也没有和唐神将打过,哪里分得清强弱,若只是以境界而言,唐神将和老师确实站在同等层面,但我也相信,老师距离五境之上那座壁垒,肯定是要比唐神将更近的。” 李梦舟看向远处的林敢笑,说道:“但强如唐神将,似乎也奈何不了那个人。” 江子画愁苦着脸说道:“我们都是见识过那怪鸟的可怕之处的,沈秋白他们一起上,仍旧被那只怪鸟击杀了许多修行者,也将得沈秋白他们重伤,而唐神将现在貌似也受着不轻的伤,也不知能不能斩杀那怪鸟。” 李梦舟说道:“沈秋白他们再强,也远远弱于唐神将,既然唐神将这般有信心,我们便该相信他有能力斩杀怪鸟,现在需要我们关心的是那个人。” 他在说话的过程中,视线一直都在林敢笑的身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年那个已经长大的小女孩 江子画踌躇的说道:“就连唐神将和在场的这些镇守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都没能击败他,现如今唐神将被那只怪鸟牵制,凭我们的力量,又能做什么?” 李梦舟没有说话。 而在旁听的萧知南却突然开口说道:“唐神将或许是这里最强大的修行者,但除了唐神将之外,还有一个人并不弱于他。” 李梦舟看向那在雪地上抓碎西瓜吃的云清川,微微摇头,他很不能理解此刻云清川的所作所为。 把西瓜摔碎,又在地上捡着吃,混着雪和泥一股脑的往嘴里塞,看起来就像个白痴,哪里有读书人的样子。 他又看向面色苍白的时方雪,沉声道:“时前辈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能力,云清川虽然同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远不如唐神将,至于皆然大师” 望着那在林敢笑面前神情淡漠的木皆然,李梦舟微微蹙起眉头,说道:“身为南禹大德,自是很强大。” 萧知南说道:“我虽看不清场间很多人的境界,但我终究已经距离五境那道门槛很近,时方雪和云清川都未入知神境巅峰,但除了唐神将外,皆然大师也在知神境巅峰。” 李梦舟当然也很清楚,这只是萧知南的直觉猜测,但他觉得这番猜测很准,没有任何理由。 五境巅峰的大物,在一国里面自然是很稀少的,但总也能走出来几位,何况站在这里的,来自各国,是镇守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唐闻柳自不必提,皆然大师身为南禹大德,无念大师的师妹,有着知神境巅峰的修为,也不奇怪。 “虽然皆然大师同是五境巅峰的修行强者,但相比身经百战的唐神将,或许要稍弱一些,我们此刻没能力相助唐神将,但至少也该做些该做的事。” 落青冥的鸣啼之音响彻在天弃荒原,令得被冰冻的天河之水崩裂,鱼儿跳跃,座座土山倾塌,凝聚的雷云呼啸,狂风肆虐,天地灵气涌动,而唐闻柳却步伐坚定,迎风而行。 他攥紧手里的那杆银枪,掠至一座土山之上,抬首凝望着高空盘旋的落青冥。 “孽畜,准备受死!” 唐闻柳扯掉扣在甲胄上的黑色披风,持银枪挑起,狂风呼啸,黑色披风猎猎作响,他高举着那杆银枪,自有气海灵元注入,随枪出,黑色披风宛如展翅的大鸟,掠上高空。 落青冥那血红色铜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黑色披风,它扬首鸣啼一声,便迅速俯身而下,扯出一团黑色气焰,遮天蔽日,气焰燃烧着白雪,化作点点星光,朝着地面砸落。 星火灼烧黑色披风,透过被烧穿的洞,那座土山之上却早已不见了唐闻柳的身影。 在下一刻,雪亮的银枪已经呈现在落青冥的面前,唐闻柳双手紧握着枪杆,厉声大喝,猛地砸向落青冥的脑袋! 黑色气焰在沸腾,狂风将得白雪撕碎,雷鸣般的巨响,卷动云层,地面上的修行者们被掀翻,就连那天弃荒原上空很少见的一缕阳光都在顷刻间被泯灭,好似天弃荒原便该是黑暗的,而不能有半点光明。 林敢笑眯缝着眼睛,唐闻柳战落青冥的画面很清晰的呈现在他的眼前,那持银枪掠空的身影,当真宛若战神降临,但林敢笑却轻摇着脑袋,朝木皆然说道:“唐闻柳虽不愧姜国第一战神之称,可面对落青冥,他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我想,皆然大师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木皆然垂首望着重新回到她身边的那只黑猫,将其缓缓抱起,轻抚着它不安的情绪,淡淡说道:“或许唐神将真的打不赢落青冥,但也能够暂时牵制,我有说过,你依靠很不同寻常的方式让得落青冥降临,但它并不是真正的落青冥,至少它并不完美,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没有落青冥助你,我便可尽力杀你。” 林敢笑低着头,看向自己靴面上沾染的一些尘灰,他低下身子,轻轻拍打,直起身来,又跺了跺脚,嘴角咧着,语气稍显轻浮,说道:“世人尊你为皆然大师,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小女孩,哪怕你向我证明过,可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小女孩就算长大了,也依旧是小女孩,正如当年那般可爱。” 木皆然神情平静,缓缓说道:“你始终活在过去,那时的帝君,非是今时的林敢笑,那时我还小,你心思歹毒,用我的生命来威胁师兄,师兄护我,甘愿让你离开。今时,师兄虽不在,但我也早已不是那个小女孩,我变强了,而你变弱了。” 林敢笑背负着双手,眯起眼睛,任凭风雪袭身,声音透过风雪,清晰传至木皆然耳畔,“那便让我瞧瞧,小皆然你究竟要如何杀我。” 木皆然平静说道:“我在南禹跟随师兄修习禅法,虽资质愚钝,但也有所获,我会尽全力来杀你。” 林敢笑摇了摇头,说道:“时方雪已经被我重伤,而你和唐闻柳合力都未能打赢我,现在仅你一人,何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 趴在木[ fo]皆然怀里的那只黑猫面朝向林敢笑,幽蓝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天空下很是诡异。 林敢笑紧紧蹙着眉头,沉声说道:“我已经玩够了,现在落青冥已经降临,而你们一个不少全都站在这里,正好让本帝君饱餐一顿!” 望着此刻的林敢笑和木皆然,李梦舟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说道:“唐神将牵制落青冥的时间有限,如今皆然大师欲要出手,但胜算恐并不高,虽然相比起来,我们修行低微,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做些什么。” 萧知南看着他说道:“你很累?”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念力消耗过度,并无大碍。” 《蚕灭卷》虽能自主补充他消耗掉的念力,但如果他一瞬间全部消耗掉,《蚕灭卷》也很难及时补充,打开阵术缺口时,所需念力极其庞大,也正因如此,李梦舟才需要萧知南的帮助,他只是稍感精神不佳,倒也确实没有大碍。 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也都朝着李梦舟走过来,虽然他们刚刚才从阵术世界里逃出来,但眼下的情况也很明显,纵使他们都以筋疲力尽,却仍有可战的念头。 北藏锋淡淡说道:“皆然大师是南禹大德,修习着枯禅神通,虽未能打破五境的壁垒,但也是德高望重的强者,在南禹的地位仅次于无念大师,有皆然大师亲自坐镇天弃荒原,也可见枯禅寺镇压山外人的决心,只要我们能助皆然大师一臂之力,并非没有取胜的希望。” 欧阳胜雪说道:“皆然大师虽是南禹大德,但毕竟只是知神境的修为,而敌人恐怕远非知神境那么简单,若要胜过,势必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 沈秋白接着说道:“正因如此,我们便不能只是旁观,哪怕我们实力不足,或许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面对山外人,我辈修士的态度却是不能弱的。” “没错!”谢春风和钟溪言他们也都上得前来,朗声说道:“我辈修士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纵使敌人再是强大,纵使往前便会没命,也不能给自己丢人,给宗门丢人!” 他们的气势如虹,彰显着年轻一辈修行者的气魄。 李梦舟抽出身后的惊蛰刀,看着他们说道:“那便去!” 望着那些纷纷站在木皆然身后的年轻修行者,林敢笑忍不住拍了拍手,微笑着说道:“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越是年轻,便越是不怕死,而越老,便也越是怕死,我当然也是怕的,但可惜你们杀不死我,既然你们都来送死,那本帝君便照单全收!” “皆然大师。”沈秋白他们没有理睬林敢笑,而是朝着木皆然见礼,随后说道:“现有唐神将牵制那只怪鸟,而我们虽修为低微,却也想出一份力,协助皆然大师共同御敌。” 木皆然回首看着他们,轻声说道:“帝君林敢笑,是荡魔时期山外修士里面打破五境壁垒的超然存在,哪怕时隔那么多年,林敢笑的实力有所减退,可他只需看你们一眼,便也能要了你们的命,他想要掠夺你们的气海灵元,自然不会轻易让你们死去,但你们也无需主动站出来,我终究还没有败。” 萧知南说道:“皆然大师可有对策?” 木皆然沉默了片刻,说道:“且让我一试。” 沈秋白他们面面相觑,虽然木皆然的话是事实,可他们总想着哪怕作用微乎其微,也要尽力而为,但既然木皆然想独自迎战林敢笑,他们便也无话可说。 此刻时方雪忽然来到近前,淡淡说道:“这场战斗的意义不同,我能明白你们的想法,但皆然大师比我们所有人都想杀死林敢笑,且就在这里看着吧。” 木皆然朝着时方雪点了点头,便踱步向林敢笑走去。 “出招吧。”林敢笑背负着双手,静静等待着木皆然的靠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莲花化劫之法 风雪吹拂着木皆然身上的僧袍,也让得她怀里那只黑猫的身上沾染了不少雪花,仅仅数十丈的距离,她走了很长时间。 除了在跟落青冥抗衡的唐闻柳外,在场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前行的木皆然。 李梦舟继续揉着他发涩的眼睛,却也依旧能够看清木皆然此时行走的路线,直觉告诉他,那很短暂的距离,明明可瞬间跨越,但木皆然偏偏没有那么做,必有深意。 他隐隐察觉到了天地间的某些变化。 随着木皆然每踏出一步而起的变化。 他其实心里有些想不通,明明木皆然只有知神境巅峰的修为,明明她可能还要弱于唐闻柳,在没有了唐闻柳协助的情况下,她又拒绝所有人的帮助,独自迎战帝君林敢笑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那显然与她自身的境界无关。 萧知南他们自然也能察觉到一些问题,他们都在注意着木皆然的脚下。 但唯独林敢笑没有去看,他只是凝视着木皆然的眼睛。 “原来这便是你的自信。” 林敢笑缓缓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掌心朝上,有雪花落于指尖,很快融为一滴水珠,他轻笑着摇头说道“看来你对当年之事,记忆犹新,现在是要向我报复。” 木皆然没有否认,毕竟死亡的威胁对当年那个普通的小女孩而言,实在是巨大的阴影,哪怕她跟随师兄修行,已经将得阴影消除大半,若是林敢笑没有出现,或许会彻底消除干净,但不容置疑的是,在看到林敢笑的那一瞬间,木皆然的平稳心境确实有了一丝动摇。 而她现在便是要重新稳定心境,并且把那团阴影彻底斩除。 “身为南禹大德,有这般想法,是你的修行还不到家啊。” 木皆然在林敢笑身前三尺站定,淡淡说道“等我杀死你,便能打破五境知神的壁垒。” 林敢笑将指尖那颗水珠弹开,说道“如此想来,是你那位师兄没有把你护得很好,就算他治愈了你身上的伤,却没有治愈你心里的伤,你该对我感到恐惧,早知如此,我当年确实应该杀了你,因为我打不过无念大师,却找到了能够打赢他的方法,那便是你。” “如果我在此时将你杀死,相信远在南禹枯禅的无念大师立即便能感觉到,又或许,他会拼尽全力赶过来,但那个时候的他,便是有问题的,我突然有些期待。” 他心里甚至想着若能在此时节把无念大师也一并解决掉,不仅能够把旧怨平复,亦能对整个山外有大好处。 无念大师是南禹第一强者,也是整个世间站在最高峰的人物之一,是山外入侵人间必除的障碍,他若能够把无念大师给杀死,甚至把无念大师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那么他便有实力统领整个山外力量。 人世间的诱惑其实都来自想象,因为想象无穷尽,只需要有一个引子,便能够想象出一个世界,若是不想,自能规避诱惑,正因有想,才会让得诱惑放大,从而再难压抑。 他此时再看木皆然的目光便已经变得稍有不同。 当年在荡魔时期,无念大师轻易便能杀死他,却只因有木皆然在,他才能逃出生天,且一直活到现在,单单从那一件事情上,便足可见木皆然这唯一的师妹对无念大师有多重要。 他若能够把在场所有人的气海灵元都掠夺过来,又有落青冥相助,或许并非不能与无念大师一战,何况他的面前,还有着木皆然这个对付无念大师的杀手锏。 而林敢笑那一番言论,让得木皆然眉头紧锁,她自然能够从中洞悉林敢笑此刻的想法,事关师兄,本就因林敢笑出现而变得不稳的心境,彻底乱了。 她眸子冰冷地望着林敢笑,缓缓抬手,自有风起,雪地之下有灵光乍现,线路相连,朵朵莲花绽放,将得林敢笑瞬息间封锁在其内! “怪不得皆然大师如此自信,居然是莲花化劫之法!” 枯禅寺感悟神通,莲花化劫! 南禹枯禅至高神术乃是《神隐经》,而莲花化劫之法便出自《神隐经》里,原为佛国大能为挡天灾而创,可保整个南禹安全无虞,但同时也是一门杀招,若能发挥到极致,便可一念间覆灭一方国度,而整个南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无念大师一人。 但莲花化劫之法终究可怖,就算施展它的并非无念大师,也是造就此方天地剧变,天地灵气被瞬间抽走,全部注入莲花阵中,退为生死囚牢,进可泯灭众生。 此般神通自然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探知的,但场间修行者皆是出自姜国四境以上修行山门里的佼佼者,总不至于一无所知,实际上,枯禅寺便是南禹佛国的山海清幽,里面的修行神通自然非同小可,他们多数人或许不知此点,但莲花化劫的恐怖之处,也是早有耳闻。 相比天地囚牢那种对灵气的封锁,只要境界稍微高一点便能挣脱的情况,莲花阵便是将得这方天地的所有灵气全部抽取一空,不仅挣脱不得,还会在有限时间里被灭杀。 事实上,在木皆然于雪地中行走时,林敢笑便已然清楚她在做什么,可莲花化劫之法在他的想法里,只有无念大师施展出来才是无敌,便根本没有制止木皆然。 但在察觉到莲花阵形成的瞬间,林敢笑的脸上终是变了颜色,笼罩在他周围的那股轻淡而又极其锋锐的气息,把他完全隔离在了世界之外,再也感知不到半丝的天地灵气。 他很是诧异的望着木皆然,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我终是小觑了你,身为无念大师唯一的师妹,他又爱护你非常,自是会尽心教导你如何施展莲花化劫之法,哪怕和无念大师亲自布下莲花阵不能相提并论,可也是空前强大,有莲花阵在前,你便可在知神境里无敌!” 木皆然轻抚着渐渐安稳下来的黑猫脑袋,语气平静地说道“纵是知神境里无敌,但帝君曾经终是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我倒很想知道,帝君的境界究竟跌落到了何种地步。” 林敢笑缓缓说道“自五境之上跌落境界,便理应处在五境之内,但事实上,我只是半只脚落入知神,另外一只脚仍在五境之上,莲花阵固然强大,皆然大师也将此法发挥到了极致,但你终究不是无念大师。” 片刻的心惊过后,林敢笑又回复了淡然的模样,他自是不相信由木皆然施展出来的莲花化劫之法能够将得自己杀死,就算情况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可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 木皆然没有及时回应林敢笑的话,而是侧目望向高空,黑色气焰在沸腾,落青冥已然将得整片天空遮蔽,唐闻柳拼尽全力对抗,虽有焦灼之态,但也开始渐渐落入下风。 从这种情况来看,唐闻柳确实非常强大,或许因落青冥的降临方式让得它并不具备巅峰的实力,可在五境里也应当是无敌的,唐闻柳能够坚持这么久而未败,确不愧姜国第一战神之称。 木皆然没有回答林敢笑的意思,她只是伸手一指,穹顶便有一道虹芒砸落。 宛如泰山压顶,林敢笑双膝一软,猛地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撑地,艰难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木皆然,“一瞬间将得此方天地所有的灵气全部加注在我身上,我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愚蠢至极!” 他颤巍巍的努力站起身子,哪怕扛着天,但他弯曲的膝盖却又再度笔直起来,虽然只是坚持了一瞬,双膝便又弯曲了下去,可终究没有跪在地上,他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嘴角却是挂起了一抹邪笑,“镇魔屏障由诸国山海清幽的修行强者联合所设,虽倾注了他们各自强大的修为,但也需借助天地灵气才能稳固,你现如今把此方天地的灵气全部抽取,只为杀我,可曾想过镇魔屏障如何?” 木皆然微微蹙着眉头,轻声说道“所以我便要最快把你杀死,落青冥被唐神将牵制,救不了你,而你自己挣脱不了莲花阵,已无生还可能。” 也许林敢笑跌落了境界,仅是半只脚落入五境,但在莲花化劫之法的加持下,木皆然便是在知神境里无敌,就算林敢笑只是半只脚在五境里,另外一只脚仍在五境之上,也逃脱不了规则的限制。 林敢笑嗤笑了一声,他索性不再强撑,而是直接盘膝坐在了雪地上,任由莲花阵里的天地灵气摧毁着他的身体,阴声说道“已无生还可能?小皆然你未免太过低估于我了,我既然来到天弃荒原,也深知有你们这些修行强者在,又怎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落青冥降临这件事情上。” 闻听此言,在远处观望的李梦舟紧紧皱起眉头,他看向旁边同样神情严肃的时方雪,说道“那林敢笑此言何意?是另有后招?”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云清川 时方雪沉声说道“我和林敢笑交手时,便深刻明白到我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皆然大师本就比我强上一筹,又施展出了无念大师的莲花化劫之法,按理来说,足够将得林敢笑灭杀,我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后招?除非是有什么意外出现。” 他抬头看向正在被唐闻柳纠缠的落青冥,继续说道“唐神将短时间里不会落败,而在这之前,林敢笑便会葬命于莲花阵下,他所谓的后招,肯定不在落青冥身上。” 虽然木皆然施展出了莲花化劫之法,但想必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否则她早早便可以施展出来,而不必等到最后一刻。 况且正如林敢笑所言,莲花阵将得此方天地的灵气全部抽取一空,短时间里或许无碍,但时间一长,镇魔屏障就会出现问题,而若被荒原里面的那些山外人察觉到,必定全力以赴冲破屏障,重现人世间。 且不管林敢笑的后招是什么,但给予木皆然的时间却是有限的,成便成了,如若不然,场间所有人都将命陨! 李梦舟和萧知南面面相觑,他们也实在想不到林敢笑能够如何打破莲花化劫之法的禁锢,凭他自身的修为,可能性并不大,只能是落青冥在外协助,但落青冥又被唐闻柳牵制着,只要唐闻柳不败,此种情况便不会发生。 沈秋白和北藏锋、欧阳胜雪他们思忖着林敢笑那番话,因为他们觉得林敢笑在此时节应该不会无的放矢,虽然他们没能力做些什么,但守护木皆然却是必要的。 他们相视一眼,便纷纷径直向着木皆然走去。 背对着他们的木皆然也在看着莲花阵里的林敢笑,神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很淡漠的说道“你已深陷绝境,孤掌难鸣,又能做些什么?” 林敢笑默默摇着头,“孤掌难鸣?呵,我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何来孤掌难鸣之说?” 在他话音刚落,平地有风起。 正朝着木皆然走过去的沈秋白他们,纷纷神情大变。 有一股寒意自他们背后袭来,让未得探明,便觉一股气机入体,纷纷闷哼一声,喷血倒地。 而那股寒意趋势不减,直袭木皆然的后心! “不好!”时方雪拼尽全力想要拦截,但身受重伤的他,飞剑速度大大受限,本命剑掠出的瞬间,却也已然迟了! 木皆然在缓缓转身。 那股寒意越来越近。 事发突然,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木皆然的视线里只有林敢笑。 在她察觉到那股寒意临身的时候,施展莲花化劫之法的过程里,也根本没有时间催动足够的气海灵元来抵御那股寒意。 寒意袭身,木皆然口喷鲜血,身形倒飞了出去。 “喵呜!”那只黑猫的凄厉叫声十分的刺耳。 李梦舟瞪大了眼睛。 他蓦然回头。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前面,站着的是云清川的身影。 他左手里捧着半块沾染白雪的西瓜,右手向前举着,有气海灵元自其掌心氤氲而生,余气仍未消散。 林敢笑缓缓从雪地上站起身来,相对面遥望着云清川的身影。 周围的天地灵气在消散,莲花化劫之法已破! 林敢笑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那瘫软在雪地里的木皆然,他淡淡说道“小女孩终究是小女孩,最终,还是我赢了。” 木皆然面色苍白,她紧紧抱着怀里的那只黑猫,眉眼间极是复杂之色。 “或许,我毕生都没有能力杀死帝君林敢笑,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却还是失败,莫非便是天意?”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皆然大师” 萧知南攥紧了手里的末花剑。 时方雪大口喘着粗气,转身看向捧着西瓜的云清川,神情很是复杂,用一种不敢相信的口吻,低沉着声音说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云清川将得手里的那半块沾染白雪的西瓜扔在地上,又从身后掏出了一壶酒,扬首猛灌了一口,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脚踩在西瓜上,轻轻碾着,红色浸透了白雪,他神情很平静的看向时方雪,微笑着说道“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么?” 时方雪以剑杵地,支撑着身体,面色已是惨白,有血迹自嘴角流出,神情恍惚地看着云清川,“你莫不是真的疯了居然对皆然大师下死手!” 萧知南已经朝着木皆然走了过去。 林敢笑轻轻拍打着身上沾染的白雪,注视着萧知南蹲在木皆然身边的模样,说道“她还活着,许是有些累了,无念大师的师妹,堂堂南禹大德,怎会这般轻易死掉。” 在确定木皆然确实还活着后,萧知南缓缓站起身,面朝向林敢笑,又回眸了望了一眼云清川,不解的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谁也没有想到,林敢笑所谓的后招,居然就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云清川。 李梦舟让得叶瑾瑜和江子画他们把受伤的沈秋白等人搀扶到一边,随即来到场间,沉声说道“自我刚刚来到此地时,便觉得云清川有些不太对劲,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又让我以为真的只是在天弃荒原待得太久,纯粹只是游戏心理,并无恶意,如此想来,我的第一直觉还算是准的,兜来转去,云清川果真有问题。” 事情急转直下,发展到这般地步,确实是李梦舟没有想到的,但仔细思忖,却也有迹可循,只是谁都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云清川装疯卖傻,实为表象,就连和他一起久居此地的皆然大师、时方雪等人都被蒙骗,毫无察觉异样,又何况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年轻客。 但也正因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一次见到云清川,反而更能察觉到问题,然而云清川的身份不同寻常,明明镇守在天弃荒原,实为镇压山外修士,却又和山外修士乃一丘之貉,又有谁能想到呢。 念及此,李梦舟眉毛一挑,看向正自饮酒的云清川,说道“这般看来,你那所谓的阵术世界,确是有意为之,非是你对唐神将他们所言那般,否则就算有荒原里来自山外的气机渗透出来,也不可能让得那么多的山外人闯入阵术世界里,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你故意将他们放进去的。” 云清川笑呵呵地说道“你小子倒也算聪明,可惜你想到这一点却是迟了,我虽然对阵术的理解只是皮毛,但镇魔屏障本身便有大阵术在,我只需投机取巧,便可借助原有的阵术重新开辟出一方天地,所谓出口,自然在我一念间便能打开或是关闭,戏演了这么久,也是挺累,但着实有趣。” 李梦舟正要说些什么,但此刻时方雪已经提着剑走向云清川,他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有鲜血沿路点缀出朵朵梅花,他站在云清川面前,面色严肃的说道“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若院长知晓你在天弃荒原做了这样的事情,又该怎么想?” 梨花书院是姜国的国教,也是姜国的山海清幽,它代表着无上的荣耀,以及尊贵的地位,虽然云清川只是梨花书院里的一名教习,但他既然有资格镇守在天弃荒原,便也是身份崇高,毕竟梨花书院的教习有很多,但大教习还是能数得过来的。 除去那些身为读书人的老教习,有着修行者身份的大教习哪一个不是越入五境的存在,其中又以归海断空为首,那可是一位打破五境壁垒的超然存在。 就算云清川没有超越五境之上,但终究也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时方雪根本想不通云清川背叛的理由。 面对时方雪的问题,云清川沉默不语,只是默默饮着酒。 而林敢笑伸展着被莲花化劫之法禁锢变得僵硬的身体,缓缓踱步朝着木皆然走去,同时开口说道“荡魔时期结束至今,少说也有一甲子往上,场间除了我之外,有幸经历过山外被镇压那段时期的也就只有当时年仅四五岁的小皆然,和已是少年的云清川。” “天下修士共同讨伐山外,血战二十余年,才有观主斩杀刀圣,药皇被道宫圣人困杀,而我借助小皆然逃出无念大师的手掌,其余人皆被镇压在荒原和雪山。在我四处躲藏的期间,你们则是二代镇守在此的修行强者,毕竟未入五境知神,哪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说来也是凑巧,在西晋剑阁派遣大剑修时方雪,南禹枯禅派遣皆然大师,梨花书院派遣云清川前往天弃荒原的途中,我就在姜国境内,当时我并不知晓时方雪和小皆然的存在,却凑巧碰见了赶赴天弃荒原的云清川。” 林敢笑在萧知南面前站定,垂首望着躺在雪地里的木皆然,平淡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时的云清川不过刚刚破入五境知神,他虽生于荡魔时期,但却是在山外修士被尽数镇压后方才拜入梨花书院门下,成为一名修行者。”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把我的剑借给你 “纵使山外的大恐惧笼罩了整个人间,可也不是世间所有人都能有幸见到,而云清川在没有成为修行者之前,身为一名普通的稚嫩少年,却有幸见识到了山外的恐惧。”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只有经历过恐惧,才能深知恐惧的可怕,或许有些人能够战胜恐惧,可云清川并不在其列,当初的小小少年心里,深深印刻下了的来自山外的恐惧,那就仿佛一颗种子,直到我的出现,让得那颗种子发芽,从而使得云清川臣服于本帝君,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林敢笑的视线从萧知南的身上扫过,然后转到了李梦舟和时方雪他们的身上,微笑着说道“当时这件事情对于我而言,只能算是意外收获,但后来想想,有一枚来自梨花书院的暗棋,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或许能够在日后起到大作用。” “云清川的意识里已经留下了我的烙印,如果他没有赶赴天弃荒原,而是就待在梨花书院里,恐怕瞬间就会被梨花书院那位院长察觉到,这便也是很凑巧的事情,偏偏云清川曾见识过山外的恐惧,偏偏云清川要赶赴天弃荒原,偏偏被我碰到,这岂非天意?” 闻听得林敢笑的话,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他瞥了一眼自顾自饮酒的云清川,说道“如此说来,在他刚刚来到天弃荒原时,便已经是你们山外的人了,明着是代表姜国梨花书院前来镇守天弃荒原,暗地里却是你的一枚棋子,想必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一直都有打着要破坏镇魔屏障的念头吧。” 时方雪凝视着云清川,沉声说道“你果真有这种想法?” 云清川轻笑一声,说道“你不会现在都还以为那股来自荒原里面的气机是凭空出现的吧?若非镇魔屏障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里面被镇压的气机怎么可能渗透得出来?” “遗憾的是我修为有限,并不能完全破坏掉镇魔屏障,只能让里面的气机渗透出来,根本没有半点作用,但有幸的是,帝君要来天弃荒原让得落青冥降临,除了要献祭那些山外人的生命外,便也正好需要借助那股气机的存在,我倒也不算毫无用处。” 李梦舟把惊蛰刀紧紧攥在手里,低声说道“若非诸葛旦在都城暴露,那林敢笑也不会让计划提前,而你也就一直会是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继而在未来某一日,生出大麻烦,如此想来,却也算幸事。” 云清川看着他,嗤笑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屁话,唐闻柳很快就会被落青冥杀死,而皆然大师也已经半死不活,时方雪也成了废人一个,可谓大局已定,你们所有人全都得死在这里,而我依旧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也一直会留在这里,这对你而言,算哪门子幸事?” 李梦舟双手举起惊蛰刀,淡淡说道“可你说的这些话都还没有发生,唐神将未败,皆然大师也未死,时方雪前辈也绝非废人,而我们,自当也不会任人宰割,在没有结果出现之前,任何变数都有可能会发生,便比如我现在要杀你。” 话音落下,惊蛰刀已被斩出! 《浮生烬》这门刀术本就能够跨境杀敌,纵然李梦舟不打算拼尽全力,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但他已入上境,所能斩出的《浮生烬》破坏力也已极大增强,哪怕不可能跨过五境的门槛,但也不会影响李梦舟拔刀。 向着五境知神的大修行者拔剑或拔刀,是李梦舟想过,而从未能做到的事情,何况是抱着要杀死敌人的想法。 惊蛰的刀芒划破风雪,直袭云清川的面门! 那道刀芒所挟裹的力量,足可比拟四境巅峰的大修士。 而在《蚕灭卷》神通的意念加持下,此种力量尚在前行的途中不断加强! 云清川静静望着那拔刀的少年,虽然那一刀的气势颇为惊人,但始终处在五境知神之下,便也不足为虑。 他很是惬意的饮上一口酒,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明明是剑修,却要拔刀而战,哪怕你这一刀的威力超乎想象,但你终究只在四境,就是一只蚂蚁,试图挑衅五境,便是愚蠢,且乖乖躺下吧!” 挥手间,宛若清风拂面,却将得李梦舟那一刀崩碎,其身形也倒飞了出去。 云清川弯身将得雪地上没有被碾碎的小半块西瓜捡起来,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捧着西瓜,他是真的完全不在意那西瓜脏不脏,否则也不会刻意摔碎它,啃一口西瓜,饮一口酒,他神色平淡的望着李梦舟,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年轻一辈的天才人物,任凭你们在其他地方如何骄傲,但在这里,你们也只是任人宰割的蚂蚁,奉劝你们放下心里的骄傲,否则便很容易被碾得稀碎。” 李梦舟喷了一口血,艰难地从雪地上站起来,沉声说道“我们的骄傲,你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知神上境又如何?我很早便想着能够杀死一名五境里的大修行者,现在倒也算是一个机会,若一刀杀不死你,我便斩出两刀,三刀,直到把你杀死。” 云清川很是费解的看着他,说道“我轻而易举便能够把你杀死,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你觉得我会给你出第二刀的机会?退一步来讲,就算你斩出百刀,也休想伤及我分毫。” 李梦舟把惊蛰刀归入系在背后的鞘中,淡淡说道“那便不用刀,用剑。” 他的右手张开,不二剑自气海之门里遁出,紧紧攥住剑柄,脚下轻踏地面,身形已然如离弦之箭般再度掠了出去。 云清川只是又一次挥了挥手,李梦舟第二次倒飞了出去。 看着狼狈摔在雪地里的李梦舟,云清川摇着头说道“你敢向我拔剑,固然勇气可嘉,但你真的太弱了。” 此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时方雪,面色凝重的看向李梦舟,说道“我把剑借给你。” 虽然时方雪没有成为一个废人,但他的确不能再继续战斗,他尚且不具备抱着必死的信念,可云清川的背叛,又让他不能坐视不理,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剑给李梦舟。 萧知南拦在林敢笑的面前,目视着李梦舟向云清川拔剑的画面,沉默了片刻,便也同时向着林敢笑说道“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局势确实很不妙,但你也不要觉得自己便赢定了,我是萧知南,我的剑传承自琅嬛剑仙,便没有输的道理。” 林敢笑有些意外,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琅嬛剑仙是黄金时期唯一的女子剑仙,我虽不能与她生于同一个时代,却也对她万分欣赏,若能把她的传人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是否也意味着,我在如今这个时代,打败了黄金时期的琅嬛剑仙?” 萧知南淡漠说道“你想得可真美。” 林敢笑说道“想法本就是天马行空的,我和琅嬛剑仙没有生在同一个时代,想要打败她,自然便只有换另外一种方式,你修习着琅嬛剑仙的剑,想必也有着她的剑意在,虽然你是未入知神的小剑修,可你的气海灵元也许会异常浓郁,我似乎已经嗅到了世间极端美食的味道。” “这里的年轻修行者们,有几个特殊的存在,他们的气海灵元都很浓郁,这也是我为何选择在这个时机出现,你们的气海灵元很早便已经入了我的食谱。” 帝君林敢笑非是一般的山外修士,而自破入五境知神开始,山外修士每次破境所需的气海灵元数量便也异常庞大,除了掠夺同样强大的修行者外,那些特殊的天才之辈的气海灵元也是很不错的养分。 现在林敢笑的境界已经半只脚跌落到五境知神,而根据他的计算,只要将得在场修行者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便能重新入得五境之上,到那时,他便真正无敌。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也是林敢笑等待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的机会。 哪怕因诸葛旦身份败露,导致他的计划提前,可也带来了意外的好处,算是祸福相依。 落青冥已经降临。 木皆然也已经败了。 林敢笑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他抬头望着已经把唐闻柳彻底压制住的落青冥,朗声道“你应该早就玩够了吧,速速将那废柴解决掉,不过,最好留他一命,毕竟堂堂姜国第一战神的气海灵元可是绝佳的美食!” 落青冥鸣啼了一声,音浪划破天际,唐闻柳的身形便自高空中坠落,他在半空中甩出那杆银枪,直接砸在一座土山上,右手攥紧枪杆,借着片刻阻挡,稳住了身形,缓缓落在地面上。 他微微喘着粗气,环顾着四周,神情极其凝重。 他是全身心的在跟落青冥缠斗,根本不敢有半点分神,虽是有察觉到地面出现了一些状况,但也没有机会去探寻,不过,只是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他便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北先生的浩然正气 望着躺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木皆然,唐闻柳将那杆银枪扔到一边,抽出腰间的白鹿刀,砸在雪地上,拖着前行,径直朝着林敢笑走去。 “我仍有力气斩出一刀。” 林敢笑背负着双手,默默看着唐闻柳,咧嘴笑道“但你那一刀杀不死我。” 刀尖沿途划着白雪,唦唦唦的声音很是悦耳,唐闻柳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林敢笑,说道“那就试试看。” 林敢笑轻叹一口气,说道“也罢,我便亲自解决你吧。”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臂,掌心面向唐闻柳,有一层薄薄的气息萦绕其间,渐渐地自掌心凝聚,周围的空间荡起一阵阵涟漪,恐怖的力量也开始朝外迸发。 慢慢前行的唐闻柳,也开始渐渐加快了脚步,继而奔跑起来,右臂绷紧,攥住白鹿刀的刀柄,在林敢笑掌心那股恐怖力量迸发出来的瞬间,白鹿刀也被他猛地斩出。 轰隆隆一声巨响! 地面厚厚的积雪朝外掀起,狂风席卷着,雪雾弥漫,在碰撞的中心,空间骤然凝滞一瞬,紧跟着便有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扩散开来,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覆盖了整个天弃荒原。 呼啸的破风声令人耳聋目眩。 李梦舟趴在雪地里,双臂抱着脑袋,瞬间便被雪雾埋掉。 萧知南提剑斩落,护得身后木皆然和那只黑猫的周全。 沈秋白等人也是勉强抵御着来袭的恐怖力量,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待得那股恐怖力量散尽,雪雾渐渐散去,便见双脚被积雪深深埋住的唐闻柳,身姿依旧笔直,但他握刀的右手,整条手臂上的甲胄和衣袖皆已破碎,血迹斑斑,甚至在轻微的颤抖着,鲜血滑过手臂,或从肘部滴落,或沿着白鹿刀的刀身,自刀尖滴落,亦或是自手掌里滴落,于雪地上留下一滩滩红色鲜艳痕迹。 唐闻柳的发丝已是乱糟糟的披散下来,略有些脏兮兮的俊朗面庞上,透着一股坚毅,咬牙支撑着。 林敢笑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从他脚下深深滑动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显然是后退了不少。 抬起的右手也在轻微的颤动,似乎是有些僵硬。 他尝试着动一动手指,继而整个握拳,在稍微回复一些后,猛地甩了下手臂,负在身后,神情阴冷地盯着唐闻柳,说道“唐神将,事已至此,何必负隅顽抗,乖乖把你的气海灵元交出来吧。” 唐闻柳苍白的嘴唇颤动,随即呸了一声,说道“你想得真美。” 林敢笑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回眸望了一眼被白雪掩住半边身子的木皆然,想着虽然有云清川背后偷袭,破了莲花阵,但莲花化劫之法终究是很恐怖的神通,他的力量在那过程中被蒸发了不少,已然距离五境之上更远了些,距离五境知神则更近了些。 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他很快便又嗤笑了一声,相比尚没有资格越五境之上的唐闻柳,只要他不曾完全跌落五境,便依旧是无敌的,纵使在同境里,唐闻柳也不一定能打得赢他,毕竟他是山外帝君。 “小皆然和时方雪都已无再战之力,那些年轻的修行者也不过是等待被我掠夺的食物,凭借唐神将一人,又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你能够做些什么?无非是负隅顽抗,没有半点意义。” 在林敢笑向着唐闻柳出手时,受时方雪赠剑的李梦舟,也再度朝着云清川递剑。 结合他自身的剑意和不二剑本身便有的剑意,如今又借了时方雪这位西晋剑阁大剑修的剑意,短时间里,李梦舟的修为直入四境巅峰,甚至隐隐将要跨越五境那道门槛。 而沈秋白和北藏锋也都重整旗鼓,站在了李梦舟的身边,同时向着云清川出剑。 欧阳胜雪则径直向着萧知南走去,也欲协助唐闻柳抗衡帝君林敢笑。 落青冥在高空中俯瞰着大地,也有俯冲之势。 数股极其强盛的气息充斥在天弃荒原外,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剑意浩荡,朝着云清川砸落。 轰的一声,场间弥漫起雪雾,恐怖的力量乍现,崩碎了一座座土山,掀起了一场雪潮。 年轻修行者们拼尽了全力,展现了各自心中的骄傲,明知不可敌,毅然拔剑的气魄撼动着此方天地,他们的目的已经不是打败敌人,纯粹只是要出剑,斩出最强的一剑! 沈秋白和北藏锋皆是处在四境巅峰,很接近五境门槛的境界,谢春风和钟溪言虽然相比之下弱一些,但也都已处在巅峰的境界,像叶瑾瑜和江子画、何峥嵘他们也都在四境阶段里,燃烧着他们各自的气海灵元。 李梦舟借着时方雪的剑意暂时的入了四境巅峰,又斩击出了跨过五境门槛的一剑,此种力量叠加在一起,亦是不容小觑。 但云清川终究是知神上境的大修行者,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奋力出剑的年轻修行者们接连败退,哪怕拼尽了全力,也依旧没有半点抗衡之力。 先是叶瑾瑜他们吐血倒地,紧跟着又是谢春风和钟溪言力竭,丢掉了手里的剑。 唯有李梦舟和沈秋白、北藏锋三人在咬牙坚持着。 云清川将酒壶里的酒饮尽,小半块西瓜吃净,双手掂着空酒壶和西瓜皮,乐呵呵地说道“沈秋白,摘星府主陈莫西的得意弟子,甚至是被誉为姜国年轻一辈天赋最高的修行者,但你终究不是陈莫西那老家伙啊,若你的老师在这里,我恐怕就是个屁,但反过来,你就是个屁。” “北藏锋,北先生,梨花书院的亲传弟子,也是院长唯一的弟子,院长虽门徒遍及天下,却从未亲自教徒弟,你是特殊的,也理应是梨花书院的下任院长,结合这些,你的身份可算是相当尊贵,何必不远万里跑来天弃荒原送死呢,事已至此,你便是必须要死的那一个。” “所谓的天才,享誉殊荣,那也要看面对什么,与我而言,要杀死你们真的不费吹灰之力,纵是天才也需要有时间成长,在你们未入五境知神之前,也就是顶着个天才的名头,在真正的修行强者面前,你们也不过是稍微大一些的蚂蚁。” 云清川的视线从沈秋白和北藏锋的身上移开,望着那递剑的少年,笑着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相比摘星府沈秋白,书院北先生而言,你的身份及修为都要差劲一些,尤其是后者,就算是你借了时方雪的剑,也只是和沈秋白、北藏锋持平,谈何要杀我?” “年轻人啊,总是有着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显得愚不可及。” 北藏锋的面色很是苍白,他的脸上向来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此刻却有些愤怒,毕竟云清川也是梨花书院的人,还是一位大教习,他第一次以充满怒意的语气开口说道“你这种渣宰,不配提及老师!” 云清川面容一滞,随即笑道“说起来,我也算是跟随着院长修行,只是没有你那么幸运,能够成为梨花书院的亲传,我年少时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考入书院,也终究没有拜入院长门下,但梨花书院所有修行之法都来自于院长,我的年纪虽是足以当你的祖父,但要真的算起来,我也有资格被你唤你一声师兄。” “既是如此亲近的关系,何必说话那般难听。” 北藏锋是梨花书院亲传,但凡是书院弟子都可以称他为师兄,但面对出自书院的教习就是晚辈敬长辈的称呼,北藏锋则无需受这些规矩束缚,就算他很年轻,但他是院长的亲传弟子,除去那些外来的教习,北藏锋的确都能以师兄弟的身份来跟那些书院教习相处。 当然,归海断空是除外的,他的辈分是和院长相等的,北藏锋自然只能是小辈。 但换言之,在北藏锋愿意,云清川便是师兄,若不愿意,就只是个渣宰罢了。 云清川此举已经是背叛了梨花书院,北藏锋理应清理门户,且不管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做到。 天下书院从未出现过奸邪之辈,云清川可称得上第一人,这是极大有损书院名誉的事情,纵使修为相差悬殊,北藏锋也必须倾尽全力。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 自有一股浩然正气生出。 碎星悬浮在他的周身,直指云清川。 “身为书院教习,纵然是受到山外的蛊惑,但若你心里清正,便也可扫除一切魔障,我自是没有权力对你行清理门户之举,但消除你心里的魔障,却也在所不辞。” 北藏锋抬起巨枝剑的剑柄,悬浮在他周身的碎星轻轻颤动着,好似有着某种气机相连,一柄柄巨剑凭空凝聚而成,近乎覆盖了整片天空,剑气绵延,织成遮天巨网。 正欲俯冲而下的落青冥被挡在那巨大的剑网外面,它血红色的眼眸凝视着下方那渺小的身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啼。 但北藏锋并未理睬落青冥,他的目标是云清川。 感受着北藏锋身上透出的强大气息,李梦舟和沈秋白都有些意外,前者倒还好,但后者却稍微有些惊异。 北藏锋的气息正在朝着五境那道门槛迅速攀升。 向来在都城居于沈秋白之下的书院北先生,在此刻展现出了他真正的实力。 虽然未能直接越过五境那道门槛,但已然是超越了沈秋白的境界。 四境巅峰的阶段其实有不少细分,初入四境巅峰是一个阶段,达到真正的巅峰是一个阶段,剩下的便是不断朝着五境门槛靠近,距离越近,自然便越强,哪怕只是相差半步之遥,也是很不小的差距,而半步之间亦有很细微的差别。 沈秋白是已经站在了那道门槛前,但尚不能触及到那扇门,而此时的北藏锋却是打开了那扇门,甚至已经站在了门槛上。 纵使沈秋白从未小觑过北藏锋,可也很有自信的觉得北藏锋始终走在自己后面,但眼下北藏锋那股浩然正气却深刻的向沈秋白证明了,北藏锋其实一直是走在他前面的。 而李梦舟回忆着在白虹镇外时,青衣宁曦曾对萧知南说过的话,梨花书院是姜国的山海清幽,那么理所当然北藏锋便是山海修士,他自开始修行的那一刻,便凌驾于天下修士之上,只是北藏锋常在世间行走,知晓梨花书院意味着什么的修行者又只在少数,自然便更不能深刻清楚‘北先生’这三个字的意义。 纵然沈秋白在山海清幽之外,展现了极强的资质,被誉为姜国年轻一辈第一人,可那并不包括山海清幽,哪怕北藏锋比沈秋白走得更远一些,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山海修士并不意味着便一定比山河修士更强,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在对比,不论是西晋剑阁的徐北寒,还是梨花书院的北藏锋,他们皆是山海修士,但相比之下,沈秋白也并不逊色,无非是同境界里谁走得更远一些。 但山海清幽里的修行神通自是要比山河宗门里的神通高深很多,输也只是输在身后的资源上。 “北先生不愧是姜国山海清幽的修行者,纵然我向时方雪前辈借了剑,也不及北先生的浩然正气。” 摘星府府主陈莫西肯定是知晓梨花书院就是姜国山海清幽的,其实沈秋白也清楚一些,只是因北藏锋并不像其他山海修士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相处时间长了,沈秋白的潜意识里便也没有往山海清幽去联想。 他闻听得李梦舟那句呢喃声,也渐渐回过神来。 凝望着北藏锋的身影,他喃喃道“是啊,北先生出自姜国山海清幽,若非今日见到浩然正气,我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 李梦舟看了沈秋白一眼,能够隐隐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毕竟沈秋白一直以来都是姜国公认的第一天才,也是姜国年轻一辈最强的修行者,现在得知北藏锋在修行路上比他走得更远,第一天才的名头就显得名不副实了。 李梦舟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忖沈秋白的心路历程,北藏锋的浩然正气已经朝着云清川当头落下。 飘飞的白雪都凝结成冰,尽数朝着云清川重重砸落。“书院的浩然正气,在整个梨花书院里,除了院长和归海大教习外,也就只有你北藏锋才施展得出来,明明都在书院修行,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情。” 云清川似乎积怨很久,也难怪被帝君林敢笑轻易策反。 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公平,书院的浩然正气自然人人都可修行,但能不能修得成,还要看修行的人,因自己修习不出来,便心生怨恨,本就不该。 “这便是我和你之间的区别。” 北藏锋并不想解释太多,他双手攥紧巨枝剑的剑柄,空无一物的剑身是凝聚出来的浩然正气,碎星漫天,那张大网也朝着云清川罩去。 虽然北藏锋借助浩然正气站在了五境门槛上,剑气之强甚至已经越过了五境门槛,但云清川终究非是处在知神下境的大修行者,而是在上境。 沈秋白在此时把星昀剑指向了天空,虽天空黯淡,却不见半点星光,但星辰总归就悬挂在那处,自有微弱的星辰之力透过黑暗,来到沈秋白的身边。 借助星辰灌体之术,沈秋白也在瞬息间半只脚跨过五境门槛,蓄势待发的一剑,猛地朝着云清川斩落! 显然,沈秋白是不打算只让北藏锋独自表现。 而见此一幕的李梦舟却有些暗暗咂舌。 事实证明,就算沈秋白站在山海清幽之外,却也有资格剑指山海清幽,两个人的身子虽然都未跨过五境那道门槛,但他们的气息却全都跨越了过去,哪怕李梦舟的境界相比这二位有些低微,可也能够隐约察觉到,仍旧是北藏锋的气息稍胜一筹,但其实距离并不难以跨越。 纵然在修行强者之间只是细微的差距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沈秋白的确是跟北藏锋并肩站立的,只是北藏锋的身子稍微靠前一点,若不仔细观察,也是看不出来的。 相比这两位,已经距离五境门槛只差半步之遥的萧知南,依然是弱上一筹的,更别提李梦舟了。 他就算是拼尽全力又借了时方雪的剑加身,气息仍在五境门槛之外,根本没有比较的资格。 可就算北藏锋和沈秋白再强,他们也依旧只是站在五境门槛上,面对云清川的反击,他们的攻势很快便土崩瓦解,纷纷吐血倒退,脸庞煞白无血。 “我有说过,你们虽是天赋异禀的修行妖孽,可也要看跟什么人比,就算世间能够杀死我的人有很多,但必然不包括你们,若非帝君需要你们的气海灵元,此时的你们便已经死了。” 云清川将手里的西瓜皮和空酒壶丢了出去,于空中甩出一个抛物线,砸在沈秋白和北藏锋的脑袋上,仅仅是如此,便直接让得沈秋白和北藏锋瘫倒在地,再无力起身。 站在云清川面前的只剩下李梦舟一人。 他回眸望着萎靡在地的沈秋白和北藏锋两人,神情很是凝重。 此种局面确实很不妙。 落青冥在高空虎视眈眈,散布着恐怖的压迫感。 时方雪盘膝坐在雪地上,也只是待宰的羔羊。 木皆然昏死过去,只有那只黑猫守护在其身边。 唐闻柳和欧阳胜雪、萧知南他们在跟林敢笑对峙,仅仅在气息上也明显落于劣势。 而面对云清川,也只剩下李梦舟一人还有力气出剑。 这是很让人绝望的事情。 但纵是面对这般困境,李梦舟的心里却也没有半点惧意。 他的眸光清明,手里攥着不二剑,继续朝着云清川扑去。 再次出剑时,已是透着一股决然之势。 哪怕李梦舟并不愿死在这里,但也已是逃无可逃的局面,何况此地也有他绝对不能抛弃的一些人在,只能拼尽全力出剑,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山外修士和山河内的修士有着很大的不同,哪怕他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但山外修士不需修行,只需掠夺其他修行者的气海灵元便能破境,又有坚不可摧的体魄,这才让得他们在同境修行者里面能够处在无敌的状态。 正如帝君林敢笑已经算是自五境之上跌落,可他依旧能够在五境知神里无敌。 唐闻柳已经筋疲力尽。 纵使他能够在千军万马里杀进杀出,不知疲倦,可也不意味着他就真的不会感到疲累,那只是源于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他,如今虽信念仍在,面前也没有千军万马,但唐闻柳却觉得异常的疲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夕阳将要落山,虽然天弃荒原常年雷云凝聚,白昼见阳,夜见月,是很稀有的事情,但也是能够分得清白天黑夜的,只是白得不明显,黑得却很深沉,唯有夕阳落下晚霞的那一刻,才是唯一得见光明的时刻。 天弃荒原的环境是相当糟糕的,也正因如此,才不生长任何植被,成为荒弃之地。 那抹晚霞很是绚丽,似乎相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美丽几分。 但林敢笑此时的心情却十分的不美丽。 他默默伸手抹掉脸上的那口浓痰,嘴角抽搐,阴冷地眸子死死盯住唐闻柳,“你可真够恶心的。” 唐闻柳淡淡说道“因你足够恶心,才让我胃里不舒服,生出的唾液都是浓臭的。” 林敢笑摇头说道“没想到唐神将的口齿倒也伶俐,但我很不喜欢。” 唐闻柳不屑说道“我管你喜不喜欢。” 林敢笑耷拉着双臂,微微垂着脑袋,冷笑道“也罢,在我掠夺你的气海灵元之前,就让你沾点便宜,毕竟,这样的机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一尺间的距离自然是相当近的。 尤其是对于林敢笑这样的山外强者,那基本上不是距离。 已是强弩之末的唐闻柳自是不可能躲得过。 但就在林敢笑准备出手时,忽有破空声掠至,有一道身影飞速冲来,却是李梦舟被云清川击飞,径直砸在林敢笑和唐闻柳的身边,溅起了一团的雪雾。 云清川也在往这边走着,途径叶瑾瑜他们聚集的位置,随手一挥,便有一道光柱砸落,将得他们困在原地,紧跟着便是数道光柱接连砸落,把沈秋白、北藏锋和谢春风、钟溪言他们全部罩住,天地囚牢将得他们死死封锁,只等待着林敢笑前去掠夺。 甚至包括盘膝坐在雪地上调养生息的时方雪也被云清川的天地囚牢困住。 身处在天地囚牢里,时方雪缓缓睁开眼睛,瞥向云清川,说道“你尚有回头的余地。” 云清川根本没有去看他一眼,只是微笑着说道“我这人脖子有毛病,回不了头。” 他来到林敢笑的近前,躬身作揖道“帝君。” 林敢笑的视线却不在他的身上,而是神情略有严肃的盯着扑倒在他身边的少年。 他朝着云清川摆摆手,轻声说道“唐神将已是强弩之末,已非你的对手,给我看好他。” 闻听此言,不仅云清川愣了一下,就连唐闻柳也是惊诧的说道“你想做什么?” 明明林敢笑十分希望能够掠夺他的气海灵元,怎会突然改变心意? 他望了一眼从雪地里挣扎起身的李梦舟,心中有了一些不妙的感觉。 林敢笑转身径直走向李梦舟,同时口中淡淡说道“我忽然对你没有了那么大的兴趣,你的气海灵元且往后排排,我始终会去掠夺的,但目前,我的第一兴趣有了转移。” 唐闻柳刚想要有所动作,但云清川很很及时的拦在了他的面前,微微摇着头,说道“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 “云清川。”唐闻柳轻吐一口气,说道“跟你相处了这么久,一直以来只是觉得你有些疯癫,毕竟在这困苦环境下的天弃荒原久住,心理难免会出点问题,皆然大师有黑猫陪伴,时方雪有剑傍身,但你同时也有皆然大师,时方雪,以及我陪着你,可你的表现却相当难堪,纵是梨花书院的教习,但你的心境修行太过脆弱,我早该想到的。” 云清川笑呵呵地说道“你该知道,这些并不是理由。” 唐闻柳沉声说道“但你也该知道,你拦不住我。” 云清川撇撇嘴,说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唐神将,自是勇猛无敌,但你已经被帝君打成了废狗,而我始终都在养精蓄锐,莫说拦你,就是此刻杀你,我也是轻而易举,但你的气海灵元是属于帝君的,我没有资格杀你,你该感到庆幸,能够暂时活着。” 唐闻柳说道“我的确已是强弩之末,但你也未见得能够杀我,若不信,且试试看。” 云清川沉默不语,唐闻柳身经百战,除了统帅一军的魄力外,自身也相当勇猛,极擅长绝地反击,只要唐闻柳未死,确实便是大麻烦,哪怕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的唐闻柳已经做不了什么,但他也不敢去赌。 他的任务只是拦住唐闻柳,没必要多此一举。 夜幕已经降临,虽然天弃荒原常年都是昏暗的,又有落青冥遮天蔽日,但天地自然的夜幕此刻方才真正降临。 林敢笑脚踩着厚厚地积雪,不疾不徐的靠近李梦舟。 欧阳胜雪提剑杀去。 被林敢笑轻轻挥手,便击飞了出去。 径直撞入了困住沈秋白的那座天地囚牢里。 看到萧知南也有动作,林敢笑淡淡说道“我的目标不是你们,也不是你身后的小皆然,我知道你们很迫切想要被我掠夺气海灵元,但也要排序着来,所以,你此刻最好乖乖站着别动。” 萧知南沉默不语,她回眸望向仍旧在昏迷的木皆然,又把目光转向李梦舟。 李梦舟手里攥着不二剑,神情凝重地望着步步逼近的林敢笑。 “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被你第一个掠夺的人。” 林敢笑在他面前站定,微笑着说道“你确实没有资格,似你这般修为的小修士,往常我是连瞧都不会瞧一眼的。” 虽然是事实,但李梦舟却嗤笑一声,说道“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人皆是世间修行强者,入了知神境界,却被你轻而易举瓦解掉,这的确是很让人绝望的事情,但你突然改变心意,放着唐神将的灵元不去掠夺,反而把目光投向我,我实在想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能够吸引你。” 林敢笑轻嗅了一口,一脸陶醉的模样,说道“你身上的气息吸引了我。” 李梦舟微微蹙眉,他忽然想起了白落,也想起了在白虹镇外,那三名面对自己时突然变得疯狂的山外人,确透着一股不寻常。 他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没觉得有什么诱惑人的味道。 林敢笑静静望着李梦舟,说道“你的气息让我感到很熟悉,貌似是来自于曾经某个好朋友。” 李梦舟挑眉说道“像你这种人也会有朋友?” “啊”林敢笑低着头说道“确实也算不得什么朋友,但终究并肩作战过,只是我以为他早就死了,初才忽然察觉到属于他的那股气息,让我也觉得很意外,更意外的是,那股气息居然出自你的身上,真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李梦舟紧紧蹙着眉头,说道“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敢笑摊开双手,说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所以,我便想弄个明白。”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李梦舟仓促间挥剑,却斩了一个空,有一股轻风拂过,而林敢笑就那么突兀的站在他的面前,近在咫尺,脸对着脸。 李梦舟吞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后退一步。 林敢笑紧紧盯着他,打量着他全身上下,似乎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观察的相当仔细。 “你到底想干嘛?” 李梦舟心里有些恼怒,猛地后退,提剑便斩,但剑却悬在林敢笑的面前,再难寸进分毫。 林敢笑缓缓抬手,食指轻轻敲击在不二剑的剑身上,一股恐怖的力量传递过来,李梦舟只觉得手腕一麻,闷哼一声,不二剑径直掉落,砸在积雪里。 他身子接连后退,终是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上。 林敢笑往前迈出一步,微微弯着腰身,俯视着李梦舟,笑着说道“我好像搞明白了。” “你们似乎相处了很长时间,自然而然,身上便有了属于他的气息,但想要把这股气息留住,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看来在荡魔时期,他也活了下来,并且在这些年里,做了一些事情。” “如此说来,我貌似便不能杀你。” “毕竟像你这样的家伙,整个世间也就只有两个,怎能轻易死去?” 林敢笑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李梦舟的眉心处点了一下,他直起身子,心情像是有些愉悦,拍了拍肚子,说道“到了该要填饱肚子的时候了,你身上那股让我熟悉的味道,似乎也让我胃口大开,应该能够吃很多。” 他转身朝着唐闻柳走了过去。 而李梦舟便坐在雪地里,一脸呆滞。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视线里早就没有了此地的存在。 萧知南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梦舟有些僵硬的转过脖子,眼神痴傻的望着她。 见此一幕,萧知南微微蹙眉,说道“你怎么了?” 李梦舟的眼眸里回复了一点清明,他摇着头,说道“很奇怪,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望着走向唐闻柳的林敢笑的背影,轻声呢喃着,“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知南有些困惑,说道“但他好像真的不打算杀你。” 李梦舟的眼眸里多出了一抹坚定,缓缓站起身来,捡起了不二剑,说道“但我却要杀他。”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会在幽冥等着你 望着天边那抹被黑夜吞噬掉的夕阳,李梦舟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困惑和纠结尽皆消散,被绝对的坚定所覆盖,攥紧手里的不二剑,他看向站在身旁的萧知南,说道:“此种境地,任何想法都是没有意义的,唯一的意义便是想办法活下去,既然他不杀我,那我便只能杀他,若这是他的心意,那便是对我有利的。” 萧知南皱着眉头说道:“若你不招惹他,他或许不会杀你,否则也没必要说出那番话,但你非要去作死,怎能确定他必然不会杀你?” 李梦舟淡淡笑着说道:“你这番话也没有什么意思,他的目的便是要把在场所有人的气海灵元都掠夺走,结局便是死亡,既然怎么都是死,为何不能抓住那唯一的机会,至少可以搏一搏。” 是啊,反正怎么都是死,何必去纠结林敢笑那番话究竟出自何意,不管他是真的不打算杀死李梦舟,还是在必要的时候依旧会杀,都不能影响到最终的结局。 萧知南回身看向躺在雪地里的木皆然,说道:“你觉得无念大师会不会感知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李梦舟想了想,说道:“无念大师远在南禹,纵然他是世间站在最高峰的人物之一,但天弃荒原有雷云凝聚,影响着天地灵气,或许根本感知不到,也看不清,除了皆然大师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在那时,无念大师才会有所行动吧。” 萧知南说道:“虽然很难堪,但我现在真的有点抱希望于很不切实际的事情上。” 李梦舟说道:“我们确实可能会死,但也只能拔剑而战。” 萧知南攥紧手里的末花剑,说道:“那便战吧。” ...... 唐闻柳的眼神很冷,扫过云清川,定格在林敢笑的身上,哪怕他确实没剩下多少余力,但也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的双脚渐渐拉开,左脚在后,碾着地上的积雪,随其轻踏,身形便如离弦之箭,伴着爆起的雪雾,瞬间掠过云清川,直袭林敢笑的面门! 在此过程里,云清川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暗自惊叹着,纵使强弩之末的唐闻柳,亦能瞬间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若自己先前真的稳不住性子,或许不会败,但也必定吃个大亏。 终归是姜国第一战神,又岂是易于之辈! 但是面对如此强势的唐闻柳,林敢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他依旧在慢慢往前走着,以手代剑,朝着半空中轻轻一划,席卷而至的雪雾便破碎开来,使得唐闻柳的身形更为清晰。 落青冥那难涩地声音响起,有着一团黑色气焰自高空砸落,在唐闻柳接近林敢笑的瞬间,那团黑色气焰便将其包裹住,紧跟着唐闻柳便跪在了林敢笑面前,黑气萦绕间,一声嘶吼响彻天际。 云清川略有些惊恐的望着唐闻柳那凄惨的模样,黑色气焰就像某种枷锁,将得唐闻柳牢牢控制住,且黑焰也在灼烧着唐闻柳的皮肤,将他那本就残破的甲胄烧得通红,布料衣衫更是在顷刻间被燃烧殆尽。 林敢笑轻吸了一口气,掌心贴向唐闻柳的胸膛,语气平淡说道:“如此庞大的气海灵元,纵使消耗一空,但仍旧源源不断涌出来,只要我把你的气海掠夺过来,你的气海之门便会崩塌,从此成为一个普通人,但我并不想让你活着,我会把你的气海毁掉,断绝你所有的生机。” 山外修士掠夺气海灵元,无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只掠夺气海灵元,但气海仍在,被掠夺的人自然能够活着,一种便是将得气海之源也一并掠夺过来,就会迅速变成一具干尸,死得不能再死。 掠夺气海灵元时和修行者的灵元被消耗掉并无必然的关系,纵使唐闻柳的气海灵元在战斗中已经被消耗一空,但气海之源并未受损,那才是根基所在,便也是精髓。 唐闻柳此刻便如待宰的羔羊,嘶喊声再是凄厉,挣扎再是剧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屠刀的迫近。 灼烧的黑色气焰让他痛不欲生,又像是世间最坚韧的锁链,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而这时,李梦舟和萧知南也提剑杀到。 云清川反应很快,未等林敢笑说话,他便掠身上去,把李梦舟和萧知南拦住。 现在是背水一战,若是唐闻柳的气海灵元被林敢笑掠夺,那将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可拦截者,云清川又是知神上境的大修行者,他想要灭杀区区四境里的两个少年少女,简直太过容易。 就算他没有权力将人杀死,但只要他站在那里,李梦舟和萧知南没办法冲过去,唐闻柳的结局便是既定的。 事实上,李梦舟和萧知南拼尽全力,也不能突破云清川的防线,唐闻柳的惨叫声,让得他们都有些心慌意乱。 被困在天地囚牢里的沈秋白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皆是怒目欲裂,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李梦舟和萧知南一次次被云清川击飞,又一次次提剑杀将过去,纵是筋疲力尽,浑身鲜血淋漓,他们也从未止住脚步。 但真正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徒劳的,不能阻止林敢笑对唐闻柳气海灵元的掠夺,也不能突破云清川的防线,真要说起来,也只是在主动去挨打罢了。 欧阳胜雪开始提剑斩击天地囚牢,他不能坐以待毙。 北藏锋和沈秋白也先后拼着仅剩下的力气,试图打破牢笼。 但结果却是同样的绝望,若是他们都还在全盛时期,或许有可能打破牢笼,可就连站起来都勉强的他们,如何能够打破出自知神上境大修行者布置下的天地囚牢? 虽说世间应该有奇迹,但奇迹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 萧知南仍在提剑。 而李梦舟却站在了那里。 他很清楚,这般作为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在更深刻理解这一点后,他开始思考新的对策。 尤其是在思考林敢笑对他说得那番话。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渐渐地,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所谓朝夕相处,除了在都城朝泗巷里跟古诗嫣同住一个屋檐下,幼年时跟随赵无极学武三年,被困在炼狱般的刺客战场,剩下的便只有在树宁镇里那三年了。 相比之下,他住在都城朝泗巷的时间并不长。 而能够沾染到的气息,便是来自赵无极,或是来自炼狱战场的杀伐气息,最后便是和龙老一起住在树宁镇里三年,浸泡了药浴两年。 逐一联想,貌似只有树宁镇最有问题。 尤其是龙老临死前对他说出的那番话,他事到如今都不是很明白。 “你已经是一颗成熟的种子,这种气味会永远在你身上无法消除,就算我死了,你日后的生活也不会好过。” “你会永远堕入黑暗,永无翻身之日,我会在幽冥等着你......” 药浴是龙老提炼的,而李梦舟也浸泡了两年,得到的好处,便是拥有了相当强悍的体魄,而这似乎也和山外人坚不可摧的体魄很像,只是李梦舟以前从未往这方面去想过。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想。 那一番话在他脑海里记忆犹新。 但也不是时常想起。 可林敢笑的那番话,也使得李梦舟对树宁镇的记忆变得更清晰了很多,尤其是龙老临死前歇斯底里的‘诅咒’。 这两番话结合在一起,似乎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李梦舟不敢想象,也不愿去相信的真相。 他曾在树宁镇外的荒凉地发现过被山外人掠夺过的修行者尸体,可现在想来,或许那具尸体的出现,本就不是巧合,因为有山外人就住在树宁镇里,和姜国许多普通百姓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 而他更是和一名山外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这是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做梦也不可能想到,龙老竟来自山外世界! 所谓被人追杀,废掉修为,从而无意间发现李梦舟这颗种子,开始暗地里催熟种子,只为重新回归山外世界,便是很能够解释得清的事情了。 越是细想,疑点便也越多,李梦舟的心境突然变得有些不稳。 他联想到那所谓的药浴,恐怕也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既是有着催熟种子的作用,顺便帮他淬炼出了强悍的体魄,那么浸泡了药浴的他,到底是正常人,还是已经变成了山外人? 李梦舟的心里有些没底。 他在树宁镇和龙老朝夕相处,其实是有感情的,在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他们便好似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份羁绊是很难轻易消除的,纵使后来李梦舟选择了拔刀,但他依旧把龙老当作亲人。 这当然是相当矛盾的一件事情。 可事实正是如此。 他拔刀是为了自保,却从不恨龙老。 杀死龙老,他心有愧疚,却是不得不杀。 他斩断了一样东西,心里便留下了一样东西。 现在真相貌似终于被揭开,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恐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药王谷走向山外的天才 山野间有清澈小溪流淌,白雪覆盖着大地,枯褐的落叶静静躺在白雪上,虽有雪,但此地却并不严寒,甚至溪间冒着一缕缕热气,怪异的是,岸上白雪却未消融。 此乃有悖自然之景。 但若是发生在南禹,便也算很正常。 毕竟南禹以西有着一座黑火山群,整个南禹并非全是这种景象,黑火山群附近自然看不到半粒雪花,但有溪流通自黑火山,延伸在此,有修行大能依靠秘法,布下温泉意,水流温热,但大地却很平常,自有天地灵气的隔绝。 有短发穿僧袍的年轻人,越过溪流,脚踩着积雪,朝着一处宫殿行去。 宫殿前有一块巨石,上述‘枯禅’两个大字。 此地便是南禹山海清幽。 沿途有同样短发穿僧袍的年轻人在见到来者时,纷纷见礼。 他一路回礼,却步伐没有片刻停顿。 很快便上得台阶。 穿梭九曲长廊,来到一处小院落前。 那有些破旧的木门上,有着一块同样残破的木板,上刻着‘枯禅’二字。 他推门而入,轻舒一口气,执手行礼,说道“大师。” 院里有着一颗没有半片叶子的梧桐树。 树下坐着一人。 他抬眼望向那推门而入的年轻人,轻声说道“道生,我知你来意,但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道生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言道“大师请说。” 树下那人思忖了片刻,说道“九皇子在望来湖修行顿悟,若能有所悟,可入知神,世间诸国的天才之辈一个个入了俗世,或有些有趣的事情已在棋盘内,虽然看不到,却也正在发生着,我想让你去一趟魏国书院,见一见那北琳有鱼,看她是否有意,入千海一观。” 道生紧紧皱着眉头,说道“为何要入千海?” “因姜国境内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位皇帝陛下定然会有所动作,那对诸国站在巅峰的年轻修行者而言,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北燕剑庐的萧知南,早早便去了姜国,明为入世实修,挑战年轻强者,但选择姜国的原因,并非那么简单。” “我观西晋二皇子,也有意往姜国,不日便会动身,既是九皇子在望来湖顿悟,我南禹便只有你够资格前往,而那魏国书院的北琳有鱼,年纪轻轻,却遁世许久,若你能让她入世,那棋局之间,必然会多一分精彩。” 道生仍旧不是很理解,但他也从大师的话语里,听到了一些他心中所想的事情,不免有些急切的说道“大师明明清楚姜国在发生什么,而老师就在天弃荒原,为何无动于衷?” 梧桐树下坐着的便是南禹枯禅无念大师,他神情平静的望着道生,说道“她是你的老师,亦是我的师妹,你心中担忧,我自然知晓,但我不能离开枯禅,而她也不会有事。” 道生虽深知尊卑之礼,可也有些难以自控,第一次在无念大师面前无礼,更为急切的说道“可那是山外帝君林敢笑啊!” 无念大师缓缓闭起眼睛,淡淡说道“不过世间一跳梁小丑,自以为让得落青冥降临,便可无敌,却是十分可笑,纵然我不去,能杀他者,也不胜枚举。” 道生沉默了片刻,继而有些惊慌的跪拜下去,说道“请大师饶恕,弟子这便起身前往魏国,定让北琳有鱼走出芍华书院!” 他对无念大师的尊重绝不比老师皆然大师少,因皆然大师虽名为他的老师,却是基本上没有见过面的,皆然大师坐镇天弃荒原的日子不短,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南禹,与道生的师徒之名,也是在皆然大师赶赴天弃荒原的途中,因缘巧合碰见的。 她在道生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品质,便没有犹豫的收了他当徒弟,只因要前往天弃荒原,肯定不能带着道生,便给了他一件信物,让道生自己去了枯禅,所以皆然大师虽然是道生的老师,但传授道生修行之法的却是无念大师。 按理来说,道生和皆然大师之间是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毕竟也只是因为一句话,就成了师徒,但道生对皆然大师的尊重却是和无念大师等同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对于这一点,道生是很在意的。 此时对待无念大师的言语莽撞,便让他自觉惶恐愧疚。 无念大师当然没有责怪道生的无礼,开口嘱咐道“你不是她的对手,此去需懂得斟酌。” 道生诺诺道“弟子明白。” 他站起身来,缓缓退出院落,将得院门闭合,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天弃荒原。 最后一抹夕阳被黑暗吞噬,周遭变得一片清静。 但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很快便打破了这片刻的悠然。 落青冥扇动着双翅,黑色气焰在沸腾。 唐闻柳跪在地上,仰天嘶吼,面庞被血红色的纹路充斥,仿若岩浆滚动,整张脸都要裂开一般。 自腹部丹田有一缕缕灵元渗透出来,融入林敢笑的掌心。 云清川好整以暇的捧着西瓜啃,萧知南半跪在他面前,气喘吁吁,整个人很狼狈。 她回眸望向站在原地发愣的李梦舟,微微蹙紧绣眉,说道“你在做什么?” 她不断的向着云清川挥剑,李梦舟却不来帮忙,心里不由有气,语气便也冰冷了许多。 闻听得那冰寒刺骨的声音传入耳畔,李梦舟浑身打了个激灵,渐渐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不二剑,看向萧知南那张绝美却很是疲倦的脸庞,轻声说道“我觉得应该换个方式。” 萧知南有些困惑,问道“何意?” 李梦舟朝着林敢笑走过去,因龙老的事情而再度感到些许恐惧的他,却也自绝境中察觉到了很妙的事情。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龙老用他的方式催熟种子,却也帮李梦舟淬炼出了强悍的体魄,且随着他修为境界越高,那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药液,同样也在二度洗礼着他的身躯。 哪怕他的体魄不能和山外人那种近乎坚不可摧的体魄相提并论,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真的已经很接近山外。 他没有一直纠结自己的身体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却想到了利用龙老带给他的东西来对抗林敢笑。 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他内观着四肢百骸细水长流般氤氲着的淡蓝色药液,那是跟气海灵元完全不同的一股力量,他向来都是被动的在吸收那些药液,而现在,他打算主动去接触。 有《蚕灭卷》保护着他的意识,避免可能会存在的危险,循序渐进的让得那些淡蓝色药液流淌开来,有些许微凉之意从体内渗透出来,自毛孔飘起一缕缕白气,顷刻间,皮肤上便结了一层冰晶。 恍惚间与山外修士体魄外那层金色晶体有些相似。 但未等李梦舟感到欣喜,那微凉之意骤然变得冰寒刺骨,自内而外蔓延,他前行的步伐顿住,身子也变得僵硬,刺骨的寒意冰冻着他身体的一切,唯有意识被《蚕灭卷》保护,尚且清醒,但也正因如此,他深刻感受着那股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的骨骼喀吧作响,皮肤上被震出一层层冰霜,就连脚下积雪都开始结冰,温度骤然下降。 萧知南不清楚李梦舟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般情景颇有些诡异。 她眼睁睁看着李梦舟在前行中,忽然结冰,眨眼间便成了一座冰人雕像,哪怕距离不近,她仍能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汗毛直立,甚至仿若处在深渊底下的冰窟。 林敢笑也察觉到了异常,他停止了掠夺唐闻柳气海灵元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那化作冰雕的李梦舟。 云清川睁大了眼睛,略有茫然的打量周围,很是不解的喃喃道“这天气不至于冷到把人冻成冰的地步吧?” 他不能理解,但林敢笑却意识到了李梦舟身上在发生什么。 在他嗅到李梦舟身上那股十分隐晦的气息时,便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当世药王谷那位药王尚且只是一名稚嫩童子时,药王谷里便曾出现过一名天才,他对药理生而知之,具备成为天下第一神医的潜质,药师皆是修行者,虽不是一座修行山门,可也能够被称之为山门,远非世俗普通的看病大夫相比。 药师自然没有移山填海的神通,但入五境知神的药师,却能利用世间一切灵植,或生或灭,虽不能让人死而复生,但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轻易肉白骨。 那必然是受世间敬仰的存在,就算是修行者,也会面临死亡,没有人真的不怕死,除了打破五境壁垒的超然存在,没有修行者敢轻易得罪一名药师,尤其是五境的药王,任何时刻,一名药师都有可能救你的命。 他们哪怕不是强大的修行者,没有与人厮杀的打架本事,但他们拥有的本事,绝对是不能小觑的,也是值得敬重的。 药师能够救人,自然也可杀人,他们不会打架,不代表不会杀人,甚至轻易就能做到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拔剑啊,你个废柴! 当世药王谷的那位药王,虽然也入了五境知神,但终究没有达到巅峰,且资质有限,相比曾经药王谷那位天才而言,自是差了许多,可也依旧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存在。 而那名药王谷的天才所追求的东西已经很难在世间得到,于是在某个机缘巧合下,他入了山外。 因药师的身份,纵是入了山外,他也没有成为很强大的修行者,他修习的东西终究不是为了打架,哪怕修为再高,不会打架便永远不会。 可他想要杀死的人,便绝不可能活下来,也不论对方修为有多强。 然而,在荡魔时期,山外修士被天下修士围剿时,他面对某一个人时,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失败。 林敢笑以为他在那时便死了,直到看见李梦舟,才明白,他一直都活着,但也正因李梦舟站在这里,也同时让得林敢笑明白,他终究还是死了,却在世间留下了一些东西。 山外修士自然皆是从世间山河里走出来的,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多数是为了变强且得到永生。 林敢笑便曾是资质很差的人,在修行道路上摸爬滚打,没有半点长进,直到遇见那个人,去了山外,他才有了帝君的名头,也打破了五境的壁垒,俯瞰天下弱小修士,高高在上,那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他也曾询问过那从药王谷走出来的天才,为何来到山外。 对方给予他的回答,是因见了太多人间疾苦,哪怕他是一名药师,有着救人的本事,但也有些人是他救不了的,而且他终究会死,他很喜爱药师这个身份,便不想死掉,也不能去想象在他死后,得不到救治的人痛苦挣扎的画面。 虽然世间药师不止他一个,也总会出现比他更有本事的药师,但那终究是跟他再也没有关系的事情。 林敢笑耻笑了他的这种想法,等待着他堕入深渊的那一刻。 事实上,曾经因美好愿景而来到山外,但山外也在吞噬他,那份美好愿景,不知不觉便从他心里消失了。 他救人的本事,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并且乐在其中。 而他便是荡魔时期,站在最巅峰的山外强者之一,被称为药皇,其名龙渊。 ...... 林敢笑自李梦舟身上嗅到的那股气息虽然掺杂着一些药皇龙渊的气息,但更多的是一股奇异的味道,那股味道会让得寻常的山外人为之发狂,便好似饿了很久,突然有一盘红烧肉摆在面前,且沿路摆着荤素各种类美食,远比纯粹一个白面馒头更有诱惑力。 这种奇异味道的出现,自是只有药师身份的龙渊能够淬炼得出来,虽表面上因会吸引寻常的山外人发狂,意为害死李梦舟,可林敢笑深知,药皇龙渊也给予了李梦舟极大的好处,那是他绝不可能因意外而遗漏的事情,必是刻意而为。 于是乎,他才想着放李梦舟一条生路。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不想活着。 其实他并不能知晓药皇龙渊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又为何选择这个少年,但看着化作一座冰雕的李梦舟,那股蔓延而至的刺骨寒意,居然隐隐刺痛了他的皮肤,那只是一念间打算放过少年一马的念头,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所谓破茧成蝶,冰冻三尺而浴火重生,林敢笑虽然不明白药皇龙渊对李梦舟做了什么,但此刻他却深知,李梦舟正在胆大妄为的试图借助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打破某样东西。 “给你一条活路不去走,偏偏要自寻死路,难不成你是对我那番话有了误解?觉得我果真不会杀你?没想到你还挺天真的。” 林敢笑没有再理会被黑色气焰锁住的唐闻柳,脚踩着积雪,一步步朝着李梦舟行去。 萧知南上前拦阻,但云清川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轻轻挥手,便有一股狂风席卷,将得萧知南推出了数百米开外,一道光柱降下,任凭萧知南如何挥剑,也无法打破天地囚牢的壁垒。 她眼睁睁看着林敢笑朝李梦舟迫近。 那座冰雕在林敢笑的面前破碎,先是有蜘蛛网般的裂纹浮现,继而快速蔓延,迫使着林敢笑的脚步微顿,神色上有了一丝凝重。 待得完全破冰,望着重新出现在面前的李梦舟,林敢笑那一刹那的紧张忽然消失,忍不住摇摇头,笑着说道:“看来你失败了。” 李梦舟的脸色很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却仍坚定地抬着脑袋,低声说道:“是我高估了自己......” 他试图将得药液全部催发出来,并借由这股力量来破境,然而龙老炼制的药液,除了有催熟种子的作用,自然也不是单纯的给李梦舟淬炼出强悍的体魄,那股药液对他有益也有害。 想要利用不可控制的力量,是相当冒险的事情。 事实上,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药液确实被他大幅度催发了出来,但也导致这股力量愈发不受控,害处便也体现了出来。 他现在变得非常的虚弱。 哪怕他的修为因此有所提升,距离四境巅峰更近了一步,但糟糕的状态,让他还不如之前。 所谓因果,他以为是龙老种下了因,而他得了果,实则他对这件事情有极大的误解,若非遇到林敢笑,若非怀疑到龙老的身份,他可能终生不会做这件事情,自然触及不到害处,但龙老在树宁镇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来由的,纵使他最后失败了,可也给李梦舟留下了巨大的麻烦。 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若非,只要山外修士一天没有从世间消失,那么李梦舟总归会遇到,那么龙老早早便埋下的种子,就会开始发芽,所以就算今时没有遇到林敢笑,以后也肯定会遇到第二个林敢笑,并且让他得知龙老的真正身份,结局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深知林敢笑有多么强大,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李梦舟一直都在找寻着反败为胜的办法,此刻却忽然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打败林敢笑。 他颓然的瘫坐在雪地上,那股力气不在,就连站着都很勉强。 望着忽然没了斗志的李梦舟,林敢笑也感到很无趣,药皇龙渊在荡魔时期是跟他同等的存在,就算没能打破五境的壁垒,但宰杀五境知神的大修行者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有着相当奇异的手段。 他初才还真的有点担心,李梦舟会借助药皇龙渊留在他体内的力量,搞出什么花样出来。 嗅着那淡淡的薄荷味,林敢笑背负着双手,轻吸一口气,说道:“他虽留下了这股气息,但你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便说明药皇没有杀死你的想法,正因如此,我便也卖他一个面子,可你自寻死路,我也不会在意药皇那家伙。” “你的气海灵元虽然很稀薄,却隐隐透着一股很庞大的生机,又有属于药皇的气息在,如此,相比于唐闻柳的气海灵元,对我的好处也不会弱上几分,我倒是要感谢你没有软弱的逃走,而是把你自己主动送到了我的嘴巴里,我便很开心的笑纳了。” 李梦舟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他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杀我,但杀之前,需要养熟,遗憾的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在他准备杀我的时候,我先把他杀了。” 他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对待龙老的感情,是潜藏在心里的,哪怕龙老是他曾经在树宁镇当做最亲近的人,而又是最想杀他的人,那种复杂的情绪是很难以描述的,他不想多说什么。 然而他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一番话,却让林敢笑感到不可思议,嘴角忍不住扯动了一下,呵呵道:“我姑且当做药皇在荡魔时期活下来时身受重伤,天下修士又不给山外丝毫活路,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掠夺灵元回复伤势,但又怎么可能被你这小子杀死?” 李梦舟虽然不懂药皇之名意味着什么,但能够跟帝君林敢笑熟识,自然不是寻常的山外人,药皇和帝君的称呼,本身就代表着一些东西,但此刻的他也没有心情去震惊龙老在山外的地位。 “我不清楚龙老曾经有多么强,但我认识的他只是一名很普通的游野药师罢了,甚至还不如世俗江湖里的武道宗师,那时的我未曾踏上修行路,却也破入宗师之境,反杀他,并不是一件难事。” 林敢笑沉默了片刻,微微感慨道:“药王谷里曾经的天才,山外的药皇大人,救人无数,也杀人无数,没成想最后却是死在一个少年的手里,他是药王谷的耻辱,也是山外的耻辱,如此一来,我便更不可能放过你了。” 他缓缓抬起了手掌。 李梦舟依旧瘫坐在雪地里,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不二剑就静静躺在身边,握剑的手虽近在咫尺,然咫尺却有天涯之远。 萧知南有些恼怒的声音伴随着风雪声传来。 “拔剑啊!你个蠢货!” “废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少年们各自绽放的骄傲 萧知南那呵斥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入李梦舟的耳朵里。 他的状态其实并不是颓废,不过是受到了一些冲击,不管怎么做都像是什么都没做的结果,确实很容易使人绝望。 他没有反抗,不是因为真的选择了放弃,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根本反抗不了。 在力量悬殊的差距没有办法弥补的情况下,只能换个思路。 他要等待且寻找能够出剑的最佳时机。 从林敢笑的嘴巴里洞悉了一些有关龙老的事情,甚至心境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还不足以将他打垮,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可能会出现的事情,并不影响他要做的事情,只会让他变得更迫切一些,让他的内心更坚定。 云清川默默啃着西瓜,他望着眼前的景色,心里平淡如水。 唐闻柳已经被林敢笑掠夺了不少的气海灵元,形同废人。 时方雪很早便已经形同废人,甚至把剑借给李梦舟,然而也果真如林敢笑所言,那把剑就是废铁。 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都被困在天地囚牢,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是绝对一边倒被碾压的战斗。 他的目光扫向某处,略有讶异的停住了啃西瓜的动作。 却见本是昏死过去的木皆然,正漫不经心的清扫着身上飘落的雪花,然后缓缓站了起来,那只黑猫在其脚下打着转,被其小心的抱在怀里,轻抚着它那被雪花沾满的毛发。 “帝君!” 没来由的,云清川很是惊慌的跑向林敢笑。 就连那没有啃完的西瓜也被他丢掉了。 虽然木皆然昏过去的事情非全在他背后偷袭的缘故,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动作,帮助林敢笑破了莲花阵,终是在天弃荒原跟木皆然相处了很多年,他深知把木皆然惹恼会有什么后果。 事实上,在木皆然醒转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云清川,目视着他惊慌失措的奔向林敢笑,虽然她的神情依旧很平淡,但从她撸猫时的动作,也能看得出来,她现在确实很生气。 本来重归主人温暖怀抱的黑猫,也发出有些不满的呜咽声。 夜幕愈发暗沉,风雪在肆虐着。 座座矗立的土山和那一片枯木林,被尽情摧残着。 荒原上空凝聚的雷云很是绚丽,降下雷电,砸在荒原里面,隆隆之音,振聋发聩。 此番景色并不好看。 木皆然的嘴角挂着血迹,她撸猫的动作变得轻缓了许多,望向正在奔跑的云清川,看着那些怒目欲裂被困在天地囚牢里的少年们,以及备受痛苦煎熬的唐闻柳,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疲倦,划动黑猫毛发的指尖浮现出一抹光芒,伴着黑猫的叫声,她轻声道“虽然天弃荒原的风景向来不美妙,但此刻的风景最是不好,我很不喜欢。” 黑猫从她怀里跳了下去,仰着脑袋先是望了木皆然一眼,紧跟着它便朝沈秋白等人跑去。 停在天地囚牢的光柱前面,它那幽蓝色的眸子散发出妖异的神采。 在沈秋白困惑的神情里,黑猫伸出爪子,轻轻触碰了一下光柱,迅速撤回,径直转身又跑离此地。 而沈秋白和北藏锋对视一眼,默默瞧着那天地囚牢在眨眼间破碎开来,淡淡的荧光粉末飘向夜空。 云清川有些惊骇的望着那一幕,他终是依旧小瞧了南禹皆然大师,虽在天弃荒原外相处了很多年的时间,可木皆然表现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她的全部。 至少,云清川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木皆然。 木皆然没有打破五境壁垒是事实,可她要比云清川想象中的更强一些。 只因木皆然也从未察觉到云清川的问题,才让他轻易偷袭得手,否则,在那莲花阵下,或许帝君林敢笑就已经败了。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林敢笑,唐闻柳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最强者,平常状态的木皆然也并非唐闻柳的对手,但她施展出来莲花化劫之法这般神通的时候,就算是唐闻柳也没有办法逃脱。 唐闻柳毕竟也仅仅是姜国神将,而木皆然却来自南禹山海清幽,自有非凡的手段。 虽然云清川和时方雪也都同样来自姜国梨花书院和西晋剑阁,但他们本身的境界便弱于唐闻柳很多,哪怕有山海清幽的手段,也不能完全弥补,何况云清川也根本没有资质接触到姜国山海清幽的神通。 正如悬海观是魏国的山海清幽,但悬海观里不是所有人都出自山海清幽,纵使云清川是梨花书院的大教习,可谓德高望重,其实也一直都在山海清幽之外,这是很不好界定的事情。 只能说,云清川的身体在姜国山海清幽,并非他的全部都在里面。 他只能算半个山海修士。 时方雪要比他强一些,算是名副其实的西晋山海修士,毕竟有着剑仙王乘月师弟的身份,可也因为境界的缘故,就算唐闻柳在山海清幽之外,也依旧胜他一筹。 而木皆然则是不同的。 她是南禹大德。 无念大师的师妹。 她自出生起便是山海修士,在于唐闻柳同境的情况下,她是有能力超越的,只是超出的距离不算很大罢了,依靠的仅仅是山海清幽的神通。 莲花化劫之法能够困住林敢笑,非是木皆然足够强大,而是此神通本身就很强大,但反之,若木皆然不够强大,也施展不出来莲花化劫之法,更不可能困住林敢笑。 云清川的心里有了些慌张。 或许木皆然没有足够的修为借助莲花化劫之法直接将得林敢笑杀死,但肯定也不能让林敢笑好过,届时有唐闻柳他们协助,杀死林敢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因他的偷袭,让得这一切失败告终,稍微对木皆然性格有些了解的云清川,深刻的明白,醒转过来的木皆然,肯定要报复。 别看木皆然始终都是很淡然的模样,又是南禹大德,可她脾气绝没有那么好。 现在云清川能够依仗的只有林敢笑。 他拼尽全力朝前狂奔。 而随着云清川的喊叫,也吸引了林敢笑的目光,他将得表面颓废的李梦舟猛地丢在地上,转首望向木皆然,很是不耐烦的说道“还真是没完没了,我现在没有兴趣再陪你们玩。”他完全不理会云清川的喊叫,也不再多看木皆然一眼,伸手一把重又抓住李梦舟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冷声说道“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这里的所有人都别想活。” 李梦舟耷拉着眼皮,便好似一只咸鱼,任其摆布。 黑夜之中,有震耳的嗡鸣声炸响,落青冥呼啸而落,径直朝着木皆然扑去。 林敢笑那冰冷的声音也传入云清川的耳朵里,“不用理会那些废柴,把修为高的那几个带过来,我要把他们的气海灵元全部掠夺干净!” 狂奔中的云清川怔了一下,转头看见被落青冥纠缠住的木皆然,他轻吐一口气,返身又走了回去。 此时的沈秋白和北藏锋已经从天地囚牢里走了出来。 而黑猫每触摸一次天地囚牢,光柱便破碎开来,被困住的那些人也纷纷握起兵器,同样向着云清川奔去。 “一群废柴,就算从天地囚牢里逃出来,也改变不了你们要死的命运。” 除了时方雪外,云清川不在意他们之中任何人。 而时方雪又身受重伤,尚未回复过来,有落青冥在,木皆然就算醒过来,也什么都做不了,唐闻柳更是依旧被黑色气焰锁在那里,面对姜国这些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对云清川而言,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还有很多修为较低的纵然从天地囚牢里脱困,也根本没有力气提剑,只能是个看客。 沈秋白他们自然也深知这一点,可他们心里的骄傲,不允许践踏。 欧阳胜雪和萧知南也与他们汇合,冲在最前面,琅嬛和离宫的剑意不要命的催发出来。 “我们之中没有人是云清川的对手,可我们都是各自山门里首屈一指的修行者,就算是死,也要战,没有兵器,也要战,腿断了,也要战,哪怕是爬着,也要爬到敌人的面前,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面对绝望般的困境,他们反而爆发出了极高的斗志,恐惧在催发着他们的力气,让他们握着兵器的手越来越紧,气势也愈加磅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时方雪的剑和那声猫叫 沈秋白、北藏锋、欧阳胜雪和萧知南站成一排,后面是谢春风、钟溪言、叶瑾瑜和江子画他们,他们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却把手里的兵器握得很坚定。 江子画的脸色是很苍白的,他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跟人拼命,甚至没有想要退缩的念头。 因为他深知自己不能退,最前面有大师兄挡着,身后面是修为弱小的师弟师妹,他是师弟,也是师兄,同时也是离宫剑院的六先生,便该在必要时候担起责任。 他虽然鼓足了勇气,可心里也是极其恼怒。 终究还有着一些懒惰在作祟,他想着自己本不用面对这些,而造成发生这样事情的云清川,便让他恨得牙痒痒。 “老废柴!想杀本天才,你等下辈子吧!” 他手持游鱼剑,斩出一道剑意。 沈秋白他们的攻势也伴随而至,好似有一把剑将得整片夜空劈碎,照着云清川重重砸落! 李梦舟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就连江子画都摆脱了那惫懒的性子,让他莫名有些感动,那是注定不可能打赢的一场战役。 但每一个人都在拼尽全力。 云清川直视着那些出剑的少年,有些红润的脸庞爆出了青筋,他往前再度踏出一步,磅礴的气息也随着猛然增涨,令得前方的剑意被阻,他直接迎着那些少年的剑,一步步踏出,将得他们的攻势一步步碾得粉碎。 就算他们心里的骄傲再盛,爆发出来的气势再强,可悬殊的力量差距,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若非林敢笑需要他们的气海灵元,云清川完全有能力顷刻间杀光他们。 何必在这里跟他们慢慢对抗。 云清川的心里也是颇有些憋闷的。 他的目光穿透那道剑意,最终定格在钟溪言的身上。 仅仅只是一眼,钟溪言便闷哼了一声,脑袋仿佛遭受了重击,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而紧跟着云清川的目光便放在了钟溪言身边的叶瑾瑜身上。 叶瑾瑜也同样闷哼一声,抱着脑袋,惨嚎着倒地。 然后便是江子画和谢春风。 以及剩余的那些修为在四境上品的年轻修行[文学馆]者。 他们都没能抵挡住云清川那一眼。 知神上境的大修行者,那是已经明惑知神触摸道天的存在,静与动之间,便可判决生死,只要他们想,五境门槛之下的修行者,就算不是看一眼便死,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四境巅峰的修行者能够抗得住那一眼,但更弱的修行者是完全抗不住的。 因云清川不能杀死他们,那一眼透出的玄机,也只是让得谢春风等人丧失了战斗力,而对于已经处在四境巅峰的沈秋白他们,却仍能坚持着出剑。 可也并非毫无影响。 他们也只是纯粹凭借意志力在强撑罢了。 而随着云清川望向他们第二眼,那道已经减弱了很多的剑意终是彻底崩碎开来。 他默默望着那些瘫软在地的年轻人,微微摇头,再度往前迈步。 “蚂蚁的力量如何能够撼动苍鹰,但你们的表现是很好的,可也仅此而已了。” 他微微抬手,一股轻风拂过,沈秋白他们的身子便缓缓漂浮起来,继而朝着林敢笑所在的位置掠去,纷纷砸落在林敢笑的脚下。 “云清川,你做得很好。” 林敢笑一手提着李梦舟,一手朝向那些半死不活的年轻人,天地灵气在鼓动,而沈秋白他们的气海灵元也纷纷透体而出,全部涌向了林敢笑的掌心。 “多谢帝君夸奖。” 望着此一幕的云清川很是恭敬的说道。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看向了正蹒跚而来的时方雪。 “你又能做什么呢?” 时方雪持剑蹒跚行走,微微摇着头,说道“也许我没能力改变这个结果,但我站在这里的职责,便是看守天弃荒原,只要我还活着,我便有力气拔剑。” 云清川淡淡笑着说道“你满脑子里全是剑,但你既不是剑仙,也不是你们剑阁那位小剑痴,你不觉得自己的处境相当尴尬么?” “若你入我山外,或许帝君仁义,给你留几个人来掠夺他们的气海灵元,虽然直接破入知神境巅峰的可能性不大,但假以时日,必然是能够追得上剑仙王乘月的,岂不比你一直练剑,却又一直屈于人下来得妙。” 知神境界的山外修士再想依靠掠夺气海灵元来破境是很难的,因为破境所需的气海灵元太过庞大,若是能够把木皆然和唐闻柳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或许时方雪能够直接破入知神境巅峰,但林敢笑又怎么可能把最重要的两个人留给他? 哪怕时方雪根本没有在意云清川那番话,但也轻易就能想得通,剑门弟子的骄傲便是宁折不弯,或许时方雪不是剑阁里最强的,一生练剑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可若是去山外,那便是绝对的侮辱。 他面无表情的往前踏出了一步,按照修为境界,他是和云清川相当的,只是两者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就算不在全盛时期,可也没有过多损耗什么,想要以这副状态打赢云清川,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时方雪却毅然拔剑。 他持剑砸落,山石破碎,雪雾横生,剑路平缓,而又一往无前。 他的眼神很犀利,每一剑斩出,都掀起一股风浪。 “狗屁的山外,也只有你这种废柴才会向往,以掠夺别人的修行来强大自己,乃邪门歪道,我可不喜欢林敢笑那副鬼样子,我是人,不是怪物。” 云清川因是在半路上被林敢笑拉入山外的,那时他便已经入了知神境界,然后便一直待在天弃荒原,自是没有机会去掠夺修行者的气海灵元,而且因他本身的修为境界,也能完全压制住山外修士那股想要掠夺的,才能在时方雪他们面前隐藏得很好。 可在时方雪看来,此刻云清川的模样远比林敢笑更丑陋。 “你们剑修的意志虽说坚定,但也都有些固执,宁折不弯的剑,确实刚猛,但世间也有以柔克刚的方式,不是一往无前便是绝对的强大,那是剑仙的剑,不是所有剑修的剑,剑路也不只有一条。” 云清川看着时方雪的剑,神情平淡。 “至刚至强的剑自能瓦解前方所有障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花架子,那不是固执,只是持剑者的信念,退时剑弱,进时剑强,无关剑仙或普通剑修。” 时方雪的剑意在这一刻是没有束缚的。 世间有规则,而规则便束缚着道天之下万物生灵,不遵守规则的人,总是被多数人不喜欢的。 因为道天规则之下亦有数不清的规则,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而大规则便是小规则的一层枷锁,狠狠地压迫着你。 王朝有规则,山门有规则,小家也有规则。 剑门的信念便是打破规则,唯有自由,才是强大,他们手里握着足够锋利的剑,有着不屈的意志去一往无前的斩破荆棘,行走在最笔直的一条道路上,做那最特立独行的人。 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遵循规则当然是很简单的事情,哪怕在规则里也是困难重重,但相比于打破规则,道路便更加艰难险阻,有无数剑修会在这条道路上夭折,可只要你的心里没有丝毫动摇,道路尽头所呈现的必然是光明。 时方雪的面前站着剑仙王乘月,身后也有追赶着的小辈,于是他的心里便不是绝对坚定的,总会有动摇的时候,可在对云清川出剑这件事情上,时方雪打破了身上所有的束缚,纵使只能勉强提着剑,但他的剑意却是空前的强大。 但云清川本身就是知神上境的大修行者,哪怕时方雪出剑时很坚定,意志很饱满,可身受重伤的他,也不能斩出最完美的一剑。 云清川当然是觉得有些意外的,意外的是时方雪仍能斩出很强的一剑,但也仅此而已。 两者本是同境,时方雪又是剑修,其实是强过云清川一筹的,但此一时彼一时,身受重伤的时方雪只能凭借着那股意志尽量弥补差距,可就算只是微小的差距,也足够影响战局了。 被林敢笑掠夺气海灵元的那些年轻修行者,有修为稍弱的身体早早便干枯了下去,一条条年轻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而时方雪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落青冥的声音响彻在天弃荒原。 有红色的莲花在夜空里盛放。 天地灵气疯狂涌现。 落青冥在挥洒着黑色气焰。 红色的莲花紧紧纠缠在一起。 仿佛锁链,将得落青冥束缚住。 木皆然的脸色很苍白,唯有嘴唇被鲜血染得很红艳。 她再一次施展了莲花化劫之法。 抽取天地灵气是会对镇魔屏障造成一些影响的,所以她并没有像对付林敢笑那般将得此方天地的灵气全部抽取一空,可结果也是落青冥挣扎的很剧烈,她必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把落青冥困在莲花阵里。 鲜血也自她嘴巴里一直往外流淌着。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落青冥每一次的挣脱,都给她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那自绝境中出剑的少年 莲花化劫之法本就不是随意便可施展的神通,对付林敢笑是没有办法,莲花阵是唯一可能杀死他的机会,而落青冥也是同样的道理,就连唐闻柳都不能对落青冥造成伤害,木皆然也只有施展出莲花化劫这一个办法。 因此所带来的后果,便是木皆然的气息在不断减弱,甚至境界有了要跌落的迹象。 她仍在咬牙支撑着。 忽有所感,她低头望去,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脚下,正浑身炸毛,那是它感受到威胁,戒备着试图攻击的姿态。 此时黑猫的叫声是很尖锐的,而那声喊叫,也让得夜空里的落青冥怔了一下,仅仅是在那一息的时间里,木皆然没有让机会从手里流失,双臂猛地朝下砸落,莲花阵便在瞬间成型,将得落青冥狠狠压了下来。 在完整的莲花阵里,任凭落青冥如何冲撞,都不能逃脱。 木皆然长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瞧着那只黑猫,缓缓将它抱在怀里,让落青冥怔住的不是黑猫的叫声,而是先前木皆然灌注在黑猫体内让它去解救沈秋白等人的那股气息,伴随着它的叫声全部释放了出来,虽根本不能对落青冥构成威胁,但也仅仅是让落青冥愣住的那一息时间,便足够让木皆然反败为胜了。 因落青冥被困在莲花阵里,那将得唐闻柳锁住的黑色气焰也随风而散,他身上的甲胄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浑身都是焦黑的痕迹,极其虚弱的一头栽在雪地里。 可饶是如此,已经虚弱成这般模样的唐闻柳,仍旧挣扎着握住了静静躺在雪地里的白鹿刀,且凭着仅剩的力气,朝着林敢笑丟掷了过去。 微弱的破空声,打断了正在掠夺气海灵元的林敢笑,他仍旧紧紧抓着李梦舟的脑袋,身子侧转向唐闻柳,眯起眼睛,那被丟掷过来的白鹿刀,悬停在他的眉间,震颤了几下,便跌落在地。 “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不愿意放弃,我倒是有些佩服唐神将的意志力,不愧是姜国战神。” 他看向被困在莲花阵里的落青冥,那股黑色气焰正在被莲花炼化,落青冥正在悲鸣。 唐闻柳趴在雪地里,他连抬起脑袋都很勉强,可那虚弱的声音依旧很清晰的传入林敢笑耳朵里,“你见识过莲花化劫之法的恐怖之处,那只怪鸟很快就会没命” 林敢笑淡淡说道:“你根本不明白落青冥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它就算不在鼎盛时期,也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强,包括我,当时哪怕云清川没有偷袭小皆然,我也不会死,最多丢掉半条命罢了,可对落青冥而言,小皆然施展出来的莲花化劫之法不过是小孩的把戏。” 唐闻柳的脑袋低垂在雪地里,眼睛斜视着莲花阵里的落青冥,说道:“我觉得它没有你说得那么强。” 林敢笑没有说话,他对落青冥很有信心,哪怕现在被困莲花阵的落青冥有些狼狈,可他依旧坚信落青冥不会有任何意外。 唐闻柳很是艰难地抬起脑袋,他试图在雪地上爬动,奈何爬了半天,也没有移动分毫,最终只能长吐一口气,选择放弃,只是尽量把视线放在李梦舟的身上。 林敢笑掠夺气海灵元的过程其实一直在被打断,掠夺时需心无旁骛,木皆然弄出了些动静,唐闻柳虽然只是趴在那里,可也在不知情的拖延了时间,沈秋白他们尚没有生命危险,有着很充足耐心的李梦舟,始终都没有什么动作,他仍在等待着机会。 唐闻柳没有对李梦舟说些什么,且不说现在的李梦舟也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是在全盛时期,也根本奈何不得林敢笑,可在他注视着李梦舟的那一瞬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哪怕意识到李梦舟要试图做些什么,但唐闻柳并不抱希望,反而有些担忧。 抱着黑猫的木皆然在雪地里踱着步。 她没有朝着林敢笑走来,而是径直走向了云清川。 唐闻柳和李梦舟都有些不解,默默注视着木皆然。 而刚刚把时方雪那一剑拦下来的云清川也察觉到了木皆然的接近。 他心里暗暗想着,哪怕是这种局面,木皆然也依旧是想把前面被偷袭的事情给报复回来。 不能说是木皆然不在乎沈秋白那些年轻人的死活,而是她有自信,能够很快解决眼前的事情。 云清川是有些紧张的,他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木皆然,沉声说道:“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的修为境界要高一些,或许能坚持久一点,可那些只是在四境上的修行者,气海灵元很快就会被掠夺干净,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死亡,你不该朝我走来。” 木皆然淡淡说道:“你是梨花书院的教习,我本没有资格制裁你,但院长不在,而你又曾对我偷袭,我便有理由杀你。” 云清川很清楚的明白,哪怕木皆然受了伤,想要杀他,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毕竟不是时方雪。 她是五境知神巅峰的大修行者。 虽说在对付落青冥的时候,木皆然的境界有所跌落,可并未直接从巅峰跌落下来,她依旧站在云清川需要仰望的位置。 云清川能够感受到木皆然要杀他的决心。 “我虽然对阵术只懂个皮毛,可这里有镇魔屏障在,又有我曾布下的小阵,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启阵,皆然大师想杀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本来就是林敢笑安排好的棋子,镇守天弃荒原的过程里,自然也是做过很多事情,所谓布阵便是最主要的事情,但一直以来他都伪装的很好,让得木皆然和时方雪都觉得云清川只是因为枯燥,而布阵布着玩的。 莲花化劫之法虽然也算是一座大阵,但也只是曾经南禹大修借鉴阵术领悟出来的,说是阵术不如说是神通更准确一些。 对于并不懂阵术的木皆然而言,哪怕云清川的阵术本来只是皮毛,而终究有镇魔屏障在,云清川暗地里在天弃荒原又布置下了很多阵眼,但凡启动,便可借助镇魔屏障的威力来击杀敌人。 可这终究只是一种理念,云清川从来没有尝试过,若能借此唬住木皆然自是最好,能不打,他其实也并不想打,实在是信心不是很足。 但木皆然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唬住的。 她说要杀云清川,便一定要杀。 因云清川的背叛。 因云清川的偷袭。 也因那一下的偷袭,让局面完全翻转,若非如此,凭借莲花化劫之法,就算不能直接杀死林敢笑,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般困境,可以说,云清川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木皆然找不到理由不去杀他。 “我要杀你,其实很容易。” 抱着黑猫的木皆然,行走在雪地里,有寒风微拂,那细弱的猫叫声,如泣如诉。 云清川双手结印,神情很是凝重的看着木皆然,喃喃低语道:“既是唬不住你,那便也只能拼了,我倒不相信你两次施展出莲花化劫之法,还能留有杀死我的余力。” 随着云清川的动作,厚厚积雪下面迸发出了一道道灵光,一座座小阵启动,逐一相连,借着镇魔屏障的灵气,一座大阵也在渐渐成型。 但木皆然的速度比他更快。 她始终抱着那只黑猫,可一步跨出,便是数十丈的距离,在云清川结印的过程里,便瞬息间站在了他的面前,抬手一指点在了云清川的眉心处。 那一座座小阵开始崩塌,盛放的灵光也在熄灭,天弃荒原再度被黑暗侵袭。 木皆然一脚踏破了那些阵术,无尽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呈现在她的指尖。 云清川睁大了眼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木皆然。 “这绝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虽然心里很清楚自己和木皆然之间的差距,可也绝对想不到,木皆然能够如此简单的来到他的面前。 那一座座小阵破裂,烟消云散,随着木皆然那一指而寂灭,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彻底击溃了云清川的心神。 他没有那么足的信心,但至少不该败得这么惨,云清川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自四境门槛开始,其实每一个小境之间的距离便已经很遥远,何况是五境门槛里,木皆然不仅仅是比云清川高出一个小境那么简单,那是没办法轻易逾越的鸿沟。 那一指倾注了木皆然的全力,目的便是一击必杀,绝无失手的可能。 “你自己也常说只懂得阵术皮毛,那么就算你投机取巧,借助镇魔屏障的力量,皮毛依旧是皮毛,不可能因此让你的阵术变得有多厉害,何况我的境界高过你,杀你,便是很容易的事情。” 云清川的眉心离开了木皆然的指尖。 重然倒在雪地里。 他望着天弃荒原的夜空,想着小时候面对山外人的恐惧,因恐惧而想要成为修行者,刻苦跋山涉水,受尽磨难才终于考入梨花书院,却又因恐惧坠入山外,如今想来,当真是很废柴的事情。 雪花在云清川的身上飘舞。 时方雪瘫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木皆然径直转身走向林敢笑。 有被林敢笑掠夺气海灵元的年轻修行者正在死去。 像陶叶和沈霁月她们这些刚入四境门槛的,也只是遥远观望着,心有余而力不足,面色痛苦,她们就连被林敢笑掠夺气海灵元的资格都没有。 而李梦舟也等到了出剑的时机。 林敢笑的视线在木皆然的身上。 他掠夺气海灵元的动作有些停滞。 仅仅是在那一息的时间里,不二剑震颤着从雪地里飞出,斜刺向林敢笑的脖颈,而林敢笑的反应也是很迅速,他微微侧头,便避过了那一剑,但让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是,李梦舟的右手忽然探出,一把握住了不二剑的剑柄,与此同时,他瞬间挣脱林敢笑的右手控制,剑锋直接横砸过去,重劈在林敢笑的咽喉上! 铿地一声脆响。 剑刃仅仅是刺破了一点皮,让得林敢笑站立不稳,身子歪了一下,他眼珠转动,紧紧盯着持剑的李梦舟,咧嘴冷笑道:“如果你的修为足够强,刚才那一下,还真有可能要了我的脑袋,可惜,你就是一个废柴,偏偏还是一个不听话的废柴,总是想着做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李梦舟眉头深锁,调转身形,双臂绷紧,齐握剑柄,在半空扭转了半圈,再度狠狠劈砍向林敢笑的咽喉。 然而林敢笑却猛地伸手,五指牢牢扣在了剑身上,他左腿绷直,膝盖微屈,重然踢中李梦舟的腹部,嘭地一声闷响,不二剑仍旧被林敢笑的五指牢牢扣住,但李梦舟的身子却朝着夜空上弹射了出去。 他凝视着李梦舟掠上夜空的身影,将得手里的不二剑扔在地上,掉落在唐闻柳的面前,继而冷笑道:“虽然只掠夺了一部分气海灵元,但我也感觉到身上开始充满了力量,哪怕云清川那个废柴死了,你们也没有半点胜算。” 摔落在百米开外的李梦舟,翻身跃起,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把身后的惊蛰刀握在手里,咬紧牙关,猛地一刀斩击了出去。 厚厚地积雪被掀起,雪雾弥漫间,一条雪龙呼啸而起,眨眼便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 林敢笑说道:“你的招数倒是花里胡哨,可惜,半点用处都没有。” 他往前踏出一步。 双臂直接深入雪龙的嘴巴里,沉喝一声,将得雪龙撕成两半,雪雾渐渐弥漫开来。 掉落在唐闻柳面前的不二剑,震颤着再次飞起,直袭林敢笑的后心。 与此同时,李梦舟的身影也自雪雾里跃出,双手高举惊蛰刀,蕴含着《浮生烬》刀术的一刀,直击林敢笑的面门。 林敢笑望着前方的李梦舟,左臂抬起,左手猛地紧握,那飞速掠来的不二剑便停在了半空,仅仅片刻时间,便重又掉落在地,而他再次踏出一步,李梦舟那一刀便土崩瓦解,整个人也喷血倒飞回去。 躺在雪地里,李梦舟挣扎了半天,满脸是血的他,艰难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多次险些摔倒,但他还是攥紧手里的刀,又一次向着林敢笑冲了过去。 倒飞而回。 再度爬起身,冲向前。 倒飞而回。 冲向前。 一次次爬起来。 一次次被击飞。 如此往复,不知疲倦。 被紫雷覆盖的天弃荒原,除了那风雪声外,便只有李梦舟吐血时的闷哼声,以及他连续出刀的声音。 渐渐地,那些声音变得很微弱。 林敢笑紧紧蹙着眉头,他虽然没有想要直接杀死李梦舟的想法,但如此被重击,就算是破入五境门槛的大修行者,也很难承受得下来。 他很清楚,这是药皇龙渊帮助李梦舟淬炼体魄的缘故,林敢笑并不清楚药皇龙渊那么做的原因,但肯定不是为了增强李梦舟的体魄,这只是过程里,需要淬炼体魄,然而不管药皇龙渊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李梦舟意志不毁,身体不破,就会一直冲上来。 或许是林敢笑没有动真格的,但李梦舟能够坚持这么久,也在于他现在的修为境界已经很接近四境巅峰,哪怕因有利用药液破境而失败造成的气息大幅度减弱,可他的境界是摆在那里的,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药液融入四肢百骸的进度加深,也使得他的体魄越来越强。 除非是知神下境的大修行者认真起来,否则五境门槛以下的修行者,很难攻破李梦舟现在的体魄程度,除非是打消耗战,换句话而言,除了知神下境以上者能够将他一击必杀,余下者想要杀他,都得费些工夫。 林敢笑若想杀他,当然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李梦舟的气海灵元还没有掠夺过来,林敢笑自然不想直接杀死他,纵使在修行者刚刚死亡时的有限时间里仍旧能够掠夺气海灵元,但肯定要比掠夺活着的修行者差一点,林敢笑自是想要掠夺最好的气海灵元。 “龙渊这老混蛋,死了还给我找麻烦,弄出这么一个小子出来。”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李梦舟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但只因搞不明白药皇龙渊那么做的目的,他其实心里一直都在犹豫的,因为像李梦舟这样的情况,可是很罕见的,轻易死掉,便是很可惜的事情。 他活着的好处,是很显而易见的。 而若是死掉,得到好处的也就只是林敢笑一个人。 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去纠结的事情。 可是林敢笑躲躲藏藏那么久,目的便是要让落青冥降临,继而打破镇魔屏障,他虽然是自私的人,可针对这件事情,却是站在整个山外的立场上。 李梦舟活着对山外有益。 死了对自己有益。 这确实是值得纠结一下的事情。 但也仅仅是纠结那一下,现在落青冥已经降临,而拦路者也仅剩下死亡一个结局,李梦舟存在与否,便没有很重要的意义,倒不如将他的气海灵元掠夺,助自己提升境界。 木皆然看着唐闻柳面前躺着的沈秋白等人,他们皆是面色惨白,其中甚至还有几具尸体,除去沈秋白、北藏锋他们修为较高的,有充足的气海灵元,没有很快被掠夺干净外,修为较弱的,距离林敢笑近一些的,已经失去了生命。 林敢笑纵是山外帝君,也不能把十数名修行者的气海灵元同时掠夺过来,他只能首先掠夺像沈秋白和北藏锋这样主要的人物,顺便把距离他最近的修行者的气海灵元一并掠夺,稍靠外的人,掠夺时所需要的时间自然也会相对长一些,毕竟山外修士掠夺气海灵元也是有距离限制的。 寻常的山外修士掠夺气海灵元时需要在有效距离内十数息甚至数十息的时间里才能催动掠夺之术,强大的山外修士催动掠夺之术的时间则会相对缩减,但也做不到瞬间就能把气海灵元尽数掠夺过来。 何况林敢笑在掠夺的过程里也有多次被打断,能够活下来,是很幸运的事情。 但也在于沈秋白他们全都在抵抗,哪怕他们没有办法在被掠夺的过程里完全封闭气海之门,却也能减缓被掠夺的速度,有幸运,也有他们想要活下去的坚定。 “自我得知有山外人在姜国里生乱的时候开始,也未曾想到过,会经历这样一件事情。” 唐闻柳很努力的想要站起身,结果还得是在木皆然扶住他,才能站得起来。 他对木皆然表达谢意,望着一次次爬起来向林敢笑出剑的李梦舟,由衷感叹道:“实力相差那般悬殊的少年,仍在拼命,我又怎能只是躺在这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得战斗到底。” 木皆然轻声说道:“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姜国神将不应该死在这里,你有句话说得不错,我的职责便是镇守天弃荒原,这是我答应师兄的,或许往大义来想,镇守天弃荒原,便是在看守天下苍生的安宁,但我尚且没有资格守护整个人间,我只是南禹枯禅的一名修行者,我要杀死林敢笑,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为了我自己。” “曾经的我,在林敢笑面前只有恐惧,现在的我,不能再恐惧,我会不惜代价的将他杀死,或许,这便是我跟他之间,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唐闻柳很艰难的蹲下身子,捡起了白鹿刀,黑猫也帮他把那杆银枪拖了过来,他把白鹿刀挂在腰间,用那杆银枪撑地,稳住身形,轻抚了一下黑猫的脑袋,重新站起身子,说道:“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在荡魔时期,林敢笑对你做过什么,但肯定对当年尚且年幼的你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你要杀他,理所当然,而我也有杀他的理由,只因我是姜国神将。也许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最起码能拼命尽量帮到你。” 木皆然看着他,说道:“我对莲花化劫之法并不精通,但南禹枯禅并非只有这一门神通术法,或许以我现在的状态,那会变得很难,但我必须要去做,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气海里荒芜的真相 夜色深沉的天弃荒原外,是碎石嶙峋,到处被风雪肆虐的不堪景象。 有五境的大修行者陨落在此。 也有年轻的生命就此夭折。 那些哀嚎声,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冰冷雪地上的年轻人,那浑身鲜血淋漓,却仍旧坚定出剑的少年,绘画出了一幅相当悲恸的场面。 对于曾无数次经历血腥战场厮杀的唐闻柳而言,这便是很习以为常的画面,但多数是来自于敌人,他或许表面上很平静,但内心里也是有着一丝悸动的。 或许这些少年都是被誉为天才的修行者,可在唐闻柳的眼里,他们也就只是少年罢了。 他虽见惯了这种场面,但基本上都是他给别人造成这般境遇,那些姜国的少年被敌人欺凌,便是不能让他继续无动于衷的事情。 步伐虽沉重,但唐闻柳还是用银枪撑地,缓慢向前走去。 木皆然的眼中只有林敢笑。 她在等待着能够把林敢笑瞬间击杀的时机。 这当然是没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林敢笑只是掠夺了部分气海灵元,没能直接重归五境之上,修为的提升也是微乎其微的,可在这样一场战役里,哪怕是微妙的变化,也是天与地般的差距。 就连木皆然全盛状态时施展出莲花化劫之法都不能击杀林敢笑,想要在此刻占据优势,基本上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可她总要拼一把。 沈秋白他们都已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就算他们能够继续站起来,也只是无畏赴死,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李梦舟虽是不断的出剑,但除了让自己的伤势越来越重外,根本没有对林敢笑造成半点影响。 李梦舟每次都是冲到林敢笑三尺之间递剑,而林敢笑也从未阻止他的接近,反倒乐于如此。 他望着再一次倒飞回去的李梦舟,忍不住说道“寻常的山外修士需要接触到目标才能掠夺气海灵元,而五境的山外修士无需真正接触,在有效距离内便可,你是剑修,选择在最合适的位置出剑,无可厚非,但三尺的距离,也是我掠夺的距离,是因为不断出剑,让你感到很累,才会没有察觉到每一次出剑,你的气海灵元都在流失么?” 李梦舟已经再一次站起身来。 林敢笑摇着头说道“不愧有龙渊那老家伙帮你淬炼体魄,有他的气息留在你身上,也让得你的气海灵元相当浓郁,哪怕你气海里面大面积都是荒漠,可那条奔腾的江河,却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生机,你气海灵元的浓郁程度,有些超出我之前的预想。” 修行者的气海有按照资质高低,会呈现不同的景象,有小水洼,有溪流,有湖泊,也有奔腾的江河,但正常的修行者,在气海河流之外,是生机盎然的画面,唯有资质差到极限的小水洼,所见范围很短,除了水洼便别无他物,但也不会呈现荒漠的景象。 李梦舟的气海里有一条奔腾的江河,自然意味着他的修行资质很高,但相比范围更广的荒漠,就显得那条江河很渺小,这当然是很奇异的画面。 林敢笑没有心思去探寻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气海灵元的浓郁程度是和修为境界及资质挂钩的,哪怕李梦舟的气海里面有很大一片荒漠,但并不影响气海灵元的浓郁。 初修者,在第一次开天照,观想到自身的气海时,除去前面所说的,能见范围越广,便也意味着资质越高。 只在典藏里记载过的一片海,迄今为止,也都只是传说,而得见江河,便是历史岁月里最高的资质了,但在得见江河的前提下,也有着所见范围的距离,同样有高低之别。 而气海河流也有后天修习神通拓展范围的可能性,哪怕是一条江河,也有长短,李梦舟气海里那条奔腾的江河在荒漠里自然显得渺小,但他所见荒漠的范围却是没有尽头的。 强大的修行者,能够探知别人的气海资质,可他们看见得和修行者自己看见得虽是相同的画面,但后者看得更远,因为那是属于他的气海,是外人所不能轻易探知到的。 例如薛忘忧和孤山客,他们也只是能够依所见而推测出李梦舟气海里那片荒漠的范围不小,但具体有多大,便没有办法去得知。 修行者看重资质,但也不是只重资质,那不过是初学的优劣之别,具体能走多远,还得看自身修行的过程,且得到的结果。 得见湖泊者也许有机会在修行路上超越得见江河者,那也在于各自在修行路上遇到的问题,如果资质更高的人不给你超越的机会,你自然也很难超越。 但资质极差的,哪怕对方站在原地,给予你追赶上他的机会,亦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直接跨越那段距离的,资质的高低在这里便会体现的相当明显。 气海灵元的浓郁程度虽是和修为境界挂钩,但更主要是的还在于资质,灵元自气海里的生成,是源于修行的过程,提炼出来的天地灵气,那是最精纯的部分,自然修为越高,得到的灵元也就越浓郁。 但若资质极佳的情况下,便可凭着悟性提高炼化天地灵气的速度,那虽然不能让你的实力得到飞跃,但也是一种奠基,让你在修行道路上比别人走得更稳。 越是浓郁的气海灵元对于山外修士而言,自然掠夺过来的益处便越多,他们本身破境便是需要足够的气海灵元,而浓郁的气海灵元,当然也能提供给他们更多的需求,让得破境变得事半功倍。 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的气海灵元,相比年轻一辈的修行者来说,自是相当浓郁的,哪怕比不得像唐闻柳和木皆然这样的五境大修行者,可也抵得上掠夺数以千计的寻常修行者了。 修行天才是山外修士很好的掠夺目标。 他们的气海灵元浓郁,且更精纯。 但对于像林敢笑这种级别的山外强者,也只是够资格被他掠夺,主要掠夺的目标自然还是五境大修行者的气海灵元。 然而,李梦舟的气海灵元对他来说,也是属于一种特例。 因药浴淬炼体魄的缘故,药液融于四肢百骸,自然也融入了丹田气海里,甚至挟裹着药皇龙渊的气息,在荡魔时期,药皇龙渊虽然未能打破五境壁垒,但因他药师的身份,且独创了“药魔典”这门山外药系神通,宰杀五境大修行者就像碾死蚂蚁那般简单。 他的气息自是很深厚的,何况留在李梦舟气海里的那股气息,是属于药皇龙渊最精纯的,那是他原本打算在催熟李梦舟这颗种子,能够借着这股气息,与他自身更完美匹配,只是运气不太好,被李梦舟事先察觉到问题,将其反杀。 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自是留在了李梦舟的气海里,甚至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若非林敢笑对山外气息相对敏感,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对于山外修士而言,便好似毒药,让得他们发狂,因在山河小镇里,名为白落的那名山外人较为特殊,没有直接陷入癫狂,但他要杀死李梦舟的动机,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寻仇,也有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在潜意识里驱使着他。 若林敢笑能把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掠夺过来,甚至要比掠夺唐闻柳的气海灵元对他好处更多。 他很确信,只要将李梦舟、唐闻柳、木皆然、时方雪以及沈秋白和北藏锋这些年轻人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他就能重归五境之上,到那时,他便能够协助天弃荒原里的山外修士,一举打破镇魔屏障,让得被困在那里饱受凄苦煎熬的山外人重临人间。 林敢笑在李梦舟一次次出剑的过程里,也在一点点将他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让得李梦舟的气息越来越弱,他本以为李梦舟坚持不了多久,但没想到的是,在如此困境里,李梦舟仍是不顾一切的出剑。 他倒是有些佩服少年的意志和勇气。 望着站在原地的木皆然和慢吞吞朝他走来的唐闻柳,林敢笑说道“你们可都是五境知神的大修行者,却眼睁睁看着一个四境的年轻小子来送死,所谓南禹大德,姜国战神,也不过如此。” 唐闻柳已经拼尽了全力。 木皆然在施展莲花化劫之法时意想不到的被云清川从背后偷袭,她没有机会去拼命,现如今尚有可战之力的也仅剩下木皆然,但她有自己的考虑,对于林敢笑那番话,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但唐闻柳前行的步伐却在加快。 哪怕他现在的身子像是散了架一般,只是站着都勉强,行走时也需要用那杆银枪支撑着,根本跑不起来,可在到达极限时,总能爆发出一些力量,他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每踏出一步浑身便阵阵剧痛,可依旧咬着牙,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冲向林敢笑。 那杆银枪以爆裂的姿态掠过夜空,被他狠狠丟掷出去,雪亮的枪尖散发着锋锐的气息,刺破了空气,挟裹着阵阵爆响,眨眼及至。 林敢笑有些惘然的看着那杆飞掠而来的银枪,早就是强弩之末的唐闻柳,居然还能爆发出这般气势,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但唐闻柳越强,待他将其气海灵元掠夺过来时,得到的益处便也越多,除了李梦舟气海里有着药皇龙渊的气息外,他最迫切想要得到的便是唐闻柳的气海灵元了。 他站在那里,缓缓伸手。 携带寒芒,疾速掠来的那杆银枪便被他轻易抓在了手里。 被牢牢控制在他手里的那杆银枪仍在剧烈震颤着。 他凝视着唐闻柳,冷冷一笑,手掌猛地攥紧,咯嘣一声,那杆银枪上崩现出一道道裂痕,继而从中断掉,两头啪地跌落在雪地里,震起小片雪雾。 “林敢笑!” 伴随着一声沉喝,高举着不二剑的李梦舟再度拔地而起,目标直指林敢笑的咽喉处。 那里有着一处划痕,是在林敢笑措不及防下被李梦舟所伤,原本凭借着李梦舟的修为哪怕林敢笑站着不动,也不可能伤到对方,可在于李梦舟一直在装咸鱼,蓄势待发的一剑出其不意的斩击出去,虽依旧没有真正伤到林敢笑,却也自他咽喉处刺破了一点皮。 只要山外修士身上任何一处有了破绽,便是有了可针对的目标,失去强悍体魄的山外修士,纵使依旧强大,但起码不再是无敌的。 只是李梦舟始终做不到再次触及林敢笑的咽喉,而注意力被唐闻柳吸引走的林敢笑,对于此刻的李梦舟而言,便是很好的进攻机会。 因林敢笑背对着他,在他的剑到达一定位置时,出言提醒,是为了让林敢笑下意识转过身来,那么他的剑便能更精准的抓到林敢笑尚且来不及反应的瞬息时间里,给予其咽喉重击。 可惜的是,李梦舟的想法很好,但事实是有出入的。 虽说林敢笑因强大的自信,让他稍有些盲目,根本不会刻意去感知周围的情况,事发突然时,也的确需要一点反应时间,但李梦舟能不能抓住那稍瞬即逝的时间,也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在不二剑距离林敢笑的咽喉只有三寸时,便再难存进。 “又是偷袭啊,真是糟糕的想法,我之前的确没有很在意你,觉得你已经没有反抗之力,才让你偷袭得手,但你觉得我会再次被你偷袭么?” 他笑意连连的看着李梦舟,根本没有任何动作,李梦舟便觉有一股吸力拉扯着他,直接将他送到了林敢笑的手心里。 干瘪的手掌紧紧锢住李梦舟的脖颈,林敢笑把左手贴在李梦舟的丹田处,一缕缕气海灵元渗透出来,传递到林敢笑的身上,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若非你的气海里有着药皇的那股气息存在,我又怎会把你留到现在,等我把这股气息掠夺过来,便是你的死期。” 李梦舟攥着手里的不二剑,想要提起,却很无力,他的面庞通红,额头青筋暴露,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紧跟着便开始嘶声惨叫。 但任凭他如何挣扎,都被林敢笑牢牢控制在掌心里,随着属于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被抽离出来,林敢笑的气息也在迅速攀升。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狞笑,好似得到了某种极致的快感。 药皇龙渊那股气息的强大有些超出了林敢笑的预料,终究是潜藏在李梦舟气海里数年之久,得到灵元浸养,变得更为精纯,林敢笑居然感觉到他已经隐隐有了打破五境壁垒的迹象,这绝对算是意外之喜。 “我不知道药皇那老东西究竟想要做什么,竟给了你这般好处,我有察觉到你的气海有些不一样,似乎存在着某种禁制,但那种禁制只是在压制你的修行天赋,却根本造不成那般荒漠的景象。” “之所以你的气海很荒芜,全然是因为有药皇的这股气息在,它在吸取你气海里的生机,但反过来也给予你很大的好处,让你的修行速度变得很快,是因有这股气息在克制你气海里的那门禁锢。” “想来你的资质应该很高,若你之前所言不虚,真的杀掉了药皇,那么我便有理由相信,药皇把这股气息留在你体内,就是为了要杀你,只是他没有想到,你的气海里有禁制存在,以毒攻毒的情况下,反而给了你极大的好处。” “但很可惜,你遇到了我,药皇的那股气息我要了,你的命,我也要了。” 李梦舟睁大眼睛,有些惘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敢笑。 那一番话让他感到不可置信。 其实他一开始便有疑问,若气海里荒芜一片的景象是因有禁制存在,那么便应该是在压制他的天赋,这也是得到薛忘忧和孤山客认同的,但不符合逻辑的是,明明天赋被压制,可他的修行速度依旧很快,他只能找理由去相信气海里那道禁制并非在压制他的修行速度,待得站在五境门槛前时,问题肯定就会全面爆发。 却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龙老的出现,才让得他的气海里一片荒芜,也是因为误打误撞,弄巧成拙,有属于龙老的气息在他的气海里和那道禁制对抗,才使得那道禁制从来没有真正起到作用,自然也就影响不到他的修行。 他虽然一直以来都不清楚自己气海里有着一股属于龙老的气息存在,但也能够想明白,肯定是在树宁镇浸泡药浴的过程里,龙老做过手脚,龙老也的确曾说过,李梦舟的修行资质很差,根本成不了修行者,那是因为有禁制的存在,龙老根本无法看清李梦舟真正的修行资质。 或许龙老曾经是荡魔时期的山外强者,斩杀五境大修行者如屠狗,可在树宁镇的他,只是一名极其普通的药师,是被某位很强大的修行者打废,没有了力量的龙老,哪怕眼界还在,但也没有能力做到去探知李梦舟气海的玄妙之处。 因龙老的那股气息在吸取他气海里的生机,才造成荒芜的景象,让他踏上修行路时变得极其艰难,而那股气息又相当隐晦,甚至已经融在李梦舟的气海里,若非是山外修士,自然很难被察觉到,纵使是薛忘忧和孤山客这般的人物也做不到。 而因他借助千海境里的气运之力打开了禁制的第一重枷锁,也让得龙老那股气息和禁制的对抗更激烈,相反的,便让得李梦舟获取了更多的好处,才能让他在一年里破入四境,是因为他的修行天赋根本没有被彻底压制。 如此一来,他曾经想不通的事情,便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但此般真相突然呈现在眼前,也让得李梦舟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虽说龙老自接触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别有居心,可真正想起来,龙老做得每一件事情,都让李梦舟得到了好处,真正伤害到他的几乎没有,这便让李梦舟对待龙老的情谊更复杂了起来。 说来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龙老费尽心思,只为催熟李梦舟这颗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种子,但种子没有送到嘴巴里,反而送了命,甚至给予了种子充足的养分,让他变得强大。 而相同的,龙老的那股气息被林敢笑抽离出来,便意味着没有了力量来克制气海里的禁制,李梦舟的修行道路将会变得步履维艰,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来打破禁制的第二重枷锁,甚至这辈子能不能打破,都是未知数,那便相当于葬送了他的未来。 目前他距离四境巅峰已经很近,只有一步之遥,按正常情况来讲,他很快就能打破那道壁垒,真正跨入四境巅峰,可如果天赋被压制的情况下,哪怕只是一步之遥,也很可能是遥不可及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破鞘穿梭雪雾里的飞剑 归海断空把手抄在袖子里,在天河沿岸踱着步,花白的头发随风飘舞着,他眯起眼睛,平静说道“院里出了蛀虫,总要来解决,实话实话,我开始也不曾察觉到云清川居然入了山外,自书院建立,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院长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我知道,她很生气。” 卓丙春注视着那厚厚冰层覆盖的天河,轻声感叹道“我没有院长那么强的修为,也看不见天弃荒原发生了什么,但能够隐隐察觉到天弃荒原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情况,那里有我离宫剑院的弟子,我必须来走一趟。” 归海断空看着他说道“薛院长没有亲自来,反而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你,是因为欧阳胜雪值得让你出山?” 卓丙春说道“不只是胜雪,但凡是我离宫剑院的弟子,只要在世间遇到任何难题,我和师弟都会拼了命去救他们。” 归海断空了然的说道“倒也难怪,薛院长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你卓丙春也不例外,得罪你们剑修,确实是很苦恼的事情,因为你们全都是疯子,不按常理出牌,就算是死掉,也会从别人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卓丙春笑着说道“我不觉得自己是疯子,离宫剑院里也没有谁是疯子,他们只是有着自己的理念,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归海断空说道“假以时日,你们离宫剑院里或许真能出一位剑仙,我记得薛院长已经站在那道门槛前,甚至有吩咐贵院四先生前去西晋剑阁求意,想必薛院长也已经准备好登山了。” 卓丙春笑而不语。 薛忘忧让宁浩然前往西晋剑阁求取剑仙真意的真正目的是何,他自是不能对外人道,那确实是对宁浩然很有益处的一件事情,但那道剑仙真意仍在离宫剑院里保存着,也许到了时候,薛忘忧的确可能借助那道剑仙真意打破五境壁垒,但也有其他的可能性。 哪怕是卓丙春,也不能完全洞悉薛忘忧对那件事情的看法。 他在都城的时候,确实不能得见天弃荒原的景象,但站在天河沿岸,他却能够很清楚的看到那副画面,眉头轻轻蹙起,卓丙春看向归海断空,说道“云清川已经死了,但那里的情况确是不妙,归海教习是准备好出剑了?” 归海断空作深思状,微微摇头,说道“林敢笑是山外帝君,在荡魔时期,也就只有南禹无念大师,悬海观主,道宫圣人,院长能够抗衡,那个时候,王乘月刚刚入了剑仙之位,尚未在世间展露头角,如此山外强者重现,对于世间而言,都是一场灾难,但林敢笑已从五境之上跌落下来,说实话,我已不将他放在眼里,自是没有必要出手。” 卓丙春的修为境界要弱于归海断空,哪怕是自五境之上跌落下来的林敢笑,对他而言,也是很难缠的劲敌,他没办法做到像归海断空那般平静。 尤其是看到欧阳胜雪他们生死不知,李梦舟更是面临着绝境,他身后的剑已经在震颤,迫不及待想要出鞘了。 他到此的目的便是要保证离宫剑院的弟子不会出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皆然大师是无念大师的师妹,他们师兄妹的感情很深厚,如果皆然大师真的在天弃荒原出现什么意外,无念大师不需疑问,自会展现大神通,跨越距离,及时赶到,事到如今,无念大师都没有出现,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他不觉得皆然大师会有事,那么他便无需多此一举。” “的确是这样,以无念大师的修为,纵使他远在南禹,也可一念间覆灭身处天弃荒原的林敢笑,只因他觉得没有必要出手,才能稳坐南禹,我们又何须急切?” 话虽如此,卓丙春终究不是无念大师,也不是归海断空,他已经准备出剑。 离宫剑院里五境大剑修的本命飞剑破鞘而出,穿梭雪雾,跨越距离,直抵天弃荒原。 唐闻柳深思熟虑了很久,他觉得拖延时间的方式,不只有等待,若继续等待下去,很难判断等来的是木皆然的出手,还是李梦舟的死亡。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李梦舟死在眼前。 终是身经百战的姜国神将,自入军伍那一刻开始,他便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死亡对他而言,并非什么可怕的事情,若以他的陨落,来换取李梦舟的性命,甚至换来和林敢笑同归于尽的结局,那都不是一件坏事。 他拔出腰间悬挂的白鹿刀,脚步有些蹒跚的向前行去。 手腕翻转,刀锋凌空而下。 那一刀速度极快,是唐闻柳抱着必死的信念,爆发出来仅剩下的力量,让他的气势也跟着迅速攀升。 但在林敢笑的眼里,唐闻柳的气势是很虚的。 只是空有气势,全盛时期的唐闻柳都奈何不得林敢笑,强弩之末的状态,不管因什么缘故爆发出何等的气势,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只是在加速唐闻柳的死亡。 虽是这般想着,面对唐闻柳在这般境地斩出的刀,他也要很认真的对待,因为他真的有些佩服唐闻柳的气魄,若是生在荡魔时期,唐闻柳也将会是山外修士的强敌,那是可敬,也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 山外修士崇尚力量,也是因为力量,才让他们入得山外,只是寻常的山外修士失去理智,变成残忍嗜杀的怪物,可对心智正常的山外修士而言,他们也是敬重强者的。 因为那是他们最喜爱的猎物,自然要特殊对待。 林敢笑掠夺着李梦舟气海灵元的同时,也面朝向唐闻柳,凝视着那一刀朝他劈来。 他的神情很平静,若有所思的看向天弃荒原外的某处,指尖点落,唐闻柳那一刀便砸在了地上,连带着也让唐闻柳摔倒在地,那一缕刀芒被轻易碾碎。 唐闻柳喷了一口血,挣扎着爬起身来,举刀再砍。 林敢笑的指尖也再次点落。 白鹿刀好似在瞬间加了重量,让得唐闻柳很狼狈的摔倒。 那是相当悬殊的差距。 全盛时期的唐闻柳或许能够和林敢笑斗上一斗,但现在的他与李梦舟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阴森硌牙的声音响彻在天弃荒原。 是被困在莲花阵里的落青冥在嘶鸣。 莲花阵在泯灭着它的气息,但落青冥的气息很充足,木皆然在不损害到镇魔屏障的情况下,并没有把此地的天地灵气抽取一空,虽能困住落青冥一时,也根本没有办法将其诛杀。 现在落青冥已经冲破莲花阵的禁制,黑色气焰大盛。 有飞剑自很远的地方破空而至。 林敢笑欲要伸手抓取,但飞剑很有灵性,剧烈震颤着,擦出一连串火星,从林敢笑掌心里挣脱,径直向着他的手臂斩落,他有感到一丝痛感,哪怕很清楚这把飞剑不可能真正伤害到他,但林敢笑还是下意识里收手,且后退了一步。 掠夺的过程被打断,李梦舟瘫坐在地,向后躺倒,急促地喘着气,他睁着很沉重的眼皮,望着那把飞剑,飞剑虽然很陌生,但那股气息却很熟悉。 他该是见过的。 林敢笑低头看着掌心处那焦黑的痕迹,继而抬头看向那把飞剑,咧嘴笑道“终究还是有人来了,帝君重现人间,若只是这些废柴挡路,也会让我觉得很没面子,不过,很可惜是,没有把无念大师引出来。” 他很希望能够掠夺无念大师的气海灵元,甚至有木皆然这把制衡无念大师的杀手锏在,可他心里也很清楚,若无念大师真的出现在这里,他或许得考虑跑路的事情。 他或许会被某一刻放大的冲昏头脑,但等到清醒的时候,也是足够冷静的。 心里有遗憾,但也有庆幸, 这是很矛盾的。 但只要有人来到这里,他都是开心的。 因为来的人越多,他便有机会变得更强。 有落青冥在,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冲破莲花阵束缚的落青冥,也没有理会在场的人,而是直接朝着天弃荒原外掠去。 林敢笑面露笑意,轻甩了一下那被飞剑擦伤的手,看着艰难站起身的唐闻柳,说道“这场战役很快就要结束了,胜利者只能是我,而你们全都是成就我的养分,应该值得开心。” 唐闻柳哪能开心得起来,但他注视着那把在夜空里穿梭的飞剑,也算重燃了一些斗志,他虽然不清楚是离宫剑院里哪一位大剑修来到这里,必然都在五境知神,因离宫剑院里除了院长薛忘忧外,便只有卓丙春一位五境大剑修。 不管是薛忘忧还是卓丙春,都是很强的。 虽然唐闻柳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但面对同境的剑修,他也一样会处在劣势,他终究是习惯在战场上厮杀,若是纯粹以修行的手段对敌,确实很难占到优势。 换而言之,如果是在战场上,他就有很多手段能够轻易杀死同境的大修士,哪怕是一位大剑修。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归海断空 卓丙春缓缓抬起右臂,指尖自虚空里轻划,远在数十里外的那把飞剑斩破无尽雪雾,在那荒原上空凝聚的雷云外盘旋,引着一束雷电,噼里啪啦地轰击向目标人物。 他自认是不敌林敢笑的,若是刚刚出现在天弃荒原外的林敢笑,他也许能够稍微匹敌,但已经掠夺走李梦舟气海里属于药皇龙渊那股气息以及沈秋白等人的部分气海灵元的林敢笑,基本上快要跨出五境的范畴,除非卓丙春能够打破五境壁垒,否则都是很难赢的。 与他同境的唐闻柳和木皆然都接连败给林敢笑,就算他有着剑修身份的优势,也很难缩进太大的距离,结果也只会跟现在的唐闻柳一样。 但至少他能够凭着飞剑,暂时对林敢笑起到一种制衡作用。 卓丙春出剑的目的是为了救下李梦舟,想法里也只是和林敢笑战上一番,仅此而已。 漆黑的夜空变得更加黯淡。 有涌动着黑色气焰遮天蔽日的巨鸟瞬息间跨越数十里之距,出现在了卓丙春和归海断空的面前。 卓丙春抬头望着落青冥,说道“归海教习虽不打算出手,但好像对方并不同意。” 他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落青冥那股强大的气息,薛忘忧是曾经历过荡魔时期的,而作为师兄的卓丙春,没有理由置身事外,只是薛忘忧的资质比他高,在修行路上也比他走得更远,他在荡魔时期确实没有薛忘忧闯出的名声大。 而且年轻时候的薛忘忧也是很有傲气的,哪里危险便往哪里跑,卓丙春的性格沉稳,他也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在那种场合下,敢打敢拼的薛忘忧自然很容易打出名气。 在荡魔时期崛起的年轻强者可是不少,薛忘忧是一位,陈莫西是一位,不二洞的李道陵也是一位。 不说整个世间,单指姜国境内的修行者,在荡魔时期,其上三位都是名列前茅,打出了很高的名气。 年轻时候的卓丙春虽然不像薛忘忧那般莽撞的乱冲乱窜,也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落青冥大展魔威的画面,但有关落青冥这种‘山外生物’,他是听闻过的,但今日却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 “传闻在荡魔时期,落青冥是已经超越五境的存在,甚至比帝君林敢笑这般人物还要强大得多,是观主鏖战三天三夜,才将得落青冥斩杀。” 闻听得卓丙春的话,归海断空沉思着说道“其实观主当年没有真正杀死落青冥,虽然观主在那场战役里也不只一次的杀死落青冥,但因落青冥是世间第一位山外人的意志,只要那个人不死,落青冥便可无限重生,而现在这只落青冥自然不能和荡魔时期相提并论,恐怕连原先一半的力量都没有。” 卓丙春仍能从落青冥的身上感受到很强的压迫感,由此可见,荡魔时期的落青冥该多么恐怖,他苦笑着摇头,说道“哪怕是很弱的一只落青冥,也不是我能够应付的。” 归海断空眯缝着眼睛,说道“落青冥的傲气仍在,它俯瞰着人世间一切蝼蚁,自诩神祇,如果是真正的落青冥,我自然也只能退避三舍,但眼前这只,何来的资格在我面前展现傲慢?” 终究是梨花书院里除院长之外最强的修行者,归海断空有轻松说出这番话的资本,虽让得卓丙春暗暗咂舌,但也并未有怀疑的念头。 他只是笑着说道“那便有劳归海教习了。” 归海断空点了点头,他虽然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出手,但落青冥的存在终究是一件麻烦,他也不能白来一趟,稍微活动一下筋骨也不错。 或许他可以不把落青冥放在心上,但对于唐闻柳、木皆然,甚至卓丙春而言,落青冥都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虽然落青冥是通体黑色,就像是一团雾气,根本没有实体,但那飞扬的黑色气焰大片甩出的火星,在夜空里点缀,也显得落青冥很漂亮,是那种异常的,而不是大众普遍审美的漂亮。 落青冥的飞行速度很快,也很庞大,遮天蔽日只是很夸张的说法,但也是很恰当的比喻,至少处在下方的归海断空和卓丙春的视线全部被落青冥遮挡,好像它就是这片范围的天。 这种感觉是让归海断空有些不爽的,望着落青冥那铜铃般的血红色眼睛,声如雷震的嗓音自他喉咙里迸发出来,“没事长得这么大,黑糊糊的,丑陋至极,何以成活?” 落青冥俯视着下方那渺小的人类,它没有很清晰的脸,自然也做不出表情,但那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却在变化着,好似充满了蔑视之意。 归海断空眯着眼睛,一只手缓缓抬起,五指很放松的张开着,在对准落青冥时,猛地握拳。 空间突然荡起了一阵波动,有沉闷地声响在夜空里乍现。 有大团的黑色气焰爆开。 那声极其嘹亮的仿若车辆行驶的鸣啼很是刺耳的传荡出去很远很远。 落青冥硕大的身躯猛地朝下坠落。 眼看着就要直接砸中归海断空和卓丙春,后者的眼眸里甚至浮现出了一丝惊慌。 可就在那瞬息间,仿佛有巨力在拉扯,将得落青冥从中撕开,黑色气焰在半空中震荡开来,落在卓丙春身上的也就只剩下那些黑色雾气,虽然触碰到脸上有些滚烫,但也是转瞬即逝,星星点点的气焰蔓延在周身,像是飘荡着黑色的雪花。 卓丙春的神情有些错愕,渐渐地回复平静,他侧目看向归海断空,说道“不愧是梨花书院的总教习,五境之上的大修行者,落青冥在你面前,的确如同玩物。” 若非亲眼所见,他也很难想象,传闻中极其恐怖的山外落青冥,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死在这里。 虽然这只落青冥连原有一半的力量都没有,但也是处于五境最巅峰的,甚至也已经超越了五境,哪怕没有真正在五境之上,可归海断空轻松将之斩杀的画面,也是很让人震惊的事情。 五境知神之上是玄命境界,那是修行者对‘长生’初步的摸索,知生命,知万物,拥有大智慧,探知玄而又玄的大自由境界,修行也回归纯朴之态,内心澄澈清净,静与动之间,便可展现无穷力量。 卓丙春虽是站在知神境的巅峰,但也不能理解玄命的真谛,此刻倒是从归海断空身上隐隐悟到了什么。 就算是玄命境界里也有上下境的区分,落青冥只是超越了五境知神,但尚未跨过玄命的门槛,早就身处玄命境界之内的归海断空,想要斩杀落青冥,确实非难事。 而荡魔时期的落青冥,恐怕已达玄命境巅峰的高度,退一步来讲,也至少很接近,在那个时期,也只有观主有能力将之击杀,从落青冥的强大,也能推算出来,那世间第一位山外人又是何等恐怖。 落青冥是那个人的意志,也是他最强大的姿态,不能肯定说明那个人本身是不是比落青冥更强大,但也必然不会弱,毕竟那个人和落青冥本就是一体的,只要他不死,落青冥便永远是无敌的。 若非联合天下修士,人间所有的力量将得山外修士镇压,落青冥是完全有能力覆灭人间的。 观主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只要落青冥无限重生,观主终究会累。 想到这里,卓丙春有些警惕地说道“落青冥会不会再度重生?” 归海断空观察着周身散落的黑色雪花,说道“那个人已被镇压,多少年来,落青冥也不曾现世,是因有镇魔屏障在阻隔,气息无法来到人间,而那林敢笑用了一种方式,才勉强让得落青冥重现,不仅力量很弱,也不具备无限重生的能力。” 他在观察的过程里,确定散落的黑雾没有重聚的迹象,才得出这般言论,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既然林敢笑有办法让落青冥重现,这便是必须要警惕的事情。 谁也不清楚,暗地里有没有隐藏着第二个林敢笑,山外打破五境壁垒的强者,并非只有一两个。 林敢笑能够逃脱被镇压,便可能有第二个的逃脱者。 这都是不得不防的事情。 卓丙春了然,他的注意力便没有继续放在夜空里飘荡着的黑色雪花上,雪雾弥漫在天弃荒原外,飞剑在其间穿梭,多次斩击在林敢笑的身上,也只是擦出一串火星,在他身上留下一些痕迹,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他有观察到林敢笑的咽喉处有着一道细小的伤痕,但想要准确无误的斩击到那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林敢笑每次都能轻易避开。 面对五境知神大剑修的本命飞剑,林敢笑或许不在意其他方面,但身上唯一的破绽所在,势必要保护得很好,同为五境大剑修的时方雪,也是不能够和卓丙春相提并论的,他们终究还有着大段境界的差距。 但被飞剑纠缠的林敢笑也有些着脑了。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弃荒原上前所未有的光明 可他恼怒的神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察觉到落青冥陨落的那一刻,他的脸上便被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所替代。 林敢笑的面色渐渐变得很难看。 落青冥会死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就算他很清楚,以献祭的方式让得落青冥降临,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不可能让得落青冥以最强的姿态降临,但至少也是远远超过五境的,若非五境之上的存在出现,落青冥便不可能败。 他有察觉到天弃荒原外有人到来。 却没有感知到五境之上的气息。 是因他早就从五境之上跌落下来,而玄命境界又是回归纯朴的姿态,是很难被感知到的,若他没有跌落境界,自然可以察觉到,事实上却恰恰相反,他的失误,让得落青冥白白丢了性命。 而他所做的一切,也相当于全部白费了。 林敢笑的情绪起伏,渐渐被愤怒充斥,他那幽深的眸子里浮现暴戾之色。 他大踏步的朝着唐闻柳走去。 卓丙春的飞剑也再度朝他刺来。 被暴戾情绪填满的林敢笑,已经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就算他能重归五境之上,没有落青冥的气息牵引,也很难和荒原里面建起联系,打破镇魔屏障的可能性自然就变得微乎其微。 那镇魔屏障毕竟是世间最强的修行者联合布置下来的,如果不能和荒原里的山外之人里应外合,但凭林敢笑一己之力,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唐闻柳也察觉到林敢笑此刻的问题,稍微联想,便也能明白一点什么,他不能跟林敢笑硬碰硬,趁着有飞剑在拦截林敢笑,他第一时间便带着沈秋白他们远离此地。 沈秋白他们只是被掠夺了部分气海灵元,倒是能够勉强站起来,但想要自如的走动却也很艰难,唐闻柳一个人没办法把他们所有人都带离。 因林敢笑对落青冥很有信心,他始终都没有很着急,但在落青冥陨落后,他也变得急切起来,卓丙春的飞剑便很难拦截林敢笑的脚步。 在飞剑疾掠而来的那一刻,林敢笑攥紧拳头,手臂猛地砸落,直接将得飞剑砸飞,卓丙春面色微白,身子摇晃了一下,望着那浑身充斥着黑气的林敢笑,他凝声说道“那家伙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 归海断空蹙着眉头,他也能意识到此刻的情况很不妙,但他心里一直都在思考着无念大师的问题。 既然无念大师没有出现,就意味着此地不可能出现很大的意外,但他所见的画面,好像并非那么回事。 哪怕是因为他杀死了落青冥,才让得林敢笑暴走,但有落青冥相助的林敢笑是更恐怖的,他折断了林敢笑的双翼,即使让得林敢笑发狂,危险系度也没有增大,只是那些年轻人就很危险了。 归海断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无念大师能够稳坐南禹,不是因为他觉得木皆然能够打赢林敢笑,而是一早便很清楚,姜国的修行山门肯定会有动作。 不管来得人是归海断空和卓丙春,还是其他什么人,都必然在五境里,甚至五境之上,那才是无念大师稳坐南禹的根本原因。 归海断空凝望着南禹的方向,低声说道“若我没有想清楚这些,真的只是旁观,无念大师是否也有下一步计算?” 作为南禹的第一强者,无念大师哪怕不敌观主,但也基本上处在同一层面,他对道天的领悟是很可怕的,世间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甚至是那些未发生的事情,无念大师都有他的计算。 唐闻柳他们肯定是不敌林敢笑的,而木皆然或许尚且有些手段,但一直都没有做好准备,是因为没有找到最佳的出手机会,也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没有很多的信心。 如此局面下,归海断空的存在,就是唯一的变数。 而若他坐视不理,结局是什么样的,就很难预料了。 饶是归海断空的修为在五境之上,但距离无念大师仍有不小的差距,他根本难以揣摩南禹第一强者的心思。 而就在归海断空思考着这些问题时,林敢笑在摆脱卓丙春飞剑纠缠的瞬息间,便直接张开双手,将得那些躺在雪地里,尚且来不及逃离的年轻修行者吸了过去,他们的气海灵元爆涌而出,掠夺气海灵元虽然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暴戾状态下的林敢笑,无疑让得掠夺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很快便有年轻修行者死去。 而先前掠夺的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也在林敢笑的体内窜来窜去,尚未被他完全吸收,在林敢笑疯狂掠夺气海灵元的过程里,也加剧了吸收药皇龙渊那股气息的速度,在很短的时间里,林敢笑的气息便节节攀升。 啪地一声脆响。 好似有某种东西破碎。 挡在林敢笑面前的那道壁垒被冲破,让他一举入了玄命! 这对于林敢笑而言,似乎也是很意外的事情。 在他的考虑里,需要把木皆然、唐闻柳、时方雪和在场那些天才修行者的气海灵元全部掠夺过来,才有可能重归五境之上,但他只是掠夺了几个人,便已经打破了那道壁垒,显然是因为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 只因他一开始并没有把李梦舟气海里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考虑在内,是在中途发现的,而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有些超乎了他意料的强大,居然助他直接打破五境壁垒,入了玄命境界。 虽然树宁镇里的龙老已经是个修为全失的废人,但他毕竟曾经是山外药皇,气海里仍旧完好保存着他毕生修行的精髓,否则的话,那股气息也做不到能够压制李梦舟气海里的禁制。 这是意外之喜。 林敢笑暴戾的气息有所减弱,他似乎又回复了一些平静,已入玄命境界的他,就算仍旧不具备独自打破镇魔屏障的力量,但至少他可以杀光在场的所有人。 目睹着林敢笑在顷刻间便打破了五境壁垒,唐闻柳和木皆然的神色都是有些惊愕的,因为那件事情发生很突然,他们甚至想不明白,林敢笑为何如此轻易的就重入了玄命境界。 莫非是道天想要灭亡人间? 本身林敢笑就已经让他们很绝望,现在林敢笑变得更加强大,这还怎么打下去? 木皆然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却等来了这样一种结果,她的脸色霎时变得很苍白。 但她心里也很清楚,现在已经没有了继续等待的意义,明知可能会死,不,是一定会死,可木皆然仍是很坚定的迈出一步,获胜的希望已经相当渺茫,她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 隆隆之音在夜空里炸响。 星辰的光辉撕破了黑夜,终于在天弃荒原降下了光明。 但那却是林敢笑破境带来的光辉。 汹涌澎湃的天地灵气尽情盛放着,强大的气息蔓延开去,崩碎了无数的土山,席卷了枯木林,就连很远距离的天河,那被冰冻的河面也尽数崩塌,天河之水沸腾,直冲天际。 有气流在林敢笑周身萦绕着,挟裹着一丝寂灭的气息。 他微微抬着下巴,闭着眼睛,摊开双手,享受着那重归五境之上的美妙感觉。 如此一来,唐闻柳等人的气海灵元对他便起不到很大的作用了,对他修为的提升是微乎其微的。 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天弃荒原外,那个杀死落青冥的人,是在场唯一可以让他修为再度拔高一筹的存在。 归海断空也察觉到了林敢笑投来的视线,他沉思着,略有些苦恼的咂咂嘴,朝着卓丙春说道“我太过在意无念大师没有来到这里的事情了,以为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就算我不出手,也不会有大问题,却没有想到,我自己本身也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面,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林敢笑入了五境之上。” 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了卓丙春的想象,他闻听得归海断空的话,沉默了片刻,说道“因皆然大师的存在,便注定无念大师会注视这件事情,他老人家没有出现,归海教习有那样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但我想着,也许归海教习的想法也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呢?” 归海断空很是诧异的看着卓丙春。 事实上,若是因为他没有想明白而让得局面出现问题,那也意味着无念大师的计算出了问题,哪怕无念大师也不可能真的算无遗策,但事关皆然大师,如果无念大师没有足够的信心,也必然会来走一趟。 既是没有,那么现在发生的事情,或许真的依旧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并没有超出控制范围。 “若果真如此,我对无念大师的看法,或许仍是低估了,常年高坐南禹枯禅的无念大师,他的境界,是令我辈修士只能仰望的。” 归海断空的辈分其实是很高的,他毕竟是和梨花书院的院长同辈,但无念大师要比院长还要高一辈,也许院长和无念大师站在同等层面,但如果真的见面了,院长也得向无念大师行晚辈礼。 无念大师终究是比他们多活了几十年,对某些事物的看法,也会稍微不一样。 望着木皆然迈着坚定步伐走向林敢笑的身影,归海断空的双手从袖子里探了出来,轻声说道“如果眼前发生的事情,都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那么便依旧有获胜的可能,林敢笑虽破入五境之上,但也只是在玄命下境,因他山外修士的特殊身份,哪怕对我而言,亦是很麻烦的事情,不过尚可一试。” 卓丙春召回了飞剑,将它重新入鞘,说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战斗,为保障那些年轻人的生命,我会尽全力把他们救出来,免得你们打起来,殃及池鱼。”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木皆然也已经站在林敢笑的面前。 林敢笑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李梦舟摇摇晃晃的站着,他没有对林敢笑打破五境壁垒的事情表达任何看法,只是轻声呢喃着,“师伯,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虽然这个想法很幼稚,且愚蠢,但我还是要说,请您把剑借给我。” 卓丙春眯缝着眼睛,他的视线跨越数十里,落在李梦舟的身上。 “你想必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弟子当然很清楚。” 卓丙春有些犹豫,说道“你的境界太弱,且状态很不好,我的剑就算借给你,你也拿不起来。”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如果李梦舟在全盛时期,或许能够支撑得住斩出一剑,但也仅仅只是一剑,而以李梦舟现在的状态,莫说一剑,在接触到卓丙春剑意的瞬间,就有可能把他撕得粉碎。 卓丙春不是时方雪,他要比时方雪的境界更高。 而且时方雪借剑给李梦舟的时候,也已经身受重伤,李梦舟所要承受的便没有那么夸张。 “我知道师伯的顾虑是什么,想来你还有更严峻的问题没有讲出来,弟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但我觉得,我能受得住一剑,因为我没有师伯想象的那么弱。” 旁人或许没有办法理解林敢笑为何突然就打破了五境壁垒,但李梦舟是很清楚的,因为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是唯一的变数,而那股气息来自于他的身上,换句话而言,也算是李梦舟帮助了林敢笑打破五境壁垒,如此,他便必须最后再做些什么。 李梦舟要借剑的想法很坚定,卓丙春没有再继续犹豫,他把剑拔出鞘,然后指向了数十里开外的天弃荒原。 《佛海无边》是南禹枯禅至高神通《神隐经》里的一门术法,虽不敌《莲花化劫之法》,但对付山外修士,却有着专门的克制。 《佛海无边》能够净化恶念,但只因林敢笑过于强大,而木皆然修为有限,若克制不住,便有很大可能遭遇反噬。 这门术法本身就不是杀人用的,林敢笑若没有打破五境壁垒,木皆然虽没有绝对的信心,可也算有着几分把握,那几分把握是能够压制林敢笑,而并非杀死他,但只要林敢笑被压制,那么杀死他的可能性无疑就会增大很多。 那是木皆然原本的想法。 其实《佛海无边》和《莲花化劫之法》叠加施展,威力更盛,只是木皆然没有那个能力施展出来。 现在林敢笑已经打破五境壁垒,《佛海无边》的作用就显得更小了,但木皆然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束手就擒。 最佳的时机已经被她错过,她很清楚,不可能再有新的机会出现。 但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有着一道惊天的剑意忽然刺破了夜空,那道剑芒与穹顶相连,剑光之下站着的正是李梦舟。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不二剑,浩荡的剑意充盈在整个天弃荒原,冲天的剑芒,宛若一道光柱,将得白雪和沙尘全部震成齑粉。 四溅而出的气流,透着刺骨寒意,挟裹着破碎的雪粒,任意切割着周遭一切。 那股气息的强大,已经跨过了五境门槛。 甚至仍在节节攀升。 而李梦舟的皮肤也在肉眼可见的被撕裂,血流如注,他喉咙里蹦出一声嘶吼,双手高举着不二剑,猛地向林敢笑砸落。 那贯穿了整个天地的剑,向前倾斜。 朝着林敢笑疾速推进。 有清脆的骨骼断裂声音响起。 李梦舟的身子在剑光里摇摇晃晃,但他咬牙坚持着,有着被药浴淬炼的体魄,哪怕属于药皇龙渊的那股气息被林敢笑掠夺,可他浸泡两年药浴的事实,依旧让得他的体魄相当强悍,衣裳被震碎,浑身鲜血淋漓,那滴滴血珠在半空中飘扬,就连他的脸上都崩裂出了一个个缺口,啪嗒啪嗒地声音连绵不绝,但他硬是强撑着,斩出了那一剑。 林敢笑缓缓转身,凝望着自穹顶坠落的一剑,他的神情很严肃。 这是很夸张的一剑。 远远超过了李梦舟自身的境界。 那很显然是拿命来斩出的一剑。 气势更是攀升到了知神上境的层面。 甚至依然没有抵达尽头。 纵是借剑给李梦舟的卓丙春,此刻都有一些心惊。 他只是知神境巅峰的修为而已,加注在李梦舟身上的剑意,就算再强,也终究是借过去的,但李梦舟却把那一剑发挥到了极致,甚至突破了极限。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李梦舟的境界是很难把卓丙春真正的剑意施展出来的,不可能把剑借出去,而借剑者便能拥有被借剑者的实力,但眼下的情况,李梦舟却是基本上快要斩出卓丙春能够斩出的剑。 那是很反常的事情。 归海断空也在注视着此刻的李梦舟,尤其是他手里的剑,沉吟着说道“他的身上除了自己的剑意和你的剑意外,仍有第三个人的剑意存在。” 时方雪借剑给李梦舟的力量,早就被挥发干净了,毕竟借的东西是要还的,用完也就没有了,而属于第三个人的剑意自然便是来源于不二剑本身,也就是它上任剑主的剑意。 但那一剑的气势终究是没有超越知神境巅峰,而是停在了知神境巅峰的门槛外。 卓丙春皱着眉头,有关李梦舟的事情,薛忘忧也曾对他谈及过,而在姜国都城里,也就只有江听雨和皇帝陛下知晓一些事情,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闻听归海断空的话,他便没有接茬,反而心下有了一些担忧。 皇帝陛下还未曾探究清楚李梦舟的身世,那么便不易张扬出来,但林敢笑的事件,让得天弃荒原被世间诸国所关注着,期间是否有修行强者察觉到李梦舟的问题,是不可知的,毕竟当年那件事情,也是闹出的动静很大,甚至牵扯到了山海清幽。 其实这是李梦舟自走出都城,来到世间便已经开始考虑的问题,所以他利用《蚕灭卷》掩盖了不二剑的气息,是轻易不会被人洞悉的,但难保不会有意外出现,可现如今的李梦舟也顾忌不到那么多。 他在拼尽全力斩出那一剑。 林敢笑的视线里是很大的光明。 也是天弃荒原自有山外之人被镇压后前所未有的明亮。 飓风刮来,让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发丝也全部朝后涌去,甚至连眼睛都很难睁开,呼吸也变得困难了些,但林敢笑的身子却宛如磐石般屹立不动。 就连身受重伤的唐闻柳和沈秋白他们都被掀翻在地。 唯独木皆然能够站着,黑猫躺在她的怀里,发出很害怕的叫声。 但木皆然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因为李梦舟在帮她制造机会。 这一次,她必须毫不犹豫的抓住。 李梦舟的模样是很惨的,木皆然也清楚少年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的眼眸也逐渐坚定,凝视着那自穹顶坠落的一剑,即将斩击在林敢笑的身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佛海彼岸莫敢笑 对于药皇龙渊而言,李梦舟当然是很特殊的存在,虽然林敢笑不能真正理解,毕竟他对那些事情是一无所知的,但既然药皇龙渊在李梦舟的气海里留下一道气息,肯定有着某种更深刻的原因,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他。 因为就算成为一个废人的药皇,抵不过世俗江湖里的武道宗师,但他还是一名药师,他有的是手段来杀人。 只能说明一开始药皇龙渊并没有想着直接杀死李梦舟,但过程里出现了一些意外。 林敢笑想明白的不是药皇龙渊的事情,而是李梦舟确实有着不寻常之处。 面对那自穹顶坠落的一剑,林敢笑很平静的竖起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那道剑芒。 那一道剑芒好似横穿了整个天地,却被林敢笑轻易用两根手指禁锢住,他的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作为一只很努力的蚂蚁,我必须要赞赏你一句,然而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的行为,未免太过不自量力,若我没能重归五境之上,你这超乎寻常的一剑,确可能让我流血,但遗憾的是,那只是如果而已,是注定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梦舟自是没有精力去回话。 他原本也不是抱着要把林敢笑怎么样的目的,毕竟他真的还有自知之明,若是能够杀死五境之上的大修行者,那才是最狗血的,他要有那本事,早就把仇家杀干净了。 现在他渐渐也有些力竭,握剑的手已经变得很麻木,浑身剧痛,鲜血流淌出来的速度都放缓了很多,他冲着林敢笑咧咧嘴,便直接仰身向后倒去。 重重的砸在雪地里,冰凉的寒意反而让他舒服了一些。 他微微闭起眼睛,接下来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现在真的很累,他当然是不想死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躺着休息。 林敢笑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两指间那道剑芒消散,忽有警觉,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眼前的画面突然有了变化。 有一道刺眼的白光闪现,让得林敢笑痛呼一声,下意识捂住了眼睛,紧跟着他便察觉到,有一股撕裂般的感觉,正在自身上传递到脑海里。 有黑气从他身上渗透出来,慢慢淡化,飘向夜空。 他双膝猛地跪下,抱头惨呼。 木皆然两只手的掌心都在对准着林敢笑,有着氤氲的灵气萦绕着,她的脸色很苍白,但眸子却很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佛海无边》又是否对已经打破五境壁垒的林敢笑有作用,但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有淡淡金光包裹着林敢笑,被抽离出来的黑气越多,林敢笑身上的气息便也越弱,可始终都在五境之上,丝毫没有往下跌落的迹象。 林敢笑的双臂耷拉下来,他低垂着脑袋,视线里是一片血红色。 原本有着厚厚积雪的地面,滚动着红色岩浆,地面裂开,除去林敢笑所在的位置,周围都被岩浆海淹没,他很清楚,这并不是真实的,不过是虚假的传递到意识里呈现出来的画面。 他抬起脑袋,天空上是雷电纵横交错,飘荡着黑色灰尘的东西,很大一片的黑色灰尘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没有半点感觉,但掌心却开始腐烂。 林敢笑就只是那么看着,他微微喘着气,开口说道:“小皆然啊小皆然,你倒是有着不少手段,但就连莲花化劫之法都不能杀死我,你搞这种把戏又能奈我何呢。” 他的气息确实在减弱,而且是持续不断的,但却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修为境界,只是稍微感到有些疲惫。 红色岩浆溢了出来,很快便将得林敢笑脚下唯一的地面给吞噬,滚烫的岩浆,覆盖了林敢笑的双腿,他的身上燃起了烈焰,可就算如此,林敢笑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惊慌的神色,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岩浆吞没,森森白骨显露出来。 “我是山外帝君!” “我已重归五境之上!” “我于世间无敌!” ...... 卓丙春在天弃荒原外行走,他注视着木皆然那摇摇欲坠的身影,轻声说道:“皆然大师,想必无念大师对你很有信心,在他的计算下,你不会死,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就在这里,他站在五境之上,若有他助你,你的佛海势必能够彻底吞噬林敢笑。” 木皆然的信心并没有那么足,但她也大概清楚师兄的想法,因为师兄是最了解她的,既然林敢笑出现在了天弃荒原,那么木皆然就能打破曾经心里落下的阴影,也必须要打破,否则她便注定不可能超脱五境。 这是木皆然必须要解决的事情,但她以为林敢笑要么死了,要么也是被镇压在天弃荒原,正因如此,她才来做天弃荒原的镇守者,否则,堂堂南禹大德,无念大师唯一的师妹,根本没必要待在这种荒弃之地,南禹山海清幽又不止她一个知神境大修士。 林敢笑是留在她心里的魔障,必须清除。 过程并不重要。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她只需要能够心安理得。 便可越过五境那道壁垒,直入玄命境界。 如果无念大师出现在这里,那么木皆然的潜意识就会发生变化,就不能再鼓起足够的勇气,毕竟有师兄在,她只需要乖乖站在那里就好,根本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木皆然在很小的时候便跟着无念大师,很多事情都会有无念大师帮着她,在木皆然的心里,师兄便是最强,也是最好的。 她会存在依赖性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关乎她现在的年龄,因为那是从小到大的一种习惯。 只有把她扔在绝境之地,她才能够勘破境界。 卓丙春把沈秋白他们全都带离了此地。 最后才来到李梦舟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躺在雪地里呵呵傻笑的李梦舟,面色平静地说道:“你做得很好,这才是离宫剑院七先生的风采,没有辱没你老师的名声。” 李梦舟很虚弱的说道:“多谢师伯夸奖,但我现在浑身真的很疼,我想好好睡一觉......” 卓丙春说道:“那便睡吧,我会护着你,不会有事的,现在,我们需要离开这里。” 李梦舟闭上了眼睛。 卓丙春带着他离开。 而归海断空也出现在木皆然的身边。 “佛海无边也是南禹枯禅很高深的术法,但皆然大师的念力有些不足,我便来助你一臂之力。” 林敢笑在岩浆里爬动着,他的模样相当恐怖,就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骷髅,他张嘴嘶吼着,属于玄命境界的强大气息在冲击着佛海的禁制,他只需抵达彼岸,便可脱离佛海。 滚烫的岩浆仍在蔓延,试图阻拦林敢笑的前进,但于事无补,他速度很快的,仿若游鱼入海,朝着彼岸迅速靠近。 有归海断空协助木皆然,也让她轻松了少许,由此,佛海世界便生出了新的变化。 有一股岩浆喷涌而出,化作一柄巨斧,重然砍击在林敢笑的身上,直接将他砸进岩浆里。 涌动着岩浆挤压着林敢笑的身躯,把他紧紧束缚住,他仰天嘶吼着,猛地挣脱开来,岩浆四溅,又化作一柄柄利剑,切割着林敢笑的身躯。 更多的岩浆漂浮起来,一支支箭缓缓成型,从四面八方至,密密麻麻向着林敢笑疾掠而出,万箭穿心! 但在此过程里,林敢笑仍在前进。 他距离彼岸越来越近。 几乎触手可及。 他猖狂地笑着,“世间没有人能够杀死我!我乃山外帝君!区区佛海,何以困我?!” 他貌似已经看到了木皆然苍白的脸,那阴森可怖的笑声不断传出来,“你就该好好的躲在无念大师的背后,没有他护着你,你就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就算你们杀死了落青冥,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够有机会再次让得落青冥降临,可我已经不打算让你看到那一幕!” “我们之间的缘分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注定了,注定你必须得死在我的手里,你师兄没能杀死我,凭你也不可能杀死我,何必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已到达彼岸,你准备好去死了么?” 木皆然的脸色虽然很苍白,但她的神情却出奇的平静,她注视着林敢笑那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面孔,说道:“山外世界或许真的很奇妙,但那并非修行者真正追寻的东西,自你踏入山外的那一刻,便已经是一个怪物,就算你获得了很强大的力量,可你依旧会死,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林敢笑那黑洞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红色的岩浆,已经开始在消融的纤细白骨的手指缓缓在佛海彼岸探出,“山外才是永生的世界,那是你们这些废柴所不能理解的,我永远不会死!” “我是山外帝君!” “我已重归五境之上!” “我于世间无敌!” 那白骨手指透出佛海,出现在木皆然的面前,只要前进数寸,便可触及,但有岩浆滴淌着,指尖被融化,在他触碰到木皆然的瞬间,便被岩浆彻底吞噬,佛海崩塌,天地归于寂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那只很肥的冬鸟 那有些疯狂地笑声仍在天地间回荡着,却也在渐渐远去,夜空里飘扬着雪花,那是很纯白的雪,不见一丝黑色。 “林敢笑死了。” 归海断空轻吐一口气,看着默默转身去把黑猫抱在怀里的木皆然,他开口说道:“皆然大师的心境似乎清澈了不少。” 木皆然虽很疲惫,但她的脸上却有着一丝笑意,说道:“多谢归海教习出手相助,若我一人面对,是根本杀不死林敢笑的,他会挣脱佛海,甚至能够借此变得更强。” 归海断空说道:“事实上,我来到这里,除了斩杀落青冥外,起到的作用便也微乎其微,可若是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我也许真的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也算幸不辱命,没有酿成大错。” 木皆然想了想,说道:“或许师兄把天弃荒原发生的事情,全都计算在棋盘内,可我们终究不是棋子,而是有着自己的思想。唐神将和时方雪都受了很重的伤,他们短期内没办法再留在这里,倒是要烦请归海教习与我一起,暂时看守天弃荒原。” 归海断空没有拒绝,林敢笑虽然已经死了,但天弃荒原还在,总要有人继续镇守,唐闻柳和时方雪也要各自回去养伤。 但他想着,人虽然是活物,有着自己的思想,但若依旧被算死在棋盘里,那反而是更可怕的一件事情,他凝望着南禹的方向,暗暗想着,或许无念大师已经超越了观主,也说不定。 天弃荒原发生的事情并非世人皆知,但对于站在世间很高位置的那些人眼里,其实也算透明的。 魏国悬海观的某处山林。 穿着有些不甚整洁的青袍男子慢悠悠地来到溪流边站定,他望着那背负双手,凝望远方的老者,很是尊敬的见礼,说道:“老师,小师妹已入四境。” 观主远望的视线收回,放在那青袍男子的身上,笑着说道:“山外帝君林敢笑在姜国搞出的那些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青袍男子沉吟着说道:“林敢笑在荡魔时期活下来,他的主要目的肯定在于打破镇魔屏障,让得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的山外之人重临人间,他把第一个目标放在了天弃荒原,而此地和姜国、西晋都接壤,偏偏山外之人只在姜国境内有行动,西晋里却一片平静,总有些特殊的原因存在。” 他望了一眼观主,犹豫着说道:“弟子觉得,林敢笑应该还有其他的计划没有完全暴露出来,在姜国肯定有着一些让山外之人很重视的东西。” 观主笑眯眯地说道:“那你便去找找吧,或许你应该去一趟姜国东郡青海。” 青袍男子领会到了观主的意思,姜国东郡是白鹿峰的地界,而青海镇距离白鹿峰也很近,那白朔也已入了五境,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北燕道宫。 云中崖是道宫西天门圣殿的教谕,也正是曾被剑仙王乘月一剑毁掉的那座圣殿,只因云中崖有着镇守天弃雪山的职责,才能在西天门圣殿被摧毁的那一刻幸免于难。 而他已经近十年没有回去过天弃雪山了,一开始西天门圣殿被摧毁,道宫始终保持沉默,也未曾有过重建西天门圣殿的动静,但其实云中崖是很想把西天门圣殿重建起来的,而且想把它直接建在西晋帝都,洛阳城里。 这里面牵扯到的问题,自然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得清的。 但如果西天门圣殿真的重建,而且是建在西晋都城里面,那就是要像剑阁宣战,哪怕他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可实际的行动,便已经能够代表一切。 只是跟剑阁宣战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道宫也需要做充足的准备。 西天门圣殿重建也只是一个构想,尚未付之行动,但想来,也不会是很久远的事情。 山外帝君林敢笑出现在天弃荒原的事情,北燕道宫自然也有所察觉。 但他们也只是在默默观望着。 不久前,道宫南天门圣殿下达了一道指令,因入驻姜国坻水郡的一座小南天门被毁,北燕道宫被严重挑衅,一批南天门圣殿里的四境修行者,直接绕开镇守在姜燕边境的狂草堂的视线,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姜国境内。 狂草堂是姜国四神将之一,因姜国和北燕历来紧张的关系,姜国便不允许北燕里有五境的修行者出现在边境,且狂草堂也能察觉到五境大修士的气息,他们也很难轻松跨过边境,而四境里的修行者,自然更容易察觉,但也正因如此,也更容易混淆视听,反而不会被狂草堂第一时间发现。 至于同样在五境的柳飞羽能够潜伏进北燕境内,不是因为北燕不在意,这是相互的,但因在边境有狂草堂震慑,北燕军队里根本没有能够抗衡的存在,且北燕地势复杂,较比姜国,更容易隐藏。 北燕道宫虽然处在北燕皇室之上,但也只在北燕皇帝有事相求时,道宫才会有人出来,整个北燕在明面上的五境大修士其实是很少的,也没有足够的人手,能够像姜国那般,专意派遣五境的大修士镇守边疆。 若非道宫的存在,依照北燕的实力,根本没有和姜国抗衡的资格,但就算道宫什么都不做,也没有哪方势力敢轻易冒犯北燕领土。 而道宫里除了那些很强大的修行者外,也有寻常的圣殿门徒在北燕境内行走,只是他们心高气傲,且修为也没有跨过五境门槛的,也只是到处搞破坏的蛀虫,根本指望不上。 这便形成了,北燕里五境的修行者无法进入姜国,而姜国的五境修行者只要谨慎一点,其实潜伏进北燕并非很难的事情。 前提是不能招惹道宫。 而此时的天弃雪山,大雪纷飞,寒冷程度远胜天弃荒原,入眼处皆是白茫茫一片,没有植被,也没有生物存在的痕迹。 在雪山山脉的外围自是有北燕百姓在生活的,因北燕疆域不甚辽阔,一年四季里,整个北燕都身处在寒冬之下,唯有都城附近方圆才能偶尔感受到一丝暖意,但北燕百姓也很多,不可能全都挤在一起,难免会有一辈子都生活在困苦之地的情况。 雪山山脉在北燕占据的范围很广,越往深处走,便也越寒冷。 但在雪山山脉的最深处,确有人在活动。 在某个山坳里,连着壁洞搭建着一座很简陋的茅草屋,但却能够抵挡暴风雪的侵袭,在那茅草屋的前面,有堆积着不少的木柴,但也已经被白雪覆盖,旁边放着同样沾满雪花的木头墩子和一把斧头。 茅草屋里走出了一个年青人,他径直走向那木头墩子,提起了斧头,抽出被白雪覆盖的一块木头,架在木头墩子上,便开始劈柴。 他的动作很快,随着他不断挥落斧头,旁边堆积出来被劈好的柴便也越多,他停下劈柴的动作,轻吐一口气,眯起眼睛望向那连绵的山脉,白茫茫地没有任何其他的杂色,倒是有冬鸟低空掠过,似在寻找着食物,可惜忙活了很久,也是徒劳无功。 然后它便成了年青人的食物。 被白雪覆盖着的木柴自然是有些潮湿的,但对于年青人而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很快便生起了火,给那冬鸟拔了毛,清理出了内脏,架在火上烤。 年青人始终都面无表情,做任何事情,他的脸上都不会轻易出现变化,最大的表情变化,也就是皱一下眉头。 待得肉香味渐渐传出来,茅草屋前便也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老者,手里捧着一个残破的碗,他略过烤肉的年青人,直接坐在屋檐下,开始亦步亦趋的鼓捣着碗里很纯白的雪,而他脚下也放着不少瓶瓶罐罐。 等到年青人把肉烤好,老者碗里的雪也成了冰沙,上面还撒着几瓣粉粉地不知名小花,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两个木勺,走到茅草屋前的小木桌旁边坐下,将那碗冰沙放在桌子上,看着年青人面前那只烤鸟,说道:“很久没有吃到肉了,这只鸟那么傻,被你抓到?倒是挺肥的,说来也是奇怪,这种鬼地方,它是怎么吃这么肥的?” 年青人平静说道:“它有翅膀,可以飞很远,而且也很习惯此地的寒冷,雪山的范围对它而言并不是距离,寻常的食物自是很难找到,但有些食物,我们不能吃,不代表它不能吃。” 老者的表情有了些很怪异的变化,他怔怔地看着那只香喷喷的烤鸟,突然有些犯呕,连忙捧起那碗冰沙,抄起一勺就往嘴里送,含糊不清的咕哝道:“那玩意儿你自己吃吧,千万别客气,也别让我,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胃里不消化。” 年青人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看了一眼老者,便直接啃了起来,那只冬鸟确实很肥,味道却有些难以言表,但年青人却吃得很快,直到被啃剩下的骨架被仍在桌子上,老者才有些迷惘的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那处风景应如是 天弃荒原有南禹大德木皆然,梨花书院教习云清川,西晋剑阁大剑修时方雪共同镇守,亦有坐镇边疆的神将唐闻柳配合,但天弃雪山却只有两个人在镇守着。 他们分别是魏国芍华书院的熊老师,北燕道宫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亦被称为云崖真人。 坐镇东境边疆的神将是柳飞羽,但因柳飞羽已经回到了都城,且军队驻扎的地方,也相距天弃雪山很远,来回之间的路途不短,自然也不能像唐闻柳那样,偶尔能够去一趟天弃荒原。 所以寻常时候,天弃雪山是没有什么人烟的。 雪山山脉很广阔,但能被称为天弃雪山的也只有最深处那片范围。 制作冰沙的那名老者,便是魏国芍华书院的熊老师,他在芍华书院的地位,等同于归海断空在梨花书院的地位,仅次于院长,然而熊老师也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镇守在天弃雪山的修行强者没有比镇守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数量多,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他们不仅仅是生活在这里,看守镇魔屏障那么简单,因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里的山外之人时常会有冲击镇魔屏障的动作,便需要有修行强者防止意外的发生,镇魔屏障自然牢不可破,但山外之人冲击镇魔屏障的时候,也会对外造成影响,就算他们出不来,但若外面没有足够强大的修行者抵御,那般震动,也足以泯灭方圆数百里的生机。 因云中崖已近十年没有出现在天弃雪山,这里只有熊老师一人在镇守着,但天弃雪山十年间却依旧很平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那烤冬鸟吃的年青人自然不是一开始便在这里的。 熊老师和年青人在天弃雪山的日子是平静如水的。 他们坐在屋檐下,望着漫山遍野的白雪,神情都有些呆滞。 这里当然是很无聊的,也就只有在山外之人冲击镇魔屏障时,熊老师才能活动活动手脚,寻常时候,也就是鼓捣冰沙吃,那是熊老师的最爱。 而年青人每天要做的便是劈柴和寻找食物。 像冬鸟这种生物,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雪山山脉里自然也是有生物的,但能够来到天弃雪山之地的却很少,除此之外,便也只有雪山河流里的鱼能够食用,他当然也能走出天弃雪山,到外围有居住百姓的地方讨要吃食,可居住在那里的百姓已经生活得很凄苦,总得有相等的东西来换取,那便是很麻烦的事情。 而且年青人在来到这里后,也没有真正走出去过,因为那会很危险,在没有养好伤之前,只能尽量待在天弃雪山里。 其实因熊老师镇守在天弃雪山,每个月里都会有北燕皇室送来补给,但数量是很少的,必须得省着点吃,也在于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的重要性,各国都会很在意,否则北燕很难心甘情愿的给熊老师送补给,且路途也艰难,甚至可能被沿途饿极了的百姓抢夺,有时候接连两个月,都没有补给送来。 熊老师也早已习惯。 他对口腹之欲倒也不算太苛刻,以他的修为境界,就算数年不吃不喝,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唯独对冰沙不能缺少。 相比于此,天弃荒原也因不适合种植五谷,显得很荒凉,但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美酒佳肴却也从不缺少,在姜国向边境送粮草的时候,都会包括着送去天弃荒原的足够食物。 看云卷云舒,风雪交杂,熊老师低垂着脑袋,微微打着瞌睡。 年青人起身步入茅草屋,等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便多了一把剑。 重新坐在熊老师的旁边,他开始很认真的擦拭剑鞘、剑身、剑柄,这把剑虽然不是剑修的本命飞剑,但也有名字。 在剑柄之下,剑身相连的位置,刻着两个小字——浮生。 “你每天都要擦拭这把剑,看来是很想离开。” 半眯缝着眼睛的熊老师瞥了瞥年青人,懒洋洋的说道。 年青人擦剑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开口说道:“它已经很久没有饮血了。” 熊老师伸了个懒腰,轻吐一口气,说道:“你身上的杀戮气息太重了,那几本书要好好看看,否则很容易被吞噬,让你变得不再是你自己。” 年青人说道:“我从来都不喜欢杀戮,只是我立足在这人间,很多事情都在逼迫我,让我不得不拔剑。” 熊老师淡淡说道:“正因如此,你才会出现在这里,若非我恰巧碰见,你早就死了,也幸好云中崖那家伙十年都没有回来,要不然,就不是你想要离开,而是必须得离开,但如此一来,你就活不成了。” 年青人说道:“我早就该死了,现在能够活着,本就是偷来的日子,所以我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情,杀死更多的人,只是我受伤太重,而且境界太低,很多我想杀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杀死。” 熊老师坐直身子,凝视着年青人,说道:“以你这般年纪,如此之高的修为,若是还觉得很低,那么世间所谓的天才,又该如何自处?你这番话便很恼人,幸好只有我能听到,否则那些骄傲之辈,肯定都要跑来挑战你。” 年青人站起身来,回望着熊老师,说道:“那只是世间普遍的看法,却不是我的想法,天才又如何?若不能杀死想要杀死的人,便都是废柴。” 熊老师若有所思的看着年青人,说道:“那你想要杀死的人,还真不是简单人物。” 年青人平静说道:“我做过很多事情,事实证明,仅凭我一个人很难做到,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但我又不想去找他们,可有一个人,我很想见到。” 自年青人出现在这里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熊老师很云里雾里的感觉,每次询问,对方又沉默不语,他便再也没有问过,但此刻又忍不住问道:“你想见到的是谁?” 年青人回答道:“师叔。” 熊老师很意外,他意外的是,年青人居然回答了他。 但他觉得若是继续问那个‘师叔’是谁,年青人或许还会沉默。 他真的那么问了,年青人果然也沉默了。 熊老师很郁闷的摸了摸脑门,丧气的说道:“这般年纪,倒是深沉的可怕,莫非你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其实就是在这里给我装嫩?那你是如何保养的?” 年青人默默看了熊老师一眼,似乎觉得他有问题。 他只是经历了太多事情,心态方面确实不能跟实际年龄契合,那本身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熊老师也不想继续和他聊这种话题,因为注定是要聊死的,他很认真的想了想,突然说道:“你有察觉到姜国那边发生的事情么?” 年青人点了点头,“天弃荒原?” 熊老师嗯了一声,说道:“山外之人还真的是死性不改,想必那里应该很热闹,可惜没有发生在天弃雪山。” 年青人注视着姜国的方向,默然不语。 熊老师瞅了他一眼,抽动嘴角,怎么又聊死了? 林敢笑在天弃荒原让得落青冥降临,在姜国数十年的谋划,也很快的传扬出去,那是根本没有办法瞒住的。 而山外之人也真正入了现今年轻一辈修士的眼睛里。 他们终于明白,那并非只是传说。 自主的,一场寻找山外之人的动作,在世间诸国里展开。 虽然明面上只有姜国境内有山外之人出没,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仍有像林敢笑那般的存在,隐藏在暗处。 同时,对于镇守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的事情,诸国修行山门,也有意增派人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章 长平二十六年 姜国长平二十六年秋,一场大雨席卷着整个人世间。 距离林敢笑身死已经有六个月。 六个月匆匆而过,仿若转瞬之间。 在距离琅琊城尚有数百里地的一片山野中,坐落着一座破旧的道观,于大雨倾盆下瑟瑟发抖。 自天弃荒原回来的少年们全都在破旧的道观里。 唐闻柳架起了火堆,沿途购置的干粮也都一一摆放出来,他和卓丙春坐在一块,望着那些少年,少年们的脸上有些如释重负,也有些归家的喜悦,但也有着一抹沉重。 因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很重的伤,返程的路途便走得相当慢,直到现在,尚有人的伤势没有得到好转,其中便以李梦舟为最,他受得伤最重,一直都在马车里躺着,就连下马车的时间都很少。 好几辆马车都停在道观外面,拉车的马匹则被安置在了道观檐下避雨,李梦舟所在的马车距离道观也很近,他的伤势严重到连从马车里移动出来都很难。 只是勉强保着命而已。 陈子都在半途中便离开队伍,回了天湖道门,其他各地修行山门的弟子也都在路途中离开,聚在道观里的,全是都城里的修行者。 归海断空留在了天弃荒原,时方雪也回到了西晋剑阁,梨花书院和西晋剑阁里重新安排的修行强者,也已经前往了天弃荒原,到那时,归海断空便可以回来。 而木皆然会继续留在那里。 她镇守天弃荒原的目的便是等待能够杀死林敢笑的机会,只是她以前觉得林敢笑是在荒原里面,现在她虽然成功杀死了林敢笑,但镇守天弃荒原的职责仍在,那是不抱有任何私心的镇守。 且在那一刻,木皆然也打破了五境壁垒,有她镇守天弃荒原,比曾经要更安全。 唐闻柳把烤好的羊腿分给少年们,每人也都分着一张面饼,唐闻柳则继续熬着汤水,他曾被林敢笑掠夺气海灵元,伤势也相当严重,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神将,虽然没有彻底痊愈,却也已经没什么大碍。 只要气海灵元没有被彻底掠夺干净,都是能够回复过来的,例如宁浩然那般虽然气海灵元基本上被掠夺干净,但根基未损,仍有回复的希望,只是回复的时间会很长,但沈秋白他们则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只因修行者回复气海灵元非是自主的,山外之人想要豢养修行者以来提供源源不断的气海灵元便是很难的事情,因为那需要修行者自愿努力回复气海灵元,且山外之人修为越强,所需的气海灵元便越多,那么要豢养的修行者境界同样也得很高才行,而且不是豢养一个两个就够的,那本身就是很不切实际的事情。 在荡魔时期前,确实有些五境的山外修士那么做过,但结果并不如意。 否则的话,山外之人就是真的不可战胜的了。 江子画拿着半块烤羊腿和一张面饼走出了道观,他先把烤羊腿和面饼直接扔进了车厢里,接着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车,嘴巴里嘟囔着,“下这么大的雨,到处都是污泥的味道,等回到剑院,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李梦舟躺在车厢里,瞪着眼睛瞧他。 江子画“⊙0⊙” 他嘿嘿讪笑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扔这么准。” 半块烤羊腿就砸在李梦舟的胸前,油腻腻地,若非他穿着一身黑袍,那油渍就会变得很明显了,而那张面饼是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江子画把烤羊腿和面饼从李梦舟的身上、脸上拿开,说道“这是唐神将亲自烤的,他常年在边疆,如何填饱肚子是重中之重的事情,虽然就算是生肉,他也能吃,但烧烤技术也是不错,香喷喷的,快来尝尝。” 李梦舟倒是没有什么胃口,主要是不想被江子画喂饭,他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很严峻的问题,若他一直以来修行速度很快是因为有龙老的那股气息在克制气海里的禁制,那么龙老的那股气息被林敢笑抽离出来,气海里存在的禁制就会把他的天赋彻底压制,他的修行速度必然会慢很多。 只是伤势严重,他始终没有办法去验证。 他已经站在四境巅峰很近的位置,虽然依旧距离五境门槛很遥远,但起码是有资格往前迈步的,结果却在这里止步不前,那是相当苦恼的事情。 他只能期盼着因解开了第一重封禁,就算天赋被压制,也不至于变得太缓慢,否则他原本的计划就得有很大变动了。 “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李梦舟回过神来,看见来给他送饭的江子画却捧着原本该属于他的那半块羊腿啃得不亦乐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道“说起来,你对陶叶有什么看法?” 江子画啃羊腿的动作微顿,整个人似乎瞬间颓靡了下来,颇有些恼怒的瞪了李梦舟一眼。 值得一提的是,在天弃荒原他们准备离开时,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当时的李梦舟被卓丙春护住心脉,半死不活的躺在雪地里,而陶叶则有些扭捏地走了过来。 正当李梦舟紧紧蹙着眉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陶叶直接掠过他,站在了江子画的面前。 “之前多谢江师兄了。” 江子画也很懵的看着面前很羞涩的陶叶,有些不是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很快便想到,在阵术世界里,他曾出手救过陶叶,便驱逐心里那怪怪的感觉,随意开口说道“举手之劳罢了,陶叶师妹没事就好。” 陶叶向来都是很大胆的,哪怕此刻有些扭捏,但依旧是语出惊人,“我觉得江师兄当时很帅气呢,那么恐怖的山外人,被江师兄一剑就给杀死了,我都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所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就给江师兄当媳妇儿吧。” 她很崇拜年轻的修行强者,江子画自然也在其列,只是以前她的目光先放在了李梦舟的身上,对于其他人自然有些忽略,如今她忽然觉得,相比很冷漠的李梦舟而言,江子画更显完美。 而闻听得陶叶所言的江子画,吓得可谓六神无主,他虽是很羡慕以前陶叶缠着李梦舟的画面,觉得自己要比李梦舟帅气多了,却不受女孩子欢迎,但等到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江子画的心里只有恐慌。 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和陆九歌不太可能,且陶叶也长得确实很可爱,但他对陶叶可真的没有那种想法,连忙摆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陶师妹,你想多了,那是你家李师兄让我去救你的,你要去谢他啊,跟我没关系!” 陶叶神情微怔,但也只是瞧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梦舟,便继续很花痴的看着江子画,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看见的是你出现救了我,我就得报答你,必须给你当媳妇儿!” 江子画显然是犟不过陶叶的,他不断解释着,而陶叶又步步紧逼着,他只能哀嚎着落荒而逃。 现在一想起这副画面,江子画仍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着车厢里幸灾乐祸的李梦舟,相当恼怒的说道“都怪你!” 陶叶自然也在路途中回到了苍南山,可分别前,是态度很坚决的要给江子画当媳妇儿,但江子画根本就不信这些,毕竟陶叶做的这些事情,都曾经对李梦舟做过,说移情别恋不是很快就移了嘛。 “有女孩子喜欢你,那是好事啊,你就偷着乐吧,矫情。” 李梦舟却是不理江子画,慢悠悠啃着那张面饼,摆手赶客。 而在道观里,欧阳胜雪把烤热的面饼递给萧知南,在她身边坐下,问道“师妹的伤可好了些?” 萧知南望着道观外面瓢泼的大雨,淡淡说道“我经常受伤,虽然这次伤得比较重,但好得也快。” 欧阳胜雪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他很想要开启某个话题,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沉默。 沈秋白和钟溪言、杨昭坐在一起,默默吃着烤羊腿,天弃荒原之行,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们也都需要消化。 北藏锋倚在道观檐下的木框上,手里捧着书,谢春风凝望着他的身影,回头看向谢宁,平淡说道“回去后,要好好修行,我不可能护你一辈子。” 谢宁默默点头,他的视线在道观外那辆马车上,曾目睹着李梦舟向林敢笑拔剑的那一幕,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自己和李梦舟之间那巨大的差距,想着若是自己不努力,或许真的很难抬得起头来。 唐闻柳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他伤得其实很重,哪怕伤势得到了较大的好转,但想要彻底痊愈,没个一年半载也不太可能,终究是姜国战神,亦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继续熬着汤水。 卓丙春则在观察着每一位少年,他轻笑着说道“经此一事,或许他们都能成长很多。” 唐闻柳说道“少年人总是要经历些风雨,永远生活在温室里,被称赞着,其实都是假象,世间很大,所谓的天才,稍不小心,就很容易被超越的,修行本就是人生,一直都在前进,绝不能停下来。”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章 破落巷里那声剑鸣 “汤好了,都来喝吧,寒雨天暖暖身子。” 因他们从天弃荒原返程,路途遥远,雇了很多辆马车,也会经常露宿荒野,锅碗瓢盆可谓准备的很齐全,唐闻柳把汤都盛在碗里,少年们纷纷上前,表示感谢的同时,也各自捧着汤碗重新回到原地。 欧阳胜雪顺便也把萧知南的那一份取了回来,但萧知南道了声谢,却直接绕过他,向道观外的马车行去。 目睹着萧知南进了车厢里,看着同时返回来的江子画,欧阳胜雪心里虽稍微有些不舒服,但想到那是自己的师弟,便默默又坐了回去。 卓丙春看着欧阳胜雪,若有所思的蹙着眉头,他笑而不语,觉得这番画面倒是蛮有意思的,果然是少年人啊。 因小南天门在坻水郡里和其他修行山门结怨颇深,柳城向离宫剑院七先生递刀,败得一塌糊涂,虽李梦舟离开前,很清楚的说明了若有人问起,大可实话实说,但坻水郡的修行者却始终缄默不语,使得那些自北燕而来的南天门圣殿修行者于坻水郡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们只是晓得有人毁了坻水郡的小南天门,但是何人所为,除了坻水郡本地修行者外,清楚这件事情的人也不多,蒹葭苑不发话,坻水郡的修行者又全都缄默不言,便也逐渐惹火了南天门圣殿的那些修行者。 他们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自然也不可能在坻水郡把事情闹得太大,可也不代表他们甘愿被人当做白痴,首当其冲的目标便是蒹葭苑。 北燕道宫南天门圣殿派遣了五十名四境修行者,而且基本都在上境,甚至其中有一个人,已经达到四境巅峰的范畴,他便也是此行的领队,已达不惑之年的杭子玉。 在整个坻水郡里能够一下子拿出整整五十名四境上品修行者的山门,就连蒹葭苑都有些勉强,柳城所在的木尘门也仅有二十名四境里的修行者,其他的山门,找出十名来都很难,甚至有的只有一两位。 毕竟坻水郡只有蒹葭苑一座五境宗门,除了海棠山主,四境便已经是坻水郡最高的层面了。 而且普遍下境的修行者多一些,上境便很少,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更是只有寥寥几位。 这虽然是整个坻水郡修行世界的情况,但并不包括蒹葭苑,作为坻水郡里唯一的五境宗门,四境巅峰大修士的数量是超过整个坻水郡的,只是部分都不在山门里。 杭子玉率领着南天门圣殿修士前往蒹葭苑的途中,也在思考着对策。 小南天门被毁,绝不是一件小事,坻水郡的修行山门也不可能不清楚,是他们刻意隐瞒,在杭子玉的想法里,能够做到轻易毁掉小南天门的,也就只有蒹葭苑,但姜国境内不止有一座小南天门,也对这件事情展开过调查,貌似真的和蒹葭苑无关,但对方是谁,尚不清楚,只知道是一名少年。 蒹葭苑里全都是女修士,自然不可能有少年的存在。 离宫剑院七先生一剑毁掉小南天门的事情,其实在坻水郡范围里传得很广,就连坻水郡之外也有传闻,但那件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且姜国境内另外一座小南天门也不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的,错过了最佳得知李梦舟身份的时间。 “统领,如果蒹葭苑故意隐瞒那少年的身份,便是与我们南天门圣殿公然作对,门主命我等抓捕那少年,却未曾说过要和坻水郡蒹葭苑为敌。到时,我们该如何?” 杭子玉眯着眼睛,狠狠咬了一口面饼,说道“梨花书院阻隔着一切道宫势力,能够有两座小南天门矗立在姜国境内,也是谈判后的结果,毕竟在北燕也有一座书院在,如果小南天门在姜国安分守己,梨花书院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但现在并非我南天门圣殿找事,我们有权讨要说法。” 他所谓的安分守己,当然不仅仅是字面意思,朱扒酒在坻水郡作威作福,可不算安分守己,但终究也只能算小打小闹,若真的损害了姜国的利益,仅有的两座小南天门早就不复存在了。 梨花书院和北燕道宫也都有所顾忌,他们都很清楚,一旦把事情做得太狠,便是公然开战,那是双方暂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能够忍让的地方,自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坻水郡的小南天门直接被摧毁,无论如何,北燕道宫都是站着理的,那么杭子玉一行人的动作,便是合理合法,只要他们没有白痴的直接挑衅梨花书院,那么梨花书院便也不会在意他们的存在。 杭子玉心里也很清楚,他能够瞒过边境狂草堂的眼睛,可在进入姜国境内后,不可能瞒过梨花书院和朝堂天枢院的眼睛,他们早就站在明面上了。 “我虽然没资格站在海棠山主的面前,可在我们占理,且代表着道宫南天门圣殿时,作为聪明人的海棠山主自然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我们不能把蒹葭苑怎么样,但蒹葭苑也不会主动和我们作对,至于她们会不会刻意隐瞒那少年的身份,这对我们而言,并不是难题,而是必然的事情。” 杭子玉看着一众手下,说道“我们只需要向海棠山主传达我们南天门圣殿门主大人的意思便好。” 此时的蒹葭苑里,海棠山主正站在长廊下,望着远在百里开外的杭子玉一行人,她的神情很平淡,眼眸里不见半点波澜。 而在白虹镇的破落巷里,孤山客躺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聆听着面前雨水滴嗒,秋风带来的一股湿意,让得孤山客的腿脚也变得稍有不好,其实李梦舟在返程时,是有路过白虹镇的,但只因一直都躺在马车里,他便没有停下来,专意拜见孤山客。 萧知南倒是抽空走了一趟,但并未见到孤山客,若只是萧知南一人,或许孤山客不介意,但他们那一行人太多,哪怕站在破落巷里的只有萧知南,但孤山客很清楚,在那时,有某人的视线投注了过来。 孤山客很不想有人来打扰他,但他貌似需要主动走出破落巷。 他从屋里拿出了不少童路送给他的茶叶,然后走出破落巷,挨家挨户给那些陪伴他很久的老邻居们送温暖,直到傍晚左右,他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紧跟着便有一声剑鸣在院子里响起。 海棠山主凝望着那个方向,对身后刚刚走来的陆九歌和南笙说道“你们准备一下,便动身去都城吧,我随后也会去走一趟。” 陆九歌和南笙称是退离,月从霜站在海棠山主的旁边,轻声说道“山主不愿见北燕南天门圣殿那些人?” 海棠山主说道“我不喜欢被威胁,但比较悲哀的是,蒹葭苑不具备和北燕道宫叫板的资格,为避免扰乱心情,还是不见的好,因为我怕自己忍不住把他们全部杀死在蒹葭苑。” 她是一山之主,考虑的事情自然会很多,她不是曾经那个入世实修的少女,她是蒹葭苑的山主。 月从霜很不解的问道“但山主是怎么让那位走出来的?” 海棠山主笑着说道“他在白虹镇破落巷里不是秘密的时候,便已经准备好走出来了,我只是希望,在他离开前,收拾他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毕竟李梦舟朝着小南天门拔剑,是他在推波助澜。” 月从霜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似是犹豫了很久,终是开口说道“山主真的决定要去都城?您不是从来都对那里的感观很不好么?” 海棠山主看向她,微笑着说道“所以我也要做一番心里挣扎,如果不是非必要,我确实不想去都城。” 月从霜不能理解,既然并不想去,为何又要纠结? 倾盆的大雨在世间各个角落肆虐着,这是很不常有的事情。 杭子玉一行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自莫城赶往蒹葭苑,片刻不停,他们戴着斗笠,穿着黑衣,腰间佩刀,在泥泞道路上如履平地。 但在上得大路的那刻,杭子玉忽然止步,他猛地抬起左手,一行人步伐一致,全部停了下来。 “统领?” 杭子玉皱眉观察着四周,细细聆听着倾盆雨落,压低声音说道“有些奇怪,似乎有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但又找不到来源。” 在南天门圣殿里,杭子玉也是有名的修行强者,道宫是北燕的山海清幽,而天门圣殿里除了各自的门主和教谕外,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入得山海,同是四境巅峰,朱扒酒便没有资格,但杭子玉却是名副其实的山海修士。 他的视线放在前面的大路上,那里有隐隐的剑鸣声响着,雨雾朦胧下,一道身影自黑暗里走出,人未到,声先至,“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你们南天门圣殿里倒也不全是废柴。” 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把视线全部放在来者身上,杭子玉神情凝重,下意识把右手搭在腰间佩刀上,沉声说道“阁下是谁,何故拦我等去路?”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章 长安繁华乱人眼 孤山客静静站在大路上,倾盆的大雨未能沾湿他半点衣衫,手里无剑,却有剑鸣声阵阵,像是挟裹在风雨之中,无处不在。 他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杭子玉,淡淡说道:“就算是你们南天门圣殿的门主,王行知那老东西,见到我,也得行礼,你们这些南天门的小辈,便很没礼貌。” 杭子玉暗暗咂舌,对方这番话,让他吃惊,但也有些犹疑,沉声说道:“能够直呼我们门主的大名,在世间必定有着很高的地位,但我并不认得老人家,自然也不知如何见礼,可你对我们门主不敬,身为南天门圣殿弟子,我们理应拿你是问。” 孤山客淡然一笑,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自视甚高,其实没有半点本事,你是北燕道宫的山海修士,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并不稀奇,主因是我也没想着隐藏。我此来只有一个目的,也清楚你们要往哪去,但你们肯定是过不去的。” 杭子玉皱眉说道:“蒹葭苑是女修山门,从未有过男子,你既不是蒹葭苑的人,便是海棠山主请来阻拦我们的,难不成蒹葭苑真的要和我们南天门圣殿作对?” 孤山客说道:“南天门是南天门,道宫是道宫,蒹葭苑无意与南天门为敌,而我出现在这里,虽说与海棠山主有点关系,但也是我自己想要来。” 杭子玉冷笑着说道:“既是如此,我便也明说了,蒹葭苑毕竟是坻水郡里最强的修行山门,乃至在整个姜国都是有名有望的,能否晋升五境上宗,也全然在海棠山主一念破境之间,我南天门圣殿自然也不会轻易和蒹葭苑交恶,可不管你是否因海棠山主而前来阻拦我等,此举,便是公然要挑衅南天门圣殿,我会如实禀告给门主。” 孤山客摇着头说道:“本来我是不打算动粗的,但显然跟你们聊不通,居然还要告门主,若你们执意要前往蒹葭苑,那我便只能把你们打得走不过去。” 杭子玉略有讽刺地说道:“我们这里可是足足有五十名四境大修士,仅凭你一人,又是一把老骨头,也不嫌说大话,磕掉所剩无几的老牙。” 孤山客虽然解释了为何会被杭子玉察觉到的缘故,但杭子玉显然是不相信的,在他看来,或许孤山客的确有些本事,但也强不到哪里去,他是四境巅峰的修为,余下四十九名南天门圣殿修士也皆在上境,哪怕是面对知神下境的大修士,也具备一战之力。 道宫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自然有他们的骄傲,山海修士或许不会瞧不起山河修士,但天生有些优越感也是很寻常的事情,毕竟他们脚下踩着的土地是山河修士梦寐以求都想要进来的。 虽然这五十名南天门圣殿修士里只有杭子玉是山海修士,但只要孤山客站在山海清幽之外,那么就算是五境里的大修行者,他也不需要卑躬屈膝。 孤山客的脾气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他在破落巷里当然只是很普通的老人,但事实上,他并不普通。 对于杭子玉的出言不逊,孤山客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动怒,只是微微笑着,但此间天地灵气却发生了异变。 等到杭子玉察觉到问题时,已经迟了,他面庞瞬间变得通红,双膝震颤了一下,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好似被瞬间压了一座大山,而那四十九名南天门圣殿修士更加不堪,直接摔趴在了地上,有的磕到下巴,有的完全脸着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孤山客背负着手,在杭子玉面前走来走去,而杭子玉的视线里只有孤山客那脏兮兮的靴子,因下着大雨的缘故,孤山客在踱步之余,自有泥水从他靴底溅出来,毫不浪费的拍打在杭子玉的脸上。 让他仿佛感受到羞辱,但内心深处又震惊于孤山客强大的手段。 那是他根本没有半点资格去抗衡的存在。 “您到底是什么人?” 杭子玉开始用了敬语,他不得不放低姿态,哪怕他背负着南天门圣殿山海修士的身份,但在生命没办法保障的情况下,他也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态度稍有不对,就会即刻毙命,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姜国。 孤山客笑呵呵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前往蒹葭苑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探知莫城小南天门是被何人毁掉的,我这里便有你想要的答案,所以你便无需特地前往蒹葭苑。” 杭子玉有些不解,说道:“您和那少年有仇?”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那少年有本事毁掉小南天门,但莫城那座小南天门里除了朱扒酒外,的确也没有什么很强的修行者,依照孤山客不动声色便碾压南天门圣殿五十名四境大修士的强大实力,又怎会和那少年有仇? 毕竟,孤山客轻而易举便能杀掉那少年。 孤山客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和那少年当然没有什么仇,或者说,那少年之所以拔剑毁掉小南天门,也是我让他去的,但这和我告诉你们那少年的身份,并不冲突。” 在杭子玉心里,这两件事情当然是很有冲突的,他眼底虽有愤恨,但也很困惑,孤山客到底想要做什么。 “毁掉莫城小南天门的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不管王行知给你们的指令是什么,你们都大可前去寻他,坻水郡里没有你们想要得到的答案,当然,你们也可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王行知,我很快便会离开此地,他能不能找到我,尚且两说,可你们必定是奈何不得我的。” 孤山客没有再多说废话,他直接转身离开,破落巷已空,至于他要去往何方,目前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在孤山客的身影消失在雨夜里后,杭子玉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动弹了,他默默从地上站起身,满身已是污泥,看向同样纷纷艰难起身的南天门圣殿修士们,沉声说道:“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们面面相觑。 他们来到姜国的任务是很清楚的,按理来说,孤山客也是他们的目标,毕竟离宫剑院七先生虽是毁掉小南天门的人,但指使者却是孤山客,但他们也已经深刻领教到孤山客的可怕,想来若非门主亲临,他们稍动念想,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不清楚那老者的身份,但肯定是很强的大修行者,甚至不把我们南天门圣殿放在眼里,离宫剑院七先生的事情,我们只需调查一番便能知晓,可那老者或许我们真的只能如他所说,禀报给门主知晓,由门主来定夺。” 杭子玉不可置否,望着孤山客消失的方向,平静说道:“联络在姜国的另一座小南天门,若莫城小南天门被毁果真是离宫剑院七先生所为,那我们只能往姜国都城走一趟了。” 他始终不能理解孤山客拦截在此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如孤山客所言,其和离宫剑院七先生是同谋,那么便没有理由特意告知他们毁掉莫城小南天门的那少年的身份,所以他们需要调查一番,不能贸然行动,避免有诈。 但现在看来,蒹葭苑确实是去不成了。 因为他不知道孤山客是否仍在附近,往前便会死,只能退,别无他法。 长安,是魏国都城,芍华书院便座立在此。 天下书院本为一家,除了姜国都城作为总院的梨花书院有着不止一位的五境之上大修士,在各国的书院里都至少有一位五境之上的大修行者,如此,书院才能在世间诸国站稳脚跟。 芍华书院的院长便是一位打破五境壁垒的大自由强者。 而北琳有鱼便是芍华书院里资质最高,且修为也最高的弟子。 也是芍华书院里寥寥无几的山海修士。 天下书院合加方才是山海清幽,而每一座书院里,山海修士的数量也不多,这是书院分散的缘故,但也是书院强大的证明,毕竟它存在于世间诸国。 长安城里很繁华,在世间各王朝的都城,姜国琅琊城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城,而魏国长安城便必定是天下最繁华的城,哪怕是西晋帝都洛阳城也比不过。 在长安城外,有风尘仆仆的着僧袍的年轻人,驻足凝望着长安城。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长安。 相比南禹诏平,长安城的繁华让他好像发现了新世界。 哪怕只是站在长安城外,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城里的氛围,他有些清澈的眼眸里,透露出一丝好奇,且步履很坚定的走向守城官,掏出路引,他步入城内,入眼便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长安城里的百姓似乎都穿着华贵,至少相比南禹而言,只是穿着打扮,便不知胜了几筹。 南禹因黑火山群的存在,基本上都穿的很凉薄,也不是很在意什么锦衣绸缎,长安城里的百姓虽然不是人人都披着锦衣绸缎,但也都布料不差,非是粗布麻衣可比,那着麻衣僧袍的年轻人,一时有些花了眼。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章 芍华书院,北琳有鱼 时值傍晚,正是长安城里繁华夜景刚刚开始的时候,街道上的男子都是翩然模样,姑娘们也是肤色白皙,宛如仙子谪尘,对比南禹人人都因黑火山气焰烘烤而肤色略黑的模样,长安城里的画面,给予了道生极大的冲击。 虽然魏国不是世间疆域最辽阔的,而南禹也不是最穷的,但两国的确有很大的区别。 从来没有见识过南禹外面世界的道生,第一次走出来,便来到世间最繁华的长安城,他显得有些踌躇,就连行走在街道里都下意识避让着,且有些憨厚的脸上,也透着无尽的茫然。 他不敢四处去打量,尤其那些肤色白皙的姑娘们无意间朝他扫过一眼,便让得道生仓惶不已,险些被很平坦的青石板路扳倒,惹来那些姑娘的轻笑,更是让道生红润了脸颊,暗暗叫苦。 魏国的风气是相对开放的,而南禹则相对保守。 道生是穷苦人家出身,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偶然间碰到木皆然,并有了师徒之名,那也是道生第一次走出山窝窝,去往南禹都城,剩下的时间他一直都在枯禅里修行。 这也是他第一次入世,但一路上所见所闻,也没能彻底改变他固有的思想,可长安城的繁华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喜欢这里,但本身的性格,又让他很害怕去接触。 长安繁华确实很容易迷人眼睛,但道生终究没有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他一边躲避着街道行人的目光,一边径直朝着芍华书院而去。 他倒也不需刻意去打听芍华书院的所在地,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哪怕道生从未走出过南禹,也不代表他就不清楚芍华书院在魏国长安城里的什么地方,这并不矛盾,那毕竟是魏国书院。 悬海观不在长安城里,芍华书院就是长安城除皇宫外最崇高的地方,哪怕是青羽宗山门也座立在长安城外,但因长安城里读书人很多,最喜附庸风雅,芍华书院的地位便稳压青羽宗一头。 而青羽宗山门是魏国的五境上宗,他们的宗主便是魏国的国师,青羽宗山门弟子护卫着长安城,那是魏国山海清幽外最强的修行山门。 芍华书院只是正统书院在魏国的分院,但世间从不缺少读书人,他们都是未来朝堂的栋梁之才,书院在诸国都享誉很高的地位,也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他们基本上没有私心的在帮助世间诸国培养人才,不论是读书人还是修行者。 只要天下书院一心,总院又座立在姜国都城,那么世间诸国便很难明目张胆的对姜国做些什么,毕竟书院挡在那里,又帮他们培养着人才,若是反水,将会是相当恐怖的事情。 除非有一方势力能够制衡每一座书院,否则姜国便会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因姜国处在天下必争之地,世间诸国都难免有些心思,可也因书院的存在,有些王朝便会存在很大的顾虑,他们不可能轻而易举便联合起来,且琅琊城不破的情况下,姜国也覆灭不了,书院震慑在外,琅琊城护守中心,几乎是坚不可摧的。 事实上,目前除了北燕因环境苦寒,而且距离姜国最近,想要改变现状只能屡屡犯姜国边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按照北燕的地理位置,他们要么进攻姜国,要么进攻西晋,而西晋一直都保持中立,又有剑仙王乘月震慑着,若进攻西晋很容易打破平衡,唯独姜国,是世间诸国都想得到的,但表面上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人在意姜国和北燕会不会开战,他们甚至还能暗地里做点什么。 在北燕的立场,进攻姜国远比进攻西晋益处更多,但在道宫没有动作的情况下,北燕最需要解决的仍是在中庆城里的无涯书院,北燕书院如果不破,他们也没办法全身心的进攻姜国,这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所以北燕虽屡屡犯境,但其实也只能算小打小闹,他们都在等待着机会。 也是在等待道宫的态度。 芍华书院在魏国长安城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道生站在芍华书院门前,也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与梨花书院座立在姜国都城外不同,芍华书院就在长安城里面,是很容易找到的。 芍华书院就座立在长安城中心街道,也是前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占地面积自是不像梨花书院那般,涵盖着一座山头,但芍华书院却相当气派,尤其门前两根石柱,在整座长安城里都极为显眼,亦有魏国皇帝陛下亲笔题字。 魏国皇帝不似姜国皇帝那般只是爱字,却写不出好字,魏国皇帝的字,在整个世间都是很有名的,颇有文坛大家的风范,甚至有他独创的字体,当是价值连城。 芍华书院门前没有守门者,但长安城里的百姓也都心照不宣,绝对不敢擅闯,道生站在那两根石柱的中间,哪怕面前无人,他仍是很有礼貌的见礼,开口说道“南禹枯禅皆然大师门下弟子,特来魏国芍华书院,拜访北琳先生。”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芍华书院里面却有人在远远注视着,那着僧袍的年轻人风尘仆仆,于微雨中独立,任凭雨水淋湿僧袍,眼神坚毅。 倾盆大雨在魏国长安城里则变得很微小,是细润无声的,雨水覆盖整个世间,有的地方很大,有的地方则很小,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场雨的确覆盖了世间每个角落。 “那是南禹枯禅皆然大师的首徒,道生,枯禅弟子很少入世,怎会在此刻来到我们芍华书院?” 芍华书院的几名教习注视着院外的道生,他们心里都有些困惑。 “来者是客,且不管他到此的目的是什么,既是想见北琳有鱼,那便让他入院吧。” 北琳有鱼除了在长安城里偶有走动外,便基本上一直待在芍华书院里,想要让北琳有鱼出院相见,是很难的,几位教习也不想自找麻烦,他们只能让道生入得芍华书院,至于能不能见到北琳有鱼,那便不管他们的事情了。 在道生耐心等待的时候,芍华书院里走出来一名年轻书童,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稍显稚嫩,他朝着道生见礼,说道“我们北琳先生就在书院里,我会帮你指明道路,剩下的路就是你自己走了。” 道生蹙了蹙眉头,区区一个书童,他自然不需回礼,且书童的态度他也不在意,毕竟他也清楚,书童只是在一丝不苟的传达意思,但他想着,自己特来拜会,却只是派来书童引进,接着便不管不顾,难免是有些问题的。 跟着书童往前走的途中,道生暗暗想着,自己虽是跟随着无念大师修行,亦是皆然大师的首位弟子,且是唯一的弟子,但他在世间的名声确实不响,崇高如书院,且座立在繁华的长安城里,没有特别把他当回事,似乎也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世间诸国都城里的书院,都是建立很多年的,他们也都早已习惯各国里的风俗习气,所以每座书院都是不同的,他们的道理不同,脾气也不同,哪怕殊途同归,都遵守着书院规矩,可表现出来的东西,便不能单凭书院二字一概而论。 长安城里读书人很多,尊崇芍华书院的人便大有人在,那么芍华书院里的傲气更盛,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在书童给指明道路之后,果然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道生继续往前走,在微雨的天气下,芍华书院里很清静,课学时间,用餐时间,睡眠时间,都是有规定的,如今这个时辰,也许芍华书院的学子都已经用过晚餐,待在居舍里了。 根据书童的指点,他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始终没有见到北琳有鱼的踪影。 但道生的耐心还算很足的,他就真的那么一直往前走,片刻不停息。 直到前面有湖泊拦路,再不能前进,他才止步,略有困惑的打量四周,不知该往哪走。 这里没有什么房屋的存在,北琳有鱼也不可能住在湖里,他觉得是不是那书童耍了自己。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也不自觉嘀咕了出来,却不经意间微微转头,便看见了湖泊旁边石子路上行来的身影。 “南禹枯禅的山海修士,就算是芍华书院里的书童,也不会不懂规矩的故意戏耍你,我确实不住在湖里,但我住在湖对面。” 来者一身红裙,神情有些清冷,她手里的那把剑锋芒毕露,靴底踩在石子路上,有小石子溅入湖泊,荡起片片涟漪,湖里有鱼,探出脑袋,打量着岸边的人。 道生沉默了一下,继而微微躬身见礼,轻声说道“见过北琳先生。” 其实北琳有鱼一开始并不想见他,在道生站在芍华书院门前时,北琳有鱼便看到了他的身影,她很不喜欢有人来打扰自己,但既然芍华书院的教习把道生放了进来,那么她便很清楚,自己早晚得出现,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她便不想刻意拖延。 芍华书院的那几名教习心里想着的当然便是北琳有鱼会怎么做,因为他们很清楚,且不管道生来此目的为何,但其身上都有一股战意不经意间散发出来,那对北琳有鱼而言,自然是很麻烦的事情,他们以为北琳有鱼会故意让道生在那里打转,没想到她却自己走了出来。 芍华书院那几名教习的想法本来也没有错,北琳有鱼是芍华书院里最强的弟子,乃至在整个魏国年轻一辈的修行者里面,也是站在前三甲,她当然不是因为畏战才不想露面,是因为够资格当她对手的人太少了,若是随便有人拜访,她都要出面,那累也得累死,实在是极其无趣的事情。 如果那几名教习没有让道生走进芍华书院,北琳有鱼自然便也顺水推舟,不予理会,但情况显然不是那样的,北琳有鱼也明白那几名教习在想什么,索性便来见一见。 道生终究是南禹的山海修士,哪怕在世间名不见经传,但她也稍微有那么一丝丝期待,或许道生的确有资格让她见一次。 但在真正看见道生的那一刻,北琳有鱼难免有些失望,道生的年纪并不大,也已经修行至四境巅峰,怎么着也不算弱,事实上,在道生拜木皆然为师,并开始跟随无念大师修行,时间也不过才十几年,他的年纪确实不大,但也不算小,不差几年,便也要三十岁了。 跟世间那些妖孽之辈相比,自然也没有多少能说道的,只能说他资质不差,可也不能说极高,在四境巅峰的阶段,也有与五境门槛距离多少的差别,道生显然只是很普通的四境巅峰修士,他距离五境门槛尚且很遥远。 因他南禹山海修士的身份,也许面对世间任何一名四境巅峰修士,都能胜上一筹,可同是魏国山海修士的北琳有鱼,便能轻易把道生甩在后面。 “芍华书院和南禹枯禅素来没有很多交往,你不远万里,特意来找我,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道生也只是按照吩咐行事,他自己本身没有什么想法,若说有,或许也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因为无念大师很坦然的告诉道生,他没有北琳有鱼强,按照无念大师的意思,他无需以战斗的方式来面见北琳有鱼,可他心里总是想着,既然来到了这里,为何不能打一场? 可他心里想是一回事,却也不想违背无念大师的意思,他始终都是很纠结的,但临行前,无念大师所谓的斟酌二字,又代表着什么呢? 是否意味着,但凡可以,他也能够和北琳有鱼打一场? 道生没有一直纠结下去,他仍是把无念大师的意思放在首位,要不要打也是之后的事情。 “北琳先生想必也清楚天弃荒原发生的事情。” “是山外帝君林敢笑意图攻破镇魔屏障?” 道生点点头,说道“林敢笑虽然已经被杀死,但他在姜国里的动作,也对世间起到了警示作用,山外之人被镇压,不意味着他们便永远被镇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荡魔时代会二度降临,而已经受到威胁的姜国,势必也会有些行动,枯禅的意思,是想要请北琳先生出山,入千海一观。” 北琳有鱼皱着好看的眉头,如果荡魔时期真的再度降临,年轻一辈的修行者确实需要有所提升,否则也只有被宰杀的份儿,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终究很少,全部依靠那些老一辈的大修行者,也不靠谱,因为那些人真的已经很老了。 但北琳有鱼从未接触过山外之人,她想着就算被镇压的那些山外之人逃出来,又能怎么样呢?曾经的山外帝君林敢笑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死了,哪怕现如今老一辈修行者都老了,新一辈修行者尚未彻底成长起来,但山外之人也不见得就是曾经那些家伙,被镇压了那么久,谁知道他们是变得更强,还是变得更弱。 只是按照林敢笑的情况来推算,没有气海灵元能够掠夺,他的修为境界是大幅度跌落的,对此,北琳有鱼便不是很在意所谓荡魔时期的再度降临,反而觉得南禹枯禅有些惊弓之鸟了。 她看着对面的道生,神情很平淡地说道“你说的这些,不构成让我离开芍华书院的理由。” 道生一开始便很清楚,想要让北琳有鱼入局,是很难的事情,也没想着单凭几句话就能让得北琳有鱼答应,他很有耐心的继续说道“千海是姜国的气运所在,天下修士皆可感悟,但也要有资格才行,否则进去便是死,北琳先生一直待在芍华书院,恐怕境界也已到了瓶颈,很难再提升,为何不能走出去?” “北燕剑庐的萧知南此刻就在姜国,她想必是很值得让北琳先生出剑的,而且姜国有沈秋白,有北藏锋,有欧阳胜雪,届时,诸国的修行天才,或多或少也都会赶赴琅琊,那势必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北琳先生就不想去瞧一瞧?” 北琳有鱼并不喜战,道生这些话也只是让她皱了皱眉头,她心里很明白,要让她走出芍华书院,必然是无念大师的意思,无念大师一言一行自然都有深意,可不代表北琳有鱼就要顺从。 她的确被挡在五境门槛前,也一直在寻求着突破,但也应该是她想要走出去,而不是被迫走出去。 见到北琳有鱼不为所动,道生蹙着眉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大师的深意,但既然我带着重任而来,便不能轻易离开,我会等待北琳先生答应走出去的那一天。” 北琳有鱼斜睨了他一眼,说道“那你便等着吧。” 她转身沿着湖边石子路走,很快便消失在了道生的视线里。 道生沉默不语,他就静静地站在湖边,居然真的等待了起来。 倾盆大雨仍在肆虐,哗啦啦地雨落声在天地间响彻,破旧道观里也弥散着一阵阵凉意,少年们吃饱喝足便席地睡下,火堆里噼啪作响,唐闻柳维持着火堆不灭,目光灼灼的望着道观外那辆马车。 卓丙春察觉到了唐闻柳的视线,他略有困惑的小声问道“唐神将在看什么?” 唐闻柳沉默了片刻,回头说道“你可清楚薛院长为何要让李梦舟做那七先生?” 卓丙春笑着说道“师弟的决定,便是离宫剑院的意思,唐神将是觉得不妥?李梦舟的修为境界在同辈里或许不算很强,但却也不弱,他向林敢笑拔剑那一幕,唐神将也是看在眼里的,为何有此一问?” 虽是笑着说的,但卓丙春的眼眸有些颤动,他或许是觉得唐闻柳察觉到了什么。 “林敢笑在过程里貌似对李梦舟另眼相看,他们的对话,我没有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但也有些意会,山外药皇好像和李梦舟有些关系,你们离宫剑院招收弟子,虽然不看出身,但也有简单的审查,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但他是否曾经接触过山外之人?” 卓丙春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清楚这些,但既然李梦舟拼命向林敢笑出剑,也算帮助皆然大师,给了她反败为胜的机会,哪怕他曾经和山外之人有过接触又能怎么样呢,我也接触过山外人,而你和林敢笑一战,也是接触了山外人,赶赴天弃荒原的那些少年,在路途上同样都接触过山外人。” 唐闻柳很清楚,这种接触和李梦舟的接触是不一样的,因为林敢笑的态度不一样,但他也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确实没有把林敢笑和李梦舟的对话,全部一字不漏的听在耳朵里,在某些方面,卓丙春的话也很有道理。 世间接触过山外之人的家伙太多了,不意味着就是有问题的,像云清川则是例外,他只是不希望,李梦舟也是像云清川那般,但他也没有什么证据,而且李梦舟也确实和云清川不同。 但卓丙春也因此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以为是唐闻柳察觉到了李梦舟身份的问题,但卓丙春也的确从未想过,李梦舟会和山外之人有过接触,他出现在天弃荒原的时间较晚,很多事情并不清楚,但也大概能够意会到,刚才自己那一番话其实是有些强词夺理的,能够让林敢笑态度稍微转变,李梦舟接触到的山外之人必然是不简单的。 药皇和帝君一样,都是荡魔时期统领一方的山外强者,按照李梦舟的年纪来推算,他自然绝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药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药皇同帝君林敢笑一样,并没有被镇压,且一直还活着。 这便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了。 “根据林敢笑和李梦舟的对话,那山外药皇似乎是被李梦舟杀死了,林敢笑跟荡魔时期的他相比,境界跌落了很多,山外药皇貌似比林敢笑更不堪,居然被区区一个少年杀死,但林敢笑的意思,李梦舟好像被山外药皇选定,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闻听得唐闻柳的话,卓丙春沉默不语,他能够明白唐闻柳在担心什么,也许李梦舟的身上确实还存在着一些问题。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章 摘星府主,国师陈莫西 在荒野破旧道观休息一晚,翌日待雨停,他们便重新出发,朝着琅琊城而去。 只是卓丙春的心思多了一抹沉重。 也许唐闻柳只是很寻常的说出他担忧的地方,但卓丙春毕竟有更深刻的了解,有关李梦舟身世的问题,其实也只是皇帝陛下和江听雨有所怀疑,并未得到证实,那么自然也会存在相反的真相,李梦舟到底何时接触过山外药皇,而山外药皇又对李梦舟做过什么,都是不能被忽略的事情。 卓丙春在很认真地思考着问题,反倒是唐闻柳变得轻松了不少,他只是觉得有蹊跷,没有真的说李梦舟肯定有问题,而且他的职责是镇守边疆,这些事情也不在他需要考虑的范畴,既然把疑问告诉了卓丙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 车厢里,李梦舟坐起身来,轻轻挑起车帘,望着外面闪过的风景,他的脸色相当的苍白,没有一点精神,只有那一对眸子仍旧明亮。 其实天弃荒原发生的事情真的很糟糕。 尤其是对他而言。 甚至让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他不清楚这次回到琅琊城将会面对什么,他在天弃荒原暴露了一些事情,不能只期盼着没有被察觉,因为那种可能性真的很小。 若在寻常时候,他怎么用不二剑都没有问题,但天弃荒原的事情,必然被世间强者注视着,保不齐就会有人识出不二剑的真相,继而推算出一点什么,有心存善意者,自然便有心存恶意者。 他仍旧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且因龙老那股气息被林敢笑抽离,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跨过五境门槛,若在此被心存恶意者逮到,那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死他。 琅琊城里当然是相对安全的,他毕竟还有着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但琅琊城里也有秦承懿,那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唯有拔剑。” 琅琊南城门外聚集着不少人,寻常的百姓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哪怕是说书先生也不能探知到天弃荒原里发生的事情,入世实修的年轻人们可谓伤亡惨重,此次返程,迎接者自是很多。 而在皇宫大殿内,有人进宫面圣。 淡淡的茶香气氤氲在大殿里,皇帝陛下翻阅着奏折,眉头深锁。 除去天弃荒原的事情,有北燕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来到姜国境内,也被天枢院暗探把他们每个人的信息都整理出来,送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李梦舟在坻水郡莫城小南天门拔剑的事情,皇帝陛下是很清楚的,他只是不清楚这里面还有孤山客这个人的牵扯,就算是天枢院也没有探查清楚,孤山客一直在躲避着世人的眼睛,若非是巧合加意外,海棠山主也发现不了孤山客的存在。 但南天门圣殿修行者前往蒹葭苑的路上被拦截,从而转移目的地的事情,也被送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只是天枢院暗探仍旧没有弄清楚拦截者是谁。 非是天枢院暗探的能力不行,而是孤山客过于强大,他想要隐藏,凭借天枢院那些暗探的修为境界,又如何能够察觉得到,天枢院是世间最强的情报机构不假,但也只是情报,他们没有能力探知山海清幽,自然也没有能力探知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事情。 而李梦舟在天弃荒原和林敢笑的纠葛,也被天枢院暗探整理了出来,虽然在那种局面下,天枢院暗探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但某些关键字眼,他们仍是用其他手段探知了出来。 总归有人在注视着那一幕,有些人是天枢院暗探得罪不起的,可他们想要探知消息,有的是办法。 只是他们整理出来的信息没有那么详细,但山外药皇这个关键词,却是很明晰的。 在李梦舟刚到都城的那一刻,江听雨便有派遣天枢院暗探前往树宁镇,否则也很难得知‘浮生’的身份,但当时并没有查出任何和山外药皇有关的事情,但现在李梦舟和山外药皇有了牵扯,江听雨便决定亲自前往树宁镇一趟。 皇帝陛下也很清楚,天弃荒原里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有在场的那些人清楚,但世间修行强者也都在注视着,或多或少也会有人察觉到‘山外药皇’这四个字。 有了林敢笑的出现,世间对山外之人的警惕性便也增高了很多,而离宫剑院七先生曾经貌似和山外药皇有过接触,便是不得不在意的事情。 也许在没有把事实真相搞清楚之前,谁也不会拿此事刁难李梦舟,但调查出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每次想到这里,皇帝陛下便很头疼,毕竟山外之人并非姜国一家的事情,整个世间都在关注。 其实这本身并没有很值得在意的地方,一切都取决于林敢笑的态度,让得李梦舟曾接触过山外药皇的事情,变得稍有些不同寻常。 大殿外有内侍疾步而来,低垂着脑袋,在皇帝陛下面前跪伏在地,高声说道“启禀陛下,国师求见!” 姜国的国师,便是摘星府的府主,陈莫西。 他一直以来都在闭关,勘破五境之上的境界,此次出关,让得皇帝陛下眼前一亮,连忙开口说道“快请!” 陈莫西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但他的面容却很年轻,很典型的鹤发童颜,他的身材偏瘦,整个人也很精神,只是走起路来有些慢悠悠的,虽是在山海清幽之外,但陈莫西毕竟是开创了新的修行派系,他在修行世界的地位也是很超然的,没有人敢小觑他。 “拜见陛下。”陈莫西微微揖手。 皇帝陛下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说道“国师出关,可是勘破了五境?” 陈莫西再次揖手,说道“回禀陛下,倒是没能打破五境壁垒,但我已站在那道壁垒前,若破玄命,只需一个契机,继续闭关便也没有很大的意义,虽仍在五境里,但玄命之下,我已无敌。” 皇帝陛下略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道“姜国正值风雨飘摇,国师出关,乃我国之大幸。” 陈莫西能够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淡淡开口说道“微臣知晓天弃荒原的事情,也知那林敢笑,他自五境之上跌落境界,仍有半只脚在五境之上,而微臣虽未能打破五境壁垒,但也相当于半只脚踏入玄命。” 没能打破五境壁垒和半只脚踏入玄命的意义,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皇帝陛下知晓刚才自己误解了陈莫西的话,哪怕陈莫西真的仍在五境里,可他要入玄命也是随时随地的事情,而且已经相当于超脱了五境范畴。 “国师请坐。”皇帝陛下笑着朝陈莫西探手,有内侍搬来凳子,又匆匆退走。 陈莫西谢恩之后,便正襟危坐,说道“林敢笑隐藏的很深,尤其是安排那诸葛旦潜藏在宫廷之内,微臣知道陛下心中所忧,但微臣想来,与其纠结世间是否仍有像林敢笑那般隐藏的山外强者,倒不如首先让琅琊城固若金汤,只要琅琊不破,我姜国便不败,哪怕再有什么山外强者出现,我们也有能力应对。” 林敢笑的出现确实是事发突然的,而且战场是在天弃荒原,最先迎战的是镇守在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和那些少年,虽是付出了些代价,但林敢笑也没能做成什么事,何况姜国里真正的强者都未露面,对整个姜国而言,也的确不算很大的威胁,只是稍微有些后怕罢了。 如果林敢笑还是荡魔时期的林敢笑,在事发突然的情况下,镇魔屏障恐怕瞬间就会被打破,世间修行强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在那之前,谁也不清楚林敢笑的存在。 也许无念大师有所洞察,可那只是也许,并不能作为必要保证。 因林敢笑需要重归五境之上,也需要借助落青冥的力量,他才短期里没有能力打破镇魔屏障,也正是因为林敢笑跌落了境界,世间那些强者才能稳坐如山,因为他们很清楚,林敢笑成不了事。 但不得不有所顾虑的是,若世间同样还隐藏着像林敢笑这般的山外强者,而且是没有跌落境界的,那就会是一场大灾难了,何况在天弃荒原参战的多数都是姜国的修行者,皇帝陛下因此会有担忧,也很正常。 而且世间之大,只有姜国境内出现了山外之人,也是让皇帝陛下担忧的关键。 陈莫西的话也让皇帝陛下的明白,一味杞人忧天是没有意义的,只要姜国足够强大,那么就算有山外强者卷土重来,也不会影响到姜国的根基。 “国师有何对策?” 陈莫西淡淡说道“开启千海境,让年轻一辈修行者入千海顿悟,尤其是那些已经站在四境巅峰的年轻修士,他们可借助气运有大概率跨过五境门槛,增加我姜国的整体实力,至于让世间诸国那些年轻修行者也一同入千海,倒也没什么所谓,毕竟他们人数有限制,而且我们姜国也从来没有那么小气。” 席卷整个世间的倾盆大雨虽然已经停了,但天地间仍有一股湿意经久不散,御书房里氤氲着烟气,使得殿内温暖干燥,那是一种最舒服的状态,皇后娘娘莲步轻移,来到皇帝陛下的身边,她亲自泡茶,每一个步骤都很认真,而那副模样映在皇帝陛下的眼睛里,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样子。 陛下痴痴的眼神放在她身上,皇后娘娘自然能够察觉到,她抿嘴轻笑着,将泡好的茶递到皇帝陛下的手里,柔声说道“开启千海境是姜国每数年里都会做的,但国师提议此时开启千海境,便显得有些仓促了。” 皇帝陛下接过茶盏,也顺便把皇后娘娘的柔荑轻轻抓住,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开口说道“陈莫西是很有野心的人,荡魔时期那个阶段,是父皇坐在这个位置上,而我还未降生,那应该是很精彩的世界,可我无缘得见。” “薛忘忧、陈莫西和李道陵都在那时崭露头角,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现在李道陵死了,薛忘忧和陈莫西也都老了,可他们仍旧是姜国站在极高位置的人。” “陈莫西想当第一,但他始终都不是第一,现在他走在了薛忘忧的前面,我能感受到他的那份骄傲,开启千海境的确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我目前还算相信,陈莫西纵使有野心,但他志不在朝堂,也不会做损害姜国的事情。” 皇帝陛下饮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案上,轻轻揽过皇后的肩膀,皇后娘娘也顺势伏在陛下的怀里,轻声开口说道“经历林敢笑一事,世间也都大概清楚我们姜国会做些什么,天枢院早有消息,诸国里都有年轻人动身了,或许正如陛下所言,开启千海境一事,迫在眉睫,但山外之人事关整个人间,他们只是看热闹,使得我们姜国处在纷乱中心,怕也是有些别的念头。” 皇帝陛下抱紧了皇后,说道“除北燕外,世间虽相对平和,但他们其实也都在等待着机会,不能灭我姜国,不意味着他们不想,只因琅琊城坚不可摧,诸国里有书院制衡。” “姜国本就在世间中心,便必然四面楚歌,在我父皇时期,姜国便近乎经历灭国的灾难,一直以来我就很清楚,只有让姜国变得足够强大,才能让四面之敌投鼠忌器,但姜国始终不够强大,只是勉强自保。” “若守,自固若金汤,却无可攻之力,但守又能守到几时?我不及父皇,只能在有生之年,尽量强大姜国,否则若我也去了,姜国就真的完了。” 姜国地土辽阔,又处在天下必争之地,很难摆脱四面树敌的处境,哪怕有某些王朝保持着中立,并不愿参与战争,但对姜国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姜国是香饽饽,总会有人想要咬上一口,又怎能轻易信任他国。 姜国的优势除了疆域辽阔外,便是琅琊城和书院,琅琊城保内,书院保外,可书院也不意味着就肯定没有问题,皇帝陛下绝对信任梨花书院,可在他国扎根的那些书院,他真的不能完全的信任,正如云清川归入山外一般,就连梨花书院里也会有问题存在,何况是那些已经不算是姜人的书院了。 身为皇帝,没有办法轻易相信谁,必须要留有后手。 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平稳,至少坐在车厢里的李梦舟没有任何感觉,他稍微回复了一些力气,但还是觉得身子颇有些沉重,而且他现在的模样也有些不堪,肌肉撕裂的感觉很不好受,甚至连骨头都断了很多根,皮肤上也有很清晰的裂痕,像是被重新缝合,很怪异。 轻嗅着属于都城的气息,李梦舟的心情也变得缓和了不少,他没有患得患失,没有很激动,只是很平静。 他喜欢琅琊城,甚至想过永远住在这里,因为他曾在这里找到少年的感觉,可以不用计较着生死问题,哪怕生死的问题一直纠缠着他,但他总能找到机会去忘却,那或许会显得很幼稚,与原本的他并不相符,就好像人设崩塌一般,但那确实是他一直以来都想找寻的感觉。 可惜的是,那种感觉已经永远成为过去了,毕竟青春总要过去,哪怕他的青春来得晚了些,而且短暂了些,但或多或少也有东西值得回味,如此想来,便也够了。 回到都城,或者是再一次来到都城,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心境是不同的,那时候他更像是天真的少年,第一次见识到世间繁华,而不是处处阴暗肮脏,也许他并不天真,只是希望自己很天真,因为那才是小小少年。 而这次回来,才是真正的李梦舟,他已经不需要那份天真,也该回到从前了。 马蹄声渐近,琅琊城南城门外,有守城士兵,也有各座修行山门的弟子,他们有着不同的装束,站立在不同的方位,其中便有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宁浩然。 他依旧是曾经的模样,只是身子变得孱弱了些。 马车在南城门外停下。 李梦舟掀起窗帘,注视着四师兄的身影,微微蹙起眉头。 他察觉到了四师兄有些不太寻常的状态。 那像是五境之上回归质朴的自然,也像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道路透着湿意,城外青山也焕发着雨后的晶莹,城墙上也有些潮湿,那场雨很大,湿意没那么容易消散。 道路两旁也有树木倾倒,只是已经被收拾干净,但仍有痕迹可寻。 萧知南回了仙府客栈,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也都各自返回,唐闻柳则进攻面圣,李梦舟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朝泗巷,而是跟随着卓丙春和宁浩然沿着城外小路,直往离宫剑院。 秋雨凄凉,青山里有寒风微拂,带来阵阵泥土香味。 马车缓缓前行,卓丙春坐在车辕,江子画和叶瑾瑜他们也都在另外一辆马车里,而宁浩然在旁边步行着,他的步程和马车行驶的速度相同。 雨停了,但树叶上仍有水滴被风吹落,隐隐溅到了李梦舟的脸上,他隔窗望着宁浩然,沉吟着说道“四师兄破境了?” 宁浩然笑着摇头,说道“不是破境,而是堕境。” 李梦舟紧皱着眉头,“为何?” 他尚未知晓离宫剑院三先生和四先生曾前往东郡青海镇,且在那里发生了些事情,很糟糕的事情。 对于李梦舟的疑问,宁浩然沉默不语。 紧随其后的那辆马车上,欧阳胜雪也在蹙眉看着宁浩然,他能察觉到,宁浩然一定遭遇了什么事情,否则不可能堕境。 在这般安静的氛围里,他们很快来到离宫山脚下。 卓丙春停下马车,看向宁浩然说道“扶你师弟下来吧。” 宁浩然点点头,另外一辆马车里,江子画他们也都走下来,帮着宁浩然一起把李梦舟从车厢里抬出来。 “你伤得很重。” 宁浩然有些担忧。 江子画说道“他可是出了大风头,就连沈秋白和北先生他们都无可奈何,偏偏是他朝着林敢笑拔剑,简直像不要命一样,他能活着,我都觉得很意外。” 欧阳胜雪看了一眼李梦舟,说道“在那种情况下,但凡还有余力,便应该拔剑,师弟做得很好,本该是作为师兄的我挡在最前面,但面对林敢笑,我毫无还手之力,这真是一件很狗屎的遭遇。”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人便很惊讶的看着他,宁浩然更是开口说道“大师兄你说脏话?” 欧阳胜雪瞥了他一眼,说道“因为确实很狗屎。” 或许在天弃荒原那狼狈的样子,对于欧阳胜雪来说,是相当糟糕的,他实在没办法用什么干净的话来形容。 江子画他们倒也能够理解,因为那对他们而言,也是同样的糟糕。 真的像狗屎一般糟糕。 由江子画背着李梦舟,沈霁月在旁边小心护着,一行人向山上走去。 欧阳胜雪和宁浩然并肩而行,前者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你并非只是堕境那么简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浩然也很犹豫,但注视着叶瑾瑜他们也纷纷投来的视线,他终是缓缓把在青海镇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最后很坦然的一笑,“虽是气海灵元被掠夺,但我起码还活着,就不算最糟糕,回复修为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我现在也已经重回三境,每日在剑院里散散步,吃吃饭,一觉睡到自然醒,感觉还不错。” 哪怕宁浩然说得很轻松,但听到的人却都神情沉重,他们在天弃荒原或多或少也被林敢笑掠夺了部分的气海灵元,但那种是微乎其微的,很容易就能回复过来,但宁浩然的气海灵元被掠夺干净,想要回复到巅峰时期很难,更难的是再进一步。 李梦舟趴在江子画的背上,也很清楚的听见了宁浩然的每一句话,他的神情没有那么沉重,反而笑着说道“四师兄是很厉害的,就算现在只有三境的修为,痛揍江子画也还是很轻松的事情嘛。” “喂!” 山路上响起江子画极其不满的声音,也有着阵阵欢声笑语。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章 坦诚布公 李梦舟在离宫剑院里一直静心修养,他没有回朝泗巷,也没有踏上都城街道,他的伤势确实很严重,也只有在离宫剑院里,才能最快修养回来。 否则他也很担心,若是真正踏足都城,会不会已经有危险在等待着他。 不是他在此刻贪生怕死,而且他并非白痴,既然有机会躲在离宫剑院的羽翼下休养生息,为何非得跑出去,那会显得很愚蠢。 虽然他暂时不能回朝泗巷,但也有拜托江子画帮忙联系古诗嫣,哪怕是要休养生息,他也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躲在离宫剑院便没有什么意义。 何况他现在也不能肯定,都城里是否有危险,他在离宫剑院里修养生息也有些日子了,而薛忘忧也未曾对他说过什么,他要主动探知都城里的情况。 恰巧古诗嫣现在就在朝泗巷里,所以在江子画登门造访时,便轻而易举的见到了她。 冯大娘的面馆仍在开着,而她那卧病在床的丈夫,经过古诗嫣帮助筹银子看病,现在也已经彻底痊愈,毕竟是有药师出手,若非是修行者致命的打击手段,寻常世俗的病症,除了某些特例,都是有大希望能治好的。 江子画来到朝泗巷的时候,已是傍晚,而古诗嫣正好在冯大娘的面馆里吃完饭走出来,她自是认得江子画的,曾经便在朝泗巷里见过,只是那个时候李梦舟面对着玄政司和不落山门双方的压力,局势很紧张,虽不曾说过话,但也不算陌生人。 “六先生。”古诗嫣望着站在小院门前的江子画,眉头轻蹙。 江子画转身朝着古诗嫣微微一笑,揖手说道:“古姑娘。” 古诗嫣微微颔首,说道:“李梦舟尚在离宫剑院里养伤,不知六先生此来朝泗巷所为何事?” 自被江听雨指点过后,古诗嫣在都城里虽仍旧在行动,但已经低调很多,大多数时间都一直待在朝泗巷里,冯大娘的面馆便是最常去的地方,古诗嫣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都城里已经不是秘密,身边又没有李梦舟帮衬,便也受到了一些限制。 天星赌坊那起事件的结束,也让得朝泗巷里很少再有来客,江子画也算是这半年多里面,第一个客人。 江子画开口说道:“就是因为那李梦舟啊,要不然我也没理由来这儿,他伤得确实很重,短期里依旧很难痊愈,但想来他也一直在念着朝泗巷,我是不知道他究竟念着的是朝泗巷,还是古姑娘你啊,但我到此的任务,便是传达李梦舟的话,想要请古姑娘到离宫剑院一趟。” 李梦舟只是拜托江子画,并没有说其他的事情,依照江子画的尿性,他当然要胡思乱想一番,因为他觉得朝泗巷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但李梦舟那般急切,只能说明他念着的不是朝泗巷,而是朝泗巷里的人。 想到这里,他便很兴奋,而且故意作出很搞怪的表情,恶意着重传达他以为的事情。 但也不知是古诗嫣没有听懂江子画的意思,还是直接忽视了那句话,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半点不自然,只是顺势答道:“那六先生请带路吧。” 江子画有些失望,古诗嫣的反应不是他想看到的,但也只能很郁闷的前面带路。 李梦舟见到的是一身白裙的古诗嫣,依旧像从前那般宛如仙子,但他能够从古诗嫣眉宇间察觉到,貌似古诗嫣在都城这段日子里,过得也并不是那么好。 江子画滋滋有味的站在那里。 李梦舟挑了挑眉毛,说道:“六师兄,你要不要去看看三师姐那里是否缺了宣纸?” 江子画颇有些幽怨地看着他,寻常时候李梦舟可不会叫他师兄,这明显是在赶人了,他很是气愤的甩袖离开,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小,造出的动静很响,试图等待李梦舟来挽留他,但他显然要失望了。 因为身后传来李梦舟那很淡然的声音,“麻烦六师兄走快点,我现在身体不好,听不来响动,小心我吐血给你看。” 江子画忿忿地喊道:“那你倒是吐给我看啊!” 虽是那么说着,但江子画的脚步确实开始加快,心里暗恨,真是个见色忘友的混蛋。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望了一眼半躺在床榻上的李梦舟,古诗嫣在竹屋里踱着步,此地是内院,外人是很难进来的,也就是有江子画领路,所以古诗嫣对这里也是蛮好奇的。 竹屋是以三师姐亲自种植的仙竹来搭建的,一年四季都弥散着灵气,可让人神清气爽,对受伤的人而言,待在这里,确实事半功倍。 李梦舟有些艰难地往上挪动了一下身子,轻声说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们该坦诚一些了。” 古诗嫣踱步的动作停顿,转身看着李梦舟,说道:“往常我们只是心照不宣,但你此刻提出这件事情,莫非是想要做些什么?” 李梦舟笑着说道:“你倒是够了解我,平常我们不需要完全的信任,只需大概清楚我们各自的目的便好,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若要做某些事情,我们需要对彼此绝对的信任。” 古诗嫣轻皱眉头,说道:“你现在卧病在床,又能做些什么?” 李梦舟轻抿着苍白的嘴唇,说道:“正因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才需要你的帮助,虽然这些话有些伤人,但我们彼此也心知肚明,我并没有那么相信你,而你也同样不是那么相信我,我们只是一直按照底线之上的信任来合作,但我现在要做的事情,便需要我们各自揭露底线。” 古诗嫣很认真地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不清楚你要做什么事情,但你需要我的帮助,便要知道我隐藏的东西,可对我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李梦舟说道:“最起码我们曾经的目的是一致的,想必就算不说,你心里也很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正是因为我们彼此有着某个共同目标,才能走到一起,互相继续猜来猜去便很没有意思,哪怕没有完全信任,我们也曾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起码各自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也许真相并非我们所想的那样,但是我们也会帮助彼此保守秘密不是么?” 古诗嫣沉默不语。 他们的初次相识,便是在珈蓝寺外截杀御史中丞澹台璟,那是他们共同的目标,杀死不是目的,只是必然的结果,因为他们都想从澹台璟嘴巴里知道点什么。 只是当时他们互相不明白的是,想要询问澹台璟的事情,是否是一致的,又或者纯粹只是巧合。 但在古诗嫣住进朝泗巷开始,李梦舟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貌似与古诗嫣的想法不谋而合,那绝对不是巧合。 在那一刻,她便有所猜想,只是相互都有保留,不肯把心底的秘密坦诚布公的讲出来。 “不二洞。” “不二洞。” 他们沉默对视,又同时开口,继续沉默。 相互的底线被打破,心里的秘密也在这一刻被揭露。 “你是不二洞弟子?”据古诗嫣所了解,不二洞里的人应该都死绝了,唯独有一人的生死是不确定的,这便是她来到姜国的原因。 “不二洞排行第五的是女子,那也是不二洞里唯一的女弟子,你们的年龄并不相符,而且她也不姓古,也非西晋之人,不二洞里六名弟子来自世间各国,大师兄韩一,来自西晋,二师兄赵二,来自梁国,三师兄李三,是姜国人,四师兄李四,来自南禹,五师姐颜五,也被称为颜五娘,来自魏国,六师兄陈六,来自宋国。” “他们其实都有各自的名字,但那是很久远的事情,有些人早就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他们都是各国里修行资质极高的天才,而且基本上都是孤儿,或是家里出现变故,流落在外,在很小的时候被带到不二洞,入了修行世界,也就是说,他们都没有家人,只有不二洞里的师兄弟们。” 李梦舟看着古诗嫣,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调查当年和不二洞覆灭有关的人,但我相信你至少不是敌人,虽说是坦诚布公,有些事情也不需要全都说的很明白,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也不喜欢刨根问底,你觉得呢?” 古诗嫣自然也不希望把自己全部剥开,哪怕和所谓坦诚布公四个字的意义有些违背,但他们也的确都证明了很多东西,那么最后的一点秘密,便也没必要全部呈现出来。 但其实古诗嫣心里还是有疑问的,可李梦舟没有刨根问底的对她询问,古诗嫣便也没有理由继续提出来。 她只是想着,按照李梦舟的年纪,显然也是和不二洞那六名弟子无关的,而不二洞里又仅仅只有六名弟子,但古诗嫣也曾打听过,在不二洞覆灭当日,乃是招收第七名弟子的时间,只是谁也没有见过那第七名弟子,因拜师礼被安排在李道陵勘破五境之后,只是李道陵在破境的过程里,不二洞的灾难便也跟着降临了。 严格说起来,那第七名弟子并没有真正拜入不二洞,但古诗嫣看着眼前的李梦舟,觉得这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看着面前那一身白裙纯洁无瑕的美丽女子,李梦舟隐约能够明白,此刻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正因他不想告诉古诗嫣,才很公平的也不去询问古诗嫣仍存在的问题,而且那仅剩下的问题,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重要。 他只需要确定古诗嫣是值得完全信任的便好,谁心底没有一些秘密呢,而且就算不问,李梦舟也能大概猜到一些,不二洞里和古诗嫣可能存在关联的也就只有同样来自西晋的韩一罢了,至于两者有什么关系,李梦舟并不想去探知。 “你想要让我帮你什么?” 古诗嫣也在猜测着李梦舟的身份,同样心里有了大概,且不管那是不是事实真相,但他们彼此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应该知道秦承懿吧?”李梦舟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让他苍白的面庞也有了些红润,古诗嫣递给了他一杯茶,李梦舟道谢,把杯中茶饮尽。 与此同时,古诗嫣轻声说道:“当今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潞亲王殿下,你曾经也让我调查过他身边的门客宋一刀。” 李梦舟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清楚你对不二洞覆灭的事情了解多少,但既然你能查到澹台璟的身上,便也应该能够清楚,澹台璟是帮秦承懿做事的。” “而且我们在燕子镇得到的那份名单上,记录着朝堂许多官员,且也有江湖上的一些人,其实在那时,我便清楚这份名单到底是什么,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很弱,难免会有些顾忌,便没有告知你真相,何况那时我对你也不是很信任。” “对了,那份名单呢?” 古诗嫣很平静地说道:“在天枢院江院首那里。” 李梦舟有些懵,随即古诗嫣便很简单的把他离开都城入世实修之后,在都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讲了一遍,李梦舟听完,神情变得有些凝重,看着她说道:“如此说来,秦承懿已经注意到你了。” 古诗嫣有些疑惑,说道:“天星赌坊和秦承懿也有关系?” 李梦舟说道:“你想要调查天星赌坊的幕后老板,只因王天星的名字在那份名单上面,但其实,那份名单上的人都和秦承懿有些关系,澹台璟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可不仅仅只是巧合。” “澹台璟曾经只是御史台里的一个小人物,是因有秦承懿的提拔,才做到御史中丞的位置,名单上其他官员大抵也是如此,而那些江湖人,或是山野修士,大概也是如宋一刀那般,只是宋一刀能够跟随在秦承懿的身边,作为亲信。” “而天星赌坊的王天星,若我所料不错,能够在都城里开赌坊,想来也是跟银钱挂钩的,秦承懿可不会白痴到像誉王那般,直接从水镜司里弄银子,暗地里自然有专门的渠道。” 这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只是古诗嫣虽手握那份名单,也清楚岳世庭是在暗中调查某些事情,但具体藏身幕后的人是谁,她一知半解,自然便想不到深处,经由李梦舟的提醒,她便也很快把那些疑问都联系了起来。 “秦承懿是姜国亲王,而且十数年来,在都城里都很低调,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怎会和不二洞覆灭有关?” 古诗嫣的视线从来不在秦承懿的身上,自然也没有暗中调查过,且她从西晋来到姜国,能够查到澹台璟的身上,便已实属不易,若非和李梦舟‘坦诚布公’,她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秦承懿的身上。 “那只是假象罢了,表面上或许秦承懿真的很低调,若非陛下召见,便一直以来都待在亲王府里,好像生活的相当枯燥,都城的大小事宜都不参与,但我相信,他暗地里肯定走出过亲王府,甚至有一段时间不在都城,只因他在都城里势力很强,把一切痕迹都遮掩了过去。” 李梦舟想着天枢院监察着都城,潞亲王府也在监察范围内,虽说不可能把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尽收眼底,但堂堂亲王殿下,若有一段时间不在都城里,也不太可能毫无察觉,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天枢院里也有秦承懿的人。 天枢院的成员都是经过严格考核,且有相当残酷的训练,大多数是不可能有问题,不是谁都像李梦舟那么幸运,没有任何考核,貌似很随便的就入了天枢院,但天枢院成员是否全部没有问题,也没办法以肯定来回答,毕竟世间没有那么多绝对。 “王天星是帮着秦承懿敛财的人,你虽是机缘巧合的毁了天星赌坊,但帮秦承懿敛财的人肯定不止王天星一个,岳世庭的那份名单也不意味着就是秦承懿所有的暗棋。” “或许就连岳世庭也没有真正查到秦承懿的身上,否则他不会选择把那份名单藏在燕子镇,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只是警觉到了,潜在的敌人就在都城里,而且必然位高权重,那也只是他的自保之举,奈何最后还是被弄死了。” 李梦舟看着古诗嫣,说道:“但你终归是毁了天星赌坊,断了一笔秦承懿不小的财路,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关慕云那件事情也许就是秦承懿做的,因有江院首出面,你才能平安无事,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你毕竟不是姜国人,他想动你,就不可能明目张胆,也许已经有一张大网在朝着你笼罩过来,至于何时收网,那也只有秦承懿才知道。” 古诗嫣的神情有些凝重,说道:“我是西晋龙捲书院的学生,只是有这个身份,秦承懿便不能轻易动我,但若像天星赌坊那次,暗地里耍阴招,我也根本没有能力抵抗,他是堂堂亲王,都城里四处是他的爪牙,看来我真的一直都处在很危险的境地。” 有西晋龙捲书院护佑,古诗嫣在姜国都城里确实很难遇到生命危险,这或许也是秦承懿迟迟没有对她动手的原因,但明着来不行,暗地里却是怎么都行的,她不清楚秦承懿迟疑的原因是什么,但等到危险真的迫近时,她也许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承懿虽是姜国亲王殿下,有着极高的权势,但要瞒过整个都城的眼睛,也并非易事,可若他是独自离开都城,便根本没有能力致使不二洞覆灭,姜国里必然有某座甚至数座修行山门在帮他,虽然那份名单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但有一个名字我还是记忆犹新的。” 李梦舟很认真地看着古诗嫣,低声说道:“直接调查秦承懿是不可行的,我们依旧要围绕着那份名单行事,名单既是到了江院首的手里,那我们便也先不去理会,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去调查坻水郡里一个叫王三水的人。” “他是在坻水郡里除了蒹葭苑和木尘门外,第三座山门的掌教,他的名字在那份名单上,我便有理由相信,李道陵在当年破境时,他也肯定在场,而且是跟着秦承懿一起。” “接下来自然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但目前就只能先拿王三水下手,我希望你能帮我撬开他的嘴巴,单凭你我二人很难扳倒秦承懿,唯有足够的证据在手,我们才能妥善行事。” 不二洞覆灭的事情牵扯甚广,但不二洞并没有和天下为敌,暗地里偷着乐的人有,但感到痛惜的人也有,这都是能够被利用的,若是以前,或许李梦舟准备等自己足够强大,便亲手去杀了秦承懿,可有了林敢笑那件事情,属于龙老的那股气息也被抽离,李梦舟不得不做其他准备。 因为他此刻真的没有很多信心能够变得足够强大,终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而不二洞覆灭一事若被揭露是和秦承懿有关,单是姜国里便会有不少人口诛笔伐,那毕竟是姜国很大的一场惨事,李梦舟需要借助外在力量。 王三水是坻水郡里除蒹葭苑和木尘门外,第三大山门的掌教,当然,那也是把莫城小南天门刨除在外的,坻水郡里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数量并不多,但王三水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古诗嫣一人前往调查,自是有些危险的事情,好在古诗嫣也不弱。 而且李梦舟也的确指望不上其他人,他没打算把秦承懿和不二洞的事情告诉给离宫剑院的师兄弟们,至少暂时是这样。 古诗嫣攥紧手里的剑,沉声说道:“我已入四境巅峰,或许此去仍有很大的危险,但我会尽力去完成,不仅仅是因为你。” 既是王三水牵扯着不二洞覆灭的事件,那么就算没有李梦舟,古诗嫣也会前往,正如她在珈蓝寺外杀死澹台璟一般,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已经‘坦诚布公’,便是代表了绝对信任,她没有任何犹豫,走出离宫剑院的第一时间,她便朝着坻水郡而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章 山路疾行的上境修士们 秦承懿在注视着朝泗巷。 便很清楚离宫剑院六先生江子画到了朝泗巷,并和古诗嫣一起去了离宫剑院。 也注视着古诗嫣走出离宫剑院,策马离去的身影。 在古诗嫣去坻水郡之前,她正要推开竹屋的门,身后再度传来李梦舟那很虚弱却相当坚定地声音,“等一下。” 古诗嫣转回身来,疑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梦舟把空茶盏放在床头边的高木桌上,轻咳了两声,说道“秦承懿已经注意到你,那么你来到离宫剑院的事情,他肯定也第一时间便知道了,甚至在你前往坻水郡时,秦承懿的眼睛也都可能在看着你。” 古诗嫣紧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那该怎么办?” 她倒是很想直接闯进潞亲王府里杀了秦承懿,但且不提秦承懿本身就是很强的修行者,潞亲王府里更是门客数百,其中不乏四境里的大修士,如果古诗嫣真的去闯了,恐怕刚进门就得身首异处。 李梦舟也在认真思考着,良久的沉默后,他开口说道“因你西晋龙捲书院学生的身份,又是姜国的客人,在都城里,秦承懿没办法随心所欲对你做些什么,而一旦你离开都城,那么他就有无数的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你。” 这番话听在古诗嫣的耳朵里,让她有些不悦,但李梦舟没有给她生气的时间,继续说道“你大可直接前往坻水郡,我会想办法让秦承懿暂时不能派人追你,但我不可能一直挡着,所以你一路上也要万般小心,到了坻水郡,若是迫不得已,你也可以前往蒹葭苑寻求帮助,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如何让蒹葭苑帮你,就得看你自己了。” 寻求蒹葭苑的帮助,确实是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李梦舟虽说和陆九歌、南笙的关系算是不错,但也不是什么无话不谈的朋友,何况他从未见过海棠山主,本身就是可能性不大的事情,但如果只是在古诗嫣遇到危险寻求暂时的庇护,倒也并非绝无可能。 那也算是古诗嫣在坻水郡里不算后招的后招吧,李梦舟也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孤山客在破落巷的事情一并告诉古诗嫣。 南城门外通往离宫剑院的小路上,停着一辆马车,车厢里坐着人,但除此之外,周围没有半点人迹,唯有挟裹湿意的秋风拂过,马蹄轻踏着地面的声响。 有清脆脚步声渐行渐近。 自南城门走出来,北藏锋便仍旧捧着他那卷书,他在马车前止步,轻蹙着眉头,开口说道“你让六先生请我出来,想说什么?” 窗帘掀开,李梦舟的拳头放在嘴巴前,轻咳了一声,他眯缝着眼睛,有秋风吹进车厢里,让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些,“北先生的伤势可好些了?” 北藏锋轻声说道“六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我伤势痊愈了,但七先生的状态貌似依旧很糟糕,为何不在离宫剑院里好生休养?” 李梦舟笑着说道“我想请北先生帮一个忙。” 北藏锋问道“什么忙?” 李梦舟说道“我们曾在天弃荒原并肩作战,应该算是朋友,而朋友有难,相信北先生没理由拒绝,其实也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我有另外一个朋友,今日离开了都城,但有些家伙追了过去,我想请北先生出面拦截,好让我那另外一个朋友能够安稳离开。” 北藏锋是一个不习惯思考事情的人,他感兴趣的东西也不多,哪怕心里有疑问,但性格使然,也没有打算去问,所以很快便说道“若只是拦截,不伤人性命,我可以帮你。” 李梦舟说道“北先生就不想问问这里面的细节?不怕招惹上什么麻烦?” 北藏锋淡淡说道“我不是很想在这里和你聊天,若要问起来,便肯定要聊很久,那对我来说,才是真的麻烦,只是帮你拦截一些人,算不得麻烦,我是书院北藏锋,你所谓的那些麻烦,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李梦舟笑着说道“不愧是北先生,相当干脆,那便麻烦了。” 北藏锋没有再说话,转身径直离开。 李梦舟静静坐在车厢里,他缓缓放下窗帘,这或许便是他找北藏锋帮忙,而非找其他人的原因,北藏锋的性格不同,他很淡然,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也没有那么深的探索欲,他只在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例如捧着他的那卷书看,不管那卷书里的字是否被他翻弄的已经不清晰,也不管他是看了几百遍还是几千遍。 或许在北藏锋得知真相,也会如常人那般来询问他,但至少在此时此刻,北藏锋是最合适,也是动作最快的人选。 马车重新朝着山上行去,而在都城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里,江子画正别扭着。 婳儿姑娘陪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磕着瓜子,但是听着江子画唉声叹气,好似被心爱之人抛弃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开口说道“六先生,你到底来我这儿干嘛的?本来挺好的心情,让你弄得郁闷死了。” 江子画灌了一口酒,愤愤然地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李梦舟,天天拿我当跑腿的,不就是受伤了嘛,我也受伤了好嘛,只是我现在已经好了,但这也不能赖我啊,谁让我身体好,我看他就是虚,特别矫情,找到机会就像驴一样使唤我,你说使唤就使唤呗,使唤完了就把我一脚踢开,哪有这样的你说!” 在李梦舟他们初回都城时,听闻其受了重伤,婳儿姑娘也是担心了好一阵,但她没办法去离宫剑院里探望,现在随着时间,她当时的情绪也弱了下来,只要李梦舟没死就好,听着江子画的抱怨,宛如怨妇一般,婳儿姑娘的心情也是大好。 她娇笑着说道“反正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你要是气不过,就去调戏他啊,他肯定也反抗不了。” 江子画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臊眉耷眼的趴在桌子上,说道“他又不是什么大美人儿,我干啥去调戏他,想着还不够恶心的,我现在根本不想见他,还是在温柔乡里陪着婳儿姑娘喝酒聊天来得好。” 琅琊城外数十里的山路上,有一伙人循着踪迹疾行,可谓快马加鞭,他们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杀人的,只是必须要远离都城。 道路上仍有泥泞,秋风萧瑟,山野里的风略有刺骨,但远不及寒冬。 他们一行十数人,皆是四境里的修行者,世间任何一方山门或势力,都很难轻易拿出十数名甚至数十名的四境修行者,四境修士在世间虽然相当之多,但不包括上境和巅峰境的大修士,每一座四境宗门里面,都至少有着十数名的四境修行者,有的也有数十名之多,而五境宗门里自然最少也能拿出数十名四境修行者,甚至近百名。 但这里面,达上境者便只占一小部分,而巅峰境的大修士,仅仅只有一两位,也就只有五境的宗门,才能拥有十数名的四境巅峰大修士,毕竟五境的大修士虽然不是少得看不见,但一个王朝里面万万人,全部的五境大修士也不会超出百名,那种比例是相当夸张的。 四境巅峰的修行者便已经算是站立在很高的位置,放在哪里都是受到尊崇的存在,他们这一行十数人里面,全部都在上境,哪怕是五境宗门里面,也得是弟子多数未入世,仍待在山门里的情况下,才能轻而易举的拿出来,毕竟那些五境宗门的弟子都要入世实修,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山门里,哪那么容易说要就能很快集结起来。 在北藏锋看到这些人的时候,难免心头也冒出了一丝疑问。 就算是离宫剑院也没有实力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四境上境的修行者,在都城里能够做到的,除了梨花书院,便也只有摘星府了,军部里倒也能够拿出来,但很多都在镇守边疆,根本不在都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章 到时请你去温柔乡玩 萧瑟秋风吹拂着山野,风浪挟裹着湿意拍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的神情都很凝重,满是厉色的望着北藏锋,他们绝不仅仅只是在装腔作势,若是北藏锋仍不让开道路,他们就会出刀。 北藏锋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决心。 想着这还真是一群很不简单的人。 但既然答应了李梦舟要帮着拦截,哪怕这里面存在着一些问题,北藏锋仍是打算做下去。 他没有拔剑,手里握着那卷书,微微抬起,轻声说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若是乖乖待在这里,我们便相安无事,等到了时间,我自会离去,但若你们执意出手,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秋风扑打在脸上,那些在马上的上境修行者皆瞪着寒冷的眸子,他们紧紧攥着手里的刀,刀芒在山野里闪烁,有些人已经做出了微小的动作。 北藏锋的神情平静,他举着那卷书,轻轻叹息一声。 泛着寒意的刀芒呼啸而出。 有部分上境修士自马背上跃身而去,掠过前排的人,举刀砍向北藏锋。 他们身在半空。 北藏锋握着那卷书,朝前轻点。 有一股无形的力道迸发出去,那些人尚未接近便在半空中停滞一瞬,朝着后面再度倒飞了回去。 他们重重砸落在地,泥水四溅。 前排的上境修士眸中冷芒一闪而逝,策马向前疾奔,以不同的角度向北藏锋出刀。 他们的配合是很默契的,也许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修习着不同的手段,但身为潞亲王府的门客,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只是上境的修为,面对书院北藏锋,他们当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可他们默契的配合,便能很显著的提升不少战力。 可若是碰到其他寻常的四境巅峰修士,他们十数名上境修士默契无间的配合下,也许有机会斩杀,但北藏锋并不是那些普通的四境巅峰修士,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要不攻自破。 他们能够被秦承懿派去追杀古诗嫣,自然有着非凡的本事,但古诗嫣不是北藏锋,两者不能相提并论,甚至北藏锋根本没有拔剑,他只是握着那卷书,连连轻点,气海灵元爆涌,那些上境修士便纷纷摔下马来,倒地吐血不止。 紧跟着,北藏锋再度轻点,便有天地囚牢封锁,将得马匹和那些上境修士全都困在原地,前进不得半分。 他左右打量了一眼,便随便在山路旁找了块石头坐下,默默看书。 被困在天地囚牢里的那些上境修士纷纷相互搀扶着起身,略有些惊惧的望着那淡漠看书的年轻人,哪怕对书院北先生的强大早有耳闻,但亲自领教过,才清楚双方那不可逾越的差距。 “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进退不得,再耽误一些时间,怕是连古诗嫣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他们追踪古诗嫣的足迹而来,并不知晓其真实目的地,一旦跟丢,就很难找到了。有北藏锋在这里挡着,他们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敢对北藏锋动手,不代表他们敢骂北藏锋,那是一种心理作用,想着若是动手,可以摆脱北藏锋,那自然万事大吉,但开口骂的话,就是把梨花书院得罪死了,虽然两者都是得罪,毕竟结果不一样。 而现在他们没打过,就更不敢骂了。 总不能直接把秦承懿搬出来,那是很蠢的行为,哪怕北藏锋不杀他们,回去也得被秦承懿问罪。 况且他们也不清楚北藏锋到底因为什么要拦在这里,念及此,那为首的上境修士,忍着想要吐血的感觉,开口说道“北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您就在那里看书,把我们困在这里,意欲何为?” 北藏锋连头都没有抬,只盯着手里的书,淡淡说道“乖乖待着,大约一炷香后,我便放了你们。” 北藏锋是很守信的,一炷香时间,他果然撤去了天地囚牢,没有任何废话的返回都城。 而那些上境修士们没有办法,现在再去追赶也没有意义,因古诗嫣离去的那个方向,早已超出了他们的神游范围,根本看不见古诗嫣的半点身影,只能刻意避开北藏锋,也回到了潞亲王府。 秦承懿默默饮着茶,闻听着手下门客的汇报,指尖敲击在桌面,让得下首跪在地上的门客瑟瑟发抖。 “北藏锋”秦承懿低声念叨着,微微抬眼,看向跪在那里的门客,说道“以你们的实力和配合,一般的四境巅峰修士也难逃一死,但必然不包括像北藏锋和沈秋白这样的人,所以倒也怪不得你们,但我很好奇的是,北藏锋为何要拦截你们?” 跪在下首的门客便是前去追杀古诗嫣的那些上境修士之一,他现在的面色很苍白,没有完成任务,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像秦承懿交待,但好在秦承懿似乎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也让他心里有些感恩戴德,连忙开口说道“属下以为,北藏锋和古诗嫣并无任何牵扯,而北藏锋也不可能知晓我们的身份故意拦截,否则他必定不会放我们活着回来。” 那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果北藏锋是在针对秦承懿,那么既然已经前去拦截,便不该留下活口。 而且门客也很清楚,北藏锋并未事后跟踪他们,哪怕不是北藏锋的对手,可他们还是有绝对的自信,但凡北藏锋跟踪,瞬间便可以察觉到。 秦承懿认真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如此说来,那李梦舟能够请动书院北先生出手,他们在天弃荒原必是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居然让得北藏锋不问缘由的帮他。” 门客说道“北藏锋的性情比较淡然,他和任何人的关系都是平淡如水,属下想不通,怎么那李梦舟就是意外,让得北藏锋那般性格的人愿意帮他出手?” 秦承懿冷笑着说道“若我所料不错,李梦舟就是看准了北藏锋的性格寡淡,无欲无求,又是一起从天弃荒原活着回来的,那么一些简单的请求,北藏锋没理由拒绝,想来,他们倒也并非真的有什么深厚的友谊,而是李梦舟在利用北藏锋罢了。” 门客垂首不语。 秦承懿接着说道“你多召集一些人,根据古诗嫣离开的方向去追,为避免她半路转道,分批追赶,这是很好的机会,她一直待在朝泗巷里,我也不好对她做些什么,但现在,必须让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到都城。” 门客当即领命,“属下定竭尽全力,不使殿下失望!” 潞亲王府里的门客有很多,除了宋一刀外,也有着其他四境巅峰的大修士,这一下便出动了大半。 他们从不同的城门离开,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接着在南城门外汇合,追赶古诗嫣而去。 与此同一时间,北藏锋入了离宫剑院。 他是梨花书院亲传弟子,想要入离宫内院并不是很难的事情,推开内院属于李梦舟的那座竹屋的门,他看着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李梦舟,轻声开口说道“那些修行者皆在上境,都城能够一次派出这么多人的势力很少,你那朋友似乎得罪了大人物。” 李梦舟缓缓睁开眼睛,慢吞吞地坐起来,背靠在床头,笑着说道“都城里再大的势力,除了皇帝陛下外,也都没有书院大,想来北先生也不会在意这些。” 北藏锋淡淡说道“我是不在意,但你应该提前告诉我,被蒙在鼓里不是一件会让人喜欢的事情。” 说起来,李梦舟和北藏锋之间的确不算是结下了什么深厚的友谊,但肯定要比陌生人强很多,闻听得北藏锋的话,李梦舟沉默了一下,说道“若我提前告诉你,你还会去帮忙拦截那些人么?” 北藏锋没有任何的考虑,直接说道“我既是不在意,那么该帮还是会帮你,但你请求帮忙的方式不是很好。” 李梦舟微笑说道“那我向你道歉,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肯定如实相告。” 北藏锋蹙起眉头,这番话的意思显然是李梦舟未来依旧有可能请他帮忙,但对此,北藏锋也没有一口回绝,只是微微摇头,说道“陛下有意开启千海境,到时会有世间诸国的修行天才赶到都城,在此期间,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否则若是有人要来挑战你这离宫剑院七先生,你连剑都拿不起来,便很是给姜国丢人。”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有点懒,不想离开被窝,还是要多谢北先生仗义出手,待我伤好,肯定请你喝酒。” 北藏锋淡漠说道“我不爱喝酒。” 李梦舟挑眉说道“那北先生喜欢什么?要不然到时候我请你去温柔乡玩?” 北藏锋没有说话,径直转身便走出了竹屋。 李梦舟砸吧砸吧嘴,想着北藏锋只是整天捧着书看,莫非连女人都不喜欢? 那他是喜欢男人? 李梦舟被吓得赶紧钻进了被窝。 (啊,五卷第六章里那个四师兄不叫李四,我写错了,应该是俞四,纵横修改需要审核,而且也有些影响,我暂时不修改了,你们知道就好,么么哒~)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章 悬海观里的大剑修 魏国,长安城,芍华书院。 有风乍起,湖泊荡漾。 书童提着食盒快步走来,他望着那盘膝坐在湖泊边的年青僧人,眼眸里有一抹怪异的神采闪过,轻轻把食盒放在地上,书童蹲着身子,打开盖子,里面摆放着的是一盘白面馒头,一小碟炒青菜,另有一小碟花生米,是相当简单的菜食,半点荤腥没有,若说沾有荤腥,恐怕也只有那碟花生米了,毕竟是猪油炸出来的。 “小师父慢用。” “请等一下。” 收拾好食盒,正要转身离开的书童重新回过身来,说道:“小师父还有什么事?” 道生望着面前那些菜食,略有些犹豫,轻声说道:“我不是世间寻常庙宇里的那些和尚,前几次我没好意思开口,但我其实是可以吃肉的。” 书童满脸的错愕之意。 他连忙道歉,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您不沾荤腥呢,但这次您还请将就着,下次我肯定给你带肉来。” 道生点点头,再将就一顿倒也无碍。 “对了,您要喝酒么?”刚要转身的书童又突然转回来,小心的问道。 道生回道:“喝酒吃肉,我都是可以的。” 书童了然道:“那我下次给您一并带来,告辞。” 道生默然不语的望着书童快步离开,他轻叹了口气,拿起白面馒头啃了一口,只觉食之无味,相当寡淡。 北琳有鱼站在湖泊对面,静静望着那慢悠悠啃馒头的僧人,平静开口说道:“你倒是很有耐心,数日里,不曾离开半步,我很好奇,你有吃饭,有喝水,就没有想要解手的感觉么?” 姑娘家家的问一个僧人这般问题,显然是有些羞耻的,但北琳有鱼的神情却很平静,她是真的很好奇,也是很自然的问出来。 但是道生却有点尴尬。 所谓只要你自己不尴尬,那就让别人尴尬死。 虽是尴尬,但道生本身的教养,是必须要给出回答的,便稍微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在枯禅修行,常常枯坐数月,我的身体或许因此也和常人不太一样,感觉来得不会那么勤,而且我也没有喝太多水。” 他把啃一半的馒头放下,起身整理了一下僧袍,面色回复冷静,揖手说道:“北琳先生可考虑清楚了?” 北琳有鱼淡淡说道:“你是南禹皆然大师的首徒,而皆然大师在天弃荒原和林敢笑一战,也勘破了五境壁垒,你的身份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但压力也会增多,毕竟你的老师是五境之上的大修行者,那么作为徒弟的你,便不能很弱。” 道生皱眉说道:“北琳先生是什么意思?” 北琳有鱼说道:“我需要寻找入五境知神的契机,或许如你所言,姜国千海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也大概清楚无念大师让你来找我的原因,许是大师也已推算出来,我近期修为到了瓶颈,肯定是要走出去的,但我不明白为何无念大师仍是要让你特意来请我,我思来想去,能够让我走出去的前提,便是我们两个人打一场。” 道生也并非白痴,他很快便领会到了意思,连忙说道:“何时何地?” 北琳有鱼说道:“你数日里一直都在吃这些清淡的菜,想必状态也有些不好,那便三日后,在这湖泊一战。” 姜国,东郡,白鹿峰。 虽说青海镇山外之人作乱一事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当时白鹿峰弟子死伤严重,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生息,好在峰主出关,破入五境知神,让得白鹿峰的名望也跟着一时无两,前来拜山的修行者数不胜数,甚至也有很多想要加入白鹿峰的年轻人。 东郡以前是没有五境宗门的,但在白朔上仙破境那一刻,便有了,而且是唯一的一座。 任二七每日里接待那些拜山的修行者忙碌的不行,好在也只是白朔上仙刚刚破境的那数月里,现在的白鹿峰已经回复平静,开始了招收新弟子的事宜。 眼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东郡里还是有不少资质不错的少年少女,任二七翻看着纪录名单,笑得合不拢嘴。 而在白鹿峰山脚下,有弟子在收拾开山门时准备的一些布置,白芨也在场指挥。 既是到了收尾阶段,便也是不再招收新弟子,该归置的东西便要好好整理。 远远的有一道身影沿着山路行来。 正在搬东西的白鹿峰弟子注意到,连忙把东西放下,上得前去,轻声说道:“山门已闭,请回吧。” 他也还算客气,毕竟未来再开山门,对方仍是有机会考入白鹿峰的,没必要出言不逊,若是资质不差,说不定以后就是师兄弟。 但白鹿峰开山门自是也有规矩,已经闭门,就不会再继续考核。 那是一个穿着青袍的男子,年纪不算大,但也有些胡茬,显然是对自己的面容不加修饰的人,很随意,就连头发也稍微有些乱糟糟的。 他背负着双手,打量着白鹿峰山门,笑着开口说道:“我不是来参加考核的。” 那名白鹿峰弟子闻言疑惑道:“那你来此作甚?” 青袍男子继续笑着说道:“我是来拜山的,拜访贵山门白朔峰主。” 白鹿峰弟子微微蹙眉,说道:“你是哪座山门的弟子?” 青袍男子说道:“我不属于你们东郡,也不属于你们姜国任何修行山门。” 白鹿峰弟子诧异道:“你是他国修行者?” 青袍男子轻笑着说道:“这是很显然的。” 白鹿峰弟子说道:“那你” 刚刚开口,青袍男子便伸手打断了他,说道:“你话有些太多了,我是来拜山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行还是不行。” 白鹿峰弟子的话被打算,让他略有些不悦,说道:“你先等等!” 他转身朝着白芨跑去,“师姐,有人来拜山,而且不是姜国的修行者。” 白芨眯着眼睛看向那青袍男子,朝那名白鹿峰弟子微微摆手,他便继续搬东西,而白芨径直向着青袍男子走去。 青袍男子也在注视着白芨,他的神情平静,嘴角有着一抹笑意,抄着手说道:“四境上的修为,想来你在白鹿峰里是有些话语权的,我来拜山,想见一见你们峰主。” 白芨轻声说道:“我们峰主岂是什么人想见便能见的,数个月里来拜山的人太多了,无非是想得到我们白鹿峰的庇护,你既是他国修行者,莫非是来自魏国?” 青袍男子很意外的微微睁大眼睛,说道:“姑娘如何得知?” 白芨淡淡说道:“这里是姜国东郡,离这里最近的便是魏国,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原来你真的是魏国的修行者。” 青袍男子有些哑然,笑着说道:“我来自魏国悬海观,我是苏别离。” 白芨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骇然,她毕竟是白朔唯一的女儿,如今白鹿峰也已晋升五境宗门,某些曾经不清楚的事情也有了些了解,悬海观是魏国最强的一座山门,隐匿在山海清幽,而苏别离这个名字,或许对世人来说,有些陌生,但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修行山门,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苏别离是悬海观里的剑修,是整个世间年轻一辈修行者里面,唯一跨过五境门槛的大修行者,诸国最妖孽的年轻人,也全部都被挡在五境门槛之外,苦苦寻找着迈过五境门槛的契机,而苏别离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跨过了那道门槛。 毫无疑问的是,苏别离便是世间年轻修行者里的第一人。 也就只有曾经不二洞里那位大弟子才能与之争锋。 “你你是苏别离?悬海观里的苏别离?!” 正在白芨仍处于震惊里的时候,白鹿峰上有一道沉静地声音传来,“白芨,请苏小友上山吧。” 苏别离望向白鹿峰山门之上,微笑着揖手,说道:“多谢白朔峰主。” 白芨也渐渐清醒过来,心里暗暗想着,原来苏别离是长这个样子,他是几百年没有洗过澡了嘛? 苏别离说道:“我经常洗澡的,只是不爱装扮,且从魏国而来,风尘仆仆,难免有些蓬头垢面。” 白芨很是震惊的看着苏别离。 我心里想得事情,他怎么知道的?! 苏别离又再次笑着说道:“我不会读心术,只是姑娘的神情,让我猜到是这个意思。” 白芨有些羞赧,连忙伸手引领着苏别离朝白鹿峰山上行去。 在上山的路上,那些搬东西的白鹿峰弟子不断在他们身边穿梭着,苏别离想着一些事情,突然开口问道:“半年以前,青海镇里有山外修士聚集,与你们白鹿峰战斗,不知那些山外修士为何刻意针对白鹿峰?” 白芨愣了一下,说道:“或许是因为曾经我爹斩杀近百山外人,那些人是来报复的吧,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苏别离诧异道:“你爹?” 白芨点点头,说道:“我是峰主之女,我叫白芨。” 苏别离了然。 白朔上仙曾独自斩杀近百山外之人的事迹,自然是无人不知的,而且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但苏别离想要得到的答案可不是这个,而且他也不觉得在青海镇聚集的山外修士真的单纯只是要报复白朔上仙。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章 问剑白鹿峰 白鹿峰山门大殿里。 苏别离朝着坐在上首的白朔揖手见礼,语气不卑不亢的说道“悬海观弟子苏别离,见过峰主。” 白朔起身回礼,说道“苏小友是山海清幽的修行者,又是观主的大弟子,白某不敢受礼,还请上座。” 山海清幽在人间之上,又在道天之下,若只是很寻常的山海修士,身为一宗之主的白朔,且是五境知神里的大修士,哪怕也需要客气三分,但也不至于处在弱势,可像苏别离这般的山海人物,自然要特殊对待,抛开他的身份不谈,只是修为方面,两个人便已经是平等的了。 观主的大弟子,悬海观的首席,在辈分方面自是远远高过白朔的,综合考虑的情况,白朔便不可能站在强势的一方,苏别离年纪小,问好是礼貌,白朔回礼便是很正常的,不可忽略。 但这里毕竟是白鹿峰,苏别离本身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对白朔表达友好后,便依言在左下首落座,白芨没有留在这里,得到父亲的示意,乖乖退了出去。 “悬海观隐世多年,苏小友也只是在破入五境门槛时闹出了些轰动,很少再入世,为何此次突然走出悬海观,更是来到了我白鹿峰?” 白朔的确有些不明苏别离的来意,就算因林敢笑在天弃荒原做的事情,让得世间诸国都有了些动静,可他也猜不透苏别离此时来到白鹿峰的目的。 苏别离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当然,驱使我走出悬海观的根本原因便是山外帝君林敢笑,天弃荒原的事情且不谈,但我知晓,在林敢笑未曾现身天弃荒原时,有一批潜伏在东郡的山外人集结于青海镇,甚至夜袭白鹿峰,是有离宫剑院的两位先生帮忙阻拦,我不是很认同听闻来的所谓山外之人要向白峰主报复这种答案。” “不知道白峰主是否有第二个答案?” 白朔微微蹙着眉头,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若非五境里的山外修士,哪怕是四境里,他们的行动都是很难找到逻辑的,但最起码四境里的山外修士还算有着自己的思想,有因在前,山外修士刻意集结,便是有迹可循的。 “苏小友为何有这种想法?” 苏别离淡淡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天弃荒原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过,林敢笑的行动都是有谋划的,他在姜国暗地里布置下了一张大网,早有皇宫潜伏,后有故意让那些普通的山外人到处肆虐,目的便是要让落青冥降临,让他能够重归五境之上,借此打破镇魔屏障。” “而在此过程里同时也能给姜国造成混乱,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唯独是青海镇里那些山外修士的动作不太寻常,我便也有理由去怀疑,林敢笑肯定有着另外的目的,我不知晓,这个目的他是否达成,可总归让人心里有些不平静。” 白朔摇摇头,说道“既是林敢笑的阴谋,不管他是在针对青海镇,还是要对我进行所谓的报复,与白鹿峰为敌都是必然的事情,青海镇在白鹿峰的管辖之下,那是无法避免的,我能做的便是反击,苏小友何故觉得,我会明白林敢笑的目的?” 苏别离说道“或许我的想法有些问题,当年白峰主斩杀近百山外人,而那些山外之人又是自荡魔时期便跟随林敢笑逃脱镇压的残余,又因东郡在荡魔时期并不是主要战场,甚至有些偏外,他们选择躲在东郡,倒也能够想得通。” “可我想不通的是,那些山外残余并非第一时间逃往东郡的,而是在荡魔时期早就结束许多年后,才突然在东郡现身,是他们运气不够好,碰见了白峰主你,但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里面存在着很多问题。” “也许那些山外残余携带着什么秘密,或是其他什么对山外很重要的东西,才迫使林敢笑以报复的借口,令诸多山外之人集结青海。” “我想着,是否有可能,白峰主在当年诛杀那些山外残余时,察觉到什么问题,就算不能完全清楚林敢笑的目的,至少也不该是一无所知的。” 白朔有些讶然的看着苏别离,他没想到苏别离居然把事情想到那么深远,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确实知晓一些事情,但却没办法轻易告诉苏别离。 而且那件事情也是在他诛杀近百山外修士[]身受重伤,闭关之前才被人告知的,那是很隐秘的一件事情,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且他也打算着把这件事情带入坟墓里。 他从没想过,会有一日,有人来问他这个问题。 而白朔虽是沉默不语,但苏别离在他的神情上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认真思忖了片刻,说道“白峰主是有顾虑?” 白朔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有些露怯了,但仍是坚定摇头,说道“我不明白苏小友在说什么,或许你的话有些道理,但我在故事里也只是拔了一次剑,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苏别离没有再说什么,他沉默着饮茶,殿内变得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白朔也同样不言不语,他终究是白鹿峰的峰主,论稳重和耐心,自不是年轻人可比。 在沉默了很长时间,终是苏别离打破寂静,开口说道“白峰主已入五境知神,而我也在五境里,既是到了白鹿峰,我想出一次剑,白峰主意下如何?” 悬海观首席要问剑白鹿峰,那该是世间极大的事情,可苏别离却很是随意的把话说了出来,让得白朔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我虽比阁下年长,但你却更早于我数年便入了五境知神,我能有幸见识到苏别离的剑,那也是一种殊荣,自没有不应之理。” 白朔道了一声请,两个人便步出了大殿。 刚刚把新入门弟子的名册放下,任二七便忽有警觉,随着白芨前来,他面色凝重的连忙朝着山门大殿赶去。 白鹿峰弟子也于各处飞奔而至,他们望着殿前那打扮邋遢的青袍男子,很是不敢相信,此人居然要对峰主拔剑! “那家伙到底是何人?咱们峰主可是入了五境,他哪来的胆子要在白鹿峰问剑?” 有白鹿峰的教习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那男子身上透着一股极强大的剑意,莫非是一位大剑修?但我白鹿峰与离宫剑院素来交好,没听说离宫剑院里有这样一号人物,难不成是从西晋剑阁来的?” 白鹿峰修士都在猜测青袍男子的身份。 任二七和白芨一同赶到,后者神情略有复杂的说道“他是苏别离,悬海观里的大剑修。” 悬海观里的大剑修,苏别离! 除了新入门的对修行世界没有太多了解的年轻人,世间几乎很少有对苏别离感到陌生的,在山海清幽里面有着很多修行者,但唯独苏别离是名声最响的那一个。 且不提苏别离入世实修的那段岁月,单是他已入五境知神的传闻,便让年轻修行者们不得不记住他。 但除了少数知晓真相的人外,世间大多数年轻修行者都只是听闻,并不能确信苏别离是否真的入了知神,而现在看来,苏别离来到白鹿峰,向白朔出剑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足以证明。 毕竟白朔破入知神境界是铁打的事实。 “苏别离为何要出剑?” 任二七的面色有些难看,在有新弟子入门的时候,峰主展露神通,当然也算好事,也并非任二七对白朔没有信心,可那问剑者毕竟是悬海观的苏别离,这一剑如果回击的不够漂亮,那对白鹿峰而言,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白芨摇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只知苏别离是来拜山的,怎么突然就要拔剑呢?” 她看着自己父亲的神情,继续说道“爹爹他并未有半点慌乱,那苏别离虽名声在外,可说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相信爹爹是能赢的。” 任二七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不是看年龄来论断的,苏别离虽依旧年轻,但也不是小年轻了,而且破入知神境界的时间有些太早,他的资质可谓已是年轻一辈的天花板,甚至许多老一辈修行者,也不是苏别离的对手,观主的徒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苏别离是要出剑的,而且必然没有收剑的可能性。 他背负着双手,任凭秋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更乱,轻声说道“我修得是剑道,而白峰主也是离宫剑院卓丙春的半个徒弟,哪怕不是剑修,可也是接触过剑道的,便也意味着你同样在走剑道之路,只是没有本命剑罢了。” 白朔平静地说道“苏小友已在道路上成就剑意具象巅峰?” 苏别离微笑着摇头,说道“我已剑心通明。” 白朔恍然,苦笑着说道“是我眼界太低,就连西晋剑阁那位剑痴都已修成剑心,悬海观的苏别离又怎会只是在剑意具象,想来,在剑道之路上,你已经比离宫剑院的薛院长还走得更远。”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一章 浩瀚沧澜之水 白朔没有在危言耸听,修为境界和剑道之路的距离本身便是两码事,正如西晋剑阁那位少女,虽目前只有四境的修为,可却天生剑心通明,那么她在剑道之路上,从出生那日起,就已经距离剑仙触手可及。 剑心通明者,世间罕有。 或许在剑修的黄金时期,剑心通明者无处不在,可在如今这个剑门日薄西山的时期,想要达到那种高度,反而成了一种奢望,是大部分剑修的心都已蒙尘,破开迷雾者,寥寥无几。 苏别离成为剑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和薛忘忧还是不一样的,毕竟他太年轻了。 年龄或许不是修行者评定实力的基础,但在同境里,却也代表着很多,更年轻的人,自然也意味着他能走得更远。 其实白朔是没有资格和苏别离论剑的。 但和他出剑这件事情,并没有冲突。 苏别离轻声说道“我有剑扶摇,剑名沧澜道。” 前者是剑的名字,后者是要出的剑招。 白朔并未因此误解,开口说道“何为沧澜道?” 苏别离说道“悬海悬于沧海,剑出时,浩瀚如沧澜之水。” 白朔笑言道“很是磅礴汹涌。” “我剑出无名,却可抵沧澜之水。” 苏别离笑着说道“白峰主的剑道,却也澎湃的很。” 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放到了前面,空间里有波纹阵阵涟漪轻荡,磅礴的剑意在白鹿峰弥散开来,他把剑意控制的很好,围观的白鹿峰弟子虽能感受到剑意的恐怖,但又不会受到伤害,饶是如此,那股气流向外弥散,仍是让得白鹿峰弟子,甚至那些教习都是变了脸色,一个个下意识退后几步。 他们有些被吓得面色惨白,有些被强大剑意压迫的脸庞通红,但毫无意外的是,他们都是满脸的骇然。 任二七的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在这半年里面也已破入四境巅峰,可面对苏别离那轻微的剑意弥散,便有一种心境不稳的感觉,在他眼里,苏别离仿佛站在另外一个世界,但那个世界的气息,却让他感到惊惧。 事实上,苏别离来自魏国山海清幽,便也相当于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至少不在任二七的世界里。 “这就是苏别离的剑!若非清楚的看到他就站在那里,甚至会觉得这股剑意出自于剑仙王乘月!” 苏别离的剑道之路已经近乎终点,再往前迈出一步,便是剑仙,但他终究境界没有达到,否则只是剑意的弥散,哪怕是有意控制,也足以毁掉整座白鹿峰。 白芨觉得沈秋白已经很强大了,在姜国里能够与他比肩的也只有寥寥数人,但亲眼目睹到苏别离的剑,白芨恍惚间觉得,也许沈秋白站在这里,亦不会是苏别离一合之敌。 “他怎能够这般强大?莫非这就是山海修士么?” 山海修士很强大,但苏别离却是最强的那一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此刻唯一能够保持着平静的或许也只有白朔了。 他是知神下境的大修士,自然没有可能被苏别离的剑意吓到,何况他对苏别离的强大也早已心知肚明。 空间里有气流涌动,便如沧澜之水倾泻,汹涌澎湃的朝着白朔涌来。 他仿若被淹没于沧海,难以呼吸。 那是一场极大的灾难。 沧澜之水倾覆,沿路摧毁着世间一切,任何坚固之物,都经不起一滴沧澜之水的拍打,瞬息间土崩瓦解。 白朔便是那渺小的沧海一粟,根本找寻不见。 但他不能这么去想,他要回剑。 有剑悬于他的周身。 那是白鹿峰的剑。 剑破空而去。 切断沧海,飞向更深处。 但沧海瞬间合流,将得那把剑淹没,只留有一点星光。 白朔的嘴角有血迹流淌。 那抹微弱的星光也在顷刻间放大。 那一剑在苏别离的身侧擦过,他对此无动于衷。 沧澜之水有剑掠出。 斩击在白朔的胸膛。 有鲜血喷洒而出,白朔闷哼一声,接连倒退两步,面色惨白。 苏别离伸手轻触了一下左脸颊,有血迹呈于指尖,他微笑着说道“白峰主的剑果然很厉害。” 白朔轻喘着粗气,苦涩的说道“你是能够躲开的,只是你没有躲罢了,若非如此,我根本伤不到你。” 苏别离说道“既是出剑,便不能躲,我相信白峰主也有能力躲开,虽然我的剑依旧能够斩中你,可我们都没有打算去躲,这便很公平。” 白朔静静地看着苏别离,他根本没有能力躲开那一剑,正如苏别离所言,就算躲了,那一剑还是会命中,又怎能称躲开两个字,可苏别离没有躲,白朔是要由衷感谢的,最起码在表面上他败得没有那么惨。 本来剑修在同境里就有很大的优势,何况苏别离又比他更早的破入五境知神,打不赢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虽是如此,白朔也惊讶于苏别离的恐怖实力。 如果在刚才,苏别离只是微微偏头,那么他便一丁点伤都不会受,那意味着他只凭一剑,就能把白朔击败,同时也意味着他可凭一剑败尽天下知神下境修行者,更意味着,他随时能入知神上境。 如此一来,世间年轻修行者和苏别离的差距就会拉得更远。 那是很细思极恐的事情。 “不愧是观主教出来的徒弟。” 苏别离下了白鹿峰。 白芨和任二七站在山脚,望着苏别离下山的背影,神情都很复杂。 苏别离此次问剑白鹿峰,直接重伤了白朔,导致白鹿峰彻底闭门,而这件事情也会很快传遍整个人间,悬海观那位剑修再次入世的事情,势必会造成不小的轰动,而白鹿峰只是阶梯罢了。 虽然苏别离并没有这般想法,可抵不住世人如何去联想。 任二七和白芨回到山上,望着殿内面色惨白,很是萎靡的白朔,前者有些恼恨地说道“那苏别离就算是观主的弟子,也不能如此作为,他突然来到我们白鹿峰,直接就打伤了峰主,我们总要讨个说法!”白朔轻轻摆手,说道“他此来,事出有因,哪有什么说法要讨,我不如他是事实,这也只是一场很简单的论剑,不必在意世人如何猜测,但苏别离再次入世也已经是事实,他或许也会遇到些麻烦,苏别离上次入世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他心里很清楚,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但按照苏别离的聪慧,也必定察觉到了什么,正因如此,苏别离才能很果断的下山,没有继续在白鹿峰逗留。 这样也好,那件事情终有一天是会瞒不住的。 但白朔很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向着白芨招手,说道“我书写一封信,你带去都城吧。” 在白芨带着白朔的书信,集结一批白鹿峰弟子准备前往都城时,苏别离去了一趟青海镇。 他来到了那座已成废墟的庄园外。 时间已过去了半年多,此地仍有剑意留存,苏别离静静感知,轻声喃喃道“有离宫三先生的剑,为何没有四先生的剑?” 他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 在旁边巷子口有摆摊的,那是一位老婆婆,卖得是豆腐。 庄园附近并不偏僻,有百姓居住,但也不是人流聚集很多的地方,除了那位老婆婆外,还有一个年轻人在帮忙,看起来像是祖孙俩。 注意到那年轻人时,苏别离眼睛微微眯起,他径直走了过去。 那年轻人的穿着很破旧,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忙碌起来的年轻人仍是满头大汗。 “小哥,要买豆腐嘛?” 很是和蔼的老婆婆笑起来眼睛都没了。 苏别离沉默了一下,说道“来一块。” “好嘞,一共两文钱,我家豆腐在青海镇都是很受欢迎的,味道好,没有半点杂质,水水嫩嫩的,保准你吃完还想来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二章 剑不符,但意相符 只能再活两日! 闻听得苏别离话的年轻人神色恍惚,他有些惊慌失措,虽然半年里他的身体确实每况愈下,可看过大夫,查不出任何其他问题,只是说积劳成疾,需要好好休息,他自然也就信了。 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死! 苏别离轻轻叹息,说道“你实话实说,我或能救你,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体内却被留下一道剑意,绝非只是远远旁观就能造成的,你肯定还做了其他的事情,现在能够活着,是因为留下剑意的人并没有想着要杀你,但如果他不把剑意取走,你依旧会死,或许你会清楚,他为何没有来取走剑意。” 年轻人脸色苍白,低声呢喃道“因为我差点害死他,也许他真的没有想杀我,可也没有机会再来到这里。” 苏别离微微挑眉,年轻人的呢喃声音很小,但他依旧能听得真切,淡淡说道“若我所料不错,你体内那道剑意是属于离宫剑院四先生的,看来四先生的气海灵元被山外之人掠夺,确另有隐情。” “我当时听闻,便觉得很奇怪,青海镇里那些山外之人虽然确实有几位很强的,但也不至于让四先生毫无招架之力,哪怕是偷袭,四先生也会有反击的实力,原来那件事情里,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年轻人真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根本不了解修行者的世界,只因有白鹿峰的存在,他才能够知晓原来世间还有修行者这一种人。 自也不能理解苏别离的话,但有些话他是能够听明白的。 “您的豆腐。” 老婆婆取来新得豆腐递给苏别离,苏别离轻轻摇头,转身走出了巷子。 “娃儿啊,你们在说什么呢?” 年轻人摇着头,低声说道“没什么。” “娃儿啊,咱家穷苦,一辈子也就守着这豆腐摊,你父母走得早,我可能随时也会离开你,要争点气,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苏别离没有直接离开青海镇,在傍晚时分,年轻人帮着老婆婆收拾好豆腐摊,伺候她躺在床上,出现在了巷子外。 在亥时左右,苏别离走出青海镇,他帮着年轻人取走了那道剑意,也弄清楚了离宫剑院四先生在青海镇为何会被掠夺气海灵元的事情。 说起来,聚集在青海镇的那些山外之人果然不简单,因年轻人家里很穷,老婆婆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山外之人便以金钱为诱,让年轻人帮他们做一件事情,宁浩然是因为要护着年轻人,又被山外之人围攻加偷袭,他只来得及斩出一剑,那一剑却是斩击在了年轻人的身上。 但宁浩然在那瞬间崩碎了剑意,虽仍是让得一股剑意进入了年轻人的身体,却没有直接将他杀死,虽然得知了真相,可苏别离没有想通这里面的深意,因为他是来查找山外之人聚集在青海镇的目的,而不是来调查离宫剑院四先生被掠夺气海灵元的事情。 那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姜国,都城。 潞亲王府。 徐鹤贤跟随着秦承懿穿过长廊。 “李梦舟从天弃荒原回来,身受重伤,一直待在离宫剑院里修养,我们是否应该直接找上门去?” 秦承懿在院里池塘边止步,徐鹤贤跟着停下,很是平静地开口说道。 “那把剑你可曾看清了?” 秦承懿往池塘里撒着鱼食,轻声问道。 徐鹤贤揖手说道“我未曾见过那把剑,可毕竟有人见过,但那把剑的样子似乎有不符的地方。” 秦承懿面露不悦,说道“你现在给我说剑不符?” 徐鹤贤连忙说道“殿下勿急,剑虽略有不符,但李梦舟在天弃荒原斩出的那一剑,其中一道剑意却是完全符合的,我以为,是李梦舟刻意掩盖了那把剑,但剑意是掩盖不了的,那确确实实是李道陵的剑意。” 秦承懿微微眯着眼睛,说道“如此讲来,那李梦舟的身份是铁打的事实了?” 徐鹤贤点头说道“不离十。” 秦承懿望着池塘里鲤鱼抢食的画面,冷声说道“我要的是绝对。” 徐鹤贤想了想,说道“殿下,我们倒不妨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当年一同参与覆灭不二洞的那些人,若是得知不二洞里仍有人活着,那么他们肯定会有行动,我们只需站在幕后,静静看着就好,如果李梦舟是不二洞的弟子,面对困境,他也必定会有动作。” 秦承懿说道“市井里曾有传闻韩一没有死的事情,但至今也未曾找到他的下落,有人要杀他,也会有人要帮他,李梦舟虽然不是韩一,可他现在毕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我听闻北燕道宫的南天门圣殿有派出四境修士前来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你可设法与南天门圣殿的修士联络上。” “李梦舟在离宫剑院养伤是其一,但或许也有刻意躲避都城里视线的意思,在他于天弃荒原拔剑时,便已经想到他回到都城会面对什么,反正千海境开启在即,他既是想躲着,那便不去理会他,自会有人去寻他的麻烦,在不能完全确定李梦舟的身份前,我不能露面。” 徐鹤贤笑着说道“殿下英明,区区一个李梦舟,何须殿下亲自露面,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他万劫不复,属下这便去设法联系南天门圣殿修士。” 他转身离开潞亲王府。 秦承懿凝眉望着池塘里那些抢食的鲤鱼,神情略有些阴晴不定,他很确信,在当年那场大火里,是亲眼看到有小孩死在面前的,不二洞里除了李道陵和余不寐外,便只有六名弟子,没有仆人,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即将入门的小七是小孩,就算想要替换来瞒天过海都不可能。 哪怕事实都在证明着李梦舟来自不二洞,但不知为何,秦承懿总觉得哪里还存在着问题。 “离宫剑院七先生,不二洞小七,会不会有些太过巧合?” 月朗星稀。 李梦舟步履蹒跚的走出竹屋。 他有些艰难地在台阶前坐下,轻吐了一口气,望着出现在前面竹林里的身影,他笑着说道“倒是稀客。” 叶瑾瑜的面色很平静,他在竹屋前站定,轻声说道“近期我会回一趟凤江,观千海的事情我便不参与了,桑榆虽在观主门下修行,但观主把桑榆带走前,我们也有过协议,每年都有机会去看她一次,我父亲很想她,所以我会去魏国,你有着七先生的身份,怕是很难避开千海一事,况且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也哪里都去不了。” 李梦舟很是意外,姜国千海境是气运圣地,那里面有着无尽福缘,叶瑾瑜居然放弃进入千海一观,而选择在这个时候前往魏国探望桑榆,想来是真的迫不及待。 他当然也很想去魏国,可不仅仅是他伤势和千海境的问题,都城里某些家伙,尤其是秦承懿,必然不允许他离开都城半步,如果这件事情不能解决,他很难全身心的去准备赴魏国的事情。 “这样也好,你大可先去帮我探探路,毕竟我没有去过魏国,也不知道悬海观在哪里,魏国我早晚都要去的,倒是没什么所谓,桑榆在悬海观很安全,对此,我还是很相信观主的,哪怕我从未见过他。” 悬海观当然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连那里都不安全,除非是整个人间都崩塌。 李梦舟想要见到叶桑榆的心是很迫切的,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叶瑾瑜淡淡说道“我可不会帮你探路,事实上,我到如今依旧不想让你和桑榆有什么瓜葛,你和萧知南一同结伴实修的事情我便不说了,朝泗巷里还有那位叫做古诗嫣的姑娘,甚至还要陶叶对你痴迷,虽然她已经移情别恋到江子画的身上,但你这种家伙,我又怎么放心让桑榆待在你的身边。” 虽然李梦舟自认与萧知南和古诗嫣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但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心虚,毕竟是和萧知南抱在一起睡过一觉,哪怕什么都没做,与古诗嫣虽是没有同床共枕,但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些事情不想倒是没事,此刻回想起来,他便呐呐的看着叶瑾瑜,一时语塞。 “我可是一直都守身如玉的,陆师姐喜欢你,你嘴里说着不喜欢,却又不拒绝她,一直吊着,又算怎么回事?你还有脸说我?相比于你,最起码我很坦然,做过的事情我承认,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 “是你自己心眼坏,我和萧知南结伴实修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如你们一行无二,我和古诗嫣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也只是同住,我连她手都没碰过,陶叶就更不用说了,你也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叶瑾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说道“我只是暂时不想去理会感情的事情,绝没有故意吊着陆师妹的意思,何况我长得好看,你长得黑,哪能相提并论?” 李梦舟瞠目结舌,合着你长得好看,有女孩子喜欢是正常,我和女孩子接触就是耍流氓呗? “不对!你是在恶意中伤我啊!”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三章 皆在一剑下 在叶瑾瑜准备着要往魏国的时候,此刻的魏国芍华书院里面,一场惊动了整个长安城的对决也已近在眼前。 南禹枯禅修士要在芍华书院挑战北琳有鱼的事情,在数日里便也传遍了长安城。 两者的身份都是非同小可的。 道生名义上是皆然大师的徒弟,却一直以来都跟随着无念大师修行,整个枯禅里面有此殊荣者也寥寥无几,那么道生所代表的东西便很重要。 而北琳有鱼是芍华书院院长的徒弟,在长安城地位尊崇,甚至面见魏国皇帝陛下,都不用行大礼,在魏国里有此殊荣的年轻人,同样也是凤毛麟角,如此人物要来一场对决,自然会惊动很多人。 就连魏国皇帝陛下都在关注着。 但虽是如此,在芍华书院的那片湖泊旁边却没有人围观,只有书童站在那里。 长安城里的人都很清楚北琳有鱼的性格,对于那些修行强者而言,就算不在现场,也能很清楚的看到,而余下的人本身就没有资格入得芍华书院去观战,都只能聚在院外,议论着这场对决。 道生的心里已经没有太多波澜,在他离开南禹前来魏国时,便有预想到会有这样一幕发生,他也一直都在做着准备。 但之前的他是犹豫的,直到三日前北琳有鱼的那番话,让他真正明白,其实无念大师让他特意赴芍华书院,便不可能只是用嘴巴劝说,只是道生误解了无念大师让他斟酌的意思,斟酌并非不许。 他望着站在湖泊对面的北琳有鱼,轻声开口说道:“长安城里的修行者都在注视着,若我打输了,便是很丢人的事情,那丢得是我的人,同样也是南禹枯禅的脸面,我很清楚,北琳先生很强大,此番话也不是说我没有赢的信心,只是必然有些难度,而且此战,我并非代表南禹枯禅,而仅仅是代表我自己。” “是我道生,要挑战北琳有鱼!” 北琳有鱼神情平静,她淡淡说道:“你可曾解了口腹之欲?” 那远远旁观的书童连忙接住话茬说道:“回禀先生,弟子在这三日里特地跑去长安天下楼帮小师父买了许多美味佳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更有取自姜国的神仙醉,不敢有半点懈怠。” 道生朝着书童微微颔首,说道:“我已是极佳饱满之态。” 北琳有鱼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书童匆匆忙忙地又跑远了些,他修行低微,可不敢站在近处,但这又是一场难得的课程,他不想错过学习的机会。 道生的手里有一根很粗的木棍,像是一柄权杖,但过于粗制了些,他将木棍重重点在地面,有灵元荡开,湖泊之水有起沸腾之像。 他右手持棍,左手捻着一串佛珠,说道:“我修得是金刚禅,其实很不擅长打架,可用金刚禅来打架,却也是很好的招数。” 北琳有鱼不懂什么金刚禅,她缓缓拔剑,遥遥指向湖对面的道生,说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湖泊之小,微若砂砾,皆在一剑下。” 湖泊在剑下,道生也在剑下。 此乃北琳有鱼的意。 道生略有动容,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怒目金刚,并不惧鲲,一剑虽大,也可覆手拿捏。” 北琳有鱼执剑立在湖对面,锋芒毕露。 道生持棍杵立,有些许庄严相。 湖泊相对岸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但他们都以锁定对方的气息,那点距离便大可无视,同是四境巅峰的强者,只是区别于在道路上走得多长远,但道生的气息终是有些势弱的,于是他便决定先出手。 他早已是蓄势待发的状态。 哪怕北琳有鱼的意让他有了片刻恍惚,但并未动摇他的心境。 木棍朝前轻点,湖泊之水沸腾,有怒目金刚拍浪而起,水珠溅开,宛若一颗颗佛珠,挟裹着天地灵气疾掠而出。 远处观战的书童面露惊色,他虽知道生的身份,但数日里多次送饭,从未察觉到原来这僧人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高手,他多日里所见的道生都很普通,此刻自是大感意外。 那怒目金刚的模样,让他很是心悸,腿肚子都在打颤,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如花溅起的水珠,晶莹剔透,但在北琳有鱼的剑下,却形同虚设,被剑气切割,纷纷破碎开来,没有沾染到岸上半分。 她那一剑只是虚出,凝视着那怒目金刚,北琳有鱼斩出了完整的一剑。 剑气冲击着湖泊,那颗颗震起的水珠尽数拍打在怒目金刚之上,剑气长鸣,瞬息洞穿金刚胸膛,又在其间爆开,浪花坠落,嘭嘭地沉闷声响在湖泊里乍起。 道生闷哼了一声,但脚步却纹丝不动,他望着那湖泊之上气势汹汹的一剑,眉头紧锁,暗自感叹着不愧是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这当真是相当强大的一剑,带给他的压迫感是无穷无尽的。 他的脸色已经有了些苍白,却依旧高举着木棍,猛地砸落,湖泊从中分开,惊涛骇浪爆涌着直袭湖对岸的北琳有鱼。 北琳有鱼的神情很淡然,她保持着出剑的姿势,那一剑杀死怒目金刚,剑气却未消散,随着她手腕拧转,剑气呼啸而出,直接切断了拍击而来的浪潮,让它们朝着两边砸去。 直到现在,北琳有鱼举剑的手都没有放下。 两次皆是道生先出手,而现在,北琳有鱼准备反击。 她脚下轻踏,身形离地而起,攥紧长剑的手轻抬,要落下的那一瞬间,湖泊沸腾的水忽然定格,而等到道生回过神来时,便见那沸腾湖水炸开,北琳有鱼脚踩在岸上,她手里的剑正抵在道生的眉间。 剑尖缓缓触及眉心,忽有阵风刮过,北琳有鱼再次出现在湖对岸。 而道生的眉间有一滴血珠渗出,滑过鼻梁,顺势转向,接着快速滑动,最终停留在嘴角上方,鲜血的气味完全沁入鼻间。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已经回到湖对岸的北琳有鱼,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他以为自己虽然不如北琳有鱼,但最起码也有可战之力,但事实上,是他真的想太多了,他再次意识到无念大师让他自己斟酌的意思,那是一语双关。 观战的书童也是瞠目结舌。 他根本就没有看清北琳有鱼是如何出剑的,只是模糊的看到,北琳有鱼忽然出现在道生面前,等到眨眼间再看,北琳有鱼却仍在湖对岸,仿佛根本没有动过。 但他望着道生有些颤抖的身子,哪怕他再白痴也已经意识到,这场对决已经结束了。 可他又不知晓是怎么结束的。 道生捻着佛珠,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我输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不甘心。 或许有的也只是一种颓败,但那种颓败感被他深深埋藏在心里,他领会到了无念大师的深意,这是对他的一次历练,算无遗策的无念大师很清楚,道生是没办法劝说北琳有鱼走出芍华书院的,而最终必有一战,道生自然也不可能打赢,但北琳有鱼的剑,会让道生的心境更稳固。 道生若不能想清楚,自然就不是心境稳固,而是崩塌。 好在他没有让无念大师失望。 “多谢北琳先生赐剑。” 北琳有鱼轻轻颔首,把剑归鞘,说道:“你的修为更进了一步,我已猜到无念大师的意思,坦白说,我很不喜欢,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利用,但谁让那是无念大师呢。我会随你一道去姜国都城,但我需要一些准备时间,你且安心找个住处等着吧。” 道生有些意外,他连忙开口说道:“无碍,北琳先生但可好好准备,道生告辞。” 在他离开芍华书院的时候,又不禁感慨,无念大师果然是神通广大,哪怕期间有些波折,可最终北琳有鱼还是决定要走出芍华书院了,仿佛这一切全都在无念大师的计算之内,而道生也能在这棋局里面得些便宜。 注视着芍华书院的那些视线也都在此刻纷纷撤出。 魏国皇宫大殿里,皇帝陛下望着面前的青羽宗宗主,微笑着说道:“北琳有鱼一剑击败南禹枯禅的大修士,确实是很精彩,虽有被无念大师算计,倒也无伤大雅,想必北琳有鱼此去姜国都城,另有大机缘,我等也需感谢无念大师。” 青羽宗宗主点头说道:“无念大师的修为或许不是最仅次于观主的,但他老人家的计算,确当世无敌,恐怕就连观主也难逃计算之内。” 魏国皇帝陛下沉声说道:“若非南禹枯禅遁世,想来要与无念大师为敌,也是很令人害怕的事情,但你之所言,朕却有不同意见。” 青羽宗宗主疑惑道:“陛下有不同想法?” 魏国皇帝陛下笑着说道:“观主天下无敌,此乃世人皆知,无念大师计算之能再强,也仍在道天之下,然观主可与道天对坐,人算终不及天算,或许无念大师可算计世间所有,可也需借助道天,既是如此,便不可算天,自然便也算不得观主。” 青羽宗宗主揖手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四章 你孙子娶媳妇了没? 距离千海境开启的日子越来越近。 李梦舟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他和四师兄宁浩然一起绕山散步,锻炼身体,在平时那当然是很轻松的事情,但离宫青山何其大,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走一个来回,怕是很难受得了,连一半都未走到,他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宁浩然看着他,轻声说道:“大师兄他们的部分气海灵元也被掠夺,但为何只有你的气海被损害了些根基,林敢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有着被药浴淬炼的体魄,就算是很重的伤势,也会比常人更快的恢复过来,但这次李梦舟修养的时间确实有些过于长了。 主因便是林敢笑在抽离基本上已经与他气海相融的属于龙老的那股气息时,难免会损害到李梦舟的气海根基,哪怕只是很微乎其微的,但气海对于修行者而言,实在太重要了,稍有不慎,就会修为尽失,变成一个废人。 可事关山外药皇的事情,李梦舟又不能对宁浩然明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沾染了山外的气息,哪怕是龙老刻意要害他,但天下修士对山外之人的态度,让得李梦舟颇有些顾忌。 但宁浩然的目光很真切,那是不需要有任何怀疑的在担心他的身体,李梦舟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说道:“四师兄或许知道,我是从西北端树宁镇来到都城的,实际上,我在那里只住了三年。” “树宁镇里有开豆腐花店的王大娘,她有个女儿叫王盼儿,树宁镇里很穷,土地也不合适种植五谷,但西北端自然有人能够弄来粮食,可要到百里开外的其他地方买粮或以物换粮。” “王大娘长得好看,树宁镇里的单身汉很多,有他们无偿接济,王盼儿便成了树宁镇里的小富婆,但树宁镇里的富婆和都城相比,甚至还比不过最穷的那户人家。” “树宁镇里有铁匠叫崔债,我也确实帮他催了人命债,树宁镇里也有一个朝泗巷,那里住着个老头儿......” 李梦舟把不能说的继续藏在心里,能够说的一股脑全部告诉了宁浩然。 话音落下,他也长松了一口气,一直藏着秘密是很累的事情,哪怕他只是倒出了很微末的一点秘密,亦觉得瞬间轻松了许多。 “如此说来,是那药皇在荡魔时期逃脱镇压,又被某位大物重伤,才不得不躲在树宁镇的朝泗巷,他想借助山外之法恢复修为,你当时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最后还将他杀死,便也是有独立斩杀山外药皇的壮举,且不管那药皇是弱是强,都毕竟是山外巅峰的强者,倒是不算坏事。” “那股气息留在你身上有利有弊,现在被林敢笑抽离出去,也算解决了后患之忧,你的气海根基虽是有些受损,但尚能恢复过来,哪怕世人拿这件事情对你发难,也有我们离宫剑院站在前面,你大可安心养伤,不用想太多。” 宁浩然轻拍了拍李梦舟的肩膀,说道:“近日里有传闻,悬海观的苏别离下山了,且到了我们姜国,他在白鹿峰问剑,不知意欲何为,大师兄或许会去见他一面,白朔师兄毕竟是师伯的半个徒弟,也算我们离宫剑院的弟子,苏别离打伤白朔师兄,离宫剑院必须要有一个态度。” 李梦舟暗暗想着,悬海观的苏别离岂非便是叶桑榆的师兄?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见他一面? 最起码也能打听一下叶桑榆在悬海观里怎么样。 聊会天儿,休息了片刻,师兄弟二人便继续沿着山路而行,秋意很浓郁,青山里也不再是全然青色。 ...... 某处山野里,有黄叶飞扬,溪流湍湍,渗着一股清凉。 青袍男子卷起袖子,蹲在溪边,净手净脸,很随意的抚了抚乱糟糟的头发,他眯着眼睛,望向前方山野,那里有烟尘弥漫,隐隐有马蹄声响,愈来愈近。 那是一批修行者。 皆在四境。 一座山门很难集结出来,想必是有数座山门联手,那些修行者的身后是一辆马车,很普通的马车,但苏别离能够嗅到不普通的气味,那辆马车里有高手。 “我曾入世实修,背着悬海观的名声,踏西晋,在剑阁论剑,踏南禹,在枯禅同大师对弈棋局,踏北燕,在中天门圣殿里与知神境大修行者谈道,入姜国梨花书院,同大儒论学问,但我其实从未接触到诸国最巅峰的那些人,可在我辗转诸国的期间,却也踏足过不少山门,与人结缘,也与人结怨。” 苏别离望着那些迫近的修行者,轻笑着说道:“我不知晓你们是来自哪一座山门,或者是哪些山门,毕竟我已近十数年未曾走出悬海观,那些在实修期间结怨的人,许多我都已经想不起来。” 苏别离已过而立,未入不惑,在修行者的世界,自然是很年轻的,但在普通世俗里却也不算年轻了,在他破入五境门槛时,也不过才二十几岁,正是沈秋白和北藏锋这般年纪,这便也是奠定他在世间年轻一辈里当之无愧第一人的基础。 二十几岁破入五境知神的人并非没有,但那都是老一辈人里面,甚至更久远,在当今天下,目前的确只有苏别离一个人。 那些修行者策马停在小溪对面,往两边分开,等待着那辆马车出现,待马车也停下来,车厢里便有一道沉闷地声音传出,“苏别离,我知晓你的能耐,可你也只能在年轻一辈称雄,或许年长一辈的修行者里面,多数也奈何你不得,但绝对不包括我。” 苏别离盘腿坐在溪边,微笑着说道:“世间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也仅在少数,而我是悬海观里的剑修,知神境巅峰之下,我来去自如,虽然你躲在马车里,但我依旧能够看到,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修为却未至知神境巅峰,我是真的想不起来是何时与你结怨的,但你莫不是以为凭着这些四境的修行者,就能帮你一起对付我?” 车厢里那道沉闷地声音再度响起,“你是观主的徒弟,你当时入世实修,代表着悬海观,天下修士总归要留些面子,就算有能力杀你,也都默不作声,毕竟那是观主的徒弟第一次入世,可你现在重新入世,便意味着入了生死间,观主没有理由继续护着你,你能杀人,别人也能杀你,生死但凭本事。” 山海清幽里的年轻修士,第一次入世,代表着身后的山门,那是要让世间认识,但第二次入世便不同了,那是真的入了世间,既然在世间里,生死当然就要各凭本事。 这也并非是说山海清幽便不管他们的死活,只是允许世间的修行者不必再顾忌山海清幽,这或许是很狗屁的事情,如果把事情闹大,山海清幽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若非生死大仇,没有人会因为这个便敢去杀山海修士。 但车厢里的人明知如此,依旧说出这样的话,便很明确表示出,他是杀定苏别离了,已经无所顾忌,或者说是有些疯狂。 虽说规矩是山海清幽制定的,但能够有资格在世间诸国行走的山海修士,又哪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越是强大的修行山门,越是不敢得罪山海修士,除了寻常的山海修士外,有些山海修士自身便具备着极其强大的实力。 而偏偏苏别离就是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的人,他自己,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我突然想起你是谁了,若说在姜国里如此不惜一切也要杀死我的,貌似只有一个人,因为当年与我结怨的那些家伙,都只会在心里咒骂我,却根本不敢站在我的面前,唯独有一个叫李豫的家伙,他有个孙子被我阉了,眼睁睁看着孙子在地上打滚,他反而还要朝我下跪,想来心里很是憋屈,对了,你那孙子现在娶媳妇了没?” 苏别离的神情很平淡,语气也相当平淡,但那番话却是在狠狠揭人伤疤,车厢里的人明显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那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却被苏别离三言两语的讲出来,还要另加讽刺,他已然气得火冒三丈。 车帘无风自动,一道剑气刺破车帘,跨越溪流,斩向苏别离。 那一剑的气势很强,乃是李豫含怒出手,他虽未曾突破到知神境巅峰,但也没有突破到知神上境,可这一剑的气势,却非同小可,携带着滔天怒意的剑气,居然让他斩击出了前所未有的一剑。 其实在当年苏别离第一次入世实修时,李豫便已经跨过了五境门槛,他完全有能力在那个时候杀死未入五境的苏别离,可有太多因素让他不敢出手,甚至在唯一的孙子被废掉后,他还得毕恭毕敬的给苏别离下跪赔罪。 李豫的资质有限,能够跨过五境门槛,也是时间累积起来的,哪怕有着复仇的信念在催促着他,也未能让他破入知神上境,可他一直在等待着苏别离重新走出悬海观的那一天,只要苏别离出现在世间,又没有了那些因素附加,他很有信心能够轻易杀死苏别离。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五章 家喻户晓的七先生 虽说李豫有听闻苏别离在白鹿峰问剑,重伤了同是知神下境修为的白朔上仙,但白朔破入知神境界的时间终究尚短,而李豫已经在知神下境里待了十多年,纵使没能破入知神上境,但也相距不远,他同样有自信能够轻易击败白朔。 苏别离相距第一次入世实修的时间虽然也有十数年,但他是在回到悬海观里后,才破入知神境界的,至今也才几年光景,哪怕苏别离的资质妖孽,可想要在五境里再像从前那般轻松破境,是绝无可能的,那将要花费很多的时间。 何况李豫也能够看得出来,苏别离确确实实没有破入知神上境。 剑气汹涌。 在小溪对岸呼啸而过,激起千层浪,这般描述或许有些夸张,区区溪流自然卷不起千层浪,但李豫那一剑的气势,却当得起。 苏别离的神情不变,依旧盘腿坐着,溪边有很多小石子,他默默捡着,在那剑气越溪而过的瞬间,他掷出了手里的石子,石子仿若是一把剑,擦着那道剑气,被切割出无数碎石粒,那些碎石粒,越过小溪,全部击打在那些四境修行者的身上,让他们纷纷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苏别离不断的掷出石子,消磨着那道剑气,说起来也不过眨眼的时间,待得剑气来到苏别离面前时,已经变得相当微弱,就如一阵清风吹拂,仅仅是带动了苏别离的发丝,未能伤及他分毫。 但那些碎石子却让得小溪对岸的那些四境修行者全部从马背上跌落,就连车厢前被剑气斩破的车帘,也被碎石子彻底摧毁,李豫的面貌便真实的呈现在苏别离的眼前。 李豫的脸庞很消瘦,他十数年来日日夜夜想着复仇,已然憔悴得很,眼窝都深陷了进去,反而更显得阴鹫。 他眯着眼睛,看向小溪对岸坐着的苏别离,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阴沉着脸,说道:“你可真是好样的,居然凭着几颗石子就破了我的剑气,还顺势打伤了我这么多人,幸亏我从来都没有小觑过你,你的修为虽然只在知神下境,但你终究是观主的弟子,若拼手段,我拼不过你,看来你的念力相当雄厚,但既然我敢出现在这里,便有着必杀你的决心,哪怕是同归于尽。” 苏别离摇着头,缓缓站起身,轻声说道:“你也就只能看出我在知神下境了,若要让你死个明白,我只能说,你眼见的事实,不一定就是事实。” 李豫冷笑一声,说道:“少在这里虚张声势了,你在白鹿峰问剑,能打赢白朔峰主又如何?他终究只是新晋的知神境修士,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比从前强大了太多,但这也都在我意料之内,你今天必死无疑!” 他从车厢里掠出,背负着双手,望向周围那些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四境修行者,暗骂了一句废物,随即看向小溪对岸的苏别离,沉声说道:“刚才你破我剑气也只是侥幸罢了,或许你施展了山海清幽里的神通手段,但这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一剑。” 他伸出一根手指,继续说道:“只需一剑,我便让你身首异处!” 苏别离淡淡说道:“你好装啊,这样很容易被打脸的,你为何就不能认清现实呢,所以我才很难记得住你,明明可以乖乖在家里待着,守着你那废物孙子,安享晚年,何必非得跑出来送死。” 李豫恼羞成怒的吼道:“你阉我爱孙,羞辱我满门,此乃不共戴天之大仇!你断我李家香火,让得李家绝根!我有何面目面见列祖列宗,此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话音落下,李豫便瞬间跨越溪流,提剑带起道道锋锐剑光,直取苏别离咽喉! 苏别离神情依旧淡然,他身子微侧,便轻易避开了李豫的剑,紧跟着他的左手里便多了一把剑,剑未出鞘,便狠狠抡在李豫的身上,将他直接砸飞。 李豫倒飞会小溪对岸,双脚落地,仍旧往后接连倒退数步,他铁青着脸,似是不敢相信的嘶吼道:“同是知神下境,我的修为要比你更雄厚,你为何能够两次拦截我的剑!” 他原本的自信心此时有些崩溃的迹象,因为这般画面跟他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苏别离淡淡说道:“所以我要让你认清现实啊,不要让自己显得那般愚不可及,我是悬海观里的剑修,我不止一次的说过,很多人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你貌似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否则便也不敢继续站在这里。” “且不管我是不是在知神下境,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在同境里面,你就一定能赢我?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怪不得你那孙子蠢得不行,原来根源在你这儿。” 李豫似乎渐渐有些明白了什么,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任何犹豫的,他转身便跑。 苏别离轻轻摇头,挥手间,飞剑便穿越距离,直接挡住了李豫的去路,“是你自己跑过来送死的,我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你是专门来杀我的,我又怎么可能那般大度的放任你离去,想要杀我,就要提前做好去死的准备。” 李豫看着眼前那把透着锋锐气息的飞剑,冷汗不住的滑落脸庞,他暗自咬牙,猛地转身,啪地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苏上仙饶命!是我愚蠢!我肯定乖乖在家里待着,再不敢踏出家门一步,请苏上仙饶恕小的一条狗命!” “已经迟了。”苏别离淡淡开口,飞剑寒芒一闪,李豫便瞪大眼睛,极其不甘的向前扑倒,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那些跟随李豫而来的四境修行者,满是恐惧的望着李豫的尸体,他们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苏别离很平静地把剑归鞘,淡淡说道:“李豫已死,你们想活,便各回各家,若想死,我也大可成全。” 此话一出,那些四境修行者毫无犹豫,纷纷揖手感恩,翻身上马,落荒而逃,唯恐苏别离突然反悔。 望着小溪对岸的那辆马车,苏别离轻声喃喃道:“倒也好运,省得自己走路了。” 在苏别离来到那辆马车前时,他忽然皱了皱眉,眺望远方,又有一辆马车的身影渐渐驶近。 待看清驾驶马车的人,苏别离神情略有诧异。 那是一辆蓝蓬马车,算不上多么华贵,但也不是寻常的马车,而驾驶马车的人更不寻常,乃是离宫剑院里的大先生,欧阳胜雪。 他很好奇能够坐在蓝蓬马车里的人又会是谁? 欧阳胜雪驾着马车停在苏别离的面前,他自车辕跃下,朝着苏别离揖手,笑着说道:“苏先生。” 苏别离回礼,说道:“大先生。” 他凝视着车厢,轻声说道:“里面这位是?” 车帘被掀开,有面色虽微黑,但明显能看出苍白之意的少年,他揖手说道:“在下李梦舟,见过悬海观的苏先生。” 苏别离淡笑着说道:“原来你便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李梦舟有些好奇的说道:“苏先生认得我?” 苏别离说道:“在你以不符合规矩的得到七先生称誉时,在你同萧知南一道入世实修,于天河沿岸和蒹葭苑陆九歌拔剑时,在你于坻水郡莫城剑摧小南天门时,在你赶赴天弃荒原,凭微末修为抗衡帝君林敢笑时,离宫剑院七先生的名号便也渐渐家喻户晓。” 李梦舟略有错愕的说道:“原来我已经在世间颇有名气了?倒是很奇怪的感觉。” 单单是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他便也能预想到起码在姜国境内,已经很少有人不知道他,但他也确实没有想到,除姜国之外,世间诸国里,居然也有了他的名字。 事实上也很正常,天弃荒原的事情,世间诸国的修行强者都有在注视,那么曾有过亮眼表现的李梦舟,自然便很容易入得世人眼睛里,但苏别离能够知晓他在白虹镇外的天河沿岸同陆九歌拔剑,又知道莫城小南天门的事情,依旧让得李梦舟很意外。 莫城小南天门的事情,哪怕是在姜国也没有传扬很远,而苏别离多年来重新入世,刚刚来到姜国,便知晓了这件事情,也相当匪夷所思,只能说明悬海观一直以来都注视着人间。 欧阳胜雪打量着周围,此刻突然皱眉说道:“苏先生刚刚经历一场战斗?” 闻听此言,李梦舟也注意到了就在不远处趴着的那具尸体。 苏别离淡淡笑着说道:“只是曾经的一些恩怨,算不得什么战斗,甚至我连手脚都没有活动开来。” 李梦舟很是怪异的看着苏别离。 而欧阳胜雪翻过李豫的尸体,有些诧异的说道:“是知神境界的强者,他是李豫?” 李豫是姜国人,又是五境里的修行强者,欧阳胜雪自然是认识的,但他并不清楚李豫曾经和苏别离的恩怨,只是暗自皱眉想着,苏别离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杀死十数年前便跨入五境门槛的李豫,当真是极不简单的事情。 他没有怀疑苏别离所谓连手脚都没有活动开来的话,因为现场的情况足以说明一切,的确没有什么激烈战斗的痕迹。 李梦舟的神色也变得很凝重,他是有听闻过苏别离的一些事情,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很震撼,五境里的修行强者,真的就这么容易被杀死? 大师兄做不到。 但苏别离可以做到。 这便是差距。 果然是妖孽啊。 沈秋白和大师兄他们已经是被称为姜国年轻一辈最妖孽的,但和苏别离相比,似乎便衬不上妖孽两个字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李梦舟总算见识到了世间最妖孽的存在。 相比于欧阳胜雪和李梦舟此刻心里的震惊,苏别离便很淡然,他微笑着说道:“大先生和七先生此来,或许不是巧合吧,你们是想询问我在白鹿峰做的事情?” 欧阳胜雪回过神来,轻轻颔首,说道:“苏先生问剑白鹿峰,打伤了白朔师兄,我确实有些想不出缘由,还望苏先生解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六章 山河一剑,倾覆人间 欧阳胜雪此行的目的便是为此,其实李梦舟提出要与大师兄一同来见苏别离的时候,心里也有些顾虑,他担忧的是,秦承懿是否会如愿让他离开离宫剑院,但自路过南城门外,直到远离都城,都没有发生任何情况。 李梦舟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不觉得是秦承懿真的不在意他是否离开,秦承懿越是沉默,李梦舟心里便也越不安,所谓咬人的狗不叫,此时此刻,秦承懿眼睁睁看着他走出离宫剑院,甚至远离都城,只能说明,秦承懿有着更深的计划,只是李梦舟暂时没有想通。 而且秦承懿在他心里是处在明面上的,可他尚不清楚,都城里面除了秦承懿外,是否仍存在可能会针对他的人,他始终觉得,仅凭秦承懿不可能覆灭不二洞,有修行山门参与,便也意味着都城里的人亦不可尽信。 苏别离此时也回答了欧阳胜雪的疑问,他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轻声说道“我只是怀疑林敢笑潜伏在姜国境内的真正目的,他想要打破镇魔屏障做不得假,可除此之外,他肯定还有其他的计划,虽说林敢笑已经死了,但他留在姜国的问题,尚且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他讲述了有关山外之人在青海镇集结的问题,而且白朔貌似也隐瞒了某些事情。 甚至就连宁浩然在青海镇被掠夺气海灵元的真相,也被他一一告知。 欧阳胜雪和李梦舟面面相觑。 随着苏别离对问题的剖析,他们自然也能察觉到问题所在,那的确是不得不在意的一件事情。 “白朔师兄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但他肯定和山外之人没有牵扯,有意隐瞒,也必然有其他顾虑。” 欧阳胜雪是对白朔绝对信任的。 苏别离也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才没有继续留在白鹿峰,打伤白峰主确实是我的过错,但那也只是问剑必然的结果,总会有人受伤。” 欧阳胜雪自是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只是疑惑苏别离的目的罢了,既然解释清楚了,便也就相安无事。 此时李梦舟突然说道“苏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苏别离说道“七先生但问无妨。” 李梦舟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观主曾在凤江收了个徒弟,我想知道她在悬海观里有没有被欺负,她身体的问题有没有解决?” 苏别离轻笑着说道“想来你在白虹镇里也见过我那宁曦师妹了,我不知道她对你说过什么,但你问的那个人是我小师妹,她自然不可能被欺负,至于她身体的问题,老师仍在设法解决,但需要些时间,只要她继续留在悬海观里修行,自然便没问题。” 李梦舟很郑重的向着苏别离见礼,说道“我有朝一日会去魏国悬海观里见她的,在此之前,也拜托苏先生照顾她了。” 苏别离点点头,说道“你倒也不必担心她,现在的小师妹可没有你印象里的那么弱,说不定她很快就会超过你。” 李梦舟错愕的说道“她的资质有限,身体又有问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超过我?” 苏别离笑着说道“因为她在悬海观里修行,因为她的老师是观主,那么便一切皆有可能。” 李梦舟暗暗咂舌,想着悬海观真的这般神奇? 苏别离又说道“负责保护小师妹的人,也都在四境巅峰,他们任小师妹驱使,现在的你连小师妹的护卫都打不过,她有朝一日超过你,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李梦舟差点咬到舌头。 四境巅峰的护卫? 那可是站在世间年轻修士的最高峰,在悬海观里居然只是护卫? 就连欧阳胜雪都有点嘬牙花子,他也只是接触过梨花书院,并未接触过诸国里的山海清幽,可就算是梨花书院,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来专门给人当护卫,还能任意驱使。 观主是世间第一强者,悬海观便也该是世间第一山门,可欧阳胜雪仍是觉得很不真实。 毕竟他自己就在四境巅峰,哪怕是距离五境门槛很近,区别于寻常的四境巅峰修士,可也摆脱不了他就在此境界里。 观主非剑修,却教出了苏别离这位大剑修,那本身就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许任何事情在观主眼里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念及此,欧阳胜雪突然萌生了一股想要朝苏别离拔剑的想法。 剑修有想法,当然便要立即去做。 而苏别离也在瞬间便察觉到了欧阳胜雪的剑意,四目相对,哪怕什么话都没有说,彼此也都明白各自的想法。 “师弟且退远一些。” 李梦舟也不是白痴,通过此间突然变化的氛围便能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但他颇有些担忧的小声说道“大师兄,你能打赢么?” 欧阳胜雪很平静地说道“打不赢。” 李梦舟连忙说道“打不赢还打?” 欧阳胜雪看了他一眼,说道“在天弃荒原,你明知打不赢,不一样还是朝着林敢笑拔剑,虽然现在和那时的情况不同,但我拔剑的意志却是一样的。” 李梦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乖乖的退到远处,他虽然现在能跑能走了,但不宜有太剧烈的动作,身体仍旧有隐隐地阵痛感,相当难受。 他在小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捶捶腿,甩甩胳膊,眯缝着眼睛,望向正拔剑出鞘的苏别离和欧阳胜雪。 四境里的修行者很难撼动五境里的修行者,哪怕是欧阳胜雪的剑能够越过五境那道门槛,他也不具备打赢五境强者的实力,苏别离与柯南山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柯南山年纪一大把方才初入五境,而苏别离年纪轻轻却早早便入了五境,甚至斩杀知神下境的李豫都如碾死蚂蚁般轻松,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明明都是在年轻一辈站在制高点的人物,却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但抛开这些,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同悬海观里的苏别离比剑,对整个世间而言,都是极其精彩的一件事情。 欧阳胜雪没有推让,他选择先出剑。 这也是对苏别离的尊重,只有强者对弱者,才会让其执先手。 欧阳胜雪的山河剑强在气,那是《离剑经》里的第五剑,整个离宫剑院里,除了薛忘忧和卓丙春外,也只有欧阳胜雪能够施展得出来,他更是把这一剑修习到了极致。 苏别离的沧澜剑道厚重如沧澜之水,可倾覆人间,欧阳胜雪的剑震荡山河,虎啸龙吟,嘶天裂地,从本质而言,这两门剑技相差不大,但也要看是何人施展。 面对欧阳胜雪的山河一剑,苏别离的神情很平静,他的右手搭在剑柄上,随剑递出,便是穹顶崩泻,厚重地沧澜之水朝着欧阳胜雪疯拥而去。 天地在震动,湍湍溪流在顷刻间静止,朝着天穹之上沸腾。 枯黄的落叶在秋风里飘转,哗啦啦地声音很是杂乱,但又悦耳。 欧阳胜雪的剑刺破了沧澜之水,水流从中分开,剑锋直指苏别离。 但苏别离的剑轻振,沧澜之水里便崩现出了无数把剑,拉扯着嗡鸣之音,在半空里纵横交错,齐齐掠向欧阳胜雪,将他的青袍切割的破碎不堪。 欧阳胜雪很爱惜他的衣裳,除特殊情况或遭遇相当强大的劲敌,他的衣裳不论经历怎样的战斗都是干净的,但苏别离的剑,不仅仅把他的衣裳弄脏,甚至破坏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衣裳了。 破尘剑被欧阳胜雪高高举起,无数剑气震荡而出,将得那些晶莹剔透的沧澜水剑纷纷崩碎,在下一个瞬间,欧阳胜雪脚下轻移,破尘剑穿梭沧澜,仿佛把整个天地都切出了一道口子,眨眼之际,便来到了苏别离的面前。 饶是如此,苏别离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很随意的斩出一剑,厚重地沧澜之水便砸击在了欧阳胜雪的身上,让得欧阳胜雪闷哼一声,接连倒退。 与此同时,苏别离微微探手,便一把紧紧抓住了破尘剑。 破尘剑在他的手里震颤着。 “你的剑。”苏别离看向欧阳胜雪,挥手便把破尘剑丢了回去。 欧阳胜雪伸手接住破尘剑,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苏先生的剑道果然强大,我甘拜下风。” 他把破尘剑归鞘,朝着坐在小溪边的李梦舟喊道“我们走吧!” 苏别离背负着双手,目视着李梦舟上得马车,欧阳胜雪驾驶马车,调转方向,朝着都城而去。 他微笑着呢喃道“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是很骄傲的人,嘴巴里说着甘拜下风,其实是很不甘心的吧,我很期待你破入知神境界那一天,到时,我会再与你一战。” 欧阳胜雪貌似听到了苏别离的话,哪怕马车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仍是开口说道“那就说定了。” 车帘被轻轻掀开,李梦舟犹豫地说道“大师兄啊,打输是很不好的感觉吧。” 欧阳胜雪笑着说道“打输当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输给悬海观的苏别离,却也不是多么难堪,只是的确会有些不甘心,日后我肯定会打回来的。” 李梦舟嘬着牙花子,说道“那苏别离也未免太强了些。” 欧阳胜雪说道“如果他不强,便不是苏别离了,迄今为止,在年轻一辈里,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那不二洞里的韩一,可苏别离终究比我大几岁,此时能赢我,不代表永远能赢我。” 李梦舟望着大师兄的身影,想着大师兄果然是很不甘心的。 年龄并不能说明问题,可对于像欧阳胜雪这般的修行天才,多几年肯定要比少几年差别很多,因为天才是能够在那几年里把一切距离都弥补回来的,欧阳胜雪很坚信,如果他和苏别离是同龄,那么他必定也已经破入五境,如此一来,刚才那一战的结局,便不一定了。 他把车帘放下,坐回车厢里,又掀起窗帘,望着外面的风景,世间很大,天才很多,妖孽之辈却凤毛麟角,他就算不是妖孽,也不能甘当废柴。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七章 南天门圣殿修士 秋风入城。 挟裹着一股肃杀之意。 在姜国某座城里的某家客栈,一批身穿黑衣,腰配刀剑的男子,从客栈里走出来,拐入一条幽深的巷子,为首的杭子玉轻轻抬手,他目视着前方,阴冷地声音响起,“阁下观察这家客栈很久了,看来是为我们而来,事到如今,还不现身?” 杭子玉的话音落下不久,巷子里便响起了脚步声。 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并不在杭子玉的正前方,而是在身后。 那些黑衣男子朝着左右分开,杭子玉也转身望向巷子口,正走来的同样是穿着一身黑的人,手里拿着很显眼的白色手帕,轻轻捂在嘴边,笑着说道:“想必这位便是道宫南天门圣殿杭子玉杭先生了,久仰久仰。” 杭子玉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那持着白色手帕的男子微笑着拱手说道:“在下沐南,只是区区一个山野修士,堂堂南天门圣殿的杭先生,自是不曾听闻过我的。” 徐鹤贤不可能亲自出城找寻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这件差事便落在了玄政司侍郎沐南的身上。 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凶徒沐南之名在姜国境内或许颇有些名气,但在南天门圣殿眼里,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自然没有理由知道。 “四境上的修士。”杭子玉淡淡说道:“山野里面,有如此修为的却也不多见,我没有自信到姜国里区区山野修士也能知晓我的名讳,你到此,意欲何为?” 沐南连忙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向来很尊重道宫,毕生都想着能够为道宫效命,只可惜始终找不到机会,我也是机缘巧合听闻有南天门圣殿的修士赴姜国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正如在下先前所言,我自知资质愚钝,很难入得圣殿法眼,可也想帮圣殿尽一份力。” “在莫城小南天门被毁当日,我便闻声赶去,虽是去迟了,可也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杀死了朱掌教,毁了小南天门,在下追寻杭先生的步伐,便是要告知给杭先生这件事情。” 杭子玉紧紧蹙着眉头,身为道宫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当然是极其骄傲的,但他们这种骄傲已经属于傲慢,他倒是不怀疑会有修行者尊崇道宫圣殿,因为在他看来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也并非白痴,不能凭只言片语就相信对方。 “你想得到什么?” 沐南笑着说道:“杭先生不愧是杭先生,实不相瞒,在下很想为道宫圣殿效命,虽然依着杭先生的能耐,调查出那毁掉小南天门的人轻而易举,可终归也是需要时间的,在下只想帮助杭先生尽我所能,为得便是跟随杭先生,任杭先生差遣。” 杭子玉冷笑一声,说道:“你想要加入南天门圣殿?” 沐南诚惶诚恐的说道:“小的自知没有资格,但也希望杭先生能够成全!” 杭子玉说道:“按理来说,我南天门圣殿自然不可能随意招收弟子,但我看你修为还算不弱,又诚心帮我做事,只要你所知的事情,不存在问题,我可以做主,让你跟在我身边,成为南天门圣殿编外人员。” 沐南感恩戴德,说道:“启禀杭先生,据我所知,那毁掉小南天门且杀死朱扒酒朱掌教的人,便是那离宫剑院里的七先生,他叫李梦舟,此人修行不到两年,就已经在四境里难逢敌手,可谓资质极高,而且骄傲到了极点。” “朱掌教乃是小南天门的掌教,坐镇姜国区区坻水郡,自然是高高在上,可那李梦舟很是跋扈,看不惯朱掌教,居然就一言不合毁了小南天门,让朱掌教临死前都受尽屈辱,此人当真是该死啊!” 北燕道宫在姜国的势力终究很微末,道宫的小天门遍及世间诸国,在姜国里却只有两座,传回去的消息自然也相对闭塞,一些大事件或许瞒不住道宫的耳目,但小事情却一无所知,沐南满嘴喷粪的胡言乱语,居然也没有让得杭子玉怀疑,反而是因此勃然大怒。 “果真是那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居然如此羞辱我南天门圣殿下属的小天门,确实相当该死!离宫剑院又如何?惹了我南天门圣殿,我必将他们满门杀尽!” 前面有孤山客的事情,此时又有沐南的话,杭子玉便没有了半点怀疑,他阴沉着脸,说道:“我此去丹城,便是要集结在姜国境内另一座小南天门的弟子,李梦舟此人,我非杀不可!” 沐南低垂着脑袋,用白色手帕擦着嘴,暗自冷笑,北燕道宫这些圣殿里的修行者都是傲慢到极点的人,有些人的确很有本事,可没本事的人也同样如此,便会显得很蠢。 诚然,杭子玉四境巅峰的修为确实很强,但妄图凭这点实力就杀尽离宫剑院里的人,简直像天方夜谭一般,但这些不是沐南需要关心的事情,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需要想办法撤退。 他嘴里附和着杭子玉,紧跟着又说道:“离宫剑院毕竟是姜国里的五境上宗,杭先生想要直接与离宫剑院为敌,或许有所不妥,依小的所见,我们大可先把李梦舟除掉,而且是要避开离宫剑院,很凑巧的是,那李梦舟近期确实不在离宫剑院里,小的这便去查明那李梦舟的下落,到时通知杭先生,让他插翅也难逃。” 杭子玉刚才也是气急,现在闻听得沐南的话,便很快冷静下来,这里毕竟是在姜国,不能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的北燕,真的杀上离宫剑院,的确是很没必要的事情,弄不好会很惨。 他不由得很是赞许的拍了拍沐南的肩膀,说道:“你果然是一个很不错的狗子,有实力,脑子也聪明,便如你所言,只要你乖乖帮我做事,莫说是南天门圣殿的编外人员,日后让你直接加入南天门圣殿也不无不可。” 沐南又是诚惶诚恐的说道:“杭先生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必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天色渐渐有些暗沉。 到了夕阳西下之际。 蓝蓬马车在山路上摇摇缓行,传出嘎吱嘎吱地声音。 此地相距都城仍旧有不短的距离。 李梦舟的身体也不宜久坐马车,时不时都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欧阳胜雪轻敲了敲车板,说道:“如何,能受得住么?反正短日里也到不了都城,不妨便在这山野里休息,明日再走?” 李梦舟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大师兄,我也没有那般孱弱,只是身体伤口部位还有些疼痛,但也不妨碍什么,便继续赶路,在前面城镇里找家客栈住下吧。” 欧阳胜雪点点头,便扬起马鞭,但在他挥鞭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他凝眉注视着前方,淡淡说道:“看来老天爷是不想让我们住在客栈里。” 李梦舟的身体没有恢复过来,但有《蚕灭卷》给他提供无穷无尽的念力,便也在欧阳胜雪开口的瞬间,就感知到了情况,他有些懒散的轻叹一口气,说道:“来得人不少,修为没有低于四境者,而且似乎来者不善啊。” 欧阳胜雪皱眉说道:“我在外面可没有什么仇家。” 李梦舟颇有些无语的说道:“大师兄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冲我来的呗。” 欧阳胜雪轻笑着说道:“若非他们只是路过,那便也只能是冲你来的。” 李梦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仇家确实有不少,但除了秦承懿外,剩下的便是些算不得生死大敌的仇家,而想要让他死的仇家,也早早都被他给先弄死了,能够集结如此多的四境修士来寻仇,除了秦承懿,他还真的想不到其他人。 念及此,他的神情也凝重了很多。 秦承懿终于是要动手了么。 随着马蹄声渐近,来者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有数十名的四境修行者团团围困而来,他们个个身着黑衣,眼神冷厉,将得马车围在中间,堵的相当严实。 李梦舟认不出来,但欧阳胜雪却是诧异的说道:“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 其实在苏别离讲述离宫剑院七先生的事迹时,欧阳胜雪也是第一次知晓原来李梦舟在坻水郡莫城一剑毁掉了小南天门,此时眼见是丹城小南天门的修行者,他立即便意识到,来者果然是冲着李梦舟的。 他又联想到北燕道宫有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赴姜国,原本他只知道是来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但现在他已经清楚毁掉莫城小南天门的人是自己的师弟,那么理所当然,面前的数十名四境修行者里面,便有着南天门圣殿的修士。 他侧头转向车厢,轻声说道:“师弟,你在莫城毁掉那座小南天门的事情,应该事后告知我们一声,虽然你那一剑,宛如曾经剑仙王乘月摧毁西天门圣殿的壮举,我心里想着也很是兴奋,但屁股后面跟着一堆麻烦,却也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李梦舟拍了拍脑门,似是才想起来还有莫城小南天门那件事情,他连忙说道:“我当时出剑也是有原因的,事后去天弃荒原经历那么多事情,便给忘了,也怪不得我不是。” 欧阳胜雪说道:“道宫和剑门的恩怨由来已久,前面又有剑仙王乘月摧毁西天门圣殿,让得道宫和剑门的仇怨加剧,我们离宫剑院也是剑门的一份子,不管是什么原因,莫城那座小南天门毁了便毁了,既然他们已经找上门来,我们无非就是一个字,打!” 李梦舟掀起车帘,朝着欧阳胜雪竖起大拇指,说道:“大师兄果然霸气。” 欧阳胜雪的性格其实一点都不霸气,他的想法很多,但在某些事情上,他也确实很果断。 沐南便隐藏在南天门修士里面,他把白色手帕收了起来,借着暗沉的天色,刻意躲避着欧阳胜雪和李梦舟的视线,此时凑近杭子玉耳边,轻声说道:“杭先生,车厢里那肤色黑黑的少年便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李梦舟,而车辕上坐着的则是大先生欧阳胜雪,他距离五境门槛也只差半步之遥,恐怕此事有些难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八章 若有越界者,死! 杭子玉凝眉望着那辆马车,闻听得耳边沐南的低语,当即冷笑一声,说道:“离宫剑院大先生欧阳胜雪的名字,我自然早有耳闻,但欧阳胜雪再强,也依旧在五境之下,我南天门圣殿修士足有数十名,皆在四境里,又有丹城小南天门掌教在,三名四境巅峰的大修士,数十名四境修士,难不成还奈何不了区区一个欧阳胜雪?” 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同样也是四境巅峰的修为,而与莫城小南天门不同的是,除了掌教外,丹城门下还有一位四境巅峰大修士,算上杭子玉便是三名,此股力量可是不容小觑,也怪不得杭子玉明知眼前的就是离宫剑院大先生,亦是没有半点慌张。 按照常理而言,一名四境巅峰修士面对着同境的三名修士另加数十名上境及下境的修行者,的确是相当绝望的局面,哪怕是不同于寻常的四境巅峰修士,可终归在五境之下,中间的距离便也不会太过夸张。 虽说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可在杭子玉看来,那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名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是一个中年男人,同是四境巅峰,可从他外露的气息也能很明显感知得出来,他是要比朱扒酒强上一筹的,另外一名四境巅峰修士则是和朱扒酒相当。 他此时冷眼看着欧阳胜雪,说道:“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想必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我理应对你表示尊敬,可这件事情,你们离宫剑院并不占理,若是大先生肯把李梦舟交出来,此事便不会牵扯到离宫剑院,否则便是与我整个南天门圣殿为敌,希望大先生能够好生斟酌,莫要自误,给离宫剑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欧阳胜雪神情淡然的说道:“当年剑仙王乘月摧毁你们西天门圣殿,道宫还不是一个屁都没放,那件事情你们道宫同样占理,我师弟只是毁了你们一座小天门,却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你们道宫也只会挑软柿子捏,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离宫剑院绝非软柿子!” 王乘月一剑毁掉整座西天门圣殿,杀死圣殿修士数百,更有五境大修士陨落,那是道宫的奇耻大辱,是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归根结底,王乘月毕竟是剑仙,是能够和道宫圣人对谈的人物,可李梦舟又算个什么?哪能和剑仙王乘月相提并论! 丹城小南天门掌教和杭子玉都不想回应,可欧阳胜雪这番话也是让得他们心头火起。 北燕道宫已经打算要重建西天门圣殿,到那时,便是公然对西晋剑阁开战,然而在此之前,当然不能四处张扬,那只会平白生出更多的麻烦,杭子玉纵然根本瞧不起离宫剑院,但也深知西天门圣殿的重要性,没有直接去接欧阳胜雪的话茬。 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和杭子玉对视一眼,便阴沉着脸对欧阳胜雪说道:“大先生此言是要让离宫剑院与我南天门圣殿为敌了?” 欧阳胜雪说道:“我从未想过要和南天门圣殿为敌,但如果你们要找我家师弟的麻烦,那么我手里的剑,就会斩掉你们的脑袋。” 杭子玉此时冷笑着说道:“从古至今,你们剑门子弟全都是一副模样,明明不占理,却还要摆出很强势的态度,当真是脸皮极厚,你莫不是以为现在仍是黄金时期三十三座山头剑仙横行的年代?剑门自日薄西山后,除了西晋剑阁,你们姜国离宫剑院以及北燕琅嬛剑庐都只是在苟延残喘,挂着剑修的名头,实则都是垃圾!” 如果这番话是对西晋那位剑痴说的,却君剑便已经斩落了杭子玉的脑袋。 虽是如此,欧阳胜雪和李梦舟都是面露不愉,羞辱剑修,羞辱离宫剑院,同样是他们不能忍受的事情。 欧阳胜雪神色冰寒的看着杭子玉,沉声说道:“那么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你们南天门圣殿山海修士的高招了。” 同是山海修士,杭子玉和苏别离相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 杭子玉本是高傲之辈,面对孤山客,情势所迫,他不得不低头,心里其实是咬牙切齿的,虽然欧阳胜雪是极其接近五境门槛的强大修行者,但杭子玉却不觉得自己会输,因为他是南天门圣殿的弟子,他是北燕道宫的山海修士! 没有犹豫,杭子玉当即拔刀,从马背上掠身而起,如一阵轻风,稳稳落在地面,举刀指向欧阳胜雪,沉声喝道:“我本意只想杀死李梦舟,既然大先生拦路,那我便先砍了你!” 欧阳胜雪侧目看向车厢里的李梦舟,轻声说道:“你乖乖待在里面。”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我虽伤势未愈,但仍能提得动剑,他们为杀我而来,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独自挡在前面。” 他的修为距离四境巅峰也同样只需临门一脚,也许对付杭子玉和那丹城小南天门掌教有些为难,可余下的四境修士,他不觉得自己便打不过,身体有伤,战斗起来当然会有很大影响,可他的念力却很饱满,对付比他境界低的修士,依旧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是他和其他修行者不同的地方,若身受重伤,念力自然也很难催动,可他修习着《蚕灭卷》,近身战或许有点煎熬,但无穷无尽的念力驱策着本命飞剑,也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但欧阳胜雪不清楚这些,闻听此言,他颇有些担忧的说道:“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师弟大可不必如此,作为师兄,我理应挡在你前面,你也不必忧心,我打不过苏别离,可打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梦舟认真地说道:“我当然明白师兄很强,可对方的阵容也不能小觑,就算师兄能打赢,肯定也是一场苦战,甚至可能也会有意外发生,我既能提得动剑,便肯定要帮着师兄一起打他们,毕竟,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 欧阳胜雪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那你自己小心。” 事实上,正如李梦舟所言,面对这些南天门圣殿和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欧阳胜雪确实没有绝对的信心,他是抱着就算战死,也必须护师弟周全的想法。 而若李梦舟能够帮他吸引走一些人,那么欧阳胜雪打赢的信心便也能多几分。 欧阳胜雪下得马车,径直走向杭子玉。 李梦舟端坐在车厢里,他的左手边放着惊蛰刀,与此同时,不二剑自气海里掠出,悬浮在他的身前,锋锐的气息弥散,阵阵剑鸣荡出,让得马车窗帘飘动,哗啦作响。 用不二剑作战这件事情,他心里其实仍有些顾虑,此时和往日不同,他曾经拔剑面对的虽然也有很强的修行者,可在整个人间,也只能算中庸之辈,他们根本看不透不二剑的秘密。 但天弃荒原那场战役被世间诸国的大物注视,不二剑便很难隐瞒,可不二剑毕竟是他的本命剑,若要驱策惊蛰刀,不仅距离有限,而且也不稳定,剑修的本命剑便相当于一个分身,是另外一个自己,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有伤在身的情况下,李梦舟不可能拔刀迎战,危险太多,只能驱策飞剑杀敌。 杭子玉一行人也同样看不透不二剑,何况经历天弃荒原的一战,李梦舟也没有必要继续藏着不二剑,能够轻松御敌,总好过拼死拼活的杀入战圈。 但杭子玉他们不认得不二剑,沐南却是从徐鹤贤那里知道些什么,他是徐鹤贤的左膀右臂,很多隐秘的事情,他都有资格知晓,不过杭子玉的本意就是要杀死李梦舟,那么不二剑属于哪里这种事情,便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只是尽量的往后靠,伺机寻找着机会。 丹城小南天门的那位掌教倒也没有着急出手,他虽贵为掌教,可在杭子玉这位来自南天门圣殿山海修士面前,也只是下属,既然杭子玉打算独自与欧阳胜雪一战,他便也不能多说什么,同样只能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但在此之前,他的视线放在那辆马车里,冷冷一笑,缓缓抬起右手,那些丹城小南天门的修行者纷纷拔刀出鞘,“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你已身受重伤,却仍是冥顽不灵,居然宁愿让你的师兄赴死,若你能乖乖受死,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你显然选错了路。” 他右手挥落,那些小南天门的修士便一窝蜂的涌向马车。 北燕道宫知晓天弃荒原发生的事情,但杭子玉只是被派遣出来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覆灭一事,对天弃荒原的事情也只是了解个大概,根本不清楚有李梦舟什么事情,可待在姜国的小南天门掌教却是有些了解的,但也只是片面,有关林敢笑和李梦舟及那道不二剑意的事情,他同样不清楚。 北燕道宫是因为有几座圣殿的门主在注视着天弃荒原,若要等到在姜国境内的小天门传回消息,那是很不切实际的事情,毕竟林敢笑出现在天弃荒原是很突兀的事情,事先谁都没有察觉到,又因道宫在姜国境内的势力很弱,绝不是短期里就能探知清楚的。 丹城小南天门那些修行者里,多数都在下境,但也有上境的修士,在掌教看来,对付一个身受重伤,且本身修为便未至四境巅峰的剑修,已经是杀鸡宰牛刀了。 李梦舟的神情倒是很平静,他的修为在面前这些人里面确实算不得强,又重伤未愈,实力再打折扣,可若要比拼念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强的,最起码在持久方面是如此,且不管本命飞剑能够杀死多少人,至少能够保证,四境巅峰以下者,休想靠近马车半步。 他轻轻拍了拍脑门,不二剑微颤着越过车帘,锋锐的气息爆涌。 “我能杀得了朱扒酒,便也能杀得了你们,若有越界者,死。” 他的声音相当平淡,好像面前的修行者都是一群垃圾,不值得在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九章 两位先生,两把剑 此般态度,倒是有点唬住了那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他很是怪异的望着坐在马车里的少年,区区一个四境里的修行者,面对着数十名同样在四境的修士,究竟有何依仗如此坦然自若? 不管怎么说,李梦舟毕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或许真有些了不得的本事。 而且莫城小南天门的掌教朱扒酒也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却惨死在李梦舟剑下,似乎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但想是这般想,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左右环顾着身边的人,冷笑着说道“我南天门圣殿数十名四境修士,多数都在四境上,纵然是初入五境门槛的大修士也不敢说不受半点伤,就算你七先生有些本事,也不可能越过五境,你虽是在天弃荒原朝着林敢笑拔剑,但那里同样有着多位五境的大修士挡在前面,你能活着纯属运气,何况你现在孱弱不堪,想以强势言语来唬我,真当我是白痴不成!” 他朝着那些小南天门的修行者厉声喝道“给我宰了他!” 山路间骤然变得肃杀。 秋风呼啸。 寒芒乍现。 李梦舟端坐在马车里,轻轻挥手,不二剑震颤着掠出,剑意浩荡汹涌。 飞剑在山路间穿梭。 那些持刀冲杀上来的南天门修士有迅速躲避,继而接着冲向马车的,也有直接提刀砍向掠来的飞剑,飞剑由李梦舟的意念驱策,一念间便可任意跨越距离,想要斩中飞剑,绝非那么容易。 随着一声惨叫,飞剑洞穿了一名下境修士的胸膛,带起连珠血花,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 飞剑穿梭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是片片血花飞溅,迫使得那些冲杀上去的修行者不得不止步,一时间,那些修行者乱成一团。 唯独少数的几名上境修士格挡着飞剑的袭击,并在此过程里不断靠近马车,但实则仍有一段距离。 李梦舟的念力强度是远高于他自身修为的,且有《蚕灭卷》的补充,基本上是没有消耗,他把飞剑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哪怕不能每一剑都杀死一人,至少能够让得南天门修士无法再前进,只能被迫与飞剑纠缠。 见此一幕,丹城小南天门掌教微微蹙起眉头,想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口出狂言,倒也并非没有依据,剑修的飞剑确实相当难缠,而李梦舟的飞剑更难缠,他朝着那些候在一旁的其他上境修士打了个眼色,真正属于南天门圣殿的那些上境修士便纷纷涌了上去。 十数名上境修士齐出,飞剑只有一把,速度再快也没办法全部拦截,终有数人很快冲破飞剑纠缠范围,提刀便向着马车斩击了过去。 刀锋呼啸,让得马车咔吧作响,骏马凄厉嘶鸣,试图挣脱,而坐在马车里的李梦舟虽然一时有些狼狈,但他左掌猛地拍击车板,瞬间稳住马车,右手按在放于旁边的惊蛰刀刀柄上,铿锵一声拔出,迎着来袭的刀便扫了过去。 嘭地一声闷响。 车厢四分五裂,巨大的撞击力道,让得李梦舟闷哼一声,身影直接从破碎的车厢里倒飞了出去。 飞剑仍在山路间穿梭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但此时又有几名上境修士冲了出来,朝着李梦舟奔去。 倒在地上的李梦舟张口喷了一口血,他用惊蛰刀支撑着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看向那几名冲杀过来的上境修士,他吐了一口血沫,虽然身体阵阵剧痛,但仍是攥紧了手里的刀。 在那几名上境修士提刀砍来的瞬间,一把飞剑破空而至,瞬间划过他们的咽喉,鲜血喷溅,他们疾行的步伐往前猛冲了几步,便纷纷扑倒在地,气机断绝,正好趴在李梦舟的脚下。 那把飞剑在半空中一个回旋,便被欧阳胜雪一把握在手里,紧跟着向前横扫,铿地一声荡开了杭子玉的刀,一股劲风弥散开来,荡起无数烟尘。 欧阳胜雪在和杭子玉战斗的过程里,仍有时间去救李梦舟,可见他完全没有把杭子玉放在眼里。 这也让得杭子玉恼羞成怒。 而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没有再继续理会李梦舟,他很清楚,虽然到此的目的是要杀死离宫剑院七先生,可如果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在,便是很难做到的事情,首要目标必须要先解决掉欧阳胜雪。 他同另外一名小南天门的四境巅峰修士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向了欧阳胜雪,就连那些南天门圣殿的不少上境修士也分离了出去,剩下的几名上境修士和十数名下境修士则继续和不二剑纠缠着。 沐南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但眼前局面混乱,谁也没有关注到他,他立即便悄悄潜伏,试图摸到李梦舟的后方,给其致命一击。 三名四境巅峰大修士和十二名上境修士齐齐围攻欧阳胜雪,纵使欧阳胜雪的修为高于他们每一个人,可差距终究不算悬殊,应对着众多高手的杀招,他一时间也有些狼狈。 幸好李梦舟暂时帮他牵制住了一些人,否则数十名的四境修士全部攻上来,就算是欧阳胜雪也没有绝对的胜算,现在他也只能周旋,伺机寻找必杀的机会。 在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掌教和杭子玉的联手进攻,欧阳胜雪反应很是灵敏的就地一滚,顺手掷出破尘剑,那迎面杀来的第三名四境巅峰修士在来不及躲避的情况下,直接被破尘剑贯入胸膛,连带着将他砸飞了出去。 但与此同时,杭子玉的剑也又一次斩击过来,挑破了欧阳胜雪肩膀衣衫,带起一道血花,欧阳胜雪再行闪避,伸手一招,破尘剑便在那名四境巅峰修士的胸膛抽离出来,在握住破尘剑的那一刻,欧阳胜雪立即进行反击,浩荡的剑意轰地一声便把杭子玉压跪在了地上,可在欧阳胜雪下杀手的那一瞬间,掌教来援,他不得不收手撤身远离。 掌教阴沉着脸把杭子玉扶起来,低声说道“李梦舟没有杀死,我方便已损失惨重,现在只剩你我二人勉强和欧阳胜雪同境,若继续打下去,恐怕会更难。” 他们是稍微有些低估了离宫剑院大先生的,虽然杭子玉刺伤了欧阳胜雪,但己方也损失了一名四境巅峰修士及数名上境修士,而那李梦舟只凭着一把飞剑也已杀死多名下境修士,局势立即就变得微妙起来。 但杭子玉的想法明显与掌教不同,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冷笑着说道“我能刺伤欧阳胜雪一次,便能有第二次,但下次,我就会直接取走他的命!” 掌教眉头紧锁,杭子玉能够刺伤欧阳胜雪,是因欧阳胜雪在紧张混乱的战局里寻找到杀死丹城小南天门里那名四境巅峰修士的机会,杭子玉只是很凑巧在欧阳胜雪新力未生的时候才刺中他,而那本该是能够直接重伤对手的,欧阳胜雪在那种时刻仍是进行了闪避,才只是被划伤了肩膀,足以看出,杭子玉那一剑有多么侥幸。 但此刻杭子玉显然是沾沾自喜,根本没有看清形势,觉得自己能够杀死欧阳胜雪,这是很傲慢且也很愚蠢的行为。 可杭子玉在南天门圣殿的身份毕竟高于掌教,他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能较委婉的说道“欧阳胜雪终究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想来也没那么好杀,我们之前的想法有些太简单了,如果只是那李梦舟,自然随随便便就能杀死,可眼下的情况,我们哪怕可以重伤欧阳胜雪,也没有再杀死李梦舟的力气,只会两败俱伤,更加没办法向门主交待了。” 杭子玉很是不忿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撤走?” 掌教无奈的说道“剑修只会越战越勇,在没有绝对实力碾压的前提下,我们不宜打消耗战,否则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最终的结果也不一定如我们的意,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有的是机会杀死李梦舟,没必要在这里死磕,局势对我们是不利的。” 杭子玉虽然能够明白掌教的意思,但他很不甘心,说道“若这次不能杀死李梦舟,那他日后必定更谨慎,我们又哪来的机会再杀他,难不成真的打上离宫剑院?仅仅一个欧阳胜雪我们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能对付得了整座离宫剑院?” 从这番话里也能听得出来,杭子玉是傲慢,可也算有脑子的,李梦舟现在是远离姜国都城的,是极佳的杀死他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如果李梦舟一直躲在离宫剑院里,就更加不可能杀得了的。 但掌教也有自己的想法,正如杭子玉所言,这的确是最佳的杀死李梦舟的机会,可也不代表放弃这次机会,就找不到下一次,他毕竟是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虽说身份地位不如杭子玉,可两个人在世间接触的事情亦不能相提并论,他的想法要比杭子玉更有深度。 他当即凑近杭子玉耳语了一番,杭子玉的脸色不断变化着,最终选择妥协,冷眼看向欧阳胜雪,沉声说道“这次没有分出胜负,下次我肯定会杀了你,我们走着瞧!” 南天门圣殿修士很快便退走。 而一直试图偷袭李梦舟的沐南见此一幕,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在李梦舟的视线望向他的时候,他慌忙转身,也跟随着南天门圣殿修士离开,但他只是远远跟在后面,在半路上就悄悄脱离了队伍。 望着面前那些南天门修士留下来的尸体,李梦舟面色苍白的轻咳一声,朝着欧阳胜雪说道“大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他显然是很想直接把杭子玉等人留在这里的。 欧阳胜雪看了一眼自己肩膀的伤口,说道“我大概能明白他们为何撤走,事实上,如果继续打下去,我自己倒是无碍,可时间一长,便护不住你,就算我能再杀死杭子玉和那小南天门掌教任意一人,也会失去师弟你,那很得不偿失,他们有顾忌,我也有顾虑。”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章 薛忘忧和卓丙春 欧阳胜雪的想法和掌教是很相似的,那就是如果继续打下去,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那是双方都不能承受的。 他曾向苏别离拔剑,算是一场切磋,但不意味着他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如果李梦舟没有身受重伤,或者只是他独自一人,自是不惧和杭子玉等人打到底,可一名剑修若有了顾虑,结果必定是很不妙的,这里面有很多因素,导致了战斗以如此局面收场。 “前有剑仙摧毁西天门圣殿,后有师弟摧毁莫城小南天门,哪怕这两件事情在表面上都是道宫占理,可若要追溯到剑门与道宫的恩怨,便没有谁占不占理一说。” “剑门的衰败,有气运的衰竭,但里面必然也有道宫的身影,虽然黄金时期的三十三位剑仙结仇无数,可剑门与道宫的仇怨无疑是最大的,自剑仙王乘月摧毁西天门圣殿开始,也只是打响了新一轮的战争,那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 “只是因道宫当时的不作声,没有让战争真正到来,离宫剑院或许没能力与道宫抗衡,但也不会堕了剑仙的威名,何况我们离宫剑院传承自黄金时期的离山剑仙,这一次没能把杭子玉他们留下,下一次,我们便杀光他们。” 李梦舟擦着嘴角的血迹,望着前方山野景色,淡淡说道“剑门日薄西山,那是曾经,现在世间有无数剑修之辈崛起,只要敢拔剑者越来越多,道宫便也只能沦为渣宰,我倒是不在意剑门和道宫曾经的恩怨,可若南天门圣殿的人要杀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他在莫城小南天门出剑,虽有孤山客在推波助澜,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有三。 孤山客的态度是其一。 小南天门欺压坻水郡修行山门是其二。 且不管李梦舟和坻水郡那些修行山门并无关系,可他毕竟是姜国人,哪能明知有北燕南天门欺压姜国修士而无动于衷的道理。 但那毕竟是去到莫城之后才知道的事情,真正让得李梦舟决定前往莫城小南天门拔剑的原因则是孤山客那有些模棱两可的话。 莫城小南天门曾诋毁不二洞,而且叫嚣的极狠,甚至李梦舟怀疑,在不二洞覆灭当日,也有小南天门的身影存在。 可他只是记住了秦承懿,那数不尽的身影都很模糊,他也不可能分得清都是谁是谁,甚至他原本也不清楚秦承懿是何人,更遑论那些出现在不二洞的修行山门了。 如果莫城小南天门真的曾出现在不二洞里,李梦舟就不得不考虑整座道宫的事情,他可以不在意剑门和道宫的恩怨,但他自己和道宫的恩怨,却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秋风席卷的山野里。 南天门圣殿和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聚在一起。 杭子玉阴冷着脸,沉声说道“你到底有何想法,如果不能成事,便是失去了唯一能够杀死李梦舟的机会,到时候我绝不会放过你!” 掌教轻叹一口气,没有把杭子玉的威胁放在心上,说道“按常理而言,这次不能杀死李梦舟,他下次肯定会有防备,也不会轻易落单再给予我们杀他的机会,但我有听闻,姜国皇帝近期要开启千海境,千海境是对天下诸国里的年轻修士开放的,寻常废柴自然没资格入得千海一观,可但凡入了四境,哪怕是山野修士也有资格,那是他们鱼跃龙门的契机。” “每座修行山门都有人数限制,而山野修士则没有限制,毕竟自山野里走出来的年轻一辈四境修士本就相当稀少,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肯定是要入千海境的,到那时,我们完全可以安排一些年轻的四境弟子进入千海境,在那里面自然便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李梦舟。” 闻听此言,杭子玉眼前一亮,“这倒真是一个好办法,不仅可以借机杀死李梦舟,还能在千海境里感悟气运,可谓一举两得,果真是妙极,倒时我便率领着一批四境弟子,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多杀几名姜国的天才修士,那也是赚到了。” 年轻一辈修士代表的就是不惑年以下,杭子玉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他的面容看起来是很年轻的,完全能够混进去。 掌教这时无意间扫了一下周围,突然皱起眉头,说道“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那一战里,南天门圣殿修士和丹城小南天门修士都死伤不少,那些都是相对熟悉的人,只有一个是掌教不熟悉的,自然就记忆深刻一些。 杭子玉也很快发现了沐南并不在这里,但他只是愣了一下,便没有很在意的说道“兴许是刚才混战里被杀了,只是姜国的一个山野修士罢了,无关紧要,虽说他提供了李梦舟的线索,我也答应让他加入南天门圣殿,可他自己没本事死了,便不用去管了。” 掌教倒也不疑有他,在他们围攻欧阳胜雪的时候很难分出神来去关注李梦舟的情况,如果沐南死在李梦舟的飞剑下,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的确不值得在意。 在杭子玉和掌教忽略沐南,商议着如何混入千海境时,沐南已经连夜赶路,几乎耗费了大半的气海灵元,于凌晨时分回到了都城里。 玄政司里燃着灯火,身着玄甲的侍卫三三两两的巡视着。 “司首,南天门圣殿的那些家伙失手了。” 沐南平复了情绪,站在徐鹤贤的面前,禀报道。 徐鹤贤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神情很平静地说道“南天门圣殿虽然派出了十数名四境修士,但终究在姜国境内也会处处受制,欧阳胜雪出城去见苏别离,李梦舟跟着一同前往,他们两个在一起,南天门圣殿的修士自然不可能杀得了李梦舟。” 秦承懿虽有借外力对付李梦舟的打算,但之所以眼睁睁看着李梦舟走出离宫剑院而没有丝毫动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欧阳胜雪的存在。 秦承懿要杀李梦舟是真,却没有做好和整座离宫剑院面对面的准备,薛忘忧的修为及身份地位,都是不可小觑的,杀死李梦舟是一回事,可要直接与离宫剑院作对,那就是很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沐南此时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路中葙?” “他与薛忘忧素来不和,若能把路中葙拉到我们的阵营里,有殿下暗中计划,除掉薛忘忧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离宫剑院的那些家伙,我们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徐鹤贤眯缝着眼睛,说道“确也是个好主意,其实殿下早就有拉拢路中葙的想法,只是表面客套,未曾交过底,而那路中葙也是个倔脾气,他并不是很乐意与殿下走得太近,如果不能保证他的忠心,一旦透露过多,便相当于埋下隐患,所以殿下和路中葙从来都是若即若离的。” “何况那路中葙也并非薛忘忧的对手,到时候殿下肯定要做许多安排,如此一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陛下察觉,此事需从长计议。” “南天门圣殿的那些修行者,肯定也不会放弃杀死李梦舟,道宫很在意自己的脸面,或许他们可以暂时容忍剑仙王乘月打他们的脸,但不能因此就觉得道宫对所有挑衅他们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态度,冲在最前面的若非相当自信,便多数是莽夫,殿下已有其他安排,且静观其变吧。” 沐南执手退离,他想着潞亲王殿下向来很低调,但近期的动作也越来越多了,看来不久之后,琅琊城里将要掀起一场风雨。 欧阳胜雪和李梦舟回到了离宫剑院,而叶瑾瑜出发回凤江,也准备着要赴魏国悬海观。 几乎是在叶瑾瑜前脚刚走,蒹葭苑的陆九歌率领着几名师妹也来到了都城。 两个人很凑巧的错过了碰面的机会。 除此之外,来到都城的年轻修士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四境里的修士,他们的目的是不言而喻的。 在江子画出面迎接蒹葭苑弟子的同时,白鹿峰的白芨也来到了离宫剑院,并把白朔给予她的书信,亲自交到了薛忘忧的手里。 卓丙春也在场,他和薛忘忧先后看了白朔的亲笔书信,皆是眉头紧锁。 白朔谈及了苏别离问剑白鹿峰的事情,着重说明了苏别离的目的。 卓丙春望了白芨一眼,轻声说道“你且暂住在剑院里吧。” 白芨点点头,便转身走出了竹屋。 薛忘忧坐在躺椅上,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知晓那件事情很难永远瞒下去,但没想到却是被悬海观察觉到了问题,说起来都是林敢笑那家伙惹出来的事,不过从侧面也能反应出来,山外之人依旧没有放弃。” 卓丙春幽幽说道“二十多年了,其实你我很清楚,山外之人虽被镇压,但残余仍有不少,只是当年我们没有意识到是帝君林敢笑,可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那娃娃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和林敢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父子?” 薛忘忧说道“林敢笑都已经死了,这个问题便很难找到答案,林敢笑派遣那些山外之人聚集青海镇,说明他并不清楚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否则那些山外之人便不是集结在青海,而是会在我离宫剑院山脚下。” 卓丙春沉吟着说道“苏别离担忧的事情也不无道理,哪怕姜国境内的山外之人都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但难保还会不会有些隐患,何况镇魔屏障里的那些山外之人一日不死,便终有逃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力很强,说难听点,如果观主一旦去了,镇魔屏障就会出现大问题,那些山外之人必定卷土重来。” 镇魔屏障是观主和无念大师等这些世间最巅峰的强者合力布置下的,但凡有一人陨落,镇魔屏障就不再完美,哪怕是要弥补,也需要时间,那将会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薛忘忧灌了一口酒,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观主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也没那么容易就死,相信有林敢笑的事情出现,观主也已经有了想法,我们也只能看着,根本没有资格介入,纠结那些,便没有任何意义。”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一章 我姓余,名美人 李梦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过温柔乡了,因陆九歌和南笙等蒹葭苑的弟子来到都城,江子画便安排了一场聚会,地点选在了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里。 就连白芨也被江子画一同邀请了过来。 其实李梦舟倒不是真的很愿意走出离宫剑院,但或许这也是一次试探秦承懿的机会,他便没有拒绝江子画相邀。 温柔乡是青楼,也是酒肆,当然也能作为会客居。 现在婳儿姑娘已经是温柔乡里的头牌,温柔乡里大多数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无非是喝喝小酒,唱唱小曲,跳跳小舞,但若有需求,其实温柔乡里也有那类的服务,只是不同的姑娘。 有件事情不得不提的是,温柔乡背后的靠山,李梦舟也在偶尔间知晓。 那是他以前绝对没有想象到的。 护着温柔乡的大人物居然就是离宫剑院的院长,薛忘忧。 李梦舟能够从这里面意识到很严重的问题。 其实有关薛忘忧和路中葙之间的恩怨,知晓的人并不少,但那些人物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也都心照不宣的对此缄默不言,除此之外,就连离宫剑院里面,都没有人完全了解那件事情。 欧阳胜雪也只是清楚自家老师和路中葙的恩怨是牵扯着感情问题,也就是有着第三方的存在,可究竟是谁,他并不清楚,不过李梦舟可以从这里面进行推测,毕竟薛忘忧是很懒的,他虽护犊子,但对外人却没有那么关切,为何偏偏要护着温柔乡呢,这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他从侧面简单了解过薛忘忧和路中葙的恩怨,无外乎女人两个字,年轻时候的薛忘忧和路中葙其实是很好的朋友,这自然是相当俗套的一段故事,但世人却又很难规避,人生在世,除了为名,便是为权,要么为财,最后便是女人。 但虞大家貌似没有选择薛忘忧,也没有选择路中葙。 可对薛忘忧背后护着温柔乡的事情,又选择了默许,想来虞大家就算没有和薛忘忧在一起,可也必定是坚决拒绝了路中葙的,所以路中葙才那般痛恨薛忘忧。 李梦舟想着虞大家如此美艳,而自己的老师邋里邋遢,根本一点都不相配嘛。 ...... 此时的潞亲王府里,有门客匆匆来到秦承懿的书房,恭敬行礼说道:“殿下,离宫剑院的六先生在温柔乡里安排酒宴给蒹葭苑陆九歌、南笙和白鹿峰白芨接风洗尘,李梦舟也在场。” 烛火微光在书案上摇曳,秦承懿缓缓翻动书籍,口中说道:“除了外出去见苏别离,他一直都待在离宫剑院里,此刻去了温柔乡,必定有些想法。” “我在暗面,他在明面,可有了南天门圣殿修士要杀他的事情,李梦舟也肯定很谨慎,他或许是要试探都城里的某些人,甚至可能就是我,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既然是走出了离宫剑院,那我总要做些什么,你且在温柔乡好生看着,确保那个人也到了温柔乡。” 门客躬身说道:“属下领命。” 随着门客退出书房,轻轻关上门,秦承懿揉了揉眉心,暗暗想着,李梦舟在天弃荒原拔剑的那一刻,就肯定明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觉得都城里有危险很正常,但联想到曾经李梦舟在都城里做过的事情,秦承懿也能意识到,或许在很早的时候,李梦舟的视线就已经放在他的身上了。 “如果你真的是不二洞的弟子,那么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存在,来到都城后,虽然表面只是为了修行,却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情,而那些被你杀死的人都很凑巧的和我有些关联,难不成当年不二洞里真的还有人活着?” 其实秦承懿也不能确信韩一到底死没死,若非那市井里的说书先生再度提及白袍剑客韩一的名字,秦承懿是很确定他是死了的,也许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是编造的,可那么多说书先生都在讲述白袍剑客的故事,柳飞羽也领命亲自赴北燕调查,似乎都证明着韩一确实没死。 既然韩一的生死已经出了问题,那么不二洞里被认定死绝的那些人,便很难保证是否真的全都死了。 每每想到这里,秦承懿便觉得很头疼,可换个方位来想,韩一蛰伏多年,北上燕国,一夕间覆灭北燕一座刚刚晋升为五境的大宗门,显然是有着很精准的目标的,但韩一却从未来到姜国都城,便说明他不知晓自己的存在,可李梦舟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李梦舟和韩一是有联络的,韩一赴北燕,李梦舟则到了姜国都城,是兵分两路,这倒也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 秦承懿又想到古诗嫣的问题,她是和不二洞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从戚小然调查出来的那些事情里面,秦承懿也理清了一些事情,虽然只是猜测,但他也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关联性了。 “李梦舟要死,古诗嫣也要死......” 秦承懿眯缝着眼睛,有精芒乍现,“可李梦舟背后有离宫剑院,那古诗嫣背后也有西晋的龙捲书院,想杀死他们,却也真的不容易,唯有借刀杀人了。” 自千海境开启前期生事,是很麻烦的,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秦承懿大半生都在险境里行走,就算事情做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若能做成,便是很值得一赌的事情。 ...... 江子画也算是温柔乡里的常客,甚至因李梦舟已经许久没来温柔乡,有些姑娘第一眼都没有认出他来,好在他那算有些标志性的肤色,让得姑娘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曾经李梦舟为救婳儿姑娘直接当街拦路杀死军部裨将张崇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原本都围着江子画莺声燕语的姑娘们立即便朝着李梦舟围了过去,唧唧喳喳地伴着香风扑鼻,让得伤势没有彻底痊愈的李梦舟感到大脑有些眩晕。 对此,江子画的嫉妒便是常事了,仿佛变成了习惯性的表面工作,嫉妒一番也就完事了。 有婳儿姑娘亲自安排,李梦舟也和婳儿姑娘交谈了几句,便独自上了二楼虞大家的房间。 很长时间不见,他倒的确有些想念。 虞大家还是原本的模样,但仔细观察也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皱纹多了一些。 可相比薛忘忧的模样,虞大家就年轻多了,李梦舟更加觉得这两个人若是站在一起,岂不是好像老夫少妻一般?虽然这种现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毕竟旁人和李梦舟没啥关系,现在就让李梦舟难免会想一些不得不想的事情。 但他还是很尊重虞大家的,没有打算去提虞大家年轻时候的事情,只是很随意的坐在地毯上,说道:“我的伤很重,其实也算不得很重,因为重的不是伤势,我修行速度很快是有问题的,而在天弃荒原林敢笑抽离了我气海里那股气息,或许会让得我的修行速度变得很慢,我的心情便很不好。” 他对虞大家没有丝毫隐瞒,就像是在外面受到委屈的孩子,回到家里对母亲诉苦,虽然在外游子都是报喜不报忧,可在李梦舟看见虞大家的那一刻,便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虞大家轻抚着李梦舟的脑袋,很是温柔,她剥了橘子递给李梦舟,轻声说道:“你送给我的黑蚕甲,我还穿在身上,那东西可以保护我,也很温暖,其实在你第一次来到温柔乡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你用来裹剑的黑蚕布,黑蚕是很稀有的东西,整个世间只有一个地方,或者说是只有一个人拥有。” “在看到你身上的黑蚕布时,那一瞬间我便联想到了很多,我关心你,的确是因为你的年纪还小,但其实最主要的便是你身上有黑蚕布。” 虞大家对每一个来到温柔乡的少年少女都很关心,但李梦舟一直都觉得虞大家对自己的关心是不一样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闻听得虞大家的话,李梦舟皱了皱眉,说道:“其实我不知道那黑蚕布是什么,在我开始背起那把剑的时候,就有黑蚕包裹着,莫非虞大家是认得那黑蚕的主人?” 虞大家轻声说道:“大家是一种称谓,我的名字是虞美人,其实美人真的就是我的名字,或许会显得很自恋,但那是我父母取的名字,可我并不姓虞,而是姓多余的余,我的确认得黑蚕的主人,因为他也姓余。” 李梦舟很是诧异,他没有去联想虞大家的名字,只是因为虞大家的话与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貌似完全不同,不二剑是属于李道陵的,但黑蚕并不属于他,可它们却是在一起的。 既然虞大家本姓余,黑蚕的主人也姓余,那么很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若非兄妹便是姐弟。 可他并未想起不二洞里有姓余的,不二洞的老四姓俞,却不是余,而且他出生在南禹,虞大家是土生土长的姜国人,这是不符的。 虞大家看出了李梦舟心里的疑惑,她也是觉得有些意外,当时第一次看到黑蚕布时,她便猜想这肤色黑黑的少年或许很大可能性与那个人有关,否则黑蚕不可能出现在少年的手里,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有些猜错了。 念及此,她的心里突然有些焦虑。 因为若非那个人出现了意外,或者是把黑蚕赠送给自己的徒弟,黑蚕便不可能出现在其他人手里。 “你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 看着虞大家,李梦舟眉头紧锁,虽然很多事情他都愿意讲给虞大家听,但有些事情却是不能说的。 而且他也算看出来,虞大家关心自己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因为黑蚕的主人。 这让他稍有些失落,但也不会因此就与虞大家划清界限,可再让他对虞大家无话不谈,似乎也不太可能了。 李梦舟没有一直沉默,仍是开口回答道:“或许是那姓余的人把黑蚕赠送了出去,而被赠送的人,用它裹剑,其实那把剑是我捡来的,在捡到那把剑的时候,黑蚕就已经在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上宗山主路中葙 温柔乡二楼某个装饰奢华的房间里很是安静。 李梦舟望着面前那美艳的妇人,他的眼神很平静。 事实上,不二剑的确是他捡到的,但也不仅仅是字面意思的捡到,那里面还牵扯着一些事情,但他不打算告诉虞大家。 虞大家很认真地在观察着李梦舟,她能够看得出来,少年说的是实话,这让她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忧。 她担忧的是黑蚕的主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楼下传来了一些响动。 李梦舟紧紧蹙起眉头,侧目看向门外。 有急促地脚步声传来,随即房门被敲响,是婳儿姑娘的声音传来,“大家,楼下出事了!” 李梦舟开口说道:“我去看看。” 虞大家的神情很不好,起身说道:“我们一起吧。” 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婳儿姑娘很是慌张,“是不落山门里的修行者,貌似是那位路山主亲自到了,他非要见大家,把客人们全都赶了出去,江子画他们也和不落山门起了冲突,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不落山门?路中葙? 李梦舟微微一怔。 他很快反应过来,神情怪异的看向虞大家。 虞大家也是眉头紧锁,路中葙一直在跟离宫剑院作对的事情,乃是世人皆知的,但也只有极少数的大人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一直以来,路中葙从未出现在温柔乡里,那是因为曾经的约定,为何此次突然来了? 她疾步朝着楼下走去。 李梦舟和婳儿姑娘跟在后面。 一楼大堂,江子画和陆九歌他们正在与不落山门的弟子对峙,为首的便是一脸冷色的路中葙。 他随手一挥,便平地掀起一股狂风,江子画和陆九歌他们皆是入了四境的修士,可却在瞬间被那股狂风掀倒,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美人,你终于肯见我了。” 路中葙抬首望见从二楼下来的虞大家,原本冰冷地神情瞬间缓和下来,就连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许多。 但他这番话若在不知情者看来,显然是很猥琐的冒犯行为,然而美人就是虞大家的名字,称呼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江子画他们虽知道温柔乡大家虞美人的称号,却不知道那并不仅仅是一个称号。 “亏你还是不落山门的山主,居然如此不知廉耻,跑到温柔乡里闹事,还敢调戏虞大家!” 江子画叫嚣的很凶,但被路中葙瞪了一眼,他立即便哑了声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占理的时候骂一句路中葙倒也无碍,可要是惹火了路中葙,就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南笙见此一幕,不由得暗自骂了一句懦夫! 江子画很是不忿地低声道:“有能耐你往上冲啊。” 南笙切了一声,说道:“我又不傻,谁爱冲谁冲。” 江子画火冒三丈的说道:“那你就别废话!” 且不理江子画和南笙暗地里的争吵,虞大家此时望着路中葙,神情恢复平静,淡淡说道:“路山主这是何意?” 路中葙往前迈出一步,轻声说道:“我没有想要在温柔乡里闹事的想法,可有一件事情,我很难冷静下来,当年我们有过约定,若你不同意,我便绝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可我听说,薛忘忧那老东西这些年来都在暗中护着温柔乡,他的心思我最是清楚,那对我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了?就算薛忘忧只是暗中保护,从来没有出现在温柔乡,可他为什么那么做,难道是你同意的?” 说到后面,他的情绪已经有些起伏,甚至连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已经有些要质问虞大家的意思了。 而此时李梦舟漫不经心的下得楼来,站在虞大家的身边,淡淡开口说道:“或许曾经你们和虞大家确实有过某种约定,但想必也没有说不能暗中护着温柔乡的产业,毕竟虞大家只是一名弱女子,想要在都城里做生意何其之难,她不知道遭受过多少刁难。” “我家老师信守承诺,从未出现在虞大家的面前,但仍是暗中保护,那是因为老师对虞大家的感情深厚,但你路山主就真的不管不顾,浑然不在乎虞大家的境况,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质问,当真是无耻至极。” 路中葙错愕地看着李梦舟,又看向神情平静的虞大家,他一时语塞。 如此说来,自己真的是相当自私的人,只顾自己的情绪,从未想过当年虞大家是如何在都城立足,让得温柔乡拥有现如今的地位,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若非薛忘忧暗中保护着,恐怕现在温柔乡就不可能存在,那虞大家又会如何?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正在暗地争吵的江子画和南笙此时也都很诧异的对视一眼,他们似乎从这番对话里听出了很八卦的信息。 陆九歌和白芨也没有想到,离宫剑院的院长薛忘忧和不落山门的山主路中葙这般的大人物,居然与温柔乡的虞大家有感情纠葛。 虽然她们没有看别人热闹的喜好,但这显然不是一般的热闹。 “我温柔乡还要做生意,你贵为不落山门的山主,如此作为,是大失颜面的事情,还请离开吧。” 虞大家终于再度开口,却是赶客。 路中葙脸上阴晴不定,闻听此言,连忙说道:“刚刚是我情绪不对,你千万不要生气,但薛忘忧能护着温柔乡,我路中葙也可以,只要有我在,谁也不敢在温柔乡里闹事!” 虞大家未曾开口,李梦舟便继续冷笑着说道:“但现在是路山主您在闹事啊,随便一两句话就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可知道刚才那一幕,会影响温柔乡多少生意?能够来到温柔乡里的客人在都城非富即贵,最起码也是个土财主,你路山主当然不怕得罪人,或许你也确实有能力摆平那些麻烦,可温柔乡的名声也被你毁了,这又怎么说?” 路中葙恼怒地瞪着李梦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别以为当初在朝泗巷里我没有杀你,你便有胆子这么跟我说话!我要弄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若不想死,就给我滚蛋!” 李梦舟屡屡出声呛他,也是惹恼了路中葙,眼眸里已经崩现出杀意。 但李梦舟却不以为意的啧啧一声,说道:“温柔乡是我家老师在护着,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说不定虞大家就是我未来的师娘,于情于理,这里还真就有我的份儿,你要杀我确实很容易,但我在天弃荒原协助皆然大师诛杀山外帝君林敢笑,也算有大功,就连陛下也对我赞赏有加,你敢在都城里杀我么?” 除了秦承懿之外,李梦舟还真觉得都城里多数人都不敢动他,他之所以一直待在离宫剑院里修养,除了顾忌秦承懿外,也是在顾忌都城里某些同样有本事弄死他的大人物,毕竟他不清楚是敌是友,但那些被他顾忌的人里面确实没有路中葙。 路中葙虽然是不落山门的山主,自身也是知神境界的大修士,但都城里的大人物实在太多了,相比较之下,路中葙的身份地位确实不算很高。 闻听得李梦舟的话,路中葙倒是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略有不屑的淡淡说道:“我不落山门的确只能算五境宗门,却没资格问鼎上宗,在姜国境内任何一地,五境宗门都是绝对的存在,可在都城,确实稍弱,但很遗憾的是,我已入知神境巅峰,不落山门便是都城新晋的五境上宗,同为上宗的离宫剑院里的七先生,身份尊贵,杀起来确实麻烦,可只要我想杀,你便活不了。” 李梦舟很意外,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他没想到路中葙居然破境了,虽然只是从上境破入巅峰,但不落山门的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路中葙在都城里的话语权也会变得很重,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得礼让三分,毕竟姜国修行者虽效命于皇室,可五境上宗的存在,是相当庞大的力量,就连皇帝陛下也不能随意施为。 “你是薛忘忧的徒弟,我一直都想杀了薛忘忧,那么他的徒弟自然也不能放过。” 路中葙的修为是弱于薛忘忧的,所以便没有可以杀死薛忘忧的机会,但现在他破入知神境巅峰,就有了杀死薛忘忧的实力,他虽确实也对李梦舟起了杀意,可这里毕竟是都城,皇帝陛下礼让上宗三分,不代表会纵容,因为都城里还有梨花书院的存在,那是绝对与姜国皇室一条心的。 他不能因为皇帝陛下的客气就敢为所欲为,何况是在都城里杀死同为上宗的弟子了。 但都城里不能杀,出城便可以杀,那是属于两座山门的事情,皇室可以劝解,但不能命令两大上宗必须握手言和。 他那番话是真心的,李梦舟也能明白,甚至温柔乡里在场的人都能明白。 那是上宗山主,知神境巅峰大物的威胁,其重量是不言而喻的。 虞大家也是神色大变,她连忙拉住李梦舟,朝着路中葙冷声说道:“你要在我这里杀人?堂堂不落山门的山主,在这里威胁一名少年?” 路中葙沉默了许久,他静静地看着虞大家,或许世上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只有虞大家了,他缓缓摇头,说道:“我和薛忘忧之间是不死不休的,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可既然你开口了,李梦舟我可以暂时不杀,但我也有条件。” 虞大家皱眉问道:“什么条件?” 路中葙说道:“你必须同意我能够随时来看你,而你也不能对我视而不见。” 虞大家捏紧了拳头,她很生气,但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路中葙杀死李梦舟,哪怕路中葙不可能真的在此时下杀手,可她也很了解路中葙的脾气,如果真的惹恼了他,他根本不会在乎这里是不是都城,也不在乎会不会让皇帝陛下不悦。 陆九歌和江子画他们都很紧张,但也是下意识里靠近李梦舟和虞大家,显然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都会知道该怎么做。 李梦舟此时轻轻握住了虞大家微微颤抖的手,她很诧异的看向少年,少年脸上的神情很平淡,平淡到了极点。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三章 你是年轻,可长得丑啊 李梦舟淡淡开口说道“我可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面对林敢笑那种五境之上的怪物,也敢拔剑劈他,自是没有让虞大家保护的道理,甚至还要付出代价。” 他把虞大家拉到自己身后,凝视着面前的路中葙,说道“你想杀我?那就来杀。” 路中葙阴沉着脸,说道“倒不愧是薛忘忧那老东西的徒弟,你们这些小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袍袖一挥,五指成钩,天地间的灵气骤然一空,那是被路中葙瞬息搬运走,继而全部灌注在了李梦舟的身上,温柔乡的大堂里凝结出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仿佛受到某种牵扯,不断积压着,虽是针对李梦舟而来,但是旁边的江子画和陆九歌等人也纷纷闷哼一声,全部喷血倒退。 路中葙还算没有失去理智,空间的压迫感没有影响到虞大家,站在虞大家身后的婳儿姑娘也无碍,她满脸惊惧地望着突然喷血的江子画。 受到波及的尚且如此,首当其冲的李梦舟更是让得身上差不多已经长好的伤口再度崩开,他那被药浴淬炼出来的强悍体魄,面对路中葙这般知神境巅峰的大物,根本不堪一击。 姑娘们都躲到了二楼,而那些被赶走的客人有一部分因畏惧路中葙乖乖跑回家去,也有一部分留在外面看热闹,甚至还有路过的百姓渐渐汇聚,而这些人里面便有一个是潞亲王府的门客。 他在此处围观,另派下属回到潞王府里的禀报,当秦承懿得知路中葙在温柔乡对李梦舟动杀手时,他的神情是很平淡的。 其实在今日之前,秦承懿也不清楚路中葙已经破入知神境巅峰,但既然他早有拉拢路中葙的想法,不落山门里肯定有他的眼线,路中葙会出现在温柔乡,便是秦承懿的手笔,他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温柔乡虞大家和薛忘忧、路中葙的事情,可在他知道之后,便清楚的明白,这是能够利用的一点。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仅仅是为了借刀杀人,让路中葙弄死李梦舟便把虞大家牵扯出来,自然算不得什么好时机,毕竟他想借机做的是让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一同毁灭。 “殿下,路中葙已经破入知神境巅峰,站在了同国师陈莫西和薛忘忧相等的层面,其实薛忘忧的年纪不算很大,可因某些缘故,他比路中葙显得更年迈,相信路中葙就算面对薛忘忧胜负也很难说得清楚。” “路中葙一旦在温柔乡里杀死李梦舟,那么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的仇怨就会进一步激增,甚至让两大山门开战,到时殿下坐山观虎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实在可喜可贺!” 躬身站在秦承懿面前的侍卫很是欢喜。 秦承懿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当然也希望路中葙能够杀死李梦舟,事实上,他完全有那个实力,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但不得不去考虑的是,此地是都城。” “梨花书院的那位院长在注视着都城,一些小打小闹或许很难入得眼帘,可一位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明目张胆的杀人,要杀的还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根本不可能瞒得过那位院长,她若想制止,就算路中葙杀人的速度再快,也没有半点意义。” 那名侍卫很不解的说道“既然殿下认定路中葙没办法如愿杀死李梦舟,为何还要暗地里让他知晓薛忘忧在护着温柔乡的事情?”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路中葙能不能在此时杀死他并不重要,但那里可是温柔乡,薛忘忧也一直都在注视着,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露面?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便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反正这里面没有我什么事,他们怎么样都不会牵扯到我的身上。李梦舟能死最好,就算活下来,我也可以再杀他。” 若把虞大家牵扯出来,只是针对李梦舟便有些太亏了,秦承懿自然想把影响催发到极致。 那侍卫把脑袋压到最低,说道“属下懂了,殿下英明!” 正如秦承懿所想的那样,在温柔乡里路中葙要杀李梦舟时,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响起,袭向李梦舟的磅礴气息瞬息间便崩碎开来,半空中凝结的晶莹水珠也都崩碎,洒湿了温柔乡大堂里的地板。 路中葙眉头紧皱,他豁然转身,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儒袍的老者,却是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 在梨花书院和西晋剑阁都分别再次派出镇守天弃荒原的修行强者后,归海断空便也返回了都城,他此时打量着温柔乡里的人,随手一挥,大门啪地一声紧闭,让得聚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有归海断空在这里,就算温柔乡外面有修行者神游观察,除非是在五境之上的大物,否则便什么也瞧不见。 “归海前辈。”李梦舟浑身都是血迹,但仍是很淡然地朝着归海断空见礼。 他从来都不是会主动作死的人,而是很清楚都城里的规矩,哪怕路中葙破入了知神境巅峰,也不能为所欲为,他在恼怒的情况下,或许敢忽视皇帝陛下,但也只是在规矩没有压过来的时候,何况相比皇帝陛下,梨花书院那位院长的存在,才是真正令修行者敬畏的。 所以李梦舟很清楚路中葙不可能在这里杀死他,才能有恃无恐。 归海断空看了一眼李梦舟,便把目光放在了路中葙的身上,说道“路山主,都城里的规矩是院长同陛下设立的,你这是在公然挑衅皇威且无视我梨花书院的存在,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在梨花书院面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因为梨花书院随随便便就能派出来好几位,对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礼敬是正常的,但梨花书院却不会惯着他们。 毕竟对一个王朝而言,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是很稀少且尊贵的,可若因此便敢胡作非为,那他们与蚂蚁也没有什么区别。 薛忘忧因是姜国里唯一一座剑修山门的院长,而陈莫西则是姜国的国师,但路中葙又算什么,除了知神境巅峰的修为外,他便没有其他任何身份,因为不落山门并不特殊,何况他才是刚刚破境。 此时冷汗已经爬满了路中葙的脸庞,他以为自己直接杀死李梦舟,事已成定局,就算皇帝陛下或梨花书院知晓,也不可能让他堂堂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给李梦舟赔命,但他没想到,梨花书院的动作这么快,在他刚刚出手,归海断空就冒了出来。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归海断空是不是一直都在温柔乡外面等着。 事实上他是有些乱了脑壳,一名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动手时造成的天地灵气异变,如何能在都城隐瞒得过去?何况凭借归海断空的修为,他想要从梨花书院来到温柔乡,哪需要那么麻烦,还不是转瞬即至? 路中葙很慌张的说道“归海大教习,是李梦舟那小子不敬长辈,口出狂言,我虽然下杀手不对,但我也不该就那么站着受气吧?” 规矩不能破,但也得看情况,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路中葙也是不落山门的山主,若是小辈挑衅前辈,而前辈就只能受着,那也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归海断空微微蹙眉,说道“你可以适当教训他,也可以去离宫剑院,只要不在都城里,便谁也管不着,可你既是不落山的山主,便更该遵守都城里的规矩,何况此事被那么多双眼睛瞧见,可曾想过后果?” 路中葙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离宫剑院!” 他已经破入知神境巅峰,本来是想着第一时间去找薛忘忧的,现在倒也正好,只要杀了薛忘忧,就算虞大家仍不愿见他,他也可以选择默默守候。 若路中葙同薛忘忧一战,自是很大的事情,但正如归海断空所言,那是两大山门的事情,皇帝陛下和梨花书院可以劝阻,却不能制止,他紧紧蹙着眉头,千海境开启在即,他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一时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说起来,也是他给了路中葙由头。 “你要去离宫剑院做什么,我离宫剑院可不欢迎你。” 此时紧闭的温柔乡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薛忘忧提着酒葫芦,一步三晃的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根本不在路中葙的身上,而是和虞大家相互对视着。 虞大家是风韵犹存,而薛忘忧却已头发花白,他颓废了太长时间,又因剑门日薄西山,离宫剑院在上一辈差点灭门,只因有薛忘忧站出来,才让得离宫剑院重获新生,他要守着离宫剑院,便必须要抗着很多压力,苍老的快一些便也很正常。 看着曾经桀骜的美少年,此刻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虞大家的心里也很复杂。 他们之间的对视在路中葙眼里,便是透着柔情蜜意,一时间嫉妒之火熊熊燃烧,他直接拦在了中间,阻隔了视线,凝视着眼前的薛忘忧,阴沉着脸说道“瞧瞧你现在是怎样一副尊容,你又怎敢继续耽误美人,你根本配不上她!” 薛忘忧淡淡地看着路中葙,说道“就算如此,我也比你帅气多了,你是看着年轻一些,可你长得丑啊。” “你!”路中葙火冒三丈,他愤然挥袖,冷声说道“那我们就一决胜负,把曾经的旧怨在此刻解决,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长时间了,哪怕我得不到美人的心,也必须要杀了你,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薛忘忧很随意的说道“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很年轻,何必纠缠那些情情爱爱呢,真是老不知羞耻,不要个脸。” 若是正经聊天,路中葙肯定会被气死的,因为薛忘忧不可能正经,且薛忘忧表面上的随意,更能证明他对虞大家的心思根本不曾消失,没有人会比路中葙更清楚。 他也不打算再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若你没胆子,也可以向我跪地求饶,但我很希望你能与我出城一战,不仅仅是为了美人,还有你那徒弟的性命,这么多年来的问道,我也早已经腻了,你莫要想着继续胡搅蛮缠,这一战,是打定了!” 他继而又看向归海断空,揖手说道“现在是我与薛忘忧之间的事情,且绝不会罢手,相信归海教习也没有理由劝阻。” 归海断空沉默不语,其实他真的有理由劝阻,千海境开启一事便是理由,可眼见现在的情况,路中葙态度坚决,他只能看向薛忘忧,等待着他的答案。 虞大家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样只会让得路中葙的情绪更不稳定。 而薛忘忧也没有去看虞大家,他在沉默。 反倒是江子画此时有了靠山,忍不住跳出来说道“老师,是该好好教训教训这家伙,您都不知道,刚才他差点杀死我和李梦舟,我都吐血了,老疼老疼了,何况事关未来师娘的事情,老师您必须得出手啊!” 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家老师会输,既然是稳赢的一场战斗,为何不打,刚才被路中葙瞪那一眼,差点把他吓尿,这个场子怎么着也得找回来。 陆九歌和白芨她们倒是安心的做个看客,毕竟这件事情里她们只是外人,虽然刚才被路中葙打伤,心里有气,可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薛忘忧是有些犹豫的。 李梦舟能够看得出来。 他只是不明白薛忘忧在犹豫什么。 想着是不是应该帮老师一把? 他看了一眼满脸担忧却欲言又止的虞大家,当即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师,江子画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可是剑修,而您是离宫剑院的院长大人,我倒是无所谓,可虞大家被路中葙吓得都花容失色了,您瞧瞧,脸多白啊,看来今晚睡觉都睡不着了,那对皮肤不好,对身体也不好,您自己老着玩就算了,可不能让虞大家也变成一个糟老婆子啊。” 瞧瞧这是说的啥话,虞大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就连薛忘忧也是脸色一黑。 但李梦舟的话倒也真的让薛忘忧不再犹豫,说道“活动活动手脚,晚上吃个饱饭,确也不错,既然你想战,那我便应战。” 他们朝着城外去,虞大家却没有跟着,其实她是想要跟着去的,只是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迈出步去。 虽然这件事情里她才是唯一的女主角,理应在场,但她也的确稍微有些厌倦了。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决战乌冬(一) 都城里如何传扬薛忘忧、路中葙和温柔乡里虞大家的桃色八卦暂且不提,李梦舟再一次的来到了乌冬山,对于江子画和陆九歌、南笙也是不陌生的,这是他们曾经一起春狩的地方,也是叶氏族吴道子陨落之地。 天色有些阴沉,有凝聚的乌云遮盖了半片天空,秋意的肃杀让得乌冬山里草木皆惊,泛黄的树叶随风摇曳着,轻轻在枝丫上脱落,飘飘荡荡地落下。 谢春风得知此事也赶了过来,当然也包括着离宫剑院的几位先生和卓丙春,甚至连不常出门的三师姐也来了。 此战对于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来说,都是惊天的大事。 哪怕是未曾到场的修行强者也都在都城里默默观望着。 潞亲王府里,负责在温柔乡里探查情况的那名门客也已回来,因那时秦承懿不好明目张胆的神游温柔乡,才需要有人在那里,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同,秦承懿可以无所顾虑的看着乌冬山。 “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都露面了,事情也如殿下所料,路中葙和薛忘忧的战斗,必有一死,咱们的计划便也算成了。” 秦承懿朝着那名门客摆摆手,轻声说道“我很想看到薛忘忧和路中葙的生死战,可若路中葙败给薛忘忧,计划又怎能算成的,我想要让薛忘忧死掉,也想要让李梦舟死掉,而不是仅仅要让路中葙死掉。” 门客皱眉说道“路中葙已破入知神境巅峰,鹿死谁手却不好说,但薛忘忧的身体状况虽然有些不好,可他的修为毕竟要比路中葙更深厚,如何能确信路中葙一定会赢?” 按正常逻辑来说,路中葙终究是刚刚破境,他和薛忘忧之间仍有着一些差距,但薛忘忧的身体不好,是事实,那便会出现很多不确定的因素,甚至门客觉得薛忘忧之前的犹豫,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但这也不能证明路中葙就肯定能打赢薛忘忧。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我既然安排了这样一场好戏,自然要尽可能控制这场戏的结果,否则便没有了意义,现在江听雨不在都城,有些事情便好做得多,但不得不考虑的是梨花书院,虽然那位院长并非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琅琊城,可有些事情就算她不去看,也能很快察觉到。” “我要置身事外,又要确保薛忘忧被路中葙杀死,在常人眼里,当真是很难的事情,可我在都城低调了这么多年,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底牌,怎么也说不过去,事已至此,便也只能请他出来,来保证薛忘忧必死。” “且就算退一步来讲,他直接暴露在归海断空及整座都城的人眼里,那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毕竟他的身份,足够掩盖一切。” 乌冬山里,肃杀的气息凛冽。 归海断空抄着手,眯着眼睛,两位知神境巅峰大物的对决,在当今是很不常见的事情,当然,天弃荒原那件事情是例外,除此,世间的确少有知神境巅峰的大物立生死而战,此战的影响力不亚于天弃荒原那场战役。 他很相信,在薛忘忧和路中葙出手的那一刻,世间修行至巅峰的强者都会察觉到,那必然是世间瞩目的。 在千海境开启之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是很不好的,而归海断空之所以没有极力劝阻,全在于梨花书院的院长大人没有说话,或许院长有更深的心思。 虞大家没有跟过来,路中葙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他很想让虞大家亲眼看着自己打败薛忘忧,但在场有这么多见证者,他迫切的想要杀死薛忘忧的心理,便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再把虞大家找过来。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是,他心里所谓的执念,已经慢慢转变成仅仅想要杀死薛忘忧这件事情上了。 他神情尽量保持平静地看着薛忘忧,右手攥着一把刀,“多少次午夜梦回,把刀架在你的脖颈上,在我破入知神境巅峰以前,确与你没有对战的资格,但我渴望着,哪怕修为不如你,也在想着各种方法逼迫你出剑,或许我应该感谢你,你很能沉得住气,否则我肯定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但你是否又曾想到,我会这么快破入知神境巅峰,你的犹豫和懦弱,只会葬送你,我很清楚的明白,老了的薛忘忧,就算嘴上依旧不饶人,可也已经失去了继续桀骜的资本。” “我一直都在变强,而你薛忘忧虽站在姜国极高的位置上,却止步不前,甚至慢慢在高处跌落,到时你的下场只有粉身碎骨,而我,就是把你从高处推下来的人!” 他的声音从开始的平淡慢慢变得有些疯狂,那随风飘散而来的声音,让得围观的李梦舟等人都有些动容。 但薛忘忧却只是默默饮酒,依旧是懒散的样子,他吐出口酒气,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半眯缝着眼睛,轻声说道“你哪来这么多屁话,要打便打,快点打完,我还要回去睡觉。” 路中葙作深呼吸,他早该习惯薛忘忧的说话方式,但那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好在他现在有了发泄恼怒之气的途径。 他提着刀往前迈步,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便攀升一节,那股一重高过一重的压迫感,随着路中葙的脚步,便如闷雷在乌冬山里炸响,遮盖天空的乌云凝聚得更多,使得天色愈加暗沉,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有枯黄落叶在半空里摇曳,发出啪啦啦地声音。 望着这一幕,谢春风的神情很凝重。 宁浩然的面色甚至有些苍白,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稳压谢春风的离宫剑院四先生了,他只是一个修为仅在三境里的小剑修。 李梦舟的神态也很不好,他的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但却很坚定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路中葙拔刀。 也看着老师薛忘忧仍在饮酒,他便仿佛在万军敌前,依然饮酒作乐的高人,当真有万夫莫开的气魄。 平地风起,枯黄落叶拍打在薛忘忧的身上。 他眼睁睁看着路中葙递出那一刀,然后慢悠悠不紧不慢地把酒葫芦系在腰间,在刀锋临近的那一刹那,他抬起了脑袋,有剑鸣声在乌冬山里响彻,磅礴的剑意弥散,擂鼓嗡鸣传递到每个人心里。 让得李梦舟微微睁大了眼睛。 轰地一声闷响。 肆虐狂乱地劲风朝外扫荡,有耀眼的光芒直入云霄,瞬间驱散了乌云,开出一个大洞,整座乌冬山也都在震颤,远处那些野兽的嘶鸣络绎不绝,宛如万兽在奔腾。 李梦舟抬臂遮挡着,狂肆地劲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脚下险些站不稳,幸而有卓丙春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微微眯着眼睛说道“我倒是有些小觑了那路中葙,他本是刚刚破入知神境巅峰,可他的修为却完全不像是初入五境的状态,毕竟按时间来论,破境时的饱满期很短,他早就错过了那个时间。” 李梦舟却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反而满脸笑意的说道“路中葙一生都想杀死老师,虽然是敌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意志力很强,便能借此斩出很强的一刀,不过,他肯定不是老师的对手。” 身为徒弟,当然要对老师有着足够的信心。 事实上也是如此,路中葙那一刀虽然可怕,却也被薛忘忧轻描淡写的拦截下来,那肆虐的狂风吹拂着,薛忘忧便如高山一般,岿然不动。 他握着那把细长的离霜剑,嗡鸣声阵阵,轻轻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说道“我在都城里向来低调,且不管你如何看待,我都会打你的脸,让你清楚,就算是破入了知神境巅峰,你也没实力杀我。” 薛忘忧要说低调也确实低调,毕竟除了很重要的事情外,他很喜欢躺在离宫剑院的竹椅上饮酒睡觉,也就是近两年里,因李梦舟的缘故,让他不得不走出来,也因诸葛旦祸乱宫廷,他才出手一次,可要纵观数十年来,他出剑的次数真的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在路中葙眼里,薛忘忧从来没有低调过,他忍不住有些讽刺的说道“你当初在南城门外,以强势姿态虐打诸葛旦,在朝泗巷里,也为了你那徒弟,毫不在意世间规矩,就算你真的很少再走出离宫剑院,也很少拔剑,可你哪次出手不是搞得惊天动地?这也能算低调?” “都城里的人都很清楚,你薛忘忧或许依旧是姜国最强的剑修,但你已经老了,也正因如此,你才会如此急切的想要护住离宫剑院的弟子,无非就是让他们能够成长起来,否则一旦你死了,离宫剑院便也完了,那是你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薛忘忧紧紧蹙着眉头,平静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不会改变你要输的结局,只要我没死,五境里,我就永远是无敌的。” 路中葙沉声喝道“那我便在今日打破你的无敌!” 话音落下,路中葙的气势再度攀升。 乌冬山里又是一声轰然巨响。 有穹顶坠落的光芒照耀着,天空凝聚的乌云被洞穿,那擎天灵柱迸发着浩瀚的气息,压得乌冬山里数座山头崩碎,碎石飞落,砸在地面,发出道道沉闷声响,树木皆被连根拔起,悬浮在半空中,那些枯黄落叶僵直,宛如锋锐的箭,齐齐朝着薛忘忧疾掠而去。 薛忘忧表面淡然,其实内心里也很凝重,路中葙的话并没有错,他停留在知神境巅峰太长时间了,身体每况愈下,虽然不可能跟死亡两个字沾边,但他也确实不能随心所欲的展现全部的实力,那是因为他身体的状况已经没办法承受。 除非他能成就剑仙之位,否则随着时间,只会变得越来越弱。 但他也并非只是态度强硬,如其所言,只要他活着,就是无敌的。 此事毋庸置疑。 他握剑的手反复攥紧松缓,在那利箭般的枯黄落叶临身的瞬间,薛忘忧轻轻抬剑,浩荡剑意如惊涛骇浪疯涌,将得枯黄落叶淹没,泛不出半点波澜,便似泥牛入海,摇曳扁舟掀覆,瞬息无影无踪。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五章 决战乌冬(二) 眼见于此,江子画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果然不出本天才所料,那路中葙根本不是老师的对手,他的刀就算再强,老师覆手间便可轻松崩灭,这哪里还有打下去的必要?” 谢春风听见了这句话,但他只是沉默不语,两位知神境巅峰大物的对决,怎会这般简单,哪怕是山主破境不久,也不会仅仅如此,真正巅峰的对决,其实还未开始。 江子画看到的只是表象,归海断空和卓丙春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神情一直都有些凝重。 陆九歌和白芨的看法是和江子画一样的,但她们注意到了身边人的表情,就连李梦舟的神色都有些奇怪。 “明明是薛院长占上风,为何你们的脸色却很凝重?” 白芨忍不住在李梦舟身边小声问道。 李梦舟摸索着下巴,说道“正因如此,才显得奇怪啊,我对老师当然信心十足,可也不能因此就忽视路中葙的实力,就算路中葙不是老师的对手,差距也不该这么大,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路中葙肯定有什么阴谋。” 只是想着就连自己都能看得出来,老师心里肯定也很明白,所以他虽没有因为老师占上风而表露欣喜,却也没有过分担忧。 此番考究的不是修为高低,而是想法的问题,薛忘忧的体力不如路中葙是事实,那在强者对战里其实是很重要的事情,毕竟只是一丢丢的问题都有可能影响战局,陆九歌和白芨也很快想明白了里面的关键。 唯独江子画一个人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 薛忘忧一剑崩碎了如箭的枯黄落叶,但那由路中葙造成的擎天灵柱依旧耀眼,那擎天灵柱便好似一把刀,在闪烁间便斩击在薛忘忧的身上,犹如天照洗礼的画面,灵柱一股脑地倾注在薛忘忧的身上,将得他的衣袍崩碎,在皮肤上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划痕,鲜血喷溅。 江子画的笑意骤然消失,他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欧阳胜雪和宁浩然都微微变了脸色。 只有三师姐保持着面瘫的模样,她的视线甚至根本不在薛忘忧和路中葙的身上,而是全都放在了薛忘忧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上面,想着等会儿是不是要去偷点酒喝,不,是拿酒喝。 路中葙此时看着衣着破烂的薛忘忧,冷笑着说道“这般装束才适合你。” 薛忘忧嘬着牙花子,那当然是有点疼的,可他没有理会路中葙,而是慢吞吞地取下酒葫芦猛灌了一口,舒爽的吐出口气,这才淡淡地说道“你已经出了两刀,该我了。”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出剑。 剑出时,天地不染。 那是《离剑经》里的第四剑。 相比于宁浩然,薛忘忧的剑尘不染,更是登峰造极。 一剑出时,便是天地山河清明,仿佛世间只有那一把剑,再无他物。 太过干净的世界也是很恐怖的事情,路中葙在那方天地里,十分渺小,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唯一的污点,不该存在于如此清澈的世间。 他的心境居然有了崩塌的迹象。 他莫名的感到畏惧,在他的视野里,薛忘忧脚踏地面,宛若高山拔地而起,头入穹顶,眼眸便是那日月,手持贯穿天地的剑,驱散了世间一切黑暗。 在那清澈光束的照耀下,路中葙只觉得面部刺痛,像是要被撕裂,他痛苦地眯着眼睛,喉咙里蹦出振聋发聩的嚎叫,举刀胡乱的砍着,不知何时,天空里居然飘荡起了黑色的雪花,那是世间的污垢,侵染了无暇画面。 他精神一震,使劲的摇晃着脑袋,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事情,面前的是执剑的薛忘忧,视线里依旧是原本的世界,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但他仍是感觉到了一阵刺痛,缓缓低头,却发现胸膛有着一道狭细的伤口,有鲜血向外流淌着,那是被薛忘忧的离霜剑刺中。 路中葙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有点睁不开,是有冷汗滴落迷蒙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揉了揉,视线再次恢复清明,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的剑本该能杀死我,但我却还活着,看来你的身体状况果然有不小的问题,居然没有刺中我的要害。” 薛忘忧挠了挠头,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乐呵呵地说道“你拿刀乱砍的样子很蠢,他们全都看到了。” 路中葙神情怔然。 缓缓转头。 围观的李梦舟等人都有些表情怪异,江子画甚至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他们没有办法去感受路中葙的感受,但在薛忘忧那一剑下,路中葙的表现却是清清楚楚呈现出来的,那画面的确很蠢。 路中葙恼羞成怒。 他猛地朝薛忘忧挥刀,道道锋锐的气息十分密集的轰击在薛忘忧的身上,弥散的余波,崩碎山石,摧毁树木,足可见其威,但仍是被薛忘忧轻描淡写的执剑拦下。 “看来路中葙也就是这样了,他虽看似重伤了薛忘忧,而自己只是受了点轻伤,可从表现里亦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确有不小的差距。” 归海断空抄着手,淡淡然地笑着说道。 被激怒的路中葙没有再有所保留,却依旧被薛忘忧很轻松的拦截,便足够说明问题了。 话虽如此,但归海断空的神情很快又严肃下来,说道“薛忘忧那一剑确实应该杀死路中葙,但他却只是刺中,让路中葙流了点血,是薛忘忧本意不想杀路中葙,还是有其他原因存在呢” 卓丙春沉默不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薛忘忧的情况,世人皆知薛忘忧是剑仙之下的第一人,可那么多年过去,他始终都停留在知神境巅峰,而没能打破壁垒,要说没有问题,怕也没人会信。 薛忘忧承受了太多压力,才让得离宫剑院继续存在,就算离宫剑院里出了几位举世闻名的先生,可若没有跨过五境门槛的存在,但凡薛忘忧选择休息,离宫剑院就依然有可能被压垮,表面看起来薛忘忧仿佛很懒散,除了睡觉便是喝酒,但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离宫剑院才能继续它的荣誉。 他的身体苍老的快,就连精神也很颓靡,他需要喝酒来麻痹精神,也需要睡觉来休养生息,只为了能够活得更久,那或许是他独门的养生方法。 其实卓丙春很清楚,薛忘忧若想打破壁垒,是能成的,他只是需要往剑山走一趟,但一直以来薛忘忧没有找到最佳的时机。 问鼎剑仙之位,寿元也会有显著增涨,但依旧是会死的,薛忘忧的身体已经很糟糕,就算借着破入剑仙之位增涨的寿元,也不足以支撑很久。 但卓丙春觉得薛忘忧的想法是有些问题的,只是薛忘忧很倔,他便也只能保持沉默。 他看着站在路中葙面前神情平静的薛忘忧,心里暗暗想着,事到如今,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路中葙在那一剑下心境出了问题,薛忘忧当然完全有可能直接杀死路中葙的,那一剑并非无意刺偏,是因为薛忘忧在犹豫,他始终都在犹豫,就连卓丙春也不能理解,薛忘忧到底犹豫的是什么。 那份犹豫是很不好的事情。 薛忘忧自己肯定也很明白,但他却选择放任不管,反而不断的去顺从。 他注视着薛忘忧那握剑的微微颤抖的手,眉头紧蹙。 秋意在乌冬山里很浓郁,此战的气息让得乌冬山里的飞禽走兽全都远远避开,便显得尤为空寂。 天色黯淡无光。 那是真正的黑夜降临。 有星辰在夜空里闪烁,月色则很微弱。 薛忘忧轻抿着有些干涩的嘴唇,看向仍不断出刀的路中葙,气流在席卷肆虐,却不能再伤他分毫,离霜剑从他手里脱落,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随着震颤,分出了一道道剑影,铺天盖地。 路中葙握刀的右手关节泛白,他的脸庞很是狰狞,那万千剑影并未让他感到忌惮,路中葙的意志力确实很强,其实明眼就能看得出来,虽是入了知神境巅峰,可要杀死薛忘忧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那是他心中的执念,超强的意志在驱动着他,哪怕是筋疲力尽,也要出刀,直至杀死薛忘忧为止。 因体力的缘故,其实薛忘忧是不想打消耗战的,他现在已经有些微微的气喘,可那万千剑影却没有丝毫弱势,尽情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剑意汹涌澎湃,疾速震颤着掠出,剑影密度相当高,铺天盖地,几乎很难找到半点空隙,显然,薛忘忧是要以此剑来终结这一战。 而这一剑,也有一个名字,便是《离剑经》里的最后一剑,属于曾经黄金时期离山剑仙的成名剑技——离剑意杀! 那是等同于琅嬛剑庐惊鸿剑意的一门绝高剑技,早已脱出技的范畴。 离山剑仙曾凭借着此剑,瞬息间斩杀万千修士,那宛如雨落的画面,相当恐怖。 “离剑意杀并非仅仅分离出万千剑影,那只是基础,每一道剑影都具备着瞬间杀死五境大修士的剑意,铺天盖地无穷尽的剑意,那等同于多少位五境大修士的存在,恐怕整个世间也找不出来。” 欧阳胜雪的眼眸里映照着那些剑影,轻声说道“或许老师没办法和离山剑仙相提并论,可那些剑影也基本上都到了五境的范畴,最差也是四境巅峰,那相当于是有千千万的四境巅峰以上的修士合力出击,莫说路中葙,就算是百个路中葙也抵挡不住。” 闻听得大师兄的话,宁浩然同李梦舟他们都有些暗暗咂舌。 就连谢春风也不能继续保持平静,他的拳头捏得很紧,微微发白。 三师姐却在此时突然说道“但老师的剑没有杀意。” 李梦舟怔了一下,问道“啥意思?” 三师姐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剑无杀意,那么力量再强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梦舟错愕一瞬,皱眉说道“老师不想杀路中葙?为什么?情敌见面不是分外眼红嘛?” 三师姐也不能理解,只能说道“或许老师有自己的想法吧。” 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想法,都是李梦舟没办法去理解的,且不论情敌的关系,就只是路中葙想杀死薛忘忧的念头,而且也不止一次的付出行动,便不该仍存恻隐之心,何况李梦舟也不明白自家老师有什么好恻隐的。 那不是剑修所为,也不是任何脑子正常之人的所为。 放着仇家不杀,难道要等着自己被杀,让仇家过个好年?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决战乌冬(三) 每一位看着这场战斗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想法,只是都抵不过此时薛忘忧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心里不想杀,那便不杀,无需有其他任何理由。 如果他还很年轻,此战是必定要死人的,可年纪越大,回忆的事情便越多,他没有路中葙那么小心眼,其实他看得很开,年轻的时候,他和路中葙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说是穿一条裤子也不为过,那是很美好的珍贵青春回忆,属于男孩子之间的记忆。 就算路中葙要杀他,可薛忘忧却不想杀他。 他当然知道这是有些问题的,可他的心意没办法轻易改变,便只有顺从。 路中葙的疯狂让他无视那万千剑影,可不意味着他就有能力抵挡,剑影透体而过,鲜血在夜空里飞溅,那种被万剑刺中的滋味很不好受,当真是世间最严酷的刑罚。 万千剑影归一,薛忘忧轻握着离霜剑,缓缓归鞘,他的神情有些感伤,喘着粗气说道“我不杀你,但废了你的气海,你为了要杀我,肯定很艰苦才破入知神境巅峰,一夕间我便让你堕入深渊,很抱歉,可让你活着是一回事,我总不能继续给你杀我的机会。” 路中葙跪倒在地,他不断的吐着血,气海被废,气海之门也已崩塌,意味着他自此就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甚至短期里要比普通人更脆弱,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 他听着薛忘忧的那些话,面庞扭曲,那是极大的羞辱,不甘的情绪让他发狂,他凄厉的嘶吼,痛骂着薛忘忧,但薛忘忧却没有再理会他,转过身去,取下酒葫芦饮着,喃喃说道“有点困了。” 薛忘忧没有理睬在场的任何人,他直接回了离宫剑院。 归海断空轻轻蹙着眉头。 这一场战斗算不上多么精彩,却让他隐隐看清了一些事情。 薛忘忧走得很慢,他的身影有些摇摇晃晃的,归海断空一直注视着,就在他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像是有所警觉,猛地转头朝着薛忘忧大喊,“小心!” 那一声大喊很是振聋发聩,让得仍在愣神的李梦舟他们也都反应过来,朝着薛忘忧看去。 有一把剑出现在夜空里。 那是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 从天而降的一把剑,目标直指薛忘忧。 那把剑嗡鸣着,眨眼及至,出其不意,就连归海断空都没有及时发现,何况是此时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的薛忘忧。 但在他听见归海断空那声大喊时,也下意识里拔剑出鞘,朝着危险来临的地方斩去。 那是千钧一发之际! 薛忘忧的剑斩偏了。 两把剑摩擦着,迸射出一连串的火星,那些火星在薛忘忧的瞳孔里放大,重重斩击在了他的身上,鲜血迸溅,薛忘忧的身子也倒飞了出去。 那把剑的力道很强,薛忘忧被击飞出去的速度亦是极致,瞬间便跨越了数千米,直接砸进了一座山头里。 滚滚烟尘弥漫开来,那座山头虽没有崩塌,但也被震得碎石滚落,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一幅画面。 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 在归海断空喊出那句话的时候,薛忘忧便也紧跟着飞了出去,同一时间归海断空和卓丙春也先后出现在了薛忘忧原本所在的位置,那把斩中薛忘忧的剑此时就静静躺在地上,若非剑修,御剑的距离便有限,偷袭者虽有本事出剑,却没办法把剑收回去。 而那把剑也并不普通,显然是用稀有材质锻造而成,十分锋利。 谢春风刚刚把路中葙搀扶起来,便发生了这样一幕,他很是意外,而路中葙在愣了一瞬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边笑边吐血,仍不能阻止他发笑,“薛忘忧啊薛忘忧,就算我没能杀死你,可只要你死了,我便很开心,气海被废,当真是很绝望的事情,可相比于此,我现在居然觉得很值,因为至少我还活着!” “你给我闭嘴!”李梦舟的面色很阴沉,他不能确定老师是否真的死了,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可是听着路中葙猖狂的笑声,李梦舟心头冒出一股压制不住的怒意,他猛地甩动右臂,惊蛰刀便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迈着沉重地步伐朝路中葙走去。 欧阳胜雪他们没有发现李梦舟的举动,因为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纷纷朝着那座山头狂奔过去。 只有陆九歌和白芨、南笙留在原地,她们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望着朝自己走来满脸杀意的李梦舟,路中葙颤巍巍的靠着谢春风的搀扶站稳身子,冷笑着说道“怎么,你想杀我?别开玩笑了,就算我的气海被废,凭你也杀不死我。” 李梦舟的步伐渐渐加快,他的眸子阴冷,“那我便杀给你看!” 他手里的惊蛰刀被甩飞了出去,破空声大起,倏乎间穿越距离,呼啸之音刺耳。 谢春风挡在了路中葙的面前,他拔剑出鞘,双腿微蹲,猛地下劈,铿地一声脆响,惊蛰刀被磕飞,旋转着掠上高空,而此时李梦舟掠身而起,双手接住惊蛰刀,《浮生烬》刀术在顷刻间凝聚了大量灵元,重然砸落! 谢春风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李梦舟的那一刀,他举起手里的剑,迎击了上去,在刀与剑撞击的那一刻,一场风暴席卷而出,近距离站着的路中葙闷哼一声,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知神境巅峰的大物气海被废,虽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可欺的地步,但毕竟是身受重伤的情况,现在的路中葙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松把他杀死,被掀飞后,在地面滚动,狼狈不堪,浑身沾满泥土,混合着血液,他宛如疯子一般,恼怒的嘶吼,“谢春风!给我宰了他!” 路中葙疯狂地嘶吼声很清晰的传入谢春风的耳朵里,他的眼神发冷,但心里却也有些惊讶,他凝视着近在眼前的李梦舟那张脸,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居然有这么强?甚至在伤势还未痊愈的时候,居然能够斩出来这样的刀?!” 他很清楚李梦舟当时在天弃荒原朝着林敢笑出剑其实是先借了时方雪的剑,最后斩击出来的剑也不完全属于他,那不能准确去评判李梦舟的实力,毕竟是借助的外力,可此刻亲身体会到被震得发麻,虎口都被崩裂的那一刀,他极其的意外。 《浮生烬》刀术是可以跨越境界的,也正因李梦舟有伤在身,根本没办法把这门刀术发挥到极致,否则愤然斩出的一刀,在谢春风没有全身心防备的情况下,便不是在这里僵持了。 李梦舟现在的境界是距离四境巅峰只差半步之遥的,而谢春风虽然已在四境巅峰里面,却也只是四境巅峰里的新人而已。 如果是在全盛时期,李梦舟是有资格与谢春风一战的,甚至赢得希望也会占据较大比例,可《浮生烬》这门刀术的副作用在体现出来时,让得李梦舟本就在温柔乡里被路中葙弄崩裂的伤口再一次崩开,他疼的冷汗淋漓,却仍在咬牙发力与谢春风对抗。 恐怖的气流以他们为中心向外弥散。 谢春风虽惊讶,却也并没有很在意,他双手攥着剑柄猛地往上一抬,便架飞了惊蛰刀,随即一道剑气斩击出去,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极其刁钻的扭转身子,颇有些狼狈地落在数十米开外。 看着大口喘着气的李梦舟,谢春风轻声说道“你的成长确实很让我惊讶,若你的状态很饱满,或许真的有得打,可你现在的样子,根本没办法把自身实力彻底发挥出来,便不是我的对手。” 李梦舟根本没有理会谢春风,他的视线放在路中葙的身上。 谢春风紧紧蹙着眉头,说道“你别想着要杀死我的老师,因为那是你的老师做出的决定,你与其在这里恼怒,倒不如去看看你老师怎么样了。” 虽然路中葙的意思是要让谢春风杀死李梦舟,但他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根本不是杀李梦舟这件事情,路中葙的气海被废,或许薛忘忧确实故意留了一条生路,但此地是不宜久留的。 何况李梦舟虽是重伤未愈,可实力也不容小觑,谢春风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在短时间里杀死李梦舟,一旦纠缠的时间太久,离宫剑院那些人很可能同李梦舟一般,向路中葙下杀手,到那时,谢春风便护不住了。 李梦舟自然是很担心薛忘忧的,但欧阳胜雪他们都已经赶了过去,他此时心里只想着要杀了路中葙,可有谢春风挡着,显然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渐渐地他心里的怒气也有些消散。 他没有再继续固执,只是冷着脸看向路中葙,说道“老师没有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你,你最好是永远躲在不落山门里,否则你但凡踏出不落山一步,我的飞剑就会取下你的首级。” 堂堂知神境巅峰的大物被区区一名四境剑修威胁,路中葙仍然没有习惯他已经被废了气海,只觉得遭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很是抓狂,再度朝着谢春风叫嚣,要让他杀了李梦舟。 瞧着路中葙的表现,李梦舟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他倒是真的暂时对路中葙没有了杀心,毕竟被废掉气海的路中葙似乎不太值得让他出剑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朝着谢春风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而谢春风也第一时间前去搀扶路中葙,准备带着老师回不落山门。 路中葙的模样很惨,此刻已经没有丝毫不落山一山之主的样子,宛如街头的乞丐,且是混得最惨的那一个。 “你给我去把李梦舟杀了!” 他仍在说着,试图摆脱谢春风的搀扶,多次险些摔倒。 谢春风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当然很明白此时老师的心情,在老师再一次吼出这句话时,他轻声说道“我可以杀死李梦舟,但需要一些时间,而现在没有人会给予我们这些时间,欧阳胜雪和宁浩然也许不会违背薛忘忧的意思,但那位三先生不一定,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路中葙沉默了很长时间。 谢春风搀扶着他,渐行渐远。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七章 黄泉宫主,风眠 那座山头前,烟尘弥漫。 欧阳胜雪和宁浩然搀扶着薛忘忧缓缓走来。 江子画紧紧跟在旁边,跑来跑去,想要帮着搀扶,却又无从下手,满脸的急切。 三师姐同归海断空和卓丙春站在一起,而他们的面前,却多了一个人。 等到李梦舟和陆九歌、白芨等女走来时,便一眼瞧见了那身穿着墨绿长袍的陌生人。 夜空里微弱星光闪烁,那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脸上也呈现出很诡异的颜色,那一双深陷进去的眼窝同林敢笑相比也犹有过之。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李梦舟还以为是林敢笑又活了过来,只是换了身装束而已,但仔细瞧来才发现,那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只是面相就比林敢笑老很多,虽然有着相同的因过于枯瘦而深陷下去的眼窝,但他其实没有林敢笑长得那么难看。 甚至能够隐约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还不错。 归海断空也在打量着那墨绿长袍的男人,眉头紧锁。 而卓丙春却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黄泉宫的宫主,风眠?” 闻听此言,归海断空眉毛一挑。 黄泉宫是很多年前姜国里的一座五境宗门,只是现如今黄泉宫已经不复存在,其宫主风眠自然也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他已陨落。 虽意外风眠突然出现在乌冬山里,但归海断空也明白了为何风眠会偷袭薛忘忧,因为当年黄泉宫的覆灭,便是薛忘忧所为,日薄西山的剑门是被剑仙王乘月重新拉扯起来的,不过当时的离宫剑院在姜国里却很煎熬,薛忘忧在荡魔时期表现优异,但那毕竟已经到了末期,薛忘忧依旧需要做很多事情才能守住离宫剑院,那时候离宫剑院最大的劲敌便是黄泉宫。 是薛忘忧同卓丙春一起剑指黄泉,但卓丙春只是辅助,真正覆灭黄泉宫的算起来其实只是薛忘忧一个人,那时的风眠也只是知神下境的修为,除他之外,黄泉宫里再没有第二位五境大修士,薛忘忧施展了《离剑意杀》,将得整个黄泉宫毁掉,风眠也被深埋废墟下。 世人皆不清楚,风眠并没有死,而是被秦承懿派出的门客救走,这些年里一直被秦承懿藏在都城外面某个隐秘的地方,秦承懿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对付薛忘忧,而风眠这些年里也没有让他失望,现在已经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修为要比路中葙更为深厚。 其实风眠本不用露面的,他只需要偷袭,能够杀死薛忘忧最好,就算杀不死,也能全身而退,可他已经忍耐了很长时间,如果不能亲眼看着薛忘忧断气,他会相当不甘心,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 他心里很清楚,这样做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势,毕竟除了薛忘忧外,这里还有卓丙春以及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做出了选择。 默默捡起了那把斩中薛忘忧的剑,他注视着被欧阳胜雪和宁浩然搀扶过来的薛忘忧,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出剑。 欧阳胜雪心下凛然,他松开了搀扶着老师的手,破尘剑自主破鞘而出。 轰地一声闷响。 欧阳胜雪身影接连倒退,双脚在地面划出了数百米才停下,他吐血跪倒在地,一脸惊骇的望着那出剑的墨绿长袍男人。江子画接替了大师兄的位置,帮着搀扶着薛忘忧,但是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大师兄从身边飞了出去,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宁浩然,“发生什么了?” 宁浩然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凝重,仅仅一剑便让得大师兄重伤,显然是一个很难应付的狠角色。 被两个徒弟搀扶的薛忘忧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你没死,我很意外,但多年重逢,你却搞偷袭,看来你这老家伙也是不讲武德。” 他示意宁浩然和江子画放开自己,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仍是显得很惬意的取下酒葫芦,初才风眠偷袭的那一剑他虽然没能拦截住,却是护住了酒葫芦没有被打碎,此时仰头灌了几口,接连咳嗽几声,艰难地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是来杀我的,便不要为难我这些小徒弟,你偷袭的那一剑可是厉害得很,差点打碎了我这一身老骨头,但我当年能毁你黄泉宫,现在依旧可以杀你,既然没死,就应该好好活着,怎么像年轻人一样,如此锲而不舍,非得再跳出来。” 风眠沉默不语,他望着连站都站不稳的薛忘忧,认真思考了片刻,又侧目看了一眼归海断空和卓丙春,视线收回的时候在三师姐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再一次攥紧了手里的长剑,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已经站在薛忘忧的面前,一剑刺出。 薛忘忧似乎真的站不稳,向着旁边倒去,却很巧的避开风眠那一剑,然而风眠好像早有所觉,手腕翻转,便追着薛忘忧斜倒的身子劈了下去,剑气炸响,声如雷震。 终是在与路中葙对战时耗费了不少体力,又被风眠偷袭身受重伤,这一次薛忘忧没能再躲过去,剑气震碎了地面,大面积的蜘蛛纹蔓延出去,碎石崩飞四溅,风眠的长剑缓缓抬起,薛忘忧趴在那里,急促地喘着气,他微微闭着眼睛,但离霜剑却已破鞘而出,呼啸着斜刺向风眠咽喉。 风眠眸色阴冷,重然挥剑,瞬间将得离霜剑磕飞,飞出去的离霜剑削平了一座山头,轰隆隆地震响,滚起漫天浓烟。 薛忘忧很艰难地站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仍不忘饮酒,似乎是为了冲淡嘴里的血腥气味,“你可真会挑时候啊,现在这种情况,我好像真的打不过你。” 饶是如此,薛忘忧却没有出现半点慌张,始终都是那懒散的模样,笑呵呵地说道:“再来。” 他话音落下,离霜剑再度朝着风眠斩去。 剑气所过之处,土崩山裂,但风眠总是能够进行拦截,他阴冷地眸子死死盯住薛忘忧,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风疾。” 有风平地起,扬起风暴,摧枯拉朽的推了过去。 “云涌。” 夜空里的黑云翻滚,有闪电在其间穿梭,伴随着闷雷阵阵,将得本就微弱的星光彻底遮盖。 “剑去。” 他手里的剑顺风而走,受雷电淬炼,闪烁着极其耀眼的光芒,犹如白昼忽降,银色的电流纵横交错,击穿树木,焦黑一片,烈焰熊熊,砸击山石,瞬息化作齑粉,以一种爆裂的姿态朝着薛忘忧疯狂笼罩过去! 银色匹炼纠缠着离霜剑,仿佛有一双手把它禁锢在半空里,任它无论如何震颤挣脱,都不能移动分毫。 宁浩然没有犹豫的冲了上去。 江子画咬咬牙,也嚎叫着紧跟其后。 但只是刚刚踏出几步,那劈过来的银色闪电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电流穿梭全身,瞬间又把他们击飞了出去,倒地吐血不止。 卓丙春的飞剑悬浮在身前,在他出剑的那一刻,站在他旁边的归海断空轻声说道:“这算是你们离宫剑院的事情,我本不好插手,但薛院长在都城里德高望重,我若只是看戏,似乎也说不过去。” 现在的情况和薛忘忧同路中葙一战有着区别,那是两人的生死对决,而风眠偷袭薛忘忧,便是意图刺杀离宫剑院的院长,梨花书院是有资格出手的。 卓丙春的飞剑疾掠而出。 归海断空也缓缓探出手掌。 在风眠注意到身后飞剑来袭准备反击的刹那,身子突然紧绷,一时使不出力来,他瞳孔骤然放大,如同生锈的机械很是僵硬转过头去,目视着那一脸淡漠的归海断空,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嘶吼,他动作极其缓慢的转身,扬起的剑却没能落下去,卓丙春的飞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三师姐此时慢吞吞地从风眠的身边走过,那些闪电风暴也如同定格下来,画面相当瑰丽,虽仍在移动,但几乎肉眼难以察觉,三师姐很轻易的便站在了薛忘忧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轻声说道:“一壶酒。” 薛忘忧错愕了一瞬,颇有些恼意的说道:“你这不孝徒弟,这个时候还拿酒来谈条件!难道为师的性命还不如一壶酒嘛!” 三师姐不说话。 薛忘忧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妥协的摆摆手说道:“给你给你!” 三师姐的嘴角微微上扬,弯身扶起薛忘忧,踏出一步,便已然出现在欧阳胜雪的身边,而那闪电风暴紧跟着便轰击在了原本薛忘忧所在的位置,轰隆隆地巨响连绵不绝。 待得烟尘散尽,直径十数米的深坑如同深渊,闪电在其间交错,噼啪作响,滚烫的气息弥散开来,烧焦的难言气味十分浓郁。 在深坑的边缘,站着风眠。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胸口那道剑痕,随即凝视正前方的归海断空,说道:“薛忘忧毁我黄泉宫,我忍辱负重多年,终破知神境巅峰,只是为了杀死薛忘忧,你们梨花书院太不公平。” 归海断空皱眉说道:“风眠,你要清楚一件事情,当年是你黄泉宫肆意杀害离宫剑院的弟子,差点导致离宫剑院灭门,薛忘忧灭你黄泉宫,也只是反击,若说错,是你黄泉宫有错在前,若你当年真的毁了离宫剑院,现在是薛忘忧来向你复仇,你是否还会觉得不公平?” 风眠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一眼卓丙春,然后缓缓转身,望着百米外瘫坐在地上的薛忘忧,轻声说道:“是我还不够强,但我会在深渊里等着你。” 他跪倒在那深坑边缘,脑袋垂下,声音仿佛还在乌冬山里回荡,但他的生命却已经远去。 归海断空看着风眠的尸体,有些感慨的说道:“风眠此人倒也算是个人物,想必这些年里,他的心境也淬炼的很是坚韧,但却依旧有太多问题。” 曾经的风眠便是心狠手辣之辈,现在的他虽依旧狠辣,但却稳重了很多,只是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八章 仙府外两位女先生 一场秋雨洗礼着琅琊城,近期里姜国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倒也正好印证了多事之秋这四个字。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 连绵倾泻的雨帘,笼罩着都城,清洗掉街道石板路的污垢,也洗刷了整座城的阴霾。 薛忘忧重伤在离宫剑院休养,有关温柔乡虞大家的事情,虽在都城里传扬很广,但也架不住时间的流逝,短短半月里,便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某些犄角旮旯里或许仍有着只言谈笑。 黄泉宫的宫主风眠行动失败,直接暴露在归海断空眼前的这件事情,虽然是秦承懿提前便有预想到的一种结果,但其实那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没能杀死薛忘忧,路中葙的气海被废掉,又损失了风眠这位知神境巅峰的大物,秦承懿心有气愤是必然的事情。 他有预想到风眠会有暴露的可能性,可在他的预想中那是很小的几率,就算风眠偷袭的那一剑没能直接杀死薛忘忧,秦承懿也不会太过失望,但他没想到风眠会如此愚蠢,选择在归海断空在场的时候露面,结果导致他自己殒命,薛忘忧依旧活得好好的。 秦承懿想要杀死薛忘忧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因为薛忘忧是姜国唯一一座剑修山门的院长,他在姜国的话语权很高,若要得到支持,其实拉拢薛忘忧才是最主要的,但秦承懿却很清楚的明白,薛忘忧与他并非一路人,拉拢只会让他自己暴露,倒不如直接毁掉。 此时的姜国东境边界,叶瑾瑜穿着厚实地蓝袍,他望着前方那属于魏国的地界,其实距离仍很遥远,他也神游不到那片范围,却隐隐好像真的能看到一般。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身看着那慢悠悠走来的身影,凝声说道“苏先生,你突然出现在姜国,便是白鹿峰问剑,又与我家大师兄一战,看似做了不少事情,但其实也相当于什么都没做,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苏别离微笑着说道“我来姜国只有一个目的,也并不想做其他的事情,虽然琅琊城里要开启千海境,世间诸国里大概都有派出一些弟子,可我没想着去凑那个热闹,因为我始终都在气运里,不需要观千海。”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望着琅琊城的方向,说道“薛院长和路山主的那一战造出的动静不小,虽然他们两位都没有陨落,可薛院长重伤,路山主气海被废,对姜国而言都是莫大的损失,我有点想不明白,梨花书院为何不制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姜国的规矩和魏国的规矩是不一样的,苏别离虽清楚这一点,但那毕竟是薛忘忧和路中葙,如果非得按规矩来走,似乎是很说不过去的事情,毕竟那是对姜国不利的。 叶瑾瑜淡淡说道“梨花书院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幕发生,自然有院长的道理。” 苏别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着叶瑾瑜说道“薛院长是你的老师,而你身为离宫剑院的五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老师的安危。” 叶瑾瑜说道“因为我的担心并无意义,老师便是老师,他不可能有事,作为弟子,便该有这样的信心。” 苏别离微笑着说道“果然有意思。” 叶瑾瑜也只是上境的修为,严格算起来,甚至还要弱于李梦舟,可除了那些妖孽之辈,世间修士里能够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境界的只在少数,叶瑾瑜当然是不算弱的,只是要看和什么样的人比较。毕竟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曾经打响名声的时候,也就是在上境而已。 镇守在东境的神将是柳飞羽,而因柳飞羽在都城,东境驻军里有副将代为管理,其实柳飞羽的伤势早就痊愈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回到东境继续镇守。 而姜国和魏国的关系是相对和善的,没有什么摩擦出现,也正因如此,柳飞羽是很闲的,才会在当时皇帝陛下有意派强者潜入北燕调查韩一踪迹的时候,江听雨借此推荐了柳飞羽,否则就算柳飞羽本身很合适,若是实在抽不开身,便也不可能派他前往。 苏别离和叶瑾瑜同步而行,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只是跟边界驻军找了个招呼,便很快入了魏国地界。 傍晚,有星辰闪烁。 琅琊城里某座仙府客栈,萧知南独自吃着晚饭,她在从天弃荒原回来后,便也同样很少再走出去过,但在此期间,她与北燕琅嬛剑庐也有书信往来,那虽然在天枢院暗探的监控之下,却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琅嬛剑主上官琼羽的意思很简单,让萧知南入世实修的主要目的便是姜国琅琊城里的千海境,因北燕气运圣地被道宫控制着,萧知南需要接触气运来更多领悟惊鸿剑意的奥妙,除了西晋剑山外,朝世间修士开放的千海境无疑也是很好的选择。 萧知南没有走出过仙府客栈,却也对最近琅琊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毕竟在客栈里住着的修行者经常会讨论,而且随着千海境开启的日子渐近,仙府客栈的房客也日益增多,只是目前为止,萧知南尚且没有发现值得关注的人物。 但今夜略有些不同。 她用筷子夹起的菜尚未放到嘴边,便停顿了下来,抬头默默看向院外,紧跟着她便放下筷子,拿起末花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往外走。 在仙府客栈外面,站着一名女子。 她撑着伞,抬首望着客栈的匾额,裴管事乐呵呵地走出来,站在屋檐下,揖手见礼,说道“当真是稀客啊,原来是芍华书院的北琳先生光临,有失远迎。” 那一身红衣,有着大大眼睛,美丽容颜的女子便是从魏国芍华书院走出来的北琳有鱼。 她的左手撑着伞,右手里握着剑,神情平静地看着说话的裴管事。 北琳有鱼没有搭理他,裴管事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略有困惑的说道“北琳先生来到琅琊城,应该是住在梨花书院才对,怎么在我这仙府客栈驻足?” 北琳有鱼一直在盯着裴管事,直到裴管事开始渐渐觉得尴尬时,她才轻声说道“我喜欢清静的地方,梨花书院里虽然清静,但其实也只是从芍华书院换到梨花书院,没有什么意思,而你仙府客栈虽然住着很多外来修行者,绝对算不上清静,却有独院存在,再适合不过。” 裴管事笑着说道“那我这便给北琳先生安排。” 北琳有鱼点点头,便要步入仙府客栈。 而裴管事却又叫住了她,等到北琳有鱼转过身来,他继续笑着说道“因我姜国千海境开启在即,自昨日起,都城里的某些规矩便暂时开放,允许年轻一辈的修行者相互切磋,但切记不能伤害到普通百姓。” 北琳有鱼皱着眉头,她刚要疑惑裴管事为何特意告诉她这件事情,便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身,便看到仙府客栈里走出来一道身影。 那是握着末花剑的萧知南。 裴管事当即朝着萧知南揖手见礼,便乐呵呵地哼着小曲步入仙府客栈。 于是客栈外的街道上便只剩下萧知南和北琳有鱼这两位分别来自魏国芍华书院和北燕琅嬛剑庐的女先生。 内城的仙府客栈并没有建立在繁华街道,因为这里面住着的全是修行者,某些情况下总会稍有些不便,便会尽量远离普通百姓聚集的位置。 仙府前的街道并不宽阔,但也不算狭窄,有秋风拂过,层层雨帘压垮落叶,全部紧紧贴在石板路上,屋檐下坠落的雨珠哗啦作响,但萧知南和北琳有鱼的心里却都很清静。 世间强大的女修士其实是很少的,尤其在年轻一辈里,她们就算没见过面,也都会互相有所了解。 萧知南认得北琳有鱼,是因为刚才听见了裴管事的话,而北琳有鱼认识萧知南,则是因为她手里握着的末花剑,那是剑门的本命剑。 她们都相互知道对方的名字,却认不出对方的脸,只能凭借其他因素来判断。 “北琳有鱼?” “萧知南?” 在北琳有鱼的感觉里,萧知南的气息很锋锐,模样也很清冷,长得尤为好看。 在萧知南的感觉里,北琳有鱼的气息很寻常,但人很艳丽,且她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尤为重要的是,气息看似寻常,却有内敛的强大。 是很好的对手。 这便是两位女先生心里同时冒出来的念头。 北琳有鱼意会到了裴管事为何说出那句琅琊城里某些规矩暂时开放的话,她轻挑了一下眉毛,轻声说道“打一架?” 她不是好战之辈,但面对强者,却也有一战的渴望。 想要让北琳有鱼主动提出要打一架的话,整个世间年轻一辈的修士里也寥寥无几。 而相反的是,萧知南本身便好战,她入世实修虽主要是为了入千海一观,但也有着要挑战世间所有年轻强者的目标,姜国里该挑战的基本上都打过了,有来自魏国芍华书院的女先生出现,末花剑早已经忍不住要破鞘而出。 闻听得北琳有鱼的话,萧知南极认真地说道“正合我意。” 有了裴管事的话语在前,她们便也没有丝毫顾虑,目视着对方的同时,拔剑出鞘,剑鸣声刺耳,寒光耀眼,胜过星辰之光。 仙府客栈里,裴管事默默喝着茶,有他四境巅峰的气息压制,仙府里那些住着的修行者虽有意出门查看,在看到坐于大堂中间的裴管事时,纷纷很果断的重新步入房门。 有些热闹,是他们没资格近距离去看的。 此地唯一有资格的便是裴管事,他笑眯眯的吹着飘浮上来的茶叶,望着仙府外那两道身影,当真是极其好看的画面。 他曾出身军部,最喜好的便是打架,只是因伤退伍,替陛下管理仙府客栈,都城里又有着明言规矩,想要正大光明的看一场决斗,是很稀有的事情,何况是两位极其接近五境门槛的女先生,裴管事看得津津有味。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两场战斗,四国的修士 北城门外的整座山皆是梨花书院,此时夜色暗沉,有穿着粗布僧袍的青年踏着轻盈的步伐,沿着小路上山,他观望着两边景色,暗暗想着姜国的梨花书院可比南禹枯禅气派多了,就连风景也是如画精彩。 南禹不是世间最穷的王朝,但若论起最强大的王朝里面,南禹表面上确实算是最穷的,也在于南禹皇帝很节俭,因为自南禹第一任皇帝建立王朝开始,节俭便是南禹美德,是历代皇帝都要遵守的,那是因南禹第一任皇帝的出身不好,他并没有成为皇帝便失去本心,其实真要说起来,南禹并不穷,只是看起来穷而已。 但渐渐地,不管是南禹皇帝,还是南禹的百姓,都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很穷,那是一种习惯,所以在南禹里很少能见到衣着华贵的人,可百姓们吃饭的碗都是金子做的。 如果没有真正去一趟南禹,领略那里的风光,世人在道听途说里,都不会觉得南禹很好。 道生是南禹人,而且是在山窝窝里长大的,穿着很破烂,可他从来没有意识,自己一直以来吃饭用的金碗,在其他王朝里,也只有极其富贵的家庭才能用得起,而且也不可能人手一个。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衣裳很不好,而其他王朝里那些华丽的服饰便很漂亮,是他从未见过的。 南禹里有些地位和身份的人自然可以知晓是怎么回事,但要遵守南禹节俭的美德,自不会到处张扬,而寻常的南禹百姓,一生都活在自己很‘穷’的心理下。 就算道生是南禹枯禅的山海修士,也亦是有着这种心理,他虽领略了魏国和姜国的风土人情,但因没有随身带着金碗,穿着又破旧,便没有机会得知自己其实并不穷这种真相。 在他眼里,魏国和姜国百姓吃饭用得碗,虽然与他的金碗不一样,也只是以为那就是魏国和姜国的特产,他甚至还很羡慕那些百姓捧着的带花纹的碗,真的很好看。 他一路上山,直到有人拦路,才站定脚步,很有礼的双手合十,望着面前那稍显稚嫩的年轻人,说道“在下南禹枯禅弟子,前来拜会梨花书院的北先生。” 在同北琳有鱼一道来到姜国都城后,他们便兵分了两路,北琳有鱼不愿住在梨花书院里,而道生则独自上书院,他要挑战梨花书院的北藏锋。 而拦路的年轻人便是关慕云,他闻听得道生报出身份,颇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道生,连忙回礼,说道“原来是南禹枯禅的大师,我这便去通知师兄,且随我来。” 不管怎么说关慕云也是梨花书院的弟子,他自是有资格知晓南禹枯禅的存在,虽然因天星赌坊的事情,他受到了惩罚,但也只是被利用,他在梨花书院的资源也早已经恢复。 关慕云要领路,但此时的道生却微微笑着说道“不用了。” 闻言,关慕云诧异的说道“为何?” 道生继续笑着说道“因为北先生就在这里。” 关慕云回头朝着山上望去,那里果然站着一道身影。 北藏锋的手里不出意料的捧着书,他很是淡然的把视线放在道生的身上,说道“南禹多质朴,懂礼,但你踏足北城门时,便是带着战意而来,倒是有些特殊。” 道生朝着北藏锋见礼,说道“是无念大师的意思。” 北藏锋怔了一下,随即了然的说道“那便请出手吧。” 关慕云很是错愕的来回看着,反应过来后连忙退开几步,眼眸略有奇异的望着站在山下的道生,他没想到这青年僧人居然是来挑战北师兄的。 他虽然没有很坚定的认为自家师兄就是姜国年轻一辈修士里最强的,可也是名列前茅,而那青年僧人虽是来自南禹枯禅,他亦是不觉得对方有资格挑战自家师兄。 道生不清楚关慕云心里在想什么,他很认真对待挑战梨花书院北藏锋的这件事情,他在魏国芍华书院挑战北琳有鱼已经战败,可也因此修为有所增进,无念大师当然没有明言说要让他继续挑战北藏锋,他只是从北琳有鱼那件事情上,领会到了无念大师让他走出来的目的。 既是要战斗,那他自然需要更多更强的对手。 他手里捻着佛珠,持着那根仿若权杖的木棍,轻轻敲击地面,便有天地灵气波动,笼罩了整条山路。 道生的面色很凝重,他抬头看着北藏锋,说道“我会直接全力以赴。” 北藏锋点点头,说道“那样最好,因为我也不喜欢打来打去,浪费时间。” 他拿着书的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朝向山下的道生,在那股天地灵气波动蔓延至他脚下时,他的手臂也正好抬起来,嗡地一声鸣响,山路间好似突然无形掀起风浪,北藏锋的衣袍向后吹拂着,发丝也尽数朝着后面飞扬,但他的身子却是屹然不动的。 已经站开很远距离的关慕云却在此时闷哼一声,直接从山上跌了下去。 在关慕云滚落到道生所站的位置时,自山上拍来的风浪,也径直轰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左脚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有血迹自嘴角流淌出来。 而关慕云仍在朝着山下滚去,直到又滚了数十米才停下来,仰身躺在地上,他喘着粗气,望着夜空里的星辰,满脸的茫然之色。 道生凝视着山上的北藏锋,沉默了片刻,才双手合十,说道“多谢北先生赐教。” 北藏锋颔首回礼。 道生犹豫着,他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继续说道“我在魏国芍华书院曾挑战北琳有鱼,我败得很惨,但也朝着五境门槛跨出了一步,此时与北先生的战斗,亦让我受益匪浅,想要真正站在五境门槛前,没有那么容易,我也只是跨出了一小步罢了,由此看来,北先生同北琳先生一样,都已经站在那个很近的位置,我输得心服口服。” 北藏锋平静地说道“或许这便是无念大师让你来挑战的原因吧,你已是四境巅峰的修为,但经验缺乏,一直待在南禹枯禅里苦修,若不能开窍,便也没有了意义,我相信你虽然输了,但在某些方面却也算赢了,赢到了对你很有用的东西。” 道生再度行礼,说道“多谢北先生。” 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路过还躺在地上的关慕云身边时,他弯身将其扶起来,露出憨厚的笑容,便继续下山。 而关慕云愣了愣神,抬头看向北藏锋,说道“师兄,那位来自南禹枯禅的大师好像很不简单。” 北藏锋点点头,说道“无念大师应该很看好他,在给予他不断变强的机会,或许不能站在最高峰,但有朝一日,在世间必定会留下一席之地。”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便穿过北城门,看到了某条街道上的场景。 北琳有鱼和萧知南都是很干脆的女子,她们出剑,便只是出剑,不会夹杂其他的东西,萧知南在这方面更纯粹,而北琳有鱼更主要的是因为懒,如果一剑就能结束战斗,那她便懒得出第二剑,虽然过程是一样的,但心情不一样,让看着相似的两位女先生,其实有着完全不同的态度。 但换句话来说,北琳有鱼也很适合修习剑道,但她是书院弟子,虽然使剑,但修得也只是术。 仙府客栈外的整条街道都充盈着萧知南的剑意和北琳有鱼的剑术带来的波动。 石板路被切割成碎块,两旁的房屋也遭到了一些破坏,好在琅琊城里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虽千海境开启期间允许年轻修行者在城里互相切磋,但也不能任意损害百姓们的房屋,有了阵术加持,她们的破坏程度便降到了最小。 但对决的精彩是依旧的。 裴管事看得滋滋有味,喝了一盏又一盏茶。 两女很难只凭一剑就分出胜负,便只能一剑复一剑的斩出,北琳有鱼似乎也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至少要比在芍华书院里与道生一战有趣多了。 她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她斩击出了最强的一剑。 街道间有风暴卷起。 也有亮眼的一道惊鸿。 剑光大盛。 就连观战的裴管事此时都不得不闭上眼睛,感受到一些刺痛。 待得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萧知南和北琳有鱼相互对视的画面。 她们各自持着手里的剑,都有些微微的气喘。 北琳有鱼看着萧知南手里的剑,轻声说道“我听闻过你走出北燕后的事迹,你和很多人战斗过,每一场战斗的进步都是极其明显的,但很多都是以战败或打平告终,我能大概了解你处在什么样的层面,可亲自与你交手,我才发现,你比我听闻过的又变强了很多。” 萧知南早已不是刚刚来到姜国都城的她,也不是前往天弃荒原入世实修的她,虽然依旧没能打破四境壁垒,迈入五境的门槛,但也已经是触手可及的事情。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章 排在第三的三师姐 同一个夜晚,欧阳胜雪出现在了摘星府,他和沈秋白简单聊了几句,便一起离开。 陈莫西的视线注视着他们。 他微微眯着眼睛,朝着站在旁边的钟溪言招招手,轻声说道“我摘星府虽与离宫剑院不存在敌对关系,欧阳胜雪也与秋白相熟,但应该没有熟到这般地步,你可知欧阳胜雪的来意?” 钟溪言认真思忖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倒是曾听师弟说过几句,在前往天弃荒原的途中,师弟和欧阳胜雪一同遇到了前任水镜司司首戚小然,那个本该死掉的人,好像欧阳胜雪有意调查前任御史大夫岳世庭的死因,而师弟也答应欧阳胜雪一起调查这件事情,想来,欧阳胜雪的来意便是如此了。” 陈莫西蹙着眉头,说道“欧阳胜雪何时与岳世庭关系紧密,居然要特意调查他的死因,而且那本该被徐鹤贤抄家的戚小然居然没有死,这里面必然有很复杂的事情牵扯。” 钟溪言说道“那我把师弟叫回来?” 陈莫西摇摇头,说道“如果岳世庭的死真的和戚小然有关,那么徐鹤贤肯定是有问题的,他虽然只是玄政司的司首,身份地位皆不如薛忘忧,可终究是朝堂重臣,就算秋白跟着欧阳胜雪一起去调查,徐鹤贤想必也很清楚该怎么做,不会牵连到我摘星府,何况区区欧阳胜雪,哪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徐鹤贤呢。” 他感知着都城里的动静,淡淡笑着说道“千海境开启在即,该来的人差不多也都到了,前有薛忘忧与路中葙乌冬山一战,欧阳胜雪又在此时有行动,终归只是年轻人啊,很多事情,不是他们心里想,便一定能做成的。” 钟溪言沉吟了片刻,说道“苏别离到白鹿峰问剑,紧跟着便又回了魏国,我本以为他会留在姜国。” 陈莫西看了一眼钟溪言,说道“你的修为不如师弟,虽是摘星府首席,可你的眼界也很短,苏别离年纪轻轻便破入五境,他的眼界早已超越你们这些年轻人许多。” “千海境固然是气运圣地,但却未见得会被苏别离瞧在眼里,毕竟魏国的气运圣地被悬海观掌控,他随时随地可入招摇山,何必舍近求远,归根结底,千海境是姜国的,以苏别离的修行,他在意的只有招摇山和西晋的剑山,因为他是悬海观弟子,也是一名剑修。” 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溪言,陈莫西继续说道“若能入千海一观,对你也大有裨益,就算不能跨过五境门槛,也能达到你师弟现在的成就,有资格继承摘星府,你性格沉稳,而你师弟一心修行,也未见得他就比你更合适继承星主之位,为师还是很看好你的,你千万不能让为师失望。” 钟溪言点点头,他看着重新转过头去的老师,眼眸里却有很复杂的情绪闪现。 “我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深夜亥时,离宫剑院。 薛忘忧躺在床榻上,很是幽怨的瞪着那在翻箱倒柜的三徒弟,他有些委屈的说道“小三儿啊,你变了。” 三师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继续翻箱倒柜。 薛忘忧长叹一声,说道“以前的小三儿是楚楚动人的,长得可爱,又很听话,虽然常常偷酒喝,但那也是悄悄的来,怎么现在明目张胆的来抢了?” 他在乌冬山里答应要给三师姐一壶酒,结果却没有兑现,于是就有了三师姐前来找酒的一幕发生。 显然为防止三师姐偷酒喝,原本存酒的位置早就被他换了很多次,但三师姐的鼻子很灵,虽是费了些时间,终究还是被她找到了,她直接掀开了地板,竹板下面有不小的空间,那里摆放着许多的酒,她抱起了两坛,默不作声的便要离开。 薛忘忧哭嚎着,“过分了啊,明明答应你一壶酒,你怎么抱走我两坛?” 三师姐站在门口,沉思了良久,回头说道“因为你言而无信,那是我应得的。” 望着三徒弟话音落下便头也不回抱着两坛酒离开的身影,薛忘忧苦恼的想着,早知如此,就该把答应的那一壶酒给她,他常常教导三徒弟要守信,现在是自食恶果了。 李梦舟的伤势已经彻底痊愈,若说未愈的也就是接连被路中葙的灵气压和谢春风那一剑造成崩裂的伤口,仍有些隐隐作痛,但也不影响什么。 他被药浴淬炼的身体,自愈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气海的损害恢复,其他伤势便不值一提了。 他正在湖边散步,思考着某些问题,便瞧见三师姐抱着两坛酒经过的身影,连忙叫住了她,“师姐,你厉害啊,居然从老师那里搞到了两坛酒?” 李梦舟心里暗暗想着,三师姐这是故意欺负卧病在床的老人家啊。 三师姐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两坛酒,淡淡说道“要喝么?” 李梦舟砸吧砸吧嘴,欣然同意。 两个人回到了三师姐的院落,李梦舟也通知了离宫剑院的后厨,送来了一些下酒菜,他把自己的酒盏倒满,又给三师姐的酒盏倒满,在他养伤期间便没有闻到过酒香味,此时也已馋到家,二话不说,便先饮尽一盏。 他长吐一口气,很是满足的啧啧两声,看着坐在对面的三师姐,笑着说道“老师藏得酒,果然很妙。” 三师姐慢慢饮着酒,她虽然很喜欢酒这种东西,但也不会豪饮,仿佛品茶一般,只是一口酒咽下,她的脸蛋便多了一抹红润,她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很差,闻听得李梦舟的话,她轻点了一下脑袋,作为回应。 见此一幕,李梦舟好奇的说道“三师姐明明酒量不好,为何这么喜欢喝酒?” 三师姐看着他,淡淡说道“微醺时的状态,更容易写出好字,那是在我小时候,老师第一次喂我酒喝,我便写出了当时最好的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偷酒喝,渐渐地变成习惯,继而喜欢。” 说着话,她便在桌子上铺好宣纸,而李梦舟也赶紧帮着研磨,同时口中说道“师姐从未认真修行过,每日里除了写字便是写字,但修为却很高,难不成写字也能提高修为?那师姐为什么会在离宫剑院?梨花书院不是更适合么?”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上次我问师姐,师姐的回答是没有入上境,但我后来想想,觉得你好像在骗我,直到现在,我也看不清楚,三师姐到底是什么境界。” 三师姐又饮了一口酒,面色也更红润,眯着眼睛说道“我修得是剑道与书道,亦是两者的结合,我喜欢写字,自然便适合梨花书院,可我的剑道资质很高,梨花书院抢不过老师,而我既是入了离宫剑院,便不该想着梨花书院,所以曾经梨花书院的教习要来抢我,也都被老师全打了出去。” 让得梨花书院和离宫剑院争抢的弟子,当然是很厉害的,三师姐有史以来都是独一份。 可这并不是李梦舟关心的事情,他望着在烛光下面色红润,双眼也显得迷离,异常好看的三师姐,问道“那三师姐到底在哪个境界?难不成是和大师兄一样?” 三师姐把那酒盏里剩下的酒饮尽,执起笔来,一边想着要写什么,一边很随意的回答道“在离宫剑院里,我排第三。” 李梦舟愣了一下,心里想着,三师姐可不就排在第三嘛,这算是啥答案? 或许是觉得三师姐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李梦舟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默默喝着酒,看着三师姐写字。 欧阳胜雪和沈秋白来到了玄政司。 是沐南出门接待。 他笑呵呵地朝着两位见礼,用手帕习惯性的擦着嘴,说道“夜深了,大先生和沈先生怎么有兴致跑到我玄政司来呢。” 沈秋白没有说话,像是有着什么心事,而欧阳胜雪则很是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见徐司首。” 沐南疑惑的说道“小的可否问问大先生要见我们司首,是有什么事?” 欧阳胜雪没有半点隐瞒,说道“因为戚小然没死的事情,我想问问徐司首,当初在抄家的时候,戚小然到底在哪。” 沐南默默注视着面色平静的欧阳胜雪,他有些不太明白,欧阳胜雪不像是来兴师问罪,但说出的话,便又像是兴师问罪。 但这很符合剑修的风格。 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秋白,又用白色手帕擦了擦嘴,笑着说道“容我先去通禀一声,大先生和沈先生可在我玄政司会客厅等待片刻。” 他转身走进玄政司。 有玄政司的甲士引领着欧阳胜雪和沈秋白前往会客厅。 而在过程里,沈秋白仿佛才刚刚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前面领路的甲士,他倒也没有说什么,一直到了会客厅,有甲士上茶退出去,他才看着欧阳胜雪,轻声说道“如果徐鹤贤真的有问题,我们突然造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确实正好,可你开门见山,难免打草惊蛇。” 欧阳胜雪说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你刚才并未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那么说,何况,徐鹤贤素来狠辣,心思敏捷,就算没有开门见山,他肯定也能意会到什么,我们的旁敲侧击,在他面前,同样是打草惊蛇,倒不如就此简单一些。” 沈秋白认真思忖了片刻,说道“其实就算徐鹤贤真的有问题,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虽然徐鹤贤抄戚小然的家有失职之处,可以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但戚小然不在我们手里,空口无凭,徐鹤贤终究是玄政司的司首,你要心里有数才行。” 欧阳胜雪沉默不语,他当然也清楚这个时机很不合适,但事情调查出来前,谁也不知道徐鹤贤是否真的有问题,杀死岳世庭的是戚小然,他只是想要弄清楚,徐鹤贤究竟有没有在里面扮演着某种角色。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一章 要登山的少女 夜深人静。 星辰的光辉闪耀。 皎白月色朝着大地洒下一片银白。 徐鹤贤背负着双手,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沉默了很久,侧目看向沐南,说道:“我没有想到,只是因为一个岳世庭,居然惹出了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和摘星府的沈秋白,论起管闲事来说,欧阳胜雪倒是很有干劲。” 沐南说道:“虽然殿下把戚小然送去了燕国,可这件事情被这两位盯上,恐怕也会惹出一些事端。” 在谈话的过程中,徐鹤贤有些插科打诨,但也答应了欧阳胜雪要通缉戚小然,归根结底,戚小然能够活下来,也是秦承懿暂时觉得他有用,而如果戚小然带来的麻烦要大过他的用处,自然随手便可抛弃,徐鹤贤的态度也很坚决,哪怕这里面有问题,但欧阳胜雪没有证据,便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他只是想着在乌冬山里薛忘忧同路中葙一战,接着又被黄泉宫宫主风眠偷袭,殿下针对离宫剑院的行动已经在加快,只要离宫剑院不存在了,眼前的麻烦,自然就算不得麻烦。 “欧阳胜雪要多管闲事,但沈秋白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坚定,由此可见,那并不是国师的态度,千海境的开启仅剩下两日,只要欧阳胜雪不是白痴,他都应该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薛忘忧身受重伤,身为大先生的欧阳胜雪若是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那对离宫剑院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徐鹤贤望着夜空,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 魏国悬海观。 那座殿前的桑榆树仍是枝繁叶茂,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有疲惫的身影提着水桶步履蹒跚的走来。 少女在悬崖钓鱼一年半,日复一日,虽偶有偷懒的时候,但也都完成了每日的任务,而回途中疲倦的模样便是常态。 桑榆树下站着青袍女子,她静静望着那走来的少女,轻声说道:“你已入了四境,便不需要每日垂钓了,自现在开始,老师会帮你彻底解决身体的问题。” 少女抬头呆愣愣地看着青袍女子,蓦然反应过来,很是惊喜的说道:“真的不用再钓鱼了?” 钓鱼是很枯燥的,何况没有鱼竿,没有鱼线,也没有鱼饵,纯粹以念力和对天地灵气的掌控来钓鱼,虽然她渐渐地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可持续一年半的时间,她就早烦透了。 其实仅仅是钓鱼,哪怕是用很特殊的方式,便让一个普通人在一年半里直入四境,那是何等天方夜谭的事情,但这里是悬海观,那么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显得很寻常。 青袍女子便是宁曦,她看着少女很开心的模样,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说道:“你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待一个时辰后,老师会带你前往招摇山,那里是你的机缘,也是天下的机缘,你是特殊的,并不逊色于西晋那位天生剑心通明的少女,你要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情,等你从招摇山下来时,便可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闻言,少女的神情慢慢变得凝重,等到从招摇山下来,便可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为此,她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下水桶,以最快速度跑回房间,钻进被窝里,紧紧闭上眼睛,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但她必须要以最好的状态登山。 宁曦一直守在门外。 她注视着天色,在一个时辰刚过,没等她要推开房门,那扇门便已经从里面被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脸坚定的少女。 宁曦有些错愕,但也大概能够明白少女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积极,她微微皱着眉头,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朝着少女点点头,便领着她离开。 招摇山是魏国的气运圣地。 那里有着数不尽的机缘。 明面上,招摇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哪怕世人皆知它就在悬海观里,可悬海观里却没有招摇山的踪影。 正如千海境就在姜国琅琊城里,但同样没有人知晓千海境真正所在。 少女只觉得穿过了一层迷雾,迷迷糊糊的便站在了招摇山脚下。 而观主已经出现在那里。 他看着眯瞪着眼睛,好奇打量周围的少女,轻声笑着说道:“世间能够看懂天书的人凤毛麟角,就连你大师兄都看不懂,除了我之外,便是南禹无念大师曾有过翻阅,还有你的师叔,但现在多了一个你。” 观主正是在翻阅天书的时候,察觉到了远在姜国凤江的那名少女的身影,一开始他也有些困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顺便把少女带回了悬海观,事实证明,少女确实能够看得懂天书。 若只是在悬崖垂钓,当然很难在一年半里接连破境,但曾翻阅过天书的少女,在对天地灵气熟悉的过程里,便不断打破桎梏,破境便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若非要考虑少女身体的问题,其实在这一年半里,少女破境的速度应该会更快。 西晋的那位少女,如果能够被称为剑门的宠儿,那眼前的少女便是道门的宠儿,她天生便是道门资质最强大的存在,或许她在其他方面显得很普通,但若修习道门术法,便可一日千里,几乎没有瓶颈可言。 北燕道宫把雪夜太子誉为道门的未来,观主虽然也很欣赏那位雪夜太子的悟性,可要与少女相比,在道门里,雪夜太子绝对称不上最高。 因为在年轻一辈里,只有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了天书里面,能够让得观主看见。 天书是道门瑰宝,其实也算是一门感悟神通,那里面包含着道门最强大的术法。 对于观主所言,少女显然是听不懂的。 而观主也没有详细解释,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大师兄在招摇山破入知神境界,但他是一名剑修,招摇山里的机缘并不能帮助他感悟极致,他需要去一趟西晋剑山,才有希望问鼎剑仙。若纯粹以道门资质而言,你甚至要强过你的大师兄,招摇山便是你的圣地,你要独自登山,尽量领悟那些机缘,那必然会让你如获新生。” 少女睁大眼睛,她很难想象会从老师嘴巴里听到自己的资质要强过大师兄这种话,在她的印象里,大师兄便好似是无敌的,她怎么可能强得过大师兄呢,哪怕只是针对资质而言。 她皱眉思考着,忍不住问道:“老师啊,如果我的资质真的那么好,为何会在生下来就有病,且注定活不过十七岁呢?难道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活着?” 观主有些怜惜的看着她,说道:“如果老天爷不想让你活,那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来你,道门是修行正统,是天下修行起源,道门源自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正因你的病,让你也更纯粹,若你没病,恐怕也来不到悬海观,那都是命中注定。” 少女想着自己有病还是好事了? 但能够活着,也的确是很好很好的事情,她不再纠结这件事情,望着面前云雾笼罩的招摇山,她神情坚定,看着老师和师姐,说道:“我要登山了。” ...... 姜国,琅琊城,离宫剑院。 清晨的光辉很舒适,李梦舟伸着懒腰从床榻上坐起身,他眯瞪着眼睛,穿好衣裳,穿上鞋子,简单的洗漱一番,推开竹屋的门,竹林的地面铺满了落叶,清风拂来,带着一股仙竹的香气,令他瞬间精神大振。 昨夜里他陪着三师姐喝了一整坛酒,那当然不算什么,但因三师姐的酒量不好,两杯酒下肚便已经不省人事了,所谓微醺状态下写字,对于三师姐而言,最好便是两口酒足够,可因李梦舟的存在,让得三师姐多喝了一些,已然超出了微醺的状态。 三师姐醉酒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但仅剩下李梦舟也不可能把那两坛酒全喝光,他一直照顾着三师姐睡下,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他今日便准备回朝泗巷了,开始是因在天弃荒原拔剑,彻底的暴露,让他很是忌惮都城的情况,也为此做了一些准备,但除了南天门圣殿修士,和路中葙与老师的事情外,似乎也没有发生其他什么事情,他觉得与其继续待在离宫剑院里,倒不如直接站在光明里。 近期里,他的修为确实没有什么增进,明明已经距离四境巅峰只有半步之遥,龙老的气息被林敢笑抽离出去,果然是让他的修行受到了些影响,而千海境的开启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若能感悟气运,他便能继续破境,只要借机打开《蚕灭卷》第二篇章,解开气海里第二重封禁,他的修行速度就算回不到从前,也肯定会加快不少,入千海一观是他目前唯一可能再次破境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因气海里第一重封禁便是在千海境大门前解开的,能够完全进入千海境里面,让李梦舟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 在他和离宫剑院的师兄弟们打了个招呼,便径直下山而去。 朝泗巷里,冯大娘夫妻俩在忙碌着面馆的生意,一开始只有冯大娘一个人,就算客人很多也是忙不过来,导致常有客人等不急半途离开的,所以生意一直算不上差,也算不上好,但有了常年卧病在床终于痊愈的丈夫帮忙,面馆的生意也比往日好了很多。 这是李梦舟第一次见到冯大娘的丈夫,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不错,只是因生病很多年的缘故,哪怕是病好了,整个人也显得枯瘦如柴,没有什么精神。 简单的接触,便让李梦舟了解到,他的性格是偏温和的,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听冯大娘的,对李梦舟的态度也极好,他们这辈子无儿无女,冯大娘又把李梦舟当儿子看,虽然这是男人第一次见到李梦舟,但其实也早就从冯大娘嘴巴里听过无数次李梦舟的名字了。 他看向李梦舟的眼神也好像是在看自己家亲儿子,让李梦舟觉得颇为怪异。 在面馆里吃了碗面,李梦舟也没有在这里久留,便回到了小院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二章 诸国天才,宫廷赴宴 古诗嫣虽是离开朝泗巷前往坻水郡已半月有余,但小院里依旧很干净,那是因为冯大娘得空的时候,都会来打理,这也让得李梦舟觉得很温暖。 他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轻轻摇晃着,心里想着刚刚回到朝泗巷时,周围出现的异样目光,他暂时没弄清楚那是天枢院暗探还是秦承懿的人,便在这里等待着,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登门拜访。 事实上,也仅仅是盏茶的时间,小院的门便被敲响。 李梦舟依然躺在那里,只是轻轻摆手,小院的门便应声而开。 手肘放在躺椅把上,李梦舟托着腮望向院门外,出现在门口的并非他预想中秦承懿的人,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哪怕秦承懿真的要做什么,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只是因为他有些期盼,才会去那么去想。 青一跨过院门,默默地看着躺椅上的李梦舟,说道:“司首不在都城,但近几日里就会回来。” 李梦舟有些好奇的说道:“江司首居然走出都城了?” 自江听雨来到都城,成为天枢院司首,便从来没有再走出过都城半步,像是前往离宫剑院这种情况当然是不作数的,那毕竟依然在都城的范围里。 青一站在李梦舟的近前,说道:“你在天弃荒原朝林敢笑拔剑,世间很多强者都在注视着,自然便有很多人察觉到了你剑意里的问题,事到如今,你或许已经能够猜到,当初司首为何要让你入天枢院,虽然当时我也被蒙在鼓里。” 在李梦舟刚刚来到都城时,不二剑虽被黑蚕丝裹着,但他也没有刻意隐藏,是在察觉到某些问题时,他才把不二剑藏在朝泗巷,在那时,他便已经接触过了温柔乡的虞大家,和通明巷里的江听雨、青一等人,甚至那名衣着华贵男子的身份,李梦舟在后面也隐隐猜到了。 他对青一的话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平静地说道:“像林敢笑那种怪物,在当时那种情况,我也确实顾虑不到其他,毕竟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活下去,正因如此,我回到都城时,才借着养伤的目的,一直待在离宫剑院,说难听点,其实我是在躲避。” 青一挑眉说道:“那你为何现在不躲了?” 李梦舟笑着说道:“一直躲便很没意思,养伤虽然是借口,但我确实伤得很重,没有足够的安全感,现在伤势痊愈了,自然没有继续躲的道理。” 青一点点头,说道:“你或许会觉得很奇怪,你所担忧的事情,为何并没有发生。” 李梦舟微微蹙起眉头,他的确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在听到青一此时的话时,他很快便如醍醐灌顶,神情凝重地说道:“是天枢院,或者说是皇帝陛下亲自过问了?” 青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努力拉扯出了一抹笑意,很难看,他说道:“司首不在都城,名义上一切调动由我掌握,但天枢院始终都仅听命于陛下,你和山外药皇的事情,在你没有回到都城时,便已经议论开了,司首去了树宁镇,主要也是调查这件事情,有陛下压着,你和山外药皇无关的证据也已被送回都城,此事便了结,但在你身上还有一件事情于都城迟早要炸开。” 李梦舟大约明白青一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因为那把剑。” 闻言,青一不置可否,轻声说道:“陛下和司首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可事到如今,真相貌似已经处在被揭露的边缘,那么陛下便很希望从你口中听到,而非在那件事情彻底炸开时从别人嘴巴里知道。” 李梦舟蹙眉说道:“陛下要见我?” 青一说道:“都城里的情况很复杂,而因千海境开启一事,世间诸国里除个别人物没到外,基本上都已在今日出现在都城里,陛下将会设宴,而身为离宫剑院七先生的你,是必须要赴宴的,到时候,陛下自会安排在什么时候见你。”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原来陛下也在顾虑某些事情,还需要用这种方式见我。” 青一说道:“陛下虽是姜国皇帝,站在权力的巅峰,但世间终究是修行者的主场,很多事情都不可能随心所欲,是因为有千海境的存在,修行山门附属在皇室之下,也唯有梨花书院才能与陛下平起平坐,可如果陛下毫无顾虑,姜国的修行者就会变得不可控,哪怕梨花书院是坚定站在陛下这边,可对待某些事情,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李梦舟没兴趣去知道皇帝陛下的难处,只是想着江听雨去树宁镇调查,显然绝对不仅仅只是调查龙老的事情,当初天枢院便有过对李梦舟的调查,也探知到了刺客‘浮生’的存在,但终究没有探知到李梦舟在来都城之前的所有事情。 他也没想过能够一直隐瞒下去,现在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赴宴的时辰是在傍晚,地点是在皇宫里。 在傍晚刚到时,欧阳胜雪和宁浩然、江子画、何峥嵘、沈霁月便一起来到了朝泗巷。 “三师姐呢?” “她不准备赴宴。” 闻听此言,李梦舟颇感惊讶的说道:“三师姐这么牛,连陛下都请不动她?” 宁浩然苦笑一声,说道:“习惯就好,三师姐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离宫剑院最特殊的存在。” 将要赴宴的离宫剑院弟子除三师姐外都已到齐。 大师兄欧阳胜雪是仅差一步便跨过五境门槛的大剑修。 四师兄宁浩然因气海灵元被山外之人掠夺的缘故,目前也仅仅恢复到三境巅峰的修为。 李梦舟虽是在上境,但距离四境巅峰也只差半步之遥。 江子画同样在上境,而何峥嵘距离上境也是触手可及,沈霁月则在下境里。 除此之外,离宫剑院内院里其余的四境弟子也会赴宴,只是都在朝泗巷外等着。 其实严格算起来,离宫剑院四境的弟子数量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没有到上境。 若非有着几位剑院先生存在,和曾经薛忘忧的力挽狂澜,离宫剑院确实会破败的很彻底,也是因为薛忘忧稳住了离宫剑院,又收了欧阳胜雪这几位剑道资格很高的徒弟,否则的话,就算薛忘忧曾经把破败离宫剑院拉扯起来,也顶多是昙花一现。 李梦舟是第一次入宫廷,心里还是颇有些好奇的。 相比于经常入宫的欧阳胜雪和宁浩然,就连何峥嵘曾经也是名门望族子弟,沈霁月的出身也是通州大族,他们虽同样是第一次入宫廷,表现的也要比李梦舟正常多了。 一行人里面,只有李梦舟在四处打量,好在他没有出声惊叹,他只是好奇,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欧阳胜雪走在最前面,但他的模样却有些心事重重,显然,在他的脑海里依旧充斥着戚小然和岳世庭的事情,让他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 设宴的地点很大,哪怕是囊括万人也绰绰有余。 虽是设宴招待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们,但朝堂官员也有出席,除了徐鹤贤外,就连秦承懿也到场了,而他的身边跟着宋一刀。 宋一刀是今日凌晨刚刚回来的。 李梦舟他们到时,此地已经聚着不少人,熟悉的沈秋白、钟溪言、杨昭等摘星府弟子,梨花书院的北藏锋、关慕云,不落山门的谢春风、谢宁,蒹葭苑的月从霜、陆九歌和南笙,白鹿峰的白芨,天湖道府的陈子都,甚至是苍南山的陶叶。 在眼神瞄到陶叶的那一刻,江子画便神情大变,他慌忙躲在李梦舟的身后,唯恐自己被发现。 好在此时的陶叶也确实没有把视线投过来,而是在和其他人聊天。 李梦舟随意瞥了一眼江子画,便继续打量着眼前的人,他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萧知南,同时在另外一个角落,也看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人,玄政司里的那把利剑,徐鹤贤的义子,简舒玄。 他的眉头深深皱着。 西晋剑阁里的剑痴徐北寒并不在场,北燕的那位雪夜太子也不在,同时不在的也有南禹的九皇子,魏国悬海观的苏别离和宁曦,要么他们是没打算入千海一观,要么只是仍在赶来的路上,没有来得及赴宴。 但可以肯定的是,苏别离和宁曦是必然不会入千海的。 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以各自山门而立,区分的很清楚,少数的山野修士则基本上站在一块,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站。 明日才是开启千海境的日子,而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们来到姜国都城,皇帝陛下也要尽地主之谊,但皇帝陛下却并不在场,主持宴会的人是梨花书院的归海断空。 在属于离宫剑院的位置上落座,李梦舟当即便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疑惑的侧目望去,发现是斜对面代表着西晋的座位,为首者是一位青年男子,他身上穿着的是皇室的衣服,虽然姜国和西晋的皇室着装是不同的,但也有些类似,仅是一眼,李梦舟便意会到对方的身份。 西晋的二皇子,楚沧岚。 之所以是认为二皇子而非大皇子,是因为西晋那位大皇子在外的名声远远不如二皇子楚沧岚,且因没有修行资质,仅是个普通人罢了,但二皇子楚沧岚却是西晋的风云人物,修为极高,能够与剑痴徐北寒齐名,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虽是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但李梦舟很困惑楚沧岚的眼神,那眼神里带有一丝玩味,甚至在李梦舟看向他的时候,楚沧岚很有西晋皇子气度的揖手见礼,展露笑颜。 李梦舟回了礼,便皱着眉头,移走目光,心里暗暗想着楚沧岚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楚沧岚旁边的是剑阁弟子杨麒,他们分别代表着西晋龙捲书院和西晋剑阁,杨麒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李梦舟,凑在楚沧岚耳边,低声说道:“看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也不是滥竽充数之辈,他的气息很浑厚,应该不在我之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三章 路上追风,天上追鸟 楚沧岚望着自己面前桌案上的菜肴,轻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剑修,也都在上境,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嘛?” 杨麒愣了一下,说道:“姜国皇帝陛下宴请我们,怎能贸然动手?” 楚沧岚拿起桌案上很精致的茶盏,细细把玩着,淡淡说道:“来自世间诸国四境以上的修士,哪一个是善于之辈,宴席虽是宴席,但如果只是吃饭,便很说不过去了,就算姜国那位皇帝陛下没有明说,但其实设宴的意思便已经不言而喻。” 杨麒打量着周围,小声说道:“我并未发现古师姐的身影。” 把玩精致茶盏的动作微顿,楚沧岚笑眯眯地说道:“不急,只要她在姜国都城,总会见到她。” 宴会里的人虽然很多,但也并不吵杂,毕竟都是有身份的,有古筝的声音响起,殿外翩若惊鸿,为首的正是婳儿姑娘,能够入得宫廷里表演,当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温柔乡在都城里的口碑很好,是区别于青楼烟花之地的,姑娘们的身份也并不卑贱。 婳儿姑娘的舞姿很是曼妙,她的歌喉也相当动听,举手投足都能吸引人的视线跟随,就连江子画都微微睁大眼睛,张着嘴巴,他虽常去温柔乡,却很少有机会看到婳儿姑娘的舞姿,他现在已经完全痴傻。 宴会里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只是刚刚开始,没有人率先有什么行动,他们仅仅是相互客套着,露出或真实或虚假的笑脸。 待得婳儿姑娘舞毕,暗地里朝着李梦舟和江子画眨眨眼退出大殿后,有人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了正中央,他先朝着坐在上首的秦承懿、归海断空及徐鹤贤、范无味等朝堂大臣见礼,接着又环顾左右,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宁浩然的身上。 他再度揖手为礼,说道:“在下路追风,只是西晋里一名山野剑修,我很向往剑阁,也敬重姜国离宫剑院和北燕琅嬛剑庐,但我却不能重入剑门,这始终让我觉得想不通,借着这个机会,我想挑战贵国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希望四先生能够应战。” 此言一出,宴会里立即变得很安静。 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曾被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的事情早就世人皆知,殿内有剑阁弟子,有离宫剑院弟子,也有琅嬛剑庐弟子,可路追风却偏偏要挑战宁浩然,这让很多人都皱起眉头,但凡是天才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挑战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当然可以,然而明知四先生堕境,却依旧公开挑战,便很值得诟病了。 离宫剑院的弟子也都面色不善。 江子画愤然起身,说道:“我不管你是路上追风还是天上追鸟,我家四师兄是什么情况,在座的都很清楚,怪不得你入不了剑门,因为剑门不会要你这种无耻之徒!” 路追风虽然只是一名山野剑修,但修为却已臻至上境,此等修为境界在山野里是很不多见的,何况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在座有认得路追风的,曾经心里也有困惑,在山野那种环境里能够修行至上境,其资质绝对是不差的,剑门没道理拒之门外,可眼见得路追风挑战堕境的离宫剑院四先生,未免有羞辱的嫌疑,正如江子画所言,或许这便是剑门不要路追风的理由,是因他的人品有问题。 而若路追风和宁浩然本身便有恩怨的话,那么路追风此举虽让人不齿,也至少有个缘由,毕竟是跟在场的人无关的事情,且不管心里怎么想,却没有一个人去指责路追风。 只是看着场间那面色淡然的路追风和恼怒之下脸憋得通红的江子画。 “江师兄说得对!这种无耻之徒,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他!江师兄,我支持你!” 很是突兀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却是陶叶激动的挥手支援江子画。 极其安静的殿内回荡着陶叶的声音,让江子画觉得十分尴尬,终究是没有躲过去啊。 路追风却在这时很淡然的瞥了陶叶一眼,只是轻咳一声,说道:“我自然也很清楚四先生在姜国青海镇被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的事情,但既然四先生好生生地坐在这里,便说明身体并无大碍,我辈剑修意志骄傲,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会拼尽全力拔剑,若是四先生真的有难处,我自愿把境界压到与四先生对等,相信如此一来,四先生便没有理由拒绝,在场诸位也是必定会同意的,毕竟这是很公平的一场战斗。” 有人觉得有道理,暗暗点头,也有人露出鄙夷之色,但都没有表达什么,而是纷纷看向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宁浩然。 何峥嵘紧紧盯着路追风,眼眸里有杀意浮现,他正要起身,却被李梦舟按下,路追风要挑战四师兄的决心很足,甚至也甘愿压制境界,让得这场战斗变得绝对公平,如果四师兄不应战,受损的便是离宫剑院的声誉,宴会里坐着的是来自世间诸国的天才,那代表的便也不仅仅是个人恩怨。 李梦舟心里当然也有怒意,但他想着四师兄的修为虽然只恢复到了三境巅峰,可若在同境里,区区山野剑修的路追风还真不一定是四师兄的对手。 道生坐在和北琳有鱼相近的位置,再旁边就是萧知南,他望着那扬言挑战宁浩然的路追风,微微摇着头说道:“路追风在西晋山野里,确实算得上一个人物,但四先生在堕境之前便强过他,现在他明着说要把境界压制到与四先生对等,也只是给予让四先生不得不应战的理由,可他不明白的是,四先生终究是四先生,想要在同境里取胜,谈何容易。” 虽是在南禹苦修,道生第一次入世,但他对世间的某些人物却有颇多的了解,毕竟他是跟随着无念大师在修行,只是耳濡目染,也足以让他见识不低,不过这种见识也有针对性,并不能让他了解整个世间。 北琳有鱼则是略有困惑的说道:“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是两个种类,但也都曾经归属剑门,那路追风此举明显是刻意针对离宫剑院的四先生,且不管他为何要这么做,可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想必他也很有信心,我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四先生要如何应对。” 她对路追风要挑战宁浩然的困惑很短暂,虽然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声名在外,路追风在西晋山野里也是名声赫赫,但尚没有资格让她提起兴趣,只因宁浩然被掠夺气海灵元而堕境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也乐得看一场好戏。 萧知南沉默不语,她走出北燕时,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便是宁浩然,虽然那一战,她很轻松的取胜,可宁浩然也绝非弱者,心里是相当骄傲的,就算堕境,他剑修的风采也不会堕掉半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宁浩然的答案。 就连秦承懿和归海断空他们也都静静地看着场间变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如同楚沧岚所预料的那样,在宴会里挑战,虽没有明言,却是被默许的。 按理来说,秦承懿是很乐意看见这一幕的,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情绪波动。 路追风的视线一直都放在宁浩然的身上,略有些傲慢的说道:“怎么,四先生不敢应战?” 宁浩然淡淡一笑,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又轻轻的抿上一口,待得把酒杯放在桌案上时,他才微微抬起眸子,看着路追风说道:“我在回忆某件事情,我一生里只去过一次西晋,目的地是剑阁,但在我登剑阁的途中,有人要挑战我,可惜那时我一心登山,便委婉拒绝,在我的记忆里便像走马观灯的画面,不值一提,若早知那时的拦路者是路兄,我必然会停下来。” 他奉师命前往西晋剑阁求剑仙真意,一路上风尘仆仆,自然不能避免有西晋的修行者要挑战他的事情,但他从未止步,也根本不记得路追风的存在,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他只是在思考路追风的敌意出自哪里时,才回忆起这么一个人。 望着路追风此时有些阴沉地脸,宁浩然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为表达我当时的歉意,路兄要挑战我,自没有不应之理,但路兄对我的好意,我虽心领,却也大可不必,既是要挑战,路兄若是压制境界,想来也很难发挥,便来一场真正的公平,各自拼尽全力吧。” 北琳有鱼微微睁大了眼睛,宁浩然的答案无疑让她觉得很意外。 甚至场间的所有人都满脸错愕,宁浩然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那就是不需要路追风压制到与他对等的境界,他要以三境巅峰的修为接受路追风的挑战。 “不愧是四师兄啊。” 哪怕是离宫剑院的弟子也不能保持平静,路追风毕竟是上境的修为,如果宁浩然在全盛时期自然不必在意,可现在双方境界相差悬殊,宁浩然的话便让人很不能理解。 虽是如此,但李梦舟却笑着摇头,那是属于四师兄的骄傲。 江子画也很佩服四师兄此时的气魄,但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何峥嵘和沈霁月同样如此。 似是察觉到了师弟师妹们的情绪,欧阳胜雪轻声说道:“你们四师兄虽堕了境界,但尚有底牌,那番话是源于他的骄傲,但也是他的心里话,只管看着就好。” 宁浩然确实有底牌,是场间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路追风在同样的错愕情绪里回复平静,他冷笑着看向宁浩然,说道:“既然四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便如你所愿,请赐教。” 他提出要压制到与宁浩然现如今同等的境界也只是堵住在场人的嘴巴,并且给予宁浩然没办法拒绝的理由,当初在他得知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来到西晋时,便忍不住想要与宁浩然比剑,他兴致冲冲的赶过去,却被宁浩然直接无视,那的确是极大的羞辱。 虽不至于让他对宁浩然起杀念,可也想要让宁浩然就此颜面扫地,他没有半点犹豫的就迸发出了上境的修为,严格按照宁浩然的意思,没有半分保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四章 青海镇带回的徒弟 宁浩然握着自己的本命剑,凝视着路追风身上爆涌的气息,剑气鼓荡,让得整个大殿内都充斥着剑鸣声,门窗啪啦作响,他却面色十分平静的出剑。 在他出剑的那一刻,杨麒却是睁大了眼睛,他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猛地转头看向楚沧岚,“殿下......那是紫气天罗!” 原本微笑着看戏的楚沧岚随即一怔,杨麒的话继续在他耳边响起,“虽然不是真正的紫气天罗,但的确蕴含着属于老师的剑意,当初宁浩然登剑阁,难不成居然让老师把紫气天罗传授给了他?!” 紫气天罗是西晋剑阁最强的剑,极难领悟,杨麒不敢相信会在宁浩然的剑意里出现紫气天罗的影子。 宁浩然登剑阁求取剑仙真意的事情,对某些人而言,自当不是什么秘密,可世人皆想着那是宁浩然替薛忘忧取剑,怎么剑意反而出现在了宁浩然自己的身上? 楚沧岚微微蹙着眉头,身为剑阁弟子的杨麒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很正常,毕竟就连杨麒也没有资格接触到紫气天罗,但楚沧岚观察着宁浩然的剑意,却很快发现了一些问题,说道:“宁浩然登剑阁求取剑仙真意是真,但不见得就学了紫气天罗,若是如此,宁浩然早就入了五境,但想来在他带着剑仙真意回去时,有过简单的接触,让他从中领悟到了什么。” 他同样不能理解这件事情,但宁浩然的那道剑意是属于剑仙王乘月的,宁浩然只是得到了能够施展的资格,那道剑意从来就不属于他,除非宁浩然能够把那道剑意完全与自身融合,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宁浩然携带着剑仙真意从西晋回姜国,路途遥远,机缘巧合领悟到了一些。 可那种领悟是很浅显的,因为宁浩然并没有把那道剑意变成自己的,哪怕觉得这种情况是存在问题的,可楚沧岚也不能相信,会是剑仙王乘月刻意给予,因为他想不到剑仙王乘月那么做的理由。 念及此,楚沧岚摇着头说道:“如此一来,路追风败定了,虽然只是很浅显的一道剑意,可它毕竟属于剑仙,恐怕就是知神境里的大物也不敢说轻易能拦得下,这与宁浩然自身的境界无关。” 杨麒能够很快发现,是因为他是剑阁弟子。 但在场的修行者除了那些山野修士外,也都有着很深厚的背景,他们自然也都纷纷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宁浩然的剑意属于剑仙。 那便是宁浩然的底牌。 只是正如楚沧岚猜想的那样,宁浩然虽领悟到了一丝剑仙真意,可并没有把那道真意变成自己的,虽然能够施展出来,但自身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此时路追风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那股剑意的压迫,带给他很极致的感觉,他的那一剑在瞬息间便被吞噬殆尽,根本连半点水花都没有泛起。 他持剑的手臂耷拉了下来,沉重地压迫,让他怒吼着仍是改变不了跪下去的结果,双膝砸在地面,皇宫大殿里十分坚固且华丽的地板崩碎,鲜血从他的嘴巴里喷出来,在地板上显得尤为醒目。 宁浩然的身子晃了晃,他抿着有些发白的嘴唇,看着跪在脚下的路追风,声音依旧平淡地说道:“路兄,你输了。” ...... 魏国,悬海观。 招摇山上云雾弥漫。 看不见那登山少女的身影。 观主微微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看向站在面前眺望招摇山的宁曦,说道:“你大师兄回来了。” 宁曦怔了一下,随即便连忙跑远。 对于苏别离而言,两国之间的距离似乎并不遥远,他带着叶瑾瑜一起回到悬海观,有守观的弟子躬身施礼,叶瑾瑜脚踩着石阶,望着远处那片海,以及阻隔着视线的云雾,仿佛自己置身于天上。 他抬头看着那两名守观的弟子,不仅很是骇然的睁大眼睛。 苏别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入观,微笑着说道:“这里是悬海观里的山海清幽,并非全部的悬海观,守观弟子有四境巅峰的修为并不稀奇,因为他们是山海修士,悬海观弟子数千,但身在山海清幽的却仅有十数人。” 哪怕听到了苏别离的解释,叶瑾瑜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与悬海观相比,离宫剑院貌似变得很不入流,离宫剑院里最强的几位,便也只是等同悬海观里守门的,他第一次认识到了山海清幽的强大。 悬海观是特殊的,正如南天门圣殿修士杭子玉,他也是北燕道宫的山海修士,却连给悬海观守门的资格都没有,虽然悬海观数千名弟子里仅有十数人身在山海清幽,但最弱的便是四境巅峰,足以得见,那扇门里有多少五境里的大修士。 何况叶瑾瑜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苏别离那句话里的潜在意思,是有十数名弟子身在山海清幽,或许并不包括悬海观里的师长。 山海清幽里是必然存在五境之上的大物的,除了观主,这位天下公认的第一强者,叶瑾瑜难以想象,悬海观里还有多少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 苏别离回头望了一眼处在震惊当中的叶瑾瑜,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整个世间,打破五境壁垒的强者极其稀少,就算是在山海清幽里也并非随处可见,悬海观里确实有着世间最多的五境强者,但打破五境壁垒的并没有几个。” 叶瑾瑜默然不语,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悬海观很神秘,但也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地方,与山河里没有什么区别,有山有水,有屋有人。 不过,除了守观的两名四境巅峰修士外,叶瑾瑜再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直至宁曦出现。 叶瑾瑜不认得宁曦,但宁曦却认得叶瑾瑜,毕竟老师出门一趟,便带回一个小师妹,有关小师妹的身份背景,悬海观里都有记录,小师妹的家庭成员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先是朝着苏别离见礼,接着看向叶瑾瑜,说道:“师妹在招摇山,要等到她从山上下来,才能见你,在此之前,悬海观会给你安排住处。” 叶瑾瑜愣了一下,说道:“招摇山是悬海观圣地,小妹她居然能上招摇山?” 能够被观主收作徒弟,他自然知晓妹妹是很特殊的,可魏国招摇山便如同姜国千海境,不是什么人想入就能入的,对外开放的气运圣地,整个世间也就只有一座千海境,西晋的那座剑山虽然也对外开放,但只限于剑门弟子,能入招摇山的除了悬海观的山海修士,便也只有魏国里面极少数的天才。 他没想到小妹在悬海观里居然已经达到了能够登上招摇山的地步,这让叶瑾瑜感到欢喜,也感到迷茫。 宁曦没有过多解释,在苏别离的示意下,她领着叶瑾瑜去安排住处,而苏别离则朝着招摇山而去。 悬海观外面云雾缭绕,苏别离踏上海面,穿过那层云雾,视线里便出现了观主的身影。 “可有所获?” 招摇山下有桌椅板凳,观主自斟自饮,很是惬意。 苏别离看了一眼山上,朝着观主揖手说道:“白朔峰主虽没有明言,但他的确隐瞒着一些事情,我在青海镇里行走,试图找到一些线索,心里也有了些大概的猜想。” 观主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别离,笑着说道:“说说看。” 苏别离接过那杯茶,轻声说道:“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在青海镇里被掠夺气海灵元,许是因为运气好没能丧命,但这里面其实是有些问题的,山外之人掠夺修士的气海灵元若非有着某种目的,便不可能手下留情,我觉得四先生没死绝非只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只不过其中关键,我却也无法想得明白,若非青海镇的那些山外之人是故意让四先生活命,便是他们没有能力杀死四先生,如果把前提放在山外之人是要掠夺四先生气海灵元这件事情上,那么肯定也会把他的气海本源一同掠夺干净,也许山外之人确实那么做了,但四先生的气海本源却没有受到半点损伤,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而另外一个前提,若是山外之人本来就没有想着把四先生杀死,才只是把他的气海灵元掠夺走,给予他能够活下来的机会,那么毫无疑问的是,能够让得山外之人这么做,必然存在某种阴谋,甚至我在青海镇里发现,山外之人在掠夺四先生的气海灵元前,有刻意安排普通人牵扯在里面,让得四先生投鼠忌器,使那件事情万无一失。” 苏别离轻吐一口气,说道:“我在青海镇里得到的线索太少了,许多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想,很多事情也没有办法想得通,总觉得哪里还存在着问题,有些地方逻辑也讲不通,可我的感觉告诉我,宁浩然的存在必然是山外之人聚集在青海镇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 猜想是做不得真的,有些地方也确实不能完美联系起来,可感觉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哪怕苏别离的猜想里有着很多不能忽视的问题,但他就是觉得宁浩然的存在是很重要的。 观主默默饮着茶,细细聆听着苏别离的每一句话,此时轻笑着开口说道:“或许你察觉到宁浩然的问题是误打误撞,但据我所知,当年薛忘忧跑遍整个姜国,寻找有剑道资质的年轻人,便曾在青海镇里带回一个,此事本身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青海镇两次有大量山外之人聚集,前一次是白朔出剑斩杀,就近一次也有白朔介入,同时还有着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和四先生,按理来说,目光焦点很容易放在白朔的身上,但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件不能忽视的问题。” “第一次有山外残余出现在青海镇,便也是薛忘忧从青海镇带回去一个徒弟的节点,若不出所料,那个被薛忘忧从青海镇带走的孩子便应该是宁浩然。” 苏别离微微睁大了眼睛。 以他的头脑自然很容易便察觉到这里面所牵连到的问题,那是足以让他感到震惊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五章 西晋剑阁和姜国剑院 姜国,皇宫某座大殿里。 望着宁浩然以三境巅峰修为凭着一剑便击败了路追风的画面,哪怕是抱着看戏目的的人也难免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情绪。 杨麒同楚沧岚的对话虽然很轻,却也清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宁浩然的手里握着剑仙的剑。 虽非真实的握着,但意思是一样的。 也许因宁浩然堕境的缘故,某些人便没有再把宁浩然放在心上,可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纵使宁浩然只剩下三境巅峰的修为,但有着剑仙的剑意在,他依旧能够站在四境的巅峰。 秦承懿紧紧注视着那道身影,离宫剑院虽大不如前,也因薛忘忧的存在,让得离宫剑院的辉煌重现,但那仅仅是薛忘忧一个人带来的,现在看来,就算薛忘忧真的不在了,只要有那几位年轻先生,离宫剑院便很难消失。 他以前觉得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很低调,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四先生虽然骄傲,但实力并非拔剑的,何况又在青海镇里被掠夺气海灵元,纵使没有沦为废人,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恢复过来,大先生很强大,但其实有着很致命的性格缺陷,那对秦承懿来说,是很容易一一攻破的。 可他显然是有点小觑了离宫剑院的这几个年轻人。 想要把离宫剑院彻底打垮,除掉薛忘忧是必然的事情,但剩下的麻烦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放在李梦舟的身上,李梦舟的问题其实不能对离宫剑院造成什么影响,本来有山外药皇的事情可以做文章,却被皇帝和江听雨轻而易举便瓦解掉了,让得秦承懿根本没有来得及发挥,但他想着那件事情虽然暂时被压下去了,却也并非真的消失了。 要让离宫剑院站在天下的对立面,还需从长计议。 ...... 李梦舟其实有察觉到秦承懿的目光,他很想在此刻直接拔剑,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但那终究也只是想一想,他没有跨过五境门槛,在秦承懿眼里便和蚂蚁没有区别,哪怕蚂蚁也有志向去绊倒大象,但也不能盲目的被情绪所左右。 他如果真的拔剑,死的一定不是秦承懿。 只要能够顺遂的入千海一观,他会抓住所有机会来破境,到那时才是拔剑的最佳时机。 坐在斜对面的杨麒对李梦舟脸上稍显阴沉的表情很是不解,但他朝着楚沧岚点点头,便果断起身,无视那仍跪在地上仿若傻了一般的路追风,待得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他的身上时,杨麒才看着李梦舟,开口说道:“剑阁弟子,挑战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又要挑战离宫剑院? 西晋在世间诸国里一直以来都是相对中立的,因那位剑仙的存在,世人也的确很难逼迫西晋做出什么样的态度,但西晋虽然我行我素,但也不会主动无缘由的挑事,路追风是西晋山野里的剑修,当然代表不了整个西晋,可杨麒身为剑阁弟子,又是龙捲书院的学生,同样要挑战离宫剑院,总是难免有些问题。 剑门虽分成三支,但在某些方面也是同门师兄弟,是很友好的存在,场间很多人都不清楚杨麒的目的,哪怕挑战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不会牵连到其他问题,但每个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何况迄今为止,两位挑战的人都来自西晋,而挑战的又全都是离宫剑院。 他们不是很相信这只是单纯的挑战。 难不成剑门要真正分裂了? 三座剑门虽各执其位,但也秉持着同样的态度,他们并非敌人,若态度有了问题,那才是真的分裂。 或许这只是某些人的恶意揣测,但杨麒显然也没打算解释什么,他挑战李梦舟的原因当然是很简单的,无外乎曾经戚小然在西晋暗中调查古诗嫣,被楚沧岚逮到,又把李梦舟说得很糟糕,虽然楚沧岚根本没有相信,但李梦舟的名字却也被他记在心里。 杨麒的挑战并非出自恶意,但也没有多少善意。 李梦舟早就意料到会有人挑战他,只是没有想到挑战者的身份,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其实他是不太想应战的,并非退怯,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宴会上公开挑战和私底下挑战不同,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他很想在千海境开启前低调些,但这貌似也是很难的事情。 对于杨麒挑战他这件事情,李梦舟倒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从一开始楚沧岚看向他的眼神就不太对,而杨麒又是跟楚沧岚一起的,他没有第一时间应战,而是直接略过杨麒看向了楚沧岚。 楚沧岚笑眯眯地回望着他。 似乎有着很大的善意。 但那种笑眯眯地表情,便已经很不善了。 李梦舟收回视线,起身走向杨麒,把右手握在身后惊蛰刀的刀柄上,缓缓拔出,猛地甩臂,刀尖砸在地板上,发出铛地一声鸣响。 杨麒蹙眉看着李梦舟手里的刀,说道:“亮出你的本命剑吧。”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我就用刀。” 杨麒面露不悦,明明是剑修,却用刀来应战,对他来说是很羞辱人的事情,任谁看到一名剑修却握着一把刀都会觉得很奇怪,李梦舟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他没有任何废话,往前踏出一步,“开始吧。” 他提起手里的刀,殿内便有雷鸣炸响。 一股风浪席卷而出。 伤势已经痊愈的李梦舟,哪怕没能破入四境巅峰,但他的念力浓郁程度及斩击出来的力量都是超过自身境界的,《蚕灭卷》虽只是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念力,并不能增强,却也使得他的念力愈加浓郁,跨境便是很轻松的事情了。 杨麒感受着李梦舟带给他的压力,神色再度起了变化,剑修能够在同境里占据极大的优势,但也不是每一位剑修都能跨境对敌的,他心里的那些情绪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面色也变得很凝重,终究是剑阁和龙捲书院的弟子,杨麒的反应很快。 他一剑递出,便瞬间崩碎了李梦舟带给他的压迫感。 但他并未露出喜悦的神色,因为在同一时间,李梦舟的刀便势大力沉的朝他砍了过来。 那爆裂的破空声震得他耳膜刺痛,风劲刮得他面部生疼。 在他勉强提剑架住那一刀时,便想着必须要给予反击,否则便会始终处在被动。 可他的想法虽好,但因本身就不想应战的李梦舟没办法拒绝的情况下就想着要尽快结束战斗,所以他出刀的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予杨麒反应的时间,一刀接着一刀没有间隔的劈砍过来,让得杨麒不断后退,一时间憋得满脸通红。 两者虽在同境,杨麒也近乎是四境巅峰以下无敌的存在,可李梦舟的刀却已跨入了四境巅峰范畴,在杨麒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驱策飞剑打算避开李梦舟的刀,进行绝地反击时,李梦舟却挥刀直接把杨麒的飞剑砍飞出去的同时,再横向拍击在了杨麒的胸口,让其也跟着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惊蛰刀的尖刀抵在杨麒的面前,被砍飞的那把飞剑失去杨麒的驱策,也当啷啷地跌落在地。 场面一时变得尤为寂静。 北琳有鱼望着那在战斗一开始便始终没有神情变化的李梦舟,不由得很欣赏地赞叹道:“同境里的剑修,我本以为他们会打很长时间,没想到居然结束的这么快,那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出刀果决,没有给杨麒丝毫喘息的时间,迅速结束战斗,当真厉害。” 她不是觉得李梦舟有多么厉害,而是李梦舟结束战斗的方式很厉害,明明实力与杨麒相差不大,却能快速的将杨麒击败,那让人觉得意外,也会觉得有趣。 萧知南随意的瞥了一眼,说道:“他的刀虽能跨境,但终究没有真正破入四境巅峰,如果慢悠悠的打,哪怕最终能赢,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他在力量强过杨麒的那段时间里快速出刀压制,便让得杨麒根本没有机会发挥实力,虽是有点无耻,但只要能赢就好。” 李梦舟出刀速度太快,让得杨麒只能被迫抵御,根本没机会反击,相当于一直在挨打,挨着挨着就输了,那是相当憋屈的事情。 杨麒显然很不甘心,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实力,他有些气愤的把抵在面前的刀一掌拍开,在地板上纵身一跃,同时那把掉落的飞剑也震颤着意图向李梦舟斩击过去,但楚沧岚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杨麒!你已经输了,便要输得起。” 飞剑震颤着定格在李梦舟的面前,杨麒阴沉着脸,愤慨的喊道:“我还没有真正出剑,怎么就算输了!” 李梦舟神情平静地看着恼怒的杨麒,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悬在面前的那把飞剑,让其再度朝着地面掉落下去,淡淡说道:“我是没有给你出剑的机会,但你连出剑的机会都找不到,便足以证明你和我之间的差距,再打也是一样的结果,我只是想快点结束,若你想不明白,那就慢慢去想。” 他侧目望了一眼楚沧岚,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霁月看着坐回来的李梦舟,颇有些兴奋的小声说道:“你刚才也太帅了吧,那可是剑阁的弟子啊,你直接唰唰唰几刀就打败了当世剑仙的徒弟,我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真棒!” 李梦舟有些无奈的说道:“就算是剑仙的徒弟,也有强有弱啊,如果是徐北寒站在这里,我再唰唰几百刀也伤不到人家一根头发。” 沈霁月依旧兴奋的说道:“那也很厉害!” 望着轻松取胜却神情淡然的李梦舟,秦承懿和徐鹤贤对视一眼,显然都有着类似的想法。 李梦舟表现的越好,他们也想杀李梦舟的心思便越深,环顾着宴席间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秦承懿原本严肃的脸,突然出现了一抹笑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六章 海棠师姐,采苓师妹 皇帝陛下宴请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们,没有制定任何规矩,在正式开宴后不久,朝堂的大臣们便纷纷离开,年轻修士们可以在殿内任意走动,归海断空虽主持着这场宴会,但他其实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也就是刚开始,秦承懿代表姜国说了几句话,无非是欢迎诸国年轻一辈修士们的到来。 他们一直待在这里,年轻人便很难放得开,虽没有像那些朝堂大臣般直接离去,但也没有继续在主殿待着,秦承懿同徐鹤贤来到偏殿,他望着道生起身要挑战离宫剑院大先生的画面,微微皱眉说道:“虽然我很想这些人全都针对离宫剑院,可他们真的一个个要挑战,却反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徐鹤贤犹豫了一下,说道:“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路追风挑战宁浩然,事出有因,杨麒挑战李梦舟我暂时倒想不明白为什么,可道生自来到都城便去梨花书院挑战北藏锋,现在继续挑战欧阳胜雪也说得过去,按照他的举动来看,他显然要像萧知南那般,相信接下来,他也会挑战沈秋白。” 巧合这种理由当然也很怪异,可思来想去,貌似那的确是事实。 秦承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南天门圣殿那些修士最近有什么动作?” 徐鹤贤说道:“按照殿下的意思,我们有人专门盯着他们,他们刺杀李梦舟失败后的确没有放弃,甚至想要混入都城,想来目标是在千海境,但天枢院暗探近期活动频繁,他们暂时没有找到机会。” 南天门圣殿修士有四境巅峰的存在,想要暗中盯着他们不被发现自然是很难的,但徐鹤贤有的是办法。 其实若非和南天门圣殿修士有过接触,徐鹤贤想要探知杭子玉一行人的踪迹也并不容易,但只要盯住他们,自然便能对他们的动作了如指掌。 秦承懿认真想了想,说道:“那便暗中协助他们,瞒过天枢院暗探的眼睛。” 徐鹤贤点点头,江听雨很快就要回来,但终究还在路上,只要没有江听雨,想要隐瞒天枢院暗探的眼睛,让南天门圣殿修士混进来便很容易。 看着某处范无味那肥胖身躯走过的身影,徐鹤贤微微挑眉,说道:“范无味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乞丐,直接在水镜司里当职,怪异的是,那个叫李二狗的乞丐颇有一番能耐,居然帮着范无味把水镜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把曾经戚小然留下的烂摊子全部给解决了。” 秦承懿回想了一下,神色惘然的说道:“就是那个在都城里整日牵着条野狗瞎逛的家伙?” 徐鹤贤的脑海里似乎呈现出了那副画面,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听闻那李二狗曾经还是个大才子,只是因某些缘故,沦落到和野狗作伴,有着满腔抱负,也不知道范无味是从哪把他找出来的,还真是捡了一坨好屎。” 说到这里,徐鹤贤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范无味一直在压制玄政司的花销,明里暗里的搞小动作,那李二狗也是个浑不吝,在明面上,我那些属下根本斗不过他,又因玄政司里确实有些问题,不能因为那些钱财的事情去得罪,只能一直忍着,但由此可见,范无味恐怕是要搞事,我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做掉他。” 秦承懿皱着眉头说道:“范无味是江听雨举荐的,而且和薛忘忧的关系也不错,他要针对玄政司,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 “范无味是个笑面虎,得到李二狗便是如虎添翼,虽然玄政司里的那些问题与殿下没有半点牵扯,但也经不起查证,范无味和李二狗都是不按规矩办事的家伙,我们既然能够除掉岳世庭,自然便也能除掉范无味和李二狗,只是千海境开启在即,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或许能够利用南天门圣殿的人动手,若范无味一直乖乖的,倒也没想着把他如何,可既然他想找事,那便寻个机会除掉他。” 徐鹤贤的顾虑很有必要,但秦承懿不想出现任何意外,若对范无味放任不管,恐怕会惹出大麻烦,必须斩草除根,哪怕是冒险出手。 闻听得秦承懿的话,徐鹤贤认真想了想,说道:“那我把这件事情交给简舒玄,以他的实力,杀死范无味和李二狗绰绰有余。” 简舒玄曾经帮他做过很多事情,也很少让徐鹤贤失望,虽然表面是父子,徐鹤贤从未真正把简舒玄当做儿子,但这份信任还是有的。 秦承懿淡淡说道:“也是时候让简舒玄展露些头角了。” ...... 皇后的寝宫里。 有海棠花在殿前盛放着,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只有皇后娘娘独自观赏着海棠花,她雍容华贵,比之海棠花更为娇美。 但她的眉眼间却有一抹愁绪。 无论如何也化不开。 有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皇后娘娘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她有期待又有彷徨的慢慢转身,望着出现在视线里的那抹白色倩影,她如玉的嘴唇颤动了一下,轻声开口说道:“师姐。” “皇后。”海棠山主素雅的面容不见半点情绪波澜,但她看向皇后娘娘的那一刻,眼眸里有着一闪而逝的复杂之色。 她的称呼是有些冷漠的,让得皇后娘娘原本提起的笑意也僵硬下来,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说道:“师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没能原谅我。” 皇后娘娘的本名唤采苓,她曾是蒹葭苑的弟子,也是当时有望继承山主之位的人选,那是一段在市井话本小说里很常见的故事,有下山实修的女上仙,遇到了在外闯荡江湖的皇子,结下缘分,最终那位女上仙背弃了山门,跟随皇子入宫。 那位皇子成为了皇帝,女上仙也变成了皇后。 其实那该是很圆满的一段故事,蒹葭苑里没有什么不能和普通人成婚,或者不能与皇室子弟成婚的规矩,但采苓选择跟随皇子入宫的时间很不妙,那时候的蒹葭苑上任山主已经时日无多,她很疼爱采苓这个徒弟,但因为皇子必须要回宫,朝堂里也发生了一些变动,采苓没有选择去见老师最后一面,而是义无反顾的去了都城。 蒹葭苑上任山主临死前都在念叨着采苓的名字,海棠山主的心里也没有多少恨意,她只是有些埋怨采苓,也许是那份埋怨在心里压抑的时间太长,虽然采苓也曾回到蒹葭苑祭拜上任山主,但海棠山主觉得与采苓相见很尴尬,便选择了不相见。 老师从未责怪过采苓,当时很年轻的海棠山主想法也有点幼稚,因采苓心里也有些愧疚,让她们彼此不知道该说什么。 采苓的心里是有些误会的,才说出没能原谅她这样的话。 而海棠山主望着此时采苓有些感伤的模样,想着自己原本很不愿意来到都城,却还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从未向任何人讲过当年那件事情,所以就连蒹葭苑的弟子都误以为自己老师和都城里某位贵人有恩怨,但其实说来说去,那只是年轻时候面对那样的问题,一时没有想通,等到回首往昔,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蒹葭苑上任山主虽是在复杂的情绪里闭上眼睛的,但她也曾祝愿采苓能够生活得开心幸福,只是那时的海棠山主仅仅看到了采苓为了那个皇子而不在意老师死活的样子,采苓只是陷入了爱情里面,做出了当时最对的选择,事后她回到蒹葭苑祭拜老师,便也能够说明问题。 所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朝堂里的变动,让得那位皇子也处在很危险的境地,她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注定会有人死去。 当时想不通的问题,对于现在的海棠山主而言,早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她不愿意来都城的主要原因,仅仅在于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有些害怕见到师妹。 岁数越大,便也看得越开,如果一直抹不开面子,那么师姐妹之间的感情便永远找不回来了。 虽然采苓现在贵为姜国皇后,但是在海棠山主的眼里,她永远是那个比自己要小的师妹,身为师姐,不能让师妹迈出那一步。 “师妹。” 在采苓仍在感伤的情绪里时,那一声久违的呼唤,让她怔在原地。 海棠山主微笑看着她,轻声说道:“虽然我很不喜欢秦宣那个人,但那是你喜欢的,从小到大,我爱护你,照顾你,不想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却没有想到,最终带给你伤害的人却是我自己。” “其实我自小到大都很强势,也很要面子,我能理解你当时的选择,老师也能理解,只是我钻了牛角尖,亲眼看着老师走的那一刻,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使得让我对你有了些埋怨。” “我自己待在蒹葭苑里很孤独,渐渐地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依旧因为面子的问题,我不敢见你,让你对我有些误会,其实错得不是你,而是我。” 朦胧的雾气遮盖了采苓的眼睛,让得海棠山主的脸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模糊不清,却在脑海里又无比真实,师姐在她心里是同老师一般重要的人,她很爱秦宣,在少女时期,面对爱情时,确实容易忽略家人,但其实在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 她缓缓朝着海棠山主走去。 扑在师姐的怀里,曾经属于师妹向师姐撒娇的那种很微妙的感觉再一次充斥在采苓的心里,她不再是姜国的皇后娘娘,而仅仅是一个小女孩,抱着姐姐痛哭的小女孩。 海棠山主轻轻拍打着采苓的后背,采苓泣不成声的呢喃着,她们回忆着曾经小时候的时光,那无疑是最快乐的,越长大,烦恼便越多,但家人始终都在身边,那是最温暖的避风港。 寝宫外面,有人在注视着那样一幕,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红,直到有内侍前来低语几句,他才恢复威严姿态,径直远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七章 曾惊艳天下的江听雨 深夜,皇宫里依旧灯火通明。 在某处幽深昏暗的长廊里,得到内侍眼神示意的李梦舟悄悄离开了赴宴的宫殿,但他没有走出去几步,在那幽深长廊下站着一道模糊身影,领路的内侍眉头微微蹙起,因为那人并非皇帝陛下。 “我有些话想对七先生说,您放心,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廊檐有挂着灯笼,等那人出现在灯笼下面,便露出了范无味那张胖胖的脸,他笑眯眯地望着内侍,很是和善。 内侍犹豫了片刻,便回身向着李梦舟说道:“那小的在旁边等您。” 他站开了一段距离,却一直都在用眼角余光注视着。 范无味没有让内侍站得更远一点,他笑眯眯地看着李梦舟,说道:“虽然这场宴会是邀请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但其实主要目的是陛下想见你,找出的最合适的机会。” 李梦舟诧异的说道:“哪怕是早就清楚陛下要见我,但我也未曾想过,这场宴会只是陛下为了见我而特意安排的,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有内侍站在那里,范无味这般说,便说明了很多问题,李梦舟没有理由去询问范无味是怎么知道陛下要见他的,他只是真的很好奇,就算皇帝陛下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也没必要专门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要见他这么简单。 范无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李梦舟沉默不语。 他当然能够意识到原因,但对于皇帝陛下的举动,他仍是有些困惑,堂堂皇帝陛下要见一个人,自然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此谨小慎微,是因为皇帝陛下很在意不二洞,还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与不二洞有关的人呢? 范无味不清楚李梦舟心里在想什么,而是忽然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天枢院里的青九,想必你也很清楚我是怎么坐上水镜司司首之位的,你来到都城的目的不单纯,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纯粹,有些话我不方便对你说,等到你见过陛下后,自然全都明白,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近期里徐鹤贤有可能会对我下手,我能保证在明日千海境开启前活着,但之后就说不准了,如有必要,你得帮帮我。” 李梦舟怔怔地看着范无味那张凑过来的油腻胖脸,颇有些恶心的推开他,说道:“你怎么知道徐鹤贤要对你下手,原因是什么?” 范无味笑呵呵地说道:“天枢院和玄政司不对付由来已久,而且水镜司前任司首戚小然没有死,天枢院的暗探已经追寻而去,势必要把戚小然的尸体带回来,徐鹤贤虽表面上对陛下很忠心,但他暗地里可有不少问题,我暂时没有找到证据,但徐鹤贤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杀死我,是唯一解决麻烦的办法。” 李梦舟很怪异的看着范无味,明知徐鹤贤要杀他,却还能笑得出来,当真是一位奇人。 他在都城里和徐鹤贤也有些恩怨,帮一把范无味倒也没什么,但他并不想牵扯进朝堂的事情,虽然拒绝范无味,但也没有答应,只是插诨打科的敷衍过去,随即说道:“不能让陛下等急了,你的事情以后再说。” 范无味依旧笑眯眯地说道:“没事没事,你先去忙。” ...... “七先生。” 范无味刚刚离开,那名内侍也要迈步走上前,但一声呼唤让得他不由把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同样一脸诧异的李梦舟,轻声说道:“七先生倒是很忙。” 皇帝陛下要见李梦舟,哪怕有宴会的事情来打掩护,也不可能瞒得过所有人,但内侍没有想到,仅仅是在路上,就接连有人出现,让他也不敢说什么。 李梦舟看了那名内侍一眼,便皱眉转身看向叫住自己的人,从殿内走出来的是楚沧岚。 他很好奇的打量着站得很远的那名内侍,朝着李梦舟疑惑的问道:“七先生这是有事?” 李梦舟觉得皇帝陛下选择见他的方式真的糟糕透了,还不如直接大摇大摆的去见。 他没有回话,楚沧岚却也没有继续询问,只是笑着说道:“其实我从西晋而来,主要便是为了七先生,贵国千海境开启一事,也是我在路上才听闻的,而杨麒向七先生挑战,只是很正常的切磋,他心里有傲气,输给七先生不甘心,但绝对没有什么恶意。” 李梦舟依然皱着眉头。 楚沧岚又说道:“那我便干脆开门见山的说了,想来七先生也很清楚,那位与你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古诗嫣,是西晋龙捲书院的学生,自然便是我的师妹,而前段时间,有人到访西晋暗中调查师妹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相信他那番鬼话,但据我所了解的师妹,她能够在人生地不熟的姜国与一名男子同住,便是很奇怪的事情,于是让我对七先生有了些兴趣,不知道我那师妹现在何处?” 李梦舟有些恍然,所谓会有人专意跑到西晋去调查古诗嫣,也早就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那必然是秦承懿所为,想着自家师妹在姜国与一名男子同住一个屋檐下,楚沧岚和杨麒对待他的态度,便能解释得清了。 他稍微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和古诗嫣虽是住在朝泗巷,但也只是同吃同住,并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而且她现在也不在都城,我并不清楚她去了哪里,她常常玩失踪,长则一月,短则半月,所以虽同住朝泗巷,但多数是没怎么见过面的,我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在都城的落脚处罢了。” 说到这里,李梦舟略带玩味的看着楚沧岚,“二皇子殿下如此关怀,不单单只是因为师兄妹的关系吧?莫非是殿下喜欢古诗嫣?” 楚沧岚错愕一瞬,摇头笑着说道:“七先生想多了,但你所言,我也是信得过的,看来那到西晋暗查的人果然是鬼话连篇,据说他是你们姜国朝堂里的人,以他的言辞来看,貌似与七先生并非朋友,还需要多多谨慎才是。” 李梦舟揖手说道:“多谢二皇子殿下提醒,我着急去茅房,便先失陪了。” 他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想法,找个借口便打算离开,也根本不用管楚沧岚信不信。 楚沧岚没有挽留,只是看着李梦舟离去的背影,也目睹着那名内侍跟上李梦舟的步伐,面带笑意的沉默不语。 “殿下,我觉得那李梦舟嘴里没有半句实话,且不管他与古师姐到底有没有关系,宴会期间,他与宫里的内侍同行,必然有着什么事情。” 杨麒出现在楚沧岚身旁,他仍是有些情绪的,恶狠狠地盯着李梦舟的背影。 楚沧岚微笑着说道:“如果七先生没有来过皇宫,想去上茅房需要有内侍领路却也说得过去,但不管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与我们又有何干系?姜国里的事情很复杂,朝堂与修行山门纠缠不清,虽然别国暂时没有动刀兵的念头,但若是姜国内部出现问题,早就饿急了的虎狼,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 西晋皇帝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不意味着西晋所有人都没有野心,姜国里的事情,楚沧岚并不想牵扯。 ...... 内侍并没有领着李梦舟去御书房,而是朝着很偏僻的角落走去。 随着在宫廷巡视的禁卫不见踪影,整个氛围也变得很寂静时,李梦舟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在这里?” 内侍笑而不语,待来到一处很废旧的院子前,他才站定脚步,躬身说道:“七先生请。” 李梦舟打量着面前那座像是废弃很久的院子,他想不到皇宫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他以为全都是辉煌殿宇呢。 他抬腿跨过院子,里面不见一丝灯火,很是阴冷。 落叶几乎铺满,那些树木也是干枯的,在某一颗干枯的树下站着一道身影。 李梦舟平复了一下情绪,尊敬的揖手见礼,说道:“见过陛下。” 那道身影转过身来,他穿着的是黑金服饰,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的。 他微微抬手,笑着说道:“免礼吧。” 李梦舟抬头望去,不出所料,站在面前的正是他初到都城,在通明巷里见到的那衣着华贵的男子。 皇帝陛下凝视着李梦舟的脸,微微一笑,“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说道:“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但后来想想江院首的态度,便也有大概的猜测。” 皇帝陛下望着李梦舟那看似平静的脸庞,说道:“你的心境还算沉稳,在通明巷见面开始,我便一直注视着你,想来青一到朝泗巷找你的时候,基本上能说的都告诉你了,你无需对我抱有警惕之心,毕竟我若想杀你,在通明巷里你便已经死了。” 他环顾着废旧院子,继续说道:“你应该会很好奇我为何在这里见你,在我还是皇子的时候,此地我经常来,因为这里是天枢院刚刚成立时的总院,直到江听雨正式接任院首一职,天枢院才换了地方。” 李梦舟默然不语。 皇帝陛下也不在意,他在废旧院子里踱着步,似是在回忆曾经此地热闹的景象,“我和江听雨结识于江湖,那时的我们都很年轻,如果说,十年前是苏别离同韩一惊艳天下,那么在更早的时期,江听雨也曾在年轻一辈独霸江湖。” “世间传闻他被山海清幽里的大物亲自出面击败,虽然有些夸张,但事实也不遑多让,因那时的江听雨在年轻一辈鲜少有敌手,就算是老一辈的修士也被他击败不少,直到有一位五境里的大修士遇到江听雨,才让他首度败北。” “江听雨的确受了很重的伤,也确实是他来到朝堂的原因,但他并没有被打废,是因打败他的人出现在了都城,我只是正好借机让他入天枢院帮我。” 皇帝陛下回身望着李梦舟,轻声说道:“打败江听雨的人,并非来自山海清幽,而是一个叫做李道陵的人。”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八章 沾染着皇室鲜血的剑 皇宫里那座废旧院子刮着很是阴冷的风,哗啦啦地落叶拍打声让得李梦舟的心神略有些恍惚。 他怔怔地看着皇帝陛下,似是没有想到,原来致使江听雨入庙堂的人居然是李道陵! 按照时间来推算,那时的李道陵已经建立了不二洞,但韩一那些不二洞弟子尚未入世。 李梦舟不清楚,李道陵怎会与江听雨有过一场战斗,而李道陵出现在都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的心里一时间不能平静。 皇帝陛下很满意他现在的表现,继续开口说道:“李道陵曾很短暂的加入过天枢院,我虽与江听雨的关系很好,但我多次邀请他,都被他拒绝,因李道陵入了天枢院,我才有机会让江听雨同我在朝堂并肩作战,当时是我自己直接统辖天枢院的,李道陵和江听雨则是我的左膀右臂,他们帮助我很多,让我能够很安稳的坐上帝位。” “因我父皇病逝,那些叔父都想坐上那个位置,皇室的纷争总是那样,我必须狠下心来,不能把父皇的江山拱手让人,由此,李道陵的剑便沾染着我皇室的鲜血。” 皇帝陛下看了一眼李梦舟身后背着的惊蛰刀,说道:“你现在握着的刀,便如你曾经握着的那把乌青色的剑,目的无非是为了掩盖不二剑的存在,初到都城的你,显然没有把事情考虑的太周全,虽然不二剑有黑布包裹着,但强大的修士能够看透黑布下的本质,哪怕你很快便意识到了那个问题,但我和江听雨终究已经看见了。” “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现在该轮到你来说了。” 皇帝陛下指了指废旧的院子,说道:“这里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就算是五境大修士也休想看透,阵术师便是这般特殊的存在,虽然曹如山不具备任意杀死五境大修士的本事,但他毕竟是四境巅峰的阵术师,他的杀阵已然能够困死五境大修士,仅仅想要规避视线和声音,便是很轻松的事情。” 李梦舟静静地看着皇帝陛下,说道:“虽然陛下特意安排与我见面,但我离开宴会有很多人能够察觉到,哪怕是有目光注视着这里,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现在我大概能够理解陛下为何多此一举,您顾虑的从来不是公开见我,而是让想要注视这里的人当睁眼瞎,让他明知道有问题,却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也许能够猜到什么,但那毕竟只是猜测,远不如亲眼看见来得放心。” 皇帝陛下笑而不语。 李梦舟沉思着,皇帝陛下说的话确实已经很清楚,造成的局面就是让他不可能选择继续隐瞒什么,既然皇帝陛下站在这里,那么就一定要知道一个真相,或许皇帝陛下没想着杀死他,可若他什么都不说,必然也不可能安稳的走出去。 如果李道陵曾是天枢院成员,皇帝陛下没有撒谎的话,他确实也没理由继续隐瞒,他需要借助一些外力,那么这股外力,没有是比皇帝陛下来得更好了。 他缓缓伸出手,有气海灵元鼓荡,不二剑悬浮在掌心,抬眸看着皇帝陛下,李梦舟轻声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这把剑是我小时候捡到的,并非是某人赠予。” 皇帝陛下微微蹙眉,他很是意外的看着李梦舟,似乎想要看清楚少年是否依旧在隐藏,但李梦舟的眼神很真挚,那是实话。 正如他在温柔乡里对虞大家说的。 皇帝陛下沉默了很久,问道:“若不二剑是你捡到的,那你调查澹台璟的目的是什么?” 李梦舟说道:“我明白陛下和江院首在怀疑什么,你们的猜想也不算有错,虽然不二剑是我捡到的,但我来到都城的目的确实是因为不二洞。” 既然已经打算说出来,那么不管皇帝陛下是否在故意诈他,他都决定要赌一把,便很认真地说道:“不二洞当年一夕间覆灭的事情有很多问题,李道陵年轻的时候在荡魔时期表现优异,很快崭露头角,在不久之后,他便建立了不二洞,但只是一座很空的山门,他其实有些懒,不愿意招收太多弟子,管理起来太麻烦,便决定在世间找寻资质颇高的徒弟。” “天才多数都被山海清幽挖掘,再不济也是被强大的五境宗门囊括,留给李道陵的天才徒弟便很难寻,所以在找徒弟的这件事情上,花费了很多时间。” “不二洞的那六名弟子来自世间诸国,各个都是惊才艳绝,初一入世便震惊了天下修士,因李道陵性格的缘故,他有很多仇家,都是看他不顺眼,却又奈何不得他,又收了那六名堪称妖孽的徒弟,因忌惮或其他心理,想要毁掉不二洞很正常。” “但世间除了山海清幽,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够做到在一夕间覆灭不二洞,除非是天下多数四境以上宗门合作,共同讨伐,可不二洞覆灭当日闹出的动静并不大,说明幕后黑手并非靠着人海战术,那么便能确信,肯定是有山海清幽里五境之上的大修士出面,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李梦舟盯着皇帝陛下的眼睛,沉声说道:“所谓我捡到不二剑,而非李道陵赠予,虽是事实,但在不二洞覆灭当日,我就在那里,正因如此,我才能捡到不二剑。那个时候我年纪很小,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但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在那场火海的面前,曾出现一道身影,被人唤作秦承懿,我没有记住他的脸,却是我唯一记得的名字。” “我曾在姜国黑暗肮脏的地方挣扎求存,我找了很多名字叫做秦承懿的,但都不符合,直到我发现都城里有一位亲王殿下叫做秦承懿,并在偶然间看到了他的画像,虽然他的脸在我的记忆里很模糊,可在看见画像的那一刻,记忆似乎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皇帝陛下沉默片刻,说道:“秦承懿一直以来都是不安分的,哪怕他再是低调做事,可他毕竟是我亲弟弟,他的伪装在我面前,很透明,只是我从未说过什么,秦承懿和不二洞覆灭的事情有关,是我曾经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把手伸到天枢院里面,便能遮住我的眼睛,可天枢院里毕竟还有江听雨。” “他暗地里做过很多事情,因没有触及到我的底线,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可最近,我渐渐发现,因我对他的容忍,让他变得越来越放肆,若仅凭他培养的门客,根本没有实力覆灭不二洞,我在让江听雨秘密调查,目前还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肯定是有山海清幽与秦承懿合作,只是暂时不清楚,那座山海清幽属于哪里。”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紧紧盯着李梦舟的脸,神情略有些严肃,“你终究没有说出为何要调查不二洞覆灭的真相,我原本怀疑你是不二洞当年那名新入门的弟子,如果你不是,那你又是谁,仅仅只是凑巧出现在那里的外人?你没有说出足够让你冒险来到都城的理由。” 李梦舟低头看着手里的不二剑,说道:“我小时候见过李道陵,他跟我说过话,把不二洞里的感悟神通传授给了我,但又顺手封禁了我的气海,我不是他的徒弟,但却是修习着不二洞的神通,又机缘巧合捡到了失去主人的不二剑,那或许便是宿命吧。” 皇帝陛下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道陵没有收你当徒弟,却给了你不二洞的感悟神通,那么你为了感恩,想要调查不二洞覆灭的真相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觉得,你的话里依旧有很大的问题,看来你还是没有足够信任我。” 他从李梦舟的手里接过了不二剑,细细打量着,似乎勾起了某种回忆,轻声说道:“当时李道陵要打破五境壁垒,带领着不二洞进入山海清幽,也是要招收第七名弟子入门,他既然传给了你不二洞的感悟神通,那么你就很有可能是那要入门的第七名弟子,就算不是,也该是同时入门的第八名弟子,他没道理向世人隐瞒,也没道理不要你这个徒弟,否则他传授给你感悟神通便很说不通。” “每一座五境宗门都有属于自己的感悟神通,那是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资格接触的,我不管你想要继续隐瞒的是什么,也不管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李道陵那种根本不受控制的怪胎,却愿意帮我坐上帝位,不惜杀出一条血路,那么他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兄弟,哪怕他的年龄大我许多。” “秦承懿是我的亲弟弟,但若他真的参与了不二洞覆灭事件,我也不会继续容忍他。” 皇帝陛下看着李梦舟,说道:“这是我的态度。” 李梦舟也在看着皇帝陛下,在这一刻,他能很清楚的感知到,皇帝陛下很认真,在隐忍着某种怒意,又或是一种悲哀,愧疚。 他的心里有些触动。 他同样很认真地看着皇帝陛下,说道:“那些话就是事实,但我的确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出来,我要面对的敌人也许很多,很强,甚至会超出我的想象,但我能告诉陛下的是,不二洞那新入门的第七名弟子,确实还活着。” 皇帝陛下沉默着,他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最起码李道陵的剑活着,对我而言,便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李梦舟意识到也许皇帝陛下又误会了什么,但他没有再解释,而是说道:“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陛下。” 皇帝陛下笑着说道:“你想问韩一的事情?” 李梦舟点点头。 皇帝陛下说道:“我曾派柳飞羽潜伏到北燕暗中调查,韩一确实曾出现在北燕境内,刚刚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并没有察觉最关键的问题,但如果不二洞的覆灭牵扯着山海清幽,而韩一前往北燕的目的便很明确,他的目标必然是北燕道宫。”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不二洞的传承者 皇帝陛下皱着眉头,“而他之所以毁掉北燕那座刚刚晋升五境宗门的山门,我觉得是他没有实力闯入道宫,那座五境山门肯定也参与了不二洞覆灭事件,那是很打草惊蛇的,可韩一在北燕孤身一人,他除了提剑去杀,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姜国。” 他能够意想到,韩一初到北燕时,肯定第一时间便去了道宫,但道宫是北燕的山海清幽,不是想找便能找到的,也因为柳飞羽调查出来的事情里面,没有道宫的什么事情,说明韩一根本未曾与道宫正面交锋,或许是韩一根本没有找到道宫所在地。 哪怕韩一是妖孽般的绝世人物,也根本没资格撼动道宫分毫,纵然是那些天门圣殿,他只能从小势力先下手,可孤掌难鸣的情况下,虽展现强大的实力,在一夕间便覆灭了那座五境山门,却也被北燕诸多势力围剿,只能四处逃窜。 皇帝陛下不敢想象韩一在北燕都经历过什么,现在又到底在什么地方,可他必须要找到韩一,不能让韩一最终死在北燕,就算他已经死了,也要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李梦舟对韩一的生死一直是不确定的,现在看来韩一有很大可能是活着的,他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说道:“我并非李道陵的徒弟,可我是不二洞的弟子,便有资格修习不二洞的感悟神通,韩一是不二洞真正的传承者,那些毁掉不二洞的人,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闻听此言,皇帝陛下有些诧异,如果不是李道陵的徒弟,而像韩一这般不二洞弟子又都没有收徒弟,那么仅剩下有资格收徒的便是那李道陵的师弟,不二洞的师叔,余不寐了。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朕会支持你的行动,但秦承懿的事情,只要证据确凿,朕自会处理,你便不用一直想着杀他了,目前的你,不可能杀死他。” 皇帝陛下没有再称我,而是称朕,便也是他坚定的态度。 李梦舟没有说话,秦承懿是他必须要杀的,可不管秦承懿有什么错,都终究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但李梦舟仍是想着要自己动手。 皇帝陛下注视着李梦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除了秦承懿,在都城里,梨花书院和离宫剑院都是值得信任的,因梨花书院是我姜国国教,李道陵也曾在梨花书院修行过一段时间,而摘星府的陈莫西在年轻时候也与李道陵、薛忘忧并肩作战,他们都是经历过荡魔时期的。” “不能保证都城里是否有人仍和不二洞覆灭之事有关,所以你的身份需要继续隐藏,哪怕天弃荒原一战,很多人都已经察觉到什么,可只要他们拿不出足够的证据,便不敢把你怎么样,一切都等朕调查清楚再说。” 李梦舟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并非他仍旧信不过皇帝陛下,但保持一份谨慎总是好的,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想着只要借助千海境里的天地气运来破境,那么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不必再顾虑。 只要自身足够强大,纵然只是一人一剑,他也能把这人间杀个天翻地覆。 ...... 在黄金时期的末期,天地气运便开始衰竭,有黄金时期山海清幽的大物禁锢天地气运的流逝,这便也是圣地的由来,若能有足够的悟性,在气运圣地里接连破境,一日千里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李梦舟虽然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但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废柴,因他剑修的身份,想要借助天地气运来破境,无疑西晋剑山是最好的去处,那是专属于剑修的圣地,千海境里的气运就算不能让他连续破境,也大有裨益,不管如何,他必须要借着这次机会,尽可能的来破境。 从那废旧院子里出来,回到宴会宫殿时,有红衣惊艳,抱剑的女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梦舟轻轻皱着眉头。 北琳有鱼瞧着他,说道:“你脸好黑啊。” “(*`Ω′*)v......” 望着李梦舟额头青筋暴露的模样,北琳有鱼不以为然的说道:“听闻你在天弃荒原朝着帝君林敢笑拔剑,就连当时的北藏锋和沈秋白、欧阳胜雪他们都被打趴下,如此之弱的你,有那般勇气,却也难得可贵。只是不曾想到,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虽然李梦舟对战杨麒的时候,让北琳有鱼很赞赏,但仅仅是上境的修士,在她眼里,和小鱼小虾没什么区别,若非李梦舟有着天弃荒原的战役,她是根本懒得搭理的。 “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 李梦舟轻挑眉毛,他想着对方在魏国的地位,便也不想去牵扯,虽然北琳有鱼的话让他很生气,但也很清楚,若是打起来,他根本不是北琳有鱼的一招之敌。 现在这种情况,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很是平静地说道:“还请借过一下。” 北琳有鱼依旧站在他的面前,淡淡说道:“你在姜国的处境并不算太好,虽然我常年不走出芍华书院,可世间有些事情却也瞒不住我,无念大师让道生前往魏国请我入世,我始终觉得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你身上有山外之人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姜国里那些大物不可能察觉不到,你心里便没有一些疑惑么?” 李梦舟紧紧蹙着眉头,龙老在他气海里留下的那股气息是很难察觉的,若非林敢笑是山外帝君,与龙老熟识,也不能轻易发现,而药浴淬炼散发的气息,对常人而言是很容易被忽略的,毕竟那股味道仅仅是可以吸引山外之人发狂罢了。 事实上连薛忘忧和孤山客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气海里那股属于龙老的气息存在,他真不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北琳有鱼只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推测,这本也没错,相反的,北琳有鱼能够一语道出山外的气息,才是真正让李梦舟觉得意外的地方。 龙老的那股气息虽被林敢笑抽离出去,尚有些微弱的气息残存也说得过去,但北琳有鱼能够轻易察觉到,便是很不简单的事情了。 李梦舟的沉默,让北琳有鱼觉得很无趣,甚至心里略有些气愤,她算是屈尊降贵来找李梦舟说话,但后者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果然不应该搭理对方。 如她心里所想,既然姜国的修行强者都没有在意李梦舟身上山外气息的事情,她也懒得自找麻烦,仅仅是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李梦舟没有叫住她的意思,在他看来,北琳有鱼突然拦住去路,本身就是莫名其妙的。 他也紧随其后的回到了宴会大殿里。他不在的期间,道生不出所料的连续挑战了欧阳胜雪和沈秋白,甚至包括萧知南,无一例外的,他全都没打赢,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他抹掉嘴角的血迹,朝着站在面前的萧知南揖手,便又把目光放在了楚沧岚的身上。 李梦舟落座后,颇有些困惑的看着模样很是狼狈的道生,向身边的江子画问道:“那小和尚是怎么回事?” 江子画先是说了一句你上茅房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待李梦舟耸耸肩作回应后,他才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小和尚,而是南禹枯禅的山海修士,说来这家伙也真是头铁,专门挑着沈秋白和大师兄这种层面的人打,果不其然,输得一败涂地,居然还一脸笑呵呵的样子,话说回来,这家伙貌似还是皆然大师的徒弟,看起来傻乎乎的,真不敢想象皆然大师是从哪里找来的傻徒弟。” 李梦舟若有所思的说道:“皆然大师的徒弟必定是不简单的,或许他有什么想法吧。” 谢春风和月从霜都是与道生同境,但道生却偏偏选择挑战比他更强的人,若非真的傻子,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只是李梦舟刚刚回来,暂时不太清楚。 楚沧岚的身边没有跟着帮他提抢的小厮,那杆名为破霆的长枪就放在一旁,面对着道生的挑战,楚沧岚微笑着起身回礼,说道:“在你一次次挑战的过程里,我倒也看明白了一些,每次战斗结束,你都在汲取着经验,虽进境微末,却也一直都有收获,不愧是南禹枯禅里的山海修士,但你最后才选择挑战我,是想把最强者放在后面,还是相反呢?” 他脸上没有不愉的意思,但这番话也让在座的年轻修士们轻微皱起眉头。 道生略有些慌张,双手合十,说道:“二皇子殿下莫要误会,我挑战的顺序没有什么含义,传闻二皇子殿下枪法如神,在西晋难逢敌手,就算不是在场最强,亦能排进前五。” 他果然是第一次入世,许多人情世故都很懵懂。 但问题是楚沧岚抛出来的,那么对于道生的回答,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依旧微笑着说道:“那便请赐教了。” 道生手持木棍,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 楚沧岚的右手轻抬,那杆长枪便震颤着悬浮起来,仅仅是眨眼的时间,伴随着一道惊雷炸响,有闪电在殿内纵横肆虐,疾速呼啸刺出! 那如雷霆破晓倾注向人间的压迫感,让得道生短暂失神,但还是及时举起了手里的木棍,有金光闪现,枪尖重击在木棍之上,嘭地一声闷响,席卷的风浪差点掀翻了殿顶,有阵术的光纹浮现,压缩着那股风浪,继而全数在宴会正中央爆开。 楚沧岚仍是那风度翩翩的模样,而道生杵着木棍半跪在地上,张口便喷出了一摊鲜血,他艰难地直起身子,面色苍白的望向楚沧岚,憨憨地笑容在他脸上铺开,“二皇子殿下的破霆枪法,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强大,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楚沧岚看着道生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忍,说道:“是我下手有些重了。” 道生摇摇头,说道:“我在竭尽全力,二皇子殿下自当也要认真,否则我便很难服气了。” 楚沧岚怔了片刻,笑着揖手说道:“承让。”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章 你们的命,归我了 楚沧岚在西晋是和剑痴徐北寒齐名的人物,他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一招击败道生的画面,还是给予在座很多人不可置信的感觉。 当然,有很强烈感觉的都是四境巅峰以下的修士,像北琳有鱼和沈秋白他们虽有些意外,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里,毕竟被道生挑战的年轻强者很多都只用了一招,只是没有像楚沧岚这般把动静搞这么大。 李梦舟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察觉到原本坐在角落里的简舒玄已经不见了踪影,便好像只是这场宴会里的过客,出现的突兀,走得也悄无声息。 他沉默了片刻,便没兴致在宴会上继续待下去,跟大师兄和四师兄他们低声说了一句,便重又离开大殿,朝着宫外走去。 宫廷里很深,虽灯火通明,但出宫的路上很难轻易碰到什么人。 直到海棠山主站在他的面前。 宫墙之下,寂静非常,四目相对,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 海棠山主轻声笑着说道“九歌和南笙住在离宫剑院的那段日子里,有劳七先生照顾了。” 李梦舟当然没有照顾什么,他知道海棠山主只是在客气,但也由此让他露出恍然的表情,连忙揖手说道“见过山主。” 海棠山主颔首说道“在我来都城前,有一位叫做古诗嫣的姑娘来蒹葭苑求助,她要杀死王三水,在坻水郡里,除了我之外,王三水便是最强的四境巅峰修士之一,想杀他并不容易,所以我便帮了古诗嫣一把。” “当时七先生在坻水郡莫城一剑毁掉小南天门,我便应该意识到这点的,但我只考虑到孤山客的事情,却没有真正考虑到七先生的想法,正因我弄明白了那件事情,才借着身份给了古诗嫣一些小帮助。” 李梦舟疑惑的说道“我不明白山主的意思。” 海棠山主向前跨出一步,有清风拂来,李梦舟当即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海棠山主那张很是艳丽的脸,虽然海棠山主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但其实在面容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便好似陆九歌和南笙的姐姐,而非差着辈分。 海棠山主的素手轻触李梦舟的丹田位置,便有一声很微小的剑鸣音响起,她微笑着说道“不二洞初建在坻水郡,我与李道陵自然便是相识的,我认得他的剑,只是在莫城的时候,你握着的那把剑有着某种气息掩盖,让我一时没能看清楚,但你在天弃荒原再度拔剑时,我便看得很清楚。” 李梦舟身子略有些僵硬的后撤一步,尽可能远离海棠山主,他轻吐一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明白山主在说什么。” 海棠山主说道“陛下借机让你入宫,不知真相者,自然会有多番猜测,相信不管是陛下,还是你,都应该很清楚,那座废旧院子里哪怕有着阵术存在,可你一路走过去,终究会被人注意到。” “我能大概猜到陛下要对你说些什么,我并不想去问里面的细节,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孤身一人,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助力,在都城什么都做不到,那是一条注定让你步入深渊的死路。”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我是否能够认为,山主是有意要帮我?” 海棠山主摇着头说道“我帮不到你什么,我的修为虽已臻至五境巅峰,可世间能够杀死我的存在数不胜数,我不可能因为你,或者李道陵,便把整个蒹葭苑葬送在里面。” 李梦舟蹙眉说道“山主莫非知道点什么?” 如果仅仅是秦承懿的话,他的身份虽是堂堂亲王殿下,可海棠山主也坐拥着整个蒹葭苑,又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完全不需要有什么忌惮,很明显,海棠山主忌惮的另有其人。 海棠山主不答反问,“你又都知道什么?” 李梦舟没有犹豫,说道“我很确定有秦承懿,或许北燕道宫也牵扯其中。” 海棠山主沉默了片刻,说道“真相远不止如此。” 李梦舟惊骇的望着海棠山主那张很平静的脸。 北燕道宫的力量足够轻易覆灭不二洞,若还有其他的势力参与,那无疑是很不能想象的事情,李道陵究竟惹了多大的祸,纯粹只是因为忌惮不二洞的强势崛起,似乎已经不能当做合理的解释。 除非是山海清幽要截断世间所有任何想要进入山海清幽的山门! 那牵扯到的就不只是北燕道宫一座山海清幽了。 海棠山主轻声说道“在都城里,你的敌人不止有秦承懿,你没有在天弃荒原拔剑前,或许世人都没有察觉到问题,毕竟不二洞消失的时间已经很久,又有韩一的事迹在说书先生的嘴巴里流传,他们就算要盯,也只会盯着韩一,没有人会在意都城里所谓的离宫剑院七先生。” “但现在便不同了,很多双眼睛都开始注视你,你将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他们不会给你继续变强的时间,之所以暂时没有动作,无非是你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他们需要证明你真正的身份,才能不顾一切的出手。” 看着沉默不语的李梦舟,海棠山主继续说道“南天门圣殿修士曾出现在坻水郡里,或许你也已经和他们打过照面,不要以为南天门圣殿修士只有那点能耐,若非大先生,你早就没命了,何况他们没办法大批量的出现在姜国,可只要北燕道宫开始注视你,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渗透姜国,派来更多的强者。” “姜国开启千海境的目的,是防止荡魔时期的重现,给予人间提供更多的力量,相比于那些守着圣地的家伙,姜国的肚量可见一斑,因梨花书院的存在,因天下第一雄城的存在,姜国也从不畏惧他国强大。而千海境的开启对你来说,或许便是最后的机会,我并非打击你,而是给予你一些忠告,不要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走出宫门时,看着眼前夜景里的琅琊城,李梦舟仍在回想着海棠山主每一句话,他的确没把那些南天门圣殿修士放在心上,虽然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杭子玉一行人只是针对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而来,但如果北燕道宫真的察觉到什么,便如海棠山主所言,将会有更多的南天门圣殿修士来到姜国,其目的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他。 在没有确信的情况下,哪怕是北燕道宫也不可能随意杀死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可只要他们动了杀念,世间又有何人能够阻止? 他一路回到朝泗巷,便闭门不出,潜心领悟《蚕灭卷》,在千海境里接触天地气运破境是一回事,若能同时开启《蚕灭卷》第二篇章,他便有望直接打破壁垒,跨过五境的门槛。 他可以暂时不去考虑北燕道宫的事情,也不去考虑都城里除秦承懿外的其他敌人,只要能够跨过五境门槛,他便能拔剑杀死秦承懿,哪怕最终的结果会死,在此之前,也要把能杀的全部杀死。 北燕,天弃雪山。 深夜,风雪肆意的刮着。 那座山坳里的茅草屋在风雪里摇摇欲坠。 青年打开木门,狂涌的风雪铺面而来,他眯着眼睛,注视着那片被雪雾遮盖的模糊夜空,朝着大冷天依旧在屋里制作冰沙吃的熊老师,说道“此间氛围有些不太对劲!” 熊老师吃了一口冰沙,露出十分满足的模样,嘴里很随意的说道“二十里外的地方有人在厮杀,虽然天弃雪山经常死人,但有修行者相互搏杀的场面却也不多见,你若有兴趣,大可去看看。” 忽明忽暗的灯火在屋里闪烁,不算外界风雪多大,茅草屋看起来多么弱不禁风,但始终不见倾塌的迹象,很是顽强。 没有等到青年的回话,熊老师疑惑的抬头望去,却见门口早就不见了青年的身影。 他暗自咒骂了一句,很不情愿的起身,把木门费力的关上。 风雪声瞬间消弭,茅草屋里重又变得很是温暖,熊老师躺在嘎吱作响的长木椅上,捧着一碗冰沙,滋滋有味的继续吃起来。 距离二十里地外的位置,雪雾肆意弥漫,影影绰绰可见许多身影,他们在雪雾里提刀拔剑,打得不可开交。 青年看着那一幕,看着那些穿着白色道衫的人,眉头微微蹙起,轻声呢喃道“北天门圣殿修士” 北燕道宫五座天门圣殿修士的装束都稍有不同,只要有过了解,便很容易能够分辨,南天门圣殿多是黑衣装扮,中天门圣殿则是红衣,代表圣殿最高的规格,而北天门圣殿便全是白衣道衫的装束。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一章 白袍剑客 青年站在雪雾里,斜指地面的剑缓缓提起,剑尖对着那些北天门圣殿修士,在他话音刚落,便有剑气刺破了雪雾,比雪更亮的剑光呼啸,宛如有虎豹雷音炸响,肆意地席卷。 那些北天门圣殿修士很是错愕地望着突然出现,二话不说便直接拔剑的青年,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危险临近时,便条件反射的迎击,终究是圣殿修士,没有一个是弱者,但青年的剑气之强盛,仍是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青年出剑干脆,直接便要取走北天门圣殿修士所有人的性命,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开口说话。 十数名上境修士,在那一道剑气下如同蝼蚁,剑气浩荡,直达天际,昏暗的夜空里闪烁出一抹亮眼的光芒。 肆虐的风雪骤止。 青年收剑归鞘的声音无比清晰。 原本北天门圣殿修士所站立的位置,躺满了尸体,一道细长的剑痕蔓延至视线尽头。 那些装束各异的修行者痴傻地望着面色平静的青年,忍不住背脊发麻,下意识纷纷后撤几步,嘭嘭地心脏跳动声宛如擂鼓,让他们显得很是紧张不安。 那可是十数名上境修士,居然被一剑直接斩杀殆尽,没有半点还击的余地,尤其那一剑造成的画面,给予他们心里极大的震撼。 殊不知,青年有伤在身,他对自己那一剑很不满意,想着以这种状态面对北燕道宫,是极其糟糕的情况。 他微微抬头,略有意外的看着那道剑痕另一侧站着一位孤单身影,其身上穿着的并非北天门圣殿服饰,他的那道剑意也并未针对,可看着那个人此时的表现,让他不由轻皱起了眉头。 同那些装束各异的修行者一样,戚小然的神情也很骇然,眼睁睁瞧着北天门圣殿修士全部身死,他当即便打算悄悄溜走,可在青年的视线盯住他时,戚小然顿觉有一股难以想象的压迫感来袭,居然让他很难迈出那一步,浑身被冷汗浸透。 被青年的那一剑吓住的修行者也终于回过神来,他们仅是犹豫了一瞬,便果断的分散出去,将得戚小然围困,与此同时,他们也略有不安的望着青年,像是为首者的男子,揖手见礼,微微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虽不知阁下身份,但想必和北天门圣殿不是朋友,否则那一剑也会将我等覆盖其下,我们来自姜国,奉命缉拿叛逆戚小然,还望阁下行个方便,麻烦退远一点,挺吓人的。” 他们虽然同是四境里的修行者,可面对北天门圣殿十数名上境修士是被压制得很惨的,许多兄弟都因此丧命,青年能够一剑杀死那些圣殿修士,那么杀死他们自然便更容易了,容不得他们驱赶,只能陪着笑脸。 青年紧紧蹙着眉头,尚未开口说话,便见远处有浓烟滚动,伴随着一声雷霆怒吼,一把硕大的长刀直接便朝着青年当头砸落。 “知神境修士?!” 青年睁大眼睛,感知到来者那磅礴的气势,他左手食指轻弹剑鞘,浮生剑便破鞘而出,在那把势大力沉的刀临近瞬间,随着剑出鞘携带的剑气迸发,便猛地撞击在了一起。 轰隆隆! 止息的雪雾再度爆涌。 一阵阵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在雪雾里回响。 大地在震颤,那些修行者纷纷被掀翻在地,惊恐的大喊大叫,“别打了!要雪崩了!要命了!” 两个人的每一次对招,皆是声势浩大,大团雪雾自雪山之顶倾泻,轰隆隆地闷响连绵不绝。 许是那些修行者的喊叫起到了作用,两个身影分离开来,又同时朝着那雪雾斩去,雪雾被驱散,却没有造成半点动静,雪崩之势虽不能抵挡,但也很快解决了危及,方圆里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那把大刀猛地砸在雪地里,持刀者是满脸凶悍的壮汉,他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对面青年,声如闷雷,“我镇守在姜燕边疆十数载,除了剑庐里那位女剑修和道宫里那家伙,不曾想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之辈。” 他没有半分留手,但那青年却应对的迎刃有余,可谓一时间旗鼓相当,这是让壮汉感到无比惊讶的。 闻听得那壮汉的话,青年轻轻蹙起眉头,说道“你是姜国神将之一,狂草堂?” 狂草堂拍了拍胸膛,傲然道“正是本神将!” 青年眉头皱得更深,说道“那你为何打我?” 狂草堂怔了一下,终于找到机会的那些装束各异的修行者里面走出一人,他貌似依旧没有从刚才那股恐怖的气息里回过神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面色惨白,但仍是艰难开口说道“我们同北天门圣殿修士战斗,以防不测,便联络了镇守边疆的狂神将,许是刚才狂神将误认阁下是敌人,此乃误会,千万莫要伤了和气。” 目睹着青年一剑斩杀十数名上境修为的圣殿修士,又接着目睹青年和知神境界的狂草堂打得旗鼓相当,足以得见那青年有多么可怕,就算不是朋友,也万万不能成为敌人。 他说话很是小心翼翼,唯恐狂草堂直接朝着青年拔刀,会让得青年不悦,然后把他们全都杀死在这里。 且不管青年有没有能力做到,可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或许狂草堂能够无碍,但他们这些人决计只有死路一条。 狂草堂弄清楚怎么回事,颇有些尴尬的挠挠脸,“你瞧这事闹的,虽是误会,但刚才打得也算痛快,便不打不相识了,我的错,我的错!” 青年显然也并不是很在意,他只是望着那被数名修行者围困的戚小然,说道“你们直接在北燕境内同圣殿修士战斗,怕是所图不小,莫非姜国和北燕已经开战了?” 狂草堂对这件事情是有些了解的,否则也不会特地赶过来,当即便开口说道“这些家伙是天枢院的暗探,不是那种专门探听消息的,而是执行刺杀或相对危险的任务,所以修为不算很弱,他们来到北燕是为缉拿叛逆戚小然,只是没成想那戚小然居然有道宫圣殿的人保护,幸而小兄弟出手,否则恐怕我赶过来时,他们都已经被杀了。” 狂神将以勇猛著称,确实头脑简单一些,他并不合适做统帅的位置,可身边有谋士出谋划策的情况下,加以狂草堂的威猛,也是能够极大的震慑敌军。 他此时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青年,并非他真的头脑简单到了这种地步,而是天枢院暗探在同北天门圣殿修士战斗开始,缉拿戚小然的事情便已经不是秘密,何况青年也算间接救了那些天枢院暗探,狂草堂没有搞清楚状况便又对青年出手,心里颇有些愧疚,便丝毫没有想着隐瞒。 青年沉默不语,既然姜国和北燕没有开战,他的兴趣便也下降了很多,认真地想了想,他才说道“刚才的动静不小,北天门圣殿应该会有更多高手来到这里,反正也闲来无事,我便帮你们挡着。” 狂草堂很是诧异的看着青年,最终抱了抱拳,说道“你这个朋友我老狂交定了,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待把戚小然那逆贼带离北燕,我自会再前来助你。” 青年摇了摇头,说道“虽会帮你们挡着,但我不会在这里死战,你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狂草堂虽然觉得青年很奇怪,但情势紧迫,如果有道宫圣殿的知神境强者露面,他也没有绝对把握可以带走戚小然,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当即一行人便押着挣扎的戚小然火速离开。 仅仅是半盏茶的工夫,雪山里便又有修行者造访。 他们皆是白色道衫的打扮,不出所料的果真有知神境界的大修士。 在北天门圣殿察觉到异常时,便有防备狂草堂的出现,只是时间上略有些来不及,等到那名知神下境修士赶到时,此地便只有青年。 他皱眉看着那道纵使有着大雪掩埋,仍很清晰的剑痕,以及被白雪盖住大半身子的圣殿修士的尸体,抬眸望向青年,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觉得青年的样貌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一时愣在当场。 道宫五座圣殿里,门主级别的人物,最次也在知神境巅峰,来者虽仅仅只是知神下境的修士,但也是道宫里名副其实的山海修士,地位超然,曾经在北燕发生过的事情,道宫虽不屑关注,可有些事情,道宫的眼睛是没办法轻易移开的。 认真地打量着青年,那名知神下境的圣殿修士思忖着,脑海里忽有灵光闪现,他睁大眼睛,相当意外的说道“你是不二洞里那位白袍剑客韩一?!” 虽然青年没有穿着那身白袍,且当年韩一出现在中庆城,更甚者在一夕间覆灭了一座五境宗门,北燕道宫的视线都没有完全投放上去,那也只是因为高高在上的道宫根本不相信市井传言里所谓韩一出现在北燕的事情,甚至根本不相信韩一还活着,对此全都以很淡然的态度对待。 但那座五境宗门一夕间覆灭也是事实,于是在北燕皇帝的号召下,道宫也仅仅只派出两位知神境修士率领着数百圣殿修士联合北燕禁军共同围杀韩一,便是在这雪山山脉的某一处,丢失了韩一的踪迹。 随后道宫才探明确有其事,紧跟着圣殿里更多的强者才有动作,可那时已经找寻不到韩一的踪影,虽然当年那场围杀,他并没有参与进来,但却很清楚韩一的长相,只是时间有点久远,他初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你一直都躲在雪山里,当真是奇事,若你一直都在这里,为何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 想到这里,他可谓一头雾水,当初各天门圣殿合加出动近十名知神境大修士,基本上把雪山山脉找了个遍,却没有看见韩一半点踪影,本以为其已经逃离北燕,却原来一直都在圣殿的眼皮子底下。 在他看来,这真是相当荒谬的一件事情。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二章 道宫圣人和熊老师 哪怕一时想不通,但不妨碍他此时的一些兴奋,浑然遗忘了狂草堂和那些姜国修士缉拿戚小然的事情,他现在的眼睛里只有韩一。 看着那面无表情站在雪雾里的身影,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其实我没有想明白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你来到北燕的目的我大概能够猜到,当年我便对不二洞那位白袍剑客很感兴趣,可惜我只是远远旁观,没能亲手杀死你,想来是上天待我不薄,给予了我亲手杀死你的机会。” 韩一轻轻蹙着眉头,原本只是帮助狂草堂抵挡圣殿修士的他,那平静的眼眸里忽现一抹厉色,“原来当时你也在场,那这便再好不过了。” 他甩动了一下臂膀,握紧手里的剑,缓缓迈步朝着对面走去。 有剑气在他周身环绕,切割着风雪,每踏出一步,剑气便厚重一分。 “传闻当年白袍剑客入世,便站在年轻一辈的最高峰,而你入北燕提剑,能够一夕间覆灭一座五境宗门,便也足以证明你已跨入五境门槛,但说来说去,你也只是后辈,我即将迈入知神上境,此时要杀你,易如反掌。” 看着对方傲慢的模样,韩一平静说道“当初北燕皇帝派出禁军,联合你们天门圣殿修士与我在雪山一战,尚且不能杀我,仅凭你一人,带着一群废柴,如此自信的模样,倒也不愧你们道宫瞧不起天下人的愚蠢姿态。” 那名知神境修士冷笑着说道“那是你的运气足够好,天门圣殿虽有派出修士协助禁军缉拿凶犯,但那时不清楚你的身份,圣殿修士又怎会认真对待,无非是打个过场罢了,现在的情况便不同,我要杀你,你就活不了。” 韩一摇了摇头,想着天门圣殿的家伙果然都是一些傲慢盲目到极点的蠢货,当时那些圣殿修士的确没有动真格的,基本上全都是北燕禁军在拼命,但随着禁军很快便死伤惨重,那些圣殿修士很快就参与了战斗,韩一虽身受重伤逃离,但北燕禁军和圣殿修士却也没几个活着回去,何况那场战斗里还有着天门圣殿的两名知神境大修士。 如此浅显的道理,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意味着什么。 韩一已经没有了很大的兴致,他站在对方的面前,看着其脸上很兴奋且不屑的神情,缓缓拔剑,继而归鞘。 有寒芒一闪而过。 那名北天门圣殿的知神境修士渐渐地睁大眼睛,他那兴奋和不屑的神情很快消失不见,变得相当惶恐,他不可置信的瞪着面前的韩一,双手捂着脖颈,有鲜血喷溅,在雪地里盛开朵朵艳丽梅花,其身子也朝后轰然倒下。 余下的圣殿四境修士瞠目结舌的望着那一幕,他们腿肚子都在打颤,仅仅是眨眼的工夫,堂堂知神下境的大修士,居然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这副画面带给他们心里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那副同样傲慢的姿态,在一瞬间便被打击的支离破碎。 没等他们做出更多的反应,又有剑气划过,沾染着鲜血的雪花在半空中飘舞,十分妖冶,此地便又添了许多尸体。 随着风雪的侵袭,所有痕迹都被白雪掩盖,只有那些饿极了的冬鸟才能慢慢寻觅到食物的踪迹。 韩一回到了茅草屋。 熊老师吃完冰沙,正昏昏欲睡,随着木门被打开,寒风袭入,他才打了个寒颤,猛地惊醒,待得韩一重新紧闭木门,他才叹着气说道“你有些冲动了啊。” 韩一看了一眼躺在木椅上的熊老师,明白刚才那一幕必然被其很清楚的瞧在眼里,那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此时熊老师都已心知肚明。 瞄着没有说话的韩一,他感慨着说道“当初虽然不清楚为何会有圣殿修士和北燕禁军围杀你,可你逃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便不得不救你,我虽帮你遮盖了外界的视线,让他们找不到你,可你现在又杀死那么多圣殿修士,恐怕就很难继续留在这里了。” 韩一擦拭着自己的剑,沉默了片刻,说道“多谢前辈的照顾,我的伤没有痊愈,的确不宜过早暴露,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要去做些该做的事情才行,在他们找到我之前,我会离开这里,避免让他们怀疑到前辈的身上。” 熊老师哼唧唧地说道“你是白痴嘛,你已经被发现就在雪山,哪怕知情者皆被你杀死,可也瞒不过道宫的眼睛,曾经是因为他们的傲慢,才能让你在北燕里肆意妄为,只要你再度出现,他们便不可能继续当睁眼瞎,而雪山里有镇压山外之人的屏障,若你一直都躲在雪山里,他们却发现不了,那么便很容易怀疑到我,那无关你现在还是否在我这里。” 韩一想了想,说道“前辈很强,从接触过程里我能够很清楚的察觉到,相信只要那位道宫圣人不出,整个北燕境内没有人可以奈何得了前辈,那样就算道宫找过来,我也可以放心。” 熊老师有些气急败坏的从木椅上坐起身,“我能救你一次,便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世人岂非会说我怕了道宫?那我的名声将会染上污点,既然伤势没痊愈,就别急着往外面跑,纵使道宫怀疑到我的身上,只要他们找不到你,便也只能乖乖回去,你就安生的把伤养好,到时想去哪里我都不会管!” 韩一默默看着熊老师,心里有些感动,曾经能够这般护着他的,也仅仅只有一个人罢了,若要成事,便不能轻易让自己身处险境,想明白这一点,他朝着熊老师点点头。 继而把剑放在一旁,开始忙活着给熊老师弄饭。 深夜,有星辰,有皎月,银辉遍地,实则,白雪胜过星月之辉。 北燕的雪山山脉绵延万里,有镇魔屏障所在,有外围数不清的村落,在某一处制高点,也有着一座隐藏在茫茫雪山里的宫殿。 那便是道宫。 燕国的山海清幽。 穿过幽深的长廊,云中崖来到一座月光透过穹顶直照下来的大殿内,那里有着一张宝座,代表着道宫最高的地位,四面墙壁刻画着许多不知名的人物,那皆是道宫历代传承的强大修士,在那张宝座的上方则有特意刻画的全身人像,那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 自诩为道天正统的道宫,把那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誉为道宫第一任圣人,然而那位圣人的模样,姓名,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就连那张人像也很朦胧。 但这不妨碍道宫把他当做初圣,当做所谓正统的信仰。 云中崖朝着宝座见礼,恭敬地说道“启禀圣人,姜国神将狂草堂私自入境,把戚小然带走,北天门圣殿保护戚小然,在雪山死伤惨重,还请圣主令下。” 在那张宝座上,影影绰绰有着一道身影,他轻声叹息道“我已经看到了,韩一躲在雪山是我没有想到的,以前我便有所怀疑,只是想不通熊院长那么做的理由,或许是我很久没有理会世间,让外面那些家伙变得放肆了很多。” “秦承懿把戚小然带到这里,就算我道宫不必在意那个家伙,但人从我道宫手里被带走,便是对道宫的挑衅,你马上调遣北天门、东天门圣殿修士,去拦截狂草堂。” 云中崖问道“是要把戚小然安全带回来么?” 道宫圣人轻轻摆手,说道“秦承懿看得上戚小然,我们道宫看不上,那种废柴留之无用,戚小然也只是对秦承懿谋夺权势有些作用罢了,但我道宫得不到半点好处,秦承懿想要因为那件事情利用道宫,无疑是痴人说梦,你去给狂草堂一个教训,顺便把戚小然除掉,就算是一根头发,他们也休想带走。” 云中崖躬身说道“属下明白。” 他刚要离开,但想了想,又返身说道“是因我常年不在镇魔屏障看守,才让得韩一有机会躲在那里,既然已经确定韩一的所在,是否立即行动?” “熊”道宫圣人沉默了片刻,似是觉得熊老师的名字让他无端低了辈分,便改口说道“那家伙是魏国芍华书院的院长,修为已臻至五境之上,若他执意要护着韩一,你们去了,也只会无功而返,此事我自有决断,你只需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云中崖点点头,快步离开。 道宫圣人从宝座上站起身,望着穹顶上那轮明月,往前踏出一步,人便已经消失在原地,等他再度出现时,视线里便是那座茅草屋。 在他刚刚出现,茅草屋的木门便也被人从里面推开,熊老师捧着一碗冰沙,眯着眼睛说道“司徒朝元,好久不见了,明明我们距离这么近,你却从来没有造访过啊,现在跑过来,我可不会请你吃冰沙。” 道宫圣人司徒朝元微笑着说道“你的爱好很独特,虽然修行者寒暑不侵,但在雪地里吃冰沙,却也透着怪异,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你想必也很清楚我为何会来。” 熊老师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说道“我也是真没有想到,原来当年不二洞覆灭是你的手笔,因为我喜欢雪,所以便亲自看守着天弃雪山的镇魔屏障,但我当年并没有察觉到你有离开道宫,看来你的修行已经远远高过了我。” 司徒朝元打量着茅草屋,说道“你虽然是魏国芍华书院的院长,可你终究不是姜国那座书院的院长,何德何能敢与我相提并论?我敬重你,是因为你毕竟是书院里的一位院长,但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熊老师挖了一口冰沙,笑着说道“当今天下能够与道宫圣人一较高低的人物确实很少,可站在世间最高峰的那些人物,你司徒朝元并不在前列,当然,那只是我以前的想法,或许你真的变强了很多,但观主始终都是第一强者,天下各大书院若是合并,就连观主也不敢小觑,我是打不过你,但我也很相信,你不敢对我动手。”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三章 琅琊城下的雪夜太子 望着熊老师有恃无恐的一口一口挖着冰沙吃,司徒朝元沉默了少许,笑着说道“曾经的书院也许会让我忌惮,可书院分化的太严重,在当年,书院占据世间诸国,确实是很大的壮举,可现如今,我不相信诸国里仅仅挂着书院名头的家伙,真的没有半点变化。” 话虽如此,但司徒朝元心里也很清楚,哪怕世间仅剩下两三座书院是一心的,也依旧是不容小觑的力量,何况他弄不清楚在北燕都城里那座书院究竟是什么态度,可他并不想去承认熊老师那番话。 熊老师很淡然地说道“那我就站在这里,你若想打,就尽管来。” 司徒朝元沉默不语。 他静静地看着熊老师,很久之后,方才说道“你很清楚,我要杀你很容易,但我其实并不想杀你,你因所谓的仁心护着韩一,但也只能护他一时,只要他走出雪山半步,圣殿修士就会将他围杀,反正他现在也逃不了,你想护着便护着吧。” 话音落下,司徒朝元的身影消失在茅草屋前。 熊老师低头看了一眼吃了一半的冰沙,忽然觉得没有了食欲,他朝着茅草屋里说道“你也应该听到了,司徒朝元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我的存在,他或许不一定亲自出手对付你,但道宫里不止有一位五境之上的强者,就算你的伤势痊愈了,只要离开这里,也是难逃一死。” 韩一站在茅草屋里,看着熊老师的背影,轻声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活着,能杀多少便杀多少,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熊老师回头看着他,说道“那可不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清晨的琅琊城,与往日里不太一样。 有禁军在南城门外排阵,也有许多修行者聚集,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物的到来。 徐鹤贤整理着自己的衣装,望着南城门外的官道上渐行渐近的队伍。 在能够看到南城门的某座茶馆里,李梦舟略有不解的说道“什么人物值得这般大的阵仗迎接?” 坐在他身侧的宁浩然摇着头说道“是北燕道宫那位能够看得懂《太玄白首》的雪夜太子,貌似已经被按照圣人的继承者来栽培,但姜国和北燕的关系并不安稳,如此大的阵仗不仅仅是迎接那么简单,就算表面是那样,但肯定有要给其下马威的意思。” 坐在李梦舟另一侧的江子画慢悠悠地喝着茶,砸吧砸吧嘴,呸了一口,说道“传闻雪夜太子是很骄傲的人,若能在南城门外把他的骄傲击溃,便算胜了一筹,想来那雪夜太子之后在都城里也只能畏畏缩缩。” 在江子画旁边的何峥嵘捧着茶杯,说道“但聚集在南城门外的修行者没几个瞧得上眼的,虽然并非长他人志气,可想要击溃雪夜太子的骄傲,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坐在李梦舟对面的萧知南淡淡说道“所以那些修行者也只是有看热闹的资格,真正要出面的另有其人,我倒是很想前去会会那雪夜太子。” 他们都把目光放在萧知南的身上,李梦舟微微皱着眉头,指向坐在萧知南身旁的女子,说道“我一直很好奇,她为什么在这里?” 萧知南默默看向身旁坐着的北琳有鱼,没有说话。 而北琳有鱼却没有丝毫尴尬的看向李梦舟,平静说道“你有意见?” 李梦舟说了句没有,便直接转移视线,他看着停在南城门外的队伍,尤其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微微眯着眼睛说道“若是真要给雪夜太子一个下马威,恐怕没有比沈秋白和大师兄、北藏锋他们更合适的人选了吧。” 宁浩然说道“但离宫剑院并没有接到宫里要让大师兄出面的通知,而且此举也很不像陛下的作风,不清楚这里面是否牵扯着其他什么事情。” 李梦舟若有所思的说道“沈秋白和北藏锋也都没有出现。” 北琳有鱼默默喝着茶,此时也看向南城门外,说道“雪夜太子被誉为北燕年轻一辈里的第一强者,就算是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也最多势均力敌,如何能够算得上下马威,何况要击溃其骄傲了,那只有是和雪夜太子同样年轻,且修为远远高过他才行。” 在座的人仔细想了想,虽然琅琊城里能够和雪夜太子一战的强者并不少,可要碾压雪夜太子的存在貌似根本没有,他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等人想多了。 但就算是北琳有鱼或道生、楚沧岚等人物也没有被这般阵仗迎接,哪怕雪夜太子被北燕道宫给予厚望,可仅仅是在身份上,也并未高出很多,若里面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便会显得很奇怪。 南城门外,徐鹤贤露出笑呵呵地模样,向前几步,揖手说道“玄政司司首徐鹤贤,见过道宫南天门门主,见过雪夜太子。” 队伍里有着一辆很奢华的马车,那里面坐着的便是南天门圣殿的门主,王行知。 因梨花书院的制衡,北燕道宫虽然不能有五境的大修士私自出现在姜国,可在千海境开启的日子,便也默许了王行知同雪夜太子一起来到姜国琅琊城。 面对徐鹤贤的问候,马车里的王行知并没有露面,也没有说话。 倒是骑在马上的雪夜太子笑着回礼说道“徐司首客气了。” 在雪夜太子旁边另外一匹骏马上也有着一位少年,他的面容略有些稚嫩,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此时他看着徐鹤贤,似是有些不太开心的说道“你怎么不向我问好呢?” 徐鹤贤怔了一下。 雪夜太子望了一眼那少年,才笑着看向徐鹤贤,说道“这位是我师弟,韩幼清,他年纪尚小,不太懂礼数,还望徐司首勿怪。” 徐鹤贤深深地看着那名叫韩幼清的少年,虽然那少年在世间的名声不算很响,但也并非到没有人知晓的地步,若说北燕道宫里雪夜太子资质最高,那么其次便是韩幼清。 韩幼清的年纪虽小,但资质也是极高,只是前面有雪夜太子的大名压着,很少有人注意到韩幼清。 虽是如此,但徐鹤贤也没有很愿意去和韩幼清问好,那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他贵为玄政司的司首,向王行知见礼,是因为对方是南天门圣殿的门主,向雪夜太子见礼,是因为对方是道宫圣人的继承者,且也是北燕皇室储君,他没道理因为韩幼清的一句话,便去见礼,哪怕是出于礼貌或笑呵呵地走个过场。 以玩笑的形式混过去,当然是最好的事情,那样双方都会开心,但徐鹤贤并不打算那么做。 毕竟他是有任务在身的。 徐鹤贤没有说话,韩幼清自然很不开心,就连雪夜太子也微微皱着眉头,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果不其然,徐鹤贤沉默了片刻,便突然笑着开口说道“素来传闻雪夜太子修行资质奇高,在北燕享誉盛名,甚至于整个天下都对雪夜太子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有幸来到我姜国都城,有些少年便很想向雪夜太子讨教一二,想来雪夜太子也不会吝啬赐教。” 雪夜太子注视着徐鹤贤,微笑着说道“徐司首谬赞了,但若是沈秋白、北先生或离宫剑院大先生出面,我也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徐鹤贤摇着头,说道“并非是那三位要与太子殿下讨教。” 他招了招手,玄政司的一群甲士里走出一人,正是握剑的简舒玄。 神情平静的简舒玄来到徐鹤贤的身侧,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雪夜太子的身上,而是微微垂首,默不作声。 雪夜太子看着简舒玄,淡淡说道“徐司首是在与我说笑?” 徐鹤贤笑着说道“此乃我的义子,籍籍无名之辈,他很想向太子殿下讨教,作为父亲的我,自然没有不应之理,也希望太子殿下给个面子。” 虽然秦承懿和北燕道宫有些关系,但徐鹤贤秉承着皇帝陛下的旨意,也是忠心做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完全是很彻底的在刁难雪夜太子。 雪夜太子深深皱着眉头,就算沈秋白和北藏锋、欧阳胜雪不出面,也应该是像宁浩然或谢春风、钟溪言这般的人物,但他注视着默不作声低着头的简舒玄,心头有一些怒意,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也配与他一战? 他看向身后马车里的王行知,然而那辆马车里并没有什么动静,雪夜太子沉默着。 徐鹤贤貌似也不着急,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不管雪夜太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都已经完成了任务,哪怕秦承懿曾经和北燕道宫合作,但他也深知,秦承懿从未把北燕道宫当做自己人,只要秦承懿站在足够高的位置,首先要除掉的必然是北燕道宫。 秦承懿是不会允许自己曾经的污点永远留在世间的。 纵然现在并非是和北燕道宫闹掰的时机,可要刁难雪夜太子的人是皇帝陛下,徐鹤贤很自信,就算是他站在最前面,但以王行知和雪夜太子的身份地位,他们只会把矛头指向坐在帝位的人。 毕竟很少有人知晓徐鹤贤和秦承懿的关系。 往坏处去想,雪夜太子非得要报复徐鹤贤,那他也并不惧怕,这里终究是在姜国琅琊城。 但是出乎徐鹤贤意料的是,雪夜太子尚未答话,韩幼清却直接从马背上掠下,高声说道“你们随便弄出来一个人,就想向我师兄讨教,那你们这些家伙若是全部都要来讨教,难不成我家师兄还必须全都得答应?简直是笑话!我家师兄可是北燕太子殿下,若要讨教,便先赢了我!” 闻言,徐鹤贤忍不住皱起眉头。 而雪夜太子看着韩幼清,也微微笑着,依旧没打算说话,显然是默许了韩幼清的行为。 徐鹤贤看向简舒玄,若雪夜太子不出手,那他之前的话便白说了,正要继续刁难,让雪夜太子不得不出手时,简舒玄忽然抬眸看了一眼韩幼清,轻声说道“也好。”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四章 我于世间无所惧 秋风拂着南城门,朝阳的光辉照耀在简舒玄的身上,他望着对面的韩幼清,轻声说道:“这样也好,一场是打,两场也是打,我便先赢了你,再向雪夜太子讨教。” 他的声音很是平淡,但那番话却是有些狂妄。 徐鹤贤深深地望着他,随即笑着看向雪夜太子,说道:“既是如此,那便这么着吧。” 雪夜太子皱眉看着神情平静地简舒玄,对着韩幼清说道:“你放开手脚去打吧。” 在他的感知里,简舒玄确实很普通,他想着是姜国皇帝有意刁难,便随便派出一个人,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或许简舒玄此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特意叮嘱韩幼清,便是让其不必留手。 城内那家茶馆里,李梦舟和萧知南对视了一眼,似乎能够明白徐鹤贤的想法,沈秋白等人没有出现,但有简舒玄在,便足够把雪夜太子的实力逼迫出来,毕竟在白虹镇里,他们是清楚简舒玄的实力的,但想要击溃雪夜太子的骄傲,显然可能性还是不大,但下马威的作用却也算有了。 毕竟简舒玄名声不响,很容易被小觑,那么在见识到简舒玄的实力后,雪夜太子的心里必定会多出一些想法,那么他的心境也会由此变得不稳。 在座的人除了李梦舟和萧知南外,宁浩然也曾和简舒玄对峙一夜,他此时微微蹙着眉头,说道:“简舒玄在没有展现力量前,气息相当内敛,若抱有小觑心理,便很难感知到他的真实境界,可若是简舒玄先和那少年打,在过程里,雪夜太子必定可以看得很清楚。除非简舒玄能够一招击败那少年,否则给予雪夜太子的下马威就会大打折扣,最终变成一场闹剧。” 在当初当街对峙时,简舒玄虽然很强,但终究有限,现在宁浩然也不能确信简舒玄是否有能力做到。 他想着若是皇帝陛下没有绝对的把握,便不可能让徐鹤贤做这样的事情,否则一旦失利,丢得便是姜国的脸面。 其实在某个地方,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也在看着南城门外的一幕。 他们的想法与宁浩然大同小异。 沈秋白问道:“你们可曾想明白陛下那么做的理由?” 欧阳胜雪轻皱着眉头,说道:“如果那并非陛下的意思呢?” 沈秋白看着他说道:“你的想法有误,就算徐鹤贤有别的心思,也不敢拿这件事情做文章,毕竟很多人都能看得见,他没那么傻。” 欧阳胜雪默然不语。 北藏锋手里捧着书,但视线却在南城门外简舒玄和韩幼清的身上,淡淡说道:“没必要非去揣测圣意,陛下不可能拿姜国的脸面去赌,何况北燕根本不被陛下瞧在眼里,唯一值得忌惮的也就是道宫,道宫是北燕最坚实的后盾,刁难雪夜太子,自然有陛下的理由。” 他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即也有一道声音传来,“我其实反倒觉得,应该是由大先生出面去刁难雪夜太子。” 欧阳胜雪怔然地回头望去,发现是蒹葭苑的首席月从霜后,他很不解的问道:“为何?” 月从霜淡淡笑着说道:“因为他是雪夜太子,而你是欧阳胜雪,既是胜雪,自然便是不二之选。” 欧阳胜雪:“” 北藏锋的视线放在手里的书卷上,说道:“挺好笑的。” 外城的某家酒肆里,杨麒看着对面身穿僧袍的道生自顾自饮酒,神情透着一丝怪异,转头看向楚沧岚,轻声说道:“那雪夜太子是相当骄傲的人,姜国和北燕又关系不睦,在琅琊城下被刁难,想必那雪夜太子已经火冒三丈,却始终一副很平静地样子,倒是确实不简单。” 楚沧岚擦拭着破霆枪,没有小厮跟在身边,确实多了些麻烦,他轻笑着说道:“雪夜太子当然不简单,毕竟是被当做道宫圣人的传承者,如果他的眼界和修为跟不上,又哪来的资格站在那里,刁难雪夜太子便相当于挑衅整座道宫,看来姜国和北燕的战争越来越近了。” 杨麒很不解的说道:“若是如此,那雪夜太子为何还要来到姜国,他不怕此行回不去么?” 楚沧岚说道:“姜国或许会刁难他,但绝对不会杀他,因为姜国的国教是梨花书院,能够包容整个天下,又岂会容不下一个雪夜太子,不管其身份有多高,姜国和北燕的情况有多紧张,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是还未曾打起来。” 杨麒摇着头说道:“但我还是不明白,既是打算刁难雪夜太子,为何偏偏派出一位籍籍无名之辈,不管是刻意讽刺雪夜太子还是其他什么目的,都很难相信会是姜国皇帝陛下的手笔。” 道生咽下一口酒,说道:“也许那简舒玄确实籍籍无名,但世间籍籍无名之辈很多,并非全是废柴,事实如何,也得打过才知道。” 楚沧岚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道:“而且那韩幼清也不是简单角色啊,此幕倒是显得颇为有趣。” 杨麒心里满是困惑,他看向南城门外。 简舒玄和韩幼清已经相互递剑。 青野剑的淡雅宛若清风,在韩幼清的耳畔刮过。 灵肠剑的朝气便如那最初的一抹朝阳,晃得人有些刺眼。 两把剑交错,迸发着阵阵剑鸣,拂动着云卷云舒,让得清晨的光辉变得更加明亮。 徐鹤贤很是意外,他没想到那叫韩幼清的少年居然如此厉害,一时间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雪夜太子同样轻轻皱着眉头,想着简舒玄能够站在这里,果然不是随意安排,若非韩幼清资质极高,小小年纪便已破入四境巅峰,恐怕在初递剑时便已经败了。 简舒玄的神情始终如一的平静,哪怕韩幼清的剑让他觉得有些麻烦,可他的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是再出剑时,剑气便陡然一变,从开始的平稳渐渐变得激荡,如同惊涛拍岸,连绵不绝。 韩幼清握剑的手猛然一松,但他反应很快的又再度握紧,提剑便斩,他那略显青涩的脸庞,隐隐有汗珠滚动,在简舒玄连绵不绝的激荡剑气下,他显然没办法撑得太久。 但少年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服输,拼了命的出剑。 虽然有着四境巅峰的修为,可韩幼清与道生也只是半斤八两,道生是因为经验不足,在不断战斗获得经验的同时,也会很快变强,韩幼清同样经验不足,且又年纪很小,他做不到道生那般纵使战败也能微笑面对。 望着拼命的韩幼清,简舒玄终是皱起了眉头,他并不觉得这一场战斗要论生死,但显然韩幼清已经急了,便打算尽快结束。 青野剑在他手中翻转,激荡而出的剑气便又更盛了几分,直接拍击在了韩幼清的身上,让他闷哼一声,接连倒退,最终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是被石子硌到了,韩幼清面露痛苦,直接丢掉了手里的剑,侧着身子,揉着后背,眼眶里已有泪花在打转。 简舒玄提剑看着韩幼清。 这时,马背上的雪夜太子突然掠身而起,一把宛如白骨的剑散发着金属的光泽,直接朝着简舒玄刺去。 那一瞬间,简舒玄的汗毛根根倒竖,他下意识横剑回击,铿地一声鸣响,剑气爆开,他整个人便被震飞了出去。 直到左脚踏在城门墙上才止住退势,甩了甩有些僵麻的手腕,简舒玄重新攥紧青野剑,抬眸看着那白衣飘飘,手持骨剑,气度非凡的雪夜太子,平静说道:“殿下是心里不顺,才以这种方式出剑?” 雪夜太子把韩幼清扶起来,侧目看向简舒玄,淡淡说道:“你能打赢幼清,刚才那一剑便对你形同虚设,若真是心里不顺,我那一剑已经杀了你。” 简舒玄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想着,刚才那一剑可不是虚晃,否则他握剑的手也不会被震得发麻,甚至短暂失去了知觉,不管雪夜太子嘴巴里说得多好听,但其实心里已经不如刚刚来到南城门时那般平静。 事实上也很好理解,雪夜太子是北燕的储君,未来燕国的皇帝,更是道宫里的山海修士,拜道宫圣人为师,选定为圣人的传承者,在他身上有着太多的光环。 他满是骄傲的来到姜国都城,却被刻意刁难,甚至派出一位籍籍无名之辈之辈来挑战,原以为就算简舒玄可能有点本事,韩幼清也足够应对,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那么雪夜太子心里有些忿然,便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想要因此让他心境变得不稳,却还差得远,只是一时让他变得不再平静罢了。 望着沉默不语的简舒玄,雪夜太子平复了情绪,微笑着说道:“你们姜国都城隐藏得很深,没想到除了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外,居然还有你,这虽然让我有些意外,但带给我更多的感觉却是有趣。” 简舒玄说道:“能够和雪夜太子打一场,我也觉得很有趣。” 雪夜太子微微挑眉,说道:“你果真要和我打?” 简舒玄平静说道:“我已经赢了韩幼清,那么下一场自然便是殿下,你刚刚刺向我的那一剑,我总要讨回来。” 雪夜太子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你虽是已经达到了沈秋白他们的高度,但并没有胜过他们,所以这一战,你是必输的,饶是如此,还要打?” 简舒玄皱着眉头,说道:“殿下这番话的意思是不想和我打?” 雪夜太子神情渐肃,说道:“我于世间无所惧,只是既定的结果,没有什么意义,可你既然非要打,那我便成全你。” 简舒玄低头看着自己仍在轻轻颤抖的握剑的手,抬头说道:“那便请赐教。” 雪夜太子也注意到了简舒玄那只握剑的右手,淡淡说道:“请先出剑吧。” 简舒玄没有推辞,往前踏出一步,继而低身疾掠,青野剑划出一道惊芒,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着剑气直袭雪夜太子。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五章 简舒玄的入世之战 茶馆里很寂静。 江子画微微张着嘴巴,不敢相信的左右环顾着,“那简舒玄居然那么厉害?” 何峥嵘冷着脸,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那个韩幼清年纪轻轻居然已入四境巅峰,他莫非是靠吃饭来修行的?” 因简舒玄的强大超出想象,让得江子画很是不能相信亲眼所见到的画面。 而同样很年轻的何峥嵘,在见到韩幼清居然修为远高于他,便很是不服气。 李梦舟默默喝茶,待得将茶杯放在桌上,才轻声开口说道“简舒玄是玄政司里的一把利剑,他一直以来都很强,只是现在变得更强,他能打赢韩幼清,很正常,但想要再打赢雪夜太子便很难了。” 宁浩然点点头,说道“其实韩幼清不弱,看似简舒玄赢得稍显轻松,但气海灵元也消耗了不少,雪夜太子那一剑也让得简舒玄的右臂相当于废了一半,哪怕是在全盛时期,简舒玄也不是雪夜太子的对手,何况是受了伤的情况下。” 江子画有些恼火的说道“那个雪夜太子也太无耻了吧,分明是偷袭,还给自己找理由,如果我是简舒玄,直接就骂死他!” 雪夜太子毕竟是外人,江子画自然是心向着简舒玄的。 北琳有鱼望着南城门外,淡淡说道“且不管雪夜太子是否无耻,但简舒玄明知自己连握紧都勉强的情况下,仍是很坚定的出剑,便已经远远胜过了雪夜太子,就算输了,也是虽败犹荣。” 她常年待在芍华书院里,是因为世间够资格让她拔剑的人太少,而此刻突然多了一个简舒玄,也让她觉得姜国之行,变得稍微有趣了不少。 萧知南和李梦舟相互对视着,曾经在白虹镇里,简舒玄是要杀死李梦舟的,而且必定是奉了徐鹤贤的命令,很早之前便已注定,李梦舟和简舒玄只能是敌人,可简舒玄在白虹镇里明明有很多机会能够避开萧知南或者宁曦,但他始终没有那么做,甚至最后选择在最不合适的时机出剑,把自己搞得一身伤逃走。 那是李梦舟一直以来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萧知南的想法里也是对于简舒玄在白虹镇的举动有些不解,她倒是不在意其他的事情,但总觉得简舒玄这个人很不对劲。 那是来源于一种女人的直觉。 徐鹤贤在很认真地看着交战中的简舒玄和雪夜太子,渐渐地,他眉头越皱越深。 简舒玄的剑每一次都有些后力不足,许多机会都被错失,而雪夜太子便显得游刃有余,哪怕徐鹤贤只是为了真实的完成皇帝陛下交待的任务,并没有真的非得与雪夜太子为敌,可简舒玄此时的表现,依旧让得徐鹤贤很不悦。 他培养简舒玄的目的,便是看重其绝高的修行资质,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非凡的作用,除了执行玄政司的秘密任务,他很少让简舒玄抛头露面,但今日是简舒玄正式走入世人眼睛里,徐鹤贤当然希望简舒玄能够表现得更好。 在观战的过程里,他发现了简舒玄的右手腕已经崩裂,变得血迹斑斑,想着如此下去,简舒玄会败得很惨,而他这个义父也会脸上无光,可要制止这场战斗,同样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便装作没有看到,他的面色也一时阴晴不定。 雪夜太子一剑挑开简舒玄的剑,看着他握剑的手,淡淡说道“若再打下去,你的右手可就要废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是有些惊异的,简舒玄的意志力很强,哪怕手腕崩裂,正常来说,别说握剑了,就连动弹一下都很难,可简舒玄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在不断出剑,纵使每一次出剑力量都会有所减弱,可他要出剑的意志却始终坚定。 “当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雪夜太子暗暗想着。 简舒玄出剑很艰难,他也并非没受影响,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没到挥不动剑的时候,便不能停下。 他便好似没有感情的木偶,只是下意识的出着剑,直到出现故障才会停止。 雪夜太子再次避开简舒玄的剑,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沉声说道“已经够了,没必要再打下去了,你赢不了!” 他没有办法去理解简舒玄的想法,甚至想着莫非姜国皇帝宁愿让简舒玄变成废人,也至少要伤到自己? 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要给他下马威的范畴。 不仅仅是雪夜太子想不明白,在城里观战的沈秋白他们也都深深皱着眉头。 简舒玄的强大,自然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可简舒玄疯狂出剑的模样,他们同样不能理解。 “你们看出什么了?” 欧阳胜雪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徐鹤贤的意思,或者是简舒玄本人的意思,若仅仅是要给雪夜太子一个下马威,那简舒玄已经做到了,他已经让得雪夜太子短暂的情绪不稳,纵使简舒玄继续出剑,也无法击溃雪夜太子的骄傲,反而简舒玄会因此废掉用剑的手,那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月从霜也轻轻皱着眉头说道“只有在以强势手段,或出乎对方意料的情况下,击败对手,才能让得对手心里的骄傲染上污点,可骄傲的人依旧会骄傲,要让一个人放下心里的骄傲何其之难,而且雪夜太子的骄傲,与其说是骄傲,倒不如说是傲慢,这虽然更容易击溃,但简舒玄显然已经做不到,那么他又到底在坚持什么?” 保持着沉默看书的北藏锋,此时忽然开口说道“也许从一开始陛下便不是要击溃雪夜太子的骄傲,下马威也只是其次,但陛下不可能会利用简舒玄,那么简舒玄肯定有其他原因迫使他必须去做。” “他在都城里隐藏得很深,说来说去,也只是徐鹤贤不愿意让他露面,他便是徐鹤贤用来杀人的剑,既然是剑,自然是不能带有感情,而是要绝对冷血,或许他的目的是要让雪夜太子发怒,只要雪夜太子怒了,那么其所坚持的道,便会出问题。” 沈秋白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管是因为什么,简舒玄若把自己握剑的手都废掉,便很不值得。” 月从霜轻笑着说道“那你们是否要出手?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我可不是雪夜太子的对手。” 欧阳胜雪说道“在简舒玄打赢韩幼清时,雪夜太子直接出剑,那么我们自然也有理由出剑。” 虽然是约定好的事情,简舒玄要在打赢韩幼清之后,继续和雪夜太子打,但雪夜太子直接出剑的举动本就有问题,那也是雪夜太子第一次情绪不稳,在某方面来说,简舒玄已经赢了。 欧阳胜雪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简舒玄胡闹,把自己握剑的手弄废掉。 他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南城门外,看着仍在出剑的简舒玄,尤其简舒玄的表情始终淡然,雪夜太子的心里确实有了些怒意。 那是本不该有的情绪,他以骄傲的姿态来到姜国,虽然能预料到,可能会在琅琊城里遭遇一些事情,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但简舒玄的出现,让他没办法保持绝对的平静,由此,在遇到更糟糕的事情时,他的情绪就变得更加不稳,那是由因带来的果。 他在克制,可在简舒玄的剑再度刺来的时候,他也下意识里的出剑。 铿! 有飞剑破空而至。 在两把剑交击的那一瞬间,欧阳胜雪的手也握住了剑柄,他挡在简舒玄的面前,目视着雪夜太子,有爆涌的气海灵元在两把剑之间迸现。 “欧阳胜雪”雪夜太子神情阴冷,说道“这便是你们姜国的待客之道?” 欧阳胜雪说道“你不要把事情提升到整个姜国的层面,简舒玄要挑战你,是他的事情,而我出剑,是我的事情。” 简舒玄握剑的右手在滴淌着鲜血,他弯着身子,站在欧阳胜雪的身后,声音很是冰冷地说道“属于我的战斗还未结束。” 欧阳胜雪回眸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已经赢了韩幼清,也让得雪夜太子动怒,你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雪夜太子的视线绕过欧阳胜雪,放在简舒玄的身上,他眼睛眯起,沉声说道“我记住你了,简舒玄。” 他挥剑荡开欧阳胜雪的剑,把自己的骨剑缓缓归鞘,淡淡说道“是因为你们惧怕我,也是因为你们姜国皇帝忌惮我,才有这样一幕发生,我确实动了怒,可不见得你们便赢了,其实在我刚刚出现在这里时,就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 欧阳胜雪说道“那只是你的想法,少年意气之争很寻常,没有人惧怕你,也没有人忌惮你,这只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战斗。” 雪夜太子没有说话,他只是转身重新上马,队伍进入南城门,那辆华贵马车的窗帘被微微掀起,欧阳胜雪和简舒玄的视线和里面的王行知有瞬间的交错,那是一双很可怕的眼睛。 在南城门的城墙上,唐闻柳注视着那辆马车,轻声说道“南天门圣殿的门主,道宫最强的战力之一,活了很多年的老怪物,他亲自来到姜国,不可能仅仅只是雪夜太子的陪衬。” 虽是不惑之年,但面容依旧白净,显得很年轻帅气的柳飞羽,声音低沉地说道“就是他在北燕打伤我,害得我卧床半年,我以为他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但我显然还是低估了他,南天门圣殿的王行知,早已入五境之上。” 唐闻柳说道“傍晚黄昏时分便是千海境开启的时候,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需要好好盯着王行知。” 他拍了拍柳飞羽的肩膀,说道“你若想报仇,日后有得是机会,现在要以大局为重。” 柳飞羽点了点头,说道“我没有那么浑,何况我也根本打不过王行知,与其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倒不如回家抱着婆娘睡觉。”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六章 时辰已到,且入千海 南城门外,徐鹤贤看着简舒玄那只血流不止的手臂,阴沉着脸说道“我虽没指望你能打赢雪夜太子,可近期我指派给你的任务,你回馈给我的都是失望,哪怕你今日的任务不算失败,但至少我不满意,回去等着受罚吧。” 简舒玄沉默不语。 徐鹤贤轻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彻底站在世人的眼睛里,那么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虽然我更喜欢以前那个从不会让我失望的你,你要更懂得权衡,我不会养着一个废柴,你只有变得更强,才会有用。” 他转身离开。 简舒玄也默默跟在后面。 很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 简舒玄却好似旁若无人。 欧阳胜雪轻轻蹙着眉头,在简舒玄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你的实力已不在我之下,虽然没有打赢雪夜太子,但也不算输,或许徐鹤贤是你的义父,可我觉得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玄政司,去当别人的一把剑。” 简舒玄脚步停顿了一下,淡淡说道“身为离宫剑院的大先生,你有些管得太多了。” 他回身看着欧阳胜雪,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曾经和岳世庭有些交情,但也只能算点头之交,你的身份特殊,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牵扯进来,那对离宫剑院并没有好处,玄政司有得到消息,狂草堂联合天枢院的暗探试图抓捕戚小然,可带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甚至可能连尸体都带不回来,我想大先生应该能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欧阳胜雪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简舒玄消失在南城门里。 未时,坻水郡。 某座城里的角落。 王三水满脸血迹的看着面前执剑的女子,颇有些惊怒地说道“当初我看在海棠山主的面子上,放你一马,那是我广外开恩,你现在居然杀我徒弟,辱我山门,我到底与你有何仇怨,让你非杀我不可!” 身为堂堂一宗之主的王三水,在坻水郡里备受尊崇,除了海棠山主和曾经耀武扬威的小南天门外,他不惧任何人,直到有一天,山门前出现一位姑娘,指名道姓要杀他,作为前辈,王三水虽心有怒意,但也没有亲自过问的意思,然而其门下弟子全都不是那位姑娘的对手。 最终王三水只能亲自出手,那位姑娘重伤逃离,他一路追杀,进入了蒹葭苑地界,被海棠山主言语警告,唯有愤然离去。 可前几日里,山门弟子接连被杀,让得王三水在坻水郡里也是威严尽失,他得知是那位姑娘下得手,且海棠山主又去了都城,便准备将那辱及他山门的姑娘杀死。 没想到那位姑娘早有防备,又因二者都是四境巅峰的修为,前次能够重伤对方,是他作战经验更丰富,而且是在自己的山门前,可这次未等动手便先被偷袭,导致他一开始便落入了下风,继而一败涂地。 他很是想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何如此针对,锲而不舍。 “我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杀你。”执剑的女子自然便是古诗嫣,她此时的模样也有些狼狈,面对成名已久的同境修士,她并不占优,可最终还是把王三水逼迫到了这个角落里,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你虽远在坻水郡,但想必很熟悉秦承懿这个名字吧。” 闻听得古诗嫣所言,王三水瞳孔微震,他连连摇头说道“什么秦承懿!我根本听都没听过!” 古诗嫣淡淡笑道“也许寻常的老百姓确实很难听说秦承懿的名字,可你是堂堂一宗之主,四境巅峰的大修士,连姜国亲王殿下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你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三水脸色难看。 他又说道“我当然知晓亲王殿下,可我并不知道亲王殿下的名讳,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问题。” 古诗嫣把剑递到他的面前,说道“若你没有直接说根本没听过秦承懿的名字,或许我会信你,但你刚才的回答太果决了,那更像是在刻意的极力否认,你再解释什么都没用。” “知晓亲王殿下却不知道他名讳的可能性确实有,但你身份本身就是问题,如果不是你的身份地位在坻水郡里仅次于海棠山主,如果你不是四境巅峰的修为,那种可能性确实会很大,而反之,就是纯粹瞎掰了。” 王三水阴狠地盯着她,说道“你到底是谁?” 古诗嫣的剑刺穿了王三水的肩膀,把他钉在墙壁上,淡淡说道“我问,你来答,若想活命,就乖乖听话,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剑会刺在哪里。” 王三水的身子颤抖着,他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但不意味着他会屈服,可他的反抗是徒劳无功的,那座城里无人问津的小角落,有着无比凄惨的声音响彻。 申时,琅琊城,水镜司里。 有条野狗围绕着柱子转圈,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它抬起后腿,开始嘘嘘。 穿着很华贵服饰的李二狗坐在屋檐下,他时不时地摸索一下自己的裤子,看着站在对面望月的范无味,有些好奇的说道“司首大人,今日真的有人要来杀我们?” 范无味眯缝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等到傍晚便是开启千海境的时候,不管是现在还是中间的过程,都不可能是在千海境关闭那一刻,到底是今日还是明日,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李二狗用手指蹭了蹭鼻子,说道“司首大人,您当初莫名其妙把我带到都城当官,是否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若是早知如此,我肯定不跟您来。” 范无味笑着说道“但我帮你完成了一腔抱负,他们本不会杀你,可自你来到都城,做得那些事情,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够大,否则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人物,他们要杀你,说明你确实已经非比寻常。” 李二狗说道“虽然您貌似是在夸奖我,可明知道有人要来杀我,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得劲,我现在躲起来还得及嘛?” 范无味说道“只要他们想杀你,你躲到哪里都没用,也不必过于担忧,毕竟我们也不一定会死。” 李二狗眼前一亮,说道“司首大人是早有对策?怪不得您老神在在,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在让属下佩服啊!” 范无味摇摇头,展现他鸭子般难听的笑声,“我没有对策,只是这么期盼着而已。” 李二狗“[○?`Д′? ○]” 刚刚嘘嘘完的野狗,猛地回头,“Σ(っ°Д°;)っ” 距离傍晚越来越近。 都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一个地方。 有黑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水镜司。 他手里握着一把锋锐的剑。 有野狗的叫声回荡。 傍晚来临。 皇宫宫墙前,迎着一抹晚霞,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修行者。 千海境的大门并不固定,它可能会出现在琅琊城里任何一个地方,也是在千海境的大门出现在皇宫门前时,那些准备入千海一观的年轻修士们才以最快速度聚齐。 附近是身披甲胄的禁军。 皇帝陛下站在宫墙前,他身边陪着的是国师陈莫西和亲王秦承懿。 下面也有文武百官。 “千海境开启的时限有九十二日,但在里面到底过去多久便很难说了,初境的修行者最多只能待一炷香的时间,晚出来一步,就有可能永远困在千海境里,而你们皆是入了四境的修行者,可最长时限也仅在三个月左右,因千海境里与现实的时间有差别,你们要自己权衡,谁也不能保证你们会遇到什么,又有多少人会死在里面。” “当然,为保证你们的安全,在期限快到时,朕会用某种方式在千海境里提醒你们,但能不能在时限内出来,就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千海境不同于其他圣地,其他圣地没有所谓时限的问题,因为那些圣地不是山便是湖,是可观的,但千海境却是不可观的,它存在于此,又不在于此,所谓机缘,自然是与危险并存的,但只要严守规则,基本上也不会出现问题,自有千海境开始,真正出问题的次数寥寥无几。 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免得有人遗忘时间,迷失在里面。 在皇帝陛下话音刚落。 国师陈莫西便沉声说道“时辰已到,且入千海!” 宫门前竖立着一座大门,有浓郁地天地灵气氤氲不散。 那扇大门仿佛直立于天地之间,直达穹顶。 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皆在四境里,唯一的例外便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若能入千海一观,宁浩然自能更快的恢复实力,哪怕目前境界不足待够九十二日,可就算只有一日,也远比候在外面强得多。 李梦舟望着出现在视野里的简舒玄,以及站在宫门前的徐鹤贤,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事情。 他现在心里想的皆是秦承懿为何眼睁睁看着他入千海,没有任何阻挠的行动。 回头看着面露笑意的秦承懿,对方也朝他看了过来。 秦承懿的嘴巴微张,像是说了什么话,李梦舟紧紧蹙着眉头,从秦承懿的嘴型隐约猜到了一些,“好自为之。” 他转回身,背对着秦承懿,打量着那些进入千海境大门的修行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可他心里很清楚,秦承懿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秦承懿暗地里做得事情没有被他发现罢了。 他认真思考着秦承懿到底做了什么,同时也迈开腿,跟着离宫剑院的师姐和师兄弟们消失在了大门里。 宫门前的徐鹤贤和秦承懿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都挂着一丝笑意,若有若无。 但秦承懿不知道的是,皇帝陛下的眼神也略带复杂的看向了他。 便在此时,青一悄悄出现,他附耳在皇帝陛下近前,小声嘀咕了几句,紧跟着皇帝陛下便深深皱起了眉头,“死了?” 青一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回道“死了。”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七章 树宁镇的小富婆 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便有耀眼的白芒闪现,让得李梦舟忍不住闭起眼睛,而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面前却是朝泗巷的那扇院门。 他稍微适应了一下被耀眼白芒刺激的视线,便微微蹙起眉头,此地确实是朝泗巷,但整条巷子里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他抬眸朝外望去,神游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距离很是有限,在他能够看到的画面里,本该繁荣热闹的琅琊城,却是如同一座死城,没有半点生息。 “没想到真正千海境里的世界是这样的。” 李梦舟能够猜到,千海境里呈现出的应该是趋于现实的虚幻世界,很类似于天弃荒原云清川布置下的阵术,但千海境更宏伟,氤氲在天地气运里,就连空气都是无比清新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周身弥散着一股股很温暖的气流,让他感到身心舒畅,放出神游,未能在朝泗巷附近看见其他人,虽有些疑惑,但急于破境的他,没打算走出去,而是推开朝泗巷里自家小院的院门,里面的一切摆设都是和现实相同的,仿佛他根本没有进入千海境,就站在朝泗巷里。 天地气运充盈在整个千海境世界,相当于遍地都是机缘,也的确没必要到处跑。 他只需要观想感悟此地的气运,至于何时能破境,便也在于其悟性是否足够高。 但被天地气运环绕的局势下,就算是个白痴,也能很快有所收获,既身在气运里,本身便是大机缘。 可事实上,情况与他所设想的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他在朝泗巷观想的过程里,确实有感受到气海的颤动,在于天地间的气运相互辉映着,但就是那一张薄薄的纸,却始终没有办法捅破,他在朝泗巷里待了半日时间,想着曾经在千海境的大门外感悟,便效果显著,按理来说,真正入得千海境里面,半日观想的时间,不应该迈不出那半步。 他缓缓睁开眼睛,最终还是决定到琅琊城里走走。 “距离四境巅峰只剩半步之遥,有天地气运加身,应该很容易突破,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莫非是气海里那道禁制的缘故?” 李梦舟走出朝泗巷,深深皱着眉头,没有龙老那股气息的克制,气海禁制对他的影响貌似超出了想象,他的资质虽然被压制,但因已经解开一重封禁的缘故,他所能展现的天赋也要高过普通的修行者很多,但事实上却与他所想的有些出入,这让他的心情也突然变得差了起来。 如果连在千海境里都不能破境,那他便只能等死了。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不曾想过的是,千海境的时限仅有九十二日,如果半日便能破境,那九十二日里又该强大到何等地步? 本身在四境开始,修行速度就会变得缓慢,耐心和悟性就显得尤为重要,有人一朝可悟,有人一辈子才能悟到,顿悟是可遇不可求的,千海境里充盈着天地气运,能够让修士顿悟的几率变高,不代表可以随随便便顿悟,何况是在他很急切的情绪下,那种几率反而变低了。 在修为尚且很弱的时候,接触到天地气运,便相当于徒步行走的人,忽然碰见了千里马,自然可以加速前进,轻易跨过很多障碍,但境界越高,再想突破便越难,此事本就急不得。 虽然琅琊城里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慢慢散步的过程里,万籁俱寂的氛围,也让得李梦舟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他不是白痴,只是急于破境而忽略了其他问题,等到冷静下来,他的脑海也很快变得清明。 “破境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就算是借助千海境里的气运,也不可能一日千里,曾经的急切或许不是问题,从一开始看不见气海,但不意味着没有成为修行者的资格,接触天地气运便相当于打开了枷锁。但现在的急切便会存在很大的问题,只要心境足够稳,终能破境。” 他随便逛了一下,没有走遍整座琅琊城,就重新回到了朝泗巷,想着一同进入千海境的修行者或许会出现在世间任何地方,但整座琅琊城貌似只有他独自一人,心里感觉也颇有些怪异。 但在他下意识推开小院的门时,忽然愣在了那里。 眼前呈现出的院子,并非琅琊城那条朝泗巷里小院的场景。 而是在记忆里很熟悉的树宁镇那条朝泗巷里的小院。 他来到琅琊城已有两年光景,但真正待在朝泗巷里的时间却不是很长,而树宁镇的那条朝泗巷却是他整整待了三年的地方。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很破旧的小院落,周围皆是很矮的土墙,已经跨过去的一只脚缓缓退出来,他转身望着巷子,场景的确并非琅琊城里那条朝泗巷,斜对面也没有冯大娘的面馆,而是土墙。 树宁镇里的朝泗巷除了住户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环境很是糟糕。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他重新步入小院,把身后背着的惊蛰刀握在手里,径直走向堂屋,堂屋前只有一张很破的门帘,里面是很简单的一张有缺口的木桌子,两张小凳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一个是他曾经住的,一个是龙老住的。 他站在龙老的房间门口,门是虚掩着的,貌似龙老睡觉时,总是喜欢虚掩着门,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无意间透过门缝,看到龙老的身影和听到他呢喃的声音。 现在想来,这似乎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他趴在门缝处,朝着里面望去。 隐隐约约看到靠着墙壁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有细微的呼噜声传出,那同样是很熟悉的声音。 李梦舟仿佛回到了那暴雨侵袭的夜晚,一切都仿若隔日。 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终究是静悄悄地走出了小院。 他察觉到了很大的问题。 千海境是气运圣地,为何会呈现出这样的画面? 他想不太明白。 走在树宁镇里,因为是深夜,树宁镇里看不到人影,但李梦舟十分确定,这里是有人的,并非像琅琊城那般只是一座空城。 他按照记忆里的画面,来到了一家铁匠铺前,很简易的屋子,能够在外面很清楚看到里面,除了烧铁用的火炉和一些必要的工具外,便再也没有其他闲杂的东西,看起来很乱,但其实也很整洁。 他没有犹豫,上前敲了敲门。 等待了片刻,便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依稀可见提着油灯的身影走出来,对方揉着眼睛,嚷嚷着,“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要打什么东西明日再来啊!” 虽是这般说着,但他还是打开了门,看着站在外面的李梦舟,微微挑着眉毛,他提着油灯,围着李梦舟转了一圈,有很浓的酒气传来,让李梦舟轻轻皱眉,却听对方忽然啧啧称奇的说道“可以啊,你从哪弄来的这身好衣裳?乍一看,还真有点富家少爷的感觉呢。” 树宁镇唯一的铁匠崔债,身上穿着破旧麻衣,显得油腻腻地泛着光泽,他不时在李梦舟身上摸索着。 而李梦舟身上穿着的是离宫剑院定制的衣裳,材质自然是属于上乘的,那是崔债只在有外商经过时,才能远远看一眼的,曾经的树宁镇很乱,就算有外商也不可能在此处落脚,且有马匪出没,也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走这条路,所以轻易也瞧不见外商。 李梦舟拍开崔债在他身上摸索的手,很认真地盯着他,站在面前的仿佛就是活生生的人,但他心里很清楚,这里是千海境的世界,崔债是假的,不可能是真的,可他又恍惚觉得,一切都相当真实。 他仍在思考着自己为何会突然从琅琊城的朝泗巷出现在树宁镇的朝泗巷,而且记忆里的人也都生活在这里,阵术里会有幻象,但千海境里又是什么?那应该不只是幻象那么简单。 崔债此时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梦舟,揉了揉被拍开的手掌,不悦的说道“你怎么回事啊,从外面回来,变娇气了不成,摸你一下怎么了,竟然打我。” 李梦舟蹙着眉头,说道“什么从外面回来?” 崔债睁大眼睛,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梦舟的额头,说道“你两年前不是去都城了嘛,今日才刚回来的,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不对啊,你今日喝得酩酊大醉,是我费老大劲把你送回朝泗巷的,怎么这么快就跟没事人似的,不愧是去过都城的人,酒量见涨啊,你小子是不是蒙我来着,根本就没有喝醉?还换了身这么好看的衣裳,特意来向我显摆啊?” 说到这里,崔债似是想起什么,连忙一把拉过李梦舟,小声说道“你今日回来,就直接来找我喝酒了,都没来得及去见盼儿那丫头,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因为你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她,正生气呢,但听说你喝多了,说要回去给你熬醒酒汤,你怎么又跑我这来了?没见到她?”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看着面前仍在喋喋不休的崔债,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已经没在听崔债说什么,他当然不可能记得自己何时有回到树宁镇,甚至还跟崔债一起喝酒,但看着眼前无比真实的崔债,他想着,或许自己真的因千海境而回到了树宁镇呢? 李梦舟回到朝泗巷便看到小院门前站着的身材瘦弱的姑娘,她穿着麻裙,虽然不破,但也很难看出新旧,所谓树宁镇里的小富婆也是相对而言,那只是一种戏称,王大娘开店确实攒下了些银子,可在树宁镇这种地方,显然也弄不到什么好看的裙子来穿。 王盼儿的小脸有些黑,手也很粗糙,此时双手捧着一碗汤,正在门前探头探脑。 李梦舟默默地站在她的后面。 很清楚听见她的呢喃声,“敲门没人应,是不是睡死了啊?” “刚刚回来就跑去和崔大哥喝酒,我干嘛还要给你送醒酒汤,显得我像没人要一样,最好是醉死你。” “不过我敲门半天了,李梦舟家伙喝醉酒听不到就算了,怎么老爷子也没听到,睡觉有这么沉嘛?” 闻听得王盼儿的小声呢喃,李梦舟忽然神色一震,他刚刚在崔债那里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崔债很真实,眼前的王盼儿也很真实,但龙老是已经死了的,如果自己真的回到了树宁镇,那么龙老就不可能存在! 他猛地拍了下脑门,暗自懊恼自己真是傻了,明知道是进入了千海境里面,根本不可能回到树宁镇,居然还会冒出那样的想法,或许是心里很想念树宁镇,让他精神一时恍惚,如果沉浸其中,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哪怕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一切显然是有问题的。 “李李梦舟,你怎么站在我身后?” 被拍脑门的声响惊动的王盼儿回头便瞧见了面色阴沉地李梦舟,吓了一跳。 李梦舟注视着受到惊吓轻拍着自己什么都没有的胸口的王盼儿,淡淡说道“我站在这里很久了。” 王盼儿借着明亮月光打量李梦舟,不解的说道“我听崔大哥说你喝醉了,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啊,难道是崔大哥在骗我?” 李梦舟看着王盼儿手里那碗醒酒汤,许是已经凉了,再无半点热气,但味道却很好闻,也不清楚王盼儿是用什么熬出来的,他根本没有喝醉,自然也不需要醒酒汤,便直接说道“崔债可能确实在骗你,我刚从他那里回来。” 眼前的王盼儿只是幻象,李梦舟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语气也显得稍有些冷漠。 王盼儿并未察觉到那份冷漠,只是气呼呼地说道“崔大哥实在太坏了,害得我急匆匆去熬醒酒汤不不不!我只是刚好路过!醒酒汤不是给你的!” 说到后面似是醒悟到了什么,王盼儿有些黑黑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连连摇着脑袋。 李梦舟沉默不语。 王盼儿站在他面前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他静静看着小脸羞红的王盼儿,右手里握紧了惊蛰刀,夜风呼啸,刀刃横在了王盼儿面前。 闪亮的刀芒映射着王盼儿惊恐的眼神。 那碗醒酒汤从她手里掉落,啪地一声在地面摔碎,汤水洒了一地。 她望着提刀的李梦舟,面色变得苍白,嘴唇轻启,“李李梦舟,你在做什么?” 李梦舟神色有些复杂,淡淡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也不该在这里,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也许杀死你,能够找到答案。” 那是没有任何逻辑的,但除了拔刀,他也的确不清楚应该做什么。 王盼儿的脸更苍白了几分,“你要杀我?” 李梦舟狠心挥刀,他不能再看着王盼儿的脸,那张极其真实的脸,此时需要快刀斩乱麻。 然而惊蛰刀却终究没有斩中王盼儿,因为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龙老的身影出现在李梦舟的眼前,他的眼睛很亮,让得李梦舟握刀的手变得很沉重,居然一时斩不下去。 “小子,你是疯了么,居然要杀盼儿这丫头?” 龙老的神情很凝重,他一步跨出门槛,把王盼儿拉到身后,沉声说道“只不过是到都城走了一趟,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便被蒙蔽了心境么?” 李梦舟沉默着,他突然发现这一幕有些熟悉。 就像曾经在朝泗巷里,龙老以王盼儿的生命来威胁他,但现在变成了龙老在保护王盼儿,而他才是那个威胁。 他没有说话,因王盼儿站在龙老身后,显得沉重地手臂也恢复过来,他当即把惊蛰刀对准了龙老。 “你竟敢把刀对着我?”龙老的脸色很难看。 李梦舟不仅把刀对着他,下一刻便直接斩了出去。 从龙老刚刚出现时,他就已经意识到,眼前的龙老绝不是曾经那个普通的药师,能够控制天地灵气束缚他挥刀的手,最起码也在四境巅峰的境界,甚至更强。 他没有半点犹豫的斩出最强的一刀。 但那一刀却被龙老用两根手指夹住,看着李梦舟,龙老轻声说道“孩子长大了,不服管教,为了让你重归正途,看来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李梦舟猛地发力,惊蛰刀自龙老的两指间挣脱开来,他神情严肃,“你是树宁镇朝泗巷的龙老,还是山外药皇龙渊?” 龙老平静说道“树宁镇本来就在山外世界。” 李梦舟把惊蛰刀换到左手里,摊开右手掌,不二剑被其紧紧握住,说道“我曾经杀死过你一次,现在便也能再杀你一次。” 所谓树宁镇本身就在山外,对他而言,是很鬼扯的事情,既是幻象,哪怕看起来真实,归根结底还是假的,说废话没有任何意义,他果断出剑。 他没有做任何防守,目的只有杀死对方,那种架势便如江湖武夫拼命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然而龙老的神情却很平淡,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着夜空,下一霎便有宛如马车行驶的声音在夜空里响彻,深沉的夜空变得更为漆黑,有一只遮天大鸟突然出现,扇动翅膀,挟裹着漫天星火,把整座树宁镇笼罩其中。 那同样是不该出现的东西,但李梦舟也没有感到意外,此时他面前出现任何人或物,都不会显得奇怪,他挥剑斩向夜空里的落青冥,剑意直达天际,仿佛要把整个夜空撕裂。 落青冥俯视着下方,微微张嘴,便吞噬掉了那道剑意,接着如同陨石天降,漫天星火坠落,瞬间便把树宁镇摧毁,有惨叫声连绵不绝,房屋塌陷,烈火熊熊,树宁镇的百姓或被直接砸死,或逃到外面,但铺天盖地的流星雨,让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李梦舟没有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他左手持刀,右手持剑,纵身掠起,沿途将得夜空坠落的星火尽数斩碎,借力飞跃高空,卷动着云层,硕大的剑意斩击在落青冥的身上,将其直接劈作两半,洒落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雾气。 他低头望着被火海席卷的树宁镇,王大娘很是惊慌的向着朝泗巷奔去,在巷口,看到王大娘的王盼儿也哭喊着冲过去,她大声呼喊着李梦舟的名字。 但有星火砸落,直接不见了王大娘的踪影,王盼儿痴傻的愣在那里,一时忘记了哭喊。 李梦舟的身影自夜空落下,他看着面前痴傻的王盼儿,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他心里却很刺痛,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是有眼泪朦胧了他的视野。 伸手抹掉眼角落下的泪,李梦舟看着站在小院门前的龙老,说道“或许我曾经没有杀死你,或者你成功恢复了修为,那么树宁镇的结局便该是如此。我和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不可能没有半点感情,只是我从未想过,对你的感情已经有这么深厚,我大概明白为何会来到这里,因为我要再杀你一次。”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八章 迎着朝阳奔跑的杭子玉 李梦舟站在巷口挥剑,看着消失在面前的龙老,他微微闭起眼睛,再度睁开,朝泗巷存在,但已没有了树宁镇,他所在的位置依旧是琅琊城,刚才的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泪花仍铺满他的脸颊,想着树宁镇里的王盼儿和崔债等人,因要杀秦承懿的事情,让他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没有机会回到树宁镇,在千海境里看到他们,也很开心。 虽然他的态度很冷漠,眼睁睁看着树宁镇毁于一旦,可那毕竟是假的,他的心境很清明,因为真实的王盼儿和崔债还活得好好的。 千海境本就是气运圣地,那么发生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他也没有考究虚假的龙老却好像真实存在,他甚至很难不去怀疑,龙老的思想是否也是真实的,那番话又是否来源于真正龙老的想法。 不管是否入了山外,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若不能在千海境里破境,那么也只有死路一条,又何必在意自己是什么身份。 以前的他或许会在意,但他现在只想着尽快变得强大。 再一次杀死龙老,让他潜意识里那抹愧疚感也荡然无存,他出剑的意志变得无比纯粹。 咯嘣。 气海里有声脆响传入他的脑海。 李梦舟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仅仅是破入四境巅峰远远不够。 他要在剩下的日子里,跨过五境那道门槛。 站在琅琊城的那条朝泗巷里,李梦舟再度神游,便在附近看见了很多身影,他想着千海境果然不愧是姜国气运圣地,这里面的一切都很难捉摸,他能回到树宁镇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一种机缘,那是天地间冥冥气运在牵引着他。 在琅琊城里的某条街道,有一批聚集在一起的修行者,快步进入到一家空荡酒肆里,酒肆是很正常的,该有的东西都有,唯独没有人。 他们只是环顾了一圈,便顺势坐下来,直接取了酒肆里的酒,倒上满满一碗,为首者开口说道“千海境里的世界趋于现实,现实有的东西这里都有,但也仅在于物,虽天地间充盈着气运,哪怕什么都不做,修为也会缓慢增进,可效果也是微末的,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悟,必须尽快找到李梦舟的踪迹。” 他们赫然便是南天门圣殿的修士,那说话的人则是杭子玉,混入千海境本身便不容易,想要借助天地气运破境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杀掉李梦舟必然是首要选择。 毕竟在他们感悟天地气运的时候,李梦舟也在感悟,说不定什么时候李梦舟便破了境,越往后拖延,未知的变故也会越多,在李梦舟最弱的时候杀他,无疑是最佳时机,当初有欧阳胜雪拦着,可现在千海境里有着世间诸国年轻一辈的强者,那都是可能会造成意外发生的情况。 有圣殿修士皱眉说道“统领,虽然能够混进千海境很不容易,但您不觉得过程稍微有些顺利么,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 杭子玉饮下一碗酒,沉声说道“既然已经入了千海境,想那些事情便没有意义,只要杀死李梦舟,我们便能借着天地气运破境,说不定我也能因此跨过五境门槛,到那时,谁又能拦得住我们。” 在千海境里杀死李梦舟是一回事,他们如何离开则是另一件事,只要在千海境里突破境界,杭子玉有自信安全离开琅琊城。 琅琊城里那些修行强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因为那些人根本注意不到千海境里的事情,南天门圣殿修士只要不出纰漏,甚至没有人会察觉到李梦舟被杀的事情,那种情况只会是李梦舟没有在时限里走出去。 那名圣殿修士紧跟着说道“但进入千海境的修行者并非都在同一个地方,琅琊城里虽有一些人,可也都分散的很开,且神游距离受到了限制,没办法看到他们每一个人,若李梦舟在琅琊城里还好,如果他根本不在姜国地界,恐怕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找到他。” 他们也都是第一次入得姜国千海境,眼前的情况确实很麻烦。 杭子玉认真思考着,他不确定千海境里是否是整个人间,还是仅在姜国境内,如果寻不到李梦舟的踪迹,便是大海捞针,那无疑是相当麻烦的事情。 若是混入千海境,却连李梦舟的影子都找不到,那当然是很恼火的。 “我们观察到的地方皆没有离宫剑院的弟子,且在暗处还隐藏着傀儡,其实力皆在四境,倒也不足为虑,可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无功而返,虽有点麻烦,但也只能一一搜查,相信我们的运气应该不至于那么差。” 他们喝了一顿酒,便走出酒肆,琅琊城里虽有隐藏着的傀儡,但傲慢的圣殿修士,仍是大摇大摆,根据曾有过接触的理解,那些或人或兽的傀儡,只是天地气运下诞生的灵体,依旧是死物,虽实力不算很强,却很难真正毁掉,但对杭子玉而言,也只是形同蝼蚁,就算再多亦不足为虑。 他们很快出现在了一条巷子里,并没有用神游查看,那样很容易打草惊蛇。 杭子玉抬头看到巷子口的一束旗帜,写着朝泗巷三个字。 向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轻声说道“都把眼睛放亮点,只要发现李梦舟,便不要有任何废话,以最快速度解决。” 每搜查到一个地方,杭子玉都会说出这一番话,可惜始终没能找到李梦舟的踪影,他此时心里也没有抱很大希望,那些圣殿修士貌似也没有真的听进去。 朝泗巷里很空寂,唯有他们细微的脚步声。 “吱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圣殿修士猛地望过去,却见有一小院的院门被打开,走出来一道身影。 双方四目相对。 “你们好像有点面熟?”李梦舟挠着脸。 换了一身装扮的南天门圣殿修士,确实让李梦舟没有想起来,毕竟当时除了那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和杭子玉外,十数名圣殿修士,根本不可能全部记得长相,哪怕是杭子玉,李梦舟也只是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圣殿修士反应很快,随着杭子玉一挥手,他们便纷纷拔刀将得李梦舟团团包围。 皱眉沉思的李梦舟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紧紧盯着站在面前的杭子玉,有些困惑的说道“你们是南天门圣殿的?怎么会在这里?” 南天门圣殿修士并非所有人都足够年轻,杭子玉是踩在资格线上,而剩余的人也都是经过筛选的,为了凑足人手,其中也有几个是来自丹城小南天门,共计七人。 按照杭子玉的性格,他当然很希望嘲讽一番,以显示其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杭子玉也不是白痴,琅琊城里还有其他修行者,如果能悄悄杀死李梦舟,总比闹出很大动静要好得多,而且时间也很重要。 他张了张嘴,便又很快闭上,虽然忍得很难受,但依旧冷着脸,很是惜字如金的喝道“杀!” 李梦舟再度挠了挠脸,如果是未破境前遇到杭子玉,他还真没什么办法,但很巧的是,就在刚才,他已破入四境巅峰,与杭子玉是同境,在同境里面,他完全可以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要以少胜多。 除了杭子玉外,剩下六人皆在上境,并非弱者。 六名上境修士齐齐出刀,直接便是全力以赴。 杭子玉也没有站在原地看着,在同一时间出手,直袭李梦舟的面门。 有剑鸣声起。 不二剑自气海丹田掠出,瞬间便拦截了那六名上境修士的进攻。 而李梦舟也攥着惊蛰刀,朝着杭子玉迎击而上,两把刀相撞,嗡鸣声震耳,一股股气流朝外席卷,在两侧墙壁留下一道道划痕。 他分神驱策着不二剑抵御那六名上境修士,面对着杭子玉也是出刀大开大合,逼迫得杭子玉不断倒退。 这不由让杭子玉心里很是震惊。 “你何时破的境?!” 李梦舟出刀击退杭子玉,淡淡说道“就在刚刚,你们出现的很凑巧。” 杭子玉面色极其难看,剑修在同境里面将会占据很大的优势,虽不是真正的无敌,但也堪称无敌,然而李梦舟分神驱策飞剑,对他的攻势依旧能那般猛烈,是超乎杭子玉想象的事情。 “虽说有些意外,但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你有着一把飞剑,能够暂时立于不败之地,可你又能坚持多长时间?既然不能立即解决你,那我便和你打消耗战。” 他猛地抬手,那些正与不二剑纠缠的圣殿修士纷纷撤身,他们四散开来,保持着一定距离,飞剑的速度是很快的,但只要目标拉开距离,每个人能稍微坚持片刻,便足够有人分出身来。 四境巅峰大剑修的飞剑自然能够瞬间杀死上境修士,但在他们人多的情况下,李梦舟要面对眼前的敌人,且还要分心驱策飞剑,必定会受到影响,那时便是他们决定胜局的时候。 显然圣殿修士之间很默契,虽然其中夹杂着几名丹城小南天门的修士,可他们看见杭子玉抬手时,也仅仅是比圣殿修士慢了一步而已。 李梦舟默然地看着他们,微微摇头,说道“猛虎虽架不住狼多,但我是猛虎,你们却不一定是狼,虎入羊群,自是大快朵颐,当时我有伤在身,大师兄也要保护我,没能直接杀死你们,可现在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便没理由再放过你们。” 他修习着不二洞的感悟神通《蚕灭卷》,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念力,所谓分神来驱策飞剑根本是微乎其微的,杭子玉的想法显然是很难成功。 不二剑盘旋在朝泗巷上空,发出阵阵剑鸣。 突然急转直下,瞬间便洞穿了一名上境修士的胸膛,仅在眨眼间,便又朝着下一个目标掠去。 而同时间,李梦舟也握着惊蛰刀,直接斩出《浮生烬》,一道刀气横穿整条朝泗巷,目标直指杭子玉! 就算那些圣殿修士很快反应过来,及时躲避,不二剑依旧削掉了第二个目标的手臂,没有半分停滞的迅速转向第三个目标。 面对着在视野不断放大的刀气,杭子玉恼羞成怒,奋力一刀劈落,但可跨越境界的《浮生烬》瞬间便崩碎了杭子玉手里的刀,将他整个人斩飞了出去。 杭子玉直接摔落在朝泗巷的巷口,躺在地上,歪头喷出一口鲜血,他双臂撑着地面,很是不敢置信的望着朝泗巷里的李梦舟,他心里憋屈到了极点。 眼睁睁看着那剩下的五名上境修士,很快一一惨死在飞剑下,他没有任何犹豫,挣扎着爬起身,以最快速度逃之夭夭。 李梦舟站在小院门前,右手握着惊蛰刀,凝视着逃走的杭子玉,左手缓缓抬起,尚且在滴淌着血的不二剑,震颤着呼啸而出,追着杭子玉飞去。 杭子玉身受重伤根本跑不快,哪怕街道上空无一人,清晨的朝阳光辉已经洒落,可以让他尽情奔跑,但仅是眨眼间,飞剑便已掠至他的身后。 被恐惧填满的杭子玉哀嚎着,就地一滚,撞开一间店铺的门,在地板上爬动着,飞剑在店铺外急停,缓缓调转方向,飘进店铺里,像是在慢慢对准杭子玉,注意到这一幕的杭子玉被吓得六神无主,忍不住嘶嚎着,更快的往前爬。 他抓到店铺里任何一件东西,发了疯朝着飞剑丢去,但漂浮着的飞剑轻松避开,迸发着剑鸣声,疾掠而出! 杭子玉背靠着墙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柳泽是魏国青羽宗的首席弟子,因老师是魏国国师,他虽出身高贵,但做事必须低调,除了长安城外,世间便很少有他的名字,谈及魏国年轻一辈,全是悬海观苏别离和宁曦,芍华书院北琳有鱼的名字。 他或许不能和苏别离相提并论,但自诩不弱于宁曦和北琳有鱼,从魏国来到姜国,他不需要再低调,可不凑巧的是,在他来到姜国琅琊城时,正好是北燕雪夜太子到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而已经习惯低调的他,哪怕是抱着高调的目的而来,可在当时,他却毫无存在感的站在观战的人群里。 在进入千海境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让他柳泽的名字传遍世间每个角落,入千海一观,便是他走入世间的第一步。 踏入那扇门,随着耀眼白芒消逝,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琅琊城里,而整座城却空无一人,他意识到,恐怕暂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感悟天地气运是一回事,但柳泽也很希望能够遇到世间诸国的年轻强者。 可他没走几步,便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魏国青羽宗。 把曾经的经历又经历了一遍。 他觉得当时的自己就好像是个傻子。 于是,他提剑杀死了自己。 重新站在琅琊城里,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也许他无意间触碰到了千海境里的奥妙,那是一份机缘,是要让他斩破过去,紧跟着他的修为便有了突破,虽没能直接突破境界,但他已经触摸到了五境那道壁垒,薄的就像一层纸。 就在他恍神的时候,便感知到了不远处天地灵气的波动,是有修行者在战斗。 他很自信的露出一抹微笑,朝着那处走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迎着朝阳奔跑的狼狈身影,以及在后面追逐的一把飞剑。 他心里颇有些困惑,因为那把飞剑显然是要杀死奔跑的人。 虽然他打算要高调,可没想着要在千海境里杀人,只想要和强者战斗,让自己的名字传遍世间每一个角落,身为魏国国师的弟子,同时也是青羽宗的首席弟子,路见不平,必当拔剑相助。 于是,他没有犹豫,直接挥剑便斩在了那把飞剑上。 看着背靠墙壁,满身血迹的人睁开眼睛,很是迷茫的样子,柳泽觉得很欣慰,笑着说道“不用怕,现在已经没事了。” 杭子玉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却有人出现救了他,可现在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仅仅是一眼,他便察觉到出手救自己的人修为很强,当即便喊道“快带我离开这里!”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忽悠柳泽去杀李梦舟,因为觉得不太现实,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逃走。 朝泗巷里,李梦舟沉默不语的望着被柳泽救走的杭子玉,他并不认得柳泽是谁,但疾掠的飞剑被其轻易斩落,便证明着对方修为很强,恐怕不弱于沈秋白、北藏锋和萧知南他们任何一人。 纵使已经破入四境巅峰,但四境到五境的跨度是超乎想象的,想要从四境巅峰接近五境门槛,看似距离很短,其实相当遥远,李梦舟有自信能够随意斩杀四境巅峰修士,可面对像沈秋白那种层面的强者,他依旧是弱一筹的。 如果把四境巅峰到五境门槛的距离划分为十个级别,那么沈秋白和北藏锋等人皆是在第九级和第十级的层面,在李梦舟放出所有底牌跨越境界的情况下,也顶多到第五个级别。 杭子玉是北燕道宫的山海修士,便不是普通的四境巅峰修士,但也只能处在第三级,他根本连看到五境门槛的资格都没有,李梦舟刚刚破境,自然是处在第一级,他能斩杀五级以下的四境巅峰修士,但距离五境门槛更近的修士,虽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可结果必然是惨败。 虽然看起来柳泽只是无意间救了杭子玉,只要李梦舟挑明身份,便有可能出现转机,但也正因身份的问题,他不能确定柳泽是敌是友,如果当年覆灭不二洞的不仅一座山海清幽,那么世间任何山门都有可能是敌人,只是他不敢去怀疑魏国的悬海观,因为叶桑榆就在那里。 按照苏别离的说法,叶桑榆在悬海观被保护得很好,但如果往最坏处去想,在悬海观得知他的身份时,又是否会拿叶桑榆当作棋子,那都是不能确定的事情。 但至少他的身份没有被彻底摆在明面上时,叶桑榆就依然是安全的。 沉默不语的看着被柳泽救走的杭子玉,他没有什么行动,对他而言,杭子玉已经是随时能够杀死的蝼蚁,只要他能跨过五境门槛,哪怕杭子玉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也无非是一剑的事情。 并非是他有所懈怠,他始终信奉着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只是他有自信,不管杭子玉做什么,都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且离宫剑院的师兄弟们貌似都不在琅琊城里,杭子玉短时间里也不会有威胁到他的可能性。 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管了。 待在琅琊城里的修行者并不多,他可以一直盯着杭子玉。 可在他打算走出朝泗巷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大地似乎在轻微震颤着。 很快的,在巷口的位置,出现了一团阴影。 那是一头如同大象般高大的猛虎。 且是一头石头组成的猛虎。 它每踏出一步,地面便颤动一下,亦有碎石子从它身上掉落。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 世间气运圣地的危险,都在于其本身的气息压制,待得时间越长,便代表资质悟性越高,若修为不足,硬要苦熬,轻则气海崩塌,重则当场就会毙命,姜国千海境本身就很特殊,区别于世间任何气运圣地,也有守护傀儡的存在,最低级别也在四境。 而出现在朝泗巷里的那头石虎傀儡,单单是从气势上来看,便已达到四境巅峰的级别。 他反复握紧手里的惊蛰刀,迈步朝着石虎傀儡走去。 伴随着剑鸣声,不二剑出现在巷口,重重斩击在石虎傀儡的身上,崩碎了大量石头,但那头石虎傀儡只是一甩尾,便把不二剑砸飞出去,铿地一声,钉在了距离李梦舟更近的墙壁里。 李梦舟开始奔跑,顺手一把握住钉在墙壁里的不二剑的剑柄,直接崩开墙面,纵身而起,浩荡剑意轰鸣,照着石虎傀儡的脑袋砸落!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九章 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有些狼狈的背靠着墙壁瘫坐在朝泗巷里,李梦舟急促地喘着气,面前是碎成一地的石虎傀儡,与四境巅峰修士相比,傀儡的力量明显更强,至少要比杭子玉强得多,一番激战下来,让得李梦舟握剑的手都有些发麻。 在他的意识里,这是在千海境里第一次碰见傀儡。 把石虎傀儡打碎,他便放松了警惕。 正要神游探寻杭子玉和柳泽此时的位置,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响起。 神游意念被打断,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那一地碎石块慢慢移动,渐渐组合,石虎再生,昂头发出震天的咆哮,被震落的石子拍打在李梦舟的身上或脸上,稍微有点疼痛。 现在他距离石虎傀儡可是近在咫尺。 咆哮的石虎傀儡抬起两条前腿,猛地踏下,背靠着墙壁的李梦舟避无可避,只能下意识朝着侧面一扑,地面剧烈颤动,一声闷响,原本所在的位置,被石虎傀儡踏出了一个大坑,墙壁也坍塌了许多。 李梦舟很快爬起身,第一时间拉开距离,他已经意识到,受天地气运滋养的傀儡灵体能够无限再生,如同落青冥一般,落青冥的死亡是要世间第一位山外人死掉,而傀儡灵体的死亡,很明显除非是千海境里没有了气运,那貌似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重组的石虎傀儡虽然没有增强力量,但也没有减弱半分,如果长时间耗下去,无疑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就算他有着无穷无尽的念力,可体力的消耗也是不能忽视的。 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李梦舟拔刀斩击地面,掀起千层浪,碎石块朝着石虎傀儡席卷,在同一时间,他转身就跑,瞬间便冲出了朝泗巷。 石虎傀儡的咆哮声刺耳,但李梦舟已经跨越数条街道,直至再也听不到石虎傀儡的声音才停下来。 稍微有些气喘的扶着一家店铺的门,他不确定琅琊城里有多少傀儡灵体,但基本上能确定的是,琅琊城里的修行者并没有超出一双手。 现在也失去了杭子玉的踪迹,让得李梦舟颇有些懊恼。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头杀不死的石虎傀儡。 姜国通州地界的某座城里。 沈霁月跨过一道院门,看着面前很熟悉的场景,她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同样跨过院门的江子画和何峥嵘打量着这座府邸,前者很是新奇的说道“好大的一座府邸啊,想来在这座城里不是首富,也差不到哪去吧。” 沈霁月轻声说道“这是我家。” 江子画睁大眼睛,“虽然早就知道你来自通州某个大族,但没想到这么大,你是个富婆啊!” 何峥嵘淡淡说道“我也是琅琊城名门望族子弟。” 江子画回过头,眯缝着眼睛说道“你说这话是何意思?何家只是曾经的名门,早就衰败了,何况也被你亲手毁掉,又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庶子,讲那些过去就很没意思了,我的家世也不简单啊,跟我比这个,好笑。” 何峥嵘淡淡说道“从来不知道江师兄家世显赫,看你的模样不像啊。” 江子画显然不愿多谈,挥挥手说道“少给我玩这个,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就是虚荣。” 既然到了沈霁月的家,自然少不了有一些安排,虽然偌大府邸半个人影都没有,但依旧是沈霁月记忆里的样子,看着熟悉的一切,难免有些想念父母。 “说来也有些奇怪。”何峥嵘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沈霁月在忙碌做饭,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我之前莫名其妙回到了琅琊城,那似乎是我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何家虽然已经败落,但依旧存在着,看到的一切都很记忆深刻,就连我母亲都还活着,而且倪真淳也还活着,甚至是长大的样子。” 江子画靠在门框上,伸手挠了挠脸,“我就说你突然不见了踪影,没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相当诡异,难不成你真的回到了过去?” 他们三个人并非一开始就在一起,只是距离很近,等到好不容易碰面汇合到一起,何峥嵘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对于此事,江子画始终没有想明白。 “或许是千海境的效用,这里毕竟是气运圣地,也只能做此解释了。”何峥嵘回忆着当时突然回到小时候的场景,说道“虽然是我小时候的记忆,但很多地方又有不同,我在那里就是现在的样子,倪真淳也不是当年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而是同样恶心的青年模样,母亲依旧不受待见,却更苍老了一些。” 江子画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更像是你另一个人生啊。” 何峥嵘点点头,说道“但我讨厌的一切依旧存在着,所以我便再一次毁了何家,第二次杀死了倪真淳,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我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安稳入睡,再度醒来,就是你站在我面前。” 江子画说道“然后你就莫名其妙破境了?” 何峥嵘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确实已经破入上境,也许他心里依旧记挂着过世的母亲,那时候的母亲从来没有笑容,虽然把他照顾的很好,却从未笑过,他恨何家的所有人。 在看到母亲笑容的那一刻,或许也是一种释怀吧。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于是便破了境。 “咣当!” 突然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响起,江子画和何峥嵘抬头望去,却见原本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沈霁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面面相觑,同时说道“又来?” “下一个不会就是我了吧?” 江子画突然有些紧张。 何峥嵘没有说话,沈霁月消失了,便没有人做饭,他径直走向厨台,开始忙活起来。 江子画很诧异,“你会做饭?” 何峥嵘淡淡说道“我和母亲相依为命,会做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话音落下,他没有听到江子画接话,疑惑的转头,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抿抿嘴,便又重新忙活起来。 “想不到你” 江子画看着眼前的场景,刚刚出口的话戛然而止,他猛地转头,环顾了一圈,暗暗咂舌道“怎么都不给个提醒啊,吓我一跳。” 他面前的是一条巷子,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因为他来过,但并不常来。 这里是琅琊城的通明巷。 看着那悬挂白色羽毛的院落,江子画的面色也有些发白,他暗自吞咽了口口水,终是鼓足勇气推开了院门。 院里那颗橘树下坐着一道身影,正在默默饮茶。 江子画挪动脚步,站在相对望的池塘边,低头看着池塘里的鱼,整个人紧张的不行,浑身都在发抖。 “站那么远干什么?” “没没啥!”江子画缩着脑袋,身子一震,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瞧这鱼长得挺肥,蛮可爱的。” “我已经去见了薛院长,他同意让你入离宫剑院,但不会特意给你开后门,最终能不能入离宫修行,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叔叔,我已经是”江子画突然睁大眼睛,刚才太过紧张,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此时才意识到,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是同何峥嵘一样,回到了过去。 在那个时候,他的确还不是离宫剑院的弟子。 只是那个时候的江子画年纪更小。 “你已经是什么?” 江听雨把茶杯放在橘树下摆着的小石桌上,他侧头注视着江子画。 江子画连连摆手,不敢吭声。 看着有些唯唯诺诺的江子画,江听雨轻叹一口气,说道“我有那么可怕么?” 江子画也不知道为何,除了三师姐外,他最怕的就是江听雨,当初有刺客当街动手,他和李梦舟分散,等到赶过去时,看到江听雨的瞬间,便差点吓尿裤子,幸好那个时候江听雨没有理会他。 江听雨是江子画的叔叔,他的父亲自然便是江听雨的亲兄长,只是江家两兄弟一个天一个地,江家老大只是一个为柴米油盐忙碌的普通人,而江听雨却年纪轻轻在修行世界闯出大名堂。 因江听雨当年很是骄傲,结下的仇家也很多,便从未和江家老大有过联系,也是避免被仇家寻上门,让江家老大遭受无妄之灾。 但江家老大夫妻俩最终还是死了,是被地方污吏害死的,江听雨为江家老大报了仇,对于朝堂官员自然也是深恶痛绝,这便是他之后得知秦宣皇子身份,被邀请入朝堂时果断拒绝的原因。 当时年纪幼小的江子画便只能由江听雨抚养。 而自江子画展现极高天赋,拜入离宫剑院后,他便很少在和江听雨见面,更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此时看着江听雨有些无奈的模样,江子画也很认真地回忆着,按道理来讲,江听雨对他虽然很严格,但也不至于让他见到江听雨就怕得不行,仿佛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 他害怕三师姐的原因很简单,因离宫剑院里的仙竹都是三师姐亲自种下的,而江子画又经常砍仙竹烤肉吃,某一次被三师姐撞见,便遭到了惨绝人寰的折磨。 虽然他之后不知悔改的依旧用仙竹烤肉,但也只是偷偷摸摸,不代表便不怕三师姐,只是相比于江听雨,他对三师姐的惧怕确实轻很多,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害怕江听雨,因为只是想想,他就觉得很害怕。 而在江听雨说出那句“我有那么可怕么”时,他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是江子画对江听雨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 他也开始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有很模糊的记忆似乎隐藏在很深的地方。 那该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听雨的时候。 是江听雨执剑从天而降,鲜血染红天空。 幼小的江子画看到了一些画面,在他内心深处扎根。 就算表面上遗忘了那件事情,可它毕竟是真实存在的,那是潜意识里的恐惧。 不知不觉泪湿满襟的江子画,看着站在对面颇显惆怅的江听雨,低声喃喃道“叔叔,谢谢你。” 等到江子画重新回到沈家府邸时,沈霁月也早已经回来了。 其实沈霁月放不下的一件事情只在于父母,通州沈氏大族虽然有资格接触到修行世界,但沈霁月的父母都不是很愿意让宝贝闺女踏足那个世界,只因沈霁月非要去都城,沈家父母便也选择了支持,然而沈氏大族里也有很多勾心斗角,曾经的沈霁月一直受到保护,但这次她看到了父母的艰难。 虽然在离宫剑院修行期间,她有机会回过一次家,可待得时间并不长,她想着等千海境结束后,要多陪伴父母,顺便借着她离宫剑院修行者的身份,把那些威胁沈氏大族的人全部打压下去。 那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只是因有父母挡在前面,她从未意识到,难免心里有些愧疚,她在千海境里解决的终究只是虚妄,现实世界里,父母仍在面对着那些事情。 她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甚至有些任性,却不知是有父母在帮她遮风挡雨。 闻听得沈霁月的叙述,江子画皱眉说道“如此看来,我们所经历的都是潜意识里对自己很重要的,有的摆在明面,有的隐在暗面,但全是对心境的提升,便也意味着感悟更深,我一直以为只要待在千海境里感悟就好,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顿悟。” 何峥嵘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又看到了什么?” 江子画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有一个叔叔,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被贼人所害,叔叔替父母报仇,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看到了叔叔宛如杀神,便觉得叔叔很可怕,其实叔叔对我很好,他没有娶妻,一直照顾着我,但我对他始终存着惧意,根本不敢亲近。只是在岁月流逝下,那股记忆变成了潜意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对我而言也同样如此,不该被如此对待。” 沈霁月和何峥嵘都没想到,原来看似神经大条傻兮兮的江子画居然有这种过去。 何峥嵘沉默不语。 沈霁月上前安慰。 江子画很是大度的咧嘴笑道“反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已回首过去,便该展望未来,前面有星辰大海等着我们去跨越!” 他昂首挺胸,站在厨房门口,伸手指向苍穹。 何峥嵘和沈霁月面面相觑,想着江子画果然依旧是个白痴。 宁浩然缓缓睁开眼睛。 他环顾着周遭的场景,轻皱着眉头,“我怎么会来到青海镇?” 他曾到过青海镇,虽然对镇外的山林并不了解,可也能清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沿着山路往前不足三里地,便是青海镇。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忽然听到山林里有些动静。 手里握着曲泉剑,他静悄悄地移动了过去。 那里聚集着上百人。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名执剑男子。 穿着一身白衣,有着一头墨青色的长发,其面容冷厉,被上百人围攻也不见半点慌张。 “那是?”宁浩然蹙紧眉头,虽然那执剑的男子有些年轻,最多三十来岁,可他还是一眼看出来,正是白鹿峰的峰主,白朔上仙。 再看向那近百气息杂乱的人,宁浩然心头一震。 白朔曾执剑斩杀近百山外修士的事迹从来都不是秘密,但过去很久的事情突然呈现在眼前,且白朔也变得年轻了许多,便很是怪异了。 其实宁浩然曾经是进入过千海境的,但他仍然没办法去解释这样的事情,一开始的千海境却是只有天地气运的存在,然后又出现了傀儡灵体,想来,千海境里是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与他所知的事实相差不大,战斗开始,白朔便很快斩杀了多名山外修士,归根结底那些山外修士都在四境,而白朔也同样在四境里,只是境界要比那些山外修士高一些,以一敌百,很难从始至终都占据上风,那是一场相当惨烈的战斗。 作为旁观者的宁浩然有注意到在战斗的外围,有一名山外修士抱着个孩子,试图远离此地。 全身心应对山外修士的白朔根本没有注意到。 宁浩然便悄悄跟了上去。 那名山外修士的动作很快,他怀里的孩子也不哭不闹。 宁浩然紧紧跟着,每次在山外修士回头查看的时候,都及时藏身,可几次之后,他忽然发现,对方貌似根本看不到自己。 因为有一次他没有及时躲避,正要拔剑的时候,却见那名奔跑中的山外修士完全无视了他。 他尝试着没有躲藏,直接就跟在后面,那名山外修士果然看不到他。 宁浩然也没有在意,千海境里无奇不有,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仅此而已。 直到前面不远出现了一道身影,那名抱着孩子的山外修士才被迫止步。 那是一名抱着酒葫芦的邋遢老者,说老者有些过,但面容的确很沧桑,赫然便是薛忘忧。 眼前的薛忘忧是要比记忆里的薛忘忧稍微年轻一点,但差异不大。 宁浩然很是不解,他想着在白朔斩杀近百山外修士的时期,老师怎会也在青海镇? 他脸上带着困惑,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幕。 薛忘忧灌了一口酒,笑呵呵地看着那名山外修士,说道“真是奇哉怪哉,想不到在青海镇外居然还有山外人,那些被镇压的山外人不可能逃出来,看来你是当年逃脱镇压的残余,只是你们这些天天嚷着赐福人间的家伙,何时开始干偷孩子的勾当了?” 荡魔时期活下来的山外残余,自然都有一些头脑,看着面前的薛忘忧,那名山外修士有些紧张,“这孩子可不是你们这片山河的后辈,我奉劝你把路让开,否则我便把你的气海灵元掠夺干净!” 曾经历过荡魔时期的薛忘忧也只是斩杀过寻常的山外修士,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山外强者,自然也不可能每个山外修士都认识他,何况那个时候的薛忘忧也只是个少年。 闻言,薛忘忧摸索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说道“难不成是山外的孩子?你们居然还能生孩子?” 那名山外修士很是羞恼的吼道“你在侮辱我么!” 山外修士虽然是怪物,但终究还是人类,又怎么不能生孩子? 薛忘忧无所谓的摇摇头,说道“我不管那孩子到底是哪来的,但既然被我碰到了,自然不可能任由你离去,乖乖的哈,把孩子放下,然后去死。” 那名山外修士果然把孩子放了下来,很是小心翼翼,唯恐让那孩子磕着碰着,见此一幕的薛忘忧不由深深皱着眉头。 但把孩子放下来的山外修士没有去死,而是恶狠狠地盯着薛忘忧,朝他扑了过去。 然而结果必然是没有区别的。 薛忘忧轻轻挥手,便让那名山外修士倒飞回去,当场毙命。 他看着前方不远的混战,心里很是疑惑,怎么会有那么多山外人突然冒出来? 低头望着那个孩子安静的坐在地上,也就只有一两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小脸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山外的孩子?”薛忘忧上前把孩子抱起来,他没有看出任何区别,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孩子,但被那名山外修士如此小心保护,这孩子本身就已经很不普通。 他在孩子的身上摸索了几下,沉默了少许,忽然咧嘴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本来就是想多找几个好徒弟,这小家伙倒是资质不俗,你我相遇也算有缘,且不管你是不是来自山外,以后你就是我薛忘忧的徒弟了。” 那孩子很安静,只是看着薛忘忧,不哭不笑。 薛忘忧微微蹙着眉头,“若是来自山外,难免会有些麻烦,如此古怪,便很邪性,要不就给你取名叫做浩然,希望你能有一身浩然正气。” “薛浩然?” “不行,可不能跟我姓,离宫剑院传承自离山剑仙,而离山剑仙姓宁,你就叫宁浩然,怎么样,喜不喜欢?”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章 离宫剑院那些被遗忘的事情 宁浩然的面色变得很苍白,望着被薛忘忧抱在怀里不哭不闹很是古怪的孩子,他不敢相信那个孩子居然会是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是被老师捡回离宫剑院的,可具体的事情他并不明白,他也不想去明白,因为他知道能被随地捡到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山外之人生下的孩子。 眼睁睁看着薛忘忧抱着孩子在他身边走过。 那一瞬间与孩子的对视,让得宁浩然一阵心悸。 他如同一具空壳,跟着薛忘忧重新来到白朔那边,那副场景很是骇人,白朔浑身鲜血,周围躺了一地的山外修士,更诡异的是,见到那样一幅画面的孩子,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是薛忘忧把他的眼睛档上,他也会奋力掰开。 白朔和薛忘忧说了些什么,宁浩然已经没有在意,他只是痴傻地看着那个孩子。 渐渐地,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继而重新变得清明。 在离宫剑院里,薛忘忧躺在竹椅上酣睡,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在湖面石路上蹦跳着,他站在薛忘忧的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 在他刺出的那一瞬间,薛忘忧睁开了眼睛,一把捏住了孩子的手腕,面露笑意的说道:“浩然啊,玩刀很危险,快给我。” 孩子咧嘴一笑,很乖巧的把短刀递给薛忘忧,转身便跑远了。 薛忘忧神情凝重地看着手里那把短刀。 宁浩然的视线跟随着那个孩子。 在某个竹林里,青衣少年正在练剑,他注意到跑过来的孩子,微笑着说道:“师弟,你今日修行任务结束了么?” “没有。”孩子微微仰头看着那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我已破入四境,再过几年就要外出实修,若你不努力修行,恐怕我便没时间陪你玩了,我还想着咱们师兄弟一起外出实修呢。” 孩子拍开青衣少年的手,说道:“你是大师兄,那个写字的是三师姐,我排第四,那第二是谁?他是外出实修了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青衣少年说道:“我以前也有这个疑问,便特意去问过老师,但老师说二这个数字不好听,因为离宫剑院一直都很二,而且离宫剑院的弟子不能当第二,要当就当第一,所以我没有二师弟,你也没有二师兄。” 孩子:“......” 宁浩然:“......” 世间对于离宫剑院为何没有二先生的位置充满困惑,甚至有过很多种猜测,那一段段故事很是光怪陆离,但其实真相很简单,简单到让人无言以对。 就连宁浩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但他或许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他没有那段记忆。 青衣少年继续练剑,那孩子盯了一会儿,在看到青衣少年一剑扫平整个竹林叶子,没有造成半点声响的画面,他沉默了片刻,果断跑开。 而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刀。 宁浩然默默地跟着,这都是他记忆里不存在的事情,可一幅幅画面的呈现,让他的感受无比真实,好像那确实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在离宫剑院青山里某处溪流旁,有少女端坐,认真写着字。 她笔下微顿,慢慢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孩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没有表情?” 孩子把少女面前的宣纸抓住,揉成一团,直接丢进了溪流里,很快消失无踪。“你不喜欢我?” 少女沉默不语,她把毛笔缓缓放下,淡淡说道:“这是你第一百三十五次扔掉我的宣纸。” 孩子说道:“但你总计只跟我说过二十六句话,你是不喜欢我么?” 少女重新铺好一张宣纸,说道:“纸很贵,若非你是我的师弟,我早把你卖了。” 孩子说道:“我也不喜欢你。” 少女淡淡说道:“没有人让你喜欢。” 孩子手里多了一把短刀,他划烂了宣纸。 少女轻舒一口气,她认真地看着孩子,说道:“我现在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你最好滚远点。” 孩子看着少女,把桌上的墨水打翻。 “ヽ(ー_ー)ノ......” 看着不说话的少女,孩子的自信心更足,想着三师姐果然要比大师兄好欺负。 他握着手里的短刀,直接朝着少女的脸上划去。 但是他没能成功做到,好像有人在背后拉扯着他,让他直接倒退着,跌进了溪水里,连呛了几口水,很快被溪流冲走。 望着这一幕的宁浩然,面色变得更苍白,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 虽然很清楚那个孩子就是自己,但他有了想要将其杀掉的念头。 薛忘忧出现在了这里,望着被溪流冲走的孩子,轻声说道:“难为你了。” 少女继续写字,说道:“我的宣纸快没了。” 薛忘忧叹气道:“我马上去给你买,真是造孽,我都快没钱买酒了。” 少女沉默了片刻,问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薛忘忧说道:“或许天性使然吧,他是我见到那些家伙里面唯一的小孩子,以前没有这样的前例,但我相信,可以把他教好。” 少女淡淡说道:“随便你,但如果他再来打扰我,我就弄死他。” 薛忘忧擦了擦头上冷汗,想着自己这些徒弟,没一个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难教。 他看着少女那张极其好看的脸蛋,又看着他写下的字,颇有些羡慕的说道:“每日里写写字,便能自己创造机缘,这到哪里说理去,要是有朝一日我都打不过你,那日子岂不是很惨?”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要喝酒么?” 薛忘忧略有些忐忑,虽然有一个资质妖孽的徒弟,是他极其希望的,但太妖孽了也有点害怕,想着用酒把徒弟灌醉,让她写不了字,修行可能就会慢下来,那他也能多些日子维护自己作为老师的尊严,否则真等到徒弟超过了老师,按照这三徒弟的性格,他真的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 但薛忘忧并不知道,他很快就会后悔忽悠三徒弟喝酒的事情。 ...... 宁浩然站在山脚下,看着那被顺着溪流飘下来的孩子,虽然那一刻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但他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慌乱,很奇怪的是,他在离宫剑院里待了也近十年了,修为却只有二境。 孩子爬上岸,他拧着自己的衣服,留下一摊水迹,手里的短刀也早不知道被溪流冲到哪里去了,他抬头望着某座山,大踏步走了过去。 那里是剑崖,存放着离宫剑院逝去师长的本命剑。 甚至传闻离山剑仙的本命剑就在崖顶。 可那只是传闻,就连宁浩然也不能确定。 他望着那孩子登剑崖,以二境的修为,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剑崖上最差的剑散发出来的剑意,也足以镇杀三境以下修士。 但那孩子却如履平地,完全无视了剑崖上剑意的压迫。 宁浩然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在剑崖上拔出了一把剑,那是极其接近崖顶的位置,那把剑后来的名字便是曲泉。 在剑崖上,孩子开始破境,连续的破境,直到三境巅峰才停止。 正如现在宁浩然被山外修士掠夺气海灵元,努力回复到的境界。 有离宫剑院的修行者察觉到剑崖的异动,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皆是离宫剑院普通的弟子,同样也在三境修为,却是花费了很长时间。 那个时候的离宫剑院没有内外院之分,宁浩然他们也不是剑院先生,仅仅是薛忘忧的徒弟而已。 薛忘忧的亲传弟子和离宫剑院的普通弟子自然是不同的,但其实资源都差不多,只是相互间的称呼不一样。 他们发现在剑崖上的孩子,尤其感受到那骇人的剑意时,唯恐那孩子遇到危险,便有修行者准备登崖把孩子带下来,同时也有人去通知剑院教习。 但是登崖的人根本登不上孩子所在的位置。 他们朝着崖顶呼喊。 虽然不清楚那孩子是怎么站在那里的,可深知剑崖越高处越危险的他们,一心只想着赶紧把孩子弄下来。 听到呼喊的孩子,手里握着剑,俯视着下方的剑院修行者。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剑,朝着下方斩落。 剑崖上的剑意受到刺激,开始变得疯狂,那些剑院修行者便惨叫着被剑意轰落剑崖。 若非有剑院教习及时赶到救治,那些修行者必然要丧命。 薛忘忧和卓丙春来到了剑崖,教习们则把围观的弟子们都带走。 看着接近剑崖顶上站着的孩子,卓丙春意外的说道:“那孩子果真如你所言,资质颇高,居然能够以二境修为登崖,甚至在剑崖破大境,获得了自己的本命剑。” 薛忘忧神情凝重地说道:“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卓丙春说道:“我把他带下来。” 薛忘忧一抬手,说道:“还是我去吧。” 他一步步朝着剑崖顶走去。 攥着剑的孩子咧嘴笑着,他再度出剑,将得剑崖上许多剑破坏,益散的剑意撕裂着空间,卷起黑雾,那孩子站在黑雾里,宛若煞神,发出尖锐的叫声,纵身而起,举剑向着薛忘忧砸去! ...... 随着精神一阵恍惚,宁浩然看着呈现在眼前的一座空城,沉默不语。 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些画面,但他依旧沉浸其中。 他记起了很多事情。 他并不是老师嘴巴里的乖孩子,很喜欢自己的三师姐,曾经很讨厌自己。 他曾经想要杀死老师。 他伤害了很多人。 他来自山外。 是老师设法遏制了他的本性,让他遗忘了那件事情,变成了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就好像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回忆着在剑崖上拔剑的那道幼小身影,薛忘忧浑身鲜血的样子,仍然紧紧抱着孩子,面带微笑的安慰着,宁浩然的心脏揪紧,他猛地跪在地上,抱头痛苦嘶吼着。 咔吧咔吧的脆响很难察觉的回荡在这座空城里。 迎着漆黑的夜空,有道执剑的身影走出那座空城,他眺望着远方,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一章 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 琅琊城。 朝泗巷。 李梦舟蹲在院子里,捧着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洗脸,他震了震精神,再次习惯性的神游朝泗巷附近每一个角落。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十九日。 但千海境里时间流逝貌似也有不同,没办法计算还剩下多少日子,虽然时间永远是紧迫的,可他在感悟天地气运的过程里,也曾多次与那石虎傀儡搏斗,已经距离五境门槛越来越近,便也没想着走出去。 他想着既然只有九十二日,便不该只是说说而已,否则千海境里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所谓九十二日便没有了任何意义,只能等待着皇帝陛下给予某种提醒。 或许时间流速的不同,并非只是字面意思。 正因如此,他依旧没有遗忘那九十二日的时限,认真计算着每一天。 这段日子里他发现不断同石虎傀儡战斗,让得天地气运尽可能凝聚的时候,他修为进境也会变快,所以每日除了休息和吃饭的时间,他一直都在和石虎傀儡战斗。 战斗的地点当然不是仅在朝泗巷。 毕竟石虎傀儡杀不死,他如果打完就回去睡觉,等到石虎傀儡复生,岂不是被抓个正着,他必须迂回的选择不同战斗地点,确保战斗结束,石虎傀儡找不到朝泗巷里来。 傀儡终究是傀儡,是没有思想的,只要不是距离太近,便能轻易避开。 四境到五境的跨度很大,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过,就算被千海境的气运笼罩,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跨过去的,李梦舟没有着急,因上次丢失了杭子玉的踪迹,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想来柳泽和杭子玉都已经离开了琅琊城。 他也没有和琅琊城里剩下的修行者接触,因为都不认识,哪怕是偶遇,他也都选择忽视。 琅琊城里并非只有一头石虎傀儡,还有其他的傀儡灵体,但最强的是石虎傀儡,那些修行者虽然也都在四境,却根本没有四境巅峰的存在,在亲眼目睹着李梦舟轻易而举击溃那些傀儡灵体的画面,他们也都不敢接近朝泗巷。 此时振起精神的李梦舟习惯性神游朝泗巷外,却发现了一些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原本在朝泗巷附近是很少有人出现的,但现在却有不少零零散散的人,而且都很陌生,并不是原本就在琅琊城的那些修行者。 石虎傀儡一直都在朝泗巷附近徘徊,它虽然没有那个头脑找到李梦舟,但到处晃悠的它,很快便和那些陌生的修行者狭路相逢。 李梦舟提着惊蛰刀,往朝泗巷外走去。 入千海境已四十九日,基本上每个人的修为都有了突破,那些修行者里面最次都在上境,就连四境巅峰的大修士也有多位,虽然石虎傀儡有着超越四境巅峰的强大力量,可终究还在四境范畴里,李梦舟可不希望石虎傀儡被别人杀死一次。 琅琊城里的修行者也察觉到了异常,原本很空荡的琅琊城,忽然多了很多修士气息,他们也都纷纷赶了过去。 石虎傀儡面前的修行者越聚越多。 有琅琊城里的修行者,有刚刚来到琅琊城的修行者,也有依旧在进入琅琊城的修行者,基本上都聚在了朝泗巷外。 站在一处屋顶观望的李梦舟暗暗咂舌,他发现那些修行者里面,四境巅峰的强者居然高达十数位,剩下的数十人也都在上境,但这也很正常,毕竟进入千海境的修士修为最低都在下境,四十九日过去,不可能会存在修为停滞不前的。 感悟天地气运四十九日若是还不能破境,那未免太废柴了些,何况这些修行者是来自世间诸国的天才,没有一个是弱者,其资质都是颇高的。 也许像萧知南和沈秋白那些人,早就已经跨过五境门槛,他们本身就已经站在那道门槛前,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契机,有天地气运的感悟,破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陆续续的仍有人自琅琊城南城门进入,最终来到朝泗巷外的街道。 在李梦舟的仔细观察下,居然发现了不少熟人。 不落山门的谢春风和谢宁兄弟俩。 摘星府的首席弟子钟溪言。 蒹葭苑的月从霜和南笙,未见陆九歌的身影。 还有天湖道府的陈子都及在宫廷宴会上被宁浩然一剑打败的西晋山野剑修路追风。 “是因为千海境在琅琊城,所以他们全都回到这里了么?” 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 谢春风和月从霜、钟溪言三人的气息显然并没有破入五境,但也已经站在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等人的高度,距离踏破那道门槛只剩半步之遥。 陈子都和路追风皆已破入四境巅峰。 而谢宁和南笙距离四境巅峰也已经很近。 如此强大的阵势,区区一头石虎傀儡,简直是被完虐的下场,不管他复生多少次都没有任何意义,忽然之间,李梦舟觉得那石虎傀儡有些可怜,以前被他一个人揍,现在要被那么多人揍,且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事实上也不需要所有人都一起上,仅仅是几名四境巅峰的修士各自一剑便崩碎了石虎傀儡,他们显然在外面也遇到过傀儡灵体,专门有人守着那堆碎石,只要石虎傀儡有复原的迹象,便立即斩出一剑,让得那石虎傀儡只能保持着一地碎石的状态了。 路追风此时环顾着左右,沉声说道:“你们散开,去把琅琊城里所有傀儡灵体找到,设法让它们聚在一块,一次性解决,安排人接替看守。” 虽然那些修行者里面有不少四境巅峰的强者,可同境里也有强弱,在谢春风、月从霜和钟溪言没说话的情况下,路追风的确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他们并非全部一起组队来到琅琊城的,只是同往琅琊城而去,在路上肯定会碰面,才慢慢聚在一起。 李梦舟就这么看着他们对琅琊城里的傀儡灵体开始扫荡,按照路追风意思去做的修行者并不多,但也足以对抗琅琊城里那些仅有上境力量的傀儡灵体,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不断攻击傀儡灵体,让得傀儡灵体在后面追赶,全部吸引到朝泗巷外,如同对付石虎傀儡那般,让它们彻底变成了一地碎石。 路追风在此时又开口说道:“相信你们都遭遇过千海境的傀儡,在对天地气运感悟的前提下,同这些傀儡灵体战斗,便能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修为,但面对和自己同境,或者更强的傀儡,效果也是不一样的,若只是找个地方感悟天地气运便太无趣了,这些傀儡便是其中乐趣,又能增强修为,又能让这一场修行变得有趣,何乐而不为呢。” 在傀儡灵体被杀死的时候,便会迸发出更浓郁的天地气运,那对修行者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好处,等待机缘,远比自己寻找机缘来得妙,大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而小机缘则能自己创造,傀儡灵体便是最佳选择。 谢春风和月从霜他们都没有理会,杀死傀儡灵体的蝇头小利,对于他们而言,实在看不上眼,除非是能遇到五境里的强大傀儡,他们或许能有点兴趣。 看着路追风的表演,南笙是嗤之以鼻的。 她想着千海境里的傀儡灵体也不是到处都有,想要引来大量的傀儡灵体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也会消耗时间,有那个工夫,还不如简简单单感悟天地气运呢。 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无意间瞥到屋顶站着的身影,惊讶的喊道:“李梦舟?” 此地聚集着近百的修行者,若不刻意感知,或有异常动静,便很难察觉到周围有人,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李梦舟的存在。 而此时听到南笙的声音,那些修行者纷纷抬头。 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他们当然是认识的,除了在宫廷宴会有见过的,宴会第二日才赶到琅琊城的修行者,也都或多或少的听闻过,天弃荒原那一战传扬很广,虽然杀死林敢笑的人并非李梦舟,但他以四境修为坚持到最后,向着林敢笑拔剑的事迹,早就被人熟知。 哪怕很多人仅仅是听闻过离宫剑院七先生的名字,但只要有人认得,剩下的人自然也能很快明白过来。 路追风微微眯着眼睛,沉声说道:“四先生也在琅琊城里?”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只有我。” 他轻飘飘地自屋顶掠下,站在路追风的面前,笑着说道:“已经被四师兄打得那么惨,便不要摆着一张臭脸了,那样会很可笑。” 虽说宁浩然借着剑仙王乘月的剑意很轻松打败了路追风,可路追风挑战宁浩然的事情,让李梦舟也很不悦,他自是对路追风没有什么好脸色。 路追风阴沉着脸,说道:“我虽败给了宁浩然,但他用得是剑仙王乘月的剑,便是胜之不武,不管是谁,面对那一剑都会败,所以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从来都没有输。” 李梦舟淡淡说道:“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你以为剑仙的剑意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出来么?既然我家四师兄能用出来,那便是他的本事,输了便输了,没有人会笑话你,但若找借口的话,那我就真得笑话你一下了,呵。” 他真的嗤笑了一声。 路追风当即面色铁青。 凝视着面前的李梦舟,路追风突然冷笑道:“看来七先生在千海里也有所突破,那样正好,也不算我欺负你,我倒很想见识见识敢向五境之上的存在拔剑的七先生,究竟有多大本事。” 在宫廷宴会里,路追风深受打击,对于李梦舟和杨麒的战斗,他根本没有认真去看,甚至整场宴会里他都是精神恍惚,后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西晋山野剑修里的第一,现如今在千海境又破入四境巅峰,他便重新找回了自信。 想着打败宁浩然的师弟,最起码也能出口恶气。 但他并未小觑李梦舟,毕竟他很清楚的感知到李梦舟也已经破入四境巅峰,这显然不会是一场轻易就能结束的战斗,可他很相信,最终赢得人一定是自己。 围观的修行者都没有说话,哪怕有不少人曾亲眼目睹着路追风在宁浩然剑下败得有多惨,但也不能否认,路追风的确是很强的,只是面对握着剑仙剑意的宁浩然,就算再强也不可能赢。 这是路追风和离宫剑院的恩怨,他们自然没道理主动牵扯进去。 月从霜平静地看着那一幕,轻声说道:“路追风败给四先生,起因的确是四先生握着剑仙的剑,他虽然在感悟那道剑,但终究并不属于他,如果从这种层面来讲,路追风确实败得很冤,但如果四先生没有被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那么路追风依旧赢不了,所以其实结果都一样。” 谢春风淡淡说道:“我和宁浩然斗了很多年,从未真正赢过他,区区一个山野剑修,怎么想都知道他肯定会输。” 月从霜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路追风和李梦舟之间,谁会赢?” 谢春风微微蹙眉,说道:“他们都已破入四境巅峰,但李梦舟毕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山野剑修没机会接触到强大神通,只要不出意外,我猜是李梦舟会赢。” 月从霜笑着说道:“我们的想法一样。” 一直未出声的钟溪言,此时平静说道:“毕竟现在的七先生,可不是刚刚得到七先生誉号的李梦舟。” 谢春风眉头皱得更深,对于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在乌冬山时,依旧重伤未愈的李梦舟,便差一点对他造成威胁,现在全盛时期甚至再度破境的李梦舟,已经变得十分强大。 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谢宁神色很复杂。 他依然很清楚的记得,在当年问道大会时,李梦舟击败唐天,让得不落山门遭遇惨败,那时的李梦舟便已经远远把他甩在后面,他之后一直都很刻苦修行,也是进步明显,可现在才过去多长时间,李梦舟却已经强大到让他只能仰望,连在后面吃土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他也已经破入上境,可四境里每一个小境的差距都是如同沟壑般难以跨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若说心里想法很多的除了谢宁外,还有南笙。 她刚认识李梦舟的时候,李梦舟甚至还没有踏入修行世界,可她在四境徘徊的时候,李梦舟却已经站在了四境巅峰的高度,她觉得自己真的深受打击。 看着那肤色变白了不少的李梦舟,面对着路追风淡然自若的样子,南笙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让她感到震惊的念头,那就是李梦舟似乎有点好看...... 她猛地连连摇头,疯狂驱散心里冒出来的想法,一张脸已经变得通红。 此时有注意到的陈子都,很困惑的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南笙没有搭理,她只觉得自己貌似出了问题。 而陈子都也没有很在意,朝着李梦舟喊道:“李兄,好好教训那个家伙,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们在半路上碰见,一起来到琅琊城的途中,那路追风便很是傲慢,许是在山野里混惯了,重拾自信的他,便想要掌控一切,何况除了谢春风和月从霜、钟溪言外,他的确是最强的,谢春风是不在意,钟溪言的性格又很温和,月从霜虽然不好惹,但她也懒得搭理路追风,导致路追风很是嚣张。 闻言,路追风回头看了一眼陈子都,冷笑着说道:“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你算老几?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被剑门嫌弃的山野剑修是如何碾压所谓山上剑修的。” 他拔剑出鞘,指着李梦舟,说道:“你成为离宫剑院七先生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就算你现在破入了四境巅峰,但也不意味着就能抛掉你曾经根本没资格担当七先生三个字的过去。”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谢春风,颇有些嘲讽的撇嘴道:“高高在上的不落山门首席,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弟被杀死,却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让他在你面前蹦跶,你们这些山门子弟,一个个都很虚伪。” 面对路追风突然的嘲讽,谢春风没有说话,但谢宁却忍不住火冒三丈,他虽然一直在锻炼自己的心境,可有人当面嘲讽谢春风,他自然忍不下去,“我看你是找死!” 他想着自己曾经很幼稚,但是路追风才是真的白痴,居然在此时把矛头对准了谢春风,怕不是脑子里进了水。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拔剑冲上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打不过路追风,只是看向谢春风,希望自家兄长说点什么。 谢春风的神情很平静,他没有半点动怒的迹象,反而是看着李梦舟,轻声说道:“身为剑修,我觉得你应该拔剑了。” 李梦舟微微笑着说道:“那我就卖你个面子。” 或许路追风有些嚣张过头,但李梦舟也要认真点,他没有那个兴致说废话,也没有想着借此机会,把麻烦推给谢春风,话音落下,他便攥紧手里的惊蛰刀,朝着路追风的脑袋削去。 他直接就斩出了最强的刀。 爆涌的气浪席卷,空气里炸裂的声响振聋发聩。 路追风眉头一紧,迅速横剑在前,刀身和剑身相撞,让他握剑的手有些发麻,下意识便用两只手握住了剑柄,而如同打败杨麒是那样,李梦舟快速出刀,阵阵敲击的声音连绵不绝,迸发出一连串火星。 在路追风只顾着格挡的时候,李梦舟瞅准机会,一脚飞踹而出,正中路追风的胸膛,咔吧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伴随着路追风的一声闷哼,他身子接连倒退,咬着牙,猛地挥剑反击。 剑气划破空间,带着阵阵虎豹雷音。 李梦舟手腕翻转,舞了个刀花,手臂下压,惊蛰刀瞬间斩破剑气,四散的淡淡灵光环绕在他周围,迈步向前,他低身掠出,惊蛰刀横向划破路追风的衣裳,在他腹部留下一道血痕,与此同时,他左手肘上抬,狠狠撞击路追风的下巴,让得路追风直接原地抛飞,在空中还有一颗牙齿挟裹着血珠。 望着砸落在数十米开外的路追风,观战的那些修行者都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感到一阵疼痛。 同境里的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按道理来讲,肯定是山上剑修更强,但路追风本身并不弱,眼前的画面,便让他们很是震惊,想着路追风未免也太弱了? 可他们心里又很清楚,在场的人里面,除了谢春风、月从霜和钟溪言,根本没有人能打得过路追风,但李梦舟血虐路追风又是事实,只能说明,离宫剑院七先生超乎想象的强大。 其实在战斗刚开始,李梦舟便已经很清楚,路追风虽然破入了四境巅峰,而且要比寻常的四境巅峰修士更强一些,但也就只是杭子玉那种程度,他刚破境时便能碾压杭子玉,又何况他在朝泗巷感悟天地气运,每日里不断和石虎傀儡搏斗,修为又有所增强,就算是两个路追风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钟溪言此时微笑着说道:“事实证明,七先生要比我想象的更强一些,恐怕已经到了未进千海境前,我的师弟沈秋白的层面。” 他是按照李梦舟的表现来推测的。 但其实李梦舟并没有达到那般高度,但也已经很接近。 不过信以为真的南笙和陈子都、谢宁他们,便很是震惊了。 看着执刀走向路追风的李梦舟,他们的心情各有不同。 南笙是复杂的。 陈子都是喜悦的。 谢宁则同样复杂,甚至还有着一些畏惧。 路追风已经站起身来,他面色铁青,看着自己手里出现清晰裂纹的剑,忍不住又一口鲜血喷出来,他回忆着在宫廷宴会上被宁浩然一剑击败的画面,现如今又被李梦舟压着打,他突然变得有些迷茫。 而在看着李梦舟的钟溪言此时忽然蹙起眉头,说道:“七先生,你要做什么?” 李梦舟站住脚步,咧嘴笑道:“当然是要做该做的事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二章 守城(上) 钟溪言皱眉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的路追风,又看向执刀而立的李梦舟,沉声说道:“没必要闹出人命。” 意识到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的人也都很骇然的看向李梦舟,他们想着路追风虽然很嚣张,但既然战斗结束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我又不是侩子手,你们想多了。” 他确实没有必须要杀死路追风的理由,除非是路追风自己找死的情况下,望着路追风再次深受打击的样子,他微微摇着头,说道:“现在你应该很清楚山上剑修和山野剑修的区别了,剑修本来就该是骄傲的,你最需要去思考的是剑门为何不要你,而非不断给自己找借口,甚至变得不可一世。” “不可一世四个字意味着自命不凡,狂妄自大,剑修的确自命不凡,也有资格狂妄自大,但前提是,你要拥有那个自命不凡,狂妄自大的实力,否则便是很可笑的臭虫。” “剑修从来都不是特殊的,是有人让它变得特殊,那份特殊是荣誉,却并非狂妄自大的本钱,那是历代剑仙打下来的名号,或许在剑门依旧昌盛的时候,天下剑修都有资格狂妄,可在剑门衰败的时期,便要用去实力去证明,而不是盲目的继续自命不凡。” 闻听得李梦舟的那些话,路追风的面色相当复杂,被宁浩然一剑击败,他或许还能找借口,但被李梦舟再度轻易打败,他便无话可说。 剑门需要资质很高的弟子,但绝对不想要没脑子的人,剑修的剑是直的,你可以很呆,甚至可以笨,但自作聪明推卸责任的蠢材,是万万要不得的。 明明李梦舟要比他年龄小很多,但被教训的哑口无言,甚至心里觉得很认同,路追风虽是感到心情很复杂,但却也没有再脸红脖子粗的辩解或是推卸什么,他很郑重地看着李梦舟,说道:“也许正如七先生所言,我身上有很多问题,想要得到剑门认可,自然要有能够被认可的能力,我看不起别人,自命不凡,却不成想,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李梦舟挠了挠脸,说道:“不管是山上剑修还是山野剑修,都是剑门传承,想要让别人认可,首先要认可自己。” 路追风揖手说道:“多谢七先生赐教。” 他默默转身,接替那些看守傀儡灵体碎块的修行者,所有人看着那时不时挥剑斩向傀儡灵体的路追风,皆是沉默不语。 钟溪言舒了一口气,带着歉意对李梦舟说道:“是我错怪了七先生,七先生的剑很强大,内心一样值得钦佩。” 李梦舟暗暗想着,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弄死路追风,两个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的话,他肯定不会有半点犹豫,直接就宰了路追风,面对钟溪言的夸赞,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朝着钟溪言点点头,然后看向南笙,疑惑的问道:“怎么不见陆师姐?” 南笙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小声说道:“我们没在一块。” 李梦舟挠着头,“你说啥?” 南笙羞恼地喊道:“我和师姐没在一块!大家都是机缘巧合碰到一起的!” 李梦舟了然的点点头,看来所有进入千海境里的修行者果然都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陈子都此时说道:“我们在来琅琊城的途中听闻了一些事情,貌似有怪物在肆意捕杀修行者,有怀疑可能是某种傀儡灵体,很大可能实力高达五境。” 李梦舟望了一眼仍在朝着傀儡灵体挥剑的路追风,那些傀儡每次复生都有大概数息的间隔,是相当麻烦的事情,若有很强大的傀儡出现,局势就会变得很严峻。 他认真想了想,朝着路追风说道:“把那些傀儡都丢出城外吧,也省得麻烦,若是它们依旧聚在城外不会离开,你们大可出城战斗,打累了再回来,只要我们固守在琅琊城,就算有很强大的傀儡出现,也很难进来,总比一直不断杀死它们阻止其复原轻松得多,到时只需要有人在城墙上看着就好。” 路追风想了想便点点头,碎掉的傀儡自数息间便可开始复原,而复原的时间也需要数息,想要把这些碎石丢出城外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待得路追风和几名修行者一起把那些碎石丢出城外,他们紧闭城门,站在城墙上观望,那些重新复原的傀儡果然没有离开,而是朝着琅琊城咆哮,意图攻破城门,路追风当即便斩出一剑,一道深深的沟壑便呈现在南城门外,阻拦了那些傀儡的脚步。 傀儡没有再意图攻破城门,但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城外徘徊不定。 四座城门都有专人看守着,半日一替。 剩下的人便在琅琊城里闲逛,或吃喝一顿,或找休息的地方,而李梦舟则带着谢春风他们回了朝泗巷。 钟溪言摸索着下巴,跨过小院的门槛,说道:“沿途看来,千海境里天地气运浓郁程度最高的地方便是琅琊城,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感悟气运,摸索出天地气运的轨迹,借此打破桎梏,突破修为,并最终能够活着走出去。” 李梦舟很赞同,想了想,便询问起自己莫名其妙回到树宁镇的事情。 钟溪言思忖着说道:“回到过去的记忆里,是有天地气运在牵引,那是机缘,也是魔障。若能勘破,自能强大,若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便是堕入无尽深渊,再也无法回来。” 闻听此言,李梦舟有些诧异。 陈子都的神情有些凝重,说道:“我是亲眼见到过的,在刚进入千海境时,我便出现在了幽州地界,在那里还有其他修行者,有人在我面前凭空消失,最终有回来而破境的,也有再也没回来的。” 李梦舟想着自己差点便因崔债和王盼儿的真实而沉浸其中,便稍微有一点后怕,若是心境不够坚定,分不清现实与虚假,便很容易迷失。 月从霜径直走到屋檐下,坐在其中一张躺椅上,她有些享受微微闭着眼睛,口中同时说道:“在千海境里我们除了要提防那些傀儡灵体,甚至还要防备一同进入的修行者,终究是来自世间诸国的修士,不少山门其实都要一些恩怨,有人会专心感悟,也肯定会有人搞小动作。” 闻言,站在谢春风身旁的谢宁开口说道:“我总觉得那个路追风不可能突然就变老实了,也许他只是暂时委曲求全,必然在暗地里寻找着机会。” 说话的同时,他看向李梦舟,其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同样也是经历过心境魔障的,再一次亲身感受着曾经那些觉得屈辱,悲愤,不甘的场景,最终毅然打破,也让他的心境变得强大很多,虽然他依旧是他,很多事情不可能说改变就改变,但也的确更懂得思考问题,不再全被情绪左右。 谢宁看李梦舟依然有些不顺眼,却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充满恶意,他有理由去怀疑路追风心思不纯,毕竟如果不被剑门认可是让路追风感到不解甚至怨恨的事情,那么在心境魔障里他肯定有再次经历,他的嚣张跋扈是渗透到骨子里的,根本不可能因李梦舟几句话便突然醒悟,因为能够从心境魔障里走出来,就足够证明他必然是勘破了一些东西的。 把这些猜测都一一讲出来的谢宁,让得李梦舟看向他的目光都大感诧异。 甚至就连谢春风也有点意外。 事实上,他们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钟溪言皱眉思考着。 李梦舟和谢春风沉默不语。 月从霜眯缝着眼睛,淡淡说道:“谢宁的话不无道理,但所谓心境魔障,不意味着必须要勘破,只要没有沉浸在其中,自然也可能直接斩破,且不管路追风是以哪种方式破开心境魔障,不过他确实还存在着些问题。” 南笙在旁边聆听着,不确定的说道:“或许那路追风还没有经历心境魔障呢?如此一来,便能解释得通了。” 钟溪言说道:“也有这个可能性,但不管如何,终归只是猜测,我看路追风当时的态度不似作假,想要弄清楚他是不是在伪装,便一直盯着他就好,只要有问题,肯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若是没问题,我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李梦舟依旧没有说话,他在很认真思考着,勘破心境魔障的路追风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半点改变,谁也不能确信,他到底在心境魔障里经历了什么。 或许事实正如南笙所猜测的那样。 哪怕他没有很在意路追风,但也不希望有隐患出现。 若有半点不确定性,最好的方式无疑便是斩除。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一阵响动,让得朝泗巷里的李梦舟他们神色一紧,南笙惊呼道:“是南城门的方向!” 路追风就在南城门! 他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很奇怪。 毕竟刚刚才开始有怀疑,居然立即就有了情况发生? “难道路追风真的是在伪装?看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有这般城府!” 陈子都暗自皱眉,虽然他跟路追风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其实路追风的脾性表露的很明显,那就是有任何情绪他都不会藏着掖着,只是因为在西晋宁浩然没有答应路追风的挑战,他便借着千海境的机会来到姜国,公然挑战,暗地里实则是羞辱。 还是宁浩然手里握着剑仙的剑,才没能让路追风得逞。 而在千海境里,他嘲讽李梦舟又同时讽刺谢春风,都足以证明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路追风会选择示弱,正视自己的问题,让得所有人都对他改观,继而再度搞事情。 等他们赶到南城门时,却发现路追风正站在城头上面,也有闻声而至的其他修行者皆是面露惊骇的样子。 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同样上得城头,一眼望去,南城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傀儡灵体,粗略估计,大约有千众。 “这是怎么回事?!” 陈子都和谢宁他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蜂拥而至的傀儡,便相当于是千人众的四境修士,所有进入千海境里的来自世间诸国的修行者,也不过千人而已,如此多数量的傀儡,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为首的那头石虎傀儡貌似更壮大了数分,它仰天咆哮,声如雷震。 路追风回身看着出现的李梦舟等人,神情凝重地说道:“原本那些傀儡只在城外徘徊,但那头石虎傀儡不知不觉便消失了踪影,等到它再次出现时,整个体积都庞大了一倍,越来越多的傀儡在城外聚集,那石虎傀儡俨然成了领袖。” 钟溪言和谢春风他们对视一眼,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路追风出了问题,而是那些傀儡居然能够增强。 原本只有四境巅峰力量的石虎傀儡,不仅仅是体积大了一倍,更是隐隐有要跨过五境的迹象。 他们没有办法解释这种情况。 “莫非是千海境里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数以千计的傀儡灵体,除了石虎傀儡外,也有近百头四境巅峰的傀儡,余下的全在上境,而琅琊城里的修行者总计才百人不到,局势很是不妙。 李梦舟也是暗暗咂舌,他想着就算有很强的傀儡出现,只要有钟溪言和谢春风、月从霜他们在,基本上是万无一失的,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傀儡一起出现。 但现在不是猜测傀儡大量聚集是什么情况的时机,他直接拔出惊蛰刀,沉声喝道:“全体守城!”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因傀儡灵体杀不死,在数息间便能复生,琅琊城虽然是真实存在的,但可没有梨花书院震慑,也没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如此多数量的傀儡攻城,很难守得住。 毕竟面对杀不死的敌人,自身力量再强,也终有枯竭的时候,可现在无路可退,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场的修行者都是来自世间诸国的天才,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二话不说,便纷纷拔剑出鞘,一时间剑气纵横,自城墙掠出,宛如流星雨天降,朝着城外千众傀儡斩落。 谢春风和钟溪言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李梦舟和月从霜,谢春风低声说道:“琅琊城有四座城门,难保这些傀儡不会出现在其他三座城门外,我们各守一座城门,纵使这些傀儡杀不死,也不能让它们踏入城门半步,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并非夸大其实,除了守城外,他们当然也可以选择弃城,但想要硬冲出去却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那些傀儡里面也有近百四境巅峰的存在,何况在同境里,傀儡是要更强一些的,谢春风他们自然有能力硬冲,可也是相对勉强的,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而且他们才刚来到琅琊城,此地的气运要比其他地方浓郁得多,也不想轻易放弃。 于是。 李梦舟和路追风守南城门。 月从霜和南笙守北城门。 谢春风和谢宁守东城门。 钟溪言和陈子都守西城门。 除南城门外,其他三座城门外同样有着千众傀儡,总计便有四千众,但接近五境的傀儡只有南城门外的那头石虎。 站在城头上看着那威风凛凛的石虎傀儡,李梦舟挑着眉毛,“这是来复仇了嘛。” 他在琅琊城里整整四十九日可没少痛揍石虎傀儡,虽然傀儡没有智慧,也不会有任何情绪,只会本能的嚎叫,但看着那头石虎傀儡散发的气场,倒真有搬来救兵,要复仇的样子。 千众傀儡的嘶吼声,振聋发聩。 但尚且吓不到李梦舟,他朝着路追风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着要和傀儡搏杀么,现在便是很好的机会,它们全都送上门来,省得一个个去找了。” 路追风握着手里的剑,挥手便把扑到城门前的一头傀儡轰碎,连带着在城门外轰出一道极长的剑痕,沿途的傀儡全部崩碎开来,他冷笑着说道:“傀儡崩碎的那一瞬间,会迸发出极其磅礴的天地灵气,天地间的气运也会变得浓郁,若有大量傀儡崩碎,自会让得气运浓郁程度翻倍,若能借此再破境,莫说千众傀儡,纵使有一万众,也不够我一剑砍的。” 天地气运是很虚无渺茫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若有大量天地气运灌体,确有极大可能破境,李梦舟微微眯着眼睛,说不定傀儡攻城,也能让他更快的跨过五境那道门槛,如此想来,便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已站在很接近五境门槛的位置,寻常的四境傀儡迸发出来的天地灵气对他感悟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可若有几百,乃至上千四境傀儡,凝聚起来的天地气运便是相当可观的。 何况还有那头半只脚跨过五境门槛的石虎傀儡。 “原来你不是要来复仇,而是来送机缘的。” 李梦舟伸手指向城外的石虎傀儡,有剑鸣声起,不二剑呼啸掠出,而他则攥紧惊蛰刀,斩出《浮生烬》,瞬间便轰碎了数十众傀儡灵体。 傀儡攻城的危险来自于它们数量庞大,且被杀死后数息间便能复原,相当于无穷无尽,除此之外,那些傀儡个体的威胁其实很微小。 哪怕琅琊城里的修行者分散开来,守着四座城门,每座城头上仅有二十四五名修行者,但无需和傀儡灵体正面搏杀,应对起来虽不算特别轻松,却也能让那些傀儡灵体短期内休想近得前来。 傀儡灵体有着能够匹敌四境大修士的力量,但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且城外有走兽傀儡,有人形傀儡,没有禽类能直接飞进来的傀儡,否则的话,若要守城,无疑会困难很多。 石虎傀儡在注视着城头上。 在城头上落下的剑气,并不能对它造成影响,顶多斩掉几块石子,无伤大雅,它喉咙里有低沉地闷吼声,四蹄往前迈动,行走在散落的剑气雨下,它轻轻摆尾,便把临近的剑气拍散,闲庭信步一般,颇有兽王风采。 “不愧是接近五境的傀儡。”李梦舟同样在注视着石虎傀儡,就连不二剑也不能对其造成重要伤害,他很是困惑,“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提升力量的?” 路追风皱眉说道:“千海境里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解释得清楚,只希望那头石虎不会在我们破境之前再度提升力量,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李梦舟认真思忖着,他转头看向路追风,问道:“你当时一直在看守着,真的没有察觉到那头石虎的变化?如此多数量的傀儡不可能随随便便凝聚起来,而且会意图攻破琅琊城?” 路追风沉声说道:“七先生不相信我?” 他指着站在城头上抵御傀儡的修行者,继续说道:“当时在这里的可不止我一人,那头石虎突然离开,我们都没有很在意,谁又想到那头石虎会变得很强,而且还领着那么多傀儡前来攻城?” 谢宁那番话是颇有道理的,虽然路追风看似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李梦舟也不可能对他毫无防备,便微笑着说道:“我也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说话间,那石虎傀儡已经站在南城门下,不二剑一路斩杀着傀儡灵体,迫近石虎傀儡的面前,但石虎傀儡却纵身跃起,居然踏着不二剑的剑身,从城下掠出,直接飞掠到李梦舟和路追风的面前。 硕大的虎掌猛地拍下。 碎石崩飞。 站在附近的一名上境修士,没有来得及反应,直接被崩碎的石块洞穿身体,当即丧命,而李梦舟反手握着惊蛰刀,朝着石虎傀儡掷出,铿地一声,惊蛰刀镶嵌在石虎傀儡的脖颈下,冲力让其向着城下坠落,但那石虎傀儡前爪扒住墙沿,奋力攀爬,很快就要上得城墙。 李梦舟一脚踩住石虎傀儡的爪子,双手握住惊蛰刀的刀柄,咯嘣一声拔出,高高举起,便要直接把它斩碎,但在那一瞬间,却突生意外!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三章 守城(下) 李梦舟踩着石虎傀儡扒住墙沿的一只爪子,将得镶嵌在其脖颈下的惊蛰刀拔出,便要再度斩落,然而石虎傀儡的另一只爪子却一把薅住了李梦舟的左腿,一人一虎便同时朝着城墙下坠落。 身在半空中,李梦舟挥刀斩击在石虎傀儡的爪子上,让得石虎傀儡崩碎开来半条腿,直直的朝着城下坠落,而李梦舟再度挥刀,半个刀身贯入城墙,止住下坠的趋势,刚要掠身而起,重新上得城墙,微微抬头,却见路追风那张正俯视着他的脸。 一脚踏着墙沿,路追风神情淡漠地低头俯视,说道“七先生,我曾经的确因不能入剑门而苦恼,但后来想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剑仙坐镇西晋,姜国和北燕也分别有剑院和剑庐,我为何不能也有一座山门?” “山野里的剑修数量庞大,虽然强者很少,但若我把他们全部聚在一起,便是世间最大的剑修山门!” “到那时,便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你所谓的大道理,与我而言,纯粹都是废话,我承认自己打不过你,暂时示弱,也只是权宜之计,既然你没有那么信任我,我也懒得继续演戏,演戏的过程真是很糟糕的经历。” “我想着总会找到机会,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那些傀儡也算帮了我大忙,你是很厉害,但城外是千众傀儡大军,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必死无疑。” 路追风剑指着李梦舟,咧嘴一笑。 砸落在南城门下的石虎傀儡重新爬起身来,它那被崩碎的腿也已经复原,抬头望着挂在城墙上的李梦舟,腿部发力,便又弹跳而起,张着血盘大口,距离李梦舟越来越近。 路追风的剑朝着李梦舟斩出。 “希望七先生不会死得太惨,否则会让我不忍心去看的。” 右手攥着惊蛰刀的刀柄,面色有些阴沉地李梦舟挥动左臂,凭借着被药浴淬炼的强悍体魄,直接崩碎了路追风的剑气,但下方近在咫尺的石虎傀儡,让得李梦舟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一脚踏在城墙上,嘭地一声,翻身掠出,在半空中调转身形,惊蛰刀斩击在石虎傀儡背上,一路下滑,火星迸溅,将得石虎傀儡劈作两半。 他双脚落地,望着上方散落的碎石,紧紧盯着依旧站在城墙上的路追风,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挥手,不二剑疾掠而出,把从背后偷袭的傀儡灵体崩碎,紧跟着便调转剑锋,直朝着城墙上飞去。 路追风冰冷的眼神看向城头上那些修行者,说道“若是不想死,便给我拼尽全力,傀儡杀不死,但李梦舟会死,不能让他靠近城门半步!” 守城的修行者皆不是路追风的对手,而现在李梦舟已经站在城外,显然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咬咬牙,便都按照路追风的意思,纷纷出剑拦截不二剑,同时剑气覆盖,直接朝着李梦舟碾压过去。 他们很多都不是姜国的修行者,李梦舟的安危跟他们自身相比,当然是微乎其微的,也很清楚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虽然梨花书院的存在和曹如山的阵术才是真正让得琅琊城坚不可摧的根本,但天下第一雄城的本身也是异常坚固的,想要撼动城门,最起码也需要四境巅峰大修士的全力一击,若非这里是千海境,琅琊城里的梨花书院根本没有人,也不存在曹如山的阵术加持,否则纵然是五境大修士也没有能力轻易打破城门。 哪怕千海境里的琅琊城并非固若金汤,但也不是轻易就能攻破的。 乌泱泱地傀儡疯拥而来,让得李梦舟没有时间蓄力打破城门,重新握住飞回来的不二剑,他没有再去理会城墙上的路追风,一手执剑,一手执刀,开始在傀儡群里冲杀。 谢春风他们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冲出去,是因忌惮傀儡杀不死的特性,如果不能碾压,体力和念力的消耗,便是致命的,但这种事情对于李梦舟而言,其实也算不得很大的麻烦。 他虽然没有用不完的体力,但却有用不完的念力。 可体力的消耗也是不能忽视的,他不可能跟这些傀儡一直缠斗,唯有伺机寻找着攀上城墙的机会。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直接打破城门,否则那些傀儡也会一拥而入,到时便又是一场苦战。 密密麻麻的傀儡把李梦舟团团围住,有了更近的目标,仍旧攻城的傀儡便大幅度减少,全都朝着李梦舟扑了过去,让得路追风站在城墙上,很是惬意的看好戏,忍不住喊道“七先生可要坚持住啊,千万不要被那些傀儡给撕碎了!” 李梦舟没有搭理他,眼见着石虎傀儡再度复原,他神情变得相当凝重。 微微沉默了片刻,将得手里的不二剑丢出,凭借意念驱策,以极快的速度在其周身环绕,不断向外扩展范围,浩荡的剑意迸发,让得傀儡无法靠近,稍微被擦碰到便直接崩碎。 而在剑意环绕的范围里,便只剩下李梦舟和那头石虎傀儡。 他反复握紧手里的惊蛰刀,视线锁定,大踏步走了过去。 仰天咆哮的石虎傀儡,同样飞沙走石的狂奔向李梦舟。 二者相遇,狠狠撞击在一起。 席卷的风浪,未能让得飞剑受到影响,但外围靠近的傀儡却被直接掀翻一片。 看着城下与石虎傀儡搏杀的李梦舟,路追风深深皱着眉头,继而又冷笑道“以本命剑划分战场,倒是好本事,但如此一来,你念力消耗便会十分庞大,无异于自取灭亡。” 而此时在琅琊城外傀儡灵体的后方,站着两道身影,他们注视着那密密麻麻攻城的傀儡,都有一些心悸,但等注意到城门前不远有人在独自战斗时,其中身穿墨袍的男子挑了挑眉毛,说道“看来在我们离开后,琅琊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眯着眼睛望向城头上的身影,他冷笑着说道“真是天助我也。” 墨袍男子便是杭子玉。 而他身边的白袍男子便是柳泽。 柳泽机缘巧合救下杭子玉,唯恐被李梦舟追杀的杭子玉便鼓捣着柳泽助他远离琅琊城,现在杭子玉伤势痊愈,修为也攀上一层楼,自然想着要回到琅琊城看看情况,没想到却发现有大量傀儡攻城,而李梦舟独自在城外苦战,城头上的修行者却都在看热闹。 杭子玉当即便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自从被派来姜国开始,他便接连受挫,可谓窝了一肚子气,想他堂堂道宫南天门山海修士,却在姜国如此狼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若不能杀死李梦舟,实在难消心头恶气。 柳泽并不知道杭子玉心里在想什么,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紧紧皱着眉头,说道“我去帮他。” 闻言,杭子玉直接变脸,但很快就转换情绪,一把拉住柳泽,说道“当时要杀我的人就是他,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向来都是沽名钓誉之辈,滥杀无辜,城头上那些修行者没有出手帮他,便足以证明,所以柳兄弟完全可以不用去理会。” 虽然杭子玉向他解释了琅琊城里的事情,但柳泽一直是半信半疑的,他是魏国人,对离宫剑院七先生的了解,也都是传闻,想着七先生在天弃荒原向着山外帝君林敢笑拔剑,怎么也不可能是恶人,但是他瞧着杭子玉也不像是恶人,心里便很是为难。 杭子玉看着柳泽,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可他深知柳泽有多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正好能利用,哪怕明白雪夜太子也在千海境里面,他并非孤立无援,可想要在千海境里找到雪夜太子无疑是大海捞针的事情,他必须要把柳泽紧紧捆绑在身边。 “我们且静观其变。” 柳泽点点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相比只是听闻的离宫剑院七先生,已经和杭子玉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柳泽,在内心深处的信任自然更偏向于杭子玉。 他想着世间伪君子随处可见,也许那离宫剑院七先生,便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而在双方的观望下,李梦舟拼尽全力同石虎傀儡搏杀,极其接近五境的石虎傀儡,让得李梦舟应付起来也有些疲惫,他能够在城墙上飞掠下来时杀死石虎傀儡一次,也只是因为石虎傀儡身在半空,没有还击,正面交锋的话,他再想轻易杀死它,便没那么容易了。 运转《蚕灭卷》神通虽能及时补充他消耗的念力,但若不能彻底摆脱傀儡大军的围困,迟早也会因体力耗尽,而陷入绝对被动。 但他也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急不得,必须要冷静对待。 不二剑高速运转,撕裂着空间,让得悍不畏死的傀儡成片的倒下,迸发出极其浓郁的天地气运,那些气运环绕在李梦舟身边,就算他没有去特意感悟,在大量气运灌体的情况下,也让他受到了一些影响。 气运便是天地间的一种规律,那是不可捉摸的,它忽然而至,又忽然消失,气运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貌似很清晰,但李梦舟又一时无法参透。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四章 我在世间行走(一) 山野里郁郁葱葱,却不见兽走鸟飞。 整个世间无比安静,安静的很是诡异。 有红衣女子在山野间行走。 她注视着溪流旁坐着休息的人,淡淡说道“终究还是碰面了。” 那身穿白袍的男子望着眼前流淌的溪水,并未回头去看,轻声说道“你在找我?” 红衣女子说道“见你第一眼时,便想和你打一场了。” 白袍男子说道“魏国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你的确是很好的对手,但芍华书院只是梨花书院的一座分院,我是道宫未来圣人,你尚且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红衣女子是北琳有鱼,而那白袍男子很显然便是雪夜太子。 她神情平静,很自然的说出略有嘲讽意味的话,“你所谓的资格又意味着什么?简舒玄只是玄政司里的一名甲士,他没有多高的身份地位,可他却能成为殿下的对手,甚至乱了你的心境,你现在保持着高傲的姿态,无非是不想去承认那件事情,道宫里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骄傲,只有傲慢,殿下所谓的骄傲,当然也是很虚假的,那是极致的傲慢。” 雪夜太子沉默了片刻,他转过身看着北琳有鱼,说道“或许你们都是那样认为的,但简舒玄真的能够动摇我的心境么?只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我动怒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代表不了任何事情,只要我想,随时随地都能杀死简舒玄,他对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北琳有鱼轻笑着说道“殿下是北燕皇室储君,含着金汤匙长大,想法自然与普通人有很大不同,虽然雪夜太子在世间名声响亮,可也只是因为道宫把你的位置抬得太高,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可殿下从未在世间行走,你只是固执的想你所想,便认为那是真理,就连当年大朝会殿下也不屑参与,可我认为,就算你当时参与了,也很难成为第一。” 雪夜太子微微皱眉,说道“那年大朝会,是徐北寒与沈秋白争夺榜首,世间有很多年轻强者根本没有出现,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我虽然承认徐北寒和沈秋白的强大,但若真的打起来,胜负尚且两说,我肯定不会屈居第二。” 北琳有鱼说道“天下大朝会确实没有很深的意义,无非是世间诸国的年轻强者相互切磋,真正的涵义还是在于他们各自所代表的势力,世人的眼睛都在年轻一辈的身上,那是世间最强大的五个王朝共同制定的规则,有人想要在那里扬名立万,有人只是想要寻找对手,其实皆是世间命运发展的棋子,是五个王朝之间的争锋。” 她看着雪夜太子,笑着说道“殿下自诩特殊,我是懒得往外跑,可我既然已经走出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便回去,姜国千海境的开启等同天下大朝会的盛况,平常很少让我有机会碰到世间诸国里的年轻强者,想着若能打败道宫未来的圣人,也不枉我特地走出芍华书院。” 雪夜太子沉默不语。 他认真地看着北琳有鱼,终是轻摇着头,说道“你可知我已入五境。” 北琳有鱼皱眉说道“看来殿下是真的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们本来便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在千海境里待了那么多天,你能破五境,难道我会止步不前?” 她心里有些生气,因为她早就已经知道雪夜太子跨过了五境门槛,但说了这么多话,雪夜太子却不清楚她也同样入了五境,只能说明,对方一直都没有很在意,懒得去探知她的境界,自然便不清楚。 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雪夜太子忽然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简舒玄让我动怒,并非乱了我的心境,正如你现在生气一样,那在我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北琳有鱼一时哑然。 她轻吐一口气,说道“或许是我低估了你,你这一招倒是玩得有趣,那我现在要挑战殿下,也请殿下不吝赐教。” 雪夜太子正对着北琳有鱼,说道“我便满足北琳先生的请求。” 北琳有鱼犯呕道“我很少轻易对一个人生出厌恶之情,殿下却很轻易做到了这一点。” 雪夜太子不以为意,他手里握着骨剑,淡淡说道“情绪是会不断发生变化的,一开始很要好,不代表能维持永远,一开始互相讨厌,不代表就会永远讨厌,能被北琳先生厌恶,我很荣幸。” 北琳有鱼摇着头说道“果然不愧是雪夜太子,就是显得清新脱俗。” 她在讽刺。 雪夜太子也能听得出来。 他微笑着举剑,说道“北琳先生,请吧。” 明惑知神触摸大道,知是非,知道理,正确而深刻的认识,并且真实,是为完整。 便是知神境界。 五境已达到世间极高的层面,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顿悟,纵使有资质妖孽之辈能够年纪轻轻跨入五境,但若想达到巅峰,也得花费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亦有可能终生没有办法达到。 能够踏足五境者没有一个是资质普通的,那是修行者最大的天堑。 顿悟的契机是可遇不可求的。 正如他们入得千海一观,并且能够破境,便是可遇的一种,若非如此,他们就算相当接近五境门槛,也很难这么快打破那道壁垒。 但已经站在那道门槛里面的雪夜太子和北琳有鱼,视野里有了更广阔的天空。 他们感受着天地间冥冥气运,影响着周遭气机的微妙变化,一场对决已在无声无息中展开。 山野里有风呼啸。 天空变得更加明朗。 溪水在逐渐沸腾。 某一刻,北琳有鱼开始拔剑。 便有一座山头崩塌。 待得整个剑身自鞘中脱离,她身后大山便尽数倾倒。 轰隆隆地烟尘席卷而至。 让得那把剑显得异常明亮。 望着这副画面的雪夜太子,神情平静,他手里的骨剑斩落,崩塌的山头废墟里有一柄柄利剑拔地而起,直立苍穹,瞬间斩破尘雾,溪水缓缓飘浮,洗涤着无尽尘埃,让得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晶莹剔透。 北琳有鱼轻轻闭起眼睛,很快重又睁开,说道“跨过五境门槛的雪夜太子果然变得非同凡响,在南城门外时,你便已经很强,但我觉得尚且能够打一场,可此时同样跨入五境,我反而觉得距离拉得更远。” 雪夜太子轻声说道“我虽未在世间行走,可我在道宫里修行,世上有五大气运圣地,除姜国的千海境外,其他四座圣地皆被山海清幽掌控,其实我一直都在气运里,因为北燕的圣地并非某个地方,就是道宫本身。” 山海清幽掌控着气运圣地,按道理来讲,门下弟子当然能够经常接触气运修行,但圣地之所以为圣地,自然有其特殊性,若不够资格,贸然入得圣地,只有死路一条。 气运圣地便是机缘,只有初次接触的时候才能感悟最深的东西,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就会得到的越来越少,归根结底是顿悟两个字,只要你能悟到,何时何地都能悟到,只是气运圣地能够悟到的东西更多,顿悟更快,那并不是捷径,也不意味着你就必然能得到什么。 能够证实的是,第一次是气运的给予,只要你不是白痴,都能悟到,第二次接触或多或少也能悟到,但若纯粹想要借助气运圣地来破境,那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你悟不到,就算把你泡在气运百年千年也没有丝毫意义。 且在感悟气运之后,剩下的便是心境的顿悟,接不接触气运便也无关紧要。 山海清幽只是一个名称,其本身并非奇迹,那包含着圣地的存在,毕竟只是待在气运里,就有莫大好处,但能得到多少,也要看悟性的高低。 千海境的特殊源于其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而北燕的那座圣地,却是一座城,不是道宫依据圣地,是道宫就在那座城里,一直以来那座城里便只有圣人,雪夜太子是道宫未来的圣人,他在那里修行,便是在圣地里修行,因他对道宫而言是特殊的。 其实雪夜太子修行的时间很短,可他依旧站在了年轻一辈的巅峰,这便是最重要的原因,哪怕他在北燕圣地里只有一次顿悟,但待在圣地里修行总归是比外界更好,有此基础,他在姜国千海境里破入五境,便不仅仅是跨过那道门槛,而是直接入了上境。 北琳有鱼虽是芍华书院的弟子,但她在魏国没机会接触到招摇山,甚至连悬海观在哪里都不知道,在运气方面,她没有办法和雪夜太子相提并论。 芍华书院是梨花书院的分院,本身也在山海清幽里面,但没有圣地的山海清幽,便与寻常山门没有区别。 看着站在面前的雪夜太子,北琳有鱼略有嘲弄的说道“这世间还真是有很多不公平。” 话虽如此,但北琳有鱼并没有什么挫败感,世间总会有人比她更强大,她的心态算是很平和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待在芍华书院不走出来了。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五章 我在世间行走(二) 江子画、何峥嵘、沈霁月行走在前往琅琊城的道路上。 感悟天地气运在哪里都可以,但他们也希望找到同伴。 而琅琊城是他们内心里首要选择。 但他们没有往前走出多远便止住了脚步。 极其浓郁地血腥气味让得他们都皱起了眉头。 眺目望去,跨越山坡,那里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画面,躺满了奄奄一息的修行者,很多都已经断绝生机。 但零零散散也有站着的人。 虽是如此,也是浑身血迹斑斑,只是很勉强的站着。 江子画和何峥嵘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意外,而那几个站着的人里面,也有他们熟悉的。 其中便有跟随雪夜太子一同来到姜国的道宫弟子韩幼清。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从山坡另一侧走来的江子画三人,韩幼清抱着鲜血淋漓的左臂,声音虚弱的说道:“遭到了袭击,应该也是进入千海境感悟的修行者,但不知道是谁。” 说到这里,韩幼清有些颓废,他已经到了半步知神的境界,五境那道门槛触手可及,场间那么多修行者也不乏有四境巅峰的存在,但却是被单方面碾压的局势。 江子画很诧异,说道:“为什么要袭击你们?” 有其他勉强站着的修行者恨声说道:“我们又哪里知道,好好的走着,突然就杀了出来,根本就是个疯子,不要让我知道他是谁!” 沈霁月很疑惑的问道:“你们连袭击者的脸都没看到?” 虽然进入千海境的修行者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宫廷宴会,不可能每个人都相互认识,但总不至于在场那么多修行者全都没印象,除非是他们连看到袭击者脸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伤惨重。 那样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面对沈霁月的问题,谁都没有说话,就连韩幼清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显然那就是事实。 江子画当即神情严肃下来,说道:“能做到这般地步,袭击者看来已经跨过了五境门槛,有机会在这么短时间里跨入五境的寥寥无几,究竟是谁如此残忍?” 就算袭击也要有理由。 而在场的修行者来自世间诸国,很多根本没有联系,不可能是有什么恩怨,好像真的只是偶然遇到,便直接痛下杀手。 何峥嵘看着韩幼清,两个人的年纪其实相仿,但韩幼清距离五境门槛只剩半步之遥,修为比他强了太多,他不觉得韩幼清的资质就一定高过他,只是因为韩幼清在北燕道宫修行。 他朝着周围观察了片刻,说道:“若那袭击者真的是疯子,为何没有把你们全都杀干净?” “既然是疯子,自然没有逻辑可言,谁知道他为何突然就走了。” 那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修行者实在懒得去考虑这种问题,虽然当时他们差点吓尿裤子,但现在缓过神来,心里只剩下恼恨。 江子画此时说道:“先别讲这些了,赶紧治伤吧,你们来到这里,便是我们姜国的客人,这件事情迟早会弄明白的,只是暂时不清楚那袭击者是姜国修士还是他国修士。” 在姜国千海境里发生这么事情,的确是很糟糕的。 如果是在千海境里遇到正常的危险,那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他们一开始就明白的,但是有修行者暗地里下杀手,问题便不同了。 韩幼清他们调养生息,而江子画则仔细观察着那些尸体,不多时,他便深深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正在疗伤的韩幼清等人,他把何峥嵘和沈霁月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问题,那些修行者的致命伤貌似是被剑造成的,而且隐隐有一丝剑意流露。” 沈霁月惊讶说道:“山野剑修修不出剑意,而进入千海境的剑修,除了我们离宫剑院外,便只有西晋剑阁的那个杨麒和北燕剑庐的萧知南了。” 江子画点点头,脸色有些不好看,说道:“更重要的是,那一丝剑意很熟悉,但我不敢确信,因为极大可能杀死他们的是四师兄的曲泉剑。” 沈霁月和何峥嵘皆是心头一震,他们下意识把声音放得更低,说道:“四师兄为什么要杀他们?” 江子画沉声说道:“剑意很微弱,我并不能十分确认,但杀死他们的剑确是曲泉,就算是拿四师兄的剑无意中丢失也无法解释,本命剑与剑主相通,根本不可能弄丢。” 何峥嵘摇着头说道:“就算杀死他们的是曲泉剑,我也不会相信是四师兄所为,又或者是他们该死,其中另有隐情。” 且不管他们如何猜测,这都是一件很严峻的事情。 注视着心无旁骛在疗伤的韩幼清等人,江子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琅琊城下。 堆积如山的碎石将得李梦舟的身影环绕,虽然傀儡在数息间便能复原,但飞剑从未止息,它们也从未停下进攻脚步的局势下,越来越多的傀儡涌上来,继而崩碎,让得最底下刚刚复原的傀儡很快就被碎石淹没,一重又一重,反反复复。 在城头上,路追风神情略有些难看,千众傀儡不可能全部朝着李梦舟涌去,但怎么着也有数百,却被一把飞剑直接隔断,源源不断地傀儡居然长时间无法突破,而那头石虎傀儡虽然就站在李梦舟的面前,可也一直没能杀死李梦舟。 这与他心里所想的李梦舟葬身在傀儡群里的画面严重不符。 李梦舟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只能躲避着石虎傀儡的攻击,但那把飞剑却始终以最高速度在运行,让得其他傀儡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相信修行者的念力永远用不完,等到李梦舟身疲力竭时,便难逃一死,可他这么想的时候,阳光仍很炽烈,此时却已是晚霞当空。 他方才察觉到,李梦舟的念力貌似真的用不完。 若继续看热闹很可能凭生意外,他看热闹的前提是李梦舟肯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快,事实与他的想法有极大出入时,路追风便不可能想要再耽搁下去了。 他看向城头上其他修行者,阴声说道:“你们也都是眼睁睁看着李梦舟掉下去的,甚至在城头上向他出剑,若他活着回来,肯定会报复你们所有人,所以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梦舟必须得死。” 那些修行者皆是心里恼怒,在李梦舟掉下去时,他们也觉得肯定活不成,再加上打不过路追风,才当作借口说服自己朝着李梦舟出剑,反而让他们不得不站在李梦舟的对立面,心里再是恼恨,也清楚事实会如路追风所言那样,已经别无选择。 注视着那些修行者的表情变化,路追风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合力将那把飞剑击落。” 二十多名四境大修士共同出手,而且毫无保留,仅仅是要把高速运行的飞剑击落,自然不是很难的事情。 就算只是让得飞剑的速度慢一点,或是停顿片刻,也足够让那些傀儡全部涌上去。 见此一幕的杭子玉忍不住喜笑颜开,朝着柳泽说道:“那些修行者显然是要把李梦舟置于死地,若那李梦舟真的是高尚之辈,他们何故如此?所谓的离宫剑院七先生,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货色。” 柳泽没有说话。 李梦舟能够独自面对那么多傀儡,已经证明其实力强大,但实力强大不代表人品很高,哪怕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完全相信杭子玉的话,可既然琅琊城上那些修行者如此作为,总归是有原因的,他心里一半想出手,一半又不敢出手,便很是纠结。 他很怕自己救了李梦舟,但李梦舟真的如杭子玉所说那般,便会是很糟糕的事情。 正在躲避着石虎傀儡的李梦舟也注意到了城头上的情况,他的视线只是在路追风身上轻轻扫过,面无表情地握着惊蛰刀,擦着石虎傀儡的身子滑过,一把薅住了它的尾巴,在不二剑被击落的同时,惊蛰刀也直接灌入石虎傀儡的脑袋,但没有将之崩碎,而是借此控制着石虎傀儡的方向。 嘶吼着的石虎傀儡企图甩头把李梦舟弄下去,但毫无效果,它只能上蹿下跳,被利用着朝城头掠去。 骑在石虎傀儡背上的李梦舟右手攥紧惊蛰刀的刀柄,左手一探,便召回了不二剑,在那些傀儡疯涌而至之前,便控制着石虎傀儡纵身跃起,踏着那些傀儡飞速接近南城门。 城头上的路追风咬牙切齿,他没想到李梦舟居然还能玩出这样一招,绝不能让他靠近城门半步! “给我拦住他!” 路追风率先出剑,紧跟着便是数十道剑气,自城头冲天而起,齐齐朝着李梦舟斩落。 抬头望着那道道剑气,李梦舟左手持剑,剑意疯涌,猛地抬起,天空云层滚动,《离剑经》第三剑《照空流云》发动,一道道光剑穿透云层,照着城头砸落。 紧跟着他迅速在石虎傀儡的背上站起身,再斩出一剑,地面崩碎的傀儡没等重新复原,便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尽数凝聚在一块,宛如剑气雪龙的剑气石龙傲然挺立,在呈现的瞬间便直接朝着城墙冲撞而去! 轰隆隆! 阵阵巨响在南城门炸现。 《照空流云》拦截了城头的剑气。 剑气石龙嘶吼着撞击在城墙上,但傀儡正在复原,很快便脱离下来,让得剑气石龙的破坏力大打折扣,可那些崩碎的石头有不少直接掉落在城头,甚至飞入城里,一头头复原的傀儡数息间便占据了城头,对着那些慌乱的修行者一阵撕咬。 整座南城门也倾塌了一半,越来越多的傀儡涌了过去。 李梦舟把惊蛰刀从石虎傀儡的脑袋上拔出,脚下轻踏,便借力飞上城头。 望着路追风一剑斩碎一头傀儡,很是狼狈地想要逃离城头,他轻飘飘地落下,拦在了路追风面前。 李梦舟的脸色很苍白。 念力虽能被及时补充,但他的体力消耗很大,踏破城门的那一刻,他也一股脑的直接把气海灵元耗尽,现在他握刀的手都在颤抖,但仍是装着很平静地看向路追风。 “看热闹很爽吧?” “落井下石也很爽吧?”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没有死,你气不气?” 路追风吞咽了一口唾沫,望着李梦舟那张平静的脸,他心里萌生了一股惧意。 他虽然想不通若是李梦舟有这般实力,为何前面会在城下陷入苦战,但目睹着李梦舟掠上城头的画面,那剑气石龙仿佛要把整座城撕碎的场景,他只剩下两腿发软。 “七先生!”路追风摆着手说道:“那都是误会!” 李梦舟摇着头,没有再说一句废话,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惊蛰刀,他其实已经没力气斩出去,气海里也是空空荡荡,半点灵元都没有,但路追风此刻的恐惧,对他而言是很好的机会。 只要他想,一开始就能运转所有气海灵元打破城门,但被傀儡围困,他没机会蓄力,在同石虎傀儡搏杀的时候,他其实是有机会的,但他却没有那么做,毕竟若是把南城门毁了,那么整座琅琊城都会变成傀儡的乐园。 是路追风要对他赶尽杀绝,让他不得不把琅琊城一起毁了,反正这里的琅琊城也不是真正的琅琊城,之所以开始不想那么做,除了琅琊城里天地气运很浓郁外,也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否则在山野里更容易被傀儡围困,连安稳睡觉的空荡都找不到。 而且谢春风和月从霜他们也都在各自守着一座城门,但凡南城门破了,傀儡里外围堵,他们便几乎没有了退路,可相比于此,李梦舟除了毁掉南城门,也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他向着路追风出刀。 很是绵软无力。 但正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路追风心里的惧意,城头上越来越多出现的傀儡,让其相当慌乱,根本察觉不到问题所在。 可就算如此,凭借着路追风四境巅峰的修为,这绵软无力的一刀根本杀不死他。 李梦舟有另外的想法。 面对着袭来的惊蛰刀,路追风下意识的格挡,心里已经很是绝望,但他突然发现,自己轻而易举便挡下了那一刀,他微微愣神,看着面前李梦舟颤抖着的握刀的手,他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原来李梦舟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副平静地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 重新涌起希望的他欣喜若狂。 而此时李梦舟看着路追风脸上那瞬息变化,没有半点犹豫,基本上掐准了路追风想法改变而愣神的刹那,用全身力气冲撞过去,直接将得刚刚反应过来,正狂喜间的路追风撞下了城头。 城头下,石虎傀儡抖落着碎石子,正欲攀上城墙,忽然看到有人掉下来,便张开血盘大口,仿佛等待喂食一般,轻松接住。 ...... 李梦舟站在城头,注视着城下那副画面,他稍微感到有些头疼,《蚕灭卷》终究是一门感悟神通,若在气海灵元耗尽的情况下,念力也很难催发出来,气海是修行的根本,灵元和体力的消耗也会影响到念力。 便例如在钱庄里存了永远花不完的银子,但你也得有力气把那些银子全都抗在身上。 若是一点点取出来花,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气海便如同钱庄,钱庄出了问题,再想把银子取出来便会多出一些麻烦。 哪怕他依旧有念力可用,却不足以驱策飞剑斩杀路追风,只能换一种方法。 目睹着路追风死掉,李梦舟没有理会城头上那些修行者,正好有他们大呼小叫吸引着傀儡,李梦舟直接贴着外围走,下了城头。 他得和谢春风等人汇合,尽快离开琅琊城。 他没有察觉到南城门外的杭子玉和柳泽。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死,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杭子玉一拳搥在身旁的树上,将得那颗树直接砸断,面色极其阴沉。 柳泽倒是很客观的说道:“那七先生真的很强,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杀死他。” 杭子玉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还请柳兄再帮我一回。” 柳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悄悄绕过往城里涌的傀儡,翻墙上了城头,朝着李梦舟离开的方向追去。 ...... 空荡地琅琊城里四处响彻着傀儡的嘶吼声。 街道两旁的门铺也都敞开着门,却不见半个人影。 李梦舟脚步蹒跚地走在街上。 夜幕降临,让得这座空城更显寂寥。 气海里恢复了一点灵元,让得他的念力也能够自如催动,在那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异常。 握紧手里的惊蛰刀,李梦舟朝着身后望去。 夜空里的星辰很明亮,却看不到月亮的存在。 南城门的方向浓烟滚动。 但这条街上却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杭子玉渐渐出现在了李梦舟的面前,他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刀,笑着说道:“七先生,此时见到我,有何感想?” 李梦舟的视线放在了杭子玉身边的柳泽身上,微微蹙着眉头,说道:“恶心的蚂蚱,总是喜欢蹦跶。” 杭子玉淡淡说道:“我比以前更强了,而你现在却变得很弱,若你说话好听一些,兴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虽然很明白你此刻那糟糕的心情,但为何不能和颜悦色点呢。” 李梦舟轻吐一口气,说道:“你变得再强,也只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在街上狼狈逃窜的模样,我记忆犹新,真的很像一条狗。” 杭子玉青筋暴露,沉声说道:“你给我带来了最糟糕的经历,我恨不得杀你一万次,事到如今,你怕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哪来的勇气敢再来挑衅我!” 朝着左右看了一眼,李梦舟径直走向一家门铺,从里面搬出来一把凳子,放在街上,稳稳坐下,再把惊蛰刀杵在面前,砸吧砸吧嘴,说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酒?” 杭子玉深深皱着眉头,有点不明白李梦舟究竟在做什么,“你莫非在拖延时间?” 但他想着,李梦舟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他很清楚李梦舟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恢复过来,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靠拖延时间恢复一点半点又有什么意义? 柳泽望着四个方向,轻声说道:“南城门已经完了,那些傀儡解决掉剩下的人失去目标,有可能待在原地,也有可能进到城里,而其他三座城门外也有同样数量的傀儡,分别都有修行者在守着,他们都有各自的麻烦,就算察觉到南城门外的异动,短时间里也赶不过来。” 闻听此言,杭子玉就更加搞不清楚李梦舟在玩什么花招了。 “你不是想杀我么,直接弄死我有什么意思,你最起码得出口恶气啊,否则心里也会很不爽吧,不如咱们先来吵一架,渴了就喝点酒,慢慢来,反正我又跑不掉,也没有人能来救我,就算真的有人来救我,你想杀我抬抬手就做到了,半点影响没有,不要想那么多,咱们简单点。” 望着侃侃而谈的李梦舟,杭子玉沉默了片刻,冷笑道:“你当我白痴啊,虽然搞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但不可能真的乖乖等死,我要是听你的,怕是要后悔死。” 李梦舟有些无奈,说道:“没想到你原来不傻啊,抱歉,可能是我先入为主了,想着傻狗怎么可能不傻呢。” “你!”杭子玉恼羞成怒,正要直接出手,忽又顿住,深深地看着李梦舟那张无所谓的脸,说道:“你到底是想拖延时间,还是特别期待我去杀你,难不成你备着什么后手,趁我不察,要和我同归于尽?” 终究是李梦舟的举动很是反常,让得杭子玉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哪怕很清楚直接杀死李梦舟是最好的选择,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可他却又有点不敢出手,毕竟李梦舟可不是一个弱者,难保不会有什么底牌。 如果李梦舟真的是要拖延时间,不可能又故意说这些话,刺激他出手,杭子玉觉得这里面必然有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六章 我在世间行走(三) 看着面前十分谨慎的杭子玉,李梦舟砸吧着嘴说道:“你想得太多了吧,我都这样了,哪有本事和你同归于尽,更何况你们有两个人,如果想折磨我,咱们就慢慢来,如果非得要直接杀我,那你就来杀啊,能不能稍微有点主见儿。” 他越是这么说,杭子玉越觉得有问题。 可杭子玉又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在其踌躇不定的时候,柳泽忽然说道:“七先生果然很聪明,你以这种态度,让我们心生疑窦,不敢轻举妄动,但我很清楚,你的确已是强弩之末,纵使有什么底牌,也需要契机,你的气海灵元耗尽,任何招数都不可能施展得出来,你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拖延时间,以来尽量恢复灵元。” “而按正常情况来讲,气海灵元耗尽想要恢复过来,短时间里根本做不到,或许你只需要恢复一丝的灵元,便有机会动用底牌,但我不会给你那个时间。” 这其实是很容易看透的问题,难就难在,不能保证是不是真的没有意外,就算看透,也依旧会有些顾虑,但柳泽却没有丝毫顾虑,因为他的想法很纯粹,纯粹的呆,也是纯粹的聪明。 杭子玉听着柳泽的话,便恶狠狠地看向李梦舟,说道:“你果然是在唬我,其实仅仅是装腔作势,我居然差点上了你的当,实在可恶!” 李梦舟握着刀,敲了敲街面石地板,淡淡说道:“随便你们怎么想,我就坐在这里,要杀便来杀。” 话音落下,街上便有剑鸣声起。 不二剑缓缓悬浮在李梦舟的面前,遥指向杭子玉。 本来刚要有所动作的杭子玉,见此一幕,不由得再度停了下来,他没有忘记当初在朝泗巷被李梦舟完虐的画面,尤其在南城门外目睹着李梦舟破城的身姿,他心里本能的有些忌惮。 看向同样露出诧异神色的柳泽,杭子玉压低声音说道:“柳兄,看来事实如我们所想的不太一样,若李梦舟真的气海灵元耗尽,为何还能驱策飞剑?” 柳泽沉默了片刻,说道:“若他的气海灵元没有耗尽,在南城门又为何不用飞剑斩杀那名修行者,难道是他早就清楚我们就在城门外,刻意等着我们送上门来?” 若果真如此,那七先生的心计便很可怕了。 柳泽虽然不是剑修,但也并非对剑修毫无了解,剑修驱策本命飞剑是需要催动念力的,而若气海灵元枯竭,便是暂时丧失了所有手段,哪怕李梦舟有拖延时间,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恢复到可以驱策飞剑的地步。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李梦舟的想法,但那柄飞剑出现的瞬间,他也难免有些踌躇了。 李梦舟在南城门外驱策飞剑抵挡傀儡那么长时间,其本身当然也是有问题的,可在柳泽想来,那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足够强大,完全不会因此想到其他方面,更加不会去想到是李梦舟的念力有问题。 杭子玉望着琅琊城四座城门,神色阴郁地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他的气海灵元没有耗尽,也必然消耗极大,若是这般我都杀不了他,还不如自己去死!” 想得越多,便也会有更深的顾虑,杭子玉一瞬间抛开所有杂念,毫不犹豫的斩出一刀。 他没有接近李梦舟,显然也是有所防备。 那一刀造成的威势极大,街道两旁的门铺咣当作响,青石板地整个掀起,宛如刮起了一场风暴,沿路摧毁着一切。 杭子玉确实变得更强了,已经站在了五境门槛外。 李梦舟安稳地坐在凳子上,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但内心里却非如此,正如柳泽所猜测的那样,他确实在拖延时间,是为了尽可能的恢复一些气海灵元,哪怕只有半滴气海灵元的基础,借着《蚕灭卷》神通,他也能自如催动念力。 可他也仅仅只能催动念力,很多招数都不能完美施展出来,能够依仗的只有飞剑。 在那一刻,他便拼命催动念力,让得飞剑震颤着掠出。 飞剑阻止了风暴的侵袭,青石板崩裂,无数碎石块飞溅,将得街道两旁的门铺弄得乱七八糟,亦有碎石自李梦舟身侧掠过,甚至直接砸在他的身上,哪怕有被药浴淬炼的体魄,气海灵元耗尽的情况下,让他也比往常虚弱很多,高速崩溅而来的碎石砸在身上,剧痛无比。 飞剑停滞在半空中,试图前进,但在杭子玉继续斩出第二刀时,飞剑便承受不住压迫力,被一刀砍飞,李梦舟屁股下的凳子四分五裂,他闷哼一声,身形朝着后方飞去,重重砸落在地上,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柳泽轻皱着眉头。 杭子玉很是恼怒的说道:“果然是在装腔作势,就算你能驱策飞剑又如何?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他快步奔上前,眨眼便跨越距离,举刀猛地砍向李梦舟。 但李梦舟在那瞬间左掌拍地,身形抬起的那一刻,右手里的惊蛰刀狠狠地斩向杭子玉,两把刀相撞,轰隆一声巨响,街道地板再度崩碎,冲击力也让得两个人被震退。 杭子玉回到了原地。 李梦舟在半空中翻转身形,狼狈落地,又往后接连倒退数步,才持刀插入地面止住身形,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他站直身子,伸手召回不二剑,淡淡说道:“就算我给你机会,你也杀不死我。” 杭子玉的脸色很难看。 面对已是强弩之末的李梦舟,他居然也只是稍胜了半筹,这实乃奇耻大辱。 “柳兄。”杭子玉当即看向柳泽,沉声说道:“还请你出手相助!” 柳泽没有拒绝,他和李梦舟不是敌人,但和杭子玉是朋友,那么便也无需去纠结,他只需要打赢李梦舟就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千海境里杀人。 望着执剑站在前面的柳泽,李梦舟神情略有凝重,虽然杭子玉已经很接近五境门槛,但尚未达到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的高度,可同样没有跨过五境门槛的柳泽,带给他的感觉却要比杭子玉危险得多。 “你已经半只脚跨入五境。”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哪怕只是跨过去半只脚,跟仍站在外面的人相比也是天壤之别,若是在全盛时期,他或许可以不用很在意,但此刻只能动用飞剑御敌的他,柳泽便是强大到极致的敌人。 他和五境门槛的距离甚至要比此时的杭子玉还要远一点,可他是剑修,而且有着能够跨越境界的《浮生烬》刀术,有着《蚕灭卷》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念力,只要不是真正跨入五境的修行者,他都能轻松应对,但现在这种情况,就变得很麻烦了。 站在面前的柳泽,是要比曾经沈秋白和北藏锋都要强一筹的存在。 右手搭在剑柄上,柳泽看着如临大敌的李梦舟,说道:“魏国里虽然没有剑门,但观主却教出了一位大剑修,我很清楚你们剑修在同境三尺之地无敌的特性,那也是盛传剑修在同境无敌的原因,可那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事实。” “剑修在同境里只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只要被近身,就有极大可能结束战斗,但受伤的七先生,根本站不到我的面前,所以你便很难赢,除非七先生此时是在全盛时期,或者境界高过我。” 柳泽无比自信。 李梦舟摇着头说道:“原来你是魏国的修行者,但只要你不是出自悬海观,便没什么可怕的,魏国里有苏别离,有宁曦,还有芍华书院的北琳有鱼,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却很清楚,魏国年轻一辈里没有姓柳的强者,说明你也只是个藉藉无名之辈,哪怕你确实很强,可我前面说的那三个人,都能轻而易举打败你。” 柳泽深深皱眉,说道:“那三个人确实是魏国年轻一辈最强的修行者,可在你们姜国里,也只有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等人享誉盛名,难道除此之外,离宫剑院的其他先生,包括不落山门首席谢春风和摘星府首席钟溪言就是弱者么?若要这般论,七先生又算什么?” 李梦舟说道:“我从来没有要和他们比较,他们是强者不假,我也不是弱者,因为我才刚刚踏上修行路两年时间而已,或许我家三师姐和四师兄,以及谢春风和钟溪言他们的名声在世间都没有很响亮,但至少世间有他们的名字,可柳兄你的名字并未在世间里,你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比较,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比较?” 他略有不屑的说道:“正如你知道我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但我却不知道你是谁,说明我在世间比你的名气更响,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柳泽沉默不语。 他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李梦舟继续说道:“我在世间行走,让得世间记住我的名字,且不管我现在的修为是高是低,但我终究站在世人眼睛里,而你,只配和杭子玉那废柴混在一块,你们都是在世间没有名字的废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七章 我在世间行走(四) 柳泽静静望着站在面前侃侃而谈的李梦舟,很认真地说道:“我是魏国青羽宗的首席弟子,我的老师是魏国的国师,青羽宗是魏国里除悬海观和芍华书院外最大的山门,我叫柳泽!” 李梦舟抿了抿嘴,说了那么多话,他真的有点口渴,便径直走向旁边不远的一家酒肆,取出一壶酒,美美地饮上一大口,方才把视线放在柳泽的身上,笑着说道:“你的背景倒是很厚,有着魏国国师那般大人物的老师,又是所谓除去悬海观和芍华书院的最大山门青羽宗里的首席弟子,但那又怎样?你的背景深厚,却依旧在世间默默无闻,这只能更加说明,你确实是个废柴。” 柳泽明显内心波动很大,但他却控制得很好,仍在很认真地说道:“正因我的背景深厚,我便不是寻常山门的弟子,我的老师是魏国国师,我的一举一动也代表着魏国的脸面,我不能很高调,那不代表我是废柴,只是我从未走入世间,但现在,我已入了世间,世间很快就会有我的名字。” 一直在盯着柳泽的李梦舟微微蹙着眉头,说道:“那你还真是一个乖孩子。” 柳泽是很有涵养的人,纵使心里怒极,脸上也不表露丝毫怒意,但这种人除了自身涵养外,也是城府极深。 李梦舟看向杭子玉,忽然眉毛一挑,说道:“我和柳兄并无恩怨,唯一的一次,便是你从我的剑下救走了本该死掉的杭子玉,但我没有去找你的麻烦,你何故来找我麻烦?” 他有些不确定,柳泽仅仅是有涵养,还是真的城府很深,若是前者,那么问题就必然出在杭子玉的身上,他故意讲那一番话的目的,当然是因为很清楚自己目前打不过柳泽,便试图想办法动摇柳泽的心境,而很巧的是,他貌似一下子就找准了目标,柳泽很在意有人说他默默无闻这件事情。 柳泽当时在朝泗巷外救走杭子玉,很明显就是巧合,纵使柳泽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但要针对他也要有个理由,除非是魏国青羽宗本来就和北燕道宫有着很深的牵连,否则柳泽此时帮助杭子玉的举动便很有问题。 李梦舟此话一出,杭子玉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正要开口说话的柳泽,他当即率先开口说道:“柳兄,此人鬼话连篇,刚才还故意糊弄我们,说不定他又有什么诡计,千万不要再跟他废话,赶紧出手!” 闻听此言,柳泽也觉得很有道理,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皱眉说道:“你是在故意说那些话动摇我的心境,七先生,你是剑修,剑修的剑是直来直去的,我向来也很敬佩,请不要再用这些肮脏手段来对付我。” 李梦舟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杭子玉,如果刚才还只是有些疑惑,但杭子玉那副急切打断柳泽说话的样子,便足够证明一切了。 他把视线再度放在柳泽的身上,微笑着说道:“那我们便不说废话,还请柳兄赐教。” 他把不二剑直接丢了出去,自己则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惊蛰刀。 刚才那一番话虽有打算动摇柳泽心境的意图,但气海灵元也因此又恢复了一些,哪怕仍不足以进行战斗,但他驱策飞剑时便也更轻松了些。 速度也翻了数倍。 尖锐的破空声在街道上响起。 眨眼间,飞剑便掠至柳泽面前。 但飞剑的速度再快,没有其他攻击的手段,对于柳泽而言,便形同虚设。 他瞬息拔剑,直接磕飞不二剑,身形一动,就已经站在李梦舟近前,幸而李梦舟早就举刀防备着,可惜柳泽那一剑太强,嘭地一声,便轰飞了李梦舟。 没有剑在手的李梦舟,纵使柳泽主动接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何况他速度够快,剑够强,李梦舟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在柳泽要再度欺身时,飞剑便又掠出,让他不得不暂止脚步,转身迎击。 与此同时,李梦舟翻身落地,毫不犹豫的狂奔向前,在不动用气海灵元的情况下,使出浑身解数劈出一刀。 柳泽也不愧是半只脚踏入五境的大修士,他在挥剑斩击来袭的飞剑的下一刻,便迅速调转身形,横剑在胸,剑身与李梦舟那一刀狠狠撞击在一起。 他眼睛余光注意到再度掠来的飞剑,便很快腾出左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抓,急速掠来的飞剑便直接停滞在了半空中,然后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李梦舟的那张脸,轻声说道:“以七先生现在的状态,仍能顽抗到这般地步,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可你终究很虚弱了,哪怕尚有念力驱策飞剑,但我轻易就能让它变成废铁。” 若非修为境界高过剑修,否则很难凭借念力压制住剑修的飞剑,能够做到的前提,便是那名剑修相当虚弱。 李梦舟此时咧嘴一笑,说道:“我是很虚弱,但我用来驱策飞剑的念力,却一点都不弱。” 他的话音落下,被柳泽用念力禁锢在半空中的飞剑忽然挣脱,让得反应过来的柳泽,猛地挥剑击退李梦舟,但飞剑来袭太快,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侧身躲避,飞剑仍是在他脸庞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见此一幕的杭子玉,咬咬牙,掠身朝着李梦舟奔去,一刀让得刚刚站起来的李梦舟再度趴在了地上,他薅住李梦舟的脖领,恶狠狠地说道:“我南天门圣殿修士全部死在你手里,我简直不敢想象回去北燕该如何交待,现在没有人能救你,你也没办法自救,让你死在千海境也算是便宜了你,我是高高在上的南天门山海修士,你在姜国带给我的耻辱,我会在此刻全部还给你!” 他把李梦舟甩在地上,猛地一脚踹了下去,便又举刀狠狠砸落。 但那一刀并没有砸下去,他忽听到身后有破空声响起,下意识回头,却见一把飞剑急速掠来,瞬间将他胸口洞穿。 “噗”张口喷了一口血,杭子玉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身子摇晃了几下,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的胸膛。 这时,李梦舟缓缓站起身来,呸了一口血沫,抬起一脚便把杭子玉踹趴在地,惊蛰刀铿地一声便砸在了杭子玉的眼前,他一脚踩着杭子玉的背,低下身子,说道:“你刚刚踹我很爽嘛,我说你是傻狗你还不信,我可是剑修,我还有一把剑呢,你个白痴!” 李梦舟踩着他的背部,狠狠碾着,鲜血甚至渗透了靴子,杭子玉惨叫挣扎着。 非是李梦舟变得狠辣,如此折磨杭子玉,而是他现在确实很生气,他不是嗜血之辈,但他曾经杀过的人确实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反而自从来到琅琊城,成为修行者后,他便很少再杀人,因为敌人多数都比他强,而面对弱者,也无非是一剑了事。 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让杭子玉好过。 “七先生,请住手!” 伸手触碰了一下脸颊,看着指尖的血迹,柳泽神情依旧平静,但是看着正在折磨杭子玉的李梦舟,他却很是急切的喊道。 李梦舟冷冷看向柳泽,说道:“你也是个白痴。” 柳泽皱眉说道:“七先生,请不要说脏话。” 饶是李梦舟此刻很生气,闻听此言也不由得错愕了一下,他很怪异的看着柳泽,说道:“我那不是脏话,而是在阐述事实,若我所料不错,自你救走杭子玉后,他便对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但你又是否清楚他是什么人?” 柳泽犹豫了片刻,说道:“或许这其中有误会” 李梦舟伸手打断了柳泽的话,说道:“我是谁,你很清楚,而杭子玉是北燕道宫南天门圣殿的修行者,他带领着其他圣殿修士混入千海境,目的便是要杀我,那是我和杭子玉之间的仇怨,跟你柳泽没有半点关系,就算你是魏国国师的徒弟,行事必须要低调,但也不该是个白痴,但事实上,你确实是个白痴。” 柳泽怔怔地看着李梦舟。 他回忆起即将前往姜国时的那一晚,老师专门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在世间行走,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懂得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纵使你有不俗的修为,可世间比你强的人太多,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也一直都很听话,但你是青羽宗首席,你将是未来青羽宗的宗主,你要让别人听话,而不是你听别人的话。” 看着愣神的柳泽,李梦舟没有再说什么,他把脚从杭子玉背上移开,极度的虚弱,让他身子摇摇晃晃,但还是攥紧手里的刀,注视着从地上挣扎爬起的杭子玉,一刀砍了下去。 李梦舟用刀撑着地,脚步蹒跚地重新走向酒肆,在柜台又取了一壶酒,直接全部喝下肚,把空酒壶摔在地上,他看着依旧在愣神的柳泽,轻轻摇头,向着西城门走去。 而终于缓过神来的柳泽,注视着李梦舟的背影,再看向趴在地上已断绝生机的杭子玉,想着自己果然是白痴没错,他不免自嘲一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八章 我在世间行走(五) 西城门外的傀儡在散去。 站在城头上的钟溪言和陈子都皆是有些疲惫,虽然没有直接在城下同傀儡搏杀,但拦截傀儡攻城也是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和灵元。 抬头注视着夜色,钟溪言说道:“看来到了夜晚,这些傀儡也需要休息,但安全只是暂时的,它们依旧在附近,待得清晨的光辉洒落时,傀儡的行动将会继续。” 看着或远离城门,或直接匍匐在地上休息的傀儡,陈子都甩动了一下发酸的臂膀,把视线投向南城门,沉声说道:“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情况。” 千海境里充斥着气运,按理来说神游的距离应该更广,但反而受到了某种限制,且筋疲力尽情况下,神游的消耗太大,纵使已是四境巅峰的修为,也无法看破整座琅琊城,他们只是察觉到了异动,并不知晓南城门发生了什么。 想着路追风的事情,陈子都当即看向钟溪言,说道:“现在傀儡暂时安稳下来,有他们在这里守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们且去南城门瞧瞧情况。” 西城门上也有二十多名修行者,纵使离开两个最强的,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钟溪言和陈子都正待下城头,忽然看到城门街道里出现了一个脚步蹒跚地身影。 那道身影慢吞吞地上得城头,望着城外很安静地傀儡们,稍有些意外的样子,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七先生?” 看着李梦舟颇显狼狈的样子,钟溪言微微皱眉。 陈子都连忙上前搀扶住李梦舟,同时解答了李梦舟对城外傀儡的疑问,又很担心的说道:“莫非南城门破了?” 李梦舟朝着陈子都点点头,说道:“我还没有虚弱到让人扶的地步,南城门确实破了,但破掉南城门的不是那些傀儡,而是我。” 钟溪言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李梦舟便很简单的把南城门的情况描述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既然那些傀儡到了晚上也会休息,想必其他三座城门也是这样,但南城门已破,等到傀儡把那里的修行者全部弄死,肯定会堵在南城门,若要弃城,我们得找个出路,若要继续守城,便得把南城门的傀儡清出去,但毁掉的城墙和城门却没办法弥补。” 钟溪言思考了片刻,说道:“如此多数量的傀儡聚集在琅琊城,说明附近应该已经没有了傀儡,若要弃城寻找其他的落脚点,倒也相对容易,但千海境里琅琊城气运浓度最高,想要解决南城门的问题却也简单,那就是放弃南城门外城,有内城的大门挡着,便也无碍。” 内城的大门自然没有南城门牢固,可若要守城,放弃外城,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李梦舟说道:“若有阵术的加持,莫说放弃外城,就算只是一个小小朝泗巷,那些傀儡也攻不进来,放弃外城的前提,是我们能够守住内城,若能保证在守城的过程里,能够有人跨入五境,自然不需要弃城,但不能保证的情况下,弃城要比继续守城好得多。” 他当然也很希望能够待在琅琊城里,可现在的局面,如果守不住城,待在这里便会有很多麻烦,得不偿失。 钟溪言点点头,说道:“我也很赞同七先生的意思,但在我看来,千海境里那些修行者应该多数都会朝着琅琊城赶来,被分散在各地的修行者,为保证在有限时间里能够安全离开,琅琊城都是首要选择。” “虽然在时限里,无论身处何地,最终都能被送出千海境,但正如我们来到琅琊城一样,他们总会到这里走一趟,相信他们很多人都想要在千海境里分出个胜负,而没有比来到琅琊城更容易碰见自己想碰见的人。” 千海境是姜国的,而琅琊城是帝都,潜意识里都会有向着琅琊城聚集的念头,总比分散在外,孤零零来得好,纵使有少数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可大多数人都会有。 来自世间诸国的修行者,他们绝不仅仅是为了入得千海一观,姜国本来就是天下必争之地,钟溪言不会相信,那些来自他国的修行者没有什么任务,若能打压姜国修行者,他们绝对趋之若鹜。 何况还有雪夜太子那个人。 从未在世间行走的雪夜太子,来到姜国都城的目的只会更不简单,千海境的开启不过是契机罢了。 李梦舟深深皱着眉头,说道:“若如你所言,那这城是非守不可了?” 钟溪言说道:“我不能肯定,但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会有错,琅琊城不是非守不可,但至少能守的时候就必须要守,七先生要对自己有更多的信心,破入五境虽不能保证,但我们可以尽量去做,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若因此弃城而走,我们又何必入千海境顿悟,要做自然就要去做不可能的事情。” 李梦舟的想法里,在明确守不住的情况下,继续守城便是很白痴的行为,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为何非得走那条最难的? 但是听着钟溪言的话,他忽然有些醒悟,修行本身就是世上最难走的路,何况琅琊城并没有被破,他没道理在此时此刻选择逃走,哪怕按照正常逻辑,弃城才是最聪明的行为,但修行里的事情,不能如此论断。 他若想破入五境,便必须坚定信念,去走最难的那条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世间行走肯定要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纵然有些选择会显得极其愚蠢,但有时候结果并非是最糟糕的。 但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懊恼,如果他能跟着曹如山修习一些阵术,便能更好的守城,他曾经觉得阵术修习起来太麻烦,而且很耗时间,便很果断的拒绝了曹如山,现在想来,多一技傍身,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坏事。 他也不会因此而后悔,无非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他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那些傀儡,说道:“如果能想到办法可以真正杀死傀儡就好了。” 钟溪言说道:“这显然是极难的事情,除非千海境崩塌,但其实傀儡突然能够增强本身就有一些问题,或许也真的有能杀死傀儡的办法,只是我们暂时没有找到。” 千海境里傀儡的存在,他们都是有听闻的,但等他们真的看到傀儡,才发现还是有些不一样,而那些所谓的不同之处,很大可能便是问题所在。 陈子都这时说道:“我们还是先汇合谢春风他们到南城门看看究竟吧。” 他又看向李梦舟,问道:“你伤势如何?”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我没受什么伤,只是气海灵元耗尽罢了,慢慢恢复就好。” 他在南城门外的确没有受伤,也就只是面对杭子玉和柳泽的时候,受了点伤,但也无关紧要。 他们下得城头,钟溪言和陈子都分别朝着东城门和北城门而去,李梦舟则独自一人又回了南城门。 南城门里匍匐着不少傀儡,它们就好像真的变成了石头,那些守城的修行者也都被傀儡杀干净,只有柳泽静静站在街道上,注视着那些傀儡。 剑气石龙造成的破坏,仅仅是毁了上城墙,并非整座墙都塌陷,但那种高度对于傀儡而言,已经不算什么障碍,轻易就能跳上来。 “我们打算继续守城。” 李梦舟站在柳泽的身后,淡淡说道。 柳泽回身,沉默了片刻,说道:“这城守不住,若南城门不破还好。” 李梦舟说道:“所以要放弃这里,退到内城。” 柳泽皱眉说道:“琅琊城的坚固皆在外墙,傀儡轻易打不破外墙,可却能轻而易举攻入内城,城里的修行者数量有限,何况还要守着其他三座城门,内城的门根本挡不住。” 李梦舟说道:“那就要看是傀儡先破城,还是我们之中有人先破入五境。” 柳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是难以置信的说道:“为何要这么做?” 他很难理解。 守城的结果已经很显而易见,若要守住,便需要至少有一人能够破入五境,但破入五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一旦守不住,整座城里的修行者全都要丧命,这本来应该是很好选择的答案。 李梦舟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 柳泽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若真的要守城,我或许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梦舟看着他说道:“你在城里,当然要守,除非你现在选择离开。” 柳泽摇着头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破入五境的几率远比傀儡破城低得多,若要阻止傀儡破城的时间,便必然要以阵术加持,我的老师是魏国国师,青羽宗的宗主,但我还有一位老师,他教我阵术。” 李梦舟很意外的看着柳泽,“你会阵术?” 柳泽说道:“我魏国里很低调,除了帮着老师处理一些事情,剩下的时间便只有修行,难免也学了很多东西,阵术只是其中之一,我算不上什么阵术师,但想来抵挡住傀儡破城的速度还是能够做到的,希望七先生真的能够在城破之前,破入五境。” 某州郡,某座城外。 楚沧岚和杨麒走出这座空城,看着前方不远正在同傀儡搏杀的青年男子,神情颇有怪异。 因为在他们入城的时候,那名青年男子就已经在了,等到他们在城里吃饱喝足走出来,青年男子还在。 “那家伙是疯了么?” 杨麒很不能理解青年男子的行为。 虽然杀死傀儡的瞬间能够让得天地气运短暂变得浓郁很多,但不吃不喝,一直不间断的杀傀儡,便是相当怪异了。 青年男子是一名持刀的修士,神情很是严肃,仿佛把杀傀儡当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杨麒忍不住好奇,大声喊道:“这位兄弟,你在干嘛?” 青年男子一刀砍碎傀儡,回眸看了一眼杨麒,淡淡说道:“修行。” 杨麒继续喊道:“就算是修行,也没必要这般疯狂吧,难道你就不累么?” 青年男子看着复原的傀儡,挥刀的同时,冷声说道:“我要尽快破境,这便是我进入千海境的目的,外面有我必须要杀死的仇人,他很可能已经活不长,但他只能死在我手里,若我慢慢修行,我等不急,他也等不急,既然入了千海境,就要拼尽全力。” 那头傀儡是四境巅峰的实力,其实青年男子应对起来很费力,但正因如此,他才能更好的修行。 楚沧岚和杨麒沉默不语。 注视着与傀儡搏杀的青年男子,也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等到青年男子再次杀掉傀儡时,楚沧岚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男子吐出口气,冷淡地说道:“姓井,名三三。” 楚沧岚点点头,说道:“倒是很奇怪的名字,你有仇家要解决,所以才入千海境试图更快的提高实力,而且不敢有半点的懈怠,按理来讲,我不该说什么,但修行不是一蹴而就,你要把自己的心态放平,才能感悟到更多东西,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井三三皱眉看着楚沧岚,说道:“受教了。” 他貌似很快便醒悟,直接放弃斩杀那头刚刚复原的傀儡,径直步入城里。 杨麒看着井三三的背影,说道:“这家伙蛮怪的。” 楚沧岚微微一笑,挥手间,破霆枪出,直接斩杀那头傀儡,说道:“我们也走吧。” 杨麒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楚沧岚眯缝着眼睛,说道:“琅琊城。” 城头上,井三三注视着楚沧岚和杨麒离去的身影,望着那头重新复原,四处徘徊的傀儡,默默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吃饭睡觉,这座城里的傀儡早就被他清空了,他可以很安稳的待在这里,直到破境。 风正阳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井三三若要帮吕清蟾报仇,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风正阳死掉,千海境也是他唯一最快变强的机会。 待得日后,他成功杀死风正阳,游历世间山野,专斩不平之事,名声大噪,便也都是后话了。 坻水郡。有雨。 白虹镇里的那条破落巷。 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注视着漫天雨珠,轻声说道:“这里的雨很真实。” 另外一把油纸伞出现,伞下同样是一位姑娘,她伸出手去,看着雨珠落在掌心,说道:“千海境本来就是真实的,我们更加是真实的,虚虚实实之间,本来就很难分辨,除了没有其他人不真实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第一把油纸伞下是萧知南。 第二把油纸伞下是陆九歌。 推开小院的院门,萧知南说道:“你懂得很多。” 陆九歌轻笑着说道:“也只是懂得多。” 望着萧知南熟门熟路的来到厨房里,陆九歌说道:“你当初和李梦舟住在白虹镇的破落巷,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萧知南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会做饭。” 陆九歌把油纸伞放下,撸起袖子,说道:“我来。” 正如她所言,这里除了没有人外,所有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厨房里有肉有蔬菜,虽然很少,但也只是因为曾经住在这里的老人,经常到外面蹭饭。 而这里的东西也是当时李梦舟和萧知南买的。 看着忙活着做饭的陆九歌,萧知南轻声说道:“我们已经找遍了坻水郡,只有一些寻常的修行者,没有时间让我们继续找下去,现在唯一的去处,只有琅琊城。” 陆九歌说道:“萧姑娘当时在宫廷宴会里只接受了道生的挑战,未曾去挑战别人,为何在千海境里特意再去找那些人呢?” 萧知南淡淡说道:“那时是那时,此时是此时,现在应该有很多人破入五境,那么我也需要重新一一拔剑。” 陆九歌仔细观察着厨房里的东西,只有一小半袋米,和小半块肉,一摞青菜,一棵白菜,很显然能做的东西并不多,熬米粥,青菜炒肉,或者白菜炒肉,她在准备的同时,开口说道:“我曾听山主说起过一件事情。” 萧知南看着她的身影,没有询问,只能等待着陆九歌继续说下去。 而陆九歌没有让她等待,紧跟着便说道:“北燕琅嬛剑庐的上官剑主,是世间同离宫剑院的薛院长并称为剑仙之下最强的剑修,也是最接近剑仙的人物,但上官剑主虽建立了琅嬛剑庐,其实她有很多意难平。” 萧知南轻轻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陆九歌继续说道:“上官剑主是女子剑修,虽然黄金时期便有一位女子剑仙,琅嬛剑庐也是传承自那位女子剑仙,可实际上上官剑主和那位女子剑仙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得到了那位女子剑仙的本命剑,从而产生了联系,修得了惊鸿剑意。” “但上官剑主并没有把惊鸿剑意修行至完美,表面上上官剑主是和薛院长齐名,最接近剑仙,但世间却很少有上官剑主的名字,萧姑娘从剑庐里走出来,让得惊鸿剑意重新在世间展现,那么便是很大意义上,代替上官剑主在世间行走。” 陆九歌转身看着萧知南,说道:“你修得是上官剑主的剑,而不是你萧知南的剑。” 萧知南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你果然懂得很多,但也确实只是懂得很多,身为蒹葭苑下任山主,你已经具备资格,但你不是剑修,也不是我,我代替老师在世间行走不假,可真正在世间行走的人是我自己,那是老师的路,也是我的路,但我的路,要比老师更高。” 陆九歌微笑着说道:“我当然很明白,萧姑娘的剑极其高傲,自你破入五境的那一刻,便已经摆脱了上官剑主的影子,但你隐藏着那份心思,其实是很不好的事情,现在便没事了,我做饭很快,在蒹葭苑也经常做饭,味道还是不错的。” 萧知南深深地看着陆九歌,轻声说道:“我有点明白,为何你会被海棠山主看重,不单单只是因为月从霜不想继承山主之位,她的资格只是因为修为高,但山主的位置不是修为高便能做好的。” 陆九歌说道:“我只是很努力去拥有资格而已,其实师姐比我更合适,但既然担子落在我身上,我便不能让山主失望,也不能让我自己失望。” 身穿着粗布僧袍的道生在山间行走。 他望着穹顶那如一条条银线般垂落的雨水,眯着眼睛,把手里的那根木棍攥紧,视线转移到了周围的山林里。 有窸窸窣窣地声音响着。 那并非雨声。 他以为会是傀儡出没,但等他看到那一抹身影出现时,不免有些困惑的开口说道:“四先生?” 脚踩着被雨水打湿的山路,已经显得有些泥泞,宁浩然手里持着曲泉剑,披头散发,原本应该很干净的白袍也变得斑斑点点,有很多深褐色的痕迹,那更像是血迹。 道生打量着这般模样的宁浩然,很是不解的问道:“四先生遇到什么事情了?” 宁浩然的声音很平淡,但雨落声却没办法遮盖,“我在世间行走,却最终发现,自己并非世间之人,那种感觉很奇怪,心里也好似正被灼烧,像是有什么东西急需宣泄出去,在我尽力控制的时候,却貌似根本控制不住,在我提起剑的那一刻,在鲜血染红我的眼睛的时候,那种全身心的舒畅感,让我变得有些疯狂,那是极其美妙的感觉。” 道生紧紧蹙着眉头,沉声说道:“四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宁浩然举起了手里的剑,说道:“我在说剑,用来杀你的剑。” 道生神情变得凝重,手持木棍指向宁浩然,说道:“我希望四先生只是在开玩笑,哪怕你手里握着剑仙的剑,但你终究堕了境,我并非路追风,四先生便没机会打赢我。” 宁浩然毫不犹豫的出剑。 剑意斩碎了雨珠。 在山野间刮起了一股风啸。 道生猛地把木棍砸在地上,溅起了大片泥水,浩荡的灵元涌现,铿铿地鸣响在耳畔炸裂,十米范围内瞬间变成真空地带,半滴雨水也无法落下,也将得那股剑意拦截在外。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九章 金刚坐禅 他高抬左掌,有大量灵气聚集,山野间剧烈的爆炸,让得天地气运大乱,自穹顶垂落的雨珠倒回,凄厉的呼啸声在空气里乍现,仿佛有整座山被道生搬动,照着宁浩然砸落! 宁浩然轻轻皱着眉头,挥剑斩出,便掀起了更大的风浪,嗤嗤嗤地破空声宛如利器切割,将得道生的攻势瓦解,剑意磅礴,轰击在道生的身上,粗布僧袍被划破,鲜血溢出,他整个人也被炸飞了出去。 颇为狼狈地摔在泥地里,道生杵着木棍艰难起身,泥水自僧袍往下滴落,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宁浩然,沉声说道:“这不可能!就算四先生握着剑仙的剑,但你已堕境,就算我要拼尽全力才能接住那一剑,也绝不可能败得这么快!” 他渐渐睁大眼睛,有些惊恐的说道:“你已入五境!” 道生也是半只脚踏入了五境门槛,他自信哪怕宁浩然修着剑仙的真意,面对那一剑,也最多势均力敌,且宁浩然很难斩出第二剑,最终赢得必定是他,而反常的事实只存在着一个原因,那就是宁浩然已经再次破境,甚至极大可能直接越入了五境! 宁浩然没有开口说话,他再次提剑。 道生稳定着心绪,强自吞咽下涌到喉间的鲜血,说道:“我还是不明白,四先生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宁浩然的修为本身便很强,虽因有山外之人掠夺气海灵元,导致他堕境,但在千海境里碰到奇遇,确有很大可能直接破大境,可现在宁浩然的样子,才是让道生想不通的地方。 但他的问题必然得不到答案,宁浩然的第三剑已经斩出。 尽管道生施展出浑身解数来抵挡,也是被瞬间击溃,再度倒飞出去。 他张口喷了口鲜血,在泥水里打着滚,试图爬起身来逃走。 而宁浩然步步紧逼。 “四先生是在戏耍我不成?” 道生终于心冒怒火,想着无念大师特意让他入世,绝不是要让他死在外面,但现在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自救? 看着狼狈逃窜地的道生,宁浩然终于再次开口,他的神情也有些怪异,“你们南禹修士的金刚圣体真是超乎想象的坚韧,传闻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一部分便是由金刚圣体衍化而来,虽是半成品,但他们藉由气海灵元淬体,使得他们的体魄远远强过了南禹佛修的金刚圣体,可亲眼所见时,才明白,你们的金刚圣体也是非同凡响,普通的剑破不开,但剑仙的剑呢?” 他初才一直用得是自己的剑,正如道生所想的那样,剑仙王乘月的剑意终究不属于他,他也只能施展出来一次,而且没办法同王乘月本人斩出来的剑相提并论,可也是异常强大的一剑。 道生趴在泥水里,他想着宁浩然的那些话,忽有灵光闪现,南禹里有不少强大的神通法门,便例如莲花化劫之法,虽然道生施展不出来,但尚有其他神通能够一试,只要困住宁浩然半刻,他便有机会活命。 他很快便想到了《神隐经》里的一门术法,名为《金刚坐禅》。 他不能肯定《金刚坐禅》是否能够抵御住已破入五境的宁浩然斩出的剑仙之意,但现在也已经别无他法了,他必须搏一把。 毕竟他会得神通也不多。 在宁浩然提剑的瞬间,道生自泥水里翻身而起,甩出了道道泥箭,他单手结印,迅速拂过木棍,一股淡淡金光呈现,基本上在宁浩然出剑的同时,木棍也跟着点出。 一束金光乍现。 坐禅金刚庄严肃穆,将得剑意镇压,罩在了宁浩然的身上。 如同被钉在原地,宁浩然动弹不得分毫。 剑意仍在前行,但速度变得极其缓慢,在坐禅金刚的注视下,便如同蜗牛,虽在爬动,却始终在金光照耀范围里。 可道生看得出来,宁浩然很快便能挣脱束缚,他没有半点犹豫,转身便以最快速度逃跑。 施展出缩地成寸的本事,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而也仅仅是数息的工夫,剑鸣声大放,坐禅金刚直接崩裂,化作点点金光,挟裹着穹顶落下的雨珠,便如同一颗颗金子洒落。 宁浩然皱眉看着眼前空空如也,那未出完的一剑,再度斩出。 曲泉剑撕裂着空间,朝着道生离开的方向掠去。 待得飞剑回来,宁浩然注视着剑身上的一点血迹,眉头皱得更深,喃喃自语道:“不愧是皆然大师的徒弟,跟随着无念大师在南禹枯禅修行,纵使修为不算很高,却拥有着很非凡的手段。” 飞剑斩中了道生,但是没能把道生杀死,若道生的修为再强一些,坐禅金刚无疑会把宁浩然困的时间更长,但饶是如此,道生也只是付出了很小的代价便活了下来。 宁浩然没有再理会道生,他眺望着某个方向,咧嘴笑道:“又有熟人出现了。” 那是江子画一行。 琅琊城。 深沉地夜,雨势颇大。 但聚在南城门的傀儡并未离去,任由雨水拍打在它们身上,便如同一块块磐石。 李梦舟回身看着出现的谢春风和月从霜等人,开口说道:“虽然傀儡们貌似睡着了,但我们依旧杀不死它们,或许等到柳泽布置好阵术,我们才能有时间找到杀死它们的方法,或者是驱逐它们。” 柳泽说道:“我现在就开始布置,但那些傀儡不知道会不会突然醒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李梦舟向着谢春风等人解释了一下,大家便开始行动。 布置阵术其实是很繁琐的事情,对于大阵术师而言,当然相对轻松,因为他们已经很熟悉,而对于柳泽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布置阵术的步骤也极其复杂,不能有任何纰漏。 谢春风和钟溪言、陈子都帮助柳泽布置阵术,而李梦舟则暂时待在街道旁的一家酒肆里休息,月从霜和南笙她们及谢宁则注意着傀儡的动向。 在充斥着天地气运的千海境里,灵元恢复的速度也很快,但那是在观想的状态下,若是什么都不管,让其自然恢复,依旧是很漫长的时间。 李梦舟在观想的过程里,心无旁骛,在周身流转的气运触碰不到,也很难感知到,却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已经距离五境门槛相当近,若是在外界,哪怕触手可及,也很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更长的光景才能破开壁垒,资质妖孽如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也都在五境门槛前停滞了很久,但千海境的机缘能够帮助修行者尽快打破壁垒,问题关键是修行者在千海境里待的时间有限,李梦舟也不能保证能够在有限时间里破入五境,他只能尽量去做。 渐渐地,夜色变得更为深沉,那些傀儡也都没有什么动静,让得柳泽他们很平稳地在南城内门布置好了阵术,紧跟着便又朝东城门而去。 然而南城内门里布置下了阵术,南城门依旧是毫无防御的,月从霜认真思考了片刻,向南笙和谢宁说道:“我们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把那些傀儡赶到城外,纵使南城门城墙破损大半,若有阵术在的话,傀儡也很难进得来,便能多一层防护。” 谢宁有些犹豫地说道:“可若惊动那些傀儡,很可能半途而废,我觉得哪怕是要把城里的傀儡赶出去,也得等到那个柳泽把所有阵术都布置好之后再说吧。” 现在的谢宁明显成长了很多,考虑的问题也很全面。 但他能想到的事情,月从霜自然也能想得到。 “柳泽是魏国青羽宗的首席,虽然并不是专修阵术,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也是有很高造诣的,其他三座城门皆有城墙阻隔,傀儡沉睡的期间,不会出现问题,而南城内门的阵术也已经布置好,所以就算这里的傀儡苏醒过来,我们也能很快躲到阵术里。” “换句话而言,布置阵术和阵术是否有用其实是两码事,若傀儡真的苏醒,也正好检验一下阵术,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有问题。” 月从霜的想法很简单,若是柳泽的阵术没有用,或者一击就溃,那么等待柳泽把其他城门的阵术布置好,和现在直接检验南城阵术也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如果那些傀儡不会苏醒,将它们送到城外,自然也是最好的事情。 南笙这时说道:“我去问问李梦舟。” 她转身便朝着李梦舟所在的一家酒肆跑去。 月从霜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解地说道:“她问李梦舟做什么?” 谢宁沉默不语。 酒肆里,南笙悄悄靠近观想中的李梦舟,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李梦舟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她说道:“在观想的时候,虽然不怕被打扰,但有时候也会出问题,若非我的念力足够强,能够意识到外界的情况,你刚才差点让我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元散去。” 南笙有些羞恼的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又不是在观想破境,能有多大问题!” 李梦舟说道:“要不是你刚才打扰我,说不定我真破境了呢。”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章 破境生,破城死 他显然是在胡说八道,而南笙也没有相信,带着恼怒地情绪把月从霜的提议说出来。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行,虽然柳泽懂得阵术,但具体他的阵术造诣有多高,我们也不清楚,如果根本抵御不住傀儡的进攻,便是形同虚设,若有问题,当然提早发现更好,哪怕傀儡不会苏醒,等到柳泽把阵术布置好,我们也得等明日天亮,检验一下阵术的效果。” 他在观想的过程里,虽然没能恢复所有的气海灵元,但也已经不影响他的发挥,有月从霜在,就算那些傀儡暴走,也能抵挡得住,毕竟城里的傀儡数量是有限的,基本上都在城外。 颇有些奇怪的望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南笙,他又说道:“以前怼我不是很有气势嘛,现在怎么不行了,还没说几句话就气得脸通红。” 南笙瞪着他没有说话,直接跑了出去。 李梦舟若有所思的想着,可能是每个月的那啥来了,没有力气怼他,嘛,这种情况就让着点吧。 他走出酒肆,看着月从霜说道:“就让南笙师姐和谢宁他们守着,以防不测,我们两个人去探探那些傀儡。” 只有柳泽在这里的时候,其实李梦舟便尝试过,轻微的动静是惊不醒那些沉睡的傀儡的,但不能保证大动静是否能惊醒它们。 让得南笙和谢宁站在稍远的位置,李梦舟则和月从霜一起朝着那些傀儡走去。 “我想起了曾经在坻水郡面对山野剑修百里川的时候,你要借我的剑,那时的你轻易就能杀死我,而现在的我,却已不弱于你。” 闻言,月从霜微微皱眉,说道:“七先生的成长确实很明显,你虽未能跨入五境那道门槛,其实也已经在四境里真正无敌,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算是我,也没有很大的机会能赢你,毕竟我同样没能跨过那道门槛。” 她是能够很清晰感知到李梦舟内敛的气息,在同境里,如若不是修为更强一筹,都很难赢得过剑修,月从霜没有亲眼目睹李梦舟在南城门外的战斗,但她能够感觉到,将得南城门毁坏到这般程度,甚至也杀死了路追风,月从霜自问,若是她独自站在城外面对那么多傀儡,能够活下来都勉强,根本再做不了其他什么事情。 但承认归承认,看着神情淡然的李梦舟,月从霜冷声说道:“你那番话的意思,是变得比我强,若遇到危险,便只能找你庇护么?” 哪怕李梦舟没有那么说,但那种语气,也让得月从霜想到了很多,她当时虽是向李梦舟借剑对付百里川,但很大程度是强迫李梦舟跟她走的,她想着原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这般小心眼。 李梦舟很无辜的说道:“月师姐貌似说的是实话,但我也没有那么自大,若月师姐真的跟我拼命,我也是半点好都讨不到,您毕竟是师姐,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身为师弟,保护师姐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月从霜淡淡说道:“那便请师弟把那些傀儡都扔出去吧,我来帮你掠阵,以防不测,虽然师弟肯定自己就能解决任何麻烦。”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我正有此意。” 既然有着试探傀儡要经受多大的动静才会苏醒,借此检验阵术的效果,当然不可能小心翼翼,他走到一头傀儡面前,活动活动手脚,猛地一脚踹出,嘭地一声,直接将得那头傀儡踹飞出去,越过残破的城墙,朝着城外跌落。 如此大的动静,让得周围沉睡的傀儡貌似有醒来的迹象,但也仅仅是貌似,它们并没有真的醒来。 “难不成这些傀儡真的睡死了?” 李梦舟有点不信邪,再度出脚,一个个把面前的傀儡踹飞,每一次都造出极大的动静。 月从霜默默观察着,忽然神情微变,说道:“醒了!” 李梦舟已经再次出脚,将得那头睁开眼睛的傀儡又一次踹飞,虽然傀儡是没有感情的石头,但毕竟是在气运滋养下诞生的灵物,基本的情绪是有的,例如愤怒大吼,但那头被李梦舟踹飞的傀儡,因刚刚醒来,突然身在半空中,显然是有点懵的,它发出吼叫声,呈抛物线掠过了城墙。 城门里的傀儡已经没剩下几个,但它们也都纷纷苏醒过来。 李梦舟没有继续出脚,而是好整以暇的转身,向着月从霜说道:“现在是检验阵术的时候了。” 月从霜未说话,也跟着李梦舟原路返回,一直注意着那几头醒来的傀儡,摇头晃脑,渐渐找准了目标,喉咙里发出低吼,朝他们追了过来。 李梦舟提着惊蛰刀,往前走着的同时,朝身后斩出,刀气轰击在那几头傀儡身上,减缓了它们的速度,望着站在原地发呆的南笙和谢宁,说道:“退回内城。” 外城是很大的,哪怕只是南城,他们没有走得很快,但凡傀儡追上来,李梦舟便斩出一刀,等到入了内城时,他们站在门内,眼睁睁看着那几头傀儡气势汹汹的扑过来。 南笙和谢宁都是有点紧张的,他们下意识退后了几步,不敢离得太近,毕竟阵术是看不见的东西,傀儡近在咫尺,面前没有任何遮挡,难免心里有点慌。 那几头傀儡纵身而起,便要扑向站在门内的李梦舟和月从霜,双方的距离触手可及,而就在那一瞬间,天地间忽有嗡鸣声起,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又好像本来就在那里,让得那几头傀儡直接撞了上去,嘭嘭几声闷响,崩碎开来,碎石头洒落一地。 李梦舟挥手驱散烟雾,望着那渐渐消散的光柱,颇为满意的说道:“看来那柳泽对阵术确实有几分能耐,不仅仅是能够防护,如此一来,我们只需找到驱赶或杀死傀儡的方式,又或者能够破入五境,琅琊城便能万事大吉。” 月从霜也很满意,朝着李梦舟说道:“去把这几头傀儡扔出城外吧,只要看不到我们,它们应该会继续沉睡。” 李梦舟注视着南城门的方向,说道:“刚刚那头已经醒来被我踢飞的傀儡,找寻不到目标,确实没有了什么动静,而且城外的傀儡也没有被惊醒。” 他以念力禁锢着那一地碎石,让得傀儡暂时没办法重组复原,直接悬浮起来,朝着城外飞掠而去。 这是他在攻破南城门的时候,察觉到的能够驱策傀儡碎石的办法,便是那剑气石龙,但能禁锢的时间有限,傀儡一旦重组,剑气石龙便自然崩溃,但他的念力无穷无尽,将得那一地碎石以最快速度送出城,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想着若是能够凭借念力控制住傀儡,便能把它们全部禁锢,但琅琊城里没有能够关押傀儡的地方,只要给它们时间,连坚固的城墙都能破开,纵使是关押在玄政司里特制的牢狱,也没有足够大的空间。 若能像控制碎石那般,将得傀儡都送到距离琅琊城很远的地方,当然是最理想的方式,但那显然也是最困难的,念力消耗将是极其恐怖的,唯一有能力做到的只有李梦舟,可四千众的傀儡,就算念力能够及时补充,他也得被累死,明显也不是什么好方法。 “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泽和谢春风、钟溪言他们赶了过来。 察觉到南城的异动,他们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待得李梦舟解释一番,才放松下来。 虽然明白李梦舟是有点怀疑他阵术的可靠性,但柳泽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毕竟说起来,他是很亏欠李梦舟的,居然被杭子玉利用,差点酿成大错,便也笑着说道:“其实这么大规模的布置阵术,我也是第一次做,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只剩下北城门的阵术要布置,诸位还是想想怎么真正解决傀儡的问题吧。” 他朝着北城门而去,钟溪言也跟了过去,但谢春风留了下来,开口说道:“琅琊城是能够暂时守住,但也不能确定究竟能守多久,若傀儡一直沉睡还好,我们能够守到千海境时限结束,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找个地方修行,只要能破境,就算没有阵术,那些傀儡也不足为虑。” 虽然破入五境是很难的事情,但相比找到杀死貌似根本杀不死的傀儡的方法,似乎可能性更大一些,在确信阵术能够抵挡住傀儡的进攻,谢春风便不想再耽误时间。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若琅琊城被傀儡攻破,我们退无可退,便也只有死路一条,但破境便能生,我尚且没有忘记乌冬山里发生的事情,正好借此看看谁能先破境,到时,我会和谢首席一战。” 谢春风深深地看着他,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带着谢宁离开。 南笙犹豫地看着李梦舟,说道:“虽然你现在的实力不亚于谢春风,但他终究站在你的前面,要说破入五境,他比你更有可能。” 李梦舟淡淡说道:“可能这种东西并不是事实。”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一章 是四先生 凤江城。 沈秋白站在城头,注视着城外风景,方圆十里地的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附近有很多傀儡,但都在沉睡,整个世界仿佛都万籁俱寂,听不到半点声响。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是杨昭上得城头,揖手说道“师兄,该吃饭了。” 沈秋白点点头,下得城头,他们来到凤江太清楼,整个凤江城都是空的,相当于这里的一切,他们都可以予取予求,但钱财在千海境里又用不着,更加不可能带出去,便也只有住的地方和吃饭的地方能够随意了。 太清楼是叶氏族的生意,而叶氏族就坐落在凤江,凤江里的太清楼自然也是第一家。 沈秋白和杨昭都不会做饭,在太清楼里忙碌的身影是白芨。 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有荤有素,不同于萧知南和陆九歌在白虹镇的破落巷里,太清楼里的食材很多,能够让得白芨大展手脚。 杨昭赞不绝口的说道“白芨师妹真是有一手好厨艺,想来能够娶到白芨师妹的男子,该是多么幸运。” 白芨稍微有点脸红,她偷摸瞧了沈秋白一眼。 但沈秋白却很淡然,仅仅是微微一笑,便算是称赞,他没能领会到白芨的眼神,或许就算他领会到了,也会装作没有,他的人生里只有修行,带领着摘星府进入山海清幽,所谓儿女情长,在他眼里,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在吃饭的过程里,沈秋白轻声说道“千海境虽是姜国的气运圣地,但其实真正能感悟到的东西也很有限,你们都已破入四境巅峰,若非得到大机缘,便很难再破境,尤其是破入五境那道天堑,但也不能因此便懈怠,若能多点领悟,便也能走得更远,缩短能够破入五境的时间。” 杨昭很认真在听着,就连本来拿起的碗都重新放下,说道“二师兄已破入五境,世间难逢敌手,想来就算是那魏国悬海观里的苏别离也终将被二师兄甩开,到那时我们摘星府便是天下第一门。” 沈秋白皱眉说道“自信是很好的事情,但切记不能盲目,虽然我们能入千海境,自然比外界的修士进步更快,短时间里拉开他们一大截,可山海清幽里的修行者,并不在此列,苏别离当年能够破入五境,肯定也是借助了悬海观里的圣地,我也仅仅是追赶上了他的脚步,若想打败苏别离,现在依旧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白芨倒是深有体会,虽然她对沈秋白很有好感,但苏别离曾到白鹿峰问剑,一剑便打败了已入五境的父亲,甚至很明显苏别离当时并没有尽全力,是很游刃有余的,现在沈秋白才刚刚破入五境,哪怕是资质妖孽,想要同苏别离相提并论,也是有点差距的。 若是白芨没有见到过苏别离,当然很难有这种想法,毕竟苏别离传闻的再强,终究也只是传闻,她也是不假思索的说道“那苏别离真的很强,我觉得他或许已入知神上境,我父亲闭关多年破入五境,本身便已经强过那些寻常的五境修士,但依旧轻易败给了苏别离,便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同样只是听闻的杨昭,便很难相信的说道“那苏别离真的有这么强?” 沈秋白说道“观主的徒弟,又怎么可能会弱,观主明明不是剑修,却能教出苏别离这种大剑修出来,远非剑仙王乘月教出徐北寒可比,毕竟术业有专攻,观主是世间第一强者,苏别离也是世间年轻一辈的第一强者,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越的。” 说到这里,沈秋白忽然有点感慨,“苏别离入世的时候,唯有不二洞首席韩一能够与之争锋,甚至两者从未分出过胜负,若韩一还活着,必然能够和苏别离并驾齐驱,俯瞰整个世间年轻一辈。” 除了苏别离外,沈秋白也很希望能够和韩一打一次,然而市井里虽有传闻韩一还活着的事情,但真实性有待考证,皇帝陛下曾派遣柳飞羽潜入北燕调查的事情,姜国知晓的人并不多,对于韩一还活着这件事情,也只是沈秋白的一种期望。 但想到韩一,沈秋白的神情略微变得有些凝重。 便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放下碗筷,说道“有人到了凤江。” 他们到了城头,视线里有穿着粗布僧袍的青年男子,深一脚浅一脚,浑身显得很脏乱,也有明显的血迹斑斑。 “是南禹枯禅的道生!”杨昭惊呼道。 沈秋白深深皱着眉头,他很快下得城头,将得凤江的城门打开,望着渐行渐近的身影,很有些不解的说道“千海境里的傀儡应该无法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到底是何人所为?” 他曾见到的傀儡最强也仅在接近五境的层面,虽然有传闻千海境出现了一头五境傀儡,到处猎杀修行者,可沈秋白始终没有见到过。 道生不是他们在千海境里遇到的第一个人,但却是第一个受伤如此严重的。 若真有所谓的五境傀儡,又具备着杀不死的特性,那将是极其麻烦的事情。 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沈秋白,道生紧张的情绪有所放缓,精神也变得恍惚了起来,但他没有脆弱到就此昏迷过去,只是相当虚弱的说道“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杨昭和白芨都睁大了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道生的声音虽然确实很小,但沈秋白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看着道生说道“先进城吧。” 带着道生去了太清楼,找了一个空房间,太清楼虽是酒楼,却也有休息的地方,沈秋白探知了一下道生的伤势,神情凝重地说道“的确是被四先生的剑意所伤。” 白芨带着白朔上仙的书信来到都城,便是住在离宫剑院里面的,跟宁浩然也有过接触,她不敢相信的说道“四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做?” 沈秋白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道生,希望他给出答案。 道生依旧虚弱着,为躲避宁浩然,他以金刚坐禅之法脱困,又被宁浩然的飞剑斩伤,逃亡的一路上不敢有半点懈怠,完全凭借意志力撑到凤江,若非凑巧碰到沈秋白,觉得已经很安全,让他的意志力有些松懈,他必然还能坚持很久,但现在,所有的疲惫感全都袭来,让他想张口说话都变得很难。 见此,白芨立即说道“我去熬点粥来。” 白芨跑出房间,杨昭也帮着倒了一杯热茶,交到沈秋白的手里,再由沈秋白递给了道生,他背靠着床头,很是感谢的朝着沈秋白和杨昭点点头,将得那被热茶饮下,胃里觉得暖暖的,便也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 终究是修行之人,若非极度疲惫,且身受重伤,也不至如此。 他把空茶杯递还给沈秋白,勉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四先生身上貌似发生了什么,变得很不像他,说着什么在世间行走,却又并非世间之人这种很莫名其妙的话,他直接拔剑要杀我,而且很显然四先生也跨入了五境,让我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若非依靠着南禹枯禅的神通逃走,我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一时说得有点多,他突然咳嗽起来,得到沈秋白示意的杨昭,连忙再倒了一杯茶,道生接过,用茶润了润嗓子,才觉得好受不少,而沈秋白也轻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千海境里不可能会影响人心智,就算是那心境魔障,若看不破也就出不来,看来宁浩然身上确实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道生抿着苍白的嘴唇,说道“在我见到四先生的时候,他浑身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或许四先生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杀很多人,我只是碰巧被他撞见。” 闻听此言,杨昭很是震惊的说道“莫非那所谓有五境傀儡四处猎杀修行者的事情,指得其实不是五境傀儡,而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 但他又觉得很奇怪,再度说道“可若真的是四先生,为何会传出是有五境傀儡的存在呢?” 沈秋白神情严肃地说道“要么是那些碰见宁浩然的修行者,不认得他,要么是被宁浩然碰见的修行者全都死了,而见过那些尸体的修行者,便误以为是傀儡干的。毕竟傀儡里面也有人类的形象,而被杀的修行者里面肯定也有境界颇高的,才会传出五境傀儡这种东西。” 毕竟千海境里像道生这般存在的人物并不多,何况就算是道生也是借助南禹枯禅的神通术法才能逃掉,否则也是难逃一死,五境之下的存在,都很难接得下宁浩然的一剑。 他想着宁浩然在进入千海境前,修为也只是刚刚恢复到三境巅峰而已,就算在千海境里顿悟,也不可能轻而易举便跨入五境,包括宁浩然性情大变,皆是很反常的事情,这里面必然有着很严重的问题。 白芨双手端着熬好的粥,快步走入房间里,看着冒着热气的粥,道生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口水,向着白芨表示感谢,便开始狼吞虎咽。 沈秋白沉默了良久,看着房间里的人,说道“离宫剑院四先生宁浩然的事情很蹊跷,他的行踪现在捉摸不定,但若如道生所言,千海境里的修行者很可能在被不断猎杀,被分散的修行者很难聚集,我们只能先去琅琊城碰碰运气,毕竟那里是最有可能让修行者聚集的地方。” 道生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其本身便也已经是很接近五境门槛的大修士,千海境里又充斥着天地气运,想要恢复过来,其实也不需要花费太久的时间,待得道生的伤势养得差不多时,他们便启程朝着琅琊城而去。 而基本上在千海境里的修行者,大部分也都在向着琅琊城进发。 但也有些修行者悄然陨落。 有狂沙席卷着山野。 影影绰绰。 江子画和何峥嵘背靠背紧紧贴在一起,他们的神情都相当凝重,时刻注意着周围。 “你到底有没有看清?” 面对着何峥嵘的询问,江子画沉默不语。 虽然早就从那些修行者的尸体上察觉到很大可能是四师兄所为,但他们依旧是和韩幼清等活下来的几名修行者同行,但在行至某处时,天边有飞剑袭来,接着便卷起了漫天沙尘,韩幼清和沈霁月不见了踪影,而那几名修行者也全都丧命在飞剑下。 江子画很清楚的看到,那把飞剑正是曲泉,四师兄的本命剑。 现在貌似已经是事实。 而他们之所以现在能够活着,便也说明着一种问题,是四师兄没想杀他们。 这当然只是江子画的猜测,但他觉得就应该是事实。 但漫天沙尘的出现很诡异,他们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状况。 在距离他们相对很远的地方,宁浩然手里执剑,眉头深深皱着。 他也很奇怪这漫天沙尘的出现。 若非沙尘的阻拦,他那一剑足够杀死所有人。 神游意念扫荡着尘沙,他当然不相信是千海境在阻拦,而是有其他人出现在了这里。 可他的神游意念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在沙尘的外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宁浩然,他正是要往琅琊城赶去的楚沧岚。 杨麒从别的地方朝他走来,说道“那个韩幼清和沈霁月不知道去哪了,没有找到他们。” 楚沧岚微微蹙着眉头,说道“他们应该不会有事,但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个宁浩然是怎么回事?他若要朝着韩幼清拔剑,我倒也能够猜得出原因,毕竟姜国和北燕不睦,可也不至于在千海境里下杀手,何况那宁浩然连自己的师弟师妹都没打算放过。” 他们只是凑巧路过这里,看到了宁浩然拔剑,若是平时,楚沧岚自然不想理会,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宁浩然的举动太奇怪,那把飞剑在杀死几名修行者后,径直便又斩向了江子画,出于心里的好奇,楚沧岚才出手拦截,将得宁浩然困在漫天沙尘里。 许是因为慌乱,韩幼清和沈霁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事实上,楚沧岚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毕竟若非他出手,韩幼清和沈霁月直接就死在宁浩然剑下了。楚沧岚都想不通的问题,杨麒自然也是满头雾水。 “也许是那宁浩然疯了?”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楚沧岚却颇有些赞同的说道“若非疯了,确实很难解释,但宁浩然又为何发疯?” 杨麒挠挠头,说道“我不清楚。” 楚沧岚微笑着说道“你当然不清楚,就连我也不清楚,先把江子画和何峥嵘带出来吧,说不定他们知道点什么。” 杨麒点点头,一步跨入沙尘里,漫天沙尘便自主分开道路,径直朝着江子画和何峥嵘所在的位置走去。 漫天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 沈霁月趴在地上,被沙尘埋住大半。 在她意识恍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拽她,她很努力的想要去看清,却只是模糊的看见一道身影。 那人把她背在身上。 等到她的意识渐渐清醒,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侧脸,才发现正背着自己的是韩幼清。 身材很瘦弱的韩幼清,却有很宽厚的臂膀,他的脸上隐隐有着汗珠,但被沙尘侵袭,混合着汗珠,让他的脸变得脏兮兮的。 “是四先生。” 韩幼清突然开口。 因距离很近,就算有沙尘肆虐着,沈霁月依然听得很清楚。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韩幼清停下脚步,把沈霁月放下来,沉声说道“我看到了,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虽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做,按照道理来讲,你是四先生的师妹,我没必要救你,但事实证明,四先生连你也没打算放过,他是要杀死我们所有人。” 沈霁月回过神来,略有些慌张的说道“不可能!” 韩幼清注视着她的脸,说道“我看得很清楚,我没搞明白他上次为何让我活下来,但他又出现了,那次我没有看清楚,但这次,我看得很清楚。” “或许那次是四先生被其他事情所吸引,才没有赶尽杀绝,但我们运气很不好,再次碰到了他,他不可能第二次放过我们,这沙尘来得很及时,虽然我同样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很显然是沙尘救了我们。” 看着神色恍惚的沈霁月,韩幼清沉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们离宫剑院的四先生要杀我,而且也要杀你,这里面肯定有原因,我们必须活下去,才能找到答案。” 漫天的沙尘,让得韩幼清可视距离有限,而且神游意念无法穿透,显然并不是寻常的沙尘。 他没有征得沈霁月的同意,便重新把她背起,因为他能够看得出来,沈霁月的状态不是很好,若让她独自行走,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知道沙尘的范围有多大,也不知道宁浩然是否就在沙尘外面,又或者也在沙尘里面,但什么都不做肯定是不行的,纵使没有方向,也必须一直往前。 韩幼清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正前方没有宁浩然。 但他没有想到,那里虽然没有宁浩然,却有其他东西。 并没有走出多远,他便不得不止步。 在漫天沙尘里有着一团硕大的黑影。 有很低沉地闷吼声挟裹着沙尘侵袭而来。 是沙尘的声音掩盖了那阵阵低吼,让得韩幼清距离近到眼睛能看见,才察觉到问题。 “是傀儡”趴在韩幼清背上的沈霁月小声低呼道。 韩幼清点点头,他当然很明白,而且是一头不弱的傀儡,他的伤势尚未彻底痊愈,若碰到四境巅峰的傀儡,便几乎没有活路,他显得颇有点小心翼翼,想要借着傀儡同样被沙尘遮住视线,而悄悄绕走。 但他小觑了傀儡的能力,虽然视线很模糊,但傀儡却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沙尘之外的其他声音。 在韩幼清刚刚有动作,那头傀儡便径直破开沙尘,冲撞了过来。 那是一头大猫。 直立起来有韩幼清两个那般高。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韩幼清果断把沈霁月丢了出去,同时拔剑出鞘,剑身狠狠地与大猫的爪子撞击在一起。 铿地一声鸣响,韩幼清便倒飞了出去。 在沙尘里翻滚几圈的沈霁月也很快拔剑,她虽仅仅在上境修为,但也要力所能及的做点什么。 那头大猫明显就是四境巅峰的级别,沈霁月的剑对它造不成任何伤害,被其轻轻抬爪,便击飞了出去。 若韩幼清在全盛时期自是不惧,但现在却有点疲于奔命。 他已经在千海境里破入半步知神的境界,有伤在身的情况下,他连发挥出四境巅峰的力量都很勉强,但他显然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朝着沈霁月喊道“你离远一点!”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便再度掠身而起,向着那头傀儡大猫提剑杀去。 然而那头傀儡大猫却也懂得先拿软柿子捏,在韩幼清杀过来的同时,它便也朝着沈霁月奔去。 这让得韩幼清不得不加快速度,凭着让伤势更严重的后果,瞬间跨越距离,猛地一剑斩击在大猫的脑袋上,但也仅仅是斩破了一个缺口,让得大猫的速度减缓,它甩头震开韩幼清,张着血盘大口,便要继续朝着沈霁月咬去。 在沈霁月的视线里,是韩幼清一边吐血,一边拼命阻止傀儡大猫的前进,让她的眼眸一时变得有些模糊,她坚定神色,再度握起剑,沙尘朝她剑身凝聚,施展出《离剑经》里的第一剑,催发了她全部的气海灵元,重然轰击了出去。 伴随着同时出剑的韩幼清,浩荡的剑意将得大猫半拉身子轰碎,但在大猫彻底崩碎前,它张口咬住了韩幼清,虽然下一刻它就崩成了一地碎石,但仍是让得韩幼清遭受重创,忍不住凄厉惨叫起来。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二章 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想做的事情 望着前方沙尘弥漫,江子画和何峥嵘都是严阵以待,沙尘向着两边分开,露出一道身影,他及时开口说道“两位且慢动手,我是来救你们的。” “杨麒?”江子画颇显意外,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杨麒说道“这漫天沙尘便是我们殿下所为,我们殿下对离宫剑院四先生的事情很好奇。” 江子画和何峥嵘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杨麒也没有在此询问的意思,直接说道“先离开吧,四先生被暂时困在沙尘里,但不清楚他何时能够脱困,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去耽误。” 江子画和何峥嵘沉默着跟在杨麒身后,走出沙尘。 忽然想起什么,江子画问道“你可曾看到沈师妹?” 杨麒停顿了一下,说道“他们可能躲到了别处,就算沙尘是殿下的手笔,他也不能真正看清沙尘里的所有,我会去找他们的,你们不必担心,只要不碰见四先生,他们便不会有危险,而殿下一直都在盯着四先生。” 楚沧岚能够看见宁浩然,是因为沙尘的目的就是要困住他,而能够看见江子画和何峥嵘,则是因为一开始宁浩然的飞剑在那里,是沙尘出现的地方,至于沈霁月和韩幼清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脱离了楚沧岚的视线,他自然没有兴趣跟着,再想找,自然便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何况楚沧岚也没想找。 杨麒没有说实话,但江子画和何峥嵘不清楚这一点,便没有再问。 走出沙尘范围,见到楚沧岚的那一刻,江子画郑重其事的揖手说道“多谢二皇子殿下相救,但我想四师兄不会杀我们,还请二皇子殿下把四师兄放出来。” 楚沧岚微笑着说道“我大概能够明白此时六先生的心情,但你真的觉得你的四师兄不会杀你么?所谓旁观者清,我可是看得很清楚,若非我及时出手将得四先生困住,现在六先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只是因为你活着,才会有这种想法,但那并不是事实。” 江子画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种事情。 但何峥嵘却皱着眉头,拉住江子画,说道“我当然也不相信四师兄会那么做,可事实的确已经摆在眼前了,我们以为是四师兄没有对我们下杀手,但很显然,那是因为漫天沙尘的出现,从一开始我们便想错了。” 楚沧岚看了一眼何峥嵘,说道“你倒是颇为冷静。” 何峥嵘虽敬重四师兄,但其实跟四师兄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很久,若非如此,他想必也会和江子画一般,听不进去任何话,事实上他的确很不相信,但至少保持着一份冷静,那么多问题摆在眼前,不是你不相信,便不存在的。 他看着江子画,说道“或许四师兄确实要杀我们,但我也相信,那不是四师兄真正的想法,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现在不是我们纠结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让四师兄变得正常。” 江子画苦着一张脸。 楚沧岚沉默了片刻,说道“四先生已经破入五境,既然你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也只有先把他放出来,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他打败,然后我们再慢慢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江子画惆怅的说道“四师兄那么强,怎么可能打败他。” 楚沧岚笑而不语。 杨麒很是骄傲的说道“这里可不止有四先生破入五境,我们殿下也同样入了五境,就算那四先生再强,相信也不会是我们殿下的对手。” 江子画和何峥嵘都没有说话,他们当然也很清楚,在整个西晋唯一能够和剑痴徐北寒比肩的二皇子殿下,是极其妖孽的存在,但对于杨麒所言,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即希望楚沧岚能够打败四师兄,又不希望四师兄输掉。 但现在这种情况,貌似也只有打败四师兄这一条路可走了。 琅琊城。 三座城门和南城内门的阵术皆已布置完成,按照月从霜的意思,把南城门里的傀儡丢出去,让得柳泽于南城门再布置下一道阵术。 布置阵术也是很耗费心神的事情,但柳泽可谓任劳任怨,并没有拒绝。 但在南城门布置阵术显然难度也较大一些。 幸而那些傀儡都在沉睡,解决了柳泽很多麻烦,有钟溪言等人协助,在凌晨到来之前,便把南城门的阵术布置好,现在的琅琊城才算是真正的固若金汤。 但他们其实心里也都很清楚,这都只是暂时的,若不能破入五境,阵术迟早会被傀儡攻破,琅琊城也将被摧毁殆尽。 集合了琅琊城里所有修行者,依旧是轮班看守着四座城门,以防止意外发生,其余人便都各自找地方休息。 而李梦舟也回了朝泗巷。 谁也没有察觉到的是,在凌晨破晓的时候,城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注视着那些渐渐苏醒的傀儡。 而也有傀儡注意到了他。 外围的傀儡们渐渐朝他围了过去。 紧跟着便有剑鸣声响起,阵阵石头崩碎的巨响溅起烟尘,终于让得在城头上看守的修行者察觉到情况,当即便有人下得城头,去通知月从霜和钟溪言他们。 柳泽布置阵术很劳累,便也没有人去打扰他,月从霜和钟溪言很快便到了南城门上,谢春风和李梦舟也是前后脚出现,他们眺望着城外,那里有着一道身影,穿梭在傀儡群里,如入无人之境,眨眼便迫近了南城门。 “简舒玄?”待得距离近了,李梦舟认出了来者,他皱眉看着简舒玄肆意斩杀这拦路傀儡,就连石虎傀儡都不能阻拦其脚步,被其一剑崩碎,纵身一跃,便上得城头。 简舒玄缓缓把剑归鞘,无视那些修行者震惊的模样,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李梦舟和谢春风等人,说道“你们被困了?” 钟溪言开口说道“我们在守城。” 谢春风蹙眉说道“你破入了五境?” 简舒玄淡淡点头。 月从霜略有深意的轻笑道“不愧是把雪夜太子逼得动怒的强者,很难相信,你一直以来都在姜国默默无闻。” 李梦舟看着简舒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但他没有声张,低头看着城外攻击的傀儡,皆被柳泽布置下的阵术阻挡着,便没有再理会,他们一起下得城头。 简舒玄的出现,直接便解了守城的隐患,毕竟五境里的大修士,瞬息间便可崩灭那些傀儡,不管傀儡们复原多少次,都难以损耗简舒玄的灵元。 那些修行者都松了口气,他们可以很安心的在琅琊城里感悟修行了。 同样的,在见识到简舒玄的境界后,谢春风和月从霜他们也都迫切的需要顿悟,简单聊了几句,便都各自离去,在朝泗巷里,李梦舟看着面前的简舒玄,沉声说道“我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在进入千海境之前,你姗姗来迟,到底去做了什么,你的目标是不是范无味?” 在宫廷宴会时,范无味便特地找李梦舟说了不少话,最关键的问题便是徐鹤贤要对他下手,且希望李梦舟能够帮他,但后面李梦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在这里看到简舒玄,他才忽然想起来。 他想着徐鹤贤就算要对范无味下手,但最有可能出手的只有简舒玄。 他心里稍微有些懊恼,虽然跟范无味并无什么特别的关系,但至少不是敌人,且范无味又寻求过他的帮助,结果李梦舟忘记了这件事情,若是范无味真的出了意外,他也难辞其咎。 面对着李梦舟的问题,简舒玄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确实奉命去杀范无味和李二狗。” 李梦舟面色很难看,“你把他们杀了?” 简舒玄点点头,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心中早有预料的李梦舟没有直接发火,因为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简舒玄,说道“我曾经以为你只是被徐鹤贤控制,或者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但你其实并不想做那些事情,否则也不会在白虹镇特意做戏,装作是没办法杀死我的样子搞得一身伤回去给徐鹤贤看。” “你在南城门外对战雪夜太子,也让我这种想法更深,但你终究是做了很多错事,或许有你自己的理由,正如我曾经为了活着,便去杀人,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也不会去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可我既然答应了范无味要帮他,结果却没有做到,也总归要解决,我会在琅琊城里破入五境,到时自会与你一战。” 他的要求当然是很莫名其妙的,但他是在说给简舒玄听,便不算莫名其妙。 简舒玄看着他,微微点头,说道“好。” 看着简舒玄走出朝泗巷,李梦舟拍了拍脑门,他的心情突然有些烦躁。 这对于他破入五境很不利。 简舒玄的确没有错,但也有错。 这是很难分辨的事情。 那么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无关黑白是非,只有输赢。 煌煌沙尘漫天,沈霁月艰难拖动着浑身血迹的韩幼清,沙地难行,沈霁月多次扑倒,又站起身来,继续拽着韩幼清的后脖领或是手臂,她根本不知道方向,只知道一味的往前走。 虽然侥幸杀死了大猫傀儡,但傀儡还会复生,也幸而有沙尘遮蔽,让得大猫傀儡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若是真正的野兽,仅仅寻着血腥味也能找过来,傀儡虽然强大,但只要拉开距离,且让它们听不到看不到的时候,要避开正面交锋就很容易了。 饶是如此,拖动着伤势严重极近昏睡过去的韩幼清,也让得沈霁月苦不堪言,但韩幼清毕竟曾拼命阻截大猫傀儡,若非如此,沈霁月已经丧命于大猫傀儡的血盆大口下,她不可能做到对韩幼清不管不顾。 而就在她渐渐坚持不住的时候,漫天沙尘突然开始消散,夜空里的星辰也重新焕发光明,沈霁月跪倒在地上,略有些茫然。 “师妹!” 这时,江子画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霁月茫然地转头望去,见江子画和何峥嵘朝她跑了过来。 “六师兄?何师弟?” 沈霁月猛然回过神来,紧跟着便大脑一阵眩晕,直接仰身砸在了韩幼清身上,昏迷了过去。 而韩幼清原本就已经快要昏死过去,他是凭着意志力在强撑着没有闭上眼睛,被沈霁月突然一砸,他当即闷哼一声,瞬间清醒了不少。 江子画也暂时没有去管韩幼清是怎么回事,跟何峥嵘一人一个把他们背起,先带离此地,因楚沧岚驱散了漫天沙尘,让得宁浩然也从沙尘里走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杨麒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宁浩然默默看着消散的沙尘,随即把目光放在楚沧岚的身上,淡淡说道“原来是西晋二皇子殿下,果然好手段。” 楚沧岚微笑着说道“四先生,我本没有资格去管你们离宫剑院的事情,但我终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得四先生连自己的师弟师妹都要杀?” 宁浩然望着把韩幼清和沈霁月带到安全的地方并又返回来的江子画和何峥嵘,轻声说道“我的剑要杀人,便不会区分是什么人,只要遇到了,你们便都得死。” 江子画很是悲痛的看着宁浩然,说道“四师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放心,我会让你变回来的!” 宁浩然寒声说道“我懒得和你们废话,这才是真正的我,我早就受够了那种乖孩子的模样,我要毁掉离宫剑院,杀掉你们所有人!” 楚沧岚凝眉说道“看来四先生果然是疯了。” 他轻轻抬手,杵立在地面的破霆枪便震颤着掠出,被其一把握住,枪尖甩出,咔地一声脆响,平地掀起一股风旋,“那便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杨麒也摆开架势,飞剑在他周身环绕一圈,一股股剑意迸发,直待破空而去。 宁浩然拍打着身上沾染的沙尘,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杨麒神情略懑,心念微动,飞剑斩出。 那一剑来势汹汹。 宁浩然虽是依旧在拍打着身上沾染的沙尘,但曲泉剑已经破鞘而出,瞬间便把杨麒的飞剑拦截,甚至咔吧一声,将得杨麒的飞剑击断,剑尖掉落在地上,断剑也整个砸落,杨麒闷哼一声,猛地喷出一滩血,很快变得萎靡不振。 杨麒虽说也已破入四境巅峰,但终究没办法跟半步知神的修行者相提并论,若是碰上非剑修者,他或许还能打上一打,可面对同样是剑修的宁浩然,甚至是五境的强敌,他便毫无招架之力。 这时,楚沧岚一步跨出,破霆枪撕裂空间,带出一阵阵雷响,重然横扫而出。 宁浩然提剑格挡,便被一股大力直接震退数步,整条握剑的手臂都是酥麻的,他紧紧蹙着眉头,挥剑斩开破霆枪,甩动了一下手臂,同样一步跨出,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楚沧岚神情平静,握着破霆枪的手臂肘部弯曲,枪柄朝后掠出,嘭地一声闷响,是刚刚出现在楚沧岚身后的宁浩然连忙侧身躲避,剑身擦着枪柄,迸射着连串火花,使得枪柄直接砸落地面,但紧跟着楚沧岚便再度发力,枪柄挑起碎石泥土,抡动手臂,向着宁浩然扫了过去。 宁浩然提剑再挡,便也再度被震退。 正在调息的杨麒见此一幕,冷笑着说道“殿下的枪术在西晋难逢敌手,很大程度上能够克制剑修,同为知神下境,剑修的优势便很难发挥出来,宁浩然必败无疑。” 江子画和何峥嵘面面相觑。 在宫廷宴会上楚沧岚一招击败道生,带给他们的感觉尚且没有此时来得震撼,初次交锋,楚沧岚居然完全占据上风,让得宁浩然无计可施。 虽然很清楚,楚沧岚打败四师兄是最好的事情,但江子画还是开口说道“别太小看我家四师兄了,他的本事还没有用出来,虽然二皇子殿下的确很强,但想轻易压制四师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杨麒不以为意。 他是西晋剑阁弟子,但多数时间都在龙捲书院修行,他会敬重徐北寒,却更加亲近楚沧岚,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一直以来都觉得二皇子楚沧岚才应该是西晋储君。 而且西晋多数人都是那么认为的。 但此时的楚沧岚却没有半点得意,他神情反而很凝重地看着宁浩然,若是没有破入五境,他当然没必要把宁浩然放在眼里,然而入了五境的大剑修不该只有这点本事。 “四先生,拿出真本事吧,否则轻易便败在我手里,也会显得很无趣。” 宁浩然甩着僵硬的手臂,面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闻听得楚沧岚的话,他忽然咧嘴一笑,“像你这么强的家伙,杀起来应该很有趣。” 话音刚落下,他手里的曲泉剑便脱手而飞。 飞剑绕着楚沧岚不断旋转。 宁浩然两只手臂抬起,正对着楚沧岚,双拳紧握,曲泉剑便迸发出刺耳的剑鸣声,方圆内的尘埃尽数被震荡出来,飘浮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把把利剑,而楚沧岚便如同被困在剑阵里,密不透风。 他双拳猛地砸在一起。 一把把利剑便震颤着同时朝着楚沧岚刺去。 他双手握着破霆枪,手腕翻转,铿铿铿地一连串脆响,将得那一把把尘埃化作的利剑尽数崩碎,扬手间便把真正的曲泉剑磕飞,他一步跨出,枪尖抵着宁浩然的眉心,淡淡说道“就这样?” 啪啪啪啪! 宁浩然忍不住拍起手来,浑然无视了抵在眉心处的破霆枪,笑着说道“但我还有一把剑。” 楚沧岚神情顿时大变,他刚要撤身,却已经来不及,自宁浩然丹田气海里有万丈剑意迸发,那是属于剑仙王乘月的剑意,直接轰击在楚沧岚的身上,将他一身华丽衣袍撕得粉碎,道道血口呈现,惨不忍睹。 在正常情况下宁浩然只能斩出一次剑仙的剑,但自向着道生斩过一剑后,他早就恢复了过来,为保证能够直接杀死楚沧岚,最好的方式便是要让楚沧岚毫无防备,而且站在极近的距离。 但让宁浩然有些意外的是,楚沧岚虽站在很近的距离,但并不是真的毫无防备,或许有些狼狈,可他终究没有死。 那一剑让楚沧岚没有反应过来,可他心里也很清楚,宁浩然的实力不可能仅仅是那样,他无时无刻都在防备着,结果也只是在那一剑下活下来,他已然身受重伤。 “原来四先生也是这般不要脸皮的人。” 宁浩然平静说道“人生来都没有脸皮,随着长大,渐渐便有了脸皮。” “但我要杀你,又何须要什么脸皮。” 楚沧岚沉默了片刻,略有自嘲的说道“看来结果是翻转了过来,就算是死在四先生的剑下,也会很不甘心啊。” 杨麒不敢相信这样一种结果,他有些色厉内荏的喊道“宁浩然!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世间诸国对姜国的征伐,我西晋一直保持着中立,若你杀死二皇子殿下,那么便是要和整个西晋为敌,薛忘忧不会同意,你们姜国皇帝陛下也不会同意!” 宁浩然歪头看着他,说道“薛忘忧同不同意,与我何干?姜国皇帝同不同意,又与我何干?我是宁浩然,我只属于我,我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杨麒瞪大眼睛,极其恼怒的说道“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西晋龙捲书院的学生,也是剑阁弟子,我的老师是当世剑仙,相比剑阁,你们离宫剑院什么都不是,就算是薛忘忧也不敢杀二皇子殿下,你又凭什么敢做!” 宁浩然认真想了想,说道“我得到过王乘月的剑意,你身为他的弟子,我确实没理由杀你,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但请不要再说那种很白痴的话,我已经说过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想做的事情,就算得罪整个西晋又如何?”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三章 斩断枷锁 宁浩然手里握着曲泉剑,在话音未落,便直接刺中楚沧岚的胸膛。 鲜血迸溅。 很是醒目。 杨麒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傻了一般。 江子画和何峥嵘也是同样如此,他们震惊于宁浩然那番话,也震惊于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反而是楚沧岚的神情很平静,他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看着宁浩然,咧嘴笑道:“你比欧阳胜雪更强,若不出意外,握着剑仙之剑的你,必然有资格成就剑仙之位,但你现在是不正常的,我会觉得很可惜,因为你终究不是世间最强的,我希望你能够一直活着,但那种可能性很小。” 楚沧岚侧目看向江子画和何峥嵘,继续说道:“我倒是挺好奇,你的这两位师弟,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见此一幕的江子画突然有点紧张,他没有再觉得四师兄不会杀自己,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向来敬重老师的四师兄,已经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又何况是他? 楚沧岚咳着血,将得曲泉剑拔出来,鲜血染红了地面,他视线变得有些迷离,喃喃说道:“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客死他乡,若早知如此,或许不该来姜国,但我又很庆幸来到姜国,世人皆谈我更适合坐在西晋储君的位置上,那也是因为我的修行资质很高,而我皇兄只是普通人,或许我更有野心一点,但那势必会伤害很多人,现在就好了,我不用那么纠结,皇兄可以坐稳那个位置,我就以二皇子的身份死去,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纵然身死,也依旧顶天立地。 宁浩然皱眉看着他,场间氛围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诡异的寂静。 何峥嵘此时轻轻拽了拽江子画的衣袖,在宁浩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便很果断的拉着江子画以最快速度逃走。 而宁浩然也没有去追赶,他只是默默看着面前的楚沧岚。 待得何峥嵘和江子画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时,曲泉剑忽然飞掠了出去。 那一声剑鸣惊醒了杨麒,他双目充血,艰难地站起身,沉声说道:“宁浩然,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宁浩然并没有理会他,看着曲泉剑飞回来,视野里已经没有了江子画和何峥嵘的身影,他轻轻皱着眉头,“北藏锋。” 他犹豫了片刻,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想杀死北藏锋的可能性不大,便摇摇头,直接转身离开。 而杨麒就那么呆站在原地,他恼怒的嘶吼,宛如疯子般乱砸一气,看着站在那里,闭着眼睛的楚沧岚,杨麒神情变得落寞,他沉默了很久,将得楚沧岚背在身上,脚步沉重地走远。 江子画瘫坐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差点把他吓尿裤子,哪怕觉得四师兄或许真的会杀他,可当变成事实的时候,他依旧很难接受。 何峥嵘的面色也有些苍白,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浑身都在轻微颤抖着。 北藏锋一手抓一个,拽着韩幼清和沈霁月的衣服,将他们丢在江子画和何峥嵘的面前,皱着眉头说道:“我沿途看到很多修行者的尸体,那都是宁浩然所为,他既然连你们都要杀,看来很大可能是在心境魔障里看到了什么,他并没有真正走出来,反而深陷其中,可他又并没有被困在心境魔障里,也证明他肯定勘破了什么,但他勘破的东西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北藏锋的身边跟着关慕云和陶叶,陶叶第一时间便跑到了江子画身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很是担忧的说道:“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江子画现在也没有闲情去抵触陶叶,他只是很沉闷的低着头。 关慕云此时很困惑的说道:“四先生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子画和何峥嵘都不清楚。 反而何峥嵘直接朝着北藏锋说道:“为何北先生不出手?” 北藏锋淡淡说道:“我没有把握能够赢他,他也没有把握杀我,所以才会离开,我自然也没有理由走过去,他能够杀死楚沧岚,虽然很大方面是借助着剑仙的剑意,但其实他只是选择以最平稳的方式,就算不用那把剑,他也有机会杀死楚沧岚,但那势必要耗费很长时间。” 他望着宁浩然离去的方向,继续说道:“明明已经堕境的四先生,在千海境里勘破某些东西,也很难直接跨入五境门槛,那么他身上就一定还藏着其他问题,他并非简简单单跨入五境知神,而是已经很接近知神上境。” 江子画低声说道:“或许只有大师兄才知道四师兄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 北藏锋说道:“去琅琊城吧,也许能够碰到大先生。” 某处山野里。 北琳有鱼凝望着远方。 她微微蹙着眉头,随即看向不远处依旧在观想的雪夜太子,开口说道:“据我估计,千海境时限应该越来越近了,继续待在这里,很难再有突破。” 雪夜太子睁开眼睛,说道:“你要去琅琊城?” 北琳有鱼说道:“貌似除了琅琊城,也不知道该去哪。” 雪夜太子说道:“那我们便就此分开吧。” 北琳有鱼皱眉说道:“你不去琅琊城?” 雪夜太子摇头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北琳有鱼暗自冷笑一声,若真有什么事情要做,又何必一直待在这里,但她本来也不是很想与雪夜太子同行,便没有说什么,直接朝着琅琊城的方向走去。 雪夜太子注视着她的背影,起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了一座小镇,小镇理所当然是空的,但等他出现在那里,小镇里便渐渐多了不少人。 那些人见到雪夜太子,纷纷下跪行礼,为首者恭敬说道:“殿下,我们时刻注意着千海境,以我们道宫特殊手段相互联络,已知琅琊城里聚集着数十名修行者,而且四座城门外皆有千众傀儡围城。” “门主曾派遣杭子玉到姜国查探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而他也混入了千海境,目的是要杀死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可惜被七先生反杀在琅琊城里。” “现在琅琊城被魏国青羽宗首席柳泽布置下阵术,固若金汤,且他处很多修行者都在朝着琅琊城而去。” 雪夜太子来到姜国都城,带着不少的天门圣殿修士,皆是符合进入千海境的条件,但他们是以不同的身份进入姜国都城的,而非入城时直接跟随在雪夜太子身边。 这样做当然很难瞒得过姜国天枢院的暗探,可事实上,正因秦承懿暗中帮助杭子玉等人混进来,也让他们借机钻了空子。 那名向着雪夜太子回禀的圣殿修士稍微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且属下还查探到一些比较奇怪的事情。” 雪夜太子淡淡说道:“讲。” 那名圣殿修士当即说道:“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在到处猎杀修行者,打伤了南禹枯禅的道生,甚至杀死了西晋二皇子楚沧岚。” 雪夜太子眉头深锁,他有些意外的看着那名圣殿修士,“原因是什么?” 圣殿修士回道:“原因不明,但据推测,或许与心境魔障有关,那离宫剑院四先生已深陷魔障,无法走出。” 雪夜太子思忖着,微微扬起嘴角,说道:“真是有趣。” 他又沉默片刻,淡淡说道:“你们去琅琊城,把离宫剑院那个七先生杀掉,既然杭子玉的目标是他,很显然,毁掉莫城小南天门的人便是那个七先生,杭子玉那个废柴没有把事情办成,你们可不能让我失望,就算是以命换命,也要把那个七先生杀死,否则你们也没必要活着。” 一众数十名圣殿修士齐声称是,他们被派遣到姜国本来就有很大的危险,自然也早就做好了身先士卒的准备,此刻没有半点犹豫。 而有一名圣殿修士忽然开口说道:“殿下,那个简舒玄也在琅琊城里。”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把骨剑出现,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雪夜太子平静说道:“滚吧。” 剩下的圣殿修士哪怕是明知要赴死也没有觉得恐惧,但现在却满是恐惧的根本不敢去看那名死掉的伙伴,纷纷撤出小镇。 琅琊城。 乌泱泱地傀儡仍在冲击着阵术,而守城的修行者则完全没有理会,反而都在感悟着天地气运,视那些傀儡如无物。 朝泗巷里,李梦舟一直在观想中内视着自己的气海,他在找寻禁制所在,明明距离五境门槛只差一线,但他始终没有办法跨过去,很大可能问题就出在气海禁制上,破入五境的前提,是必须要打破气海里第二重禁制,也是要开启《蚕灭卷》的第二篇章。 别人破境只有一道壁垒挡着,但他却有很多道,难度便也翻了几倍。 在气海里行走,除了一眼便能看到尽头的绿洲外,其他依旧是荒漠,也就只有一条奔腾的江河,漫无边际。 他沿着江河往前走。 风沙眯眼。 脚陷泥潭。 每一步都步履维艰。 他抬头望天,有着一张大网,若隐若现,宛如江河般的锁链束缚着气海。 在那片绿洲的上空并没有这些锁链。 因打破了第一重禁制,才能让得绿洲呈现,而气海里的其他地方仍被锁链束缚着,他需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些枷锁。 不二剑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凝聚所有气海灵元,朝着天上枷锁斩去。 咯嘣! 一声脆响,枷锁在轻微颤动,却丝毫未损。 李梦舟没有继续斩击,而是盘膝坐在荒漠里,开始观想恢复灵元,同时观看《蚕灭卷》那空白一片的第二篇章,能否看见,在于他的悟性。 待得灵元恢复时,他便继续斩出第二剑。 如此往复,时间便也一点点的流逝掉。 而在琅琊城里,夜晚再次降临,除谢春风外,所有人都到了南城门,傀儡的攻势仍没有止息,且阵术隐隐有被轰碎的迹象。 柳泽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他有些自责的说道:“我以为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没想到短短九日里,阵术便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钟溪言开口宽慰道:“这怪不得你,毕竟你已经尽力了,若非你在琅琊城布置下阵术,这一幕早就发生了。” 月从霜看向沉默不语的简舒玄,说道:“你可有办法解决这些傀儡?” 傀儡杀不死是最严峻的问题,哪怕有简舒玄这位已经跨入五境门槛的强者在,也只能保证傀儡攻不进来,且他一人也只能守一城,其他三座城门,依旧得分布人手抵御,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 若能把傀儡引离琅琊城,便是再好不过的。 她不能直接让简舒玄去做什么,必须得是简舒玄自己愿意。 毕竟除了李梦舟拥有无穷尽的念力,有资格在引开傀儡的同时不至于丧命外,也就只有简舒玄具备在傀儡群中来去自如的能力。 在不知道李梦舟具备那种本事的情况下,简舒玄无疑就是唯一有资格能做到的人。 闻听得月从霜的话,所有人都看向了简舒玄。 简舒玄沉默着,但他并没有沉默太长时间,淡淡说道:“傀儡攻击的前提是有目标,若没有目标,它们便很老实,虽然傀儡的数量很多,就算是我,想把它们全都带离琅琊城也会很累,但我可以尝试一下。” 他直接便从城头上跳了下去。 “他一个人没问题吧?”南笙颇有些担忧。 钟溪言皱着眉头,说道:“虽然简舒玄已破入五境,但傀儡的数量确实太多了,想要引离傀儡,要比直接击杀傀儡难得多,正如他所言,哪怕不是什么完不成的事情,可也会累,若真的累了,就有可能发生意外。” 陈子都说道:“希望没事吧。” 钟溪言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们也稍微帮点忙吧,若有遗漏没有被引开的,便由我们来做,只要不是同时面对所有的傀儡,凭我们的修为,倒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所有人都表示同意。 然后他们把视线重新投向城外,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简舒玄手里握着青野剑,静静行走在傀儡群里,那些朝他扑过来的傀儡,在三尺之外便直接崩碎,紧跟着简舒玄剑尖一挑,那些碎石便悬浮起来,剑一挥,便瞬间飞掠出去,眨眼不见踪影。 陈子都吞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觉得他所谓可能会累的前提,指得不单单是眼前的傀儡,而是四座城门外所有的傀儡。” 看起来简舒玄貌似很轻松,但千众傀儡一拥而上,根本看不出半点数量减少,以这种方式驱逐四千众的傀儡,的确会累,不累也就太不是人了。 他们注视着那些飞掠出去的碎石,直到神游距离到了极限,那些碎石都没有落地,而且速度快到让得傀儡根本没时间复原,就算有些碎石在半空中复原成傀儡,也依旧在朝着极远的地方掠去,它们再想回到琅琊城,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谢宁也是小声说道:“这好像不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月从霜和钟溪言对视一眼,“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 眼看着简舒玄在盏茶的时间便让得城外密密麻麻傀儡汇聚的地方空出了一片,他们都有些暗暗咂舌。 便在这时,西城门方向忽然传来响动。 柳泽神情微震,面色变得无比难看,“西城门的阵术被破了!” 钟溪言第一时间说道:“立刻赶去西城门!” 既然西城门的阵术已破,那么北城门和东城门的阵术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反而是南城门外因有简舒玄在,本来隐隐要破的阵术,现在变得无比安全。 但他们还没等开始行动,西城门方向的动静便更大了些。 月从霜有些疑惑的说道:“那好像并非城破的动静,就算阵术崩溃,那些傀儡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再攻破城门。” 钟溪言望着夜空里的星辰,虽然不确定那是否仅仅是千海境里的幻象,但他尝试着施展星辰灌体术,让得神游距离伸展,一眼便看到了西城门的景象。 “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欧阳胜雪!” 在他的视野里,青衫飘扬的欧阳胜雪提剑穿梭于傀儡群中,将得那些傀儡宛若斩瓜切菜般轻松碾碎。 钟溪言的反应很快,当即便借着星辰灌体术把自己的声音传递到西城门外的欧阳胜雪耳朵里,“大先生,你来得正是时候,现在阵术已破,城门很难守得住,还希望大先生能够把西城门那些傀儡引开,只要它们没有了目标,琅琊城的危及便可解。” 欧阳胜雪怔了一下,便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朝着西城门而去,开始不断吸引傀儡们的视线,与简舒玄直接斩碎傀儡,凭借五境大神通将得碎石瞬间送到百里开外的方式不同,欧阳胜雪是直接吸引千众傀儡的目光,将得它们带离。 飞剑在瞬息间敲打在每一头傀儡脑袋上,使得西城门外的傀儡无一遗漏,全部怒吼着冲向欧阳胜雪。 那场面也是相当壮观。 钟溪言此时看向月从霜,说道:“我们分别带人去东城门和北城门,最起码要守到大先生和简舒玄把西城门和南城门的傀儡解决。” 月从霜没有意见,带着南笙和一部分修行者向着东城门而去。 钟溪言也带着陈子都和剩下一部分修行者前往北城门。 柳泽和谢宁则继续留守在南城门。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琅琊城里有少数修行者脱离了队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傀儡的身上,而且这些修行者也都是在琅琊城里并肩作战多日,就连钟溪言和月从霜都没有察觉到问题。 那些脱离队伍的修行者径直便来到了朝泗巷。 他们一共有五人,皆是初入四境巅峰的修为。 来到朝泗巷后,他们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 站在那处小院门前,为首者轻轻抬手,“李梦舟要破入五境,且不管他是否能够突破,但显然这便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否则李梦舟如果真的破入五境,我们便没机会杀他了,也已经等不及统领他们赶到琅琊城,若能成功,我们便是功臣,说不定能够常伴于殿下左右,享受荣光。” 他们来自于北燕道宫南天门圣殿,也正因有他们在,外面的圣殿修士才能得知琅琊城里的情况,禀报给雪夜太子知晓,但被雪夜太子派来杀死李梦舟的圣殿修士尚未赶到琅琊城,本就在琅琊城里的这五名圣殿修士,因李梦舟要破境的事情,打算立刻动手。 他们的决定并没有错,毕竟若是李梦舟真的破入五境,就算其他圣殿修士都赶到琅琊城,也仅仅是来送死罢了,只要在李梦舟未破境前,且最好是在破境中的时候,最有可能杀死李梦舟,若继续等下去,便一切都晚了。 说话的那名圣殿修士朝着两边的人示意,院门被缓缓推开。 他们很快便感知到了李梦舟所在的位置。 悄无声息的潜伏了过去。 若李梦舟没有开始破境,在他们刚刚推开院门时,就会被发现,但既然直到现在都很平静,那五名圣殿修士便很清楚,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而事实上,若换作平时,哪怕李梦舟在观想状态里,也能察觉到外界的风吹草动,但他的意识在气海之中,全身心的要打破禁制,对外界的动静便没有半点察觉。 那五名圣殿修士的运气是很好的,而且他们的决断也很干脆,如果是等着其他圣殿修士赶到琅琊城再动手,他们便也碰不到这般好运气了。 轻轻推开某一间房门。 地板毯子上背对着他们正盘膝坐着李梦舟。 雪亮的长刀被他们紧紧攥在手里,甚至就连呼吸声都被他们完全遮蔽,可谓小心谨慎到了极点,想着若如此都不能成事,那真的要怪苍天无眼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四章 打破壁垒 五把雪亮的长刀齐齐扬起。 直接砍在李梦舟的身上。 四境巅峰的力量毫无保留。 将得整个房间摧毁殆尽。 猩红的鲜血洒落地板,李梦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纵使他的身体被药浴淬炼的很强悍,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那五把刀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创伤,李梦舟忍不住再度喷了一口血,他瘫倒在地板上,扭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五个人。 “七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害得我们紧张个不行,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但对七先生而言,尤为遗憾的是,你注定破不了五境,而是要死在我们手里。” 李梦舟皱眉看着他们,“在千海境里会杀我的,应该只有杭子玉,如此想来,你们也是南天门圣殿修士,说来也是,你们那位雪夜太子也在千海境里,他也有可能会杀我,可你们的实力连杭子玉都不如,何来的自信能杀我?” 那五名圣殿修士像看白痴一般的看着李梦舟,为首者说道:“七先生,实话实说,中了我们五人各自一刀都没有死,你确实很厉害,但你已经是我们粘板上的鱼肉,你又哪来的自信说我们不能杀你?” 李梦舟淡淡说道:“正因我没有死,那么死的人就是你们。” “早知剑修很张狂,贵为离宫剑院七先生的你,便是相当张狂,连站都站不起来,依旧有着一身傲骨,可惜在我们看来,那是极其可笑的,我们也懒得与七先生多说废话,太子殿下确实要杀你,而且很快也会来到琅琊城,但想必就连太子殿下也不会想到,七先生你会死在我们手里。” 李梦舟浑身鲜血淋漓的坐在地板上,挑眉笑道:“事实证明,你们圣殿修士都很白痴,明明你们那么小心,只因打伤了我,便觉得胜券在握,开始展露你们那白痴的一面,杭子玉如此,你们如此,想来那雪夜太子也好不到哪去。”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朝着面前的五名圣殿修士点了点,在他们困惑的目光里,有剑鸣声忽起,伴随着剑鸣声的是一缕寒光乍现,紧跟着那五名圣殿修士便睁大眼睛,捂住向外淌血的脖颈,纷纷扑倒在地。 一把飞剑悬浮在半空中。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只要我没死,那么死的就一定是你们,现在很清楚了吧。” 注视着那五名已经断绝生机的圣殿修士,李梦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紧紧蹙着眉头,根本没有去管身上的伤势,意识再度入了气海,握着手里的不二剑,抬头看着那出现裂纹的锁链,喃喃说道:“就差一剑了。” 若不治伤,他会失血过多而死,但他必须要斩出那一剑。 举剑。 挥剑。 枷锁破碎。 荒漠般的气海里生出新的绿洲,江河奔腾的更为激昂。 一股股暖流蹿入四肢百骸,让得伤口处往外流淌的鲜血凝固,李梦舟忍不住舒爽的吐出口气,他再度睁眼,在气海里又斩出了一剑。 咯嘣。 五境门槛的那道壁垒碎裂。 大量的天地气运涌入朝泗巷。 但同时也涌入了琅琊城里某个地方。 同一时刻,琅琊城里有两个人破入五境。 李梦舟感受着气海里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悦,反而极其平静,意识里浮现的《蚕灭卷》第二篇章已经打开,原本空白的页面渐渐浮现字体。 《蚕灭卷》是不二洞的至高神通,就连韩一也只是打开了两个篇章,便站在了世间年轻一辈的最高峰,而《蚕灭卷》总共只有三个篇章,世间把《蚕灭卷》领悟完全的也只有李道陵一人,他便是凭借打开第三篇章,勘破五境壁垒,越入五境之上的玄命境界,若非那时不二洞遭遇大劫,让得李道陵破境失败,并没有真正跨入玄命,也许不二洞的命运就会更改。 但正如那五名圣殿修士专门挑着李梦舟破境时来偷袭,便注定了李道陵那时候没办法破入玄命,覆灭不二洞的人是专意挑选的最佳时机。 《蚕灭卷》第一篇章带给李梦舟的是生生不息的念力,而第二篇章带给他的便是一种更深的感悟,让他能够轻易跨越境界。 世间修士能够跨境对敌的人物寥寥无几,最高也仅仅是跨越一个小境,且也只是跨境对敌,而不能杀敌,开启第二篇章前,李梦舟只能做到碾压同境,而若境界高过他,他便也束手无策,只是勉强有一战之力罢了,但开启第二篇章后,他便直接具备跨境杀敌的实力,如此对比,便能知晓《蚕灭卷》第二篇章带给李梦舟多大的底气。 便也意味着他刚刚破入五境,就已经近乎触摸到了知神境巅峰的高度。 哪怕他并不能对抗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但除了像薛忘忧这般在知神境巅峰多年的强者外,寻常的知神境巅峰修士,也做不到轻松杀死他。 如果再遇到梨花书院那位镇守在天弃荒原的教习云清川,李梦舟有自信一剑便可取其性命,甚至不用借时方雪和卓丙春的剑,也能斩出当时对抗帝君林敢笑的一剑,而在这种基础上,再借卓丙春的剑,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杀死修为没有回到五境之上的林敢笑。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到底能不能做到,也无法验证,毕竟不可能让林敢笑活过来,再杀一次。 从破境的感觉里回过神来,李梦舟注视着琅琊城某个方向,显然谢春风也已经破入五境门槛,但他没有着急走出朝泗巷,破境是一回事,虽是让得他的伤势有所好转,但也仅仅是让伤口结痂,他仍需要稳定境界的同时,治愈伤势。 在李梦舟和谢春风破境的时候,东城门外,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月从霜和南笙赶到东城门时,阵术便刚好被傀儡攻破,而她们开始抵御傀儡不久,东城门下便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 那是北琳有鱼。 “琅琊城的情况好像很糟糕啊。” 北琳有鱼在傀儡群里闲庭信步,美目轻抬,看着城头上的月从霜和南笙。 月从霜微微挑眉,她心想着世间诸国里那些绝世妖孽看来全都已经跨入五境,她和谢春风及钟溪言这些人虽是天才一流,但也远称不上妖孽二字,她对北琳有鱼并不是很了解,眼见着简舒玄、欧阳胜雪和北琳有鱼这些跨入五境的存在一一来到琅琊城,要说月从霜心里很平淡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哪个修行者不想站在世间的最高峰。 北琳有鱼终究是魏国芍华书院最强的弟子,月从霜也向来不愿跟任何人比较,便开口把琅琊城的状况告知北琳有鱼,希望她也能像简舒玄和欧阳胜雪那样,帮忙引离东城门外的傀儡。 虽然月从霜只是简单的用一句话描述,但北琳有鱼觉得引开傀儡这种事情太麻烦了,她站在城下思考,千众傀儡却近不了身,那副画面当真给予南笙心里很大的震撼,想着五境里的大修士果然强到离谱。 而北琳有鱼并没有思考太长的时间,她环顾着周围的傀儡,淡淡说道:“这些傀儡聚在此地,吵吵嚷嚷,也确实很烦人,那便把它们直接解决掉吧。” 月从霜皱眉说道:“北琳先生,哪怕你入了五境,轻易便可杀死这些傀儡,但它们依旧会复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若没有真正能杀死它们的方法,将得它们引来就是唯一的方式。” 北琳有鱼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面对着那些傀儡,缓缓拔剑。 一股气浪凭空生出。 波涛汹涌。 宛如水流波纹,在空间涤荡。 瞬息便覆盖了东城门外所有傀儡。 随着北琳有鱼手里的剑斩落,砰砰砰地闷响接连响起,仿佛起到连锁反应,在那股气浪覆盖下的傀儡尽数被压迫到炸裂开来,直到整个东城门外变成一地碎石废墟的景象,北琳有鱼便再次出剑,平地掀起一股狂风,将得那些碎小的石子刮飞到数里开外的地方。 长剑归鞘,北琳有鱼抬头看着月从霜和南笙,轻声说道:“虽然傀儡杀不死,但把它们引开那么麻烦的事情,我懒得去做,这才是最好最快的解决办法。” 月从霜和南笙面面相觑,一时竟哑口无言。 ...... 月明湖畔,连接内外城的街道上,自三个方向而来的修行者汇合在一块。 柳泽开口说道:“只剩下北城门了。” 他话音刚落,钟溪言和陈子都便走了过来,同时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有谢春风。 “北城门也已经解决了。” 钟溪言和陈子都的神色都有些怪异。 他们看着谢春风,解决北城门傀儡的人便是谢春风。 谢宁察觉到问题所在,当即很是激动的说道:“哥,你破入五境了?” 谢春风点点头,他看向朝泗巷,轻声说道:“七先生应该也破境了。” 忙着抵御傀儡的人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琅琊城里的情况,且这里是千海境,破入五境时,并没有出现什么天地异象,何况千海境本身便充斥着气运,有大量气运凝聚在某处,若不刻意感知,也很难发现。 原本就跟谢春风站在同一层面的月从霜和钟溪言此时对视一眼,他们心里也有了些想法,但没有急着去感悟气运,因为李梦舟和谢春风同时破入五境,便意味着他们要在此分出胜负。 傀儡的事情已经解决,他们也不需要再守城,便全都前往了朝泗巷。 在路上,欧阳胜雪和北琳有鱼也知道了李梦舟和谢春风破境对赌的事情。 但等他们到了朝泗巷时,眼见小院里被毁坏的惨不忍睹,也都颇感诧异,谢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李梦舟那家伙破个境,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李梦舟所在的房间门窗皆破,那五名圣殿修士的尸体也很快呈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 且依旧在观想状态中的李梦舟,浑身血迹斑斑,就算伤口结痂,那副画面也是触目惊心,欧阳胜雪深深皱着眉头,他自然心里有了些愤怒,眼前的场景很明显是那死掉的五个人试图偷袭破境中的李梦舟,虽然那五个人已经死了,但他能够想象到当时的惊险。 “师弟。”欧阳胜雪快走几步,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梦舟,又蓦然回头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琅琊城里,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我师弟?” 钟溪言和月从霜他们也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他们一眼看出那死掉的五个人是共同守城抵御过傀儡的人,这反而也让他们更费解。 倒是柳泽隐隐意识到什么,开口说道:“当初有北燕道宫南天门圣殿修士杭子玉要杀七先生,我也曾被其蒙骗,莫非琅琊城里除了杭子玉,还有其他圣殿修士?” 欧阳胜雪也很快想到曾经杭子玉率领着圣殿修士和那丹城小南天门的掌教刺杀李梦舟,被自己击退的事情,他面色阴沉地说道:“又是北燕道宫!” 闻听得柳泽的话,钟溪言等人也都反应过来,在柳泽布置阵术前,李梦舟便简单说过一句,只是没想到除了杭子玉,琅琊城里居然还有其他圣殿修士潜伏着。 事实上,杭子玉最先是出现在坻水郡的,月从霜和南笙早就知道北燕道宫派遣了一批四境修士来到姜国调查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既然杭子玉也在千海境里,那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要杀李梦舟的,也就只有北燕道宫的圣殿修士了。 此时南笙朝着李梦舟走了过去,再次伸手去戳他的脸,同时嘴巴里嘀咕着,“应该没死吧?” 她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再想什么,在刚刚看到李梦舟浑身是血的模样时,她便很是担忧,但她又觉得那种感觉很不对劲,虽然曾经误会李梦舟的事情早就被证明确实是误会,可对待李梦舟的态度,也最多是从厌恶变成无关紧要而已,突然出现其他的情绪,便让南笙很是惶恐。 她又不是白痴,那种莫名的感觉意味着什么,自然是很清楚的,只是她不愿意去相信,想着去戳戳李梦舟的脸,对方会不会再次像在酒肆里那样睁开眼睛吓她。 但她把李梦舟的脸戳来戳去,也没见他睁开眼睛,甚至连呼吸声都很微弱,若非距离近根本都感觉不到,她一时便又慌张了起来,很难再压制下去,“真的死了?!” 欧阳胜雪虽然不知道南笙在做什么,但还是摇头说道:“师弟只是在休养生息,因伤势太严重,意识薄弱,尚且没有生命危险,便不要打扰他了。” 他亲自将得那五名圣殿修士的尸体移出了小院,回来后,看着在场的人,说道:“你们是否有听闻千海境里所谓五境傀儡出没的事情?” 多数人都听说过这件事情,但显然没有一个人真正见到。 反倒是简舒玄轻轻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没有开口。 欧阳胜雪接着说道:“不管那五境傀儡的出现是不是真的,都要有些防备,我在这里守着师弟,等他醒来,所谓对赌的事情,也得是在我师弟清醒的时候,大家抵御傀儡想必也累了,便先休息吧。” 有些人依言离开朝泗巷,钟溪言和月从霜也都准备尝试破入五境,谢春风带着谢宁要指导他修行,便只剩下简舒玄、北琳有鱼、南笙、陈子都和柳泽依旧待在院子里。 南笙和陈子都就坐在距离李梦舟不远的地方。 简舒玄独自站在角落,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北琳有鱼看着李梦舟,又很快看向欧阳胜雪,说道:“道宫圣殿修士为何要杀七先生?” 同在魏国,苏别离知晓,不代表每个人都知晓,毕竟莫城小南天门那件事情远没有天弃荒原一战来得轰动,且坻水郡里的修行者也都没有张扬,否则杭子玉到姜国的第一时间便找上李梦舟了。 待得欧阳胜雪把李梦舟在坻水郡莫城做的事情告诉北琳有鱼后,她略微有些错愕,“没想到七先生居然有这般胆魄,他在天弃荒原朝着山外帝君林敢笑拔剑,那里终究有着很多强者在,可他一剑毁掉道宫的小南天门,便是公然挑衅整个道宫,也怪不得南天门圣殿修士要跑到姜国来杀他了。” 说到这里,北琳有鱼忽然皱起眉头,“那么雪夜太子也有要杀七先生的想法,因道宫在姜国的布局很浅,才不能第一时间把目标对准七先生,但这么久过去,道宫也应该已经清楚莫城小南天门是被离宫剑院七先生毁去的,何况那杭子玉出现在千海境里,又有圣殿修士在朝泗巷刺杀七先生,很可能在进入千海境前便同雪夜太子有过联系。” 欧阳胜雪说道:“有我在这里,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师弟。” 北琳有鱼神情凝重地说道:“但我在千海境里碰到过雪夜太子,也和他动过手,他不仅仅是跨入了五境门槛,而且直接入了上境,想来就算是大先生也不是他的对手。” 世间诸国里的绝世妖孽,本身便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在千海境里顿悟,也都不是寻常的知神下境修士,且在稳固境界的同时,再行领悟,也都很接近知神上境,但直接破入知神上境也是稍显夸张的,闻听得北琳有鱼的话,欧阳胜雪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不少。 哪怕欧阳胜雪和北琳有鱼这般层面的妖孽人物,都能跨境对敌,但雪夜太子也能做到,且他本身就在知神上境,自然是把距离拉开了一截,正如北琳有鱼虽具备和雪夜太子一战的资格,却是根本赢不了。 或许欧阳胜雪和北琳有鱼一起上,才能勉强和雪夜太子打上一打,但也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管雪夜太子变得有多强,若他真要杀我师弟,那我拼了命也会阻止他。” 欧阳胜雪的态度不会有丝毫改变。 他在平常时候或许经常优柔寡断,但在某些事情上,他也同样能够做到相当干脆。 欧阳胜雪的心是软的,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若要担着整个离宫剑院,他的性格便很有问题了,正如现在的薛忘忧,随着年纪越大,他的剑心也已经变得很摇摆,经常犹豫不决,也正因如此,薛忘忧更迫切需要培养出继承者,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问题,却没有办法去改变。 ......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朝阳的光辉洒落琅琊城。 入了朝泗巷。 李梦舟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直接靠着门框熟睡的南笙和陈子都,缓缓站起身,那破烂的衣袍上干涸的血迹,让他很不舒服,便轻手轻脚的走出四面漏风的房间,提着从井里打的两桶水,视线从大师兄欧阳胜雪、简舒玄和柳泽的身上扫过,他们也是直接在堂屋里睡的,朝泗巷的小院并不小,有二层楼,李梦舟很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有房间不去睡。 但他也浑然忘记了,小院里只有两个房间是有床有被褥的,一间房被毁了,二楼的房间则是以前古诗嫣睡的,欧阳胜雪他们没有去二楼,自然有原因,但李梦舟不知道。 其实在他观想的时候,小院里出现的人和他们的对话,李梦舟也隐隐听到了一些,只是他确实没办法在观想状态中退出来,毫无防备的被那五名圣殿修士各砍一刀,若非药浴淬炼出来的体魄足够强悍,他连命都没了,想要恢复过来自然没那么容易。 他提着水小心翼翼的走上二楼,推开古诗嫣的房间门,在屏风后面有浴桶,他径直便走了过去,把两桶凉水倒进去,然后褪去衣服便垮了进去,虽然用热水洗更舒服一些,但此刻的李梦舟也懒得烧水,寻常的修行者便已经能够寒暑不侵,用凉水洗澡也并无区别。 而在李梦舟刚刚上二楼的时候,在堂屋里睡着的简舒玄便睁开了眼睛,他默默看着李梦舟的背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李梦舟的身影已经消失,他便又重新闭上了嘴巴。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且看那一剑的风采 与此同时,欧阳胜雪和柳泽也先后醒了过来,哪怕李梦舟的动作再轻,若非真的睡得很死,凭他们的修为境界,也很容易被惊醒。 欧阳胜雪睁着有些迷茫的眼睛,看着正对面依旧在睡着的南笙和陈子都,他们各自靠着门框,仿佛两个门神,但房间里却没有了李梦舟的身影,“我师弟呢?” 简舒玄轻声说道:“上二楼了,应该是去洗澡了。” 欧阳胜雪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他又忽然睁大眼睛,“北北琳有鱼好像是在二楼休息吧?” 简舒玄默默点头。 柳泽眼神透着茫然,他貌似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欧阳胜雪又说道:“只是洗澡的话,应该不可能碰巧去了北琳有鱼在的房间里吧。” 昨晚临睡前,他们也是将得小院上下楼都逛了一遍,楼上和楼下都只是有一间房里是有床且有被褥的,北琳有鱼毕竟是女孩子,便选择了二楼有床的那间房里,而南笙则是自己愿意就在堂屋休息的,欧阳胜雪他们便也全部在楼下堂屋休息。 但正在欧阳胜雪这么想着的时候,楼上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 南笙和陈子都的脑袋砰地一声便磕在了门框上,南笙捂着脑袋,陈子都直接跳了起来,“怎么了?傀儡又来攻城了?!” 简舒玄默默走出堂屋,淡淡说道:“小心被砸到。” 陈子都很茫然,“被啥砸到?” 他话音刚落,便又是一声巨响,二楼的地板直接破了个大洞,浴桶砸了下来,陈子都慌不择路的想往外跑,但有洒落的水,导致他脚下一滑,脸着地啪一声摔倒。 朝泗巷里,陈子都捂着脸,面对着墙而站,简舒玄抱剑靠墙侧目瞧着他。 柳泽茫然四顾,他虽然清醒了过来,但刚才发生的一幕,让他又有点懵。 在院墙的里面,欧阳胜雪也是很尴尬的看着提剑的北琳有鱼,说道:“是误会啊,我家师弟也不是故意的,北琳先生莫要冲动,快把剑放下!” 是李梦舟在洗澡,北琳有鱼也没有吃亏,但很大可能是污了眼睛,可身为师兄,欧阳胜雪也不能不管师弟。 北琳有鱼现在是闭着眼睛的,可不管她是睁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脑海中的画面总是驱之不散,越是如此,她心里的怒火便越盛。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李梦舟此时很无辜的躲在欧阳胜雪身后,他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啊,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心里也很气啊,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亏大了啊,现在还要被北琳有鱼举着剑砍。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被占便宜的是我,不是你啊!你的眼睛重要还是我的清白重要啊!你给我搞搞清楚!” 欧阳胜雪赶紧回身捂住李梦舟的嘴巴,“师弟,快别说了!”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南笙,俏脸通红,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接住话茬说道:“没错啊,明明吃亏的是李梦舟,你占了大便宜了,有啥好气的,你自己不想不就没事了!” 李梦舟和欧阳胜雪都很诧异的看向南笙。 前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说的真好。” 北琳有鱼此刻心烦意乱,仔细想想貌似自己的确没吃什么亏,但事情好像也不能这么论啊,可同为女孩子的南笙都站在李梦舟那一边,让得常年待在芍华书院里修行,不入世间的北琳有鱼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小题大做了,其实是自己占了便宜? 有欧阳胜雪挡着,她显然也砍不中李梦舟,反而现在弄得她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再拿剑砍他,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看着李梦舟那很是委屈的脸,甚至南笙有点微微羡慕的样子,北琳有鱼的心里就更乱了,她连忙咳了一声,把剑收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很尴尬,便干脆一语不发的直接走出了小院。 欧阳胜雪自然不知晓北琳有鱼那一瞬间的心理路程,见她离开,便松了一口气,说道:“北琳先生还是很好说话的。” 但李梦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刚才还要砍死他,现在突然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呢?难不成是有什么阴谋?故意放松自己的警惕,背后搞偷袭? 在他恶意揣测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南笙打量自己的目光,略有困惑的说道:“你看什么呢?” 南笙啊了一声,俏脸通红的便跑了出去。 李梦舟不解地挠着头,看向大师兄说道:“怎么都怪怪的。” 欧阳胜雪很无奈。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先别管那个了,你是否知晓,死在这里的五个人的身份?” 李梦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说来也怪,明明这里是在千海境,但屋子里却摆放着很多自己的衣服,他有点担心如果离开千海境的时候,自己现在身上的衣服会不会消失? 闻听得大师兄的话,他神情渐渐严肃下来,说道:“是南天门圣殿修士,但我很确定杭子玉带进来的人都被我杀了,所以我猜测现在要杀我的圣殿修士,是跟着雪夜太子的,而且是伪装身份进入的千海境。” 欧阳胜雪说道:“果然如此,看来和雪夜太子一战不可避免。” 李梦舟想着自己已经开启《蚕灭卷》第二篇章,而且也破入五境,那么纵观世间年轻一辈的修士,他貌似都有的打,也就只有苏别离的境界不明,他不敢肯定外,那么除了老一辈大修士,剩下的不管谁来,他都半点不惧。 何况那些老一辈修士也要分是谁,像老师薛忘忧那种级别,甚至比老师更强的,李梦舟当然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但他也只是按照《蚕灭卷》第二篇章的描述来推测,究竟能不能跨境杀敌,也得用事实来说话,若是那雪夜太子真的来了琅琊城,他不介意让那所谓的道宫未来圣人直接死在姜国。 且不管杭子玉要杀他,那五名圣殿修士潜入朝泗巷偷袭他的事情,就只是南天门圣殿曾对不二洞恶语相向,李梦舟便不可能和北燕道宫和平共处,何况他心里隐隐有猜测,不二洞的覆灭极大可能牵扯着山海清幽,相比于世间其他山海清幽,无疑是北燕道宫的可能性更大。 韩一赴北燕便是铁打的事实。 望着沉思的李梦舟,欧阳胜雪又说道:“你和谢春风对赌破境又是怎么回事?虽然老师和路中葙的情况有点复杂,但谢春风此人还算不错,就连老师也对他很欣赏。” 李梦舟说道:“我也没想要杀他,可他毕竟曾经在朝泗巷砍了我一剑,虽然是因为我先杀了陆长歌,他当时那一剑也肯定留有余力,但我终究从来没有赢过他,而且自破入五境,我与他一战的兴致也减少了许多,不过既然对赌在前,怎么着也得履行。” 他对谢春风也确实没有什么很不好的感观,不管是谢春风因路中葙的缘故,在朝泗巷对他出剑,还是在乌冬山里护着被废气海灵元的路中葙,都是谢春风不能不做的事情,他此前跟谢春风对赌破境,也无非是想打赢谢春风,顺便督促自己破境的脚步。 而现在相比于谢春风,他更在意和简舒玄的一战。 李梦舟说得很轻松,但欧阳胜雪却很怪异的看着他,说道:“你对打赢谢春风这么有自信?” 他对于李梦舟能够这么快破入五境,也是相当惊奇,毕竟也算是追赶上他了,但在破境前,谢春风便强于自家师弟,就算同时破入五境,也必然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但看师弟的模样,貌似打赢谢春风就像喝个水那么轻松,便也很是诧异。 李梦舟笑着说道:“大师兄啊,我是天才啊,现在我可是变得很强了,说不定连大师兄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况谢春风了。” 欧阳胜雪也微笑着说道:“师弟果然很有自信,但你要明白的是,跨入五境门槛,也有强弱之别,便例如那雪夜太子初入五境,便直接跨越到上境,哪怕是我和沈秋白等,也都极其接近知神上境,谢春风的资质虽弱我们一些,但应该也要强过寻常刚破入五境的修行者,师弟切莫因破入五境而得意忘形,否则是要吃大亏的。” 他显然没把李梦舟那番话当回事。 就算自己的师弟确实资质很高,但刚刚破入五境,又不像他破入五境多日,早就在感悟气运的过程里再登一楼,纵使仗着剑修的身份能够压过谢春风一筹,却也很难轻松取胜。 因他很清楚的感知到,李梦舟的气息的的确确只是刚刚破入五境的阶段,若动用神通手段,或许能在实战里展现更强的力量,但也不觉得会有李梦舟自己说得那般夸张。 李梦舟自然也知道大师兄不相信,便没有多做解释,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那我现在便去找谢春风,到时大师兄自可看着便好。” 走出小院,陈子都仍在面壁思过,直接脸着地,砸在地板上,那真是痛的要命,他的精神都是恍惚的,现在也只是刚刚划过来一点神,闻听得李梦舟要去赴和谢春风的破境对赌之约,他也不想错过,毕竟是两位破入五境的大修士巅峰对决,想来会十分精彩。 在李梦舟从简舒玄身边走过时,他神情平静地说道:“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简舒玄默然不语。 他觉得此时的李梦舟貌似颇有些狂妄。 他不知道是李梦舟真的有如此自信能够接连打败谢春风和自己,还是仅仅因破入五境而变得盲目。 事实真相如何,便也在李梦舟和谢春风那一战了。 剑湖。 当初欧阳胜雪和萧知南对决的地方。 剑湖是琅琊城里剑会的地点。 而基本上稍大一些的城池里都有剑会,那是供修行者或江湖人士消遣切磋的场所,或有皇室举办,或有各地富商举办,入场观看的百姓需要购门票,但现在千海境里的剑会自然是没有百姓观战的,有的也仅是在琅琊城的修行者。 比试的擂台在剑湖之上。 湖泊的名字也是由剑会而来。 李梦舟和谢春风已经站在台上。 月从霜和钟溪言隐隐有了破境的迹象,但他们选择暂时压制破境,不是李梦舟和谢春风的战斗比他们破境更重要,而是两者皆刚入五境,观看他们的战斗,或许也能帮助到自己更稳的破入五境。 “虽然七先生踏上修行路的很短,但进境却是飞快,足可见其资质颇高,但谢春风终究是成名已久的修行强者,他破入五境的基础更稳固,可真要说起来,我却也没办法判断出两者强弱,毕竟他们都处在知神下境的范畴。” 钟溪言看向站在身边的欧阳胜雪和月从霜等人,说道:“你们怎么看?” 欧阳胜雪回想着李梦舟对他说的话,虽然不是很相信,却也觉得师弟纵使不能轻松打赢谢春风,但可能确有赢的希望,毕竟在同境里,就算谢春风的修为要强一些,可他不是剑修,李梦舟便是有很大机会能够越过那段距离的。 于是他便笑着说道:“我同意你的话,但我还是站师弟会赢。” 毕竟是大师兄,纵然师弟赢不了,他的态度也得在师弟这里。 月从霜的看法便很客观了,她说道:“如你们所言,李梦舟和谢春风的战斗胜负难分,现在说这些便尚早,他们各自都有优势在,想要决定最终胜局,或许也仅在一念之间。” 谢宁略有不满的说道:“很明显我哥会赢啊,李梦舟就算也入了五境,他也不可能打得赢我哥。” 面对这个问题,谢宁自然要据理力争。 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李梦舟打赢的画面。 且不管他们怎么猜测怎么想,站在剑台上的李梦舟,手里握着不二剑,笑着说道:“若说一剑败你,似乎有些过于狂妄了,但我又觉得那会是事实,虽然我也只是在期待,毕竟这是我破入五境的第一战。” 谢春风淡淡说道:“在乌冬山时,我便很清楚的感觉到,你的实力已经不亚于我,我不觉得你的话很狂妄,但你的事实并非我的事实,我会全力而战,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想来这都是一场对我而言要认真对待的战斗。”李梦舟面色凝重,执剑礼,说道:“请赐教。” 谢春风缓缓拔剑,一股灼热的气浪在剑湖蔓延,让得剑湖之水沸腾,渐渐升起烟雾。 有风吹拂着烟雾,飘向李梦舟。 天地灵气自然流淌着。 谢春风的认真对待并非客套话,他第一剑便近乎毫无保留。 观战的众人也都是面色严肃。 仅在四境里的修行者能够感受到天地间的压迫,他们甚至觉得有些无法呼吸,哪怕是已经处在破境边缘的钟溪言和月从霜都稍微有些不适,就好像周遭的空气被完全抽走。 唯有欧阳胜雪和简舒玄能够保持平静,但他们心里也多少有点异样,因为谢春风那一剑确实很强,强到让他们也有些动容。 而在相对剑湖较远的某座桥上,北琳有鱼轻轻皱着眉头,想着谢春风虽然不是像欧阳胜雪和沈秋白、北藏锋一流的妖孽之辈,可终究是在姜国年轻一辈仅次于他们的天才人物,其展现出来的力量是相当可怕的。 但是看着神情很是淡然的李梦舟,北琳有鱼心里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李梦舟并没有把谢春风那一剑放在心上。 而事实上李梦舟虽有在看着谢春风那一剑,但自身体会无不在告诉着他,那一剑虽强,可想要拦下来,貌似也并非很难的事情。 他反而在想着,若是直接一剑就打败谢春风,会不会让谢春风很没有面子? 最终他决定要好好斩出那一剑。 剑湖上飘荡的烟雾颇有些滚烫,让得李梦舟脸上隐隐有汗珠浮现,他甩了甩袖子,居然甩出了不少水珠,他暗暗有些咂舌的看着谢春风,说道:“你的那一剑不是如同春风嘛,怎么跑到夏天去了?” 谢春风淡淡说道:“那只是这门剑技的名字。” 他手腕轻振,便有一股热浪朝着李梦舟铺面而来,湖面上荡起水泡,飘到李梦舟的身前,下一刻便爆裂开来,数不尽的水泡接连爆开,让得整座琅琊城都在颤动,仿佛要顷刻间颠覆。 李梦舟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或许我也该稍微认真点。” 他这时才拔剑出鞘。 剑尖在湖面划过,点点水珠洒向空中,便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脚下剑台直接崩碎,而李梦舟和谢春风的身影也腾空而起,气泡仍在不断升空,继而爆裂开来,宛如世间最绚烂的烟火。 李梦舟和谢春风被烟火包围。 剑鸣声大盛。 “此剑名剑尘不染,是《离剑经》里的第四剑,想来谢首席应该并不陌生,因为这是我家四师兄最强的剑技,你没能赢过我家四师兄,我用此剑败你,便也正合适,且看!” 李梦舟剑指苍穹,剑意撕裂空间,仿佛一柄剑直立于天地之间。 他挥动手臂,重然朝着谢春风斩落。 剑意涤尽烟尘,漫天烟火瞬间消弭。 自剑湖开始,横穿琅琊城,沿途摧毁着一切,整个世间在那一刻没有了任何声音。 那一剑的风采映照在所有人眼中。 谢春风的衣袍被撕裂,披头散发,轻飘飘地落在街道上,他瘫跪在地,张口喷了一大口血,眼眸里有着骇然,他注视着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神情相当复杂。 “没想到师弟说的话是真的”见此一幕的欧阳胜雪也是瞠目结舌,李梦舟真的仅凭一剑就败了谢春风。 那仿佛要把整座琅琊城都撕碎的恐怖画面,带给观战的修行者们无与伦比的震骇。 欧阳胜雪想着自己虽然也能一剑打败谢春风,可李梦舟终究是刚刚破境,若是他在刚破境时,很大可能做不到只出一剑,而李梦舟的那一剑,他能接得下来,但也不会那么轻松。 “他真的只是刚刚破入五境?”月从霜很难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就算李梦舟是剑修,但谢春风的基础摆在那里,想着要分出胜负怎么着也得打要惊天动地,然而惊天动地是有了,过程却太过匪夷所思。 简舒玄深深皱着眉头,“七先生确实只在知神下境,但他的剑却超越了其自身的境界,看来他已经能够和世间最妖孽的那些人站在同一高度。” 欧阳胜雪深以为然,说道:“哪怕是我,现在也没有绝对把握可以打赢师弟,谢春风基础再强,也终究没有站在世间年轻一辈最高的层面,那么输给师弟,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了。” 世间妖孽一辈皆能跨境对敌,凭着谢春风的资质他能够做到在刚破入五境,便强过寻常破入五境的修行者,但也做不到跨境对敌,但李梦舟能做到,如此一来,谢春风的优势便算不上什么优势了。 师弟变得这么强,欧阳胜雪当然也有资格感到骄傲,他没有因为师弟追赶上自己便生出其他什么情绪,师弟再强,也是他的师弟。 谢宁的嘴巴里一直在说着不可能,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又要崩塌了。 李梦舟出现在了谢春风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谢春风沉默了片刻,伸手搭在李梦舟的掌心,借力站起来,轻声说道:“七先生应该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在那一剑下,我必死无疑。” 李梦舟笑着说道:“当初在朝泗巷,你应该也对我手下留情了,那时的我修为弱小,若你真的全力斩出那一剑,我有再多底牌也活不下来。” 谢春风怔了一下,他当时的确没有尽全力,可原因并非是不想杀李梦舟,而是他没觉得李梦舟能活下来,或者是给予了李梦舟一丝被救治的可能性,事实上,若非药王辰儒正好就在琅琊城里,李梦舟也确实很难活下来。 他没有半点隐瞒,直接讲出了实情。 李梦舟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没有全力斩出一剑来杀我,是事实,但我也要说明的一点是,如果你们那位路山主以后再搞什么事情,我肯定会杀他,而你如果要阻拦,我也会杀你,到那时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六章 青野(上) 谢春风被谢宁搀扶着,来到一处休养生息,刚刚破入五境便遭遇此等大败,当然是极其不好的事情,谢春风需要尽可能的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驱逐出去。 李梦舟在街道上缓缓走着。 他最终站在了简舒玄的面前。 简舒玄微微蹙眉,问道:“现在?” 李梦舟点了点头,说道:“我不需要休息。” 李梦舟和谢春风对赌破境的事情,钟溪言和月从霜都很清楚,但眼见着这一幕,他们都很是惊诧,很明显,李梦舟要继续和简舒玄打一场。 简舒玄是琅琊城里隐藏着的妖孽之辈,肯定是要比谢春风更强的。 想着简舒玄是徐鹤贤的义子,欧阳胜雪便也没有阻止,师弟已经向他展示了其强大,就算赢不了简舒玄,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反而事关戚小然的事情,欧阳胜雪觉得简舒玄或许知道点什么。 虽然貌似戚小然已经回不到姜国,但正因如此,问题才更大。 他看向李梦舟,问道:“师弟有多少胜算?” 李梦舟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道:“且打打看吧。” 他能跨境杀敌的事情,对世间而言是非同小可的,毕竟资质最妖孽的人物也做不到跨境杀敌,想着一剑打败谢春风已经有些夸张,他或许应该稍微藏拙一点。 简舒玄隐藏得很深,虽然在南城门外没有真正打赢雪夜太子,但他终究要比谢春风的修为更深,已经站在当时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一流的层面,破入五境,也是已经站在极其接近知神上境的高度。 便也意味着简舒玄具备能够和知神上境修士一战的实力。 那么多出几剑,或许就显得不会那么夸张。 李梦舟这么想着。 话已至此,简舒玄便也没有拒绝,剑台被毁,深不见底的剑痕沟壑贯穿了琅琊城,他们直接当街而立,各自拔剑。 观战的人没有选择继续待在很近的地方,纷纷拉开距离。 “谢春风虽基础够强,但尚且不能跨境对敌,在同境里被七先生打败,现在想来,也说得过去,但简舒玄和七先生都能跨境对敌的情况下,他们又站在同境,那么谁得修为更深,手段更多,谁得胜算便也更高。” 钟溪言很认真地在分析着。 虽然李梦舟一剑败谢春风表面上确实很夸张,但在能够跨境对敌的基础上,两者便也相当于差了一个小境,五境里的小境可谓是南辕北辙的差距,不是轻易就能跨过去的。 他们之前都是低估了李梦舟刚刚破境的实力,可对手换作简舒玄,且李梦舟自己都表露没有必胜把握的情况下,便也有了相对准确的推测依据。 但月从霜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便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在某座桥上站着的北琳有鱼,也在回忆着李梦舟击败谢春风的那一剑,如果那是李梦舟能够斩出的最强一剑,那么同简舒玄的战斗,便不会再那么轻松,如若不然...... 想到这里,北琳有鱼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脸,很是有些羞恼的想着,难道自己真的是心里不纯洁?怎么老是想起来! ...... 李梦舟感受着天地间冥冥中的气机流转,剑意也跟着缓缓迸发,在街道上轻舒流淌。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气海灵元鼓荡,剑意逐渐汹涌磅礴。 踏出右脚,地面有风忽起,吹拂着他的衣袍,瞬间脚步加快,他的身影便在街道上一闪而过,直接站在距离简舒玄三尺之地,停顿的刹那,右手里的不二剑猛地横扫而出。 尖锐的破空声里挟裹着一阵剑鸣。 然而那剑鸣声并非来自不二剑。 而是出自简舒玄手里的青野剑。 那一刻,李梦舟识海里一震,下意识里便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简舒玄的场景,那是在朝泗巷,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简舒玄凭借眼神,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凭借念力,便让得李梦舟脑袋差点炸开。 当时是双方境界相差太过悬殊。 但此时他居然又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让他那一剑最终没有斩出,而是以更快速度又退回到了原地。 他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简舒玄,想着是自己真的有点大意了。 以为凭借着跨境杀敌的本事,能够无视知神境巅峰以下的修行者,但事实上,他才刚刚破境,纵使能够跨境杀敌,也很难直接做到轻易碾压知神上境的修士,哪怕简舒玄并没有突破到知神上境,但他也绝对具备着跨入知神上境的实力。 “看来我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若是彻底巩固知神下境的修为,或者更加深一步领悟,才有可能做到在知神境巅峰以下无敌,但刚刚破境,难免还是有些吃力的。” 他不仅是刚刚破入五境,也只是才翻阅过一次《蚕灭卷》第二篇章,他的领悟尚且不够深,但能够肯定的是,他虽然目前仍不具备碾压知神上境修士的实力,但只要不作死,认真起来,依旧占据着很大的优势。 跟谢春风的战斗结束太快,他没有完全适应,正好借着此次机会,加深一步领悟,无非是多费些手段罢了,简舒玄终究没有真正破入知神上境,他依然胜算很大。 且《蚕灭卷》第一篇章带给他的能及时补充消耗的念力虽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无穷无尽,但并没有增强他的念力,也仅仅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发挥效用,可在开启第二篇章的同时,随着踏入五境门槛,他的念力也变得相当雄厚,就算目前在实力上不能轻易做到碾压知神上境修士,可若单拼念力,就算是普通的知神境巅峰大修士在此,他也半点不慌。 这是他能够确信的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他没有适应破入五境这件事情。 简舒玄是早就巩固了境界。 而谢春风破境后,也在北城门驱逐傀儡,已经有过实战经验。 五境是跨越到了另一个高度,跟在四境里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 他此时轻轻吐出口气,再次看向简舒玄。 雄浑的念力便直接跨越距离,重若泰山般,朝着简舒玄当头照下。 简舒玄原本平静的脸上也瞬间有了变化,他脚下青石板地裂开,腰身也弯曲了少许,但他很快便有直起身来,双腿显得颇有些僵硬,他深深看着对面的李梦舟,说道:“我心里想得没有错,你与谢春风一战,并没有展现全部力量,你的念力很强,但我也不弱。” 李梦舟淡淡说道:“你虽不弱,但我更强。” 就算目前不具备绝对碾压知神上境修士的实力,但他也有近乎七成把握能败简舒玄。 他右里握着剑。 左手拔出系在身后的惊蛰刀,飞剑掠出的瞬间,他便也双手握刀,直接斩出《浮生烬》。 《浮生烬》这门刀术本身就能跨越境界,他虽依旧不能完美施展出来,但想来仅凭这一刀,也有四成把握能杀普通的知神上境修士,原本要藏拙的想法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毕竟他稍微有些高估自己了,这一刀或许不能直接杀死简舒玄,但也有机会见血。 剑意在街道里弥漫,飞剑破空而至。 惊蛰刀斩出的无形刀气也紧随其后。 简舒玄的神情凝重,感受到那股剑意和刀气的力量,他不退反进,直接提剑冲了过去,气海灵元没有丝毫保留的尽数涌出,青野剑重重斩击在飞剑上,他左掌向前推出,相当雄浑的念力便也把紧随其后的惊蛰刀气禁锢。 五境大修士对消耗的气海灵元恢复速度也是极快的,所以简舒玄不需要有任何顾虑,飞剑的力道很强,让他持剑的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而那惊蛰刀气也是异常强悍,不断冲击着他设下的念力墙壁,让他额头上很快便有汗珠浮现。 这是纯粹力量的碰撞。 各自的气海灵元和念力都在大幅度消耗着。 李梦舟加大了《浮生烬》的输出,逼迫着简舒玄后退了一步。 简舒玄咬紧牙关,猛地甩出青野剑,同时侧头避开急速掠过的飞剑,青野剑在半空中回旋,瞬息间便又被其握在手里,一剑便斩击在了惊蛰刀气上。 嘭地一声,刀气崩散,但散乱的气流肆虐,割破了简舒玄的衣袍,在他脸上和手臂及身上都留下道道血痕。 李梦舟将得惊蛰刀重新归鞘,伸手召回不二剑,右脚猛地踏落,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急速掠出,甩动手臂,整个腰身扭转,以最大的力道斩向简舒玄的面门。 又是嘭地一声闷响。 简舒玄横剑抵挡,被不二剑狠狠砸中,倒飞出去数百米。 磅礴的气息沿路摧毁着街道两旁的门铺,仿佛要把整条街都掀飞。 李梦舟不给简舒玄半点喘息的机会,当即剑指苍穹,击败谢春风的那一剑再现,他目前也的确只能施展出《离剑经》里的第四剑,或许没有四师兄宁浩然那般精通,但在自身境界的加持下,也是将其发挥到了极致。 在那一剑下,整条街道崩塌,两旁房屋尽毁,剑气再度贯穿了琅琊城,与前面那条沟壑相连,呈现出清晰的丄字!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七章 青野(下) 灼热的剑意在烘烤着琅琊城。 那两条自南城剑湖贯穿北城门和自南城剑湖旁边的街道贯穿西城门的丄字形沟壑,弥散着极其滚烫的热浪,而在正前方的沟壑尽头,简舒玄保持着横剑抵挡的姿势,浑身都在冒烟,咔吧咔吧的骨骼声响下,简舒玄艰难直起腰身,放下了手里的青野剑。 他注视着眼睛根本看不到的在遥远对面的李梦舟,神游意念在瞬息间便穿梭了距离,雄浑念力毫无征兆的尽数压迫到李梦舟身上,让得本就被毁坏的不成样子的街道再度炸裂,而李梦舟也是措不及防,双膝一沉,便要跪在地上,好在释放念力对抗,让他仅仅只是弯了腰身。 他微微抬起眸子,崩碎的街道上有一抹残影迅速划过,眨眼及至,青野剑的寒芒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但动作却没有半点停滞的举手将不二剑抬起,铿地一声,他便直接被砸飞了出去。 简舒玄站在原本李梦舟所在的位置,轻轻喘着气,手腕翻转,立即又斩出一道剑气。 李梦舟身在半空中,扭转腰身,甩出不二剑,崩碎那道剑气,他在双脚落地的瞬间,青石板破碎震起的无数碎石,随着他双掌前推,便宛如一柄柄利剑,朝着简舒玄疾掠而出。 简舒玄迈步往前走,那些碎石未等接近他,便直接崩碎成齑粉。 李梦舟重新握住不二剑,神情凝重地看着他,说道:“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但这才像是一场战斗,你为徐鹤贤卖命,但徐鹤贤未必把你当成儿子,你有如此之高的修行资质,无论去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可惜却一直隐藏在小小的玄政司,见不得人。” “你现如今入世,想必也是徐鹤贤的意思,他要用你这把剑,斩碎某些东西,说来说去,你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简舒玄在李梦舟十米远站住脚步,淡淡说道:“你既然明白当时在白虹镇我有杀你的机会,却没有杀你,那么便也该明白我在想什么,自始至终,你的那些话,包括很多人对我说的话,其实都是废话。” 李梦舟轻轻皱着眉头,说道:“但你又是否真的杀了范无味和李二狗?” 简舒玄说道:“他们确实死了,但也在某个地方活着。” 李梦舟眉头皱得更深,说道:“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既然背地里忤逆着徐鹤贤的命令,却又偏偏跟在他身边,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总要有某种理由。” 简舒玄说道:“义父抚养我长大,让我有机会成为修行者,我要报答他,那么听他的话便很正常,但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做,这便是理由。” 欧阳胜雪此时出现在他们身边,看着简舒玄,说道:“你当时在南城门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简舒玄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先生,你确实很会多管闲事,戚小然没有死是事实,当时对戚府抄家,也有我的一份,但我并没有看到戚小然,我不知道岳世庭是不是被戚小然杀死的,但我义父肯定和戚小然有着某些牵扯,甚至我义父可能在为某人卖命,可那人是谁我不清楚。” “戚小然没死的事情败露,便被送去了北燕,而天枢院则派人前往北燕缉拿戚小然,可事实上,他们不可能把戚小然带回来。这件事情本来与大先生无关,也与离宫剑院无关,你要多管闲事,便是把整个离宫剑院都牵扯进来。” 闻听此言,李梦舟忽然说道:“如此看来,倒是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徐鹤贤看似是要找江听雨的麻烦,但很多麻烦都是加注在我身上的,也许有澹台璟的死,有张崇的死,也有朱在天的死,都会让得徐鹤贤对我下手,但如果徐鹤贤在为某人卖命,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潞亲王。” 欧阳胜雪和简舒玄都很意外的看着李梦舟。 李梦舟想着或许一开始徐鹤贤并非刻意刁难自己,但秦承懿怀疑到自己身份有问题的时间,肯定比他想象的要早一些,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何况那里是琅琊城,向来保持低调的秦承懿,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高调起来,那么借徐鹤贤来试探自己,便也能解释得通。 在杀澹台璟和张崇的时候,秦承懿应该还没有怀疑,他不确定秦承懿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但在他杀死朱在天的时候,徐鹤贤的行动便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虽然依旧是借着破案的由头,但从以前只是要抓他,变得想要杀他。 哪怕徐鹤贤没有真的那么做,依旧在以正常破案的手段来行动,但李梦舟却能感觉得出来。 只是如此,他尚且不能把徐鹤贤和秦承懿联系到一起,可听着简舒玄的那些话,他忽然便懂了。 既然燕子镇有那份名单在,且名单又是岳世庭搞出来的,那么戚小然被秦承懿收入麾下,并且杀死岳世庭,同样也是能够说得通的事情了。 而且他更想到,戚小然会被送去北燕,且天枢院的暗探都没办法将他带回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秦承懿若非跟北燕皇室有勾结,便是和北燕道宫的关系非比寻常。 念及此,李梦舟的眸子便冷了下来,若是事实,那么便不需要再有任何怀疑,不二洞的覆灭,确确实实跟北燕道宫有关,想着圣殿修士不断来杀自己的举动,或许杭子玉是因为莫城小南天门,但第二波隐藏在琅琊城的圣殿修士跟随着雪夜太子,其真正目的便没那么简单了, 他看着欧阳胜雪说道:“大师兄,戚小然的事情便不要再管了,也没必要把离宫剑院牵扯进来,我自会一一找他们算账的。” 秦承懿的目光很早便已经放在了离宫剑院上,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点,李梦舟的想法便很简单,不管是徐鹤贤还是秦承懿,亦或是北燕道宫,都是他要做的事情,也不想让其他任何人介入,他可以利用某些人,但绝对不想把离宫剑院扯进来。 虽然他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本身就已经纠缠不清,但他会尽可能独自去完成。 “这场战斗还未分出胜负。” 李梦舟再次提剑。 简舒玄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就继续打。” 欧阳胜雪有些欲言又止,他有点没搞清楚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 但看着两人战意再度沸腾起来,他便也只能转身离开。 钟溪言望着回来的欧阳胜雪,轻声说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够管得了的。” 欧阳胜雪诧异的看向钟溪言,说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钟溪言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的老师是姜国的国师。” 欧阳胜雪沉默不语。 看来琅琊城里的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以前一直把心思放在修行上,从来没有在意朝堂里的事情,想来也是,琅琊城在天子脚下,很多事情都是相当复杂的。 他看着打在一块的李梦舟和简舒玄,又想着突然说出那番话的简舒玄,究竟展露出了何种问题? 李梦舟便没有欧阳胜雪那般纠结。 他虽然貌似和简舒玄的接触也并不多,但也能大概看得出来简舒玄是怎么回事,只是对方模棱两可的样子,让他不能肯定,而这里是千海境,简舒玄不管说什么,都不用去在意,或许曾经徐鹤贤让简舒玄做的那些事情,除了某些不能违背的,他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正如范无味和李二狗也许在表面上确实死了。 简舒玄手里握着的是青野剑,他该是自由自在的,或者是他向往着那样,能够真正开始表露自己想法的简舒玄,或许也已经开始准备要做些什么,毕竟若只是报答养育之恩,他其实做得够多了。 现在两个人也仅仅是要分出胜负。 不二剑和青野剑狠狠撞击在一起。 他们都施展出浑身解数,出剑没有半点停息。 砰砰砰地声音连绵不绝。 造成琅琊城里大面积破坏。 傀儡们没有攻破琅琊城,但他们却差点毁了琅琊城。 最终他们皆是累到没有力气再出剑。 但李梦舟仍能依靠念力驱策不二剑,悬停在简舒玄的面前。 “我赢了。” 李梦舟直接躺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大口的喘着气。 简舒玄将得悬浮在自己的面前的不二剑拿开,轻声说道:“我现在只剩下两件事情想做。” 李梦舟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天空,“哪两件事情?” 简舒玄说道:“跟雪夜太子再打一场,向徐鹤贤讨债。” 李梦舟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有些不解的说道:“你跟徐鹤贤有什么债?” 简舒玄淡淡说道:“我要报答的是他对我的养育之恩,这份恩情报答完了,那么我替他背的债,他也需要偿还,在我看来这是两码事,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就算装着不在意,脑海里也一直都在重复出现,若要让心境清明,便需要铲除,也是帮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讨债。” 李梦舟皱眉说道:“虽然罪魁祸首是徐鹤贤,但人是你杀的,若按你这么说,难不成你也要死?” 简舒玄说道:“我其实并不想死,起码也要有一段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反正最终都要死,我更希望能够晚一点,我从来没有任性的时候,便想要任性一回,虽然那看似没有什么道理,但却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那便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徐鹤贤我就让给你了。虽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明明是要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最终却要杀他,但也无所谓了,不管是你的真实想法,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总之你也很清楚,我想杀你,很容易。” 看着简舒玄微微皱起的眉头,李梦舟继续说道:“你也别那副表情,看似此战我只是勉强赢你,但我很快就能变得更强,我曾经看不见气海的问题,其实是资质被枷锁束缚着,虽然也曾因祸得福,又再跌入谷底,可在破境时,我看到了更大的希望,我只是在慢慢适应那些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淡淡说道:“雪夜太子很快就会来琅琊城,你或许有机会跟他再打一场,但如果我直接就把他杀了,你也不用生气,不过以我现在的实力,想要轻易杀死他也很难,那么便在他到琅琊城之前,各自继续修行吧。” 简舒玄沉默着,在李梦舟要离开时,忽然说道:“其实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欧阳胜雪和钟溪言他们也都渐渐走了过来。 然后便很清楚的听到了简舒玄那些话。 他们皆是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心里颇为震惊。 “所谓千海境里有五境傀儡出没的事情,仅仅只是以讹传讹,虽然我也并非亲眼所见,但在千海境里猎杀修行者的不是那什么五境傀儡,而是你们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宁浩然。”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八章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朝泗巷很幸运的没有被战斗波及,但周围很多都已成了废墟,李梦舟和欧阳胜雪坐在屋檐下,神情都有些沉重。 简舒玄的那些话给予他们很大的震撼。 他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但简舒玄也没必要在此时蒙骗他们,世间没有空穴来风,总归是有些依据的,所谓有五境傀儡猎杀修行者,也终究有人幸免于难。 “这便很没有道理。” 四师兄是很骄傲的,若是有人招惹他,四师兄确实有可能拔剑,但绝对不可能去主动猎杀修行者。 李梦舟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 欧阳胜雪则是想起来宁浩然小时候的事情,如果在千海境的心境魔障里他走了岔路,那么很可能会是相当糟糕的局面。 心境魔障有两种方式可以走出来,一是勘破而顿悟,一是靠蛮力直接杀出来,那也是一种顿悟,但却是杀出来的悟,存在很多不确定性,若杀不出来,也勘破不了,便会被永远困死在心境魔障里。 但如果欧阳胜雪的猜测是事实,那宁浩然的身上无疑是出现了第三种方式。 “你应该有听闻小四是被老师捡回来的吧。”欧阳胜雪回忆着说道:“老师要守护离宫剑院,但剑门的颓势太严重,很难找到最合适的继承者,所以老师便跑了很多地方,但仅限于姜国。” “我原本的家世还算富余,却也只能算普通老百姓,因遇到老师,我才有机会成为一名剑修,而三师妹是老师碰巧遇到的,那时候的三师妹便有很多修行山门争抢,甚至包括了梨花书院,但最终还是没有抢得过老师,所以三师妹在离宫剑院是很宝贝的。” 李梦舟认真聆听着,他发现老师薛忘忧的身上有很多跟李道陵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是四处找寻有极高资质的徒弟,只是薛忘忧在姜国找,而李道陵则踏遍了世间各地。 三师姐没有入千海境,李梦舟虽然很想不通这件事情,但三师姐确实在离宫剑院里地位很特殊,貌似没有人能够真正约束她,整个离宫剑院里也就只有三师姐敢对老师薛忘忧不客气,甚至偷老师的酒喝。 为了能够安心写字,三师姐连千海境这种机缘都可以轻易无视,也当真是相当奇妙的事情。 但李梦舟又下意识觉得,就算三师姐没有入千海境顿悟,他出去也不一定能够打得过三师姐,那种感觉来得很莫名其妙,却又无比真实。 或许三师姐真的资质高到离谱,她不需要刻意去寻找机缘,因为她能在写字的过程中自己创造机缘。 欧阳胜雪继续说道:“至于四师弟,那是在我和三师妹已入离宫剑院修行,并且小有成就时,才被老师带回来,他的身上有着某种问题,刚开始我是觉得那仅仅是调皮,但后来才发现,是四师弟的心里有问题,又或者是本性难移。” “因为四师弟是山外诞生的孩子,他不是寻常的堕落山外的修行者,而是自出生起便在山外,所有的山外修士原本都是各山门里或山海清幽里的修士,唯独四师弟是真真正正的降生在山外,最为纯粹。” 李梦舟很是震惊的看着欧阳胜雪,“四师兄是山外人?!” 他很难相信这件事情。 若四师兄真的是山外人,那为何从没有被世间察觉到? 就算是离宫剑院的院长薛忘忧,也不可能收一个山外人当徒弟,就算他愿意,世人也不会允许,那么只可能是薛忘忧在向外隐瞒,想着凭借老师的修为,要掩盖四师兄身上的山外气息应该也不算很难的事情,可四师兄终究在琅琊城里啊。 欧阳胜雪沉声说道:“老师用某种特殊手段,封禁了四师弟的记忆,也掩盖了他身上的山外气息,让他以新的身份在离宫剑院里修行,如果四师弟在千海境回忆起了曾经的事情,若不能勘破,就会重新堕入深渊,来自山外的欲望会吞噬他,让他变得不再是自己。” 李梦舟神情凝重地说道:“就算四师兄被山外的欲望吞噬,但他终究是在离宫剑院长大的,我相信他一定在试图找回自己,而且这种事情本来也很没有道理,就算四师兄是最纯粹的山外人,但人生来都是纯粹的,难道仅仅因为身份的问题,就能让整个思想都变了?” 欧阳胜雪说道:“这也是山外人和我们的区别,那种欲望是控制不住的,我虽然也很相信四师弟肯定在努力打破牢笼,但山外气息也在一点点吞噬他,那不是他心里怎么想,而是山外的欲望在控制他应该去怎么做。” “若他的思想被彻底吞噬,便也是彻底入了山外。” 李梦舟说道:“也就是说,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既然林敢笑能够把我千海里的山外气息抽离出去,那么我们也能把四师兄的山外欲望打碎。” 虽然龙老要把李梦舟拉入山外深渊,但李梦舟终究不属于山外,他并不会被欲望所控制,无非是沾染到山外的气息,让得天下修士将他排除在外。 山外修士也有自己的思想,但他们的思想变质,纵使强大的山外修士能够压制自己的欲望,可那种欲望是没有办法驱逐的,这才是宁浩然身上最大的问题。 ...... 在琅琊城里的修行者都在感悟修行的时候,日复一日,南城门外终于再度有人出现。 看着面前毁坏的不成样子的城墙,沈秋白很是诧异。 有在看守城门的修行者注意到了城下的人,很快便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城门。 柳泽朝着沈秋白及道生他们揖手见礼,说道:“魏国青羽宗弟子柳泽见过沈师兄,道生师兄。” 同时也向着白芨和杨昭点了点头。 沈秋白他们礼貌回敬,青羽宗是魏国声望很高的山门,能够来到姜国千海境里的想必也是青羽宗里的杰出弟子,他们显然都没有听说过柳泽的名号,但曾去过魏国长安城的道生却是知道他,“柳师弟,这琅琊城里是怎么回事?” 青羽宗的宗主是魏国国师,那么世人的眼睛便也都在他身上,若是柳泽曾做过什么事情,便能很寻常的入得世人眼睛,但向来低调做事的柳泽,哪怕有着很多身份,也依旧默默无闻。 他现在也很清楚,想要让世人记住他的名字,并非一撮而就的事情,而道生在魏国芍华书院挑战北琳有鱼的事情,柳泽也看在眼里,他立即便回答道:“只是曾有傀儡攻城,造成了一些破坏,现在已经没事了,诸位请入城吧。” 钟溪言和月从霜他们也都迎出来,众人找了个地方落座,浅谈了一些各自经历的事情,沈秋白便直接说道:“其实千海境里发生了一些很不对劲的事情,道生曾差点死在离宫剑院四先生的剑下,我猜测着,四先生最终也会来到琅琊城。” 钟溪言也都知晓宁浩然的事情,但从简舒玄嘴巴里说出来,没办法得到证实,他们心里其实也是有些不确信的,但现在就连沈秋白都这么说,而且有道生这位当事人在,宁浩然在猎杀修行者的事情便已经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了。 他们的神情都很凝重。 此时李梦舟和欧阳胜雪也走了进来,前者说道:“把你们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他注视着道生。 沈秋白开口说道:“四先生的问题很严重,我觉得你们离宫剑院或许应该知道点什么。” 李梦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管你因什么想法而这么问,但我只想知道,道生遇到我四师兄的所有事情。” 他当然很清楚四师兄的问题有多严重,且四处猎杀修行者的事情,不管是遭遇到的还是没有遭遇到的,心里都会有些怨气,但他更清楚,如果把四师兄山外的身份公之于众,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现在的宁浩然只是被山外欲望吞噬,并没有真正归入山外,否则道生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问题,也正因此,李梦舟必须尽可能先把这件事情隐瞒下去,并且把四师兄的问题解决掉。 沈秋白轻轻蹙着眉头,紧跟着他忽然神情微愕,说道:“原来七先生居然也破入了五境?” 虽然刚刚进入千海境时,李梦舟也只是抱着侥幸的想法能够破入五境,根本没有很大的信心,但沈秋白这般不敢相信的样子,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千海境里接连破入四境巅峰又入五境知神。 那过程看起来颇有些草率。 但拼尽全力打破枷锁,第二重封禁解开,让他仿佛醍醐灌顶,直接翻开《蚕灭卷》第二篇章,诸多机缘汇聚,被压抑着的修行资质在那一刻爆发,才能让得本就站在五境门槛前的他,轻而易举推开了那扇大门。 如果不是在千海境里,他就算能够看到气海里的枷锁,也根本没有能力将其打碎,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天地气运加身的机缘所在。 何况他若没有修习《蚕灭卷》,就算能够破入五境,也根本没资格打赢谢春风,甚至没有资格和简舒玄一战,手里握着不二洞洞主李道陵的剑,又修习着不二洞至高神通,再加剑修的身份,在千海境里没有半点偷懒的感悟修行,哪怕是白痴,也能受益匪浅。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虽然气海里的封禁已经被全部打破,但想要在五境里继续破境,依旧是极其艰难的事情,他没觉得自己的资质就肯定超过像沈秋白和北藏锋这些世间妖孽,最多也就是持平而已。 他已经能够隐隐意识到,《蚕灭卷》绝对不仅仅是一门感悟神通,毕竟世间没有任何一门感悟神通能够让得念力生生不息,且能保证让他跨境杀敌,何况《蚕灭卷》还有第三篇章,李道陵破五境之上,依仗的便是第三篇章,只是李道陵的运气不够好,在破境的过程里便陨落。 他始终想不到致使不二洞真正灭门的原因是什么,就算李道陵性格怪异,不二洞发展太快,也不至于让得山海清幽都容不下,除非是有着更重要的原因。 所谓曾大胆猜测的山海清幽容不得其他山门与其平起平坐,看似有很大可能,但其实也很没有道理,毕竟山海清幽不是一家,梨花书院便能包容天下一切,又怎会容不下不二洞?若只是北燕道宫一家的想法,便也代表不了整个山海清幽。 反而因破入五境,开启《蚕灭卷》第二篇章,让他隐隐又生出了另一种想法。 但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 是道生轻咳了一声,他没有因宁浩然要杀自己,便对整个离宫剑院都抱有敌意,他简单将当时的经过叙述一遍,随后说道:“四先生的戾气很重,虽看似很正常,但不管他说的话,还是他的举动,都很明显说明他身上的问题,且四先生明明堕境,却能在千海境里这么快破入五境,纵使有着天地气运加身,也透着很大的不寻常。” 闻言,李梦舟沉默了片刻,他倒是大概能够猜得出来。 四师兄并非堕入山外,而是本身就在山外,那么很多情况都是超乎寻常的,但龙老的气息能够扰乱他气海里的禁制暂时失效,让他的修行进境一日千里,四师兄又是极其特殊的山外人,也许他直接就能够掠夺天地气运,破入五境便也显得没那么难以相信了。 何况李梦舟觉得自己破入五境貌似也没有那么难,跟他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但正如进入千海境里的修行者全部都在破境,他只是破了两境罢了,好像也没啥吧? 而且破两境的也不止他一个。 甚至四师兄破境更多,直接从三境巅峰升越到五境。 从道生的描述里,李梦舟弄清楚四师兄的脑袋貌似真没什么问题,看似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但道生不懂,李梦舟是懂的,所谓不属于世间,明显就是在说山外的事情,只是道生和沈秋白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毕竟谁又能想到离宫剑院的四先生会是山外人呢。 但仅是如此,他也没办法确定四师兄的具体情况。 他在考虑着是在琅琊城里等,还是直接出去找四师兄。 若是找的话,漫无目的,怕是相当困难。 如果等着四师兄自己出现,那么耽误的时间越长,四师兄被山外欲望彻底吞噬的可能性就更大,那时候恐怕将回天无力。 选择在任何时候都是很难的事情。 但李梦舟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他看着在场的人,说道:“我出城去找四师兄,不管找不找得到,十日内我都会回来,如果在此期间四师兄到了琅琊城,相信他短时间里也奈何不得你们,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等着我回来。” 杨昭皱着眉头说道:“七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杀宁浩然?我不管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猎杀修行者已经是事实,而且千海境里有很多世间诸国的修士,那对姜国而言绝不是好事,我们有权在这里除掉宁浩然。” 李梦舟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那等我家四师兄真的到了琅琊城,你就独自出城去杀,只要你能杀得死,我没意见。” 杨昭神色微变,他颇为恼怒的看着李梦舟,已入五境的宁浩然,他怎么可能杀得死,怕是刚出城就没命了。 沈秋白此时微微摆手,让得杨昭退到一边,轻声说道:“我能理解七先生的心情,宁浩然毕竟是你的四师兄,何况大先生也在琅琊城里,若能把宁浩然拦截在城外,我们可以等着你回来,如果拦不住他,我们便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只要宁浩然没有再度突破,凭借着琅琊城此时多名入了五境的修士,想要拦截宁浩然自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沈秋白不可能全部答应李梦舟,若有意外出现,就算是欧阳胜雪拦着,他也必须得杀掉宁浩然。 李梦舟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欧阳胜雪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应该去哪找四师兄。 便决定先朝着道生被袭击的位置前进,兴许运气好,在半路上就能遇到。 已入五境的他,赶起路来,自然非同小可,在消耗少量灵元的情况下,半个时辰跨越数百里也是很轻松的事情,只要他想,若全力赶路,不出半日,便能抵达姜国边境。 他很快便路过了凤江。 本没想着理会,但他忽然察觉到了凤江城里的两道气息,犹豫了一下,便径直朝着凤江城门走去。 那两道气息是有些熟悉的。 在他直接越过城墙,入了凤江后,迎面便出现了两个身影,她们显然也是感知到了凤江城外的气息。 出现在李梦舟面前的是萧知南和陆九歌。 “七先生?”陆九歌略有些意外,她注视着翻墙而入的李梦舟,说道:“你是从琅琊城来的?” 这座城门对着的方向就是琅琊城,若是李梦舟同她们一样,也是要去琅琊城,便不可能从这里翻墙进来。 李梦舟点点头,直接说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四师兄?” 萧知南和陆九歌的行走路线比较偏,一路上也基本没碰到什么修行者,她们知晓的也仅是那所谓的五境傀儡,自然没有意识到李梦舟问题的关键,依旧是陆九歌回答道:“我们没有碰见四先生,七先生是专门出来找四先生的?” 李梦舟说道:“我的时间不多,有什么问题你们到了琅琊城自然会知晓,便先告辞了。” 他没有要久留的打算,也不想解释什么。 但此时萧知南忽然皱眉说道:“你入了五境?” 李梦舟看着她,说道:“我真的没空和你切磋,等我找到四师兄,你想怎么打都没问题。” 萧知南淡淡说道:“那我陪你一起找吧。” 见此一幕,陆九歌便笑着说道:“这里距离琅琊城已经不远,那我便自己走了。” 看着陆九歌直接出了凤江城门,朝着琅琊城而去,李梦舟紧皱着眉头,想着四师兄的情况不明,若出现什么意外,有萧知南在,便也能解决很多问题,于是很干脆的说道:“四师兄在到处猎杀修行者,我要找到他,可能会有危险。” 萧知南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淡淡说道:“若没有危险,我倒也懒得去了。” 李梦舟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走吧。” 道生和宁浩然战斗的地点,是琅琊城的南面,相距足有千里,而且那片山野周围没有城镇,也很难分辨具体的位置,何况李梦舟心里也很清楚,四师兄不可能依旧待在那里,但终究是唯一的线索,总比漫无目的瞎找来得好。 且若四师兄也要来琅琊城,那么在半路上碰到的几率也会很大,就算碰不到,总归也有其他的修行者,只要能得到更多的线索,找到四师兄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强。 但李梦舟和萧知南离开凤江,一路往南,并没有走出太远,便在某山路上看见了一群正在啃着果实休息的修行者。 千海境里除了进来的修行者外,便没有其他人,自然也没有野兽,但却有树上结的果实,也有城镇里每家每户该有的食物,在野外能够勉强饱腹的便也只有野果。 那些修行者数量不少,且各个都在四境,就连四境巅峰者也多达数位,真正让得李梦舟在意的是,这些修行者身上的气息,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而那些修行者也注意到了李梦舟和萧知南,他们纷纷愣了一下,紧跟着便有一人站起身来,看着萧知南说道:“北燕剑庐的?” 他显然略有些困惑,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出现在千海境里的北燕剑庐弟子貌似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整个北燕名声仅次于雪夜太子的萧知南。 随即他又把目光放在李梦舟的身上,微微眯着眼睛,“你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 在他话音刚落,其他修行者都站起身来,甚至攥紧了各自的兵器,有很明显的杀意直接展露了出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九章 走出悬海的少女,入了世间 场间的氛围陡然发生变化。 让得李梦舟微微感到讶异。 他沉默着打量那些修行者,在认真回想着到底是什么地方觉得熟悉。 而萧知南看着那名说话的修行者,绣眉紧蹙,说道:“北燕的修士?据我所知,自北燕而来的修行者,除了我自己之外,便只有雪夜太子带来的人,但那些人应该并没有进入千海境才对。” 李梦舟脑海中灵光乍现。 “原来是南天门圣殿修士,怪不得远远便嗅到了极其恶心的味道。” 雪夜太子带来的人确实没有进入千海境,但正如杭子玉能够入得千海一样,除雪夜太子和韩幼清外,其他的所有南天门圣殿修士皆是伪装身份混进来的。 李梦舟难免想着千海境是这么容易就能混进来的? 他心里的考虑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北燕道宫和秦承懿有着某些关系,那么堂堂姜国亲王殿下,想要做些什么来隐瞒琅琊城里的视线,貌似也并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千海境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混进来,但有秦承懿做手脚,一切便简单得多了。 何况千海境本就对世间诸国年轻修士开放,只要核实身份,且年龄没有到不惑,便都有入千海一观的资格,那些南天门圣殿修士依旧要伪装身份,自然有着见不得人的目的,而若有秦承懿帮忙,伪造身份想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回忆起刚刚入千海境时,秦承懿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李梦舟便什么都明白了,秦承懿是打算借着南天门圣殿修士的手,又或者是雪夜太子的手,在千海境里直接除掉他。 琅琊城里有隐藏着的圣殿修士,在外可能会更多,但他以为那些圣殿修士会跟着雪夜太子一起来到琅琊城,现在看来,若非进入千海境的圣殿修士还没有汇合在一块,便是有一批人遵照雪夜太子的意思,先赶来琅琊城杀他。 只是没想到在此地碰巧遇到了。 这些圣殿修士有二十多人,仅是四境巅峰的强者便有八人,余下的全在上境,而那八名四境巅峰的圣殿修士,也有多半比杭子玉更强,基本上距离五境门槛只有半步之遥。 而其中最强的那位,已经相当于半只脚跨过了五境门槛,便也正是刚刚说话的那名圣殿修士。 他是南天门圣殿统领,小天门里最高话语权者是掌教,而天门圣殿里除了普通弟子,有资格带队的皆为统领,而且都属于北燕道宫的山海修士。 其实在这里碰到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圣殿修士们也觉得很意外。 他们来的路上并没有联络琅琊城里的同伴,但如果七先生离开了琅琊城,潜藏在城里的同伴应该会联络他们才对,那名圣殿统领很快便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问题。 他注视着站在李梦舟旁边的萧知南,心下有些懊恼,北燕年轻一辈第一剑修,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够和雪夜太子齐名,若有萧知南介入,他连活命都成问题,又哪有机会杀死李梦舟。 但雪夜太子的命令很清楚,若是不能杀死李梦舟,他们也没必要活着,怎么都是死,他们至少要尽力拼一把。 实际上圣殿统领是想多了,萧知南又怎么可能瞧得上他们。 “道宫是北燕里的山海清幽,那该是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但自我接触到的圣殿修士看来,你们果然都是身居高位时间长了,或许在北燕里你们能够我行我素,尽情释放你们的傲慢和愚蠢,但这里是姜国,没人惯着你们,所以你们便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李梦舟伸手拔出惊蛰刀,看着那些圣殿修士,说道:“你们那位雪夜太子貌似很瞧不起我,甚至潜藏在琅琊城里的那几个圣殿修士,也觉得有本事杀我,他们连在破境过程里的我都杀不死,你们就算稍强一点,也依旧只是一堆废柴罢了。” 圣殿统领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居然入了五境?!” 琅琊城里潜伏着的都是四境巅峰级别的圣殿修士,而破境过程里其本身是相对脆弱的,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梦舟提刀。 刀气纵横。 那些圣殿修士纷纷喷血倒地,圣殿统领亦是惊骇莫名,他面色惨白。 惊蛰刀并未斩出。 便已经让得除圣殿统领外的所有圣殿修士丧失了战斗力。 就算是那七名四境巅峰修为的圣殿修士也只是能够勉强站着,同样被吓得不轻。 待得李梦舟真正斩出那一刀。 除包括圣殿统领在内的八名四境巅峰修士,其他圣殿修士直接被惊蛰刀气杀死。 圣殿统领腿肚子在打颤。 剩下七名四境巅峰的圣殿修士,也再度喷血,他们已经连勉强站着都做不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萧知南微微蹙眉,说道:“你明明一刀便可把他们全部杀死,为何留着几个?” 李梦舟淡淡说道:“让他们轻易死掉,太便宜了,何况我还有一些问题。” 他把惊蛰刀归鞘,把整个刀身入鞘的瞬间,那在地上躺着的七名圣殿修士彻底咽气,只剩下圣殿统领一个人还活着。 但圣殿统领已经站不起来,他瘫坐在了地上,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极其惊惧的神色,他不能理解,也不敢相信,为什么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会这么强? 就算是在千海境里顿悟,可明明在进入千海境前,李梦舟的修为连四境巅峰都不到,居然能够这么快的破入五境,如果早知如此,他们哪敢来,哪怕是早就抱着身先士卒的想法,但前提是能够杀死李梦舟,现在连李梦舟的衣角都没碰到,甚至站在原地没动,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李七先生,就算你很强,但也无法同我们整个道宫抗衡,你不该毁掉莫城的小南天门,整个世间只有西晋剑阁里那位敢挑衅道宫,但那是我道宫大气,才让他活着,何况你不是剑仙,你现在的行为,会导致整座离宫剑院在这世间消失!” 圣殿统领的声音在颤抖,但他却仍在威胁,只是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李梦舟颇有些好笑的说道:“我没有从哪里看出来你们道宫很大气,何况西晋剑阁那位毁你们西天门圣殿时,尚且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强,那时候你们没胆子报复,或许的确有些原因,但现在的剑仙王乘月,是你们道宫根本杀不死的,就不要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若说是以前的王乘月,虽有本事毁掉西天门圣殿,但确实很难抗衡整个道宫,而且那时候是道宫圣人未出,所谓的五境之上大修士也都没有信心可以留下王乘月,想来等那位道宫圣人准备出手的时候,却发现王乘月已经变得更强,那么道宫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这是很好推断的事情,毕竟有那位道宫圣人在,当初道宫没理由面对王乘月毁掉西天门圣殿而默不作声,最大可能的是当时道宫圣人没办法出来,且不管是什么原因,道宫被羞辱却不敢打回去都是事实。 李梦舟自然很相信道宫肯定要报复王乘月,但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动作,便同样只能证明,王乘月现在已经强大到让得那位道宫圣人也不敢小觑,便只能继续默不作声。 圣殿统领也是有些语塞。 道宫对待剑阁的态度一直都不明晰,也只有道宫里的某些大人物才知道详情,且也有等待出手的时机,但天门圣殿里的修士,哪里会承认是道宫真的被王乘月吓得不敢出声,肯定是因为道宫不屑对付王乘月。 李梦舟没有心思听他在这里胡扯,直接问道:“你们那位太子殿下现在在哪?” 圣殿统领踌躇了片刻,咬牙说道:“就算你入了五境,太子殿下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事情,太子殿下自然会来找你,到那时,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话音刚落,李梦舟便轻轻挥手,紧跟着那圣殿统领便睁大眼睛,脑袋以诡异的方式垂下,在意识消亡的那一瞬间,他很迷茫。 萧知南看着那圣殿统领的尸体,问道:“就这么杀了?” 李梦舟说道:“其实也就是想问问那个雪夜太子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又知道些什么,但既然这家伙不愿意说,那我自然也没必要再问,反正雪夜太子终究会到琅琊城。” 他的确只是想要问问,也不是非得要弄清楚,从刚才圣殿统领的话里,他们显然也是因莫城小南天门被毁一事而来,但李梦舟总觉得,其实道宫也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继续走吧。” 他现在也确实没有闲工夫去管道宫圣殿的事情,必须尽可能的快点找到四师兄的踪迹。 千海境外。 魏国悬海观。 招摇山。 宁曦注视着雾气蒙蒙地招摇山,看着同样在山脚下闭目养神,感悟着气运的苏别离,忍不住说道:“小师妹上山这么久,怎么还没有下来?” 苏别离闭着眼睛,淡淡说道:“说明师妹的资质很高,悟性也很高,她肯定在山上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老师给了她大机缘,她并非只是接过来就好,能够让得老师付出不小的代价,帮她逆天改命,那么她便是特殊的,比你我都要特殊。” “她在招摇山待的时间越长,得到的好处便也越多,你最好是把心思放下,我在招摇山已经领悟不了什么,但起码感受着气运,也能稍微增进些修为,就算只是在山脚下,用心感悟,亦能受益匪浅,不要等到小师妹下山,变得比你更强,你才感到后悔。” 宁曦能够站在五境门槛前,其实便是借助了招摇山,她在悬海观修行的时间极短,只是半路踏上修行路的,若非曾登上招摇山,她很难在魏国和北琳有鱼齐名,毕竟宁曦的资质不算很高,只是因为她是悬海观弟子。 但她终究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就算只是站在招摇山脚下,但也在招摇山里,她仍有机会破境。 可日复一日,在宁曦终于勘破迷雾,踏入知神境界里,小师妹依旧没有从招摇山上下来。 她破境的喜悦便也很快消失,免不得惆怅道:“难不成小师妹真的会超越我?” 苏别离在望着招摇山,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小师妹在哪里,山上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郁,待得浓郁到一定程度时,他忽然开口说道:“傍晚前,小师妹就会下来了。” 观主的身影出现在招摇山下,他轻笑着说道:“虽然跟我预想的有些差别,但注定活不过十七岁的少女,终究是活了下来,而且一步跨入知神门槛,在世间任何地方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它却真实的发生了,带给她奇迹的并非悬海观,也不是我,而是整个天地。” 他看着苏别离和宁曦,说道:“接下来为师有些事情要去做,等你们小师妹下来,她要去哪儿便不用去管,你们只需要好好守着家便好。” 宁曦很疑惑的说道:“老师要去做什么?” 观主沉思着说道:“曾经的某些事情总要去解决,我亏欠他很多,他亏欠别人也很多,一直在世间躲着也不是事,所以我是去找人的,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就自己看着解决。” 宁曦不是很明白。 但苏别离却能知晓观主在说什么,他点头称是,看着观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宁曦朝他问道:“师兄,老师到底要去找谁?” 苏别离说道:“师叔。” 宁曦惊讶道:“师叔不是死了么?” 苏别离默然不语。 他看着宁曦,淡淡说道:“你去安排一下叶瑾瑜吧,或许在傍晚时,他们就该走了。” 宁曦微微皱眉,很显然,一旦小师妹从招摇山下来,肯定不愿再多待,她想了想,说道:“就算小师妹要离开,是不是也该派点人保护她?” 苏别离说道:“现在的小师妹已经不需要保护,何况世间里比她强的存在,也不敢杀她,退一步来讲,真的有人敢那么做,那么无论小师妹在何处,我都能出现在那里。” 苏别离虽然看不懂所有的天书,但他终究是看过的,有天书的联系在,就算小师妹在世间尽头,他也瞬息抵达,所以根本不需要另派人保护。 不出他所料,在傍晚时分,少女从招摇山下来。 然后世间便得知了有名为叶桑榆的女孩子,走出悬海观,入了世间。 西晋剑阁。 天镜湖畔。 徐北寒移回望着悬海观的视线。 转头看向走出剑阁的王乘月,恭敬说道:“老师,悬海观又有弟子入世了。” 王乘月点点头,说道:“貌似时间也差不多了。” 徐北寒皱眉说道:“师妹也该去剑山了。” 王乘月颇有些头疼的说道:“她跑去洛阳城玩了,我只是在考虑,剑山里的剑,到底哪一把最适合她,要让她自己蕴养本命剑,无疑是很难的事情,说来也是很奇怪,她的资质高得可怕,为何迟迟蕴养不出本命剑?近日里,我突然意识到,不是她蕴养不出本命剑,而是那些剑都太废了,她的剑心在排斥。” 徐北寒有些意外,说道:“若世间里的剑没有资格,那么便只有曾经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了,但我们剑山里也没有几把,师妹是女孩子,琅嬛剑仙的剑又被剑庐继承,想来剑山那几把剑,也根本不适合师妹啊。” 王乘月眯着眼睛,说道:“到底适不适合,也得等她上去才知道。既然悬海观里有弟子入世,那么我们剑阁也该有点动静了。” 徐北寒想着前不久得知的事情,说道:“最近有北燕道宫的修士在西晋活动频繁,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王乘月微微蹙眉,说道:“看来是道宫那位圣人修为又有了增进,我当年毁掉西天门圣殿,杀死了道宫不少修行者,其实若他们那几位门主出面,我也很难讨到好处,但道宫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他们没有足够的信心,便连面都不敢露,也就只有那王行知出现,但他和我都很清楚,那一场架打不起来。” “既然道宫此时此刻有了动作,看来是有了很多准备,能够有恃无恐不怕被我们发现,或许也是道宫在向世间宣示着什么,但我又怎会给他们那个脸。” 王乘月很是随意的看着徐北寒,说道:“你跟我去一趟北燕,再毁他们一座天门圣殿。” 他说的轻描淡写。 但世间必然要生出极大的轰动。 前有悬海观弟子入世。 后有剑仙再次出山,剑意直指北燕道宫。 已经是西晋剑阁阁主的王乘月,其实很少再入世,甚至不再拔剑,世间也仅仅有着剑仙的传说,但剑仙的每一次拔剑,都注定引得世人瞩目,何况王乘月是要二度挑衅北燕道宫。 南禹枯禅。 有年轻的弟子推开枯禅院门,朝着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的无念大师恭敬行礼,说道:“启禀老师,师兄已经走出望来湖。” 无念大师轻轻摆手,让得那名弟子退下,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空荡的院子,略有些困惑的紧皱眉头,喃喃自语道:“这盘棋局变得很奇怪啊,好像出现了一些变故。” 他忽然抬头,看着某个方向,又接连转头,环顾了一圈,那副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无念大师的神情却很认真,“观主走出了悬海观,自荡魔时期后,他除了在姜国收个徒弟,便从来没有走出过悬海观,这才过去多久,就算要找那个人,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 “没想到连王乘月也出山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院外有脚步声响起,是一名青年男子出现在无念大师的面前,他是南禹的九皇子,也是无念大师的亲传弟子,是被誉为整个南禹的希望。 在无念大师的推算下,只要九皇子在南禹,那么南禹便可长存。 此时九皇子看着皱眉苦思的无念大师,很有些不解的问道:“老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无念大师回过神来,朝着九皇子微微招手,说道:“王乘月下山,带着剑痴,去了北燕,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九皇子坐在无念大师对面的蒲团上,说道:“其实老师是钻了牛角尖,您算无遗策,便想着尽可能算清楚每一步,但其实世间之事很难算得清清楚楚,老师能够算得明白世间任何人的举动,可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做到算无遗策的,尤其是像观主和王乘月那般的人物,他们的临时起意,老师便无法提前得知。” 他很认真地看着无念大师,继续说道:“老师算到的是起因和结果,但算不到所有的过程,那么过程里一旦生变,结果也可能会改变,那么最终呈现的东西就会出现偏差,虽然在老师的计算下,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其微小,但也不能否认其不会存在。” 无念大师很是满意的看着九皇子,说道:“看来是我把自己也困在了棋局里,所谓旁观者清,若连自己都深陷其中,自然很多一眼就能看清的事物,变得相当模糊,没想到为师也有被你指点的一天,想来你在望来湖里感悟颇深。” 九皇子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老师在考验我,没想到是真的遇到了难题,但正是旁观者清的道理,老师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每日里和老天对着干,势必会很累。” 无念大师感慨着说道:“也许是年纪大了吧,想要把老天也算进去,终究是有些痴人说梦了,反而差点让自己着了道,真正去陪老天喝酒吃茶了。” “王乘月率性而为,极其洒脱,是相当浅显的道理,而观主走出悬海观,本身就是必然的事情,但除此之外,让我不得不感到忧虑的是,世间的气运突然攀升到了极致,正身处气运圣地里的修行者势必得到莫大好处,但这种反常现象,便透着极其的不寻常,恐怕乱世将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章 那位剑仙在雪山拔剑 北燕雪山。 莽莽白雪一望无际。 冬鸟低空飞掠,寻找着食物。 穿着厚厚衣裳的百姓也在尝试打猎。 而在雪山深处。 熊老师手里捧着一碗冰沙,神情略有凝重,尤其在看到天上那抹划过的剑气时,他连忙跑回了茅草屋,看都没看韩一一眼,着急的说道:“赶紧换个地方避避!” 韩一很诧异,问道:“为何要避?” 熊老师一股脑抱了一大推东西,基本上都是制作冰沙用的,愣了片刻,有些无奈的说道:“有两个家伙要打架,茅草屋怕是撑不住,如果你不想被埋的话,就赶紧躲躲。” 韩一紧皱着眉头,面对道宫圣人的熊老师依旧谈笑风生,究竟有什么人打架,能够让得熊老师变得慌张起来? 但他很快便察觉到了什么,立即走出茅草屋,四处打量着,很是奇怪的说道:“为何天地灵气变得凌乱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要在这里打架,甚至还没有开始打,整个雪山的灵气就已经变得混乱不堪?” 他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造成这般天地异动。 若是打起来还好说,但现在很明显并没有开始动手,那便很不寻常了。 熊老师也走出茅草屋,淡淡说道:“站在世间最高位置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就是司徒朝元,别以为我当时不惧司徒朝元,就是真的能够打得过他,那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只是要吓唬我,也许他早就意料到会有这一战,自然不可能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由此也可见,身在南禹枯禅的无念大师到底出现了多大问题,若非九皇子站在棋局之外让得无念大师醒悟过来,恐怕在悬海观有弟子入世,王乘月要赴北燕再毁天门圣殿外,也要多一件无念大师陨落的大事了。 算计世人,甚至要算计老天的无念大师,差点便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但能够连老天都要算计,便也证明着无念大师的修行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观主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强者。 其次便是梨花书院的院长,南禹枯禅的无念大师,北燕道宫的圣人司徒朝元,西晋剑阁的剑仙王乘月。 但久不入世的他们,也很难分辨孰强孰弱,只因观主天下第一强者的名头早就深入人心。 说是剑仙王乘月和司徒朝元站在世间最高位置倒也不为过。 韩一闻听得熊老师的话,他轻轻蹙着眉头,说道:“剑仙为何会到北燕?” 熊老师很认真地想了想,无奈说道:“剑仙做事哪能轻易猜得透,但剑仙上次拔剑,便是毁掉道宫西天门圣殿,这次难不成是又要毁点什么?” 虽然在黄金时期的末期,剑门同道宫便已经结下仇怨,而相比司徒朝元及站在世间最高位置的其他几人,王乘月都只能算是后辈,他朝着道宫西天门圣殿拔剑,是要重振剑门威望,也是对道宫的一种报复,那时候的王乘月尚且不能够独自抗衡整座道宫,现在再次拔剑,莫非是要把整个道宫都毁掉? 曾经道宫面对王乘月的挑衅而默不作声,虽然也被世人暗中诟病,但真正的修行强者,亦或是消息灵通之辈,都很清楚,那是因为道宫圣人未出,否则的话,王乘月就算能够毁掉西天门圣殿,也很难全身而退。 且不管当时道宫圣人为何没有出现,剑门和道宫的梁子便也已经结的更深,想着剑仙王乘月若要拔剑摧毁整个道宫,必然是千百年来最大的壮举,韩一有些蠢蠢欲动。 “你想做什么?”察觉到韩一渐渐变得兴奋的表情,熊老师稍微有些惶恐。 韩一看着天上那抹剑光,说道:“虽然我也很想毁掉道宫,但我很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但既然道宫遇到了麻烦,我总不能只是在这里看着,想来剑仙出剑,道宫里那些五境之上的存在都会被惊动,那么我就可以借着机会,杀个痛快。” 熊老师神情相当凝重,说道:“你的伤势仅仅好转了九成,这么快就想着去送死?” 韩一看着熊老师,鞠躬作揖,说道:“九成也已经足够了,道宫没有从世间消失之前,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掉的,若我没有做到,希望前辈能够再救我一次。” 他为此事放弃了很多,现在就连自尊心也打算舍弃,他第一次求助,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熊老师深深皱着眉头,说道:“我可没把握能把你救出来。” 韩一说道:“只要道宫里没有五境之上的存在,相信前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而且那也只是我真的撑不住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全身而退,争取不麻烦前辈。” 他朝着道宫所在的位置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雪雾里。 原本道宫自然是很难找到的,但现在有那抹剑光指引,韩一需要在意的便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潜入道宫里面。 熊老师在茅草屋前站了很久,他略有些愤慨的搬了张椅子,直接坐下,韩一要去送死,他也没办法找别的地方躲一躲,何况就算是剑仙王乘月和司徒朝元战斗,也不可能毁掉雪山,不仅仅是因为雪山外围有着很多燕国百姓,也在与雪山深处有着镇压山外修士的屏障。 但终究是世间两大至高存在的强者,哪怕只是造成轻微的波动,也足以形成雪崩,熊老师只是不想被大雪埋住,才想着要离远一点躲躲。 “说来也是相当感慨,那李道陵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徒弟,各个都是惊才艳艳,尤其是这韩一,伤得那么重,尚有本事斩杀五境修士,怕是用妖孽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想着这些事情,熊老师心里也有了些困惑,“虽然不二洞的弟子资质很高,但真正能够称得上奇高的便也只有韩一,山海清幽里想要找出不二洞其他弟子那般资质的存在也并不难,只凭韩一便不可能威胁到道宫,那道宫又为什么要毁掉不二洞呢?” 北燕道宫自诩道统,天下第一门,司徒朝元也一直都想压制梨花书院、南禹枯禅、西晋剑阁,甚至魏国悬海观,所以在雪夜太子出现时,道宫刻意向着世间扬传,很显然是要给雪夜太子提前造势,让得雪夜太子未入世,便站在世间修士年轻一辈的最高峰。 若说韩一的存在会威胁到雪夜太子入世,那虽然说得过去,但韩一入世的时候,雪夜太子尚且不够强,北燕道宫没必要那么急切。 但熊老师也清楚,若事实真是如此,很多地方的确是能说得通的,毕竟苏别离是悬海观入世弟子,北燕道宫尚且不敢做得太过,而像沈秋白和徐北寒这些年轻人,在那时候也没有真正崭露头角,很难被道宫放在眼里。 那么不二洞弟子的韩一,相比较起来,背景确实不算深厚。 可归根结底,避免不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道宫没必要急着去毁掉韩一,何况依照司徒朝元的眼界,就算沈秋白那些年轻人尚未崭露头角,也终是潜力很大,如果是要给雪夜太子铺路,没可能只针对不二洞,毕竟除了苏别离和北藏锋、徐北寒这些山海清幽里的修士,其他人的背景不见得就比韩一深厚。 山海清幽在意的当然只有山海清幽。 且北燕道宫既然是暗中下手,没打算暴露出来,便说明他们的目的很不单纯,也许道宫确实要帮雪夜太子铺路,让其一入世,便可碾压天下修士,但不二洞里或许也有什么让道宫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是要给雪夜太子铺路,就让得道宫毁掉不二洞,理由远远不够充分。 看来不二洞覆灭的事件,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熊老师望着道宫所在的方向,默默制作起了冰沙,既然决定看戏,嘴巴里总得吃点什么。 ...... 冰凉的雪花拍打在脸上,让得徐北寒微微眯了下眼睛,他看着雪山上那座雄伟宫殿,貌似很清楚的在那里,十分醒目,但寻常时候,普通人亦或是四境、五境的修行者也很难找得到。 但因为老师在这里,这座宫殿便直接呈现在了眼前。 有成群结队的圣殿修士从山上下来,道宫的天门圣殿全在燕国,分布在各个边境,而那些小天门则除了南禹和姜国外,世间诸国里都有占据一席之地,便也如诸国里都有一座书院,小天门在世间诸国里的势力虽然比不上书院,但他们数量多,北燕道宫在天下的布局并不弱于书院。 让得道宫依旧忌惮书院的原因,也只是因为诸国里虽各自只有一座书院,但每座书院里都有五境之上的存在,哪怕是小国里的书院,也有五境大修士坐镇,而在某些邦外,虽然也有只是世俗那般教书育人的普通书院,但亦是相当尊贵,毕竟对于小地方而言,惟有读书高,那都是道宫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梨花书院的弟子遍布天下,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悬海观虽是世间最强,但修行者数量最多的无疑便是书院,哪怕五境之上的存在,在整个世间都凤毛麟角,可若比拼四境或是五境里的大修士数量,便必定是书院为最。 雪山道宫里虽然只有那位圣人,但亦有上千的圣殿修士分布在道宫下的小殿,随时听候调遣,在剑仙的剑意出现在北燕时,除了前往姜国的南天门圣殿门主王行知外,其他天门圣殿的门主都朝着雪山赶来。 王乘月看着山上那些身影,朝着徐北寒说道:“道宫圣殿里那几位门主,都已在五境之上,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打不过,但那些圣殿修士,皆在四境里,甚至有着数名知神境修士,勉勉强强够你打一打的。” 徐北寒略有疑惑的说道:“老师说要再毁一座道宫圣殿,为何直接来了雪山?” 王乘月淡淡说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我们到此是毁圣殿的,没有其他任何目的,那么只需要我的剑在就好,我没必要亲自跑一趟,你不觉得要在这些圣殿门主,甚至那位圣人的面前,毁掉他们的圣殿,来得更爽么?” 徐北寒恍然大悟。 “王乘月!” 东天门圣殿门主遥望着站在雪山脚下的王乘月,神情颇为凝重,“你为何到此!” 王乘月看向在半山腰的那些圣殿修士,目光一一在中天门圣殿和北天门圣殿的两位门主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东圣殿门主的身上,轻笑着说道:“我要去哪儿,谁能拦得住。” 他心里的骄傲从来没有消失,只是年纪稍微大了些,便也懒得在世间搞什么名头,但既然有圣殿修士已经在西晋开始活动,便是要在他眼皮底下搞事情,他自然第一时间就跑来打脸。 东圣殿门主的面色当即变得很难看,望了一眼中圣殿和北圣殿两位门主,他沉思了片刻,继续朝着王乘月说道:“我们自然管不着你要去哪,但你现在站在我道宫地界上,我们并不欢迎你,希望你能回你的剑阁。” 徐北寒此时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师徒二人既然到了这里,自然没理由轻易回去,曾经想着老师一剑毁掉西天门圣殿,连着你们西圣殿门主一起皆在那一剑下丧命,我便神往已久,早也想亲自做一回,但我深知凭借自己现在的修为,根本没资格抗衡天门圣殿,可把门主以下的圣殿修士全部杀干净,我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狂妄竖子!”三座天门圣殿的门主皆是怒视着徐北寒,中圣殿门主冷声说道:“西晋的剑痴,在年轻一辈里你确实惊才艳绝,但若在世间行走,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有的是强者教你做人的道理。” 徐北寒是很一根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那在旁人看来或许相当不礼貌,事实上也真的不礼貌,但那正是徐北寒在世间行走的态度。 王乘月皱眉看着中圣殿门主,沉声说道:“我的徒弟,自有我来管教,他说的话便很有道理,轮不到旁人多嘴,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圣殿门主,当然有资格训斥年轻小辈,但我也有资格把你们踩在脚下,在世间行走确实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很容易被打烂。” 道宫圣殿门主皆是德高望重之辈,他们自是也有自己的涵养,轻易不会动怒,也不会表露多余的情绪,可站在对面的是当世唯一的剑仙,确实有资格把他们踩在脚下,便很难做到淡定自若。 自王乘月的剑意出现在北燕时,他们就已经不能保持平静。 东圣殿门主恶狠狠地盯着王乘月,厉声说道:“西天门圣殿那件事情,是我们圣人在闭关,否则你们剑阁早就没了,哪来给你站在这里叫嚣的机会,这里是燕国,道宫的燕国,我们圣人没有计较你毁掉西天门圣殿的事情,不代表我们便真的怕了你,若你不速速离开,那么今日便是你王乘月陨落之日!” 王乘月注视着山上宫殿,皱眉想着,司徒朝元那老家伙倒是沉得住气,看来需要再加一把火。 事实上,在当年西天门圣殿被毁时,司徒朝元可并没有在闭关。 想着当年的事情,他望向声嘶力竭的东圣殿门主,淡淡说道:“怎么着也是堂堂圣殿门主,怎能像寻常泼妇骂街一般,我其实是很讲道理的,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何必搞得脸红脖子粗呢。” 东圣殿门主愣了一下,心里想着王乘月居然也会讲道理了? 但他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等他说些什么,便见王乘月忽然伸手指向雪山的东面,伴随着剑鸣声,一把名为沧月的剑,便瞬间掠过雪山尽头,眨眼消失在天际。 东圣殿门主傻傻的站在半山腰。 中圣殿和北圣殿两位门主也是极其骇然的看着那把剑消失的地方。 在他们的视线里,相隔万里之遥的东天门圣殿被沧月剑贯穿,浩荡剑意摧枯拉朽一般,瞬息间便毁掉了整座圣殿,甚至在圣殿里的修行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全部被埋在下面。 仅仅是一剑。 相隔万里。 东天门圣殿便成了一片废墟。 圣殿里的修士没有一个逃出来。 东天门圣殿距离最远。 王乘月偏偏要选择最远的。 那无疑是对道宫最大的挑衅。 东圣殿门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额头青筋暴露,颤抖着手指着王乘月,居然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圣殿和北圣殿门主虽然庆幸被毁的不是自己的圣殿,但王乘月当着他们的面,瞬间毁掉东天门圣殿,亦是让得他们憋屈至极,更悲伤的是,他们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居然都来不及阻止。 但憋屈恼怒之后,他们心下又觉得惊骇。 王乘月的境界更高深了,怕是只有圣人亲自出面,才有可能压制王乘月。 然而此时的东圣殿门主已经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直接便朝着雪山脚下掠去,“王乘月!我要你的命!” 王乘月看着天边那抹亮光,是他的本命飞剑回来了,继而完全无视东圣殿门主,朝着徐北寒说道:“看仔细点。” 徐北寒神情严肃。 老师是很少出剑的。 老师每一次出剑,都不亚于入得气运圣地顿悟。 只见王乘月朝前迈出一步,自半山腰上掠下来的东圣殿门主便仿佛突然遭受重击,浑身僵硬了一瞬,便相当狼狈的一头栽在雪地里,不断的翻滚,如同滚雪球一般,浑身沾满雪花,远远看去,宛若根本没有人的存在。 沧月剑铿地一声,贯入雪地,那滚落的雪球砸在剑身,稳稳停住。 紧跟着东圣殿门主便从雪球里滚了出来。 徐北寒紧紧蹙着眉头,实话实话,那一幕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仍是看得很仔细。 看似王乘月只是往前迈出了一步,但他其实在那一瞬间便有出剑,他出的不是刚刚毁掉东天门圣殿飞回来的沧月剑,是因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把剑。 徐北寒现如今当然达不到老师的高度,但不管老师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剑,只要他能看懂,便必定受益匪浅。 他看到了老师出剑的那一瞬间,但并没有捕捉到那把剑。 但王乘月此时看着紧皱眉头的徐北寒,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若徐北寒是一脸茫然,那他的一剑便是毫无作用,好在剑痴就是剑痴,是他王乘月的徒弟。 他不指望徐北寒能够直接看透,只要心里有疑惑便够了,有疑惑自然便会去想着解惑,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那就完犊子了。 东圣殿门主从雪地里爬起来,他拍打着自己身上沾染的雪花,看着对面的王乘月,阴沉着脸说道:“剑仙不愧是剑仙,居然在我道宫前教徒弟,但你把我当成工具,未免太过分了些!” 王乘月淡淡说道:“相比于把你当作工具,我毁你东天门圣殿不是更过分?既然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你又何必在意自己是不是工具?” 东圣殿门主脸色铁青,他没有再叫嚣着要杀王乘月,虽然被当作了工具,但也让他清醒过来,王乘月的强大,是他没有办法想象的,就算同是五境之上的存在,但也有着悬殊的差距,任何一丝一毫的距离,都有可能是天堑,何况他跟王乘月的距离不只是一丝一毫。 便在这时,雪山上忽有风起。 雪花簌簌而落,宛如下了一场暴风雪。 王乘月眉头轻蹙,他抬眸看向那座宫殿。 有一抹黑影愈来愈近。 飞扬的雪花化作了一只巨掌,悍然朝着王乘月拍来、 轰隆隆一阵巨响。 茫茫雪雾弥散。 在半山腰的圣殿修士纷纷摔倒,而三位圣殿门主也是伸手遮挡着炸开的雪雾,感受着那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他们心下都有点惊骇,哪怕深知圣人的强大,但他们也很久没有亲眼目睹,近距离感受过了。 那巨掌拍中王乘月,肆虐的雪雾将他彻底吞没。 司徒朝元的身影出现在半山腰,他注视着山脚下,看着雪雾被一声剑鸣驱散,他淡淡开口说道:“王乘月,你并非世间无敌,二次挑衅我道宫,是在逼着我杀你。”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一章 那些行走在捷径上的修士 茫茫雪雾散去。 王乘月执剑看着站在半山腰的司徒朝元,闻听得他的话,微笑着说道:“道宫圣人果然是高高在上,说的话看似很牛,实则如同狗屎,有能耐你就来杀我,别只是说得好像你能杀我一样,便如当年你杀不死我,那么现在继续装着高高在上,便很没有意思。” 世人只知道剑仙摧毁西天门圣殿而道宫忍气吞声,虽然那有一部分是事实,但因圣人未出的缘故,若非不得已的情况,便也没有人紧抓着这一点对道宫诟病,可世人却很少知晓,其实当年司徒朝元有短暂出关,并且和王乘月打过照面,那是连在道宫里面都鲜少有人清楚的事情。 司徒朝元只是没有真正出现,但他的确曾试图杀死王乘月,只是没有成功。 而且也没有人知晓,王乘月虽轻易毁掉西天门圣殿,但并非潇洒离去,而是负伤回到西晋的。 那时候的王乘月确实打不过司徒朝元,但司徒朝元也很难轻易杀死他。 闻听得王乘月那番话,司徒朝元轻轻蹙着眉头,说道:“我道宫五座天门圣殿缺一不可,时隔这么多年,道宫要重建西天门圣殿,免不了要在西晋活动,但你因此便来道宫再毁东天门圣殿,确实过火了些,当年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很清楚,我并非不能杀你,只是没有必要罢了。” 王乘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沉默了少许,突然拔剑向着半山腰上的中圣殿和北圣殿门主斩去。 司徒朝元一挥手便抵消到了王乘月的剑意,沉声说道:“看来是说不通了,也算活了一把年纪,你到头来依旧是这般桀骜,既然剑门已经日薄西山,何不直接就此消失,免得让人不痛快!” 王乘月默不作声,再次拔剑。 司徒朝元沉着脸,但在他出手崩灭那道剑意时,忽见王乘月又出剑,而剑意的目标却不再是半山腰,而是同样站在山脚下的东圣殿门主! 挥手崩碎眼前的剑意,司徒朝元看着东圣殿门主在王乘月剑意下跪倒,口喷鲜血的模样,他脚下轻移便消失在半山腰,下一瞬直接出现在王乘月的面前,一掌猛然拍落。 但王乘月的身影也在那一刻消失,同时跟着消失的还有徐北寒,等到他们再次出现,便来到了半山腰,王乘月提剑,剑意朝着中圣殿和北圣殿门主砸落,瞬间便让他们身受重伤。 他回身看着站在山脚下的司徒朝元,微笑着说道:“年纪大,反应确实慢。” 王乘月的目标就是道宫三位圣殿门主,但有司徒朝元在,他很难轻易得手,但正如圣殿修士都很傲慢,道宫的圣人当然便是最傲慢的,他只是略施小计,便耍得司徒朝元团团转。 但他也并非要跟道宫开战,所以特意留了那三位圣殿门主一条命,没有直接杀了他们。 看着站在身边的徐北寒,王乘月轻声说道:“剩下那些圣殿修士便交给你了。” 没有三位圣殿门主介入,道宫雪山又没有足够多的五境大修士,纵使徐北寒要独自面对上千名圣殿修士依旧有点难度,但至少不会被那三位圣殿门主杀死。 上千名圣殿修士里有多达数名的五境大修士,其余的皆在四境里,那是相当可怕的力量,王乘月能帮徐北寒的也就是把五境之上的存在先解决掉,剩下的徐北寒能不能解决,便只能看他自己了。 此时王乘月看着山脚下的司徒朝元,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在我打算重建西天门圣殿时,便有意料到你的反应,但事实上,你比我想象中动作更快的来到这里,如此看来,便也有稍微出乎我预料的地方,你没有把他们直接杀死,心里许也有顾虑,但有顾虑的剑仙,便是有了弱点。” 司徒朝元看着徐北寒的身影,平静说道:“你把剑痴带来,想必很有信心,但你终究没有做好要全面与我道宫为敌的准备,或许你只是借着此次机会和我打一场,但道宫的颜面不允许被二次挑衅。” 若怎么着剑阁都得和道宫开战,那么王乘月自然有机会就直接把那三位圣殿门主杀死,但事实上,不管司徒朝元怎么说,王乘月没有做好跟道宫开战的准备,司徒朝元自是也没有做好跟剑阁开战的准备。 他又不是刚刚入世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被司徒朝元三言两语便乱了心境。 “你所谓的颜面在我看来是十分可笑的东西,且不管当年事实如何,你们道宫的颜面早就扫地了,而我现在又毁了你们东天门圣殿,那么世人看待你们道宫的眼神便也可以预见,一次打是打,二次打也是打,除了那些因害怕你们道宫而闭口不言的人外,道宫又哪还有颜面可言?你们自欺欺人倒是很在行。” 王乘月把中圣殿门主踩在脚下,认真思忖了片刻,接着说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若把你们圣殿门主杀掉,敢问圣人是否真的要与我剑阁开战?” 司徒朝元面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但同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淡淡说道:“我知道剑仙有胆魄那么做,但你也别忘了,或许你要离开,我很难留得住,但你那位剑痴徒弟便要死在那里,而如果你要把你徒弟一起带走,便是你们两个都走不了。” 王乘月低头看着脚下怒目欲裂的中圣殿门主,微微笑着说道:“圣人的话确实颇有几番道理,道宫和剑阁开战非同小可,那绝不仅仅是我们两家的事情,而我若把你们惹急了,要鱼死网破,对我来说确实没多大好处,若要按规矩来说,便是我们两个打一场,但遗憾的是,我不是一个喜欢遵守规矩的人。” 他注视着山脚下的司徒朝元,然后脚下微微用力,中圣殿门主当即便嘶声惨叫起来。 司徒朝元神色微变,“王乘月!你要想明白那么做的后果!” 王乘月淡淡说道:“我心里有些顾虑,但圣人心里也有顾虑,那么我便没了顾虑,我确实没想着要和道宫直接开战,可就算开战,对我来说虽然没好处,但也说不上多大的坏处,可是对于道宫而言,没有做好准备就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你绝对要比我更不愿意开战,于是我的顾虑便也不算顾虑,且我也想要看看,若是真的杀了你们道宫一位圣殿门主,圣人会怎么做。” 司徒朝元果断出手。 雪山里的天地灵气在一瞬间被他抓在手里,尽数朝着王乘月砸落。 但他的速度再快,也没有办法阻止王乘月杀死中圣殿门主。 因为中圣殿门主就在王乘月的脚下。 在整座雪山的灵气出现在王乘月头顶时,中圣殿门主也断了气,而王乘月紧跟着提剑,朝着上空斩去。 直接崩碎整座雪山的灵气。 整个雪山都在颤动。 深处的茅草屋坍塌,被厚雪覆盖,熊老师静静坐在雪里,他望着道宫的方向,轻声喃喃道:“司徒朝元的顾虑当然是很多的,因为司徒朝元的野心足够大,就算死一位圣殿门主,也不能妨碍他的计划,何况这里是北燕雪山,深处镇压着荡魔时期的山外之人,若全力出手,很可能打破屏障,那时道宫将会是众矢之的,绝对不是司徒朝元想要的。” 他挖了一口冰沙,半个身子被雪埋住,神色如常的注视着那副画面,“原本剑仙的确没有要杀死中圣殿或者任何一位圣殿门主的想法,但在他隐约察觉到司徒朝元的想法时,便决定赌一把,能在司徒朝元面前杀死圣殿修士甚至圣殿门主的也就只有剑仙了。” 能够亲眼目睹着当世剑仙和道宫圣人的对决,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 徐北寒在半山腰上出剑。 他在风雪里行走着。 那些圣殿修士也全都朝他围了过去。 有知神下境的大修士拦路。 却被徐北寒一剑斩杀。 他独自面对着上千名圣殿修士,却没有半点惧意,包括那几名五境大修士在内,没有人能够单独拦得下徐北寒一剑,但他们群起而攻之,便足以对抗知神境巅峰的强者。 徐北寒将陷入一场苦战。 这其实已经和道宫开战没什么两样。 但因只有王乘月和徐北寒两个人,那么便也算不得是剑阁和道宫开战,只能说是他们师徒两个在挑衅羞辱道宫。 王乘月的剑自半山腰斩落。 剑意在整个雪山里蔓延。 但在外围有百姓居住的地方便止息了。 甚至那些百姓根本不清楚雪山里在发生什么。 燕国的都城,中庆城里面的无涯书院。 有穿着儒袍的老者在注视雪山。 他是无涯书院的院长,云居士之名取自云深不知处,居者有其屋,正因有他坐镇燕国,才让得道宫始终没办法进驻姜国,梨花书院那位的震慑终究在外,但燕国都城里面的无涯书院却是摆在道宫和燕国皇室眼皮子底下的威胁。 若无涯书院不除,道宫和燕国军队便没有办法全身心的发兵姜国。 可若动了无涯书院,姜国的梨花书院也会有动作,到那时便不是燕国攻打姜国,而是姜国攻打燕国了,虽然那貌似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但战场若要在燕国境内,整个燕国都有可能生灵涂炭,甚至燕国里那些受教于无涯书院的存在,很可能临阵倒戈,让得燕国的处境变得更加不妙。 虽说燕国常年冰天雪地,若为战场,肯定对燕国军队益处更多,但无涯书院在燕国都城扎根,影响力也是极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出现燕国百姓站敌军那方的一幕,反正姜国领域足够大,对无涯书院好感足够强的燕国百姓完全可以被接去姜国,到那时燕国面对的就会是灭顶之灾。 所以燕国皇帝和司徒朝元都得做足准备,把危害降到最小,能够最安稳的把无涯书院除掉,那并非只是司徒朝元把云居士杀掉便能完成的事情。 那么在此之前,若是同西晋剑阁开战,燕国就将面对西晋和姜国两大王朝,继而演变成整个世间的争战,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前,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能让它过早发生。 云居士在注视着雪山那一战。 琅嬛剑庐的上官剑主也在注视着。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人。 如果李梦舟在这里,便能认出这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便是御史中丞澹台璟的脑障儿子,跟随其母亲来到燕国的澹台无病。 澹台璟的夫人本就是燕人,而且还是中庆城里的富族,因澹台无病的双腿和脑子都有问题,失去丈夫的澹台氏不能再失去儿子,但她没有渠道联系道宫,且在中庆城里活动的圣殿修士也是个个傲慢无礼,甚至拿澹台无病当作笑话,差点便死在那些圣殿修士手里。 澹台氏绝望之际,是上官剑主出现,给予了她新的希望。 上官剑主要收澹台无病为徒。 并且能够治好澹台无病的脑子。 事实上,澹台无病有着很高的剑道资质,虽然身体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澹台无病的双腿是天生便有问题,没有办法治好,可脑子里的问题并非天生,那是有得治的。 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澹台无病的脑子不仅恢复了正常,其修为也是突飞猛进,但他踏上修行路的时间终究太晚,就算资质颇高,也很难追赶上别人的脚步。 于是上官剑主就有了别的想法。 她此时望着雪山的方向,淡淡说道:“西晋剑阁的那位剑仙就在燕国,你若想继续破境,甚至具备同世间年轻一辈修士争锋的实力,那么便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因你曾经脑子有问题,却也因祸得福,给了你莫大好处,便是剑心通明,只要你能登上剑山,甚至得到那里的剑,你便可以直接站在年轻一辈的最高峰,距离剑仙触手可及。” 天生剑心通明者,整个世间目前也只有西晋剑阁里的那名少女,就算剑仙王乘月也是后天修成的剑心,在没有成就剑仙前,后天修成的剑心都是不能同天生剑心相提并论的,因天生剑心通明者,就算不修炼,修为无时无刻也都在增进着,若修炼起来,自然更快,但只在于修行剑道。 澹台无病身体的问题,让他在脑子恢复正常的时候才剑心通明,可也在某方面意味着,他同样属于天生剑心通明。 或许比不过西晋剑阁那名少女,但剑修一辈,他的资质也能稳居第二。 登剑山便是他变强的捷径。 修行本无捷径,但有些特殊的人,上天就会给他们开出一条捷径可走。 例如西晋剑阁的那名少女。 例如悬海观刚刚入世的叶桑榆。 也例如姜国离宫剑院里的三先生。 甚至雪夜太子也在走捷径。 闻听得老师的话,澹台无病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 他记忆里存在着脑子有问题时发生的断断续续的事情,他记着自己做过的曾经很伤害母亲的事情,也记得自己的父亲被杀死的事情,同样更记得那些圣殿修士羞辱自己,甚至打骂自己母亲的事情。 哪怕母亲的家族在燕国中庆城里有些势力,可面对圣殿修士,就连皇子都能任意打骂的存在,区区一个家族势力又算什么。 藏着很多事情,心里太过复杂的他,本来是和剑心通明并不契合,但他拥有剑心是不争的事实,或许他的确是天生的剑修,那么曾经的不公,他便可以提剑一一斩去。 ...... 雪山里。 韩一望着拔剑同司徒朝元战在一块的剑仙王乘月,望着独自面对上千名圣殿修士的剑痴徐北寒,又望着山脚下身受重伤的东圣殿门主和半山腰的北圣殿门主,以及中圣殿门主的尸体,他沉默了片刻,便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朝着山上宫殿潜去。 但在他刚刚离开,王乘月便忽然说道:“看来你们道宫面对的不只有我们。” 司徒朝元紧紧蹙着眉头,说道:“苟延残喘的跳梁小丑罢了。” 王乘月说道:“看来你认得他。” 司徒朝元没有说话,他忽然抬手,雪山上便出现一只巨掌。 王乘月紧跟着便斩出一剑,让得那巨掌崩碎。 “我倒是挺好奇他要去做什么,怎么能轻易让他死掉呢。” 司徒朝元面色阴沉。 而正往山上宫殿潜行的韩一望着头顶崩碎的巨掌和剑意的余韵,没有理会,就算司徒朝元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有剑仙王乘月挡着,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要去毁掉道宫。 虽然雪山里有着上千名圣殿修士,但他能够感知到,在那座宫殿里,还有人存在。 山上宫殿很大。 因建立在山上,宫殿下方有很多洞口,没有路能够直通宫殿里面,而若不熟悉的话,也很容易迷失在那些山洞里。 但韩一却没有一点犹豫。 他直接选择最近的洞口,极其果断的冲了进去。 说是山洞,但里面的景象却如同在宫殿里,九曲回廊,灯火璀璨,他凭着感觉往里走,也在四处搜寻着修行者的气息。 他并没有真正入得雪山宫殿里,而是在雪山里面,单凭感知到的气息很难分辨具体位置,他直接便拔剑斩击出去,想要借此让宫殿里的修行者主动送上门来。 事实上,在宫殿里的修士也都在关注着山下的战斗,谁也没有注意到韩一的出现,只是那巨掌的出现让他们略有些意外,但不明所以的他们,也没想着去感知附近的陌生气息。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他们惊醒,很快便看到了韩一。 韩一在原地等待着。 没有过去多久,便有几名圣殿修士出现。 看来宫殿里的修士数量并不多。 真正的道宫里面若非有什么大事,是不允许进去的,他们都在宫殿下面的小殿里,而那些小殿便在山洞里。 区区几名四境里的圣殿修士自然不够韩一杀的。 几乎在一个照面,那几名圣殿修士便气绝当场。 “啪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在山洞里回荡着。 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韩一的面前。 “你的运气其实真的很好,若非我有很多事情耽搁,没有一直守在镇魔屏障,那么熊老师便不可能救你,因为我会直接把你杀死,可既然有魏国芍华书院的院长大人庇护着你,你又何必跑来这里送死,难不成你以为那王乘月真能战胜我们圣人?又或者你以为能够凭此做些什么?” 出现在韩一面前的便是本应该同熊老师一起镇守在雪山屏障的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 也是整个西天门圣殿里唯一还活着的人。 若是西天门圣殿能够重建,他便有望成为西天门圣殿新任的门主。 可惜有王乘月在阻拦,现在就连本该早就死掉的不二洞首席弟子韩一也敢来捣乱。 云中崖的心情极其不好。 “我已入知神境巅峰,在我的面前,你便如同蝼蚁。” 韩一沉默不语的看着他。 云中崖面色微沉,说道:“若你想活着,便把《蚕灭卷》交出来,我相信你也很清楚,其实你的生命对于我而言,形同虚无,你能够活下来,对道宫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若你能识时务,那便再好不过。” 在有传言说韩一出现在燕国时,道宫并没有很在意,因为他们都觉得不二洞里的人死光了,那么对韩一的追杀,便也只是针对燕国有修行山门被毁一事,是为了协助燕国皇帝陛下。 但在确信韩一真的活着的时候,道宫方面的第一想法不是杀掉韩一,而是要活捉,那追捕狂草堂和天枢院暗探的圣殿修士也只是碰巧遇到韩一,且他们并不知晓韩一对道宫的意义,只是想着杀掉韩一,却被韩一反杀。 就算是曾参与覆灭不二洞的圣殿修士,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道宫真正出手的目的。 何况有魏国芍华书院的院长在护着韩一,道宫便暂时没有对韩一做什么,现在韩一自己送上门来,云中崖知道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不是师弟,是师妹 看着云中崖,闻听得他的话,韩一深深皱着眉头。 如同世人不清楚不二洞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并不清楚堂堂北燕山海清幽为何要对不二洞下手,但如果是道宫想要得到《蚕灭卷》便说得过去了。 《蚕灭卷》是一门感悟神通,而且只要开启三个篇章,便必然能够跨入五境之上,何况《蚕灭卷》每一篇章都有着极其强大的手段,只是除了修习《蚕灭卷》的不二洞弟子,世人皆不知晓《蚕灭卷》神通的特殊性,韩一也有点想不明白,道宫是如何得知《蚕灭卷》,甚至不惜毁掉不二洞也要得到它。 世间没有任何一门感悟神通能够保证让修行者打破五境壁垒,就算是悬海观的天书,道宫的太玄经,梨花书院的浩然气,也只是保证能跨入五境门槛,最重要的还是自身悟性和资质,而不可能仅凭神通,就一定能打破五境之上的壁垒。 南禹枯禅的神隐经,也只是神通手段足够丰富和强大,就算把神通感悟至深,增强的也只是手段。 何况最让韩一想不通的是,《蚕灭卷》的第三篇章虽能保证打破五境壁垒,但开启篇章的难度也不小,那同样和资质悟性有关,那么对于资质颇高的修行者而言,修习《蚕灭卷》确实更有可能跨入五境之上,而且修行时间能大幅缩短,可也得知道《蚕灭卷》的特性,才会想着抢夺。 李道陵凭借第三篇章打破壁垒,要迈入大自由境界,但世人根本不清楚里面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 能够保证一定可以跨入五境之上的感悟神通,怕是世上没有人不心动,除了那些极少数的已经在五境之上的人物,但总也会有些人想要借着这门神通让自己门下再多些五境之上的存在。 司徒朝元本身没必要抢夺《蚕灭卷》,但道宫里有的是人需要。 站在他面前的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便很需要。 想要打破五境壁垒何其艰难,就算是已经站在知神境巅峰,可近百年来,也唯有李道陵一人打破五境壁垒,虽说皆然大师在天弃荒原也入了五境之上,但终究是借着杀死山外帝君林敢笑,让她破除了心障,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般好运气。 而像云中崖这般人物,想要在有生之年打破五境壁垒,貌似只有借助《蚕灭卷》了。 如果道宫里那些知神境界大修士全部入了五境之上,恐怕道宫就真的立在整个世间之上了。 他看着云中崖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蚕灭卷》的,但那终究只是一门神通,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夸张,再强大的神通,也要看修行的人,我虽然修习了《蚕灭卷》,但《蚕灭卷》并不在我的身上,恐怕你要失望了。” 云中崖淡淡说道:“李道陵经历过荡魔时期,且他对世间而言都是奇迹,因其是他们那一辈第一个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哪怕到现如今,薛忘忧和陈莫西乃至世间跟他们站在同一层面的强者都依旧在五境里徘徊,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而且事实上,李道陵的资质并不算很高,只能说不差,所以他就算修习着《蚕灭卷》,也只是比同辈修士早十几年打破五境壁垒,但十几年可不是轻易就能忽视的。” “何况你韩一跟随着李道陵修行的时间也不算长,却在刚一入世,便碾压世间同辈修士,甚至你在雪山里杀我道宫圣殿五境大修士如同斩瓜切菜,苏别离能够做到是因为他在魏国山海清幽里,但你韩一什么都没有,却依旧能够做到,敢说没有《蚕灭卷》的功劳?“ “如此事实摆在面前,不二洞能够那么快崛起,门下弟子个个惊才艳绝,若只说是你们运气好,便太没道理了。” “李道陵已陨落,不二洞也消失了,身为首席的你活了下来,你觉得我会相信《蚕灭卷》不在你身上这种鬼话?” 韩一深深皱着眉头,或许道宫能够从这些事情里面察觉到问题,但《蚕灭卷》三个字不是他们轻易就能知晓的,但他也不相信不二洞里会有问题,如果真是不二洞里的人把《蚕灭卷》透露给世间,那么覆灭不二洞的就该是整个世间修士,又或者当初确实除了北燕道宫外,还有其他山海清幽牵扯其中? 那么同样在山海清幽里的熊老师救他的目的便很不好说了。 但他很快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熊老师真的别有居心,他肯定能够感觉到,就算一个人伪装的再深,也不可能毫无破绽,更何况他和熊老师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若没有半点察觉,便说明没有任何问题。 终究是他不敢去想象,如果真的要与整个世间为敌,那牵扯到的事情便太过庞大了。 他当时能够活下来,自然也见到了很多人,姜国都城,北燕道宫,虽然也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但至少能够确定,并非是世间所有的山海清幽都想得到《蚕灭卷》,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把《蚕灭卷》透露出去,这三个字世间是瞒不住的。 或许是北燕道宫机缘巧合得知了《蚕灭卷》,从而才能推理出不二洞修士存在的问题,那么道宫肯定不愿意告诉更多人,世间没有传闻,便很正常了。 毕竟若是世间全都清楚《蚕灭卷》的存在,现如今的局面便不是这样了。 他也很相信不二洞里的人不可能有问题。 这便足够了。 望着沉默不语的韩一,云中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如果《蚕灭卷》真的不在你身上,那事情反而更简单了些。” 他微笑着说道:“姜国离宫剑院有一个叫李梦舟的少年,他初到琅琊城便传出看不见气海的事情,但相当奇怪的是,他偏偏踏上了修行路,而且破境如喝水一般轻松,短短半年里便站在四境门槛前,现如今更是站在了五境门槛前。” “世间本就存在着很多特殊的事情,甚至很多都没有办法解释,但如果李梦舟也来自不二洞,也修习了《蚕灭卷》,那么在他身上发生的奇迹,便有了解释。” “我们南天门圣殿门主跟随着雪夜太子去了姜国,太子殿下在千海境里也许会把李梦舟杀死,当然,前提是《蚕灭卷》不在他的身上,可你说《蚕灭卷》也不在你的身上,那我就感到很好奇了。”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这可是相当奢侈的,一是你死,二是李梦舟死,你又该作何选择?” 韩一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管你们要杀什么人,《蚕灭卷》确实不在我身上,而是在我老师身上,可老师已经陨落,不二洞也被大火焚烧干净,你们注定不可能得到《蚕灭卷》,而我唯一知道的,便是你要死在我手里。” 云中崖皱眉说道:“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有很大问题,他握着李道陵的剑,很大可能便是你们不二洞那第七名弟子,这并非你不承认,便能否决的,你若不在意他的死活,或许也是你认准了我们不敢杀他,而我们唯一不敢杀他的原因,便是他身上有《蚕灭卷》,在没有从他身上得到《蚕灭卷》前,确实不能草率的杀掉他。” “但颇有点遗憾的是,南圣殿门主知晓这件事情,但雪夜太子并不知道,我也不确定在进入千海境前,雪夜太子是否已经知道,而若他不知道,那么李梦舟就很危险了。” 他有些啰嗦,传达给韩一的意思只有一点,却是不断着重提醒着。 不管雪夜太子到底知不知道,那么都存在着一种可能性,若李梦舟真的是不二洞弟子,韩一便不敢去赌,但有点出乎云中崖预料的是,对于他的那些话,韩一没有任何慌张的意思,甚至开始有点厌烦。 他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云中崖,说道:“我需要让你清楚一点,当年要入门的小七,不是我的师弟,而是师妹,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那个李梦舟是不是握着老师的剑,我现在只想杀你。” 在云中崖震惊的时候,韩一已经出剑。 剑气在洞窟里弥散。 切割着石壁,道道蕴含着极强剑气的剑痕分布在云中崖的周身。 他刚从韩一那番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便又陷入了新一轮震惊里。 看着那些剑气,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怎么可能斩得出如此之强的剑?!” 韩一淡淡说道:“你既然清楚《蚕灭卷》的存在,也知道我修习了《蚕灭卷》,那么便不该如此惊讶,看来你们道宫对《蚕灭卷》的了解也并不多,仅仅是这样,便毁掉不二洞,杀死老师,杀死我那些师弟师妹,简直不可原谅!” 说到后来,韩一已经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提起浮生剑便朝着云中崖斩去! 韩一早就开启了《蚕灭卷》的第二篇章,他具备绝对跨境杀敌的本事,只要云中崖没有在五境之上,他都能随意斩杀,但因伤势并没有彻底痊愈,他也不能认定一剑就可以杀死云中崖,但想来也足够把云中崖打个半死。 剑气摧毁着洞窟里的一切。 斩击在云中崖的身上,将他那一身道袍切割的支离破碎。 任凭云中崖如何反击,都无法阻止剑气的袭来。 他终于开始慌乱起来。 本以为自己知神境巅峰的修为,杀死韩一便如碾死蚂蚁那般简单,但没想到事实却相反过来。 他确实只知道《蚕灭卷》能够保证修行者跨入五境之上,但这门神通带给修行者的手段,他是一无所知的。 李道陵从来没有跨境杀敌,只有跨境败敌,而且展现的次数不多,更容易被认成是巧合,或是因李道陵足够强大,他都是以最基础的剑技对敌,就连入世的不二洞弟子,也都没有跨境杀敌,否则在同境里的苏别离便不是和韩一齐名,而是韩一的手下败将了。 韩一的剑气如满天风雨,狂暴肆虐,接踵而至,让得云中崖应接不暇。 他浑身鲜血淋漓,拼命抵抗着剑气。 “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区区小辈!” 他怒目欲裂,声嘶力竭。 往前猛地踏出一步。 一股雄浑的灵元朝着韩一蜂拥而去。 瞬间打断了韩一的剑气。 他宛若疯子一般,恶狠狠地盯着韩一,“现在我更能体会到《蚕灭卷》的强大之处了,哪怕你是天纵之资,可终究跟我有着难以跨越的境界差距,但你却能轻易跨过去,想来就算是那苏别离也很难做到,但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定了,这里是道宫,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他抬掌间便有一股莫名的气息自宫殿里渗入洞窟,那股气息围绕着云中崖,让他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韩一紧紧蹙着眉头,虽然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毫不犹豫的提剑便斩。 剑气轰击在那股莫名出现的气息上。 整个洞窟都在震动。 云中崖恶狠狠地盯着韩一,沉声说道:“想要在道宫杀我,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就算你能越境,但也杀不死我,道宫本身就在气运里,我能借助气运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韩一若有所思的再度提剑,说道:“原来雪山上那座宫殿便是朝雾城,那么这洞窟才是真正的道宫,可就算你能借助气运又能如何?实力不济,借来的东西终究是虚无的,你借助的也只是弥散在外的一缕气运,只要把它砍碎就好了。” 他把所有的气海灵元都凝聚在剑身上,朝着云中崖斩落。 剑气轰鸣! 撕裂着那股气息。 洞窟在剧烈颤动。 咔吧一声脆响! 云中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一把剑。 “这绝不可能!?”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韩一手臂轻振,收剑入鞘,看着缓缓跪倒在地的云中崖,淡淡说道:“因为我比你强。” “噗啊”云中崖喷了一口鲜血,瘫坐在地,神情萎靡的注视着面前的韩一,说道:“《蚕灭卷》果然强大,明明你的修为弱于我,却能如此轻易杀我,就连我借助气运都不能抵抗半息,但我死了不要紧,圣人肯定能够看明白,他要得到《蚕灭卷》的想法只会更深,你的下场不会好” 韩一平静望着他,说道:“但他注定得不到,我的下场如何,你也注定看不到。” 云中崖低垂着脑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韩一抬头看着洞窟,沉默了片刻,直接盘膝坐下,既然那座宫殿就是朝雾城,那么便不可能毁掉,但他可以借助朝雾城里的气运,让得伤势彻底痊愈,甚至有可能再次破境。 哪怕他并没有在朝雾城里面,但他终究在气运里。 徐北寒挥剑斩杀着圣殿修士,他已经很是疲惫,但出剑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止歇。 有知神境界的大修士挥刀砍中了徐北寒的臂膀,鲜血横流。 但紧跟着徐北寒便挥剑杀死那名知神境大修士。 上千名圣殿修士在短时间里已经被他杀得只剩数百,就连知神境界里的大修士也被他杀死了三人,他终是感到有些力竭。 司徒朝元和王乘月站在山脚下。 他们四目相对。 周围的天地灵气却在暴涌肆虐。 让得他们身边百米范围内变成绝地。 触之即死。 “看来那年轻人的本事不小,居然把你们那些圣殿修士都给杀了。” 王乘月轻轻蹙着眉头,继续说道:“但我没想到,原来当年不二洞覆灭一事,是你们道宫所为,想来算无遗策的南禹枯禅无念大师是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可他并没有告诉世人。” 说到这里,王乘月便有些不解的问道:“那《蚕灭卷》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神通,居然让得你司徒朝元也想得到?” 司徒朝元沉默不语,他心里颇有些恼恨云中崖办事不力,明知王乘月在这里,居然直接向韩一讨要《蚕灭卷》,若真能得到《蚕灭卷》,那么被王乘月现在知道也没什么,但云中崖居然死在了韩一剑下,《蚕灭卷》的事情也瞒不住,可谓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他自然没有回答王乘月的意思,眼见着那些圣殿修士迟迟解决不掉徐北寒,韩一又在道宫里直接领悟朝雾城的气运,司徒朝元的面色变得相当黢黑。 这样下去,道宫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王乘月。”司徒朝元轻皱着眉头,说道:“我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莽夫,不管你出现什么样的想法,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影响不到你的剑,但你也只是仗着我不愿在此时同剑阁开战,便百般羞辱,要知道,若是把我惹急了,我只需要在这里牵制住你,圣殿修士便可以踏平你们剑阁。” 在这里的上千名圣殿修士也只是随时等待听候圣人的调遣,就算西天门和东天门圣殿被毁,圣殿修士亦有成千上万,要知道,剑阁里面除了王乘月,便没有第二位跨入五境之上的存在,那么只需要东圣殿门主或者北圣殿门主任意一人带领着万名圣殿修士,踏平剑阁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王乘月笑着说道:“这便是我心里的顾虑,我此来燕国的唯一目的就是再毁你们一座天门圣殿,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完成了,杀死中圣殿门主确实是意外,你最好不要威胁我,就算你能毁了剑阁,但你又是否承受得住无时无刻都要被我刺杀的危险?” 被一位剑仙刺杀,那绝对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 司徒朝元阴沉着脸,说道:“既然已经毁了东天门圣殿,就自离去便是,你若铁了心的同我为敌,那便留下吧。” 他抬掌卷动风云,满天雪花飘舞,一道灵柱自穹顶砸落,狠狠砸在王乘月的身上。 王乘月拔剑,淡淡说道:“我若要走,你未必拦得住,但你突然变得急切,想来那《蚕灭卷》确实是好东西,你想要杀了我,但你我境界相当,就算你的修为要比我雄厚一些,但你也清楚,那并不能成为你的依仗。” 他挥剑砍碎那道灵柱,剑意照着司徒朝元轰去。 那是西晋剑阁的紫气天罗。 也是王乘月最强大的剑意。 天边生出紫韵,剑意覆盖下,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 此乃当世奇观。 基本上在世间每个角落的修行者或是普通百姓都能看到紫韵覆盖下的天地。 “剑仙的意,果真强大。” 南禹枯禅的无念大师注视着那天边紫韵,紫韵之气覆盖着北燕,又穿梭在西晋、姜国、魏国,来到南禹。 九皇子神情凝重地说道:“剑仙斩出这般一剑,是真的要与道宫鱼死网破了?” 无念大师说道:“剑仙的想法极难计算,他在道宫雪山,瞬息间便转换了很多念头,自他走出剑阁要再毁一座道宫的天门圣殿,再到想要借机教授徒弟,继而杀死中圣殿门主,现在又斩出紫气天罗,皆不是他原本就有的想法,看来在雪山发生了很多事情。” 九皇子很不解的说道:“明明道宫圣人和剑仙心里都有顾虑,为何反而让事情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无念大师沉思了片刻,说道:“司徒朝元的野心向来很大,燕国要攻打姜国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哪怕剑仙做得很过分,但司徒朝元依旧能忍得下来,忽然不想再忍,无外乎是韩一的出现。” 九皇子沉默着,忽然说道:“老师既然早就清楚姜国不二洞是被道宫所毁,为何当初姜国来人,老师却说不知道呢?” 不二洞的覆灭对于世间而言都是很大的秘闻,要说除了覆灭不二洞的真凶外,唯一能够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无念大师。 姜国皇帝陛下自然有派人前来问询。 面对九皇子的疑问,无念大师沉默了很久。 他望着燕国雪山的方向,望着天边迅速覆盖而来的紫韵,缓缓开口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三章 紫气天罗 “因为司徒朝元在那之前找到过我,我并非是在计算中得知不二洞覆灭真相,而是在司徒朝元那里便已经先知道了,我没有告诉世人,当然也不是因为司徒朝元,他尚且威胁不到我,但《蚕灭卷》的存在,确实同道宫有关,司徒朝元只是拿回本该属于道宫的东西,何况事情无关我南禹,也没必要因为不二洞而与道宫交恶。” 无念大师轻声说道:“但我算出了韩一还活着,也算出了那不二洞第七名弟子也活了下来,却始终没有算清楚,那被道宫和姜国都城很多人认定为不二洞第七名弟子的离宫剑院七先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即握着李道陵的剑,修习着《蚕灭卷》,便理应是不二洞的弟子,但不二洞里却并没有他的姓名,就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人。” 九皇子面色变得有些凝重,沉声说道:“老师就连上天都能算计半筹,按理说,世间应该没有您算不到的,像观主和剑仙那般和老师同一层面的强者,让得老师没办法算无遗策外,离宫剑院七先生那般小辈,如何能够逃出老师的计算?” 无念大师也有点不懂。 这的确有点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九皇子这时又说道:“如果老师算不出那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是否意味着有人在帮他隐藏?若非强大到如观主那般,便是本身只是小角色,未入得老师的棋盘,自然也就算不出,若追根朔源,便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看清。” 无念大师认真想了想,说道:“除非那李梦舟就是道天本身,否则便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李道陵在破入大自由境界时,曾隐秘的做了某些手脚,也正因破境的气息混乱,让我的视线很模糊,只知道他做了什么,却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若他以大自由之力,在陨落前帮助李梦舟隐藏,那他就成功变成了在我棋盘里面让我唯一看不清的存在,就连李梦舟气海的问题,想必也是那时李道陵做得手脚,他很清楚不二洞终将被覆灭,便在那一瞬间向世间投入了一颗棋子,却并没有让得世间知晓。” 无念大师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李道陵果真是个妙人,也许在当年司徒朝元要毁不二洞时,我就该做点什么,世人皆谈我算无遗策,但对于不二洞的事情,我的计算却是相当糟糕,若李道陵能够成功迈入大自由境界,当今山河必定会大变样,山海清幽的格局也会发生巨大改变,或许我当年的犹豫,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终究是入了俗道啊。” 九皇子宽慰道:“老师是人,便免不了入俗道,但既然当年李道陵早就留下后招,且不二洞首席韩一也没有死,那么不二洞真正的第七名弟子又在何处?韩一能够逃出生天倒也说得过去,可那刚刚入门的第七名弟子,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无念大师沉思着说道:“姜国潞亲王秦承懿和道宫联手,且其中也有另外的势力参与,按理说不二洞里很难有人可以活下来,又何况是遮蔽他们的视线,可既然李道陵能够借着破境来隐藏李梦舟,那么多隐藏几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以此为中心点来推算,李道陵在破境的过程中很大可能是可以成功的,可就算他能破境,不二洞里其他人却要必死无疑,那是李道陵做出的取舍,他放弃破境,从而借助那股力量让得韩一和第七名弟子活了下来。” “要在短时间里不被世人察觉做那么多事情,自然是很难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办法让不二洞里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活下来,但其实除了韩一和那第七名弟子外,李道陵的师弟余不寐也没有死。” 九皇子神情很是怪异的说道:“道宫隐瞒世人做了那么大的事情,不二洞里居然有这么多人活着,我总觉得怪怪的。” 这是正常人都应该有的想法。 无念大师给出了解释,“事实上,我算不出李梦舟是什么人,是因为有李道陵帮他隐藏,哪怕李道陵已经死了,但他肯定在李梦舟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让得他就算死掉很多年,都依旧让我无法看清楚。” “而韩一和那第七名弟子能够活下来,且我能将他们算出来,是因李道陵对他们命运的隐藏不够深,在当时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确实什么都没有算出来,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棋盘里便出现了他们两个。” “余不寐活下来的情况便更简单了些,是李道陵仅仅短暂帮他隐藏,也或许是他破入大自由境界的力量已经严重被消耗,所剩无几,所以其实司徒朝元很早便知道了余不寐还活着的事情,但余不寐自己也很会藏,怕是世间除了我,没人能找到他。” “很凑巧的是,因余不寐的缘故,直接引走了司徒朝元的视线,才让得韩一能够躲藏那么久,甚至已经在燕国搞出一番动静,才被道宫察觉到。” “归根结底,都是李道陵的手笔,他把大部分力量都用来隐藏李梦舟,让得我至今也看不清,小部分力量用来隐藏韩一和那第七名弟子,只是让我暂时看不清。” “余不寐的隐藏更是只有当天的事情,便很快被司徒朝元察觉到,可惜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想来也跟余不寐同样修习着《蚕灭卷》有关,能够抹除自己的气息,但他终究在世间存在着,能被感知,却无法找到。” 九皇子很是有些震惊的说道:“原来那李道陵居然这么厉害?” 无念大师摇摇头,说道:“若他只是跨入大自由境界,依旧没能力遮蔽我的计算,《蚕灭卷》才是让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根本,或许《蚕灭卷》现在就在李梦舟的身上,只要他对《蚕灭卷》的感悟稍有成就,便能自然而然的同李道陵施展在他身上的隐藏手段共鸣,而隐匿于棋盘之内,便也是蚕灭之象。” 九皇子很好奇的说道:“既然道宫圣人要得到《蚕灭卷》,他已知余不寐未死,现在韩一也重新入世,又为何没来南禹找老师问《蚕灭卷》的下落?” 无念大师说道:“司徒朝元是担心我会告知世人,才在当年覆灭不二洞时特地来找我,但他终究是不信任我的,若什么事情都来问我,便是被牵着鼻子走,极其傲慢的司徒朝元,就算选择最麻烦的手段,也不会第二次来找我,他第一次出现只是为了确保不二洞无声无息的从世上消失,可惜他并没有得到《蚕灭卷》,那么自然便有了顾虑。” 九皇子说道:“我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他对《蚕灭卷》念念不忘,不代表世人都对《蚕灭卷》志在必得,不管那神通有多强大,也终究只是一门神通。” 无念大师笑着说道:“《蚕灭卷》能够保证让修行者跨入五境之上,而且还有十分特殊的手段,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但也只是对五境之下的修行者而言,已经在五境之上的大修士,《蚕灭卷》便对他们没有多大的意义,何况《蚕灭卷》虽能保证让修行者跨入五境之上,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若悟性不够,参不透《蚕灭卷》,那便也同寻常神通没什么区别。” “仅在于有着极大可能让得本就在五境里的大修士更快的打破壁垒,那或许便也是司徒朝元的目的之一,而且我说《蚕灭卷》同道宫有渊源,也是因为《蚕灭卷》就是历史岁月里世间诞生的第一位修士所创,而道宫在信奉着那位修士,可若真说起来,《蚕灭卷》跟天下修士都有些渊源,只是道宫的面皮够厚,自诩为世间第一位修士的正统传承。” “那世间诞生的第一位修士和《蚕灭卷》随着无尽岁月过去,留下的线索相当之少,或许道宫里有着某些残存记载,司徒朝元察觉到了李道陵在修习《蚕灭卷》,导致那场悲剧的发生。” 《蚕灭卷》在世间的记载很少,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世间知晓的一双手勉强能数得过来,不过很多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他们都觉得《蚕灭卷》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便也没有人去特别在意,毕竟那是追朔到世间第一位修士诞生的时期,太过久远了,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不可能想着去找。 但偏偏《蚕灭卷》依旧在世间存在着,且被李道陵得到。 如果《蚕灭卷》早一点出现,怕是就连无念大师也免不得动点心思,但现在的他确实对《蚕灭卷》的想法不是很大,若说有想法,也只是想要观摩一下罢了,绝不会像司徒朝元那般要据为己有。 但世间免不得会有很多像司徒朝元一般的人。 且不管《蚕灭卷》本身具备的强大神通手段,就只是由世间第一位诞生的修士所创,便足够吸引人陷入疯狂了。 可在无念大师看来,那终究只是一门神通,不管是何人所创,也改变不了它只是一门神通的事实,既是神通,便仅仅只是手段,有人觉得重要,有人觉得不重要,确实也不好论断。 九皇子的想法便让无念大师很欣慰,虽然修行者想得到强大的神通无可厚非,但也不能因此入了魔障,那便得不偿失了。 司徒朝元很看重《蚕灭卷》,便理所当然会对无念大师有些顾虑,他第一次出现并没有告知无念大师要覆灭不二洞的真正目的,而无念大师若要计算同境里的那些绝世存在,也很难一下子看清,但就算无念大师日后能推算出来,司徒朝元当时觉得自己肯定能够得到《蚕灭卷》,那么世人对他来说,便都已经不重要,才能让他毫无顾虑的出现在无念大师面前。 可在他的想法落空时,他便不可能再来找无念大师了。 就算再出现,也必然带着其他目的。 无念大师想着自己虽然没想着再次入世,但天地气运突然变得浓郁,观主入世,剑仙再次拔剑,都意味着世间将要发生很不妙的事情,他对于曾经隐瞒世人不二洞覆灭的真相,也开始有点后悔,或许也该做点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九皇子,轻声说道:“那不二洞的第七名弟子,我知道是谁,也知道她在哪里,但在她自己没有出来之前,我亦不打算说出来,现在就看剑仙和司徒朝元会怎么做了。” 燕国雪山。 紫韵弥散着。 漫山的雪花都被粉碎。 虽然雪花本身就是碎的,但在紫气天罗的震荡下,道宫所在的雪山范围里,那常年不消的白雪,居然有了融化的迹象,就连雪山外围的燕国百姓也都感受到了属于夏天的热意。 但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燕国百姓的喜悦也只能是暂时的。 那些圣殿修士都被紫气天罗压制,跪在地上,让得徐北寒因此得到了片刻喘息。 他注视着山脚下出剑的老师。 在紫气天罗的剑意压迫下,司徒朝元依旧站的很稳。 他看着头顶的剑,平静说道:“剑仙的紫气天罗确实无比强大,我承认自己很难接得住,但想必剑仙也很清楚,这一剑并不能杀死我,如此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可以让圣殿修士撤出西晋,但我也希望剑仙为了剑门传承不断,多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王乘月说道:“我确实没有在这里跟你决生死的想法,待在剑阁里确实也能够稳住剑门,但我不相信,你们道宫会避开剑门,在来这里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你们道宫藏着这么多秘密,我没有帮你们保守秘密的义务,可如你所言,我这一剑确实杀不死你,那么除了继续僵持下去,貌似也只能回到剑阁。” 他来到的北燕的目的已经完成,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的想法又有了些改变,如果要回去剑阁,当做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便也不是王乘月了。 可若继续僵持,便是把道宫得罪惨了,他可以不惧司徒朝元,但现如今的剑门确实依旧式微,若不能直接杀死司徒朝元,剑门就有可能从此不复存在。 他也在犹豫着。 他能很清楚的想到,若是继续僵持下去,让得更多的圣殿修士赶来,那么徐北寒极大可能会就此陨落,他不具备一剑杀死司徒朝元的实力,那么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也有可能陨落,哪怕能够重创道宫,可实际得到的结果对他而言太糟糕。 心系着整个剑门的剑仙,难免会有点牵绊。 是为一时快意,打他个天翻地覆,导致整个剑门生机断绝。 还是各退一步,守住剑门不毁。 这对于剑仙而言很好选择,但对于剑阁阁主的王乘月而言,却有点困难。 因他的存在,剑门才可以存在。 若他不存在,剑门也将不存在。 他虽是剑阁阁主,但也是整个天下剑修的剑仙,那些剑修都在他的庇护下,才能在世间占据一席之地。 司徒朝元平静说道:“其实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正如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摆在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总要选择一个,我已经放弃了西天门圣殿,也不计较你毁掉东天门圣殿和杀死中圣殿门主的事情,我舍弃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换取的只是让剑仙回到剑阁,我想这并不难选择。” 王乘月淡淡说道:“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出现在这里,并知道了一些事情,最终剑阁和道宫难免有一战,按照正常逻辑来讲,我不可能就那么简单的离开,否则会显得我很白痴,但眼下的时机确实不太对,这怎么都不是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既是只有两条路可走,我是否能提剑斩出第三条路?” 在他话音刚落,覆盖天地的紫韵之气变得更为浓郁。 一剑便照着司徒朝元斩落! 恐怖的剑意在雪山里疯狂肆虐。 一场大雪突降。 温度骤然变得极寒。 就连那雪山上的宫殿,都有被冰冻的迹象,结出了一层薄薄地冰晶。 但在外围的燕国百姓只是感受到寒意再度袭来,于往常并无什么区别。 司徒朝元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神情凝重地看着王乘月,沉声说道:“看来你终是做出了选择,剑门的式微到了现如今,因你的出现才刚刚有所好转,却又要再度毁于你手,纵使你是剑仙,但天下剑修却不会站在你那一边,因为是你让他们即将面临死亡!” 王乘月淡淡说道:“正因我是剑仙,若是退缩了,才会真的被天下剑修瞧不起,剑修是骄傲的,遇到再大的困难,也需要一剑劈过去,哪怕剑修会面临比当年更大的危机,但该出剑的时候,也必须要出剑!” 若仅仅因为他这位剑仙的存在,天下剑修才苟延残喘,那剑门的昌盛将很难看到曙光。 既是不可避免,那便再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做出决定的王乘月,再没有半点犹豫,全力出剑。 一场暴风雪席卷,在紫韵之气的映照下,雪花也变成了紫色,场面相当艳丽。 司徒朝元探手间便崩碎了面前的剑意,但充盈的剑意再度涌来,整座雪山都在剧烈颤动,就连外围也受到了影响,剑意蔓延雪山数万里,那些燕国百姓全都匍匐在地,哀嚎不已。 但王乘月终究没有打算把整个雪山毁掉,剑意的唯一目标只有司徒朝元。 紫气天罗的异象重新汇聚在燕国雪山,形成一把巨大无比的剑,似要把整个燕国都劈成两半! 剑斩中司徒朝元,崩碎了他的衣袍,鲜血迸溅。 但司徒朝元掌心对着王乘月,狠狠抓下去。 嘭地一声巨响! 席卷着的暴风雪炸开,雪雾弥漫。 司徒朝元急促地喘着气,很是不甘的低吼道:“明明杀不死我,偏偏还要出剑,目的就只是让我重伤而已,你倒是确实开出了第三条路,重伤的我,很多事情便都暂时做不成了,但你争取到那一点点时间又能做什么?你在带领着剑门走向末路,王乘月,我这一生必杀你!” 王乘月的面色很是苍白,依旧咧嘴笑着,“道宫圣人果然是很强大,就算我拼尽全力也很难杀死你,其实归根结底,战斗的地点不该在雪山,只要不在雪山,在任何地方我都可以杀你,实在很可惜,你说的很对,回到剑阁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不可能就那么直接回去,剑门要与道宫开战,也得有点准备时间,我觉得那点时间足够了。” 他没有再理会司徒朝元,看着半山腰上的徐北寒,淡淡说道:“回家了。” 在那些圣殿修士愤恨的视线里,师徒两个渐渐消失在雪山里。 在回去西晋剑阁的路上,徐北寒看着自己老师极其惨白的脸,很是担忧的说道:“老师” 他话音刚出,王乘月便突然喷了一口血,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徐北寒略有惊慌的连忙搀扶住王乘月。 “除非我的境界能够高过司徒朝元,否则在雪山里便不可能杀死他,他的伤势要比我重得多,谁能想到本来是要再毁他们一座圣殿,却出现了这种变故,事情摆在面前,也已经别无选择,马上告知天下剑修,随时准备同道宫开战。” 王乘月抹掉嘴角的血迹,回望着道宫雪山的方向,淡淡说道:“顺便把不二洞的事情也传出去,当年跟李道陵交好的人,只要依旧在乎,那么便足够给道宫带来一些麻烦,回去后,让你师妹即刻登剑山,我现在要去拜访一下上官琼羽。” 徐北寒独自回了剑阁。 而王乘月则出现在了琅嬛剑庐。 看着面色苍白的王乘月,上官剑主神情漠然,她坐在剑庐前,将泡好的茶摆在王乘月眼前,淡淡说道:“你此来燕国之举,有些莽撞了,正如司徒朝元所言,你已将天下剑修带入末路。”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四章 澹台无病 王乘月将那杯茶拿起来,轻抿了一口,说道“这茶不错,让人回味无穷,仿佛让我的伤势都好转了几分,你对茶道的感悟当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很是放松的坐在上官琼羽对面,打量着剑庐,感慨道“你的剑庐依旧是这般清冷,怎么不想着多收几个徒弟?” 望着上官琼羽始终冷漠的样子,王乘月有些无奈的摇头,正色说道“你应该能够感知到天地气运的变化,当年剑门衰败,便是气运枯竭,敌人蜂拥而至,三十三位剑仙杀敌千千万,整个世间血流成河,也把整个天地间的气运都给毁掉。” “现如今山海清幽里的圣地,是他们拼命才保住的最后一点气运,而我西晋剑山的形成,也是那三十三位剑仙战死时,给剑门留下的最后瑰宝,可剑仙们虽重创了天下所有派系修士,剑门的创伤却依旧是最严重的。” “当时修行派系很杂,但正统的派系却很单一,南禹修士,书院修士,悬海观和道宫都在同一个派系里,是黄金时期的三十三位剑仙让他们分裂,剑门结怨最深的便是道宫。” “现在南禹枯禅、姜国书院,魏国悬海,都有了各自的传承,但只有燕国道宫依旧秉承着他们原本的道,便意味着剑门和道宫的仇怨迟早要爆发,虽然那都是前人的事情,但我们既然接受了传承,自然便要接下一切,现在和道宫开战确实太早,我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王乘月有些苦闷的把杯中茶一口饮尽,叹气道“但貌似是因为我来到燕国,才导致这样的事情提早发生,就算道宫要重建西天门圣殿,也依旧有不短的准备时间,若道宫秘密进行,西天门圣殿就会对西晋造成莫大的影响,但司徒朝元也很清楚,西天门圣殿不可能在剑阁眼皮底下突然建立起来,所以他干脆明目张胆,也迎接着与我一战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出现在雪山,我也没想到会在那里看见韩一,甚至一不小心就杀掉了中圣殿门主,导致局面发展渐渐变得不可控制,或许也是天意,天地气运突然变得浓郁,世间终究要出现纷争。” “剑门的气运衰败是天意,但整个世间的气运衰败,却是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人为的,现在道天终于要重新洗礼人间,带给人间新的希望,但人们只会进行无休止的掠夺,让得乱世降临。” 上官琼羽默默泡着茶,淡淡说道“既是天意,便不用想那么多,现在的剑修确实有很多滥竽充数之辈,在劫难的洗礼下,那些真正的剑修便也能有机会趁势崛起,甚至修成剑心,那对剑门来说并非全是坏事。” 王乘月点头说道“正是有这种考虑,我才毅然向着司徒朝元拔剑,中了我那一剑,他想要恢复过来,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没有司徒朝元入世,仅凭剩下的两位圣殿门主和那些圣殿修士,尚且动摇不了我剑门根基,何况那两位圣殿门主也都受了重伤,短时间里没办法恢复如初。” 王乘月虽是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基本上是把整个道宫打垮了,现在自然是最佳的集结天下剑修,一鼓作气把道宫连根拔起的机会,可现如今真正的剑门弟子数量很少,山野剑修心思太杂,根本没有办法彻底整合,何况就算天下剑修齐聚雪山,只要朝雾城还在,道宫依旧能立于不败之地,所谓的最佳机会,便也名存实亡。 上官琼羽说道“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王乘月看着那从剑庐里自推着铁质轮椅行来的少年,轻笑着说道“我大概明白你要拜托我什么,但能让你用出拜托两个字,想来那少年很是特殊。” 上官琼羽平静说道“他有天生剑心,只是被脑子的问题压制了,或许比不上你那个小徒弟,但在当今天下剑修里面,他都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王乘月神情稍微变得凝重,说道“天地气运变得浓郁,剑门和道宫一战迫在眉睫,世间又多出一位天生剑心,看来我们剑门的气运果然没有走到末路,你想让我教他?” 上官琼羽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自己的徒弟自己可以教,我要拜托你的是,带他去西晋剑阁,直接登剑山。” 王乘月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从剑庐里出来便默不作声的澹台无病,说道“剑山是剑修圣地,不像其他气运圣地,在那里感悟的不是气运,而是剑意,非四境以上者不可登山,你确定要他现在就登剑山?” 上官琼羽说道“我很确定,他是不同的,所谓富贵险中求,就算是天生剑心,但他前半生太糟糕,若要在世间焕发光彩,便不能再走寻常路,我也相信,他肯定能够做到。” 王乘月点点头,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带他去剑阁。” 沉默了片刻,他又开口说道“知南在姜国千海境顿悟,若我把他也带走,你们剑庐便没有多少人了,你很清楚现在道宫和剑门的情况,难保司徒朝元不会让圣殿修士来攻打剑庐,为避免这种局面的发生,不如便随我一起去剑阁吧。” 上官琼羽漠然说道“只要司徒朝元和那两位圣殿门主不出,就算道宫派来再多的知神境大修士,也毁不了我剑庐。” 她显然是直接拒绝了王乘月的邀请。 继而不给王乘月再搭话的机会,转头看向澹台无病,说道“跟着他去吧。” 澹台无病点点头。 王乘月很无奈,最终只能领着澹台无病离开剑庐。 走在路上,王乘月回头看着自己推动轮椅的澹台无病,说道“累不累?” 澹台无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眼神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王乘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道“你脑子果然是有毛病,而且连话都不会说,这显然不是小毛病。” 澹台无病保持沉默。 王乘月微笑着说道“我们不可能就这么走回西晋的,就算你不累,我也会累。” 在澹台无病困惑的眼神里,王乘月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抓住了轮椅把手,平地生出狂风,伴随着一声剑鸣,两个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一抹剑气朝着西晋疾掠而去。 道宫雪山。 韩一在洞窟里缓缓睁开眼睛。 他站在洞口,看着雪山里那些圣殿修士。 司徒朝元的步履有些踉跄,他的面色很阴沉,抬眸看着韩一的身影,淡淡说道“我不愿同你多说废话,交出来吧。” 北圣殿门主和东圣殿门主分别都有圣殿修士搀扶着,也有圣殿修士抬着中圣殿门主的尸体跟在后面。 其余的圣殿修士也都虎视眈眈的看着韩一。 韩一平静说道“那东西就在我脑子里,若你杀了我,便永远别想得到。” 在搞清楚了道宫的真正目的后,韩一反而变得有恃无恐,既是道宫要得到《蚕灭卷》,那就不可能轻易杀他,就算世间里还有师妹,还有师叔活着,但道宫终究没有找到他们,他此时根本半点不惧司徒朝元。 司徒朝元却突然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依仗什么,但你貌似想多了些,我是暂时没有找到余不寐,但我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那么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我并非毫无选择,所以若你不配合,我会杀你,而不是像你想得那样不会杀你。” 韩一微微蹙眉,说道“我很清楚,就算是受了伤的道宫圣人,要杀我也是易如反掌,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蚕灭卷》共有三个篇章,师叔手里只有一个篇章,若你杀了我,日后就算找到师叔,得到的也只是残缺的篇章,那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司徒朝元神情骤然一变,他眯着眼睛看向韩一,沉声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种小把戏?” 韩一轻笑着说道“圣人阁下可以选择不相信,那便来杀我啊。” 司徒朝元没有动作。 虽然是小把戏,但不能否认的是,如果一旦是真的,那么韩一就的确暂时不能杀,否则到最后他得后悔死,而且就算是假的,他也不能去赌。 在道藏里记载的《蚕灭卷》,内容也很残缺,也根本不清楚《蚕灭卷》到底有几个篇章,他没有办法去判断韩一话中真假。 看着韩一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司徒朝元面色阴沉,似是内心做出了一番挣扎,低声说道“杀了他!” 被徐北寒杀得仅剩四百多人的圣殿修士一股脑的向韩一冲去。 仅有的两名知神境大修士也毫不迟疑,后发而先至。 感受到身后凌冽杀意,韩一迅速拔剑,与那两名冲来的知神境大修士狠狠撞在一起。 而那四百多名四境里的圣殿修士也纷纷杀到,可未等他们接近,突然有着一道灵气墙壁凭空出现,将他们全部阻隔在外,那两名知神境大修士也被韩一一剑劈飞,撞在灵气墙壁上,将得灵气墙直接撞碎。 随即熊老师便捧着一碗冰沙慢悠悠走到韩一身旁,有些惊讶的说道“你不仅没死,好像伤势也痊愈了,我那道灵气墙虽然不算很坚固,但居然被你如此轻易便打破了?” 韩一略有歉意的看着熊老师,说道“最终还是得靠前辈来救。” 熊老师能够出现在这里,韩一心里是很感激的,哪怕往坏处想,熊老师也是为了《蚕灭卷》,但他没必要因此跟道宫作对,且熊老师是在狂草堂和天枢院暗探缉拿戚小然的时候,才知晓他的身份,关于这一点,韩一很清楚,熊老师没办法做出伪装。 在雪山相处的时间里,让得就算熊老师是为了《蚕灭卷》,韩一也不在意将之交给熊老师,在他看来,《蚕灭卷》终究只是一门神通,而日后若要重建不二洞,肯定也要招收弟子,那些弟子都可以修习《蚕灭卷》,又何况他现在身上确实没有《蚕灭卷》。 司徒朝元望着出现在这里的熊老师,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你们芍华书院也要公然与我道宫作对!” 熊老师是魏国芍华书院的院长,他自然能够代表整个芍华书院。 就算熊老师在雪山护着韩一,也终究只是护着,但现在直接出现在这里,带来的态度便完全不一样了。 前有王乘月羞辱。 现在又有熊老师要救韩一,那无疑是在轮番打司徒朝元的脸。 他已经要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 要重建西天门圣殿,他做了很多准备,甚至也意料到王乘月的反应,可事实造成的结果,却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西天门圣殿是肯定要重建的,那是道宫直指整个天下的必要力量,但现在看来,他依旧把这件事情提得太早,反而让得东天门圣殿也赔了进去,甚至损失了中圣殿门主这位五境之上的大物存在。 此举可谓让道宫损失惨重。 熊老师挖了一口冰沙吃,笑着说道“圣人莫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我生来重诺,只是答应了这小家伙,没有要跟圣人作对的意思,且圣人中了剑仙一剑,需要好好疗养,若是动怒,便很不好,我也是为了圣人的身体健康考虑,咱们便不打了,让我安稳的把他带走就好。” 被紫气天罗斩中,非同小可,若熊老师要执意把韩一带走,虽然司徒朝元不见得拦不住,可势必会让伤势变得更严重,但正因此,司徒朝元此刻的心情极其不好,这实乃莫大耻辱。 但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熊老师和韩一离开。 东圣殿门主有些不甘的说道“王乘月必定会把不二洞的事情传扬出去,我们只需要把韩一抓住,便不需在意世人,哪怕拼了命也应该把韩一留下才对。” 司徒朝元平复着心绪,淡淡说道“姓熊的那人修为在五境之上,我们皆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就算拼命能制住他,但也莫要小觑了韩一的实力,西天门圣殿重建的事情是我有点着急了,也是低估了王乘月的果断,且不管他是不是会把不二洞的事情传扬出去,但韩一只要一直在雪山,待我伤势稍有恢复,要拿他便轻而易举。” 圣殿修士数量众多,熊老师是不可能离开雪山深处的,而韩一要独自离开也没那么简单,只要把韩一困在雪山,外面发生任何事情,司徒朝元都可以暂时不在意。 他看着东圣殿和北圣殿门主,说道“中圣殿门主已死,便把整个中天门圣殿修士全部派出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余不寐找到,他已经躲藏够久了,不可能永远躲下去,天地气运变得浓郁,对我们而言,也是绝好的机会,让我能够更快的找到他的位置。” 北圣殿门主说道“那关于不二洞第七名弟子和姜国离宫剑院的李梦舟又该如何?” 司徒朝元淡淡说道“李梦舟的事情,雪夜知道该怎么做,但那不二洞第七名弟子却是有些奇怪,我本来以为李梦舟便是那第七名弟子,而死在不二洞的小孩,只是不二洞那些家伙故意搞得障眼法,但现在看来,当年在不二洞里应该有三个小孩,若说李梦舟藏得足够深,反而是那第七名弟子藏得最深,李梦舟终究在世间露出了马脚,但那不二洞第七名弟子却在世间半点声响都没有,我不相信这里面没有问题。” “但是没关系,韩一已经出现,那李梦舟也终将是雪夜的瓮中之鳖,只要再把余不寐找到,那不二洞第七名弟子便也无关紧要,何况到了那个时候,她自己就会忍不住站出来。” 北圣殿门主点点头,又说道“现在我们与剑阁已经算是开战了,那同在北燕的琅嬛剑庐便也不该再存在,上官琼羽不是王乘月,只是依靠圣殿修士便足够杀死她。” 道宫里有不少知神境的大修士,虽然知神境巅峰的存在并不多,可仅仅是对付上官琼羽,就算圣殿门主不出,要灭掉琅嬛剑庐,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剑庐弟子本就很少,而除了萧知南外,剑庐根本没有什么强大剑修,他们要对付的便相当于只是上官琼羽一人,单靠人海战术也足以踏平剑庐了。 司徒朝元看着剑庐方向,微微蹙着眉头,说道“上官琼羽虽然不是剑仙,但却是极其接近剑仙的,何况她继承了琅嬛剑仙的意,要杀她没那么容易。” 他想着王乘月既然没有把上官琼羽带走,便是有自信上官琼羽能够活下来,毕竟王乘月和上官琼羽之间的关系也有点特殊,如果上官琼羽真的抵抗不住圣殿修士,王乘月根本就不会听上官琼羽任何话,直接就把她强制带走了。 可想是这么想,心里颇有些憋闷的司徒朝元,毅然向着东圣殿和北圣殿门主说道“虽然上官琼羽不好杀,但也不能让她在燕国安生,王乘月也中了我一招,不可能毫发无损,且不管他看到上官琼羽在燕国没有立足之地会不会再出现,我都能出口恶气。” 看着被雪埋住的已成废墟的茅草屋,韩一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想我该离开了。” 熊老师平静地看着他,说道“司徒朝元不会让你离开的。” 韩一说道“但我必须要离开。” 熊老师叹了口气,说道“那恐怕得花费点时间,想要直接杀出去没那么容易,就算剑仙重伤了司徒朝元在内的道宫五境之上的强者,可那数之不尽的圣殿修士耗也能把你耗死。” 韩一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蚕灭卷》让得司徒朝元如此疯狂的想得到,前辈又是否曾动过心思?” 熊老师怔了一下,微笑着说道“你有这种想法,说明你还是足够聪明的,有时候看起来很可信的人,也不一定值得彻底相信,但你可以放心,若是年轻的我,或许会对《蚕灭卷》有想法,但现在,有冰沙吃就好,我可是芍华书院的院长,却在燕国雪山守着镇魔屏障,便是不想牵扯那些复杂的事情,但貌似因为你,我还是牵扯了进来,不过顺其自然就好。” 韩一沉默不语。 熊老师感慨着说道“其实司徒朝元要得到《蚕灭卷》的目的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虽然我对《蚕灭卷》也不是特别了解,但想来世间那些五境之上的存在,很少会有人对《蚕灭卷》动心思,就算有,也只不过是想要看一看吧,毕竟那可是世间诞生的第一位修士所创的神通,便也相当于是天地间出现的第一门神通。” 书院里记载的东西是很多的,就连王乘月都不清楚《蚕灭卷》的事情,但熊老师却有一些了解。 韩一想着原来《蚕灭卷》的来路这么不同寻常? 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得到的,甚至完全参透了《蚕灭卷》。 但他又想到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说得那番话,姜国离宫剑院里的七先生握着老师的剑,看来等离开雪山,要先去一趟姜国。 而此时的西晋剑阁,徐北寒已经把师妹从洛阳城里抓了回来,直接在剑山脚下等着老师回来。 几乎在他刚刚来到剑山,天边便有一道剑气掠来。 王乘月随手把澹台无病丢在地上,看着那正在徐北寒身边闹别扭的少女,神色有些严肃的说道“现在不是让你继续玩的时候,立刻登剑山,若没有收获,便不要下来了。” 少女看着那很是艰难地朝着轮椅爬去的少年,浑然没把王乘月的话当回事,反而好奇的问道“老师,那是谁啊?” 王乘月低头看着澹台无病那张憋红的脸,费了半天功夫才爬回轮椅上坐下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略有些无奈的说道“跟你一起登剑山的人,正好做个伴,省得你无聊。”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五章 师弟,你终于来了 千海境里的姜国。 李梦舟和萧知南路过了一个叫做上庐的地方。 上庐是文坛之乡,渐渐发展成一座城。 姜国文坛大家很多都出自上庐,梨花书院大考新榜首关慕云便是上庐大才子。 这里聚集着很多读书人,也有很多书舍,教书先生,每次殿考都会给朝堂输送很多人才,而像关慕云这般才气极高者,便会被举荐考梨花书院,如王川那般,若是考不进梨花书院,便也能再进行殿考,如能考到较好的名次,怎么着也能被封个一官半职。 琅琊城是各路英杰一展抱负之地,凤江是江湖人聚首之地,而上庐便是文人墨客肆意挥洒之地,但在千海境里,这些地方全都是空旷的,最有可能遇到的不是文人墨客,而是欲择人而噬的傀儡。 萧知南站在上庐城里,望着城外那些三三两两刚刚被杀死又复原的傀儡,寻找不到目标,四处徘徊的样子,轻声说道“听闻当年你同那梨花书院新晋榜首关慕云,在琅琊城新人一辈里最为耀眼,人家是出自上庐的大才子,而你只是从树宁镇里走出来的土包子,小字认得不少,大字不识一个,现在来到上庐,感受着此地文人气息,作何感想?” 李梦舟有些黑脸,他觉得萧知南在故意嘲讽,当年所谓最耀眼的新人,那可是处在两个极端,他虽然确实没读过什么书,但也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小时候在刺客窝里也不是只习练杀人技巧,就算是刺客也得有点文化才行。 何况关慕云虽是上庐才子,也是梨花书院的首名,但他从未把关慕云当回事,以前没有,更别谈现在了。 可终归当时在琅琊城里名声有些不太好,而关慕云又太好,萧知南此时故意提及这件事情,心思绝对不单纯,好在李梦舟自认很有肚量,根本没有多在意,黑脸也只是下意识,而且他的脸本就黑,也看不太出来。 “我能有啥感想,上庐才气再重,也比不得梨花书院,虽然我没有去过梨花书院,也是第一次来上庐,但我最讨厌的便是读书这种事情,整日里之乎者也,烦也烦死了。” 萧知南平静说道“你那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若你真的读了书,想来到琅琊城的第一目标就会是梨花书院,只是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肯定考不进去,才退而求其次,去了离宫剑院。” 李梦舟当时的确有考虑过梨花书院,但考入离宫剑院可不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何况他也不觉得离宫剑院就比梨花书院差,还是得看他自己究竟适合什么。 他手里握着剑,离宫剑院专门教剑,又确实不可能考入梨花书院,那么离宫剑院就是最合适且最好的选择。 他没有继续搭理萧知南,而是想着四师兄的问题。 说是十日便回琅琊城,但他现在也已经找了六日,道生遇到四师兄的地方他也已经去过了,除了一些变得不太清晰的战斗痕迹,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现在是真正的漫无目的,来到上庐不是刻意,只是巧合。 萧知南也沉默着,她观察着上庐,依旧如往日里遇到的那些城镇别无二样。 在寻找四师兄的路途上,李梦舟不愿意耽误半点时间,只要确定没有人,便立即离开,而期间他们也确实碰到过修行者,可惜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 在他们想来,此时也会跟往常一样,搜寻一圈便离开。 但在他们准备要离开上庐的时候,城外出现了修行者。 有男有女。 而且都是熟人。 为首者便是梨花书院的亲传,北藏锋。 李梦舟和萧知南出得城去。 看着一行人里面也有关慕云,李梦舟不由得暗自嘟囔,凑巧来到上庐,偏偏又碰到了关慕云,这不仅是到了关慕云的地盘,还撞见了其本人。 “江子画?何峥嵘?”在注意到更熟悉的两个人时,李梦舟略有欣喜,而且沈霁月也在,他赶忙迎上前去,“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江子画他们在这里遇到李梦舟也感到很意外且惊喜,满腹惆怅也在此时有所缓和,一番叙旧自是必不可少,虽然在千海境里不见面的时间也不算很长,但他们都各自经历了很多事情,心里的感觉是无比漫长,仿佛半辈子都没有见到,突然相逢,自是难掩激动之情。 在江子画他们口中知晓四师兄的事情,李梦舟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在琅琊城里,这次出来,便是特意来找四师兄的,但没想到连楚沧岚都被四师兄杀掉了。” 西晋二皇子殿下,能够和剑痴徐北寒齐名的人物,居然就这么死在了姜国千海境里,是该说天妒英才,还是四师兄身上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超出想象? 楚沧岚的死非同小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来自西晋龙捲书院,更重要的他是西晋皇子,而且亦是世间妖孽之辈,身份相当尊贵,楚沧岚的陨落,将会在世间造成极大的波澜。 甚至因此让西晋与姜国为敌。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四师兄的问题,如果不能把四师兄控制住,让他恢复正常,千海境里只会死更多人。 来到千海境的是世间诸国里的修士,若是大批量的死在这里,姜国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虽然千海境有危险是天下公知的,可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不在千海境本身的危险范畴,世间诸国里那些修行山门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北藏锋此时说道“我一直都在注意着四先生的动向,他其实距离我们并不远,但偶尔会超出我神游感知的距离,若要擒下四先生,单凭我一人有点难,既然现在有七先生和萧姑娘在,那便应该事不宜迟,尽早行动。” 李梦舟点点头,冲着江子画他们说道“你们就暂时待在上庐,我和萧知南、北藏锋一起去找四师兄,说不定最终战场也会在上庐,不管过程怎么样,都必须得控制住四师兄。” 江子画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们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那可是五境里大修士的战斗,虽然心思有些复杂,但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是不添乱。 看着三人的身影远去。 何峥嵘有些不甘的说道“明明是一同考入剑院的,我甚至要比他更早踏上修行路,为什么却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江子画苦着脸说道“那算什么,我可是师兄啊,这种被超越的感觉更不好受,李梦舟那家伙就是怪物,咱是正常人,不能跟怪物比。” 他们的修行资质都不差,且江子画也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何峥嵘也同样在四境巅峰,要跟天下修士相比,他们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可有些人确实是不能比的,很气人。 但他们的心情远没有此时关慕云的心情复杂。 毕竟江子画和何峥嵘从来没有被拿来跟李梦舟比较过,可关慕云却是曾跟李梦舟在琅琊城新人里齐名,现在看来,那时的齐名便显得相当可笑。 关慕云是极端的好,李梦舟是极端的差。 但事实证明,关慕云不算极端的差,但李梦舟却是真正极端的好。 他们都有各自的心思。 只有沈霁月注意到,沉默不语的韩幼清看向李梦舟的目光略有些不同寻常,但沈霁月一时没有猜透那是什么意思。 行走在寻找宁浩然的路上,北藏锋沉声说道“四先生的修为境界很奇怪,在我的感知里,他每次猎杀修行者,修为都会有显著的增长,而他多次超出我的感知范围,不知道是否已经变得更强,在到上庐前,我最后一次感知到他,便已经不能和他杀死楚沧岚时相提并论。” 李梦舟大概能够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虽然按照道生和江子画他们所言,并不存在四师兄掠夺气海灵元的情况,可四师兄的身份很特殊,那么直接杀死修行者便能增强修为,跟掠夺气海灵元应该异曲同工,他甚至不需要那个步骤,要比世间任何山外之人都更强。 但现在四师兄终究还没有彻底归入山外,那么在他变得足够强之前,依旧有很大机会可以打败他。 时间便是相当重要的。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四师兄变成这样的情况很复杂,但就算他能依靠猎杀修行者而变强,可千海境里的修行者数量终究有限,而且分布在很多地方,没可能轻易被四师兄碰到,所以就算变得再强也有限度,我虽然并不想杀四师兄,可也希望到时两位能够全力以赴,哪怕把四师兄打残,也要控制住他。” 他必须要有一个态度,只要不杀死四师兄,那么其他任何手段都可以用。 毕竟在千海境里,除了离宫剑院,怕是没有多少人不想直接杀死四师兄的。 既是要跟北藏锋和萧知南一起行动,那么也得为他们的安全考虑,在没有真正见到四师兄之前,谁也不能保证是否可以轻而易举擒下他。 北藏锋虽然暂时感知不到宁浩然的位置,但因为一直都在注意着,也有大概的方向,他们动作很快,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在神游意念里看到了宁浩然的身影。 而他的身边躺着几名修行者,他身上沾满鲜血。 “师弟,你终于来了。” 宁浩然转身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李梦舟,咧嘴笑着,鲜血沾在脸上,那副模样极其渗人。 李梦舟深深皱着眉头,说道“四师兄在等我?” 他望着极其陌生的宁浩然,心情相当沉重。 宁浩然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衣裳,略有苦恼的说道“身上还真是脏啊,好在我不是大师兄,没有那么在乎,想来师弟也不会嫌弃,我确实等你很久了,或许你也清楚我为什么在等你。” 李梦舟沉默不语。 宁浩然笑着说道“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也知道你在期盼着什么,但很可惜,我就是我,从来都是我,你所了解的我才是假的,我只是找到了我自己罢了。” “而你”他伸手指着李梦舟,淡淡说道“你的气息是与我相同的,虽然你的气息里充满了杂质,让我觉得有些厌恶,但药皇对你的影响依旧很大,你所了解的都仅仅是片面,我只是闻到那股气息,就能清楚药皇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他要让你堕入山外,那么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逃脱,因为那已经是深入你骨髓的东西,除非你死,便永远不可能把药皇从你的世界踢出去。” 他张开双手,大口呼吸着,“世间所谓的山外之人都是不纯粹的,荡魔时期的山外人只是在初步摸索,而由林敢笑创造出来的那些山外人更是垃圾,我在山外诞生,才是最纯粹的,我不需要借助那种掠夺气海灵元的蠢办法来增强力量,唯有直接的杀戮,才是我变强的方法,那也是世间最简单的方法。” “而药皇是个天才,不仅仅是对药理而言,或许也只是机缘巧合,但他终究创造出了一个半纯粹的你,让你与正常人并无区别,甚至连你都无法感觉到,你没办法像我一样变强,但你也不具备山外之人那些弱点,不会被吞噬,若我能杀了你,那么我将天下无敌!” 北藏锋和萧知南面面相觑。 宁浩然话中的信息量太多,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宁浩然居然和山外有关,而且连李梦舟也与山外有关。 虽然在天弃荒原,他们也隐约听到了点有关山外药皇的事情,但在他们看来,那并不算什么问题,可如果李梦舟已经一只脚踏入山外,而且没有了回头路,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他们心里没什么想法,毕竟李梦舟依旧是正常的,可世人的看法却不会这样。 李梦舟依旧在沉默着。 四师兄的问题果然要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事情,无非是被世间排挤罢了,药皇带给他的影响也就只剩这点了,那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很大的影响,但李梦舟却不在乎,他只需要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就行。 他静静地看着四师兄,说道“你的脑子出了问题,我帮你纠正回来。” 他拔出惊蛰刀,没有半点犹豫的,直接斩出《浮生烬》。 磅礴的惊蛰刀气呼啸着冲向宁浩然。 而宁浩然也在此时拔剑,恐怖的力量撞击在一起,卷起了一场风暴。 “你变强了很多啊,说来真是讽刺,像你这种废柴,何以能得上天垂怜,明明看不见气海,却能踏上修行路,甚至破境如喝水般,一两年里便追赶上了别人修行十几年的路途,居然还能这么快破入五境,可惜,不管你变得有多强,最终那股力量都将属于我!” 宁浩然的心里貌似有很多怨念,李梦舟便成了他发泄的缺口。 惊蛰刀气并没有给宁浩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虽然《浮生烬》这门刀术能够跨越境界,但在李梦舟跨入五境之后,便渐渐清楚的认知到,《浮生烬》做不到在五境里跨越境界,赵无极能够创造出这样一门刀术,已经是无比夸张,但极限也就只是在四境里了,知神里每个小境跨度都太大。 李梦舟现在全力施展,也不会有眩晕或昏迷的危险,但只能算是一门相对较强的刀术,所以宁浩然很轻易的便把惊蛰刀气拦截了下来。 见此一幕的北藏锋微微蹙起眉头,轻声说道“四先生已在知神上境。” 萧知南淡淡说道“看来他的确能够纯粹依靠杀死修行者来破境,或许他不需要掠夺气海灵元,但他杀死修行者本身就是在掠夺。” 若长此以往,只要有足够的修行者被他杀,宁浩然破入知神境巅峰也不是不可能。 “上吧。”巨枝剑砸在地上,北藏锋轻弹剑身,破碎的剑刃仿佛排兵布阵,将得宁浩然和李梦舟同时困在里面。 萧知南缓缓拔剑,她虽然更愿意独自战斗,但终究也要看局势。 末花剑朝着宁浩然递出,惊鸿剑意浩荡疯涌。 他们都站在距离知神上境半步之遥的位置,完全有资格同知神上境的强者一战,宁浩然虽是实打实的知神上境强者,但终归也是刚刚破境不久。 想来合力出手,擒下宁浩然应该不算很难的事情。 可面对着出剑的北藏锋和萧知南,宁浩然脸上却没有半点慌乱,他左掌伸过头顶,猛地往下一抓,便有一股黑烟自穹顶坠落,很是难涩地声音在黑烟里穿荡出来。 听到那声音的李梦舟和北藏锋、萧知南三人皆是神情一怔,继而微微色变。 黑烟滚动,张开一双硕大的翅膀,黑翼遮蔽着天空,落青冥降临! “怎么可能?!” 他们对落青冥已经有很清晰的理解。 落青冥的降世便意味着世间第一位山外人的意念降临,如林敢笑那般山外强者也得借助大量山外修士的献祭且在镇压上个时代山外人的天弃荒原里才能勉强使得拥有小半力量的不完整落青冥降临,但宁浩然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让得落青冥降临?! 而且还是降临在千海境里! 李梦舟在树宁镇里看到的落青冥,只是属于心境魔障,那是真假参半的,但宁浩然召唤出来的落青冥,却是真实的存在。 而且要比林敢笑在天弃荒原召唤出来的落青冥,气息更强大。 “难不成宁浩然就是世间诞生的第一位山外人?!” 能够如此轻易召唤落青冥的,貌似只有这一种解释。 可道理能解释得通,逻辑却无法说通。 宁浩然怎么也不可能会是世间第一位山外人。 林敢笑特意选择在天弃荒原,便是极大可能因为那第一位山外人就被镇压在天弃荒原里。 但宁浩然为何能够召唤落青冥降临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事情,落青冥同千海境里的傀儡一般,是杀不死的,只有把世间第一位山外人杀死,落青冥才会消失,而林敢笑召唤出来的落青冥并非是杀不死的,他们不能确定宁浩然召唤出来的落青冥能否被杀死。 不能被否认的是,哪怕是林敢笑召唤出来的不完全的落青冥,也具备杀死知神境巅峰强者的力量,眼前的落青冥要比天弃荒原时更强大,虽然在李梦舟他们的感知里,能够确信落青冥没有五境之上的力量,但也相差无几。 那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存在。 李梦舟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 那就是逃。 但如果不管宁浩然,让他继续猎杀修行者,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李梦舟略有些纠结。 但那份纠结消失的很快,他立即朝着北藏锋和萧知南说道“我暂时拦住落青冥,你们尽快回到上庐,带着江子画他们去琅琊城,大师兄和沈秋白他们都在,落青冥终究不在五境之上,集大家的力量,尚且有一战之力,决不能在此白白消耗!” 萧知南皱眉说道“你一个人拦得住么?” 李梦舟沉声说道“拦不住也要拦,那是我四师兄,只能由我来拦,不要再多说废话,赶紧走!” 他拔剑朝着落青冥冲去。 北藏锋和萧知南也没有再犹豫,他们心里也很清楚,就算留下来也没有意义,正如李梦舟所言,集结千海境里所有修行者的力量,便尚有转机,毕竟眼前的落青冥虽比天弃荒原时要强一些,但终究没有强出太多,而他们多数人都已经不是天弃荒原时的自己。 望着北藏锋和萧知南急速远去的身影,宁浩然攥紧手里的曲泉剑,冷笑着说道“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飞剑要斩出之际,李梦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不二剑在黑烟里穿梭着,仅仅是短暂的牵制,他便毫不犹豫的拔出惊蛰刀拦截宁浩然对北藏锋和萧知南的袭杀。 惊蛰刀气直接把毫无防备的宁浩然轰飞。 紧跟着不二剑便被落青冥击落,但李梦舟反应相当迅速,他纵身掠起,一把接住不二剑,身在半空中,便拼命斩出一剑,剑意直冲云霄!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六章 今晚月亮挺圆的 剑意冲击着黑烟,迸溅出宛如星海般的火星,落青冥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在黑烟里透出,剑意在它面前仿佛变成实质,被其咔嘣咔嘣地嚼碎。 李梦舟自半空中坠落。 双脚狠狠砸在地上,崩碎地面,他挥手驱散烟尘,站直身体,抬头望着落青冥扇动翅膀,黑烟变得越来越浓郁,在清楚意识到北藏锋和萧知南都已安全离开,他也不愿恋战,看着在不远处站起身的宁浩然,他平静说道:“四师兄,纵使你诞生在山外,可你是在姜国,在离宫剑院长大的,多想想美好的事物,不要被山外意识吞噬自己,若你做不到,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 落青冥呼啸着掠来。 但却在李梦舟的面前崩碎,黑烟散尽,便见不到落青冥的身影。 他稍微呆滞了一下,便有些恍然的看向宁浩然,说道:“这里毕竟是千海境,气运是会排斥落青冥这种事物的,看来它降临的时间极其有限,四师兄,你输定了。” 宁浩然沉默了片刻,轻笑着说道:“你刚才的刀,刚才的剑,都确实非同凡响,想来就算是大师兄,现在也不一定能够轻松赢过你,但你就算能够跨境又如何,我本身境界便比你高,你在我眼里也就是强大一点的蚂蚱罢了,你越强,我杀你时得到的力量便也越强,现在就说我输定了,为时尚早。” 他以离宫剑院四先生的姿态面对谢春风,确实只是比后者强一筹,但以山外姿态出现的他,跨境只是最基础的事情,世间妖孽之辈都能做到,没道理他宁浩然做不到。 那么只要李梦舟的境界没有与他同等,或者超过他,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是没有变化的。 他一步跨出,便站在了李梦舟面前。 剑鸣声起。 嗤啦一声。 李梦舟胸膛衣襟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但没有鲜血渗出。 他已经站在十丈开外。 宁浩然微微挑眉,说道:“原来我还是小觑了你,如此近的距离,你居然都能够躲得开?” 李梦舟神色严肃,说道:“我没有跟大师兄打过,不确定能否赢他,但起码是在同一层面,四师兄现在是铁定要比大师兄更强的,但我也的确没有四师兄想得那么弱,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你的秘密被封存,而我的秘密仅是藏在心底,我想看随时能够看到。” “我印象中的四师兄没有那么差劲,只是因为自己山外的身份,看到了一些记忆里不存在的画面,就迷失自我,若你的心境足够坚定,山外意识便不可能吞噬你,说实话,你让我觉得很失望。” 他手里持剑,轻轻甩出,剑意浩荡,百丈范围里大地龟裂。 宁浩然挥剑镇压,铁青着脸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 李梦舟说道:“你是山外人,但却能够在离宫剑院待那么久,就算有老师帮你隐藏,可我也不相信世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若非不在意你这个山外人待在都城,便是老师承诺过什么,那么他必定要承受着一些代价,你既然依旧认得我,便是脑海里还存在着有关四先生的记忆,可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师的么?” 宁浩然沉默不语。 他当然有着所有记忆,甚至那些记忆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晰。 他的脑海里便仿佛有两团意识在打架,但过去被封藏的意识十分暴虐,一直都占据着上风。 “我会在琅琊城等着你。” 李梦舟转身离开。 虽然没有了落青冥,但他确实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单独打败宁浩然,他能看出宁浩然心里的一丝动摇,说明其意识并没有被完全吞噬,可他也并不想趁热打铁,因为那股山外意识一旦受到刺激而暴走,他便要倒霉了。 在寻找宁浩然的路上,他也碰到了不少修行者,而且都给他们指明了道路,想来琅琊城里已经聚集很多修行者,宁浩然漫无目的的猎杀修行者,就算给其时间,也没有办法短时间里变得更强,对于宁浩然来说,琅琊城就是最明确,且唯一的目的地。 等到宁浩然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没有了李梦舟的踪影。 他暗暗思忖了很久,望着琅琊城的方向,冷冷一笑。 上庐里,北藏锋他们并没有离开,在看到李梦舟的身影出现在城外时,他们便立即迎了出去。 “回琅琊城吧,千海境的时限也所剩不多了,我们从琅琊城进来,便从琅琊城结束。” 李梦舟没有多余的解释,那都可以在路上说清楚,他们很快便朝着琅琊城进发。 只花了两日,他们便站在了南城门前。 柳泽和陈子都在城头上看守着。 把外面的情况和宁浩然的事情交代清楚,李梦舟便回了朝泗巷,等待着宁浩然出现的同时继续感悟气运。 而沈秋白、北藏锋、萧知南、欧阳胜雪、北琳有鱼、道生他们也都聚在一块,商议着对策。 在傍晚时分,谢春风来到了朝泗巷里。 他看着坐在堂屋里观想的李梦舟,轻声说道:“虽然宁浩然变得那么强,让我心里很复杂,但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更糟糕,毕竟他是你的四师兄,我基本上自踏入修行路开始,便和宁浩然争来争去,可其实宁浩然并没有要和我争什么,我只是从来没有赢过他,真正要争的是我,我自然也不想杀他,但是大先生的态度很坚决,如果宁浩然真的变不回来,你们离宫剑院都要做出同样的选择么?” 李梦舟缓缓睁开眼睛,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我知道那说起来很过分,就连我也曾对山外人很厌恶,那么便不该因为四师兄是山外人,便突然改变了态度,可人总是那样,无关自己的事情,当然没所谓,我能理解你们,你们也能理解我们,但我跟大师兄的态度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谢春风皱眉说道:“若真到了关键时刻,你会选择杀死宁浩然?”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我不可能杀四师兄,但也不会阻止你们杀四师兄,因为那种事情大师兄肯定会做,江子画也会那么做,我跟他们的态度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底线更低,如果真到了你所说的那个时候,那么我会拼尽全力废掉四师兄,与其让他成为山外人,倒不如让他变成一个普通人,纵使那对于修行者来说是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事情,但我相信,真正的四师兄不会有意见。” 谢春风静静看着李梦舟,忽然笑道:“那我就帮着你一起打废宁浩然。” 李梦舟有些恼怒的说道:“我可以那么做,但你不行,那可是我家四师兄,既然你从未赢过他,就应该维持下去,我不会给你打赢四师兄的机会。” 谢春风的脸瞬间黑了半分,他想着离宫剑院的人果然都很讨厌。 李梦舟无视谢春风那张愤愤的脸,看着他走出朝泗巷,正要继续观想,但忽然感知到了什么,放出神游意念,在朝泗巷外的某个角落里,有少年在注视着谢春风离去的身影,很快便有一少女出现在那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见此一幕的李梦舟微微蹙起眉头,因为那少女正是沈霁月,而那少年则是韩幼清。 他此时才意识到,韩幼清也是道宫弟子啊,是跟着雪夜太子一起来的。 但为什么沈霁月貌似跟韩幼清很熟的样子? 而且韩幼清又为什么在朝泗巷外? 心里有疑问,自然没有办法安心观想,他当即站起身来。 在朝泗巷外的角落里,韩幼清望着突然出现的沈霁月,忽然略有些紧张,他左顾右盼,很是艰难地说道:“今晚月亮挺圆的。” 沈霁月抬头望天,笑着说道:“虽然不算太圆,但确实比往常要圆一些。” 韩幼清根本没有看天上,此时闻言,也不由得往天上看去,随即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因为他没觉得月亮到底哪里圆了,虽然是他先这么说的,但发现事实不同便极其尴尬,可沈霁月的回答,让他觉得更加不自在起来。 但他也只能附和着点头,没有很脑残的把话再噎回去。 因为不自在,他的视线便开始转移。 但很快他便怔了一下,因为朝泗巷那处小院里没有了人影。 正在他四处找着的时候,一道很平淡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在找我么?” 韩幼清身子猛地僵硬下来。 李梦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偷看或偷听,都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韩幼清回身望着李梦舟,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淡淡说道:“我没有偷看,也没有偷听,我只是在看月亮。” 沈霁月也跟着说道:“对啊,我们只是在看月亮,今晚月亮很圆的。” 她根本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看到李梦舟突然出现,然后吓唬韩幼清。 而听到她这句话的李梦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还是眼睛瞎了,月亮到底哪里圆了?瞧,乌云把月亮彻底盖住了,毛都看不到一根。” 沈霁月看着月亮真的被乌云盖住,呆了一下,便立即反唇相讥道:“你才有病!就算现在没月亮了,不代表刚才没有啊,刚才确实挺圆的,就是因为你出现才不圆的,甚至都没了!” 李梦舟瞠目结舌,“我是真的脑子有病,我跟你辩什么月亮圆不圆这种屁事,它爱圆不圆,我看你脑门挺圆的。” 他伸出手指点在沈霁月脑门上,将她点到了一旁,便认真地看着韩幼清,说道:“我在进千海境之前,便有杭子玉带着南天门圣殿修士来杀我,而在这琅琊城里,也有你们道宫圣殿修士杀我,你现在鬼鬼祟祟在朝泗巷外,要说目标不是我,月亮都不信,你貌似资质不错,修为也很高,可那么多圣殿修士都杀不死我,你也想要尝试尝试?” 他倒是真的没有把韩幼清当回事,其实韩幼清年龄不大,但却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足够证明其资质颇高,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也正因为他年龄小,李梦舟很难把他当成对手,虽然何峥嵘的年龄也不大,但毕竟足够成熟,韩幼清则依旧显得很稚嫩。 面对李梦舟的话,韩幼清沉默不语。 而沈霁月有些急切的重新走回来,“韩幼清跟那些圣殿修士可不一样,他还救过我呢!” 李梦舟看着此时这般模样的沈霁月,似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你喜欢这种,不是之前还挺崇拜大师兄的嘛,女人啊。” 既然是这种情况,李梦舟也不好再做什么,反正凭借韩幼清的实力,在琅琊城里也干不成什么事,他便摇着头,叹着气,返回了朝泗巷。 身后的沈霁月气得跳脚,“你叹那口气是几个意思?!” 且不管是几个意思,此时的韩幼清却是脸庞通红,他怔怔地看着沈霁月咒骂李梦舟的模样,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 而在琅琊城的某家酒肆里。 萧知南默默饮着酒,看向从柜台又抱来一坛酒的北琳有鱼,淡淡说道:“你要说什么?” 北琳有鱼把酒坛放在桌子上,思忖了一下腹稿,鼓足勇气,开口说道:“问你一个比较平常不会经常遇到的小问题。” 萧知南点点头。 北琳有鱼把双臂搭在桌面上,稍微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就是如果有一个男孩子在洗澡,那个,就是如果一个女孩子看到了,那到底谁吃亏?” 萧知南:“” “你看谁洗澡了?” “不是!我没看!就是有一个朋友遇到了这种问题,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也没有人给讲过,她也没有经常在世间行走,书里面也没有这种知识,就是所以到底谁吃亏?” 萧知南沉默着。 北琳有鱼期待着。 “任何侮辱到你眼睛的事物,都该被抹去。” 等到答案的北琳有鱼楞了一下,她认真思忖了片刻,忽然睁大了眼睛,“我去告诉那个朋友!” 萧知南看着跑出去的北琳有鱼,默默想着,她在姜国貌似没有朋友,而唯一算得上朋友的貌似只有自己。 但她又想着,所以北琳有鱼到底看谁洗澡了? 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有一道剑气斩向了朝泗巷。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喝酒。 待得第二天,李梦舟一脸乌青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琅琊城里现在聚集着很多修行者,自然没事的时候也会有人切磋,所以昨晚的动静,倒是真的没有太多人注意。 欧阳胜雪看着明显被揍了一顿的李梦舟,神情变得很严肃。 李梦舟讪笑了一声,说道:“晚上睡觉,从床上摔下来,磕的。” 望着站在人群里的北琳有鱼,他暗地里咬牙切齿,正在好好观想着,谁能想到北琳有鱼突然提剑杀了出来,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顿胖揍,且在观想被打断,虽然若非破境过程里也不会有大问题,可事发突然,大脑也是一阵恍惚,等他清醒过来时,北琳有鱼已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若非他有被药浴淬炼的体魄,现在就不是一脸乌青,而是血糊呲啦了。 他不想再去回忆,很快转移话题,神情凝重地说道:“还没有四师兄的踪迹么?” 他这副姿态,又一脸认真,便显得很滑稽。 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李梦舟装作没有听到。 幸而柳泽很快便回应道:“除了三三两两的傀儡外,没有四先生,甚至其他修行者的踪影。” 李梦舟感到很奇怪,按道理来讲,四师兄应该很迫切会来到琅琊城才对,毕竟在外的修行者已经不多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往琅琊城走一趟。 而且他们回到琅琊城也已经有一天的时间,四师兄的脚程再慢也该到了。 关慕云有些犹豫地说道:“莫非四先生不打算来琅琊城?” 如果宁浩然不来,那么再想找到他就很难了。 可李梦舟想不到四师兄不来琅琊城的原因,而且四师兄也很明显想杀自己,他要变强也需要继续猎杀修行者,否则在当时李梦舟就算拼命,也会跟四师兄战到底。 但事实与他想得不太一样,四师兄莫非真的不来琅琊城? 有修行者的态度在此时有了转变,尤其是那些来自世间诸国的修士,他们很多相熟或师兄弟都死在宁浩然的剑下,便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宁浩然会来琅琊城的事情,终究是七先生口头描述,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是七先生在包庇宁浩然,把我们当成傻子一般,在琅琊城等着宁浩然出现,其实七先生早就让宁浩然躲了起来,现在宁浩然没出现,七先生又演戏给我们看,我们可不是白痴!” 马上就有更多修行者在附和。 除了姜国的修士暂时没有出声外,他国的修士情绪都很激动,甚至看向李梦舟的目光都已变得极其不善。 在千海境里猎杀修行者的只是宁浩然,他们并没有直接把矛头指向整个离宫剑院,说明他们还是足够冷静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有了怀疑的种子,便很难再冷静下去了。 北藏锋此时皱着眉头,说道:“七先生没必要演戏给你们看,何况我也比你们更了解是怎么回事,四先生没有出现在琅琊城,他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而且只是一天而已,说不定他已经到了琅琊城附近,若我们要相互怀疑,最终先死的只有你们这些修为弱的。” 就算在琅琊城里,知晓宁浩然山外身份的人也不多,李梦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所有人,只因四师兄会来到琅琊城,那么便不可能隐瞒得下去,才简单告知了沈秋白和谢春风他们。 入得千海一观的世间诸国修士都是各自山门里的天才人物,自然说不得修为很弱,但要跟在场已入五境的大修士相比,也确实是弱的。 李梦舟本不想搭理那些人,可看着叫嚣的人越来越多,他心下也有些怒气,因四师兄的事情,他心情已经很烦躁,又被北琳有鱼趁他观想的时候胖揍了一顿,火气便很快上升到了嗓子眼。 他铿地一声把惊蛰刀拔了出来。 冷眼望着那些叫嚣的修士,说道:“若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便先了结了你们。” 来自五境大修士的恐怖威压,让得那些四境里的修士,甚至哪怕已经站在五境门槛前的存在,也都纷纷面色惨白,成片的跪倒在地,张着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场间的氛围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站在街道旁某家店铺屋顶上的简舒玄,眺望着南城门的方向,开口说道:“有人出现了。” 再度沉寂了片刻,越来越多的修行者朝着南城门而去。 李梦舟把惊蛰刀归鞘,那些跪倒在地的修行者也得以喘息,他们虽然脸上有些愤怒,但却是看都不敢看李梦舟一眼,也跟着其他修行者一起,脚步蹒跚的朝着南城门赶去。 “是四师兄么?” 江子画略有些不安。 但在李梦舟视野里渐渐出现的身影并非他们等待的宁浩然。 而是雪夜太子。 雪夜太子身边跟随着十数名圣殿修士。 “他出现的可真是时候。”李梦舟和欧阳胜雪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严肃。 南城门的城头上站满了修行者,那破损的城墙,将他们的身影尽数展现在雪夜太子的面前。 仿佛是面对敌军攻城的守卫,一个个虎视眈眈。 “怎么,你们是特意来迎接我的?” 雪夜太子淡淡笑着,在他初到琅琊城时,便有很多人迎接,在千海境里不同的画面,却是基本同样的规格。 那些来到南城门的修行者也很意外的看着雪夜太子。 城外三三两两徘徊的傀儡,渐渐靠近,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七章 殿下果然孺子可教 那些嘶吼着的傀儡,被圣殿修士轻易斩杀。 但傀儡很快复原,那十数名圣殿修士便围困着傀儡,让它们惨遭不断被击碎的凄苦。 李梦舟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脚踩着城墙残骸,俯视着城门外的雪夜太子,淡淡说道:“贵为燕国太子殿下,每到一处地方便被夹道欢迎,确实很寻常,但这里可不是你们燕国,在千海境外那次,你也很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迎接你,不过我感到很诧异的是,你们道宫圣殿到底进来了多少修行者,怎么杀也杀不完呢。” 雪夜太子眯缝着眼睛,平静说道:“在世间,梨花书院里的修士最多,是因为书院开遍了世间诸国,但如果只论姜国的书院,我们道宫的修士数量犹胜数倍,对于你们任何山门而言都很难拿出来很多的四境修士,我们道宫轻而易举便能拿出来,仅凭七先生一人,自是永远也杀不完的。” 道宫虽有五座天门圣殿,但终归都属于道宫,可世间诸国里的书院分布的太散,若是天下书院合并,自然是四境里和五境里修士最多的势力,可若单独的书院,修士数量,还不及道宫里任意一座天门圣殿。 可也正因书院的分散,除了番邦小国里,世间大国的书院里都有五境之上的大物存在,各国书院里都渐渐有了新的传承,本身便不可小觑,道宫里五境之上的存在数量比不得书院,可要比拼四境修士的数量,道宫绝对处在首位。 在琅琊城里看到活着的李梦舟,雪夜太子心下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大反应,他沉思着继续说道:“既不是来迎接我的,想来应该是在等着离宫剑院四先生吧。” 欧阳胜雪蹙紧眉头,说道:“殿下有见过我家师弟?” 雪夜太子微笑着说道:“在千海境里我自是没有见过的,否则我便会直接把他的尸体一同带过来,我只是有听闻四先生做过的一些事情,能够让得来自世间诸国的修士们这般对待,想来除了要迎接我的到来,便也只有为了四先生了。” 闻言,站在城头上的江子画忍不住撇嘴说道:“这家伙还真是臭屁的不行,我差点要吐了。” 陈子都和南笙也表示很赞同,连连点着脑袋。 陆九歌跟月从霜站在一块,她神情很认真地说道:“雪夜太子的自信来源于他的身份,虽然很多话是事实,但真的当面听着,也确实有点尴尬。” 月从霜淡淡说道:“但雪夜太子不会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是我们,我们只要当个笑话来听,便也不会觉得尴尬了,反而挺有意思不是么。” 李梦舟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他掏了掏耳朵,继而环顾城头上的人,说道:“我跟雪夜太子有些事情要解决,既然他比四师兄先到,那我也不想再等下去,有道宫圣殿的人在琅琊城里杀我,你们也都很清楚,就算你们现在有什么意见,也最好给我闭上嘴巴,一切等我杀了雪夜太子之后再说。” 他是冲着那些刚才叫嚣很凶的修行者在说,当然也算是给沈秋白等所有人表明态度,让他们只管看着就好。 他的态度自是有些嚣张,让得沈秋白和道生都微微蹙起眉头,想着七先生跨入五境后,变得越来越傲了,虽然傲这种东西,是剑修很基础的态度,可听着是有些让人不舒服。 但那的确是李梦舟和道宫之间的事情,他们也不想插手。 江子画又忍不住说道:“我家师弟果然霸气,师兄挺你!” 李梦舟微笑着看向他,说道:“可爱的江师兄,你师弟我差点被那些圣殿渣宰杀死,要不然你帮我去报仇?” 江子画连连摆手,大义凌然的说道:“自己的仇要自己去报,师兄在这里给你助威,你去吧。” “不愧是你。”李梦舟摇了摇头,看着满脸担忧望着自己的欧阳胜雪,他轻声说道:“大师兄,若我不敌,你再来救我便是。” 他直接便没有给予欧阳胜雪开口的机会,话音刚落,便轻飘飘掠下城头。 北琳有鱼怀中抱剑,看着李梦舟掠下城头的身影,冷冷说道:“以为跨入五境,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果然也只是俗人。” 萧知南沉默不语,她转头注视着北琳有鱼的脸,忽然说道:“你看到李梦舟洗澡了?” 北琳有鱼:“” 几只傀儡仍在被那些圣殿修士砍着。 李梦舟缓缓来到雪夜太子面前。 雪夜太子注视着他,忽然轻笑了一声,说道:“姜国确实和燕国不一样,四处都能碰到想要挑衅我的人,但你们都太看得起自己了,简舒玄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在我看来,真是十分可笑。” 李梦舟皱了皱眉头,说道:“然而太子殿下在我眼里也很是可笑,你有你的优越感,我很能理解,毕竟出身高贵,又是道宫未来的圣人,想来每日里围绕在你身边的狗腿子数不胜数,但我不止一次的说过,你们道宫圣殿修士都很白痴,那么作为被以未来圣人培养的太子殿下,必然是极其白痴的,事实上,果不其然,你确实很白痴,而且是自以为很聪明的白痴。” 雪夜太子静静地看着李梦舟,说道:“这种招数对我没用,不管你说的话有多难听,都无法动摇我的心境,也不会让我动怒。” 李梦舟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想多了,我不是简舒玄,你也不要那么惊弓之鸟,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不是刻意要动摇你什么心境,我还不屑用那种手段。” 虽然他曾经用的挺多的。 而且他这句话的杀伤力和侮辱性也都很强。 但不愧是雪夜太子,已入知神上境的他,确实心境相当坚固,哪怕眼眸里有些波澜,但也很快被他压制下去,神情平静地说道:“我以为你们剑修厉害的是剑,原来嘴巴也很厉害,倒也不愧是贱修。” 李梦舟很惊讶的看着雪夜太子,对于后两个字的着重音,他自然能够领会到是什么意思,当即便怒火中烧,拔出惊蛰刀,直接砍了过去。 雪夜太子反应很快的避开那一刀,心下略有些惊疑不定,想着李梦舟的情绪变化也太突然了。 李梦舟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他都没有动怒,而他只是说了两个字,李梦舟就怒了? 离宫剑院七先生如此轻易可破的心境,到底是怎么修行到知神境界的? 雪夜太子此时满脑袋疑问,心境也跟着有些不稳了起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而李梦舟的第二刀,也紧随而至。 人本就是有百般情绪变化,每一种情绪都能是一种修行,情绪确实会引起心境的涟漪,可只要心境牢固,那么不管是有任何情绪冒出来,也不会使得心境崩塌,何况他也不是真的动怒,自然没必要有半点顾虑。 所谓雪夜太子刻意不动怒的样子,却反而是一种心境不稳的表现。 所以他才会觉得雪夜太子就是自以为很聪明的白痴。 简舒玄要让雪夜太子动怒,是造成他心境的不稳,而心境的稳固,不是单纯依靠情绪来论断,那得需要极致的情绪暴涌,例如喜极而泣,悲痛欲绝,只是很正常的情绪变化,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大问题,稍微的心境不稳倒是能够借此做到。 那便需要有针对性,便如很在意情绪问题而导致心境不稳的雪夜太子。 这便是司徒朝元教徒弟的问题了,也是雪夜太子自身的性格问题。 李梦舟出刀的速度很快,虽然并非刻意,但雪夜太子确实处在愣神的状态,那李梦舟自然要迅速抓住机会。 他斩出了最强的刀。 惊蛰刀气撕裂天地的气势,轰击在雪夜太子的身上。 他没觉得这一刀便足够杀死雪夜太子,于是很快便召出了不二剑,在三尺间的距离,他一脚踏在地上,扭转腰身,《离剑经》的第三剑便被他全力斩击了出去。 嘭! 烟尘席卷。 随即便是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自烟尘里传出。 一柄雪白地骨剑从烟尘里探出,啪地一声,烟雾荡散,继而狠狠拍击在李梦舟的胸膛上。 但李梦舟横剑在胸,骨剑只是撞击在了不二剑身上,极大的力道,让得李梦舟接连倒退。 雪夜太子手持雪白骨剑,从烟雾里踏出。 他看着站在对面的李梦舟,淡淡说道:“你并非我的对手。” 李梦舟甩了甩手腕,再度握紧不二剑,说道:“那我便把你踩在脚下,让你好好瞧瞧。” 已入知神上境的雪夜太子,甚至要比四师兄的气息更强一筹,但想来也很正常,四师兄是依靠猎杀修行者才堪勘破入知神上境,但雪夜太子却是在进入千海境不久便破了境。 哪怕四师兄有着山外的身份,但雪夜太子也是道宫未来圣人,其手段绝不弱于山外。 李梦舟也在不断勘悟气运,增强自己的修为,他能够轻易跨境,却不能轻易杀敌,那么也无非是多费些工夫。 他往前踏出一步,有剑意直接在雪夜太子面前呈现。 便在下一刻,他的剑也出现在雪夜太子面前。 抬手。 甩腕。 啪地一声脆响。 剑身抽在了雪夜太子脸上。 但并没有被打出红印子。 因雪夜太子及时躲避,只是轻微接触到。 可也是对雪夜太子莫大的羞辱。 他微微喘着气,脸色有些铁青。 李梦舟适时的提醒道:“太子殿下千万莫要动怒,那可有损你的心境稳固。” 雪夜太子瞪着李梦舟,压低声音说道:“我要杀了你!” 李梦舟很无奈的说道:“是太子殿下说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是在向你证明而已,果然你所谓的心境稳固只是笑话,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雪夜太子闭着眼睛,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李梦舟,说道:“我在燕国道宫里待得时间太久了,姜国之行,对我也是一种磨练,或许是我太高估自己,给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我现在要杀你,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波澜。” 李梦舟很是惊讶的说道:“太子殿下对情绪的管控,当真是登峰造极,前一刻还气得如同疯子,下一刻便寡淡无味了?” 雪夜太子淡淡说道:“我在你身上学到了一点东西,我所谓的心境稳固,绝不是笑话,但我也确实对此要求太过苛刻,那便不如轻松自在一些。”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那我真是干了一件蠢事,但也证明着,太子殿下果然孺子可教。” 雪夜太子摇头说道:“就算你占我便宜,也无法动摇我的心境,因为我很快就会把你打残,对一个将死之人发怒,是很没必要的事情。” 李梦舟抿嘴笑着。 便在这个时候,一道尖锐刺耳的剑鸣声忽然响起,宛若耀目的闪电来得措不及防,剑锋接连斩杀数名圣殿修士,以暴虐的姿态回旋,直指雪夜太子的后心! 与此同时,李梦舟的手里多了一把刀。 大开大合。 脚下发力,双臂抡动,狠狠斩击了出去。 雪夜太子的神情平静,他轻抬手里的雪白骨剑,脚下移转,剑柄迎上了不二剑,剑尖迎上了惊蛰刀,他手指轻弹剑身,骨剑微颤,便有一股浩荡的气息汹涌,将得不二剑震飞,将得握刀的李梦舟震退。 他重新握紧雪白骨剑的剑柄,直接朝着尚未站稳身形的李梦舟斩了过去。 李梦舟一脚狠狠踏在地上,及时稳住身形,气海灵元鼓荡,覆盖在惊蛰刀上,毫不犹豫地出刀。 一声沉重地闷响。 惊蛰刀并没有同雪夜太子的骨剑撞击在一起。 是因雪夜太子掉转剑锋,迅速欺身而上,一把拽住李梦舟的头发,膝盖撞在他的腹部,随即一掌拍出,直接轰击在李梦舟的脸上,将其再度击飞。 雪夜太子轻轻甩手,看着倒在地上喷血不止的李梦舟,淡淡说道:“你真的很弱。” 城头上见此一幕的修行者都很惊恐。 尤其是南笙很不能理解的看向简舒玄和谢春风,说道:“那个雪夜太子比你们强那么多?明明李梦舟比你们还厉害,为什么却打不过雪夜太子?” 简舒玄和谢春风对视一眼,哪怕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里都有些恼火,南笙这番话实在很难让他们感到一丝的舒服。 沈秋白此时沉声说道:“雪夜太子修为已在知神上境,自然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强,他早已不是初到琅琊城的雪夜太子,在千海境里,他整整攀了两层高楼。” 如沈秋白和欧阳胜雪他们能够跨入知神上境对敌,可本身就在知神上境的雪夜太子,自然也有资格跨入知神境巅峰对敌,在他们看来,李梦舟虽然已经变得很强,但境界悬殊的情况下,他先前能够勉强伤到雪夜太子,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又怎能奢望李梦舟拥有打败雪夜太子的实力? 欧阳胜雪没有着急出手,只是神色很凝重地看着,因为他很清楚的意识到,李梦舟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哪怕他心里也很明白,自己师弟不可能打得过雪夜太子,但在师弟还能战的时候,他便不能提前出手。 江子画满脸的急切,可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嘴巴里不断嘀咕着,“你可是不逊于本天才的天才啊,怎么能够输给雪夜那种家伙,那可就丢我老大脸了,以后烤肉一块都不给你吃。” “我亲爱的江师兄,麻烦你嘀咕的声音小一点好嘛。” 李梦舟擦着嘴边的血迹,缓缓站起身来,他虽然在朝着城头上的江子画说话,但视线一直看着雪夜太子,咧着满是鲜血根本擦不干净的嘴巴,又说道:“你比我预料中的要强一些,但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弱,听到我们江师兄说得话了嘛,我可是天才。” 雪夜太子平淡说道:“天才里也有区分,你只能算最低等,又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李梦舟呸了一口血,说道:“我就是这么骄傲,你管得着嘛。” 他把惊蛰刀归鞘,手里握着不二剑,抚摸了一下剑身,撇着雪夜太子,说道:“孺子可教的太子殿下,你既然在我这里学到了一点东西,那么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你半个老师,就让为师的我好好教教你,在世间行走,千万不要狗眼看人低。” 他稍微踮了踮脚,不二剑在其手中舞了个剑花,笑着说道:“我差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这把剑可不仅仅是我的本命剑而已。” 不二剑是李道陵的佩剑,而李道陵是世间唯一一个不是剑修,却领悟了剑意的修士,在李梦舟未入五境之前,不二剑的剑意最多起到唬人的作用,可他现在已入了五境知神,那么便可直接把不二剑原本的剑意吞噬,亦或者真正把那股剑意的力量施展出来,继而与他自身的剑意叠加。 他偏偏提着把刀砍来砍去,真的很白痴,他真正的身份可是剑修啊。 就算《浮生烬》那门刀术再强,也已经到了极限,很难伤害到五境里的大修士,剑修终究还得握着剑才行。 如果被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怕是很难不去吐槽。 雪夜太子此时看着他手里的剑,说道:“我貌似也忘记了一件事情,这把剑确实不只是你的本命剑而已。” 道宫的目标是《蚕灭卷》,若非遇到特殊情况,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把李梦舟的身份暴露出来,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旦《蚕灭卷》也暴露在世人面前,会有多少人来抢,纵使那些五境之上的存在多数都可能不会直接入世争抢,但也难免有意外。 虽然雪夜太子的话有些模棱两可,但李梦舟是能听得明白的。 他早就已经怀疑北燕道宫,那么雪夜太子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在他于天弃荒原拔剑,被世人关注时,就早有意料,所以他回到琅琊城才显得颇为谨慎,可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明明有人已经开始怀疑他,甚至猜到了某些事情,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行动。 就连秦承懿也只是借助千海境的开启,想要借刀杀人。 不只是李梦舟对此有疑惑。 雪夜太子也对秦承懿的举动感到很困惑。 但他从未把姜国那位亲王殿下放在眼里,而且他并不是很了解,当年道宫为何要选择与秦承懿合作,而秦承懿又到底知道些什么,在他想来,很大可能秦承懿覆灭不二洞的理由是同道宫不一样的。 没有利益纠缠,自然便能合作。 而且不二洞终究在姜国,有梨花书院制衡,道宫五境之上的强者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伏进来,那么姜国亲王殿下的存在,就是能够让得道宫强者如愿进入姜国而不被发现的保障了。 就算雪夜太子不把秦承懿放在眼里,可也不能否认,秦承懿在姜国的权势极大,甚至在某些不便明说的方面,胜过了姜国皇帝陛下。 在南城门外,当着那么多修行者的面,李梦舟可不会白痴的跟雪夜太子谈不二剑的事情,虽然不明白为何雪夜太子的态度也很奇怪,但对他目前来说,终究不是坏事。 他执剑而立,看着对面的雪夜太子,轻声说道:“那我便要出剑了。” 雪夜太子微微皱着眉头,其实在进入千海境前,王行知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其目的是要让雪夜太子好生在千海境里顿悟,而不要被其他心思所影响。 所以他要杀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只是因为莫城小南天门的事情,也因杭子玉没有做到,可一同进入千海境的那些圣殿修士里面,却有人带着王行知的话,要在合适的时候再告诉雪夜太子。 那么雪夜太子成功破入知神上境,自然便是最合适的时候。 只是那名圣殿修士找到雪夜太子的时间有点晚。 在他来到琅琊城,看到活着的李梦舟时,意外是有,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你真的很弱 先前被李梦舟那番话和趋于羞辱的举动,确实导致他动了杀念,但那并不影响什么,反正在得知《蚕灭卷》的下落,或者直接得到《蚕灭卷》,李梦舟自然就没必要活着。 可不能否认的是,他当时是想着直接杀死李梦舟的,也证明着他的心境确实变得有些乱,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掉,在他不再刻意,而选择轻松自在些时,心境也自然变得更坚固了些。 看着要出剑的李梦舟,雪夜太子在很认真地想着,自己该不该直接将其废掉,若不能问出《蚕灭卷》的事情,那么一旦废掉李梦舟,城头上的部分修行者,恐怕不会无动于衷。 他不得不稍微在意一些欧阳胜雪、沈秋白、北琳有鱼和简舒玄这些人。 此刻看着有些愣神的雪夜太子,李梦舟毫不犹豫的催动全部气海灵元,剑鸣声大振,双重剑意磅薄汹涌,甚至让得千海境里的灵气都变得凌乱起来。 他将剑递出。 剑芒让得天地大亮。 城头上的修行者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就连沈秋白他们也都下意识把眼睛眯了起来。 “七先生这一剑已经不亚于在天弃荒原斩出的那一剑,可现在的七先生,却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力量,纯粹靠自己斩出了如此强大的一剑,他明明只是知神下境的修为,为何能做到此等地步?” 钟溪言的面色有些惊疑不定。 谢春风开口说道“世人都不该小觑七先生,他能够在刚刚破入五境时便只靠一剑打败我,又紧跟着稍胜简舒玄一筹,在世间年轻一辈里,他已经算是站在了极前列的位置。” 道生也跟着说道“七先生确实很强,这一剑也是超乎想象的强,但如果雪夜太子拦不下这一剑,那么七先生便不是站在前列位置,而是要直逼首位了。” 世间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是苏别离无疑,就算雪夜太子入了知神上境,也没有人觉得他会比苏别离更强,但毫无疑问,已经是最接近苏别离的存在,而如果李梦舟能够凭借这一剑打败雪夜太子,他在世间年轻一辈的地位将仅次于苏别离。 李梦舟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们都有些惊讶,毕竟不管是简舒玄还是谢春风,他们都尚且在知神下境里,李梦舟打赢简舒玄时也很勉强,可现在面对知神上境的雪夜太子,虽然貌似处在下风,但也是城头上修行者们大多数都做不到的。 何况李梦舟又斩出了他自身境界不可能斩出来的一剑。 那双重剑意的呈现,他们也不是感觉不出来,但因李梦舟是剑修,剑修若非自己蕴养本命剑,也可继承先辈的剑,虽多数剑修都会把继承的本命剑本身的剑意融合,彻底变成自己的剑意,可就算有双重剑意,也不会是很奇怪的事情。 只有能够认出那股剑意的人才会发现问题。 欧阳胜雪当然很清楚,李梦舟并没有继承剑崖上先辈的剑,但他也不认得那把剑,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他只是随时准备出手。 剑鸣声弥散。 仿佛在整个天地间响彻。 汹涌澎湃地剑意尽数朝着雪夜太子轰击过去。 纵然只是余威,便让得柳泽在南城门布置下的阵术摇摇欲坠,散发出来的一层金光顷刻间便出现了裂纹。 城头上修为仅在四境里的修士难以抵御那股剑意的弥散,纷纷撤下城头,躲在了城里,他们浑身气血翻涌,面色惨白,尤其那些之前叫嚣的修行者,在亲眼目睹着离宫剑院七先生强大的一剑,更是感到极度恐惧。 雪夜太子微微皱着眉,就算李道陵已死,但他留在人世间的剑意也是不容小觑,何况那股剑意又同李梦舟的剑意叠加,他攥紧手里的雪白骨剑,也将得气海灵元尽数提动,在剑意临身前的那一刻,他的剑也斩击了出去。 两把剑相撞。 光芒大盛。 在城外砍傀儡的那些圣殿修士全被掀翻在地,傀儡被杀死洒落的一地碎石,直接被震成齑粉,而那些圣殿修士也仅剩下三两名在呼吸,艰难逃远,其他的瞬间殒命。 南城门的阵术破碎,半毁的城墙再度坍塌,城头上的修行者在那一刻纷纷掠下城头,而已经在城里躲避的四境修行者,更是凄惨的抱头鼠窜,城墙坍塌,碎石飞溅,甚至挟裹着一丝剑意,触之即伤。 沈秋白他们也都顺势站到了城外,看着对剑的两个人,饶是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 江子画和沈霁月他们也都躲到了城里,此时扒着城墙废墟,注视着城外,很是惊骇的说道“当真是两个怪物,仅是对剑,便把整个南城门都给毁了?!” 千众傀儡大军攻城数日,也没能真正打破南城门,而李梦舟和雪夜太子战斗的余威就把南城门毁得惨不忍睹,这尚且是他们和南城门还有些距离,如果正对着南城门出剑,怕是整座琅琊城都要变成废墟。 剑意不断轰击在雪夜太子身上,破碎的衣衫宛如雪花在半空中飘扬,点点血珠在他皮肤上呈现,混合着沙尘在空中凝滞。 他持着雪白骨剑的手臂,衣袖也完全崩碎开来,但雪夜太子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默默注视着站在对面出剑的李梦舟,想着李道陵的剑意果然不同凡响。 他等待着李梦舟气海灵元耗空的那一刻。 但一股极其雄浑的念力却朝着他袭了过来。 雪夜太子很快便把整张脸憋得通红,那股从意识到身体的全面压迫,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把剑,直到感受到一丝痛楚,他才猛地抬掌,瞬间搬运了大量灵气,身子也迅速后撤,颇有些狼狈的退离数十丈之远。 他的胸口有一抹血迹,那是不二剑造成的。 他原本整洁的衣裳也变得破烂不堪,哪还有堂堂太子殿下,道宫未来圣人的尊贵姿态。 被雪夜太子搬运而来的大量灵气暂时禁锢住的李梦舟,此时也一剑劈碎了囚牢,他微微有些气喘,但模样却要比雪夜太子好看多了。 至少除了头发有些凌乱,衣裳没有破碎任何一角。 他喘着气的同时,看向在数十丈开外十分不堪的雪夜太子,讽刺地说道“你真的很弱。” 雪夜太子神色略有狰狞,他恶狠狠地看着李梦舟,沉声说道“你的手段倒是挺多,也确实把我整的很糟糕,但也别急着得意,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杭子玉的事情不提,但我要杀你的理由绝不在于姜国里那座区区小南天门。” “本来若是好好谈,也没必要打这一场,怪只怪在,我知道那件事情的时间有些晚,圣殿修士要杀你,但你终究还活着,那本来是依旧有转圜余地的,可事到如今,我现在已经非杀你不可。” 李梦舟神情严肃,说道“果然是你们道宫做得事情,如此一来,我也非杀你不可了。” 他再度提剑。 虽然气海灵元近乎消耗一空,但五境里的大修士气海灵元恢复的速度很快,所以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便很难轻易分出胜负,因为不管战斗持续多久,消耗的气海灵元都能恢复过来,若没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就真的要打到地老天荒了,如果不能直接分出胜负,那也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必要。 除非有一方的气海灵元先耗尽,那么灵元恢复不管有多快,也终究需要些时间,便是能够借此结束战斗的契机。 何况五境大修士气海灵元的恢复速度,也只是相对五境之下的修士而言,不意味着就真的轻而易举能恢复过来,那怎么着也得需要两盏茶的时间才能全部恢复,就算在千海境里天地气运的加持下,想要彻底恢复,也得小盏茶的时间。 那对于强大的修行者而言,是足够杀死对手无数次的时间了。 李梦舟的气海灵元所剩无几,而雪夜太子的气海灵元却还有不少,所以他在那一瞬动用了念力,才能够让得以僵持来等待他气海灵元耗尽再进行绝地反杀的雪夜太子大意之下败退。 不管是什么样的修行派系,气海灵元都是根本,只要气海灵元耗尽,便任何手段都无法再施展出来,自然也包括念力,但李梦舟因修习《蚕灭卷》的缘故,只要气海里尚有一丝灵元,他的念力便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在对剑的过程中,气海灵元消耗速度极快,雪夜太子虽然也能清楚意识到念力的手段,但他没有想到,气海灵元消耗到那般程度的李梦舟,还能在一瞬间释放出如此雄厚的念力。 正常的修行者,就算气海里仍有少量灵元可用,但也基本上跟消耗一空没什么区别,因为用那少量灵元施展出来的神通手段与人挠痒痒一般无二,除非对方修为境界很低,随便就能杀死。 并不了解李梦舟念力特殊的雪夜太子,便与很多人一样,吃了大亏。 但眼见着再度提剑杀来的李梦舟,雪夜太子脸上却出奇的平静。 他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裳,眸子森寒。 轻抬雪白骨剑,朝着李梦舟点落。 正在奔行中的李梦舟像是被自己绊倒一般,突然失去平衡,眼看便要脸朝下摔在地上,他左掌猛地拍落,再次掠身而起,在半空中扭转腰身,回旋一周双脚落地后又接连撤两步才勉强站稳,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雪夜太子,说道“你刚才那是什么?” 雪夜太子淡淡说道“你既然清楚我是道宫未来圣人,那么便也该清楚我是燕国山海修士,不要把杭子玉那些废柴与我相提并论,山海清幽里的神通,不是你们这种废柴能够理解的,或许你也修习着一种神通,但我可不认为你真的能够把那门神通的力量发挥出来。” 李梦舟的脸上有些惊疑不定。 他惊疑的不是雪夜太子山海修士的身份,山海修士确实要比山河里的修士特殊很多,他真正惊疑的是,雪夜太子那番话透出来的信息,能够被雪夜太子拿来和山海清幽里的感悟神通相提并论的自然不可能会是山河里的普通神通,而除了《离剑经》外,李梦舟能想到的只有《蚕灭卷》。 赵无极自创的《浮生烬》也只能算是技的范畴开发到了极致,虽能跨越境界,但跨不到五境里,在修行世界便只是新奇,却也依旧寻常。 而《离剑经》前面几剑也只是技,只有最后一剑才能媲美山海清幽里的感悟神通,那是李梦舟目前没有学会的。 感悟神通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手段,例如悬海观里的天书,能够看破生死,跨越无尽距离,无念大师能够算计天下,也是南禹山海清幽的神通手段,唯有剑门的感悟神通貌似与寻常剑技施展没什么区别,只是在意的层面,破坏力更大,归根结底也只有拔剑两个字。 雪夜太子因能看得懂道宫《太玄》,才有资格成为道宫圣人的继承者,而那便是道宫最强的神通。 就算是道宫里那几位已入五境之上的圣殿门主,也只能简单看懂皮毛。 李梦舟很不理解,为何雪夜太子会知道《蚕灭卷》的事情? 但他的这种反应,却让雪夜太子心中大定。 看来《蚕灭卷》果然就在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上。 如此一来,雪夜太子的心境便更自在了些,他的怒气也消散了很多,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说道“那把剑,那门神通,想来一切都已大白,七先生,我倒也听闻过一些你的事迹,我也总算弄明白了,你是如何以这么短的时间里跨入五境门槛,或许你的资质不算差,可如果没有那门神通的辅助,就算你有着天下最高的资质,也依旧只能被拦在五境门槛之外,资质和那门神通,缺一不可。” 再好的神通,若没有足够高的资质,也只是废本,而再高的资质,若没有神通手段可修习,也最多比常人跑得快些,在真正的强者眼里,也仅仅是一颗璞玉,若不打磨,便同样和普通的破石头没区别。 李梦舟沉默不语,想着既然雪夜太子已经间接承认是道宫毁掉的不二洞,那么李道陵传授给他的《蚕灭卷》,道宫也有可能会知道,他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情,虽然很早就意识到《蚕灭卷》很不同寻常,可也没有想过强大尊贵如山海清幽,居然会对世间山河里一座山门的神通感兴趣。 在他的设想里,山海清幽是不缺感悟神通的,那么就算《蚕灭卷》很强大,也不至于为此毁掉整个不二洞。 可有些事情,的确是很难以常理度之的。 但雪夜太子那番话却也颇有些道理,他的气海被封禁,在打开《蚕灭卷》第一篇章时,第一重封禁便也跟着解除,而他在千海境斩碎枷锁,破开第二重封禁,便也紧跟着打开了《蚕灭卷》第二篇章,他现在已经基本意识到,封禁自己气海的人就是李道陵。 而他若背负着不二洞的事情,自然是前路坎坷,若他连踏入修行路的资格都没有,且连克服气海问题的意志都没有,那倒也不如就做个普通人,可一旦他踏上了那条路,李道陵便也已经帮他准备好了一切,《蚕灭卷》就会是他最大的底牌。 他此时看着雪夜太子,平静说道“你的话颇有些奇怪,像是刻意在隐瞒什么,看来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我早晚会去道宫走一趟的,所以你的死活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雪夜太子不说不二剑的名字,也不说《蚕灭卷》的名字,甚至不提不二洞的事情,那都是对李梦舟来说很奇怪的事情,他只要不是傻子,便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但正如他所言,也不是非得在雪夜太子身上搞清楚。 他话音刚落,便直接出剑。 雪夜太子轻笑着摇头,他再次举着雪白骨剑,朝着李梦舟点落。 但这次李梦舟有所防备,他动作很快的避开雪白骨剑点落的位置,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股很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整个人仿佛都没了力气,随着他躲避的动作,像是被甩了出去般,狠狠摔在地上。 “若非境界高过我太多,便不可能逃脱,只要你在我的视线里,那你便如同我的玩物。” 雪夜太子看似惬意,但他握剑的手却有些轻微颤抖,只是那种幅度很小,没有人能够察觉到。 虽然他能够看得懂《太玄》,可他终究还不是道宫圣人,哪怕对气海灵元的消耗并不算很大,可他的精神和体力却都在下降,只是用了两次,身体就已经出现了轻微麻痹。 如果被看出破绽,只是一瞬间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但他对自我的控制相当强,正如不管李梦舟如何让他狼狈发狂,他都能很快平静下来。 李梦舟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握剑的手有些使不上力,前一次他还能及时反应,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感觉,但这次的情况似乎变得有些不妙。 也许雪夜太子真的只是在耍他。 第一次根本没有动真格的。 他很努力的握紧剑,但却有一种极其的不适应感,仿佛是第一次握住剑。 好在那种感觉并不是持久的,渐渐便又重新有了适应感。 可雪夜太子的那把雪白骨剑不知何时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思想已经躲避开来,但身体却慢了半拍,肩膀直接被洞穿,鲜血喷溅。 雪夜太子一脚把李梦舟踹倒,淡淡说道“你真的很弱。” 他再一次的把这句话还给了李梦舟。 李梦舟晃晃悠悠站起身,一剑扫过去。 雪夜太子横剑格挡,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梦舟那张脸,说道“我其实现在还不能杀你,既然你看出我在隐瞒什么,那么也应该能够猜到,是和那门神通有关,只要你交出来,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甚至不杀你也可以,但那需要看你是什么样的态度了。”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他突然抬腿,啪叽一声,雪夜太子的脸很快变得铁青,身子有些僵硬的倒退几步,腰身也跟着弯了下去,他的脸色又从铁青变得苍白,张着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才是真的很弱。”李梦舟呸了一声,一拳打在雪夜太子腹部,以念力驱策不二剑,震颤出数道剑影,随着李梦舟再度出脚把雪夜太子踹飞,飞剑也急掠而出,尽数轰击在雪夜太子身上。 鲜血迸溅,抛洒高空。 李梦舟没有半点犹豫,一把握住不二剑,将得剩下的气海灵元全部凝聚在剑身上,直接狠狠朝着仍在半空中没有落地的雪夜太子斩击过去。 剑意撕裂空间。 破空声尖锐。 但身在半空中,雪夜太子半睁着眼睛,抬手指向李梦舟,那股剑意瞬间崩碎,李梦舟也再度趴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雪夜太子有些狼狈的落在地上,某处的痛感,让他的脸有些扭曲,他凝视着挣扎爬起身却又再度摔倒的李梦舟,阴声说道“看来你已经表明了态度,我会满足你的。” 他稍微缓和了一些,便提着剑一步步走向李梦舟。 有破空声迫近。 是欧阳胜雪提剑杀至。 雪夜太子反应很快的回击。 两把剑撞击在一起。 轰隆一声巨响。 雪夜太子后退了一步。 而欧阳胜雪则后退了两步。 他神情很是凝重地说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同我师弟打了那么久,又受了伤,居然还是这么强。” 雪夜太子受伤多数是大意导致的,虽然后面已经认真对待,可受伤终究已成事实,且他也的确尚未展现全部手段,而刚才与欧阳胜雪那一剑的碰撞,虽是仓促回击,可也基本上施展出了全力。 但现在的雪夜太子很疲惫。 且欧阳胜雪的出现,也让他的心情很糟糕。 (话说,雪夜才刚出场没多久吧,怎么这么盼望着他快点死呢,虽然是个反派,但也没来得及做啥坏事啊,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让他再活得长一点,等他真正开始做什么的时候,你们不管多恨,也千万别打我,噗嗤~忍不住笑出声来)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九章 北琳有鱼在讲道理 看着面前的欧阳胜雪,雪夜太子沉声说道:“大先生也想杀我?” 欧阳胜雪看了一眼半趴在地上显得有些迷糊的李梦舟,轻笑着说道:“殿下身为北燕道宫的亲传,被以未来圣人的规格培养,又是燕国储君,按道理来讲,我确实没有资格且具备权力来杀你,可你们道宫圣殿修士多次要杀我师弟,身为师兄,若我无动于衷也说不过去。” 在师弟的角度来说,欧阳胜雪确实应该杀了雪夜太子,可他终究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而雪夜太子的身份又很特殊,他总得有诸多考虑,毕竟那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就算姜国和燕国的关系不睦,可那也终究是两大王朝的事情,不是欧阳胜雪有资格做选择的。 更何况欧阳胜雪也没有那个杀死雪夜太子的实力。 他沉思着,说道:“虽然我没有资格杀你,但其实我也很不喜欢你,这便足够给我理由出剑了。” 有没有资格杀和能不能杀,跟他会不会出剑,貌似并没有牵扯很大。 雪夜太子紧蹙眉头,他从燕国来到姜国的目的便是要入千海境顿悟,随即他才知道要从离宫剑院七先生身上探知《蚕灭卷》的下落,在没有得到《蚕灭卷》前,确实不能随意杀死李梦舟,而且是在他已经清楚李梦舟拥有《蚕灭卷》的情况下。 世间诸国里的修士,也都有着或大或小的背景,就算是北燕道宫的未来圣人,也不能在姜国境内肆意杀人,何况是离宫剑院大先生这般人物,什么事情都得暗地里进行,便例如圣殿修士刺杀李梦舟,在外终究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姜国那些修行强者便也只是默默看着。 而在千海境里自然就能更大胆一些,但也不能当着很多人的面,在琅琊城里有圣殿修士刺杀李梦舟,已经算是摆在明面上,可终究还能有转圜余地,一旦雪夜太子也当着琅琊城众多修士的面,杀死离宫剑院大先生或七先生,且不说他能不能安稳走出姜国,也势必会打乱道宫的计划。 但正如欧阳胜雪有理由出剑,雪夜太子也有办法打消顾虑。 此时李梦舟终于晃悠悠地站起身,他拍了拍脑袋,使得自己清醒了一些,看着挡在面前的大师兄,他反复握紧手里的剑,开口说道:“莫说道宫,只是燕国储君的身份,但凡死在姜国,都不是一件小事,大师兄不便出手,但我并不在意那些,他既然惹到了我,就必须得死。” 所谓惹到他,当然只是借口,他要杀秦承懿,是因为不二洞,杀死雪夜太子,也是因为不二洞,他不在意秦承懿姜国亲王殿下的身份,又何须在意燕国太子雪夜? 没有杀秦承懿,是他之前实力不够,就算他现在想杀雪夜太子也有点难,但也值得他拼命去杀。 欧阳胜雪皱眉看向李梦舟,说道:“我知圣殿修士所为,让师弟心中有气,但大可让陛下来处理,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李梦舟摇头说道:“我有我的理由。” 欧阳胜雪想了想,说道:“你们刚才所谈的那门神通是什么?” 虽然李梦舟和雪夜太子都没有提及《蚕灭卷》的名字,但那番对话,却也没有刻意遮盖,在场的都是四境以上,甚至五境里的大修士,自是听在耳里的,既然李梦舟有自己的理由,在欧阳胜雪想来,就只有跟所谓的那门神通有关。 李梦舟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说道:“等我杀了雪夜后,再说与大师兄听。” 这当然也只是借口。 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很难受,但也让他的气海灵元稍微恢复了一些,他现在很清醒,迈步向前,绕过欧阳胜雪,挥剑便朝着雪夜太子斩去。 欧阳胜雪仅是犹豫了片刻,便也提剑杀了上去,“我又怎能看着师弟独自而战。” 若李梦舟没有败,他自然可以好生观战,但在李梦舟明显打不过雪夜太子的情况下,他继续旁观就说不过去了。 师兄弟联手,很快便打得雪夜太子节节败退。 但雪夜太子找到机会反击,李梦舟和欧阳胜雪便纷纷扑倒在地,他们挣扎着要起身,雪夜太子急促地喘着气,左手探出,猛然一握,就像被某种坚固的东西束缚住,李梦舟和欧阳胜雪手里的剑掉在地上,他们浑身僵硬的躺在那里,宛如任人宰割的鱼肉。 便在这时,又一把飞剑破空而至。 雪夜太子挥剑斩击,目光森寒的看向那伸手把飞剑握住的女子,低沉着声音说道:“萧知南,连你也要对我出手?” 萧知南淡淡看了一眼雪夜太子,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李梦舟和欧阳胜雪。 正面朝向萧知南的欧阳胜雪很艰难地开口说道:“萧姑娘,此事本与你无关,何必牵扯进来” 师弟要杀雪夜太子有他的理由,而欧阳胜雪出手,是因为他是师兄,萧知南确实没有理由拔剑,就算是琅嬛剑庐也得罪不起道宫。 何况萧知南是燕国人,而雪夜是燕国太子。 这里任何人想找理由出手都能找得到,毕竟他国修士只要没有亲手杀死雪夜太子,道宫也不可能开启国战,但唯独萧知南不行,她得罪雪夜太子没什么,可那将会把琅嬛剑庐带入绝境,道宫若想在燕国境内做什么,那世间很少有人够资格介入。 虽然那是萧知南的选择,但欧阳胜雪很是担忧。 可萧知南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直接掠过他,看着李梦舟,略有嘲讽地说道:“你连站都站不起来,如何要杀雪夜?能看懂《太玄》的雪夜太子,就算只是领悟了一点皮毛,在场任何人也杀不死他。” 萧知南那一剑打断了雪夜太子,让得李梦舟也渐渐缓和了一些,他艰难爬起身,颇有些懊恼的说道:“那《太玄》到底是什么神通手段,像是念力压制,可又很不一样,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一般。” 虽然貌似不具备很大的杀伤力,可雪夜太子轻而易举就能让他虚脱,莫说提剑,能动弹一下都很难,且念力也用不出来,若一直如此,他的确不可能杀得了雪夜太子。 萧知南说道:“念力本就是道门手段,是在世间无尽岁月里,渐渐变成了修行者的基础手段,只要入了三境,对天地灵气感悟足够深,便可施展,但不能否认,念力曾经是道门专属,便如我们剑修的本命剑意,而《太玄》便是道宫对念力感悟到极致的神通。” 其实萧知南对《太玄》的了解也只是片面,那毕竟是道宫里的感悟神通,《太玄》可凭一念压制同自己境界相当的对手,而且绝不可能挣脱,甚至高自身一个小境也能压制,但有被挣脱的可能性。 举个例子来说,知神下境修士能凭借一念压制同境修士,便相当于可以随意斩杀对手,而亦能压制知神上境大修士,却做不到直接抹杀,但也能基本保障自己不会输。 虽然世间妖孽之辈都有跨境对敌的本事,便相当于同境无敌,但也做不到一念间击溃对手,而跨境对敌只是具备一战之力,其实依旧有很大的差距,但《太玄》却能基本跨境战平,毕竟只是做到压制,杀不死对手,而对手也没办法杀死他。 雪夜太子也只是能够做到一念间压制,若要杀死对手,还得亲自出手,但俨然也是很恐怖的事情,那毕竟相当于是站在了不败之地。 就连司徒朝元其实也没有彻底把《太玄》感悟透彻,而王乘月又是当世唯一剑仙,其剑意强大到不可想象的地步,看似两个人同境,但司徒朝元却没办法一念压制王乘月,所以《太玄》便不是绝对,可世间如王乘月那般特殊的存在何其之少。 且不说李梦舟现在对《蚕灭卷》第二篇章的感悟不够深,尚不具备真正跨境杀敌的本事,就算他已经具备,以雪夜太子本身就能够跨境对敌的实力,再有《太玄》辅助,便已相当于能匹敌知神境巅峰,那就跨越了李梦舟两个小境,他依旧没办法轻易杀死雪夜太子。 望着站在李梦舟身旁的萧知南,看着也站起身来沉默不语的欧阳胜雪,雪夜太子冷笑着说道:“还真是极好的画面,所谓世间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此时站在我的对立面,而你们却拿我没有办法,我确实有些太高估你们了,若你们一起上,我确实也有点麻烦,但如萧姑娘所言,你们根本杀不死我。” 沈秋白和道生他们都没有对雪夜太子出手的理由,便只是作为旁观者,但简舒玄却在此时走向了雪夜太子。 在看到简舒玄的那一刻,雪夜太子神色有了些变化,变得有些阴郁,他沉声说道:“怎么,你又要自取其辱?” 简舒玄淡淡说道:“我本想在千海境里再同你一战,以我的名义而战,但我与七先生有口头之诺,他要先来,虽然你现在受了伤,就算赢了你,也胜之不武,可我看着,哪怕是受了伤的你,也依旧很强,那我就不需要考虑胜之不武的问题,因为我并没有很多的信心,可也总要再打一场。” 雪夜太子沉声说道:“或许你在千海境里也破入了五境,但在南城门外你不是我的对手,在千海境里也同样不会是我的对手,我不觉得这一战有什么好打的。” 简舒玄微微挑眉,有些诧异的看着雪夜太子,说道:“看来在南城门那一战,你的心境果然动摇很多,你是觉得这一战没必要打,还是不想和我打?” 雪夜太子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承认,你在南城门的举动让我很生气,直到现在都无法平息,正如我想让心境轻松自在些,若刻意隐藏,便有违此道,兴许只有杀死你,才能让我心境出现的那一点污垢抹除。” 他轻舒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大先生和七先生的情况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我真的很不明白你为何还要站出来,你打赢我的可能性极小,而我要杀你却很简单。” 简舒玄拔出青野剑,说道:“那就试试看。” 他身体前倾,随着拔剑的动作,整个人也如离弦之箭般掠了出去。 剑锋直指雪夜太子的脖颈。 雪白骨剑扫出,将得青野剑挡下,雪夜太子伸手点向简舒玄的眉心,只要在他的视线里,便避无可避,所以简舒玄也没有躲避,他在那一瞬间,爆起所有气海灵元,试图在手指点落的同时,把剑斩击在雪夜太子身上。 但手指点落的速度终究比他催动气海灵元的速度更快,最终简舒玄依旧如同李梦舟和欧阳胜雪那般,直接扑倒在地,虚脱的情况下,整个人仿佛镶嵌在了地面上,丝毫动弹不得,撼岳般的压迫,让他浑身骨骼都在咔嘣作响。 甚至雪夜太子也考虑到了李梦舟他们会在此时出手,果真待得李梦舟他们开始有动作的瞬间,他点向简舒玄的手指,快速的又朝着李梦舟和欧阳胜雪、萧知南点落。 他对《太玄》的领悟不够深刻,但也不是非得要手指点落,至于为什么那么做,或许是雪夜太子觉得动动手指,便压垮对手的姿态,才足够彰显他的身份和强大,虽然那比一念要费时间,但李梦舟他们也没能够接近,便中招倒地。 看着趴在自己脚下的简舒玄,同样趴着距离他仅有数丈的李梦舟、萧知南和欧阳胜雪三人,雪夜太子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雪白骨剑。 但他的视线也跟着放在远处的沈秋白等人身上,平静说道:“若你们也想出手,便要想想后果。” 其实现在的雪夜太子已经快到极限,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握剑的手不颤抖,说出这般话,也是担心再有人捣乱,想要以李梦舟他们现如今的状况来做威胁,否则在他的出剑时候被偷袭,将会极其糟糕。 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大半麻痹,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 他对自身的控制确实很匪夷所思,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殿下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这里终究是姜国,哪怕是在千海境里,但我们总要出去,如果殿下杀了他们,才要想清楚后果。” 沈秋白终是开口,他虽然没有帮着李梦舟打雪夜太子,但也不会坐视雪夜太子杀死李梦舟他们。 雪夜太子根本没有理会沈秋白,在他威胁的话说完,雪白骨剑便已经朝着趴在脚下的简舒玄刺去。 而那也是沈秋白话音刚落。 见此一幕,沈秋白立即便有了动作。 他自然也忌惮雪夜太子的手段,可没有别的办法。 北藏锋与他同时有动作。 月从霜和谢春风他们也跟着出手,甚至就连江子画和何峥嵘、陆九歌等人也都毫不犹豫的出剑。 显然,雪夜太子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 若雪白骨剑斩落,简舒玄必死无疑。 但他自己也将遭受重创,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在那一瞬间,雪夜太子便无奈选择放弃,剑身轻抬,便朝着沈秋白那些人扫去,紧跟着便是一阵摔倒的声音,而雪夜太子也是身子摇晃了一下,面色变得极其苍白。 并没有动作的北琳有鱼,凝眉注视着雪夜太子,说道:“看来你这种手段也不是无敌的,若我现在出剑,你又是否拦得住?” 雪夜太子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但却依旧很冷静,只是声音略有虚弱,“我与北琳先生并无仇怨,在那片山野里也算同吃野果,共饮溪水,同甘共苦过,我想北琳先生应该不会落井下石。” 北琳有鱼很是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觉得那种居然算同甘共苦?果然是太子殿下,是真的没有吃过什么苦,溪水很干净,野果也很甜,环境也很优美,到底哪里苦了?既然不存在同甘共苦,我又何来落井下石之说?” 雪夜太子紧紧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没有那回事,北琳先生又有什么理由对我出手?” 北琳有鱼认真想了想,说道:“我做事情很难去找具体的理由,但这么多人都对你出手,若只有我自己啥都不做,是不是画面感显得有些奇怪?那或许就是我要出手的理由了。” 雪夜太子默然不语,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环顾四周,视线定格一瞬,又忽然笑着说道:“可我也并非孤家寡人一个。” 除了琅琊城里那些四境修士没敢露面外,在城墙废墟上,站着韩幼清。 三名活着的圣殿修士也都在此时又返了回来。 虽然他们只有四境的修为,可被雪夜太子压制住的那些修行者们,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他们只需把手里的刀砍下去,就能一股脑把世间诸国里大半天才人物都给杀掉。 北琳有鱼沉默了一下,说道:“他们可拦不住我。” 雪夜太子说道:“但哪怕只是一瞬的时间,也足够我杀几个人了。” 北琳有鱼说道:“我不信。” 雪夜太子沉默了一瞬,好吧,确实有不信的理由。 但他也坚信,只有北琳有鱼受到阻碍,能够让他毫无顾虑的出手,那一瞬便可以做些事情。 然而韩幼清终究没有破入五境门槛,那三名圣殿修士更加不可能拦得住北琳有鱼一瞬,他考虑再三,最终说道:“那我们便各退一步,我不杀他们任何人,但北琳先生要保证不出剑,让我离开。” 时间耽误的越久,他的身体承受的压力便越大,既然事不可为,自然要尽快离开。 北琳有鱼凝眉深思,说道:“按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我一剑就可杀你,何必各退一步?我貌似没有退的理由啊。” 雪夜太子:“” 他觉得自己的压力骤然更大了。 颇有些头疼的看着北琳有鱼,说道:“原来同北琳先生说话这么难。” 北琳有鱼说道:“我只是在讲道理,你的道理没办法说通我。” 雪夜太子沉声说道:“你们魏国芍华书院的院长大人就在我燕国雪山镇守着山外屏障,你本就没有理由杀我,各退一步便是最好的方式,难道你只是因为所谓画面感的问题便要让芍华书院同我道宫为敌?那又置你们院长大人于何地?” 北琳有鱼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现在说通我了。” 雪夜太子闻言,甚至没有再提什么承诺,朝着那三名圣殿修士打了个眼色,他们便立即上前搀扶着雪夜太子离开,而韩幼清也走下城墙废墟,在路过沈霁月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有些警惕的看着北琳有鱼,护送着雪夜太子一同离开。 其实北琳有鱼很想出剑,在此时出剑,雪夜太子必死无疑。 但正如雪夜太子所言,她没办法毫无顾虑的出剑,而且她也的确没有杀死雪夜太子的理由,毕竟雪夜太子没有得罪她。 看着南城门外躺着一地人,四境里的,五境里的,居然被雪夜太子一人打垮,哪怕是仗着道宫神通,但这幅画面也极其匪夷所思。 随着雪夜太子的离开,李梦舟他们也渐渐缓过神来,虽然依旧有些无力,但已能勉强站起身,李梦舟当然没有责怪北琳有鱼放走雪夜太子的意思,毕竟他杀雪夜太子是因为不二洞,欧阳胜雪出手,是因师兄弟的关系,江子画他们也如是,但其他人并没有跟雪夜太子不死不休的理由。 他只是觉得自己终究还不够强。 简舒玄坐在地上,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他已经要撑不住了,若我们换个方式,足以杀死他。” 在这里面除了李梦舟,便只有简舒玄对雪夜太子的死活不在意了,虽然他的目的只是以自己的名义重新和雪夜太子打一场,但雪夜太子是死是活,对他而言也很无所谓。 李梦舟没有回话,他只是微微蹙眉,朝着某个方向望去,那里出现了一道身影,渐行渐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章 因为我喜欢你 天色有些晦暗,那道渐行渐近的身影很模糊,尚且有些无力的李梦舟很难看得清楚,但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剑,其他人也很警觉,纷纷起身,凝视着那道身影。 “是四师兄么?” 江子画仍旧趴在地上,在场的人里面,他的修为是有些弱,若非雪夜太子在同时针对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所有人,其实那一瞬间便足够杀死江子画和何峥嵘他们这些只在四境里的修士。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能在此时出现的,只有宁浩然。 但宁浩然出现的绝对不是一个好时候。 他们都只是能够勉强站着,就算握着手里的兵器,也有一种握着空气的感觉。 如果在此刻遇到宁浩然,将会极其不妙。 琅琊城里的那些四境修士也都纷纷掠过城墙废墟,很是紧张不安的严阵以待。 但那种情绪只是暂时的,他们没有被雪夜太子的太玄之念压制,自然能够很清楚的看到来人模样。 那渐行渐近的身影有些步履蹒跚,是因为他还背着一个人。 是杨麒背着楚沧岚,出现在了南城门外。 沈秋白神色微怔,看着杨麒背上的楚沧岚,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开口说道“我也听说了二皇子殿下的事情,我会让宁浩然给出交代的。” 西晋二皇子殿下死在姜国,那是绝对不容忽视的问题,严重性不比雪夜太子死在这里来得小,哪怕宁浩然是离宫剑院的四先生,也得受到极大的惩罚,燕国和西晋还不一样,西晋一直都是保持中立的,和姜国的关系就算不是特别好,但也很和善,若因此让得西晋站在姜国的对立面,到时联同燕国兴起刀兵,遭殃的就是整个姜国百姓。 沈秋白的老师是姜国国师,他也很受皇帝陛下看重,对待宁浩然的问题,他必须要谨慎。 杨麒的模样很是颓废,面色也很苍白,甚至透着些蜡黄,他双目无神的看着沈秋白,淡淡说道“我要宁浩然死。” 沈秋白微微皱眉说道“虽然错在宁浩然,但我也没权力杀死宁浩然,那需得等到离开千海境,陛下自会给你们西晋一个交代,而我也会竭尽全力把宁浩然抓住。”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受控的地步,他自然可以自作主张的把宁浩然杀死,再通知皇帝陛下和离宫剑院的院长薛忘忧具体情况,但那要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所以他并不能直接同意杨麒的要求。 欧阳胜雪也在此时走上前来,朝着杨麒和其背上的楚沧岚作揖为礼,轻声说道“我四师弟杀死二皇子殿下绝非本意,虽然这种情况很不好解释,但若心中有怨,我可代四师弟承担一切。” “不必了。” 欧阳胜雪闻言,正要再开口,却猛然发现那句话并非从杨麒嘴巴里说出,他很是意外的看向杨麒背上的楚沧岚,却见此时的楚沧岚微微抬起脑袋,很是虚弱的咧嘴笑道“我还没死,且也能看得出来,四先生身上出了某些问题,所以大先生不必承担什么。” 南城门外的修行者全都震惊的看着楚沧岚。 他们震惊的原因当然不是希望楚沧岚死掉,而是本以为死掉的楚沧岚居然还活着! 江子画忍不住跑过来,小心翼翼的在楚沧岚身上摸来摸去,不敢相信的说道“我明明亲眼看着,难不成你有不死之身?!” 楚沧岚轻咳一声,示意杨麒把他放下来,双脚落地,但极其虚弱的他差点摔倒,幸得江子画赶紧帮忙搀扶了一把,杨麒也很慌张的扶住楚沧岚,稳住他的身体。 所有人都看着楚沧岚。 他面露微笑的轻声说道“我当时也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在我意识又清醒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四先生刺向我那一剑,虽是要害,但其实不算要害,只是很接近要害的位置,若是在外,没有得到及时治疗,我终究还是得死,幸亏千海境里气运浓郁,让我能够拼尽全力把自己从深渊下救回来。” 江子画很兴奋的说道“肯定是四师兄理智尚存,在最后关头,他故意刺偏!” 北藏锋开口说道“我看得很清楚,或许四先生那一剑确实有些偏,从而四先生理智尚存便是很好解释的问题,可其实真正说起来,四先生理智一直都很清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向李梦舟和萧知南。 宁浩然因山外意识浮现而彻底变了个人,楚沧岚又因所谓宁浩然理智尚存而侥幸活下来,说明宁浩然的意识并没有彻底被山外吞噬,起码在杀死楚沧岚时是那样,可这种故事走向,总是有问题的。 且北藏锋看得很清楚,宁浩然刺向楚沧岚那一剑,的确不是意识里有什么挣扎,那样的话,总会有一些停顿,可宁浩然当时出剑很果决,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偏偏那一剑就是刺偏了,按照正常逻辑,江子画那番话确实是最好的解释,可北藏锋深知这里面还有其他问题。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他又想到宁浩然迟迟没有出现在琅琊城,那么绝不是因为宁浩然不敢出现,拥有山外意识的宁浩然,逻辑是没办法以正常人来推测的,如果是宁浩然有着什么目的,必须要让楚沧岚活着呢? 所以宁浩然那一剑没有丝毫停顿,就不是意外刺偏,而是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刺偏。 很不习惯思考问题的北藏锋,开始认真思考,便抓到了很关键的地方。 毕竟宁浩然属于离宫剑院四先生的意识若是在阻碍山外意识,便不可能如此果断的斩出那一剑,两股意识撞击,不管是谁,都会有片刻的失神,甚至严重到脑袋如撕裂一般疼痛,大声吼出来的,宁浩然既是没有丝毫那种情况出现,且出剑的动作丁点停顿都没有,便只剩下一种解释。 宁浩然确实是故意刺偏的。 但江子画口中的故意刺偏和北藏锋想法里的故意刺偏,显然是两种意思。 注意到北藏锋眼神的李梦舟,此刻沉默不语。 说起来,不管是四先生的意识还 是山外的意识,那其实都是宁浩然,在他的想法里只要把四师兄脑海里的山外意识驱逐便能让得四师兄恢复正常,可若山外意识终究不是龙老留在他气海里的一股气息,不可能彻彻底底的驱逐出去,就算人失忆了,但那股意识也只是暂时埋藏起来,它永远是存在的。 他当然更愿意相信如同江子画所言,是四师兄的意识在反抗,才让得那一剑刺偏,没有杀死楚沧岚,然而就算北藏锋没有说得很具体,他也能明白,那只是一种可能性。 何况就算宁浩然真的因为理智尚存而没有杀死楚沧岚,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在上庐附近碰到的四师兄,明显山外意识更强,所以楚沧岚能够活着,对于现在的李梦舟而言,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只能代表四师兄被山外意识吞噬的更严重了。 楚沧岚没死,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尤其对于姜国的修士而言。 看着所有人都往城里去,北藏锋站在原地没动,等到李梦舟走到他身边,他便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告诉了李梦舟。 李梦舟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紧紧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四师兄是故意刺偏,让楚沧岚能够活下来,那他便是意识到楚沧岚的身份不能死在千海境里,如果他不能把千海境里所有修士都杀光,那么但凡离开千海境时,若四师兄不够强大,他将逃无可逃。” 北藏锋说道“虽然很有道理,但如果四先生清楚这一点,他又何必非得刺出那一剑?” 李梦舟说道“我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但也听江子画说过一些,四师兄是想把江子画、何峥嵘、沈霁月在内的所有人都杀死,是楚沧岚的出现,阻碍了他,或许四师兄当时的想法也很矛盾,既想杀了楚沧岚,又要考虑离开千海境后的事情,那一剑不得不出,但楚沧岚可以不用死。” 北藏锋说道“就算是四先生也没有把握杀光千海境里所有修士,所谓的理智尚存,是没有被控制,给自己留条后路,而非是四先生的意识短暂战胜了山外意识,哪怕这么说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目前唯一的合理解释了。” 看着沉默地李梦舟,北藏锋继续说道“你最好要想明白,或许四先生没有杀死楚沧岚,让他的麻烦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可他终究杀死了世间诸国很多修行者,那本身就已经是不小的麻烦,何况你也想杀雪夜太子,不管是西晋二皇子,还是燕国太子,他们身后都有整个王朝,等千海境时限到了,离宫剑院会有大麻烦。” 李梦舟皱着眉头,不管他如何撇开离宫剑院,可他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都是不争的事实,看来他以前考虑的还是太简单了,如此看来,就算要杀雪夜太子,也不能在姜国境内,或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自己杀的。 可千海境里这些修士都知道他要杀雪夜太子,哪怕找不出证据,他也是最容易被怀疑的。 想着要杀雪夜太子,甚至要和整个北燕道宫敌对,琅琊城里亦有着秦承懿要杀,哪一个身份都不是简单的,如果不能强大到无视世间所有规矩,要把离宫剑院撇出去,便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他沉思着,望着雪夜太子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道“四师兄的问题确实很麻烦,他至今没有出现在琅琊城,又故意让楚沧岚活着,给自己留后路,也许他还有更深的想法。” 像雪夜太子和楚沧岚这种背景极深厚的人外,世间诸国的那些修行者除了山野修士,也都出自四境或五境宗门,但终究没有死光,等到宁浩然走出千海境,也不会被直接问罪,那么他便有生还的希望,宁浩然考虑的绝不是杀死楚沧岚,会惹得西晋和姜国交恶,而是他自身的安全。 北藏锋说道“你觉得四先生不会来?” 李梦舟说道“若四师兄会来,很大可能藏在暗中,那么在我们刚才最虚弱的时候,绝对是他最佳的出手机会,只要一股脑把千海境的修士都杀光,那么外界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实如何,都是四师兄说得算,哪怕有人怀疑,也不可能直接杀死他。许是他没有想到雪夜太子的出现,不愿冒这个险,自然也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接下来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北藏锋想了想,说道“可四先生需要猎杀修行者来变强,如果他不来琅琊城,等到时限一过,他在千海境猎杀修行者的事情依旧要暴露,他真的连赌一把的机会都不要?” 李梦舟说道“楚沧岚能够活着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他若想赌,便不可能让楚沧岚活着,琅琊城里有那么多修行者,不乏入了五境的,四师兄又不是白痴,明知没可能的结果,何必要赌。” 他有些苦闷的揉着眉心,说道“早知如此,在上庐,我拼命也该把他留下来,谁又能想到,那落青冥虽降临在千海境,却出现的时间有限,我只以为四师兄肯定会来琅琊城,但我依旧低估了四师兄被山外意识吞噬仍具备的理智。” 北藏锋淡淡说道“不用想太多,事已至此,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更该想想,若四先生山外的身份彻底被世人知晓,离宫剑院,甚至整个姜国,将会面临什么,或许这天,终于要变了。” 闻听此言,李梦舟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始终觉得,就算老师封存了四师兄以前的记忆,但老师把四师兄带到离宫剑院时,都城里便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么?就算一般人察觉不到,那么梨花书院的院长大人呢?” 北藏锋微微皱着眉头,说道“院长自该知晓所有的事情,但既然连我事前也不清楚四先生的事情,说明院长也在帮着隐瞒,若真是那样,或许结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 李梦舟沉默了片刻,说道“估计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虽然不太可能再度破境,但能领悟到什么程度便多多领悟吧,不管是外面,还是千海境里,对我而言,都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情,我已经懒得再去想,不管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我,我都要一剑把它劈开。” 在姜国某个地方。 衣着有些破烂的宁浩然凝望着琅琊城的方向。 在上庐之后,他便再没有猎杀修行者,虽然千海境里可能依旧 有修行者没有去往琅琊城,但想要一个个找出来,无疑是极难的事情。 他很清楚,千海境的开启,地点每次都不一样,虽然是从皇宫前进来的,可出去时,可能会出现在琅琊城里任何地方,他必须要保证最好的状态,等到了外面,天下修行者,他可以随便杀,前提是能够安全逃出生天。 “师弟,好好活着吧,我迟早会来找你的。” 凤江城。 太清楼里。 三名圣殿修士仔细排查着。 雪夜太子面色很是苍白,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韩幼清,轻声说道“有些事情不便说与你听,但我们来到姜国,绝不仅仅只是入千海一观,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想要杀我,但我也由此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点子,你觉得,如果我把离宫剑院毁掉,让他们师兄弟自相残杀,是不是极好看的画面?” 韩幼清略有不解的说道“师兄如何能做到?那宁浩然到处猎杀修行者,已成千海境里修士的公敌,但离宫剑院的人依旧在护着他,他们怎么可能会自相残杀?” 雪夜太子淡淡笑着说道“宁浩然是一个关键,但我的意思可不止在宁浩然一个,想要毁掉一个山门,其实有很多种办法,而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却不容易,所以我需要等待一个契机,在刚到姜国琅琊城时,我便听闻了一件事情,那和离宫剑院有关,那也将会是被我很好利用的地方,我也相信那个人应该很愿意配合。” 韩幼清沉默不语,他想着沈霁月,若是离宫剑院毁掉,她又该怎么办? 但看着面前的雪夜太子,他心里的那一丝想法,便没有表露出来。 琅琊城里。 深夜。 漫天星光闪烁。 唯独不见月亮的踪影。 寂静的酒肆,萧知南在独自饮酒。 欧阳胜雪的身影出现在酒肆门口。 他注视着萧知南在烛光下的身姿,透着一种很朦胧的美感,萧知南的脸蛋很高傲,泰然自若的饮着酒,很动人,却又很冷漠,她的眼神里好像没有任何情绪,但让欧阳胜雪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跨入酒肆。 正面看着萧知南的脸,欧阳胜雪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说道“萧姑娘好像对我师弟很关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在刚从天弃荒原回来时,那座破旧庙宇里,师弟受伤很重,一直躺在马车里,是萧知南给他送饭,而在南城门外,萧知南看似在讽刺师弟,却是她第二次无视了自己。 欧阳胜雪自然能看得出来。 他其实在刚刚见到萧知南时,在琅琊城里剑湖那一战,便有些意动,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虽然之后他很少与萧知南有接触,甚至见面说话的机会相当少,但反而让他对萧知南更加念念不忘。 而看着欧阳胜雪出现,闻听他那莫名其妙的话,萧知南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大先生想说什么?” 欧阳胜雪坐在对面,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吐出口酒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如果一直憋在心里,那貌似是很难以言说的不好感觉。” 萧知南也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淡淡说道“我和李梦舟接触的时间多,看似关心,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相信大先生应该也有朋友。” 欧阳胜雪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是朋友?” 萧知南平静说道“否则如何?” 欧阳胜雪咂巴咂巴嘴,说道“我觉得不像朋友那么简单,或许是萧姑娘自己也不清楚。” 萧知南说道“若我不清楚,大先生如何清楚?” 欧阳胜雪说道“因为我喜欢你。” 萧知南沉默了很久。 她凝视着欧阳胜雪的眼睛,淡淡说道“我很疑惑为何大先生会有这种想法,虽然在正常人眼里,我可能长得有点好看,但我和大先生并没有什么接触,或许你是比李梦舟长得好看点,可我不喜欢你。” 欧阳胜雪得到了答案,他虽然很落寞,但反而脸带笑意,说道“萧姑娘为何要提及我师弟呢,是下意识?所以我说,萧姑娘自己也不清楚,但不喜欢我这件事情,却很清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一章 我是他媳妇儿 千海境外。 琅琊城。 有着青素裙的姑娘停下脚步,注视着南城门,她的眼睛里有很新奇的色彩。 在皇宫大殿里,陈莫西步伐轻快,但却丝毫不显慌张,他面色平静地朝着皇帝陛下见礼,说道“启禀陛下,那位悬海观的入世弟子,出现在了都城外。” 正在屏气凝神写字的皇帝陛下动作微顿,本就不好看的字,变得更加不好看,他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既是悬海观的入世弟子来到我姜国都城,自当欢迎,便由国师亲自前往问候吧。” 陈莫西点点头,道了句“明白”,便退出大殿。 没过多久,前些日子刚刚从树宁镇回到都城的江听雨也缓步入了大殿。 他朝着皇帝陛下揖手为礼,后者言道“对于那悬海观入世弟子的到访,你有何看法?” 江听雨微笑着说道“虽是悬海观的入世弟子,但她终究是我们姜国人,她的父亲是叶苍,生意遍布整个姜国,在世俗界乃是首富,他的兄长是叶瑾瑜,离宫剑院的五先生,甚至她还和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关系匪浅,只是因某些缘故,他们没有走到一起,可想来心意是没变的,若抛开她悬海观入世弟子的身份,她来到都城的目的就很明显。” 皇帝陛下皱眉说道“她是为七先生而来?” 江听雨说道“别无其他可能。” 皇帝陛下点点头,说道“那便好生招待,不出几日,千海境也该关闭,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 江听雨沉默了片刻,说道“道宫南天门圣殿门主王行知一直都住在仙府里,除了日常的行动,便再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连在城里闲逛的举动都没有,但既然王行知跟着雪夜太子一同来到都城,便不可能只是简单陪同,我会和唐神将一起紧密注视着,陛下不必担心。” 皇帝陛下看着桌案上的字,叹气道“近几日里有些心绪不宁,害得我连字都写得难看了少许,那王行知是五境之上的大物,想来就算有你和唐闻柳亲自看着他,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有必要,便请梨花书院里的人帮忙吧。” 江听雨默默地看着皇帝陛下,终是忍不住说道“其实,陛下的字本来就很难看。” 皇帝陛下“” 陈莫西出现在南城门外。 他的身后跟随着摘星府弟子,也有军部守卫。 他虽是姜国的国师,且也是摘星府的府主,可终究在山海清幽之下,能够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弟子,身份自然相当尊贵,是足够与他摘星府府主的身份相提并论的,但双重身份下,陈莫西又是长辈,按道理不该向一位小辈见礼,可那位姑娘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观主,不管陈莫西有多少身份也比不得的。 但毕竟也不是观主亲临,陈莫西只是简单行礼,面露笑意的开口说道“悬海观近百年来,入世弟子极少,自当年你们悬海观那位师叔入世,再到苏别离入世,女先生便是悬海观第三位入世的人,观主一战奠定天下第一强者的名号,其师弟也对天下做出极大贡献,苏别离也奠定了世间年轻一辈第一人的赞誉,想来女先生也即将名留青史,悬海观当真是奇人辈出。” 虽然悬海观入世的弟子很少,但每一位都不可小觑,在山河里简单转悠一圈,并不算真正代表悬海观入世,便如宁曦曾出现在姜国白虹镇,只是隐藏行走,她只是代表自己,而没有代表悬海观。 悬海观弟子第一次入世,会广而告之,也势必会在世间山河里留下浓墨重笔的痕迹。 那是要被整个世间关注的。 而梨花书院的北藏锋,虽是院长亲传,且身份地位都要远远高于世间诸国其他书院里的弟子,甚至能跟那些院长平起平坐,但他尚未真正的代表梨花书院入世,对于世间而言,北藏锋都算特殊的,因为世人都知道他,但他又没有代表梨花书院入世,甚至让得世人都快忘记这件事情,以为北藏锋早就入世了。 所谓入世,是要在整个世间行走,而且要代表着山海清幽,北藏锋只是在姜国里行走,便相当于是在自己家里溜达,自然算不得入世。 西晋剑阁的剑痴徐北寒也曾入世,便是在大朝会时,且也跟在姜国境内实修的离宫剑院三先生一同行走过一段时间,非山海清幽里修士的入世实修和山海修士的入世,看似说法相同,但其实区别很大。 北燕道宫的雪夜太子来到姜国都城入千海一观,便也是代表道宫入世,要在南城门外刁难雪夜太子,其实真正打得是道宫的脸,毕竟雪夜太子刚刚入世,就遭受羞辱,那将会是道宫永远无法抹除的污点。 但也因姜国暂时没有跟燕国彻底撕破脸的想法,否则出城挑战的就不是简舒玄,简舒玄的目的只是下马威,不过和平常的下马威不太一样,其中有皇帝陛下的意思,但也有徐鹤贤自己的意思,只要没有闹得太过分,皇帝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算道宫有恨,因只是正常切磋,哪怕稍微过分了点,也无伤大雅,皇帝陛下也清楚道宫不可能因此直接撕破脸。 那都是有衡量的。 悬海观有弟子入世,同样来到姜国都城,受到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纵使曾经魏国也试图染指姜国领域,但目前终究没有燕国来势汹汹,何况这位悬海观入世弟子,并非魏国人,而是姜国人。 “叶先生是孤身一人,怎么不见离宫剑院的五先生?” 陈莫西望着身着青素长裙的姑娘,随口问道。 “他在凤江,我是独自来都城的。”叶桑榆回到姜国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凤江,其次才来到琅琊城,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到姜国都城,以前因身体的缘故,她都是待在凤江家里的,偷跑出去的那段时间,因不认得路,兜兜转转,反而跑到了边境。 她看着琅琊城雄伟的城门,坚固的城墙,想着此地的美食定然是极好,而且这座城里也有她最想见的人。 所以她的心情很不错。 陈莫西微笑着说道“可需我帮叶先生在都城安排住处?” 叶桑榆想了想,问道“离宫剑院七先生住在哪里?” 陈莫西想了想,说道“似乎是在朝泗巷里,但那种地方太杂,且在外城,并不合适叶先生。” 他显然也能明白叶桑榆为何要这么问。 在有悬海观的弟子入世时,那么有关叶桑榆的身份,自然很快被调查清楚,她有注定活不过十七岁的病,甚至在下葬的那一刻,被观主带去悬海观,对世人而言,也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这里所谓的世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寻常百姓,或者不够资格的,太过偏远的小国,有些甚至还不知道悬海观有弟子入世。 毕竟叶桑榆入世的时间尚短,真要说整个世间全都清楚,也不太可能,那总得需要些时间,悬海观告知天下人,是告知那些势力颇强的山门以及王朝,剩下的地方,消息自然走得慢些,可最终也总会知道。 而如果叶桑榆来到姜国都城,却住进了外城很杂乱的朝泗巷里,那也终归好说不好听。 但叶桑榆的态度很明显,她甚至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就要住在朝泗巷。” 陈莫西犹豫了一下,也笑着说道“既是叶先生的意思,那我自当顺从,但在此之前,也请叶先生入宫面圣,随后我会亲自领着叶先生去朝泗巷,请跟我来吧。” 叶桑榆没有拒绝,她是代表着悬海观入世的山海修士,来到姜国都城,自然要面见皇帝陛下,哪怕只是打个照面,问个好,也是必须得做的事情。 在悬海观修行的过程里,师姐也每日给她讲述外面的事情,有些规矩,自也是懂得,何况那本身就是礼貌的问题。 事实上,入宫面圣,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陈莫西很快便领着她出宫,前往朝泗巷。 而皇帝陛下站在殿前,注视着那青素长裙的姑娘,轻声说道“朕也曾听闻,叶苍有女,活不过十七岁,所以一直看守在家里,就连药王都没有办法救她,没想到观主如此大能,居然能够把她从老天的手里抢回来,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入了五境门槛,有资格代表悬海观入世。” 皇后娘娘从大殿里走出来,站在皇帝陛下的身边,柔声说道“观主既是天下第一强者,自然有通天的本领,但这位姑娘也很不简单,否则不至于让得观主刻意隐藏,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到悬海观,此时又让她以最耀眼的姿态,告知整个天下,重新入得世间。” 皇帝陛下说道“能够在这般年纪,且那么多短的时间里破入五境,就已经足够说明其特殊,而且多日前,西晋剑仙在燕国雪山拔剑,那一剑的风采整个世间都能看得到,又临千海境时限将至,莫非天下真的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有山外帝君林敢笑现世,薛忘忧和路中葙在乌冬山里生死对决,苏别离二次入世,雪夜太子来姜,悬海观弟子入世,剑仙下山拔剑,道宫东天门圣殿被毁,中天门圣殿门主陨落,这可都不是平常轻易能够遇到的事情,偏偏全都汇到了一块。 在雪山里发生的事情,世人虽然并非全部清楚,但王乘月拔剑时造成的天地异像,可是呈现在了世间每个角落,而且近期西晋剑阁也传出了一些消息,是有关不二洞的,不管有多少人相信,有多少人不信,那消息虽不是出自王乘月本人之口,但也是西晋剑阁传出来的,终归有很高的可信度。 貌似有关不二洞当年覆灭的真相显露,在世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其实对道宫的影响依旧不大,毕竟除了不二洞里的人,或者曾经跟李道陵有很大交情的人,也只会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场谈资,那终究是北燕道宫,天下的山海清幽,若是事不关己,谁会在意。 也就姜国对当年不二洞的事情有过反应,让得百姓严禁谈论,其原因终究是那些谈论越来越不像话,各种天马行空的解释,更像是一场戏谈,才让得皇帝陛下悲痛之时,下旨严禁所有人谈论,但随着时间过去太久,对此的管控也早就松缓了下来。 要说跟李道陵有交情的,其中当然有皇帝陛下,毕竟当年若不是李道陵和江听雨,他或许也很难坐稳帝位。 可他纵是姜国的皇帝陛下,也没办法对北燕道宫如何,就算要开战,也不能因一时脑热,所以在皇帝陛下听闻西晋剑阁散布出来的消息时,虽雷霆大怒,发了一通脾气,可还是得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姜国和燕国开战绝不是一件小事情。 就算没有不二洞的事情,两国也已经有开战的苗头,没有打起来,是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复杂,何况又有山外帝君林敢笑现世,多出了山外的威胁,一旦不顾一切的开战,姜国很可能陷入内忧外患,百姓民不聊生,变成生灵涂炭的景象。 燕国要做万全准备,姜国同样也要准备。 越是如此,皇帝陛下心里的顾虑便越深。 他现在主要想的是如何把韩一从燕国雪山安全带回来,剩下的都暂时不想考虑。 且有王乘月到燕国雪山拔剑的事情,让得皇帝陛下有了同西晋联合的念头,要做成这一步,确也需要不少步骤,时间都是很重要的,所以姜国和燕国的战争,没那么容易打响。 闻听得皇帝陛下的话,皇后认真想了想,说道“就算有乱世将至的征兆,但只要琅琊城不破,有梨花书院在,陛下便无需过度担忧,不过道宫在天下的影响力很强,一旦燕国做足准备,必定会很快联合诸多小国,集结前所未有的大军,梨花书院对天下的影响虽然也很大,可却相对各司其职,很难在短时间里联合足够的力量,有了剑仙那件事情,西晋那方面确实是很大的助力,应该要紧紧抓住才行。” 皇帝陛下说道“燕国和道宫是一方面,可战争不是一件小事,那些对姜国领土有觊觎的存在,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动心思,就算悬海观强于观主,可观主一人也胜得过千军万马,哪怕有院长亲自阻拦,可道宫那位圣人的步伐便无法抵挡,虽然魏国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但也得有防范之心,若要守住姜国万无一失,剑仙确实可能会是我们最强且唯一的盟友了。” 曾经姜国面临过差点毁灭的局势,是琅琊城固守了最后的防线,才让得那场战争不了了之,然而在那场战争里,像观主、圣人这些大物都未出。 现在却已经有剑仙入世,道宫圣人现世,一旦战争打响,便绝对远超以前的规模,甚至可能媲美黄金时期的陨落之战。 皇帝陛下的顾虑绝不仅在燕国,而是整个世间。 处在天下必争之地的姜国,但凡陷入战乱,虎视眈眈的王朝,决计不可能无动于衷。 没有人愿意同观主为敌。 哪怕观主不一定介入世间之事,但也必须要考虑在里面。 那么悬海观入世的这名弟子便很关键。 朝泗巷里。 冯大娘走出面馆,端着一盆脏水,正要往外泼,忽然注意到斜对面小院门前,站着两道身影,虽然同在琅琊城里,可像冯大娘这般的普通百姓,也认不得陈莫西,她很是好奇的上前询问,“你们有事么?” 叶桑榆回身看着冯大娘,笑着说道“您好,我叫叶桑榆,以后我就住在这里,您是那家面馆的老板娘嘛?我刚才便闻到了很香的味道,兴许以后也会常去您那里吃面。” 冯大娘看着面前很是娇俏可爱的姑娘,礼貌回应了下,方才说道“那院子里有人住了。” 叶桑榆说道“就因为有人住,我才要住在这里。” 冯大娘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想着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怎么脑子有点问题? 陈莫西此时皱眉看向冯大娘,再度朝着叶桑榆问道“叶先生真的要住在这里?” 见看着很高贵,且装扮也十分尊贵的老者对一个小姑娘称呼先生,冯大娘略微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也知道能够在都城里被称为先生的,那可不是寻常人物,李梦舟那小家伙不就是离宫剑院七先生嘛? 叶桑榆伸手推出院门,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点着头说道“你不要那么啰嗦,我肯定要住在这里,我知道他现在应该还在千海境里,我会在这里等着他,没什么事你们也不要来打扰我。” 她可不是曾经那个叶桑榆,虽然模样依旧娇俏可爱,但话语中的一丝威严,让得陈莫西也不禁皱了皱眉,想着从悬海观里走出来的果然都很高傲,而且具备很足的上位者的气势。 陈莫西淡淡笑着说道“若叶先生有什么需要,大可到摘星府来找我。” 叶桑榆随意的点点头,她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他住过的地方,实在没有心思去理会陈莫西。 陈莫西也没什么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有在朝泗巷里候着的摘星府弟子,在出了朝泗巷后,忍不住小声说道“老师,那叶先生怎么看着有些奇怪,明明是悬海观入世弟子,却非要住在这破旧的朝泗巷,那院子也是臭气哄哄,怕不是脑子不正常。” 能够相对全面知晓叶桑榆所有事情的人目前终究还是少数,大多数都仅仅知道悬海观有弟子入世,而那名弟子叫做叶桑榆,哪怕在都城里,也只有具备资格的人才清楚。 闻听得那名弟子的话,陈莫西轻笑着说道“在我看来,却是相当有趣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朝泗巷,带着摘星府弟子走远。 而在小院门前,冯大娘看着叶桑榆跨入小院,到处逛,跑来跑去的样子,忍不住把手里的木盆放在地上,也跨入小院,说道“这位姑娘,你是认得李梦舟么?” 叶桑榆想了想,抿嘴笑着说道“我是他媳妇儿。” 冯大娘愣在原地。 她很是有些费解的皱着脸,想着李梦舟哪来的媳妇儿? 就算有,不应该是古诗嫣嘛? 毕竟都住在一起那么久了,已经把李梦舟当成自己孩子的冯大娘,可是很喜欢且希望古诗嫣做李梦舟媳妇儿的啊。 虽然李梦舟曾矢口否认,古诗嫣也从未有过表示,甚至有点嫌弃,但在冯大娘看来,那都是很正常的啊,毕竟她跟丈夫相识的时候,也都相互嫌弃,但现在除了没孩子外,不也是过得甜甜美美? 哪怕她的丈夫因一场大病,卧床多年,她一个人辛苦开面馆挣银子,照顾丈夫,绝对算不得甜美,但心里依旧是甜美的,而且现在丈夫的病也已经好了,那就自然更甜美了。 但看着此时的叶桑榆,她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不过叶桑榆却来了兴致,拉着冯大娘,让她讲述李梦舟在都城的事情。 冯大娘犹豫了一下,便开始讲述,她所讲的,自然是她知道的事情,但讲着讲着,就一不小心,无意识的,把古诗嫣也讲了进去。 她自是没有发现,叶桑榆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 那娇俏可爱的模样消失了。 眼神里甚至有了些杀意。 冯大娘忽然觉得有点冷,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冬天早就过去了啊,怎么突然又冷了,这天气可真怪。” 她看向叶桑榆,其脸上依旧挂着很天真的笑容,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冯大娘也没有在意,说道“你饿不饿?天儿好像变得有点冷,我去给你下碗面?李梦舟那家伙可喜欢吃我下得面了,小古每次都能吃三大碗呢,怎么吃都不胖,一直那么好看,要么说能吃是福呢。” 吃不胖和能吃是福,虽然没有什么逻辑连贯,但在冯大娘转身之际,叶桑榆脸上的笑容再度消失,甚至传出一阵牙齿打架的声音。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二章 住在朝泗巷的叶先生(上) 潞王府。 徐鹤贤推开属于秦承懿的书房门,迈步跨进去,继而再把房门关上,他转身看向坐在书案后面的秦承懿和陪同在旁边宛如木桩般站立不动的宋一刀,几步向前,朝着秦承懿见礼,开口说道“殿下,那悬海观入世弟子的身份” 他没有把话说完。 但秦承懿显然清楚他要说什么,把案上的书卷合上,轻微的伸了个懒腰,平淡说道“没想到叶苍那老东西的女儿,居然会成为悬海观的入世弟子,但叶苍再有钱,也终究在世俗,那小姑娘住进朝泗巷是为李梦舟,或许对我们而言,的确不是好事,不过只要李梦舟死在千海境里,管她叶桑榆是不是悬海观的弟子,也威胁不到我的头上。” 叶苍是姜国首富,但誉王谋逆却也得冒险让戚小然暗中相助,是因叶苍跟皇室有些关系,自然不是什么亲戚关系,叶氏族里也没有女子入宫,只是因为皇室有帮助叶氏族的生意,在必要时候,叶氏族也会提供给镇守边疆的将士足够的物资,那是一种合作关系。 皇室跟商人合作,当然不是什么值得赞誉的事情,按照秦承懿的想法,应该是要掌控叶氏族,可他终究只是王爷,而不是皇帝,现在叶桑榆成了悬海观入世弟子,那么叶氏族在世间的地位就更加不容小觑,就连秦承懿再想动心思,也得计较很多。 叶桑榆来到琅琊城,真正让他稍微在意的就是叶桑榆和李梦舟的关系,虽然叶氏族并没有认可,但叶桑榆来到琅琊城便直接住进朝泗巷,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本身李梦舟就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如果再有悬海观入世弟子助他,秦承懿可真得头疼了。 然而叶桑榆出现在琅琊城的时间晚了点,只要计划不出错,李梦舟死在千海境里,那秦承懿也确实不需要担心什么。 徐鹤贤沉着脸,说道“我们并不清楚千海境里到底在发生什么,便也不能保证李梦舟肯定会死在里面,狂草堂协助天枢院的暗探在燕国抓捕戚小然,过程里也发生了颇多意外,虽有那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亲自带人到边境拦截,让得戚小然永远留在了燕国,可也保不齐那些暗探回到都城,会给江听雨带来什么样的信息。” “但凡稍微有对殿下不利的,便有可能把殿下暴露出来,而且欧阳胜雪对我有怀疑,虽然暂时搪塞过去,也终究是隐患,总得想个法子,把他也弄死。” 秦承懿皱着眉说道“想要杀死欧阳胜雪,没那么容易,我在都城里不能把事情做得太明显,想要暂时遮挡住梨花书院那位院长的视线,就已经是极限,如果道宫圣殿派了那么多修士,甚至也有雪夜太子在,都不能在千海境里杀死李梦舟,那道宫还真是相当废柴。” “若要保证万无一失,目前唯一的关键人物,就是住在仙府里的王行知,只有把都城搅得足够浑浊,我们才能浑水摸鱼,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还未到时候。”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要坐上帝位,若非得到整个姜国的推举,便也至少得到那些五境宗门的认可,蒹葭苑有皇后的那层关系在,肯定不会站在我这边,女人之间的恩怨,最是没有道理,本以为海棠山主同皇后互不相见,关系应该非常紧张,但自海棠山主来到都城,便直接住在了宫里,师姐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如今不落山门已经算是半废,但也正好能为我所用,剩下的便是梨花书院,摘星府和离宫剑院,梨花书院和摘星府不必说,离宫剑院也决计不会站在我这边,若不能笼络,便也只有除掉,有李梦舟那家伙的存在,相信道宫应该也很愿意看到离宫剑院消失。” “如果道宫能够真正介入,我多年来发展的力量才能有用武之地,贸然暴露出来,只是梨花书院就能让我束手无策,院长是我姜国唯一站在顶端的存在,我可不能自掘坟墓的有要杀院长的白痴想法,可总得想办法,或等待时机,让得院长离开都城,或者被很重要的事情牵制住,到时一切成了定局,梨花书院也只能站在我这边。” 他一直在琅琊城里保持着足够的低调,尽管暗中发展了很强的力量,但在梨花书院院长大人那般存在的面前,也不过是随意就能碾死的东西,能够牵制住院长的人物,整个世间一只手便数得过来,且那般大物也不是秦承懿能够随便利用的。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想法,有多么迫切,只要想到梨花书院那位院长,都只能被迫打消所有念头,他也就只能躲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既是不能杀,也不可能杀得死院长,他只能另走别的路。 说起道宫,秦承懿忽然挑了挑眉,看向徐鹤贤和宋一刀,“江听雨和唐闻柳一直都在仙府暗处观察着王行知,且不管叶桑榆对我有没有威胁,但李梦舟若真能从千海境里活着走出来,我们便也得做些准备,至少要保证王行知可以在琅琊城里某个时段自由活动。” 徐鹤贤问道“王行知虽在五境之上,可梨花书院也不可能完全不理会道宫南天门圣殿门主此般人物,暗地里肯定也在监控着,若非大张旗鼓,直接不再有半点隐藏,无论如何去想,也不可能让王行知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仙府里啊。” 秦承懿说道“没有条件,便创造条件,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王行知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仙府里,我可不会相信,他只是陪着雪夜太子来到姜国,剑仙忽然走出西晋,是因为道宫要重建西天门圣殿,那是要与西晋接壤的,就算道宫被剑仙重创,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可也不影响王行知在姜国里的行动。” “只要梨花书院里的人不出,整个琅琊城,便没有人能够敌得过王行知,我不管他有什么计划,其关键必然都在梨花书院,也许这对我而言,也是很好的机会,无论如何也得帮王行知一把。” 徐鹤贤想了想,说道“柳飞羽曾在燕国被王行知打伤,卧床大半年才恢复过来,他对王行知必定是恨极了,虽然柳飞羽有点小聪明,可也终究是个憨货,若他能出现在仙府,自能吸引走都城里很多目光。目前我们尚不清楚王行知的计划,要说帮他,也无从帮起,倒不如把仙府搞乱,给王行知创造机会。” 秦承懿很是满意的看着徐鹤贤,说道“不愧是徐司首,很明白我在想什么,事实上,王行知要做什么,跟我半文钱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借着他要做到事情来暗中做成我要做的事情,那么计划是否按照王行知的心意来,自是无关紧要,若他直接杀死柳飞羽,那都城里势必大乱,就算他有顾虑,不敢杀柳飞羽,也必定更迫切的要完成他的事情,而不会继续待在仙府安稳的喝茶赏花,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受益者都只会是我。” 徐鹤贤仍有些疑问的说道“那梨花书院又该如何?” 秦承懿思忖了片刻,说道“只要院长不出,哪怕归海断空露面,也不见得能够杀死王行知,何况他也不敢在琅琊城里杀死道宫南天门圣殿门主,我们只需得到足够的时间,把人安排好,那么但凡李梦舟从千海境里出来,不管他出现在琅琊城里哪个地方,都能让他即刻命丧黄泉,若运气好,连欧阳胜雪也能一并除掉。” 徐鹤贤点点头,说道“且就算院长大人及时察觉到,那些人也不过是死卒,以他们的命换取离宫剑院大先生和七先生的命,便也很值得,殿下果然足智多谋。” 秦承懿说道“但最好的方式还是要让院长在那个时候无暇顾及其他,或者被别的事情耽搁,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也能更有把握杀死李梦舟和欧阳胜雪,否则院长很可能在一瞬间救下李梦舟和欧阳胜雪,那么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我只希望李梦舟能够死在千海境里,那么我也能轻松些,否则若要做成这些事情,势必要暴露点东西,哪怕对我而言,影响不算很大,但若能不暴露自然最好。” 他看着徐鹤贤,说道“要让柳飞羽自愿出现在仙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有足够的理由,让得柳飞羽抛开顾虑。” 徐鹤贤说道“柳飞羽怕媳妇儿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其实要让柳飞羽杀到仙府也很容易,得看从什么地方下手了。”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徐司首果然不愧是以心狠手毒闻名,如此,你便看着办吧。” 他随即又看向宋一刀,说道“丹城小南天门那些人也能很好利用,你找个机会去见见吧。” 宋一刀点头称是,同徐鹤贤一起步出书房。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秦承懿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忍耐了这么久,总该有些人去死了。” 昏暗的天色只有寥寥几颗星辰点缀,三师姐站在离宫剑院的山路上,望着渐行渐近的卓丙春,淡淡说道“山河里的动静越来越多了。” 卓丙春背负着双手,站在白色石碑前,轻叹口气,说道“剑阁和道宫算是撕破脸了,那也意味着是整个剑门同道宫撕破脸,陛下希望能够把韩一带回来,镇守边境的狂草堂应该会有动作,许也是作为一场试探,会在那里爆发一起小的战争,天地气运突然变得浓郁,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迹象,某些规矩可能也要被打破。” 三师姐说道“姜国暂时没办法和燕国开战,就算道宫圣人受伤,可只要他在道宫里,便没有人能够攻破,看似剑仙重伤了道宫圣人,可变得浓郁的天地气运,也会让得道宫更强大,只要圣人不走出来,想来就算观主也不能轻易杀死他,而若姜国主动出击,战场势必会在燕国,待得天地气运覆盖整个燕国时,道宫将会变得空前强大。” 姜国和燕国的准备都在天地气运变得浓郁之前,虽然依旧需要有万全的准备,可胜利的天平在逐渐向着燕国倾斜,毕竟朝雾城只有一座,它可以在雪山,也可以在整个燕国,但千海境却只能在琅琊城里。 如果姜国不能跟西晋同盟,而燕国也转变思维,不再主动出击,那么姜国便也同样不能主动出击,可一旦燕国要发兵,就意味着他们做好了准备,那对姜国来说,依旧是很难打得一仗。 皇帝陛下有他的顾虑,姜国修行者也有顾虑。 毕竟现在不是琅琊城依旧坚不可摧的局面,但凡那些至高的存在全部入世,乱世降临,梨花书院的院长大人便很难顾全各个方面,就算姜国不惧战争,可在极其不妙的境地下,总得有多番考虑。 姜国能够屹立不倒,是因为琅琊城,也是因为梨花书院,而若琅琊城不再坚不可摧,梨花书院也被牵制,姜国就是触之即破的存在,曾经的事情,永远不能当作骄傲的资本,一座王朝的存亡,也不可能只依靠一座城。 若是重现黄金时期的陨落之战,动辄毁天灭地的场景,再坚固的城,也与一张薄纸没区别。 卓丙春看着琅琊城,轻声说道“这座城里也很不太平,既清楚陛下的顾虑,也清楚应该除掉王行知和雪夜太子,可撞在一起,便没有那么容易做出抉择,且陛下重情重义,韩一在燕国雪山一天,那么再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陛下绝大可能也会选择放弃。” 他侧头看向三师姐,说道“因剑仙和道宫圣人在雪山一战,让得姜国和西晋有了联盟的契机,而悬海观那位入世弟子的出现,又何尝不是一个契机?陛下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又或者,要创造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把魏国也绑在姜国的契机。”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三章 住在朝泗巷的叶先生(下) 正值深夜的琅琊城,夜空里的阴云覆盖着整座城,除了那些点点灯火,便看不到半点光亮,时辰已经晚到百姓尽数睡沉,唯有打更人敲锣的声音和吆喝声在街上回荡。 三师姐站在朝泗巷外,回想着卓丙春那番话,若要把魏国也绑在姜国,成为盟友,自是很难做到的事情,魏国曾试图染指姜国领域,只是因世间大物未出,诸国大军接连破阵,却依旧被阻截在琅琊城外,就算是困城,但琅琊城物资极其丰富,且有曹如山的杀阵,城里根本不需出一兵一卒,反而攻城的大军不断有人伤亡,最终扛不住才撤军。 而姜国也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才收复失地,随着当今陛下即位,有唐闻柳崭露头角,打出威名,四神将镇守边疆,让得姜国变得更加坚不可破,才有了如此多年的天下太平。 想要争夺姜国领域的是那些王朝,并非山海清幽,收复失地的过程自然无比艰难,是因有梨花书院的弟子入世,而他国的山海清幽并没有出现,哪怕道宫有意,可其他的山海清幽没有动静,只凭道宫也很难有把握战胜梨花书院,何况因世间诸国里都有一座书院存在,道宫也根本不敢妄动,那是只属于王朝之间的战争。 毕竟一旦山海清幽也牵扯进来,影响便极其庞大了,他们有互相制衡的作用,也不能随意介入王朝间的战争,否则便是重蹈覆辙,再度打乱世间平衡,稍有不慎,仅有的气运圣地也会崩塌,修行者便没有了活路。 所以就算后来有梨花书院弟子入世帮着姜国收复失地,但因只做了该做的事情,道宫便也只能默不作声。 现在司徒朝元变得更强,不管以前的想法是什么样,在天地气运重新变得浓郁时,山海清幽也很难不卷入进来,局势与曾经已经不能相提并论。 哪怕有剑仙暂时牵制了道宫的行动,也只是得来短暂的太平,战争迟早还得爆发。 而如果能够跟魏国结盟,唯一的突破口便是那住在朝泗巷里的叶先生。 虽然悬海观不会干涉魏国皇帝陛下的意思,可整个世间的战争一旦爆发,没有悬海观相助的魏国,将会是极其弱小的,如此,悬海观的态度就能直接影响到魏国的态度。 那么关键自然便只有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桑榆了。 她与谁为敌,那么便是悬海观与谁为敌,便也是魏国与谁为敌。 三师姐望着朝泗巷里那座小院的灯火,缓缓行至小院门前,她没有急着敲门,因为很快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叶桑榆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开口就是一句让得三师姐很讶异的话,“你不会就是古诗嫣吧?” 她当然清楚叶桑榆嘴里的古诗嫣是谁,但她没有想明白,为何叶桑榆会觉得自己是古诗嫣? 而且叶桑榆明显有着一丝敌意。 三师姐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我来自离宫剑院。” 叶桑榆微微睁大眼睛,随即像是喃喃自语道“离宫剑院里似乎只有一位女先生,那就是三先生,啊,那不就是李梦舟的三师姐嘛!” 她眼睛笑成了月牙,说道“原来是三师姐,快请进!” 三师姐有些奇怪的看着叶桑榆,她想着曾经叶瑾瑜师弟经常把自家妹妹挂在嘴上,描述的天上仅有,地上无双,最是可爱,虽也有听闻其身体不好,但怎么现在看着脑袋也有点问题? 叶桑榆倒是很勤快,拉着三师姐步入院子,又赶忙端茶倒水,等该忙活的都忙完了,她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随即坐在三师姐的对面,双手托着脸颊,笑嘻嘻地说道“三师姐真好看呀。” 三师姐沉默不语,她看着面前的一杯凉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茶,便没有喝,只是说道“其实我不喝茶。” 叶桑榆楞了一下,又赶紧起身到处翻找,很奇怪的说道“李梦舟明明很喜欢喝酒的啊,怎么家里一点酒都没有?” 三师姐说道“许是他没有钱买酒,就算有酒也在当时喝光了,不会存着的。” 叶桑榆恍然大悟,她从腰间解下钱袋,鼓鼓囊囊的,说道“那我去给三师姐买酒!” 三师姐看着有些慌里慌张的叶桑榆,想着现在倒是有点叶瑾瑜师弟描述的样子了,她制止了叶桑榆要出去买酒的行为,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要说与叶先生听。” 叶桑榆很好奇的说道“三师姐要说什么?” 她重新坐回来,再度说道“三师姐叫我桑榆就好,叫叶先生听起来怪怪的。” 三师姐觉得自己跟叶桑榆没有那么熟,就算有李梦舟那层关系在,但事实上李梦舟和叶桑榆也不是夫妻俩,三师姐自然很难叫得出比较亲昵的称呼,便自忽略,平静说道“燕国道宫南天门圣殿门主王行知陪同雪夜太子一道来姜国都城,西晋剑阁又传出当年不二洞是被道宫所毁。” “而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叶先生是否清楚,我七师弟手里握着不二洞洞主李道陵的剑,他很可能就是当年不二洞刚刚要入门的第七名弟子,就算不是,也必然与不二洞关系匪浅。” “若姜国和燕国打起来,世间诸国很可能也会加入进来,在这种局面下,悬海观的态度便能极大影响魏国皇帝陛下的态度,而悬海观唯一可能表达态度的关键,便在于叶先生。” 闻听得三师姐的话,叶桑榆沉默了片刻。 她看着三师姐,说道“如果李梦舟要和北燕道宫为敌,那我自然也会与北燕道宫为敌,虽然我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可以让悬海观为我改变态度,甚至迫使整个魏国改变态度,但我亦能明白三师姐的意思,我不仅是悬海观入世弟子,我也是姜国人,没理由不站在姜国这边。” 三师姐稍微有些意外,就算叶桑榆是姜国人,但她毕竟代表着魏国悬海观,如此轻易给出回答,想来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自家师弟的身上,又或者叶桑榆根本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可不管真相如何,叶桑榆已经表明了态度,对姜国而言,自然便是好事。 哪怕叶桑榆的态度不一定就能直接让得悬海观站在姜国这边,可也终究占据着很大的因素,若没有叶桑榆的态度,那么魏国是肯定要与姜国为敌的,现在起码有了商量的余地。 若姜国能够和魏国、西晋两大国结盟,三大国的附属国联合在一起,任凭燕国集结多大的力量,就算把南禹也拉过去,那么姜国不敢说必胜,也绝对不会处在劣势,因悬海观的态度是一方面,观主可不一定帮着姜国参与战争,无非是不介入。 叶桑榆此时又说道“若不然,我直接去把那个什么王行知杀掉好了。” 若李梦舟在此,闻听得这番话,一定会很震惊,这怎么也不像叶桑榆能够说得出来的话。 但事实上,秉承着悬海观意志入世的叶桑榆虽然依旧是以前的叶桑榆,可变得不同的地方也有很多,她虽然不可能变得夸张到不把人命当回事,然而事关李梦舟的事情,对待李梦舟的敌人,叶桑榆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也不会再像曾经那样,看到死人就吓得脸惨白。 或许现在的她依旧很难做到轻易杀人,但也要看杀得是什么人。 三师姐是李梦舟的三师姐,她的话,叶桑榆不会有半点怀疑,她只需要确定北燕道宫是李梦舟的敌人,那么她便可以义无反顾的拔剑。 可她的想法终究还是太过简单了些,三师姐的一句话就让她有些打起退堂鼓。 “那王行知是道宫南天门圣殿的门主,五境之上的存在,恐怕就是苏别离也杀不死他,叶先生虽入了五境,可与五境之上的差距,亦是天地之别。” 闻听此言,叶桑榆很是苦恼的把脑门抵在桌面上,“要是连大师兄都打不过,那我肯定也打不过,可大师兄明明说我很厉害,世间没有人能欺负我,怎么情况不太对啊,莫不是大师兄在哄我玩?” 三师姐默默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叶桑榆,想着虽然是悬海观的入世弟子,果然也只是一个小女孩。 而且貌似悬海观里没有对叶桑榆入世这件事情,说明具体的东西,让得叶桑榆只是代表悬海观入世,但她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 然而三师姐不清楚的是,叶桑榆刚刚从招摇山上下来,便连夜和叶瑾瑜一起往姜国赶,虽有观主和苏别离本来就没有打算对叶桑榆嘱咐太多的意思,但也有根本来不及嘱咐什么的缘故。 观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苏别离很清楚自家师妹下山的第一时间就会离开,他也没想拉着叶桑榆啰嗦个没完,何况在他看来,就算叶桑榆什么都不懂,世间也确实没有人敢欺负她。 因叶桑榆代表悬海观入世。 因苏别离会在悬海观‘注视’着她。 三师姐也能从叶桑榆那番话里听出一些意思,便开口说道“苏别离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所谓没有人会欺负你,不是你足够强,而是世间必然忌惮悬海观,所以就算你打不过王行知,但王行知也不敢杀你。” 叶桑榆猛地抬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也就是说,哪怕我现在跑过去,抽他一嘴巴,他也最多呲牙咧嘴,而不敢还手?” 三师姐沉默了少许,说道“却也是这个道理。” 叶桑榆又说道“那如果我刺他一剑呢?” 三师姐沉默了更久,说道“就算王行知是忌惮悬海观,忌惮观主,但也不会傻傻站着被你拿剑刺,若只是寻常的事情,忍一下也无妨,可他不敢杀你,不代表连还手都不敢。” 紧接着她似是意会到什么,叶桑榆如此纠结能不能杀王行知的问题,绝对不仅仅只是纠结,肯定也想付出行动,她很是诧异的看着叶桑榆,说道“你真的想杀王行知?” 叶桑榆揉着自己的脸蛋,咕哝道“现在看来,杀是不太可能了,但能做点别的。” 三师姐说道“只是因为我师弟有可能会是不二洞的弟子,而不二洞又是被北燕道宫所毁?” 叶桑榆问道“难不成李梦舟和不二洞没关系?” 三师姐说道“关系是肯定有的,只是目前我仍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叶先生也没必要如此急切的直接去找王行知的麻烦,哪怕我师弟手里握着不二洞洞主李道陵的剑,可他终究没有承认什么,一切都只是怀疑,虽然那份怀疑基本上已经不需要再有什么怀疑。” 叶桑榆当即站起身来,说道“我很清楚李梦舟的性格,他不承认自有他的想法,可只要王行知对他存在半点威胁性,也足够我去那么做,虽然以我的实力可能杀不死王行知,但也要恶心恶心他。” 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提着剑便走出了朝泗巷,但很快又返了回来,看着三师姐,问道“那个王行知在哪儿啊?”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四章 有力拔山河之能的柳家娘子 浑浊的夜空里仅有的几颗星辰也泯灭。 整座琅琊城万籁俱寂。 内城的仙府客栈。 王行知微微闭着眼睛,在独立院落的房间里面观想。 到了他这个级别,无处不是修行,观想更是成了一种习惯。 院落里也有几名圣殿修士,他们看似站着,却实则已经昏昏欲睡。 而王行知却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默默注视着仙府客栈外的街道。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正是握着刀的柳飞羽。 很快,江听雨和唐闻柳也出现在了街道上。 “你要做什么?” 显然,柳飞羽突然提刀出现在这里,让得江听雨和唐闻柳都很意外。 唐闻柳紧紧皱着眉头,说道“我清楚你很想杀了王行知,但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你怎么还像以前一样,如此莽撞,不知轻重。” 柳飞羽面色阴沉地说道“我家娘子戌时到书肆给娃儿买书,却被很明显南天门圣殿修士装扮的人拦路,若非我家娘子有力拔山河之能,天天把我打得鼻青脸肿,肯定就要被欺负了,害得我家娘子回家,因为生气,又打了我一顿,这口气我若是不出,柳飞羽三个字就倒着写,谁也阻拦不了我去砍了王行知那老东西!” 江听雨和唐闻柳面面相觑,听到前面他们都心头一凛,但再听到后面的话,又看着柳飞羽那阴沉地脸,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但他们知道此刻绝对不能笑,柳飞羽就是个憨货,要是敢笑话他,他得炸毛,就真的拦不住了。 看似柳飞羽脸上没有伤,但他们都很清楚,柳家娘子下手是很有分寸的,在家里怎么着都没事,那是在柳飞羽不出门的时候,若不然,为了自家相公的脸面着想,当然不可能再照着脸打。 别看貌似柳飞羽过得很凄苦,但也只是他们夫妻俩的情调,柳飞羽别提多喜欢了,爱他娘子爱的不行,虽然没有被真的欺负,可也足够让柳飞羽雷霆大怒,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很正常的。 可很快,江听雨和唐闻柳又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所谓柳家娘子有力拔山河之能,也只是针对柳飞羽而言,柳家娘子出自书香世家,是颇有些才气的,若说她能做出一首诗来,倒说得过去,但除了能打柳飞羽外,怎么可能打得过南天门圣殿修士?怕是连饿了几天的乞丐也打不过啊。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且不说跟随王行知的那些圣殿修士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圣殿修士正巧跑到书肆找柳家娘子的麻烦,而且最关键的是,若真的要找麻烦,柳家娘子又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他们当即便意识到,柳飞羽出现在这里,是有人在刻意做局,那些所谓的圣殿修士根本就是在做样子,因很清楚柳飞羽的家庭情况,明白只需要稍微引个头,就能让得柳飞羽不顾一切跑过来寻仇。 毕竟琅琊城里,只有跟在王行知身边的那些圣殿修士。 但江听雨感到很奇怪,按理说,若有圣殿修士在都城里走动,天枢院暗探应该能够注意到,在戌时发生,早该有人来通知他,就算因他在亲自监控仙府客栈,也肯定得通知青一,怎么着也得有行动,若天枢院暗探没有察觉,那么就必定是天枢院里出了问题。 毕竟想要遮蔽天枢院暗探的视线,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很早江听雨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毕竟天枢院暗探出问题的情况越来越多,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提前察觉,但他并没有在天枢院那些暗探里发现问题,又想着曾经那些事情里面也的确有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天枢院暗探也不是真的能够无时无刻观察细微,总会有意外出现,便没有特别在意。 现在看来,天枢院里是真的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唐闻柳倒是没有想到天枢院的事情,此时挡在柳飞羽的面前,沉声说道“此事有蹊跷。” 他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柳飞羽,接着看向万籁俱寂的琅琊城,“这座城里有人想搞手段,而且是要利用你,想来你也不可能杀得了王行知,倒是很可能被王行知杀死,而有我和江院首在此,自然不可能看着你被杀,如此一来,势必引发大的冲突,到底是什么人手段如此阴狠,这是在加剧姜国和燕国开战。” 作为神将,唐闻柳自然很期待向燕国开战,但若为整个姜国百姓着想,自然战争来得越晚越好,终究得看皇帝陛下的意思,也得看那些山海清幽的态度。 江听雨说道“不管幕后有什么人,如果一旦跟王行知起大的冲突,便只有梨花书院才能制止,而但凡梨花书院介入,道宫便也有了借口,或许现在的道宫圣人没办法做什么,可他便会因此有了对燕国中庆城无涯书院出手的理由,若没有无涯书院制衡,燕国准备的进度势必加快。” 今时不同往日,山海清幽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甚大,归海断空出现在天弃荒原,是为解决山外帝君林敢笑的事件,那并非只属于姜国的危机,也不会动任何人的利益,但在姜国都城里对王行知出手,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燕国除了集结大军联合世间诸国需要时间外,中庆城里那座无涯书院都会是最大的眼中钉。 燕国想要攻打姜国,是因地理环境的缘故,那不会有山海清幽介入,道宫也没办法主动解决无涯书院,毕竟那会处于理亏的一方,将会打破世间平衡,便也无法得到其他山海清幽的帮助,抛开西晋剑阁和梨花书院,道宫也肯定希望能够联合魏国悬海观和南禹枯禅寺。 而若梨花书院先出手,那么道宫就是占理的一方,便可以毫无顾忌的毁掉中庆城的无涯书院,高举攻姜大旗。 皇帝陛下让江听雨在必要时候可以请梨花书院出手,是在于王行知代表道宫要在琅琊城里做什么的时候,那么打破山海平衡的就是道宫,梨花书院自然能合情合理的介入进来。 若非如此,在姜国没有和西晋结盟,没有得到魏国准确态度前,哪怕司徒朝元在道宫雪山里养伤,也不影响因无涯书院的消失而使得燕国快速集结大军,就算燕国也很难在短时间里同魏国和南禹结盟,但也足够让得姜国北境失守,百姓民不聊生,那都是对姜国极其不利的。 虽世间诸国里都有一座书院在制衡着,但姜国皇帝陛下很清楚,有些王朝里的书院,并没有给予姜国任何回应,那足够说明很多问题,天下书院合一才是姜国的山海清幽,而若合不了,姜国又没时间找到足够强大的同盟,就算有剑仙在燕国雪山拔剑重伤司徒朝元,姜国依旧会处在绝对的劣势。 对准备时间的迫切度,姜国绝不弱于燕国。 里面牵扯的东西实在太杂。 听着江听雨和唐闻柳的话,柳飞羽也逐渐冷静下来,但他仍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话虽如此,可我火气撩撩跑过来,难道就这么算了?回去如何跟我家娘子交代?你们能体会到大晚上要直接睡在院子里,连床被子都没有的凄苦嘛?” 都未曾娶妻的江听雨和唐闻柳自然体会不到,但对于唐闻柳而言,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任何艰苦环境都曾经历过,只是被婆娘赶到院子里睡觉倒也算不得什么。 但他清楚柳飞羽需要有个台阶下,便没有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认真想了想,拍着柳飞羽的肩膀,说道“我们出城打一架,把气撒出来也就好了,姜国和燕国迟早要有一战,到那时你自然可以杀个痛快,可王行知毕竟是道宫南天门圣殿的门主,绝对不能死在都城。” 柳飞羽没有再说什么。 但没等出城去,街道里便又有人出现。 那是两位姑娘。 “三先生?” “叶先生?” 江听雨皱眉说道“你们怎么会在此?” 三师姐默然不语,其实她也有点不太明白。 叶桑榆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她显然一个都不认识,自她来到琅琊城,除了陈莫西外,便也只有见到过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但她还是给出了回答,“我来杀王行知。” 柳飞羽当即睁大眼睛,说道“你家里也有谁被欺负了?道宫圣殿的人果然不是个东西!” 唐闻柳有些无奈的把柳飞羽扒拉到了一边,神情变得凝重,看着叶桑榆说道“叶先生何故想杀王行知?” 他想着叶桑榆的出现是不是也像柳飞羽那般,是有人刻意做局,毕竟在他看来,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桑榆没有理由要杀王行知,且不管叶桑榆有没有那个杀死王行知的实力。 “想杀便杀。”叶桑榆没有单纯到把李梦舟扯进来,就算所有人都能意识到那个问题,可只要她不亲口说出来,便谁也没理由去找李梦舟的麻烦。 三师姐也没有说什么。 唐闻柳正要再问什么,裴管事忽然从仙府客栈里走出来,他的神情很是无奈,一一朝着街道上的人见礼,差点闪了他的腰,“诸位,虽说仙府客栈有曹大师布置的阵术,里面那位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但也能看得到,因那位住进来,整个仙府客栈都空了,我本没资格说什么,但诸位若是要打,便打就是,若不打,咱换个地方聊不好么,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很煎熬啊。” 叶桑榆说道“自然要打。” 江听雨皱眉看向北城门,说道“想必梨花书院早就在注视着这里,既然没有人出现制止,或许梨花书院也不想阻拦。” 在这里的人身份都很不简单,除了裴管事。 若是小打小闹,道宫便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否则入世便很牵强,柳飞羽和叶桑榆都不可能杀得了王行知,倒是王行知有本事杀他们,可没有人愿意看着柳飞羽和叶桑榆死在这里,纵使那是对姜国有利的局面,但姜国绝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只要不死人,柳飞羽能够安稳些,那么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桑榆不管怎么闹,貌似也和姜国没关系,甚至更能加剧悬海观和道宫的矛盾,皇帝陛下包括梨花书院当然便有理由装作看不见。 想明白这一点的江听雨便也没有再阻止。 于是,叶桑榆便直接提着剑往仙府客栈里走,在经过裴管事身边时,她微微顿足,挑眉说道“愣着做什么,带路啊。” “得嘞。”裴管事也是军部出身,虽然并非跟着唐闻柳或柳飞羽,但身上的血性也没有完全消退,当即便在前面帮忙领路,虽然他很奇怪,能够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先生只需放出神游不就能知道王行知在哪了么,何需他来领路? 但想着叶先生身份尊贵,要去找道宫圣殿门主的麻烦,根本不屑于神游查看,便把态度完美展现了出来。 实则叶桑榆修行的时间真的很短,她根本没有那个用意念神游远距离探察的习惯。 (为啥你们都不进群啊,到现在群里都没多少人,看到的进群里来玩啊,又不吃你们,就算不想说话,也进来潜着呗,没事抢抢红包,多好,群号,快来玩~)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五章 伍號院的对弈 仙府客栈占据的面积很大,有着旁侧一整条巷子的独立院落,若非花大价钱,寻常的外来修行者自然只能住在仙府客栈里,而不能住进独立院落,仙府客栈的住宿是免费的,只有其他服务和饭食才会收银子,但想要住进独立院落,自然其身份都很不简单,普通修士想住,就只能掏银子了。 裴管事在前面领路,巷子里挂着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光芒摇曳。 他在一座院落前止步,墙上有挂着木牌,上述伍號院。 “这里便是那位的住处了。”裴管事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当即让开道路,说道“神仙打架,未免殃及池鱼,我便先撤了,诸位随意。” 他打算在仙府客栈里看热闹,虽然他身为军人的血性没有完全消退,可也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毕竟站在伍號院前的这些人,可全都是随手能碾死他的存在,院子里的人就更厉害了。 没有人理会裴管事。 他们注视着面前的院落。 院子里的屋门被打开,站在院里的几名昏昏欲睡的圣殿修士很快被惊醒。 王行知站在屋檐下,轻轻摆手,院门应声而开,同时也伴随着他的声音,“诸位倒是好兴致,半夜里不睡觉,全都跑到我这里来,你们于我而言,都是小辈,可知打扰长辈休息,是很不好的事情。” 对于活了百年以上的老怪物而言,莫说三师姐和叶桑榆,就算江听雨和唐闻柳也是小辈,那番话并无过错,但柳飞羽却立即反驳道“你算是谁的长辈,该死不死的老东西!” 王行知一点不恼,反而微笑着说道“五境之下包括五境修士的寿元都与普通人没有很大的差别,就算五境之上的寿元也仅限两百年,但传闻五境之上还有能够突破两百年寿限的境界,当今天下,或许只有观主达到了那个境界,如此,我也的确算是该死不死的老东西。” “所谓‘长生’本就虚无缥缈,就算突破两百年寿限,也无法得到‘长生’,真正的‘长生’只有魂归道天,唯一的例外也就只有那些山外修士,他们能够掠夺气海灵元增强修为的同时亦能增加自身寿元,但被镇压的他们,活得越久,就越煎熬,且没有气海灵元能够掠夺,说不定镇魔屏障里的那些山外人也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也就只有像帝君林敢笑和药皇龙渊那种级别的山外修士,就算没有气海灵元可掠夺,亦能活得很久,可修为势必会跌落,姜国如此大张旗鼓,特意开启千海境,就是为了增强年轻一辈的修为来抵御可能重现的荡魔时期,其实是很胆小的行为。” 柳飞羽说道“那你还不是带着你们那位太子殿下巴巴的跑来了,既是想要在千海境得到什么,便最好把姿态放低点,西晋剑仙可是毁了你们西天门圣殿,又毁了东天门圣殿,小心下一个毁得就是你们南天门圣殿,顺便把你也一起杀了。” 王行知说道“剑仙是很强,但我可不是道宫圣殿其他那几位门主,我虽然打不过剑仙,可他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反倒是你们,莫非是想着杀我?” 柳飞羽心头火再起,视线直接放在院子里那几名圣殿修士的身上,“欺负我家娘子,王行知那老东西我杀不了,杀你们几个我信手拈来!” 唐闻柳伸手制止了冲动的柳飞羽。 他和江听雨都没有说话。 虽然柳飞羽对那些无关紧要的圣殿修士出手并不会闹出什么大问题,但此时的主角绝不是柳飞羽。 事关整个人间山河的事情,道宫普通的圣殿修士自然很难影响到什么,但身为南天门圣殿门主的王行知和代表悬海观入 世的叶桑榆,都该是绝对的主角。 而那几名圣殿修士闻听得柳飞羽的话,心里是很不爽快的,他们不懂柳飞羽的意思,但知道柳飞羽想杀他们,就算只是普通的圣殿修士,他们依旧是傲慢的,当即便忍不住要反唇相讥。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但叶桑榆没有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她先是很有礼貌的朝着王行知微微见礼,脸上挂着很是和颜悦色的美丽笑容,“门主大人对自己真是很有信心,我虽然没有见过剑仙,但剑仙在世间有着诸多传闻,且我也听闻不久前,剑仙下山到燕国雪山拔剑,相隔万里亦能一剑毁掉东天门圣殿,当着你们道宫圣人的面斩杀一位圣殿门主,您又何以觉得剑仙轻易杀不死你,莫非你比道宫圣人还强?” 王行知没有回礼,只是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圣人乃世间至高存在,我自是比不得,但道宫里除圣人外,我便是最强,亦能轻易杀死其他圣殿门主,剑仙尚且不能杀死圣人,虽能杀死我,却也的确不能轻易便做到,我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叶桑榆说道“那也终归是你自己在说,毕竟剑仙又不在这儿。” 王行知皱眉说道“叶先生提剑而来,意欲何为,我同悬海观没什么仇怨,更与叶先生初识,你们在外面那番举动,我也都看在眼里,我曾在燕国境内打伤柳神将,他想寻滋报复倒也说得过去,可我不明白,叶先生是为了什么?” 叶桑榆认真想了想,说道“看你不顺眼,我又是头回入世,想着欺负弱者便很没意思,若要打响名声,直接欺负堂堂南天门圣殿门主这般人物,想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王行知沉声说道“你我初识,在叶先生来到此地前,根本不曾见过我,又何来看我不顺眼的说法?” 叶桑榆觉得有些难办,她凝眉苦思,再次开口说道“我是预见到会看你不顺眼,所以特意来看看,发现果然很不顺眼。” 王行知默然不语, 江听雨和唐闻柳、柳飞羽他们也是神情怪异,想着这般借口倒是真的相当别致。 唯有三师姐面无表情,好似局外人。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明白,叶桑榆纯粹是在找茬,而且就连借口都懒得想好点的,又或许能想到这个借口,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王行知继续微笑着说道“若是叶先生真的看我不顺眼,那有何处不顺眼,我大可不让叶先生看到。” 叶桑榆这次没有去思考,直接便给出了答案,“看哪里都不顺眼。” 王行知摇着头说道“那倒是很不好办了,总不能因为叶先生看我到处不顺眼,我便把自己给杀了吧,何况就算我死了,想必叶先生看着我的尸体,难免还会不舒服,此题无解啊。” 叶桑榆连忙说道“那你就赶紧去死呗,我保证不去看不就好了。” 王行知笑着说道“若是如此,那我也没必要非得去死,只要叶先生不看我也就是了。” 叶桑榆一时语塞。 “我看天色已深,诸位若没什么事情,便自离去吧。”王行知随即又看向江听雨和唐闻柳,说道“二位一直在巷子外注视,我虽并不在意,但也终归是很不舒服的事情,我明白你们在忧虑什么,我若真的想做什么,凭你们,也根本看不出什么。” 江听雨沉声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王行知轻轻颔首,意为自己在听着。 江听雨说道“或许我和唐神将同王门主仍有不小的差距,但那几名圣殿修士还是能够看得住的,他们并没有离开这座院子半步,那么在琅 琊城里出现的其他圣殿修士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我突然想到,当初跟随雪夜太子来姜的圣殿修士虽然数量不算很多,也有一些人同雪夜太子一起入了千海境,除此之外,若单纯再少几个人,也确实很难看得出来,但王门主是否有刻意安排,其实在琅琊城里仍有圣殿修士在潜伏,且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如何做到躲开我天枢院视线的?” 王行知笑着说道“我也不管江院首是否相信,目前在琅琊城里我的确还什么都没做,甚至也没打算做什么,主要目的无非是带领殿下入世,入千海一观,就算真的有我圣殿修士在琅琊城里出现,也必然不是跟随我和太子殿下而来。” 他转身朝着屋里走去,在进门前止步,背对着院里的人,再度开口说道“与其在巷子外注视,倒不如简单点,若我真打算要做些什么,不在于你们是否在巷外看着,所以若要动手,我也可奉陪,若不愿动手,便希望诸位别再来打扰。” 柳飞羽有些按捺不住。 江听雨和唐闻柳都没有动作。 但叶桑榆却动了。 她想着自己何需非得找什么借口,这件事情本身就不需要什么借口。 剑出鞘的声音很悦耳。 狂风骤起,拂动了王行知的衣袍,让他的灰白长发也摇曳起来。 他静静站在屋檐下。 有剑锋破空而至。 却在他身后三寸距离止息,再不能刺入半寸。 王行知缓缓转身,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执剑的叶桑榆,微笑着说道“叶先生不愧是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弟子,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叶先生还很年轻,需时刻把眼睛放亮,谨防被奸恶之辈所利用。” 他自然也清楚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桑榆同离宫剑院七先生有些关系,可在他想来,那无非世俗里的小情小爱,而且当年离宫剑院七先生和叶桑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紧跟着叶桑榆便殒命在凤江天照洗礼下,实则后被观主带去魏国悬海观,自此,二者便再没有什么干系。 能够代表悬海观入世,自是得到观主的认可,便也是观主的亲传,若只因曾经那段故事,便让得叶桑榆的态度摇摆不定,又何德何能可以代表悬海观? 所以他便觉得叶桑榆只是被姜国利用,目的无非是让得道宫和悬海观交恶,他需得点醒叶桑榆,这也会是道宫和悬海观结盟的契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六章 以天书为引,剑出五境上 纵横交错的剑气在院落里迸现。 虽然叶桑榆没有打架的经验,但她出剑的速度却相当快,门窗上,院墙上,都留下深刻的剑痕,却始终没办法接触到王行知,甚至连其衣角都没有斩落一片。 许是觉得有些累,叶桑榆退开距离,望着静静站在屋檐下的王行知,很是不能理解的说道“就算你很强,但为何我却连一剑都刺不中你?” 三师姐说苏别离也打不过王行知,她是有点信的,但现在自己连一剑都刺不中,亦有些受到打击。 她根本就没有清楚认识到,世间里除了观主、无念大师、院长和剑仙、圣人这些至高存在外,王行知都是绝对站在最顶端的,说剑仙王乘月也不能轻易杀死王行知,倒也不是一句假话,若王乘月真想杀,自然能够杀得死,无非是多出一剑的事情,王行知再强,也终究处在那些至高存在之下。 可若世间随便都能有人杀死王行知,也根本不可能,又何况是刚入五境的叶桑榆了。 整座琅琊城里,也只有梨花书院的院长一人有实力杀死王行知。 就连同是五境之上的归海断空都没有很大把握。 王行知不知道叶桑榆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平静说道“我之强大,在悬海观里也仅次于观主,就算是你那位师叔,在当年也最多与我打个平手,何况他早就死了,同样的道理,我之强大,在琅琊城里,也仅次于院长,我可以陪着叶先生胡闹,但闹够了,便乖乖回去。” 他没有说出太狠的话,且不管叶桑榆在想什么,目前道宫的确不能主动和悬海观为敌,虽然叶桑榆向他拔剑,但只要他的态度平和,那么这种小打小闹,便也无伤大雅。 叶桑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怕早知不可能杀得了王行知,但也想着能恶心恶心他,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不仅恶心不到王行知,她若再出剑,也无非是累自己,根本半点不讨好。 三师姐此时终于开口,她看着叶桑榆说道“回去吧。” 若王行知能够出手,起码能落个口舌,但只要王行知坚决不出手,叶桑榆在这里便没有任何意义,因江听雨和唐闻柳等人都没办法主动对王行知出手。 然而叶桑榆也是个倔脾气。 她看着王行知说道“一剑都没有刺中你,我觉得很没面子,毕竟是我走出悬海观第一次拔剑,就算我选择了一个很强的对手,一时败退,世人也说不得什么,可总归是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我要再出一剑。” 王行知深深皱着眉头,他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么叶先生便尽管出剑吧。”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他不觉得给叶桑榆多少机会就能够威胁到自己,若是苏别离在此,兴许够资格让他在原地稍微站的认真点,没错,哪怕是苏别离,也不足以让他被迫出手反击,无非是站在那里的姿态认不认真罢了。 但他也能想象得到,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桑榆,必然有着很不同寻常的手段,所以他便已经稍微认真了起来。 叶桑榆再次拔剑。 这一次拔剑的速度变得很慢。 伍號院的上空,阴云散去,星辰大亮,一抹茭白月色投射一束银辉,洒落在院里。 远在魏国的悬海观里。 有着一束极其耀眼的光芒划破苍穹,但稍纵即逝。 依旧站在招摇山脚下感悟修行的苏别离猛地睁开眼睛,望着那光芒消逝的余晖,眉头轻皱,说道“师妹动了天书。” 同样被那束耀眼光芒所惊动的宁曦出现在苏别离的面前,闻听得大师兄的话,她很意外,“师妹遇到危险了?” 苏 别离凝视着某个方向,沉默了良久,微微摇头说道“师妹稍微有些胡闹,居然引天书,向着五境之上的存在出剑,倒也算不得什么危险,虽道宫南圣殿门主王行知很强大,但他尚且不敢伤害师妹。” 宁曦也在看着姜国的方向,惊讶问道“大师兄莫非修为又有增进,居然能够看得到姜国正在发生的事情?” 魏国和姜国的距离实在太遥远,纵使神游距离再长,也很难跨越。 除非是到了观主和无念大师等这般级别。 苏别离摇着头,说道“我只是同样以天书为引,才能看到,且只能看到师妹所见,亦不能久视。” 宁曦有些顾虑的说道“师妹居然动用天书来出剑,而且是对着王行知出剑,那很可能引起道宫极大不满。” 苏别离说道“引天书为剑,是为师妹的保命底牌,能够让她发挥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不管她为何斩出那样一剑,都已经无法阻止,哪怕悬海观也不愿同道宫为敌,但师妹代表悬海观入世,她做的任何事情都相当于悬海观默许,便也是观主默许,若道宫有什么不满,我悬海观自会接着。” 悬海观暂时不愿和道宫为敌,不意味着是不敢为敌,世间根本不存在悬海观惧怕的东西,只是悬海观和道宫各自代表着魏国和燕国,也是整个人世间的平衡,就算叶桑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悬海观也能尽数承担下来,就看道宫敢不敢表达不满。 宁曦说道“想来想去,能够让师妹如此胡闹的,也就只有那个李梦舟了,既然李梦舟手里握着不二洞洞主李道陵的剑,西晋剑阁又传出不二洞当年是被道宫所毁,那么师妹自然便有了相当足够对王行知出剑的理由。” 她对李梦舟的感官并不算很好,虽然不至于到厌恶的境地,可自家师妹因李梦舟的缘故,便浑然不顾魏燕两国及悬海观和道宫目前的格局,毅然出剑,就算悬海观能帮师妹把所有麻烦挡下来,但这是因李梦舟惹出来的麻烦,本跟悬海观没有半点关系啊。 苏别离微笑着说道“若师妹将来真的嫁给七先生,那么七先生的事情,自然也算我们悬海观的事情,虽说师妹此举的时机不太对,七先生也暂时和悬海观没什么关系,但也不能让师妹没面子不是。” 他伸手指向姜国,由天书牵引,一声剑鸣,自招摇山而出,直落琅琊城! 仙府客栈,伍號院。 王行知注视着出剑的叶桑榆,原本平静地神情渐渐起了些变化。 看似叶桑榆的剑依旧很平常,但却蕴含着一股极其玄妙的气息,居然让得王行知不自住有些汗毛炸裂,他很快便联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说道“你居然引天书为剑?!” 悬海观里有卷天书,以王行知的身份,自然很清楚,那同样也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所传承下来的神通,只是被后辈不断改写,但依旧最能代表道天意志,那只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初步领悟,在后辈们不断改写的过程里,便也加入了他们的领悟,而有资格改写天书的皆是当时最顶端的存在。 悬海观和道宫原本都属于道门,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又是创道者,虽然创道者不意味着就是道门的老祖,而该是世间所有派系的老祖,但道门历代都是那么想的,世代搜寻,难免也能得到曾经的传承神通,只是道门分裂后,天书便存在了悬海观里,哪怕是在道门未分裂前,悬海一系也都是道门极具话语权者,如今观主又是天下第一强者,道宫便根本不可能把天书抢过来。 《太玄》是道门所创,乃是施展念力的根源,虽说领悟至深,也是一门极其强大的神通,可对于着魔般信奉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道宫而言,天下任何神通都没有真正属于那位老祖的 神通来得尊贵。 也许道宫里对《蚕灭卷》的记载很少,但天书被历代道门强者所掌握,王行知自也对其相对熟悉,虽然叶桑榆只是刚刚能够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弟子,就算能够看得懂天书,也不可能借助天书直接变得天下无敌,可见此一幕的王行知也下意识有些心慌。 便在他话音刚落,叶桑榆的剑也随即斩下。 那一剑的威势几乎攀升到了知神境巅峰,远远超出了叶桑榆自身的修为境界。 王行知在片刻的心慌后,又逐渐冷静下来,他笑着说道“叶先生终归太年轻,就算有本事引天书为剑,也不能跨越到五境之上,但我确实得更认真一些。” 他一指点向叶桑榆的剑。 尽管在清楚认知到那一剑的力量,他便已经没有很在意,但终究是引天书为剑,何况他只是动了一根手指,算不得回击,目的只是为了抵消那一剑,而非攻击叶桑榆。 伍號院里刮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若非有王行知压制,怕是瞬间整座伍號院都要毁于一旦。 饶是如此,那几名圣殿修士也纷纷喷血倒地,极其狼狈的往外爬。 甚至就连唐闻柳、江听雨、柳飞羽和三师姐也都第一时间拉开距离。 王行知的强大绝非只是吹嘘,叶桑榆引天书为剑,依旧没能动摇其分毫,其实就算王行知不动那根手指,仅仅攀升到知神境巅峰的力量也很难伤害到他,他依然动了那根手指,主要便源于天书两个字。 被其一指直接压制住的剑气,寸步难行。 叶桑榆的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她咬牙坚持着。 握剑的手在颤抖,已毫无血色。 便在这时。 一声很清晰的剑鸣在伍號院响起。 一道剑气自穹顶坠落。 王行知猛地睁大眼睛,脸上出现了一丝微怒,“苏别离!” 只是叶桑榆,那么无论如何都可以被认为是小打小闹,可此时远在魏国悬海观的苏别离把剑气直接送到了姜国,所表达的态度远非站在这里的叶桑榆可比。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七章 若要重整,便需使其毁灭 此刻正值亥时。 伍號院被整个摧毁造成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在仙府客栈里看着的裴管事已经满脸呆滞。 离宫剑院里的薛忘忧和卓丙春默默注视着伍號院,一语不发。 皇宫里面,海棠山主同皇后娘娘站在殿前,神情颇为严肃。 皇帝陛下独自在御书房写着字,他抬眸看了一眼伍號院,随即又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字帖,喃喃自语着,“莫非朕的字真的很难看?非也,只是凑巧外面动静太大,让朕的手有些不稳罢了,便再写一幅。” 而在北城门后山的梨花书院里面。 归海断空收回注视着伍號院的目光,望向在山脚扫地的老婆婆,轻声说道“此般画面,有些出乎预料。” 老婆婆扶着后腰,稍微站直了一些,她望着夜空里那抹皎月洒下的银辉,平淡说道“苏别离出剑,是因叶桑榆对悬海观而言,远比世人所想的重要,当年观主出现在凤江,你也是亲眼所见的,值得观主特地那么做,本身就预示着叶桑榆那小姑娘的不凡,就算是观主想要把她救活,也是很难的事情,势必付出了一些代价。那么叶桑榆在外行走,便会有整个悬海观为其保驾护航,容不得她有半点闪失。” 归海断空说道“王行知此人行事看似平和,实则极其狠辣,就如当初他对柳飞羽做的事情,若非柳飞羽是姜国神将,必然没办法从燕国活着回来,既然不能杀柳飞羽,王行知便直接让他生不如死,大半年都只能在病榻上躺着,那对柳飞羽而言,绝对是最大的折磨。” 老婆婆说道“安静了很久的都城又要再起波澜,虽然那位计划的事情,本意并不在此,但能凑巧把叶桑榆牵扯进来,甚至就连苏别离也在魏国出剑,那倒也是无形中做了好事,只要他不胡来,我却也懒得管他,都城的某些规矩也确实该打破了,既然因千海境开启而允许修行者在都城里厮杀,那便暂时这样维持下去吧。” 归海断空皱眉说道“可如此一来,都城很可能乱起来,到时候便很难收拾了。” 老婆婆微笑着说道“就算不这样,他们也会暗地里想着各种办法,倒不如给他们开一条路,其实反而更容易控制。” “但要稍微麻烦曹大师辛苦一些,多布置一些阵术,保障普通百姓的安全,虽然他们也没胆子直接把战火引到百姓身上,却也得有些考虑,不能因修行者的事情而拿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归海断空点点头,说道“那我便帮帮曹大师。” 潞王府里。 秦承懿负手站在长廊檐下,同样在注视着仙府客栈的伍號院,他的身边站着一些门客,宋一刀也在。 “我本想着能借助丹城小南天门那些人让得柳飞羽和王行知起冲突,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叶桑榆和离宫剑院的三先生,让得悬海观同道宫结怨,对我来说不算坏事,但也不算好事,待我坐上帝位,自然要除掉道宫,那么和道宫结怨的悬海观就会是我极大的助力,可在毁掉道宫之前,我依旧需要道宫的力量,现在悬海观和道宫结怨的时间就早了太多。” 他感到有些头疼。 悬海观和道宫的恩怨一旦过早出现,那么后续就会出现很多意料不到的麻烦。 他要的是姜国和燕国的矛盾加剧,暂时尚且没有把悬海观考虑在里面,因叶桑榆和王行知结怨的后果,只会是加深姜国和魏国结盟的可能性,若他坐在帝位上,当然是很希望能达成的事情,可他现在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跟魏国结盟的人不是他。 好在他借着整个琅琊城的修士都在注视伍號院的期间,同样借着夜色,把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但他心里仍有很多忧虑,叶桑榆出现在伍號院,也迫使他暗地里做得事情更有保障,因为伍號院闹出的动静实在很大,绝非只是柳飞羽前去找茬能够相提并论的,只是从这方面来讲,秦承懿确实要感激叶桑榆。 可除此之外,秦承懿心里最大的顾虑依旧只有梨花书院那位院长大人。 也许因叶桑榆在伍號院拔剑,让得整座琅琊城的修士都很难察觉到其他地方的一丝风吹草动,然而秦承懿依旧不能保证,是否足够瞒过院长大人的眼睛。 他可以在天枢院里安插棋子,借着叶桑榆的事情,轻而易举的遮蔽整个琅琊城的视线,但院长的视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遮蔽的。 宋一刀此时开口说道“大概在明日,陛下便会重新开启千海境,事已至此,殿下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哪怕只是暂时遮蔽院长大人的视线,也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了,殿下又为何再多顾虑?” 秦承懿轻声说道“道宫若没有做好充足准备,那么就算有苏别离出剑,悬海观和道宫的脸皮也不会直接撕破,毕竟对于道宫而言,只要没有触及到底线,那么苏别离和叶桑榆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忍着的,我倒也不会因此就认定魏国和姜国结盟会成为铁板上的事实,但那终究是很大的变故,不得不防范。”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行事,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导致满盘皆输,我曾经所有的忍耐,卧薪尝胆,都将付之东流。世间就没有绝对完美的计划,总会有一些纰漏,而此举更是一场豪赌,纰漏更大,自信是好事,却不能盲目,必须要有多重准备。” 秦承懿认真思考着,说道“王行知在顾虑悬海观,也在顾虑院长的存在,而我同样要顾虑院长,若能有什么办法让得院长暂时离开琅琊城,那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宋一刀说道“可院长除了荡魔时期曾走出去过,便一直都在梨花书院,又怎么可能出现什么事情,能够让得院长走出琅琊城呢?且不说镇魔屏障不可能忽然崩碎,我们亦不能做到破坏镇魔屏障,时间上更是来不及,貌似除了镇魔屏障里的山外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得院长走出去的。” 秦承懿皱眉说道“难道院长就真的没有任何值得其动容的事情么,且不说院长并非是神,就算是神,也该有自私的想法,我不相信世间除了镇魔屏障和所谓黎民百姓外,便没有其他事物是院长会在意的。” 事实上,在他的印象里,院长好像真的无欲无求,但他不相信有人真的能够做到无欲无求。 他只是不清楚院长的故事,便没有办法得知院长心底的秘密,自然便没有东西能够利用。 各国的山海清幽在维持世间的平衡,其实只是不想看到黄金时期末期的事情再度发生,表面上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但其实终归都是怕死的,因为平衡一旦打破,整个世间都会卷入一场大震动,那么再强的修行者也有可能会死。 正如黄金时期的那三十三位剑仙,那些站在顶端位置的修行大物,皆因气运衰竭而陨落,纵使大部分的陨落都是由那三十三位剑仙造成的。 是因曾经压制百门的剑修气运衰竭,天下修士便开始肆意掠夺,试图杀死所有剑修,但剑修没有被全部杀死,反而那三十三位剑仙把当时站在顶端的大物基本全给杀光了,令得整个人间的气运也尽数衰竭。 山海清幽的出现,便是守住最后的气运圣地,不让曾经的惨剧再度发生。 哪怕当世没有黄金时期的三十三位剑仙,可山海清幽的厮杀,也相当于一切重演。 所以山海清幽不能介入王朝之间的战事,那是各国山海清幽都最明白的事情,但现在已经有了隐隐要被打破的迹象,山外帝君林敢笑的出现,药皇龙渊曾在树宁镇出没,剑仙下山,道宫圣人走出朝雾城,枯竭的天地气运重新变得浓郁,都是乱世将临的征兆。 秦承懿没有无念大师的算计之能,但他可以依靠自己的眼睛,看透很多事情,虽然天地气运变得浓郁,是所有修行者都已经能够注意到的,可寻常的修行者可想不到那么多,那对他们而言自是极大的好事,然而往往福祸都是相依的。 他能够明白世间肯定有院长在意的事情,但可以把院长暂时引出琅琊城的事情,他目前并没有找到。 哪怕他已经找到了可以牵制住院长的办法,但能不用自然是最好的。 他回身看着宋一刀,说道“你们去把丹城小南天门那些修士都解决掉,要做得无声无息。” “顺便,去一趟坻水郡。” 古诗嫣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是因有北藏锋拦路,让得秦承懿根本不清楚古诗嫣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但不久前他终是察觉到了坻水郡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得到了蛛丝马迹,姜国想要和西晋结盟,而古诗嫣是西晋大族之女,且也是龙捲书院的学生,本来天下书院就已经出现了些问题,那是他很早便察觉到的,说不定能够借着古诗嫣的死,让龙捲书院和姜国的梨花书院真正决裂。 他并非不在意书院在世间的布局,也没想着毁掉书院,但他觉得书院之所以有了隐患,就是每座书院分散的太开了,基本上除了挂着书院的名头,便老死不相往来。 而道宫的五座天门圣殿都在燕国,只是分布在边境之地,能够很好的接壤他国领地,有天门圣殿在制衡着,那些分布出去的小天门就是纯粹的眼线,就算出了问题,也完全动摇不了道宫的根基。 但世间诸国里的书院都有了各自的传承,甚至除了站在高层的人,底下的人都已经没有意识,其实各国书院同梨花书院的真正联系,有些书院依旧清楚自己的根儿在哪,但有些书院已算是自立门户,就算明面上没有跟梨花书院分裂,但也已经名存实亡。 而也正因世间诸国的书院没有真正分裂,才能依旧制衡各国,可但凡事关整个人间的战争爆发,各国书院的态度就会变得相对清晰,某些王朝里的制衡链就会顷刻断裂,那是姜国最需要解决且顾虑的地方。 所谓成也书院,败也书院。 书院能够制衡世间诸国不敢贸然攻打姜国,但也会成为姜国不敢贸然出击的威胁。 秦承懿的想法里也包含着重整书院,而若要重整,便需先使其毁灭。 除了姜国的梨花书院外,其余各国存在威胁的书院,只要有机会,秦承懿都想毁掉,将那些书院的力量重新凝聚在一起。 他觉得那将是极其伟大的壮举。 只要书院足够强大,那么只需要有一家就够了。 宋一刀领着一群潞王府的门客,秘密出了琅琊城。 在琅琊城外的某个山野里的小院,聚集着丹城小南天门众修士。 此时的丹城掌教正在皱眉望着面前的几名修士,沉声说道“你们为何擅自行动?” 他们穿着的都是寻常衣裳,但那几名修士却身着圣殿的装束。 面对掌教的询问,那几名修士显得很茫然,有人开口说道“是有人通知我们,门主在琅琊城里要有动作,需要我们帮着做一些事情,因时间紧迫,我们便没来得及回禀掌教,想着掌教应该也是知道的。” 掌教沉声说道“是什么人通知你们?” 那几名修士回答道“就是曾跟着杭子玉统领的那个野修,本以为他死在了离宫剑院大先生或七先生剑下,但没想到他还活着,因杭子玉统领的缘故,我们便也没有怀疑他,难不成此人是有问题?” 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心里不安。 掌教也很快想起那个叫做沐南的野修,若真是门主需要协助,自会派人通知他,而不是随便找几个小南天门修士,况且那个沐南出现在杭子玉身边本就不太寻常,当初他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果然是有问题。 念及此,掌教神色微变,厉声道“立即撤离此地!” 但他话音刚落,院外便有人头攒动,亦有刀光霍霍。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八章 朝着三师姐斩去的剑 深沉地夜空,乌云遮蔽。 有乌鸦飞至树梢,嘎嘎叫着。 滴血地刀尖配合着乌鸦叫声,让得院子里的氛围尤为阴森可怖。 丹城掌教浑身是血的跪倒在地,他环顾着身边已经变得冰凉的小南天门修士,声嘶力竭的吼着。 宋一刀轻甩手里的刀,鲜血甩在掌教的面前,也伴随着掌教的吼声嘎然而止,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睁大的眼睛,透示着他的极其不甘。 跟随他而来的门客动作很快的把尸体全部清理干净。 宋一刀把刀归鞘,淡淡说道“此去必杀古诗嫣,决不能出任何纰漏,你们也都需做好丧命的准备。” 他并没有小觑古诗嫣,要将其杀死,且保障万无一失,势必要用最快且最狠的手段。 裴管事有些冒冷汗。 他悄摸的看了一眼神色阴沉地王行知,暗自吞咽了口唾沫,将其带到了捌號院,把院门打开,裴管事退到一旁,低着头说道“若有什么需要,只需摇动院里屋檐下的铃铛,自有小厮来听候吩咐,我便不多打扰,您好好休息。” 住在伍號院里时,有那几名圣殿修士伺候着,自然也不需要仙府客栈的小厮,但现在王行知身边已经没人,裴管事很好心的唠叨了一句。 至于他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姜国和燕国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像王行知这般大人物,自不是他小小仙府管事能够得罪的,该认怂的时候表面上还得认怂。 但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王行知突然叫住了他。 裴管事身子有些僵硬,重新转过身来,故作轻松的笑着问道“阁下还有吩咐?” 王行知盯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若是紧张,便不需要故作姿态。” 裴管事继续微笑着说道“您请吩咐。” 王行知说道“叫几个丫头过来。” 裴管事沉默了片刻,随即依旧笑着说道“很抱歉,不凑巧,仙府里那些丫头身体都不太舒服,也是相当奇怪哈,倒是有一位老嬷嬷没什么事,要么我给您叫来?” 王行知淡淡说道“不用了。” 他转身走入捌號院。 裴管事帮起关好院门,也转身往外走。 并随口吐了口痰。 去往朝泗巷的路上。 叶桑榆用左手揉捏着自己的右肩膀,她的小脸还是有些苍白,走出悬海观第一次拔剑对她的感官来说,并不是很好,甚至有点糟糕。 她望着同行的三师姐,有些苦恼的说道“我果然还是很弱,居然让得大师兄在魏国帮我,真是丢脸死了。” 三师姐声音淡淡的说道“对比世间年轻一辈任何人来说,你都不算弱,且该算是强的那一类,只是你把初次拔剑的目标设置的太高,就算有苏先生在魏国出剑帮你,但你终是让得王行知拔剑,甚至让他后退了半步,那是苏先生也不能独自做到的,你又何须在意。” 叶桑榆声音很低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强,如果李梦舟面对的敌人都是像王行知那样的,我根本没有实力帮他。” 三师姐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道“世间只有一个王行知,能够跟王行知相提并论的人物凤毛麟角,你想太多了。” 如果叶桑榆因打不过王行知就能算很弱的话,那么世间怕是没有几个强者了,毕竟有实力打败王行知的一双手便数得过来,甚至可能更少。 许是叶桑榆此前没有真正接触过修行世界,紧跟着便被观主带去了悬海观修行,她已经很习惯悬海观里那些山海强者的存在,入世后,她的视线也都在极其强大的存在身上,其余的人都会觉得有点弱,那是她的认知问题。 “我估摸着师弟也该从千海境里出来了,但我有察觉到琅琊城里有些事情变得不太对劲。” 三师姐每日里除了写字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除了梨花书院的院长外,她的视线从来没有被人遮蔽过,甚至在伍號院的时候,她也有隐隐察觉到什么。 因写字的缘故,三师姐的心境很平稳,就算目视着伍號院的那场战斗,她也可以同时注意很多东西,向来在琅琊城甚至整个姜国都很低调的三师姐,的确容易被遗忘,或者就算能够想到离宫剑院三先生的存在,也会因被其他事情转移视线,继而再难想起来。 毕竟除了曾被梨花书院和离宫剑院争抢的殊荣外,三师姐真的没有在世间留下多少痕迹。 叶桑榆很好奇的问道“哪里不对劲?” 三师姐淡淡说道“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察觉到有人在你拔剑的同时,在琅琊城里做了什么,不知道目的何在。” 叶桑榆更是懒得想这些事情,她现在很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迷蒙着眼睛说道“我得回去睡觉了,这里可是姜国都城,就算有人做什么,也应该生不出什么事情,哪里有睡觉重要,三师姐要和我一起回朝泗巷睡觉嘛?” 三师姐摇摇头,说道“我还有些字没写完。” 她们很快分道扬镳,叶桑榆回朝泗巷睡觉,三师姐走出南城门,她站定脚步,朝着某个位置打量了一眼,继而默默走向前往离宫剑院的小路。 没过一会儿,暗地里便有人影蹿出,向城里狂奔而去。 潞王府里,秦承懿静静听着手下人的禀报,沉默了很长时间,揉了揉眉心,轻叹道“我是有点小觑三先生了,她虽然在离宫剑院里只是写字,但或许那几位先生里面,最强且最麻烦的是三先生。” 他指尖轻敲桌面,继续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未免生出事端,只能铤而走险,先把三先生除掉。” 半跪在下首的人很不解的说道“可是殿下,就算那三先生已经出了城,推算她走得并不快,可在离宫剑院山脚下如何动手?薛忘忧势必会直接看到,那我们今晚的准备岂非全部完了?” 秦承懿淡淡说道“所以才是铤而走险,既然三先生已经察觉到你们的存在,那么不管出不出手,问题都已经存在了,薛忘忧在乌冬山伤得很重,他就算看到,也根本不会出手,否则,倒也能正好把薛忘忧一并解决,唯一可能出现的也就只有卓丙春,而只要前去杀三先生的人动作够快,卓丙春也来不及救援,我只是在赌三先生哪怕比表面上强大得多,但终究有限,她怎么也不可能强得过薛忘忧和卓丙春。” 潞王府里有很多门客,宋一刀虽是跟在秦承懿的身边,但绝不是最强的那一个,便例如被秦承懿安排在城外秘密潜伏的黄泉宫宫主风眠。 秦承懿能够拿得出一个风眠,自然也能拿得出第二个如同风眠那般强大的存在。 风眠虽到乌冬山刺杀薛忘忧失败,但很多也是咎由自取,是因没脑子,而且他也差一点便杀死了薛忘忧,想着同风眠那般强的存在,又不会意气用事,只是杀死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应当问题不大。 这是他在很高估三先生实力的情况下,如果三先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那么杀起来自然更容易。 他甚至也已想到了会刺杀失败,纵使那种可能性会低一些,但秦承懿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或成功,或失败,他都需要考虑清楚,同风眠刺杀薛忘忧一般,他只需要保证不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上,那么就算暗地里准备的事情暴露出来,他也无非是继续低调一段时间。 毕竟在三先生察觉到问题时,若什么都不做,那极大可能直接暴露,而做了,起码有可能及时弥补,怎么着也值得一赌。 山泽游野人士里,不乏有修行强者,便如吕清蟾,便如孤山客,但吕清蟾是真正野修出身,孤山客有着属于他的故事,只是在山泽间游野,但不管是野修,还是从山门入野的修士,山野间确实存在颇强的人物。 秦赢便也是游野山泽的人士。 潞王府里的门客,若非攀附权势,便是有着一段不为外人道的往事,继而被秦承懿所用。 秦赢和黄泉宫的宫主风眠不同,但也是得到秦承懿的帮助,已在人世间无牵无挂,便甘愿跟随秦承懿,帮其扫清障碍。 不过一般的时候用不着秦赢亲自出手。 此时的情况不太一样。 他要杀死的目标是离宫剑院的三先生。 按理来说,离宫剑院那些先生都未入五境,就算再强,也很有限,根本用不着秦赢出马,秦承懿考虑到三先生有可能会是离宫剑院最强的一位先生,那么除去欧阳胜雪有很大机会在千海境里破入五境外,且不管三先生有没有入五境,他为保障万无一失,直接就派出了知神境界的大修士。 虽是如此,但秦赢并没有因此小觑三先生。 他借着夜色第一时间便赶往离宫剑院,目的是要赶在三先生回到离宫剑院前将其杀死。 但在南城门外斜向通往离宫剑院的山路上,秦赢看到了独自站在那里望着夜间山色的三先生。 三师姐一袭月白色长裙,清风吹拂她的发丝,望着出现在这里的秦赢,淡淡说道“你动作稍微有点慢。” 秦赢身着黑衣,隐藏在黑夜下,他静静注视着宛如仙子谪尘的三先生,轻声说道“三先生早知会有人来,却依旧在这里等着,而没有回去离宫剑院,看来是对自己相当有信心。” 三师姐平静说道“我本没想着理会,但又想到世间有很多垃圾,便特地在这里等着,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一些意外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五境里的大修士,在整个琅琊城里,能够派出五境大修士杀人的,除了皇帝陛下,梨花书院和摘星府外,应该便再找不出第四个,我很难想象你背后的势力究竟是哪一座。” 秦赢左手持剑,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剑出鞘,说道“三先生便带着这个疑问沉眠吧。” 他没打算多说废话,既然三先生在这里等着,那他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剑便朝着三师姐斩出。 山路上有狂风骤起。 树叶拍打声清脆。 剑气眨眼即至。 三师姐稳稳地站在那里,她翻手间,手里便多了一根紫毫笔,紫毫笔点落,秦赢的那道剑气便在其面前崩碎,狂风吹拂着三师姐的衣裙,让她一头青丝飞舞,却神情依旧淡然。 秦赢紧紧蹙着眉头,沉声说道“三先生果然不凡,世人都小觑了你。” 他攥紧手里的剑,说道“可就算你已入五境,也并非我的对手。” 三师姐淡淡说道“你的境界确实高过我,但你若无法站在我的面前,便也不能杀死我。” 她执着紫毫笔,在半空中书写,一个‘剑’字呈现,极其浩荡的剑意迸发,弥漫了整个山林。 ‘剑’自盖在秦赢的头顶。 他抬眸注视着那个‘剑’字,感受着那个字所带来的压迫,神情变得颇有些凝重。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九章 陨落的三先生 秦赢缓缓摇头,说道“素闻三先生乃是姜国最年轻的文坛大家,原本想着应该是没有多余时间修剑的,所以在离宫剑院几位先生里面名声不响,可现在看来,三先生早就找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居然单凭文字便能展现如此强大的剑意。” 那一个‘剑’字,便是剑阵的形成,而且极其强大。 剑阵也是阵术的一种,但又区别于阵术,那是曾经阵术师一脉依旧昌盛的时代,各派系修士都有接触,剑修便也从中领悟了剑阵,只属于剑修的阵术,可是能像三师姐这般如此轻易用写字便能施展出来的,怕是在当今天下的剑修里也是独一份。 剑阵其实很好施展,只是区别于强弱而已,同样的道理,能够如此简单施展出来这般强大的剑阵,当今世上亦是没有几个。 阵术的强大自是远超施术者本身的,但剑阵需以剑意驱动,若没有足够强的剑意,自也不能施展出强大的剑阵,偏偏三师姐很轻易就做到了。 那么理所当然,离宫剑院三先生对剑的领悟,已远超世人对其的认知。 秦赢注视着那个‘剑’字,轻笑着说道“虽三先生的剑很强大,但终究没有达到极致,三先生所依仗的不过是觉得我没办法站到你的面前,但正如我有些低估三先生,三先生却也大大低估了我。” 他举剑斩击。 那个‘剑’字应声而破碎。 秦赢淡淡说道“我已破了你的剑,接下来便是在你面前递剑。” 三师姐轻皱着眉头,说道“我没有低估你,虽然你已立于知神境巅峰,且也使剑,但却终究不是剑修。” 薛忘忧是站在五境最巅峰的,相当于半只脚跨入五境之上,如同四境巅峰有区分阶段,五境巅峰亦有很夸张的强弱之别,距离打破那道壁垒越近自然越强,那不是普通知神境巅峰修士能够相提并论的。 秦赢没能理解三师姐那番话。 而三师姐也没打算解释什么,紫毫笔从她手中消失,继而一把剑被其握在手里。 那把离宫剑院不世出的第三把剑。 三师姐的本命剑,流苏。 “我上次出剑好像是因为誉王要在问道大会搞事情,于是我杀了柏远山,但柏远山只是一名四境修士,而我这次出剑,面对的是一位五境大修士,可想来,最终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 三师姐低头看着手里的流苏剑,很认真地想了想,继续说道“有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特意来杀我,说明你背后那人有颇多考量,应是相当谨慎且又具备很果决行动力的人物,就算你远不如我的老师,但想来也够资格同师伯相提并论,却只是来杀我一个小小离宫弟子,必然是抱着万无一失的想法。” “毕竟不管怎么想,堂堂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也能很轻松杀死目标,然而就算你们考虑的再周全,但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所考虑的事情难免会有出入。” 秦赢皱着眉头,说道“三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依旧低估了你?” 他笑着摇头,再度说道“就算三先生强过了大先生,甚至再夸张一点,能够直追卓丙春,可就算是卓丙春本人站在这里,我也有一半的机会杀他,我已经很夸张的在高估三先生了,而如果三先生比卓丙春和薛忘忧都要强,那是否过于夸张了些,那不是我敢不敢想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否则世间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又哪有苏别离的事?” 三师姐平静说道“倒也的确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目前自是依旧还打不过老师,可只要你没有强过师伯,想来要反杀你,确也不难。” 秦赢神情变得有些难看,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出剑。三先生要比他想象的傲慢,虽然读书人多数都很傲慢,但三先生终究是一位剑修,她的傲慢不是傲慢,而是骄傲。 但那份骄傲让得秦赢很不舒服。 他要用剑来告诉三先生,那番话有多么可笑。 秦赢的动作极快,模糊的剑影骤疾,眨眼便到了三师姐面前。 他没有心思去想所谓三师姐那番好像他根本不可能站在其面前的话,可他的剑却真实的出现在三师姐面前,他只想着直接杀死三先生,而没有再去想着嘲讽,因为那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他只需要用这一剑让三先生明白就好。 剑出时刺耳的尖啸声,在山林里显得尤为可怖。 然而那一剑看似到了三师姐的面前,却直接斩空。 秦赢愣了片刻,他紧紧注视着就站在那里的三师姐,又突然朝着四周打量了起来,继而视线再度放在三师姐的身上,沉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三师姐平静说道“只要速度够快,便很容易做到,你的确斩中了我的影子,可那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秦赢沉默了很久,笑着说道“三先生当真非同凡响,只是在离宫剑院里写字,便能领悟高深剑道,明明只是坐在那里写字,亦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本领,薛忘忧果真是捡到宝了,或许曾经梨花书院也想争夺三先生成为书院弟子,绝非只是因为三先生写得一手好字,世人都太过小觑三先生了,而三先生在都城又极其低调,不得不说,我还真有点不舍得杀你了,但很可惜,你却不得不死。” 三师姐没有说话。 她轻抬流苏剑。 有多重剑影呈现在秦赢眼前。 甚至就连三师姐的身影都变得模糊。 但秦赢没有慌乱,他紧紧盯着,反复握着手里的剑。 待得三师姐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秦赢也几乎在同时挥剑朝着左侧横扫过去。 出现在那里的三师姐被其一剑扫成两半。 秦赢没有眨一下眼睛,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那一瞬间,他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手腕翻转的同时,剑锋也调转方向,基本上没有花时间,那一剑又朝着后方斩出。 有两把剑撞击在一起的脆响传来。 秦赢完全转过身去,注视着那倒退十丈开外的三师姐,笑着说道“哪怕三先生的速度很快,让我的眼睛完全跟不上,可只要我的意识能够跟上,便能杀你。” 三师姐神情淡漠,她再次出剑。 山路里仿佛只剩下秦赢一个人。 他不断挥剑斩击,每一次的目标都不同,却都有铿锵的脆响传出,卷起了一股股风浪。 两道剑光,照耀着山路,比夜空那抹皎月更亮。 某一刻,剑光消失。 秦赢站到了三师姐的面前,他举剑指着面无表情的三师姐,低声说道“三先生的骄傲,终究是败在了我的剑下。” 三师姐淡淡说道“你虽站在了我的面前,可你依旧杀不死我。” 秦赢正要说什么,忽然停顿,有一抹凉意自他后脑勺散发出来,那里悬停着一把剑,名为流苏。 秦赢的剑距离三师姐的脸只有三寸。 而三师姐的剑却抵在秦赢的后脑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没想到我还是有些大意了,那把剑消失的无声无息,出现的也无声无息,看来你没有撒谎,那也并非傲慢,就算我有机会杀你,但你也有更多机会杀我,最终结局无非是同归于尽。” 秦赢稍微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三师姐,继续说道“你的剑已经不弱于卓丙春,也许我在面对卓丙春时,会更认真,也会更谨慎,那么结果自会在五五之间,可哪怕我心里再是想着高估三先生,其实下意识里的动作仍有些问题,导致我居然输了你半筹。” 他似是有些懊悔,也是因为不管他多么去高估三先生的实力,可始终在潜意识里把三先生放在薛忘忧和卓丙春之下,那倒也怪不得他,毕竟三先生很年轻,他无法去想象到,三先生居然已经达到了那般高度。 但他很快又收拾好情绪,说道“我的任务是杀死三先生,那么就算同归于尽,也是完成了任务。” 三师姐眉头紧蹙。 秦赢这句话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他的剑刺了出去。 是在三师姐分神的那一瞬间。 流苏剑依旧悬停在那里。 但秦赢的剑抹除掉了那三寸距离。 若能不用同归于尽,秦赢当然也没想着去死。 他只需要抓到先机,仅是三寸的距离,那么便足够让他比三师姐的剑更快。 事实也正如他所考虑的那样,三师姐的反应在那一刻有些迟钝,在其一剑刺出时,三师姐虽有反应,但仍是被直接轰飞了出去,而秦赢则很迅速的矮身躲避,流苏剑擦着他的头皮掠过,遁入山林,不知所踪。 望了一眼躺在数十丈开外的三师姐,他能感知到三师姐的气息已经断绝,但他没时间再去仔细确认,因为离宫剑院有人来了,秦赢只能撤走。 在秦赢刚刚离开,卓丙春便出现在了这里。 他神情有些凝重。 望着躺在地上的三师姐,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静静躺在地上的三师姐便忽然起身,若无其事的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淡淡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既是有人想要在琅琊城里做什么,而且能够派出知神境巅峰的强者来杀我,那么幕后布局者自是很不简单,若把那人杀死,便是死无对证,若幕后布局者因此取消行动,就很难再找出来,倒不如让我真的被其杀死,将计就计。” 卓丙春说道“幸亏我出现的及时,你虽能让自己的气息完全消失,但他若再补一剑,不止你的想法落空,甚至可能真的死在这里,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顽皮了?” 三师姐召回自己的流苏剑,淡淡说道“我早就清楚师伯在看着,那个人想必也很清楚,毕竟要在这里杀我,总得顾虑着离宫剑院,可他毕竟是杀人者,心情其实是有些迫切的,哪怕他表面上装着很平静,但终究会存在些问题,我只要在适合的时候死去,他便没机会来确定我是否真的死了,而能够感知到我的气息断绝,便可以给予他足够的信息,毕竟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感知是不会出错的,这是正常的认知。” 卓丙春轻笑着说道“遗憾的是,咱们离宫剑院的三先生是个怪物,不属于正常范畴,就算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感知也会出错,他心里依旧会有怀疑,若要打消怀疑,那么你就得真的死一回。” 三师姐淡淡说道“我在离宫剑院里安心写字,或许在世人眼中,我与死了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只要躲避某些强者的视线就好了,剩下的师伯便可帮我处理。” 卓丙春深思道“那个人叫秦赢,是游野人士,在世间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但他很多年前便消声觅迹了,突然出现在都城便很不寻常,前有出现在乌冬山里的风眠,他们要么是被世人认为死了的人,要么是远离江湖视线的人,却全都重新入世,看来真是大有问题。”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章 那一束束耀眼的光 离宫剑院的三先生陨落,在深夜里便传遍了整个琅琊城。 皇帝陛下在得知的时候,正打算重新开启千海境。 原本千海境并非在今夜开启,但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得皇帝陛下总是心里有些不安,才决定在今夜提前开启千海境,让得里面那些年轻修士回来。 但三先生陨落的事情传到宫里,让得皇帝陛下开启千海境的动作暂止,他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想着今晚那种很不安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三先生? 望着面前来通知他这件事情的陈莫西,皇帝陛下声音很低沉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莫西神情也很是凝重,说道:“据说是三先生从伍號院离开,返回离宫剑院的路上,被人刺杀,当时没有人在注视那里,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有向院长确认,她老人家也并不清楚,但既是离宫剑院已经确认,想必是不会有错了。” 皇帝陛下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那由特殊材质锻造的书案直接崩碎开来,他满是气愤的瞪着陈莫西,“离宫剑院三先生莫名其妙被刺杀,居然没有人清楚是怎么回事?” 陈莫西躬身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但事实如此,陛下还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皇帝陛下怔怔地看着陈莫西,随即轻轻摆手,说道:“朕会在今夜重新开启千海境,你且安排下去,到时那些年轻人可能会出现在琅琊城里任何地方,一定要盯紧那个雪夜太子。” 陈莫西躬身告退。 大殿陷入安静。 皇后娘娘从殿后走出来,看着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皇帝陛下,轻声说道:“陛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正在气恼的皇帝陛下突然变得冷静,作为枕边人,皇后自能看出问题。 而皇帝陛下此时看了一眼皇后,牵起她的手,说道:“我刚才确实气急,可忽然想到,就算当时没有人注意城外,但发生在距离离宫剑院不远的地方,薛忘忧和卓丙春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任由三先生被杀死?也许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皇帝陛下能够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自是脑子相当灵光,不知真相者,当然也很容易察觉到某些问题,可对于真正的杀人者而言,却会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 在离宫剑院的山脚下刺杀三先生,本身就是极其铤而走险的事情,考虑到薛忘忧身受重伤,最可能出现搅局的只有卓丙春,而秦赢确实是察觉到卓丙春出现,立即撤走的,在他的感知里,又能很确信三先生的确死了,那么因没有仔细检查而存在的一丝怀疑,也因三先生陨落的‘事实’传扬出来而直接打消。 就算是秦承懿也没有在那个时候刻意注视,因他神游时,也很大可能会被发现,所有真相都只能从秦赢的嘴巴里和离宫剑院的嘴巴里传出来。 哪怕以秦承懿的心思,对此事必然还会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但自三先生陨落的消息传出来,便有很多视线立即出现在离宫剑院,那么秦承懿当然也不能错过能够光明正大探察的机会,事实证明,就他所看到的,三先生貌似真的死了。 尤其在得知皇帝陛下要开启千海境时,纵使心里仍有些想法,秦承懿也顾不得那么多,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梨花书院山脚下。 归海断空朝着曹如山点点头,曹如山面向那一如往常般在扫地的老婆婆,恭敬见礼,继而再向归海断空回礼,随即便走回城里,而归海断空转身望着那扫地的老婆婆,开口说道:“曹大师在布置阵术的时候也有发现,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全都刻意避开,就算避不开的地方,也都是正常的布置阵术,想来所谓三先生陨落的事情,也是因为那件事,您帮着离宫剑院隐瞒,是想在此时了结那位?” 老婆婆直起腰身,笑着说道:“其实他很聪明,可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妥善做好了所有安排,那么就算有些让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也已经很难让他把所有安排都撤回来,就算清楚可能会有极大纰漏,也只能继续做下去。” “有些事情我并不想掺和,否则只会没完没了,既是离宫剑院有了动作,那么我只需要让它正常发展下去,便也就是了。” 梨花书院的确不会干涉太多事情,纵使院长是姜国最强的修行者,但最高话语权者始终是皇帝陛下,院长能够和皇帝陛下平起平坐,但不能立在皇帝之上,这是书院历代不成文的规矩,世间诸国的规矩都不相同,而姜国是唯一由皇室亲自掌握气运圣地的王朝。 这是态度的问题,依照院长的强大和地位,若有其他想法,自然轻而易举就能覆灭姜国,但不管梨花书院的力量有多强大,过往岁月里,都要遵循姜国的规矩,何况姜国的某些规矩也有梨花书院制定的。 姜国皇帝陛下对院长尊敬有加,而院长也对皇帝陛下保持足够的尊敬,那本身就是姜国皇室和梨花书院历来的相处方式。 院长能做的事情,无非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琅琊城里曾被禁止的某些规则都已被允许,至于那场戏该怎么演,并不在院长的考虑范围里。 归海断空此时又说道:“听闻观主再次入世,但不知其具体去向,想来也只有为那个人。” 老婆婆沉默了许久,说道:“既是琅琊城里很多人都在顾虑我,那倒不如给他们一个可以放开手脚的机会,司徒朝元向来野心很大,王乘月毁掉西天门圣殿那么久,他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却在这种时候想要重建西天门圣殿,必然是在雪山里待不住了。” “道宫覆灭不二洞的事情,就连我也被瞒在鼓里,在姜国肯定有人跟道宫里应外合,我可以不管秦承懿要做什么,却不能不管道宫和司徒朝元,而若姜国和燕国开战,姜国内部的隐患必须彻底了结,我在梨花书院里也确实待了太久,便出去走走也好。” 秦承懿期盼着能够让得院长暂时离开琅琊城,却又找不到任何办法,但其实对于院长而言,她是否走出去,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根本就不需要有什么方法。 但其实归海断空很清楚,院长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琅琊城,绝不仅仅是因为道宫的事情,而是因为某个人。 老婆婆把扫帚递给归海断空,轻声说道:“有你和陈莫西在,就算王行知要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杀不死他,牵制住他也足够了,我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既是要出去走走,那么也顺便往世间诸国的那些书院里瞧瞧吧。” 事实上,对于三先生陨落的事情,哪怕有秦赢的描述,秦承懿也是依旧抱有一丝怀疑的,他怀疑的不是秦赢,而是觉得如此简单就杀死了三先生,是很值得让他意外的事情,哪怕他的目的就是要杀死三先生,也希望三先生陨落,可那种潜意识里的感觉始终无法消除。 秦赢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按理说杀死三先生并不难,纵使三先生比预料中要强一些,但也不值得再让秦承懿去怀疑,在他神游时亲眼目睹三先生真的死了的画面,那抹怀疑虽然被打消,可秦承懿仍是相当谨慎。 可在梨花书院传出院长离开琅琊城的事情,且同样亲眼目睹着院长走出琅琊城,秦承懿便只能压下心里所有的顾虑,不管这里面有没有问题,此刻都是他最好的机会。 秦承懿在潞王府里踱着步。 他望着皇宫的方向,轻声呢喃着,“我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看似一件件事情都变得对我有利,但正因如此,反而更有问题,这会是一场相当有趣的对弈,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皇宫里,千海境正处在被开启的过程。 很多人都在注视着。 渐渐地,琅琊城里某个方位有耀眼光束自穹顶坠落,紧跟着南城方向,北城方向,东城方向,西城方向,内城及外城,甚至一条条街道,一条条巷子,都有耀眼光束链接穹顶,让得整座琅琊城亮如白昼。 那一束束耀眼光芒覆盖在琅琊城里各个角落。 有人开始行动。 有人默默注视。 在南外城某个狭小街巷里,随着耀眼光束渐渐消散,原地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揉着有些酸涩的眼睛,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实际上他在千海境里确实在睡觉,是被皇帝陛下的声音所吵醒,没等他醒过来神来,便已经离开了千海境。 稍微清醒一些,他环顾着周围,望着夜空里那一束束耀眼的光,虽然在琅琊城里住了很长的时间,但他却也很难直接判断出自己此刻站在哪里。 他正要往街巷外走,又忽然止住脚步。 下一瞬,惊蛰刀便被他握在手里。 街巷前面和后面都有脚步声传来,是一群黑衣蒙面的人,而就连两侧房屋的屋顶上亦有人纵身掠下,直接便在空中拔刀,朝着站在街巷里的李梦舟斩落。 刚刚走出千海境便遭遇刺杀,李梦舟是稍微有点懵的,但他反应很快,虽是站在原地,目视着前方,但自头顶砸落的几把刀,无形中直接崩碎,那些握刀的黑衣人也纷纷口喷献血,重重砸在两侧墙壁上,伴随着一堆碎石摔趴在地。 他们只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很快没有了动静。 狭窄街巷前后出现的黑衣人站定脚步,他们无视死掉的同伴,紧紧盯着李梦舟,站在李梦舟面前的一个黑衣人冷声说道:“七先生,你不该活着出来。” 李梦舟轻皱着眉头,他扭头朝着身后瞄了一眼,淡淡说道:“几十个四境大修士,按理来说,能够一次派出这么多高手的除了梨花书院,便也只有正好在琅琊城的道宫圣殿修士了,可我在千海境里已经杀了很多,那么你们理所当然便该是秦承懿派来的。” 他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说道:“我没有想到,原来堂堂亲王殿下居然秘密培养了如此多的高手,他怕不是想着谋夺陛下的位置?” 随即他又微笑着说道:“我没有死在千海境里,他肯定很失望,但他应该有预料,否则你们也不会特地等在这里,能够如此准确的在我出现的位置附近等着,看来秦承懿做了相当充足的安排,他如此看得起我,我倒也挺开心的,但这里是琅琊城,你们亲王殿下如此劳师动众,这城里一束束光的附近想必都有你们的人在等着,真是相当巨大的手笔,他到底哪来的这般胆子?” 李梦舟皱眉思忖了一下,有些恍然的说道:“能够让得秦承懿如此大动干戈,毫无顾虑的行动,若非琅琊城易主,便应该只有梨花书院的那位院长大人可能因为某些事情离开,或者突然陨落,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或许只有院长大人此时不在琅琊城里。”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很意外李梦舟居然三言两语便把琅琊城里的大致情况都猜出来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一章 出剑(上) 望着堵在狭窄街巷里的黑衣人们那有些惊诧的眼神,李梦舟暗自轻笑,其实搞明白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难,无非是从一个点按照逻辑推算下来罢了,若非他所说的那样,秦承懿根本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亦不可能有这些黑衣人如此准确的等在这里。 但如此一来,李梦舟倒也没有了什么顾虑,同秦承懿一样,他在琅琊城里也很忌惮院长的存在,以前除了因没有实力杀死秦承懿外,现在也有因秦承懿的身份,担忧院长出手,那么他便更加不可能有杀死秦承懿的机会。 可若院长不在琅琊城里,就算这座城里仍有人能阻挠他,但至少他可以拼一把。 看着堵在面前的那些黑衣人,李梦舟露齿一笑。 随即,惊蛰刀出鞘。 鲜血味道弥散。 李梦舟站在街巷口,把惊蛰刀缓缓归鞘,根本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而是注视着琅琊城里那些渐渐在消散的光束,找准目标,以最快速度狂奔而去,他要趁着千海境开启造成琅琊城异动的期间,直接去杀了秦承懿。 四师兄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只有很迫切的要杀死秦承懿的念头。 毕竟想要找到院长凑巧不在琅琊城里的机会,那是极其可遇不可求的。 且他想着有大师兄等人在,肯定能够保住四师兄的安全,而他只需要那么一点时间去杀了秦承懿就好。 东城门接近城墙的位置,随着光束消散,雪夜太子一步跨出,他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朝着东城门外行去,而在其他位置走出来的韩幼清和几名圣殿修士同样没有迟疑的朝着王行知所在的仙府客栈而去。 欧阳胜雪自内外城分界的中城街道出现,他神情很凝重,立即便放开神游意念,想要尽快找到宁浩然的踪迹。 但他很快便发现,因那自千海境里迸现的耀阳光芒直接阻隔了他的视野,四处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整座琅琊城都被耀眼的光覆盖着,甚至颇有些刺目。 如此一来他便没办法找到宁浩然的踪迹。 甚至在宁浩然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的情况下,若宁浩然直接离开琅琊城,局势将会变得更加不妙,一旦宁浩然山外的身份被揭露,而他本人又逃之夭夭,那么都城方面便只能对其进行通缉。 纵使没有目标,欧阳胜雪也第一时间开始徒步搜寻,因迫切要找到宁浩然的心理,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人出没,默默对他亮起了刀锋。 潞王府里,秦承懿默默饮茶,城外那白茫茫的视野让他也同样看不真切,埋伏在城里各处的刺客,可不仅仅只有四境修士,只是因潜伏的位置太多,有些地方的刺客实力确实会弱一些,但大部分埋伏着的刺客里面都会有五境里的存在。 杀死李梦舟和欧阳胜雪只是次要的事情,既然已经兴师动众,秦承懿当然想要做得更多。 也许他的计划不是完美的,也许院长忽然深夜离开琅琊城另有缘故,也许离宫剑院三先生的陨落尚有蹊跷,他始终都思考着最坏的结果,那么想必最终得到的结果,就不一定是坏的。 因为他能想到的最坏结果,都能避得开。 那么过程里不管出现多少意外,都不会造成最坏的结果。 他在府里默默饮着茶,仿佛外面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的右手边,却放着一把剑。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出现。 在朝泗巷里的叶桑榆,其实并没有听闻三先生陨落的消息,她从伍號院回来,便因困乏而睡下,是有千海境开启造成的动静把她惊醒,随即便打算出去一探究竟,只是在她刚刚走出朝泗巷,便有一道光束直接砸落,光束里很快便有一道人影出现。 宁浩然望着站在面前的姑娘,轻轻蹙起眉头,他没有理会,只是打量着朝泗巷,忽然咧嘴笑道:“居然从这里出来,但很可惜,我现在没什么时间再陪你玩,我可不想死在这座城里。” 在叶桑榆很疑惑的打量着他的时候,宁浩然拔剑,淡淡说道:“临走前,再杀个人,也不错。” 叶桑榆微微睁大眼睛,说道:“你要杀我?” 宁浩然说道:“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叶桑榆皱着眉说道:“你为啥要杀我?” 宁浩然说道:“我要杀你,不需要理由,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你正好出现在我面前。” 叶桑榆当即说道:“我大师兄是苏别离。” 宁浩然诧异的看着她。 在经历王行知的事情,也有三师姐的解释,让得叶桑榆虽然没再觉得自己很弱,但她也真没觉得自己有多强,何况她也并不喜欢打架,若非事关李梦舟,她怎么也不可能向王行知拔剑,此时遇到危险,把大师兄抬出来,想来应该是最容易解决危局的办法。 宁浩然还真的有了些顾虑,他在千海境里猎杀的修行者不够多,他没有盲目到自己已经变得多么强大,若是惹到苏别离,绝对是很麻烦的事情,且琅琊城里有许多修行大物,如果不能尽快逃离,就算离宫剑院依旧护着他,纵使能活着,也将永无宁日。 “苏别离在琅琊城?”他忍不住放开神游去探察,有些光束消散的地方能够稍微看得清晰一点,但多数位置都是白茫茫一片,看得久了,甚至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叶桑榆有些弱弱地说道:“没在啊。” 宁浩然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道:“只要苏别离不在琅琊城,就算你是悬海观的弟子,我也敢杀,何况貌似你的修为也不弱,若能杀死你,想必也能提升我不少力量。” 如果叶桑榆能够坚持说苏别离就在琅琊城里,那么在宁浩然无法探知清楚的情况下,真有可能就直接走了,可惜面前的小姑娘貌似脑子不够用。 曲泉剑出鞘。 宁浩然猛地甩动手臂,剑锋撕扯着空气,以爆裂的姿态朝着叶桑榆扫出。 面对宁浩然必杀的剑,叶桑榆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在剑锋临身的那一刻,她迅速横剑在前,曲泉剑斩击在剑身上,发出一声爆响,叶桑榆身子接连倒退,直到退入朝泗巷里,才堪勘止住脚步。 宁浩然纵身掠出,剑意疯涌浩荡。 叶桑榆咬紧牙关,很快进行反击。 但她战斗的经验很欠缺,面对只是站在那里不动的王行知,她自然可以任意出剑,可面对想要她命的宁浩然,剑剑杀招,叶桑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抵御,于是便只是下意识的出剑,从而被打的节节败退。 其实宁浩然心里也是有些讶异的,他自是能够看得出来叶桑榆只是知神下境的修为,纵使天资卓越之辈都有跨境对敌的本事,那么叶桑榆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也最多持平初入知神上境的层面,宁浩然哪怕没有尽全力出剑,想要击杀叶桑榆应该也不难。 而看起来叶桑榆很狼狈,却也真切把他的攻势都给挡了下来。 若引天书为剑的情况下,叶桑榆其实能够发挥出知神境巅峰的力量,但借天书为剑,没有那么简单,而只以天书为盾,虽然对体力和灵元的消耗依旧很大,却更容易能施展出来。 只可惜因消耗的问题,借天书为盾的防御力量很快就会被消耗干净,叶桑榆并不能支撑太久。 就在叶桑榆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宁浩然没有再继续出剑。 他要杀叶桑榆只是顺手的事情,而若短时间里杀不死叶桑榆,他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尤其他很清楚感知到,有强者出现在了附近。 他没有半点迟疑的转身便朝着城外掠去。 而在下一瞬,欧阳胜雪便来到了朝泗巷外。 他皱眉望了一眼有些气喘吁吁的叶桑榆,又朝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同样没有再迟疑的朝着宁浩然追了过去。 叶桑榆觉得很莫名其妙,她注视着宁浩然和欧阳胜雪离开的身影,又望着再度经过朝泗巷的一群黑衣人,相当费解的喃喃自语道:“这都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没有睡醒?” 她抬眸望着琅琊城里那一束束直抵苍穹的光,脑海中也跟着灵光一闪,“是入千海一观的那些修行者都出来了!” 这当然意味着李梦舟也从千海境里走了出来。 她没有再去管宁浩然到底是怎么回事,直接便向着朝泗巷外面跑去。 而此前走出东城门的雪夜太子,已经站到不落山门前。 不落山门距离东城门不远,那里有着一座山头,山上有殿宇,整体看起来要比离宫剑院的雄伟气派多了。 他抬脚踏上石阶,不急不缓,慢悠悠地朝着山上行去。 在半山腰处,唐天带领着几名不落山弟子拦住了雪夜太子的去路。 望着琅琊城上空那一束束耀眼的光柱,唐天朝着雪夜太子微微见礼,说道:“看来陛下已经重开千海境,但殿下刚刚从千海境里出来,何故第一时间来造访我不落山呢?” 雪夜太子打量着他,不答反问的轻声说道:“你已入四境,为何没有进千海境感悟?” 唐天说道:“我是在近期破入四境,但有资格入千海一观的至少入了四境,在当时我并没有具备资格。” 这对唐天而言,自是相当大的遗憾,或者说是不凑巧。 纵使在当年同离宫剑院的问道大会里,他的修为境界是最高的,可相比较起来,他的资质确实不算很高,到如今,也才堪勘破入四境。 雪夜太子微笑着说道:“那真是很可惜的事情,但说来倒也是幸运。” 他随即又正色道:“我此来是要拜访路山主的,容请通禀。” 唐天自是不理解其所谓的幸运二字,千海境里有杀不死的傀儡,但更重要的是有宁浩然的存在,若非有足够的运气,那么仅仅只在四境的修士,但凡遇到了,便很难活着,唐天虽然很不凑巧的错过了入千海一观的机会,但说来也确实是很幸运的事情。 但他闻听得雪夜太子的话也有些犹豫,雪夜太子不是姜国的太子,而是燕国的太子,在千海境刚刚重开,便来拜访不落山门,那当然是好说不好听的事情,若是皇帝陛下有所猜疑,那不落山门就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雪夜太子上前一步,淡淡说道:“你们山主应该很愿意见我,因为我有他想要的东西。” 唐天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便烦请殿下稍等。” 他朝着山上奔去。 而雪夜太子回身凝望着琅琊城,在他的视野里能够看到一些较为有趣的事情。 很快唐天便又从山上快步走下来,他微微喘了口气,揖手说道:“山主有请。” 雪夜太子淡然颔首,前有唐天领路,他环顾着不落山的风景,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座大殿前,唐天推开殿门,朝着雪夜太子伸手示意。 待得雪夜太子跨入殿去,唐天便闭上殿门,直接走开。 殿内有些昏暗,只有一丝很微弱的呼吸声,雪夜太子没有说话,他作势要去点燃蜡烛,但伴着一声脆响,有破碎的茶壶摔在雪夜太子脚下,“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二章 出剑(下) 昏暗的大殿内,那极其平淡地声音在回荡着。 雪夜太子微笑着捡起摔碎在地上的茶壶,将其全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道“路山主变得这般颓废,终究也只是因为薛忘忧罢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山主,谢春风在千海境里已入五境。” 他能够很清楚感受到坐在那昏暗角落里的身影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接着说道“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和七先生也都入了五境。” 那在角落里的身影没有了什么动静,只是有很淡漠的声音传来,“欧阳胜雪能入五境,在我意料之中,但你嘴巴里的七先生,那个浑小子何德何能?他也能入五境?” 雪夜太子笑着说道“据我所知,七先生不仅入了五境,他和谢春风在千海境里也打过一架。” “结果呢?” “很遗憾,结果并不如路山主的心意,谢春风输了。” 那在角落里坐着的身影猛然站了起来,他恶狠狠地冲到雪夜太子的面前,一把拽住其衣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宛如一头饿极了的野兽,“李梦舟那种废柴也能打赢谢春风?!” 雪夜太子轻轻推开路中葙,他虽然好似根本没有用力,却让得路中葙直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随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路中葙,淡淡说道“七先生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废柴,就连我要杀他,都有点难度,若路山主不能足够清醒,那我们便没必要谈下去了,你就这么一直颓废着,直到死去,甚至眼睁睁看着薛忘忧娶走你一生挚爱,把不落山门彻底碾碎。” 路中葙瘫坐在地上,癫笑着说道“我气海已废,就算再不甘心又能如何,正如你所言,谢春风哪怕入了五境,也依旧被离宫剑院那些浑蛋压着,我又能做什么?莫非殿下是专门来嘲笑我?所谓我想要的东西,我无非是想要薛忘忧死,难不成殿下敢在都城杀死薛忘忧,殿下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杀死薛忘忧?” 雪夜太子说道“我自是没有实力跟薛忘忧相提并论,但只要路山主想要薛忘忧死,那么终归有很多办法。” 路中葙怔怔地看着雪夜太子,说道“殿下有办法能够杀死薛忘忧?” 雪夜太子微笑着说道“那需要路山主相助。” 路中葙颓然的说道“我气海已废,莫说杀死薛忘忧,现在就连那李梦舟也能随意杀死我,若殿下有办法大可说出来,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不管你是燕国太子,还是道宫未来圣人,只要你不让我去做危害姜国的事情,那么就算我死,能够换来薛忘忧的命,也值得。” 雪夜太子皱眉说道“在路山主眼里,杀死薛忘忧算不算危害到姜国?” 路中葙说道“我只想要让薛忘忧死,哪怕我承认,薛忘忧对整个姜国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物,也清楚殿下找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帮我杀死薛忘忧,可那些事情我不愿去在意,只要不是明着去危害姜国,且殿下能够保证杀死薛忘忧,我都可以去做,前提是,殿下并非只是在说笑,否则我就算气海已废,拼着整个不落山毁灭,也要把殿下留在这里!” 他恶狠狠地盯着雪夜太子。 望着看似保持着理智实则已经极尽疯狂的路中葙,雪夜太子心下略有些厌恶,嘴巴里说着冠冕堂皇,其实也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但不管路中葙此人有多么糟糕,要想摧毁离宫剑院,确实需要路中葙做些事情。 他微微垂首,注视着路中葙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只需要让路山主帮忙把薛忘忧引出离宫剑院,那么剩下的事情,路山主便只管看戏就好,只是让我 有些顾虑的是,梨花书院那位院长大人” 路中葙从地上站起身来,直接打断雪夜太子,说道“院长在千海境重启之前,便有事离开了琅琊城,殿下该顾虑的不是院长,而是凭什么觉得我可以把薛忘忧引出来。” 雪夜太子错愕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如此看来,天时人和都在我这里,唯一剩下的便是地利了,我很清楚路山主若把薛忘忧引出来,势必有些难度,可能够最大可能把薛忘忧引出来的只有路山主,我相信路山主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路中葙沉默不语。 他想着或许自己的确是唯一能把薛忘忧引出来的人,因为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好。 李梦舟站在潞亲王府的门前。 他沉默着,聆听着琅琊城里的一些动静。 那一束束光在渐渐消散着。 但整体依旧十分耀眼,让得琅琊城各处都亮如白昼。 入千海一观的修行者数量很多,纵使在里面被宁浩然杀死了不少,但活下来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一束束光很难在短时间里彻底消散。 潞王府里,秦承懿微笑着看向他。 李梦舟伸手推开府门。 一步跨过门槛。 “很遗憾,你提前埋伏好的人都很废柴,他们没能杀死我,就连你在千海境里安排好的事情,也没有成功,我想杭子玉能够混入千海境,肯定是你的手笔吧,或许就连那些跟随雪夜太子的圣殿修士,也都是仗着你亲王殿下的势力,才能满山过海,以野修的身份混进去。” 除了跟在雪夜太子身边的圣殿修士,还有很多是身着便装,以另外身份混进去的,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被人半点察觉,想来想去,都只有秦承懿。 秦承懿能够瞒着皇帝陛下,瞒住天枢院暗探的眼睛,把那么多圣殿修士隐藏,当真是非同凡响的手段。 坐在府里默默饮茶的秦承懿,朝着李梦舟伸手示意,帮他也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道“我知晓七先生不爱喝茶,我府里也确实有酒,但我的面前只有茶,七先生要不要喝呢?”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来是为出剑,出剑是为杀你,待杀死你,你府里的酒,我会自取。” 秦承懿自顾自饮着茶,望着面前已空的茶盏,将其缓缓放下,轻声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很大的疑惑,七先生究竟是为何要杀我?” 他把面前的茶盏再次倒满,说道“七先生握着李道陵的剑,在珈蓝寺外刺杀澹台璟,或许澹台璟真的不是七先生亲手所杀,但你确实有杀他的想法,澹台璟和七先生无仇无怨,自是很没必要,但结合七先生手里握着的剑,澹台璟曾在当年不二洞覆灭事件里扮演着很无关紧要的角色,可终究是有角色可演,那么七先生要杀他,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我在都城里向来低调,就算澹台璟和不二洞覆灭有些关联,而澹台璟与我也有些关系,可那并不是七先生要杀我的理由,因为那理由不够充分。” 李梦舟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要杀你,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反而我在想着要杀澹台璟时,不是因为他跟不二洞覆灭有多少牵扯,而只是因为他是你的人。”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秦承懿很是不解的说道“七先生这般讲,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李梦舟说道“因为我记得你。” 秦承懿认真思忖片刻,说道“可我记得当时符合不二洞第七 名弟子年龄的少年,就死在我的面前,若七先生不是那第七名弟子,又到底在不二洞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李梦舟说道“不二洞当年要招收新弟子入门,同时也是李道陵要勘破五境壁垒入大自由境界,要前来观礼的修行山门其实应该有很多,但那些山门却一个都没有来,我不清楚是他们知道什么,还是真的那么凑巧被某些事情所耽搁,等他们出现时,不二洞便已经不存在了。”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是有人做了什么,让那些山门没有办法及时赶到不二洞观礼,那么多的修行山门,甚至包括一些五境上宗,若全都牵扯在不二洞的覆灭事件里,倒也显得太夸张了些,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因为某些事情而没有及时赶过来。” “我所扮演的角色,其实无关紧要,想来你对我的身份有诸多猜测,我的确握着李道陵的剑,但我的剑也不全然是为不二洞而出,我那个时候年纪很小,虽并非不二洞弟子,但不意味着我和不二洞没有半点关系,我对那片火海记忆犹新,对你的名字也很深刻,我此来,只为出剑杀你。” 秦承懿神情漠然的看着李梦舟,说道“若非跟不二洞有着很紧密的联系,你一个小小少年,何必受那些苦,来到都城只为杀死你不可能杀死的人,我倒也没有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只需要确定你最终只会是死人便好。” 他端起茶盏,淡淡说道“想来李道陵当年做了不少安排,也许他早有察觉,也许在事情发生时,才察觉到,但不管如何,不二洞里有人活着都是事实,有韩一,有你,甚至还有余不寐,如此看来,当年那场行动真的有很多疏漏的地方,却也侧面证明了李道陵果然不是凡辈,在那般绝境下,他仍能保得下这么多人。” “很可惜,活下来的不是李道陵自己,余不寐躲藏在世间,连头都不敢露,而韩一前往燕国,也只是送死罢了,至于你,那更是一根废柴,就算你很幸运的在千海境里破入五境,但我要碾死你,也只需动动手指。” 李梦舟手里握着惊蛰刀,平静说道“我一开始便很清楚,亲王殿下是一位很强的修行者,否则我早就能杀掉你,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也许你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又或者现在的我,依旧很难杀死你,可在我真正面对着你,展露杀意时,这件事情便不能草率结束。”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三章 乱城 看着站在面前的秦承懿,李梦舟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发现自己依旧严重低估了秦承懿的强大。 那股瞬间激荡开来的气势属于知神境巅峰强者。 而秦承懿也不是普通的知神境巅峰修士。 那股气势的浩瀚,想来跟薛忘忧相比,也不遑多让。 秦承懿的剑轻轻敲击在不二剑上,一声脆鸣,李梦舟只觉手腕一麻,随即整条手臂都瞬间没有了知觉,他连忙撤开距离,耷拉着右手臂,不二剑砸落在地面上。 他的手臂是被震麻的,虽然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但秦承懿那轻描淡写所展现的力量,依旧让他心里的震骇久久不能消散。 秦承懿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你不知死活的跑到这里来,那扬言要杀我的模样,真是十分可笑,年轻人有些自信很好,但到了盲目狂妄的地步,就只是最烂的一根废柴,永远成不了气候。” 李梦舟低身捡起不二剑,轻吐了一口气,说道“实话实话,我确实有些低估你了,本以为你最多只是初入五境的修为,没想到隐藏的这么深,但这样也好,随随便便就杀死你,也会显得很无趣,你越强,我杀死你越过瘾。” 秦承懿皱眉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能杀我?” 李梦舟说道“试试呗。” 其实李梦舟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耗着,他原本的想法是能够借着千海境重启造成的异动来快速杀死秦承懿,他心里难免还会想着四师兄的事情,他只是自以为找到了机会,才迫切的想要来杀秦承懿,可在四师兄的生命跟他要杀死秦承懿这件事情撞上时,他或许也只有放弃继续杀秦承懿,而首先去解决四师兄的事情。 可既然站在这里,若不尝试一下,他总也会有些不甘心。 他甩了甩手,攥紧了剑。 往前跨出一步,便有剑光大放。 直指秦承懿的面门。 见此一幕的秦承懿有些讶异,他抬剑拦截,随着手腕翻转,那抹剑光便崩碎开来,“明明只是知神下境的修为,你初才说在千海境里面差点杀死雪夜,我是半点都不信的,可现在我却信了一分,以你所展现的力量,普通的知神上境修士恐怕也抗不住你一剑,被李道陵教出来的家伙,果真都非同凡响。” 李梦舟说道“李道陵可没有教过我什么。” 事实的确如此,不二剑是他捡到的,《蚕灭卷》是李道陵强行给他的,就连顺手把他的气海封禁,都没有得到李梦舟的允许,虽然李道陵给予了他能踏临高峰的机会,但李道陵也真的没有教过他什么。 然而在秦承懿的心里,就算李梦舟不是那第七名弟子,在不二洞里也势必有着某种身份。 李梦舟的神情很认真。 若不能杀死秦承懿,就可能被秦承懿杀死,他虽然在千海境重新开启之前,在仅剩下的时间里一直都在感悟修行,基本上能够完美做到跨境杀敌,甚至可以和普通的知神境巅峰修士过几招,但秦承懿并非普通的知神境巅峰修士,他的剑对秦承懿造不成丝毫伤害,更加不可能杀死对方。 依旧选择出剑,仅仅是因为心里的一丝不甘罢了。 他甚至都没有去想自己该如何活着离开,只想着要出剑。 所谓明知不敌,依然要尝试,自是相当愚蠢的举动,因为杀不死秦承懿的情况下,自己的命也很难守得住,那么四师兄的事情,便也没机会再去做什么,可事实上,他就算立即逃走,也很难做得到,那不是他心里怎么想,而是面前只剩下一条路。 他能做的也就是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一心一意的拔剑,让得自己能够活下去的机会稍微变大一点。 他再次出剑。 有嗤嗤地声音在潞王府里响彻,是剑的速度太快,与空气摩擦,居然燃起了一股股白烟,继而火花四溅。 秦承懿抿着嘴,说道“看你这种把戏,真是无趣,你能活到现在,是你的运气,可惜你的运气已经到头了。” 他盯着李梦舟的剑,抡起手里的剑,猛地砸了下去。 不二剑被砸落,李梦舟持剑的右手崩裂,鲜血淋漓,他身子摇晃了一下,秦承懿的剑刺入他的胸膛。 陈莫西领着摘星府的弟子,行走在琅琊城的街道上,他望着那消散的一束束光,看着显露出身形的黑衣人,朝着跟在身后的摘星府弟子挥挥手,说道“找到雪夜。” 有三境修士,有四境修士,也有少数的五境修士。 他们五五成组,数十众的摘星府弟子瞬间分散开来。 随即陈莫西便径直转身向着北城门而去。 在宫门前,唐闻柳和柳飞羽集结着军部数百众甲士,排列整齐。 唐闻柳的神情有些凝重。 现在琅琊城里有些乱。 早有想到王行知可能会有动作,但没想到千海境里那些年轻修士也带来了麻烦,如果一切按部就班,自能很容易找到雪夜太子的踪迹,可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雪夜太子在哪,且琅琊城各处也有战斗的动静,唐闻柳和柳飞羽奉命平息。 此时沈秋白和钟溪言来到了宫门前。 在见到唐闻柳和柳飞羽时,沈秋白连忙说道“为何城里冒出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有不少刚刚从千海境出来的修行者被直接杀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秋白刚刚走出来,也有碰见黑衣人,但那些黑衣人对他视而不见,沈秋白没有搞清楚状况,便同样没有轻举妄动,直到瞧见有修行者被杀,他不禁怀疑莫非城破了? 琅琊城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混乱的情况,就连先帝在位期间,敌军攻到琅琊城下,城里也依旧很平稳,如此糟糕的画面,是沈秋白没办法去想象的。 唐闻柳沉声说道“有人想要搅浑都城里的水,入千海一观的年轻修士来自世间诸国,若全部死在都城里,姜国将处于整个世间的对立面,不知为何,院长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了琅琊城,琅琊城里的规矩一半在陛下,一半在院长,没有院长制衡,陛下守着那一半规矩也如同虚设,何况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再会遵守规矩,必须强势镇压下来。” 沈秋白说道“其实在千海境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要入宫去见陛下,有我师兄帮着二位神将,待我把事情经过向陛下禀明,必第一时间来助二位神将一臂之力。” 唐闻柳也没有时间再询问,便看着沈秋白入宫,同时拔出腰间佩刀,朝着钟溪言点点头,刀锋所指,数百众的军部甲士开始沿途扫荡。 皇宫里,闻听得沈秋白的描述,站在殿前的江听雨眉头紧蹙,他抬眸看向同样皱眉深思,面色有些难看的皇帝陛下,揖手说道“有关离宫剑院四先生是否为山外之人,倒也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既然楚沧岚殿下没有死,那么姜国便不会直接失去同西晋结盟的机会,但四先生的下落必须要找到,此事大可交给沈秋白来办。” “兴许离宫剑院会护着四先生,但薛忘忧不是老糊涂,他自能明白陛下的意思,我只担忧王行知会借此生事,院长不在城里,需得请归海断空及梨花书院里诸位教习出面,起码要保证那王行知一直待在捌號院。” “且城里埋伏的那些黑衣人应该便是刺杀三先生的人,其幕后主使也必在城内,而且身份很不简单,不知陛下” 江听雨的话没有说完,他只是静静看着皇帝陛下。 此时皇帝陛下朝着沈秋白微微摆手,说道“就按照江院首的意思办,你势必要找到宁浩然,决不能让他离开琅琊城,若有离宫剑院的人阻拦,大可直接出手,无非是年轻人间的义气罢了,何况又是师兄弟,只要宁浩然不离开琅琊城,他便没有危险,到时冷静下来的那些离宫剑院的年轻人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沈秋白躬身退出大殿。 皇帝陛下沉默了片刻,看着站在下首的江听雨,沉声说道“我虽清楚秦承懿会有些不好的想法,甚至也怀疑他跟不二洞当年覆灭的事情有关,但我终究没有证据,我其实很不希望事实如我所想的那样,所以这么多年来,秦承懿很低调的待在王府里,我也始终没有对他做什么,可现在能够在琅琊城里布置这般手段,又能躲过天枢院暗探眼睛的,思来想去,都只有他。” 江听雨挑了挑眉,轻声说道“王爷的心思是很深,且也具备一些帝王手段,可他太自私了,一个皇帝若以自我为中心,就算能够让得王朝昌盛一时,但也将很快陷入最糟糕的境地。” “王爷在都城里确实隐瞒了很多人的眼睛,甚至可能暗地里控制了大半天枢院的力量,然而他永远都不能瞒得过院长,也瞒不过很了解他的陛下,陛下对他确实有些心软,但臣觉得,院长离开琅琊城的举措,兴许也是要让陛下做最终决定。” 满朝文武百官里,也就只有江听雨敢对皇帝陛下谈论这种话题。 皇帝陛下揉着自己的眉心,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秦承懿其实很懂得自己该做什么,就算以自我为中心,他也是能做到最好的,他能很好的压制自己的念头,只为等待最佳的时机,不管那个等待的时间是一年还是十年。” “他很有能力,但却是一个很孤傲的人,他有很多想法,却又相当偏激,世间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被利用的棋子,所以为了一场胜利,他可以很轻易的抛弃无辜百姓的生命,甚至是血洒疆场的勇士,他在意的是结果,过程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可现在他居然想要把来自世间诸国的修士都埋葬在都城里,只为达到他的目的,又可曾想过,那会给姜国带来多么大的灾难,或许他有想过,但他并不在乎,也许正是我对他的态度,让他心里的希望在无限放大,错在于朕,如你所言,朕是该做出决定了。” 望着皇帝陛下此刻的神情,江听雨沉默了片刻,揖手说道“那臣便帮陛下把他带来。” 既是秦承懿不再低调,皇帝陛下不再纵容,那么解决问题的办法便很简单。 皇帝陛下有些颓然的朝着江听雨挥手。 江听雨转身走出大殿。 在皇后的寝宫里,海棠山主注视着琅琊城里的画面,原本覆盖整座城的光束,已经有大半消散,她回头看着皇后娘娘,淡淡说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位徒弟遇到危险,便去把她们都带过来。” 皇后娘娘随即站到海棠山主的面前,笑着说道“都城里有北燕道宫的王行知和雪夜,有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有秦承懿,也有要杀秦承懿的七先生,琅琊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我便也陪着师姐去凑个热闹。”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四章 我有胸臆要抒(一) 两侧红墙高耸,墙外是一束束光芒耀眼,墙里是师姐妹缓步前行。 海棠山主轻蹙着眉头,说道“秦承懿在都城里隐藏得很深,想来除了院长和陛下外,没有人清楚他的真面目,且秦承懿今夜之举,应该没想着会暴露出来,如此说来,是秦承懿太低估陛下,把陛下看得太软弱了。” 皇后娘娘说道“其实陛下一直都很相信秦承懿,哪怕曾经秦承懿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陛下也仅仅是将他禁足一段时间,想来让陛下真正开始怀疑秦承懿和不二洞覆灭有关的事情,该是在宫里原本设立天枢院的地方面见七先生之后。” “但其实我对秦承懿的印象一直都不好,觉得他很虚伪,可又不能在陛下面前说什么,毕竟他们兄弟情深,可实则那本身就是一个笑话,陛下爱护秦承懿这个弟弟,但秦承懿却没有把陛下当做兄长。” “或许秦承懿此举有很多想法,做了很多安排,但唯独遗漏了陛下,那是秦承懿真的没有把陛下当回事,觉得琅琊城里院长是威胁,甚至薛忘忧是威胁,却从不觉得陛下是威胁,在他的想法里,他只是把陛下从那个位置赶下来,然后他再坐上去那么简单。” “正是如此,秦承懿才没有想到自己会暴露,事实上琅琊城里依旧没有人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就是秦承懿的计划,可陛下要搞清楚,也只是需要那一个念头罢了。秦承懿明明很谨慎,不会低估自己的对手,可他错在不该忽视陛下。” 海棠山主说道“师妹对那个秦承懿倒是很了解。” 皇后娘娘笑着说道“师姐知道,我一向看人很准,哪怕只是见过一面的人。” 海棠山主回眸望着皇宫里的某个方向,说道“现在看来,你当年看中他,也不是我曾经想得那般,是你眼瞎了。” 皇后娘娘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其实是有点不太明白院长在想什么,就算秦承懿在琅琊城里隐藏得很深,我也只是在看人方面有些独到见解,但在此之前也没有想过秦承懿会有这般疯狂的念头,可按理来说,不管秦承懿隐藏得多深,总会有动作会被院长注意到,哪怕院长不会介入皇室之间的麻烦事,也该给陛下提个醒,为何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反而今夜在秦承懿要有行动时,她老人家直接就离开了琅琊城?” 海棠山主说道“院长自有她的想法,且若秦承懿真的牵扯进不二洞覆灭的事情里,西晋剑阁传出来的消息又是真的,亦有道宫牵扯在里面,那么很可能院长也被瞒在鼓里,毕竟若有道宫强者出现在姜国境内,院长肯定会将他们驱逐出去,或许陛下和你都小觑了秦承懿,就算院长知道一些秦承懿的事情,但若不包括牵扯不二洞的事情,自也没必要对陛下提什么醒,只是我暂时没有想到,秦承懿到底是怎么瞒过院长的。”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若事实如她所想的那样,情况只会更复杂,而且皇帝陛下能够猜到秦承懿的身上,也许同样是在秦承懿的计划之内呢? 皇后的想法终究不是秦承懿的想法,她那番话看似有道理,但秦承懿也不是白痴,否则如何能够在琅琊城里隐藏那么久,一直以来,皇帝陛下其实都始终信任着秦承懿,也无非是因为秦承懿曾做过的那些事情,对其感到有些失望,而不至于把秦承懿怎么样。 皇帝陛下开始怀疑秦承懿,也只是因为有握着不二洞洞主李道陵的剑的李梦舟,目标指向的是秦承懿。 在海棠山主想来,因皇帝陛下和秦承懿的事情属于皇室斗争,整个姜国修行山门都没有资格去管,而院长只需要守着琅琊城里的规矩,若秦承懿不破坏那些规矩,那么院长便也同样有理由不管,所以就算院长能够清楚秦承懿的想法,可没有看到秦承懿破坏规矩的前提下,她老人家当然没理由做什么。 若秦承懿能够瞒着院长,帮道宫强者潜入姜国境内,甚至一夕间覆灭不二洞,都没有被院长及时察觉到,那该是有多大的力量? 梨花书院。 归海断空背负着双手站在亭下,望着那自北城门缓步行来的身影,淡淡说道“琅琊城里混乱成这般模样,国师怎么还有闲心到这儿来。” 陈莫西沿着山路,慢悠悠地走着,其实归海断空并不在他的视线里。 他们一个在山里,一个在山边。 但在神游的覆盖下,却又能够看到彼此。 “既是清楚琅琊城此刻的混乱,我想不明白,为何院长会在今夜离开?就算混乱发生在院长离开之后,但我不觉得院长在离开前,对此毫无察觉。” 归海断空轻声说道“院长也并非无所不能,能够洞察世间事的,只有南禹无念大师,但我也不相信无念大师真能算无遗策,看透整个世间,那也有概率的问题,若非如此,无念大师早就立于观主之上。此前,院长确实察觉到了一些问题,但想来院长也没有想到,秦承懿会如此疯狂,不管如何,院长都已经离开了琅琊城,再说其他的便没有意义。” 陈莫西说道“但秦承懿已经坏了都城的规矩,梨花书院总该有些态度。” 归海断空说道“院长已经表达了态度。” 陈莫西皱眉说道“如你所言,院长在离开前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那么她老人家此前的态度便做不得数。” 归海断空说道“但梨花书院要遵循院长的态度,何况陛下已经做出决定,且院长允许修行者在都城里厮杀,只要他们没有伤及到百姓的安危,那么便不算破坏规矩。” 陈莫西上山的脚步变得快了些,“梨花书院从来不是墨守成规,既然院长先改了都城的规矩,那么在事情发展超出院长预料时,在院长离开都城的情况下,你们也应该改变态度。” 归海断空凝望着他,说道“陛下已经做出决定,秦承懿的事情轮不着我们书院来管,我只需要盯着王行知就好。” 陈莫西来到了归海断空的面前,他站在亭子外,说道“若西晋剑阁传出来的事情属实,那么道宫在当年必有五境之上的强者出现在姜国境内,就算有人帮着隐藏,又究竟怎么才能瞒得过院长?事情的严重性早就超出了想象,我觉得书院不该只盯着王行知。” 归海断空沉默了片刻,说道“当年不二洞的事情,陛下有去请教南禹无念大师,但无念大师却并不知情,虽然可能无念大师的态度有问题,可院长也并非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姜国每个角落,只要道宫强者有办法潜入边境,那么想要躲避院长的视线其实也不难,若有人里应外合的情况下,刻意选择在院长休息的时候出手,那么只要他们动作够快,待得院长察觉到时,也已迟了。” 陈莫西说道“不二洞距离都城很远,院长也确实不可能一直盯着,姜国那么大,院长也盯不过来,她老人家只需要盯着都城和边境就好,若真有人能够那般完美利用院长休息的时间,确实很有可能把道宫强者秘密带进来,然而那是有一个前提的,只是在都城里,就算院长睡着的情况下,稍有异动,亦能被察觉到,秦承懿又是如何躲开院长的视线,离开琅琊城,甚至帮助道宫强者入境,继而再毁灭不二洞呢?要完成这一系列事情,必然要有很多准备。” 陈莫西的那番话看似也有怀疑院长的意思,但其实归海断空很明白,陈莫西只是有很多疑问,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有诸多疑问。 “这只是能够说明,不二洞覆灭事件牵扯到的事情远非表面揭露出来的那么简单,毕竟如果连无念大师都没有察觉到,院长被暂时隐瞒,便也能说得过去,可如果无念大师的态度有问题,那么也更说明这里面的事情,才是超出我辈想象,如此,我便更该盯紧王行知,而不能有半点分心。” 归海断空的话自然也有道理,若拿秦承懿和北燕道宫相比,孰轻孰重,自是很容易见分晓。 何况在皇帝陛下做出决定,江听雨亲自前往潞王府,秦承懿也很难再搞出什么花样。 然而陈莫西却仍有想法,只是他没有再说什么,表面看起来秦承懿的威胁确实没有王行知那么大,但当年秦承懿能够瞒得过院长,可没有道宫的帮助,反而是道宫要依仗秦承懿,才能有五境之上的存在无声无息潜入姜国。 陈莫西其实很清楚,秦承懿很顾虑院长,既是有本事在都城里瞒住院长的视线,他又到底在顾虑什么? 仅仅是因为秦承懿这次要做的事情,难度系数太大?要直接在琅琊城里大开杀戒,自然没有只是暂时瞒过院长悄悄离开那么容易。 如同陈莫西所想的那样,秦承懿虽有本事能够暂时躲避院长的视线,可若要在琅琊城里弄出太大的动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得过院长的,甚至要让得院长没办法介入,对比他要做的事情,难度都是相当之大的。 远非当初只是瞒得院长一时可比。 所以院长忽然离开琅琊城,哪怕秦承懿清楚这里面可能会有问题,但他对自己也有很大的自信,只要院长不在琅琊城里,他便能够做很多事情,但其实也是有赌的成份,若是院长突然回来,一切都得完蛋,可他想着如院长这般的存在,不可能耍那种假装离开,再突然返回的手段。 因院长要弄他,何须这么麻烦? 他此时站在潞王府里,望着在地上挣扎爬动的李梦舟,鲜血的痕迹拖扯的到处都是,轻声说道“你的生命力倒是顽强,伤得这么重,换做常人早就死了,说来,你当初在天弃荒原拔剑,伤得更重,却依旧能够活下来,想必是跟山外药皇龙渊有关。” “江听雨特意前往树宁镇调查,我自也能有办法知晓,药皇龙渊帮你药浴淬体,要让你堕入山外,那么你的体魄对比山外之人也不遑多让,可惜你只是个假货,明明可以没有痛苦的死去,却反而要遭受极大苦痛,迟迟死不了,倒也真是让人疼惜。” 秦承懿脚踩着李梦舟,把剑竖在他面前,淡淡说道“迟迟死不了,不代表死不了,只要我再补一剑,你就得命丧黄泉,刚刚从千海境里出来,便着急来送死,你果然不管变得多强,也只是一个废柴而已。” 李梦舟呸了一口血,嘲讽道“想杀便杀,你话太多了。” 秦承懿说道“话多从来不是罪,而是在话多的前提下,自身有没有足够的本事消除会出现的所有变故。” 他抬眸看着府外,继续说道“其实现在的情况,与我的计划是有出入的,我一开始也只是想要确保杀死你,后来又想着把欧阳胜雪也杀死,现在我又想把城里那些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都杀死。如此做的后果,当然是我更容易暴露出来,你又觉得我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五章 我有胸臆要抒(二) 事实上李梦舟根本就不知道秦承懿做了什么。 他只是猜到秦承懿为杀自己,可能在琅琊城各处都埋伏了人手,却没想到,秦承懿不止也要杀大师兄,甚至还要把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都给杀死,那是何等疯狂的事情!? 秦承懿拽着李梦舟的头发,将其提起,微笑着说道“有些好戏才刚刚开始上演,你觉得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出现救你?” 李梦舟没有说话,他现在连眼睛都很难睁得开,如同木偶一般被秦承懿提在手里,他亦是没有做挣扎,因为毫无意义,只会浪费体力,让他死得更快,被拽着头发的疼痛感,远不如身上的刺痛。 而在秦承懿话音刚落,府外便有脚步声传来。 一袭白衣的江听雨跨过门槛,淡淡说道“事到如今,殿下依旧充满着自信,若殿下能够安稳一些,陛下也不会把你怎么着,你可以自在的当个逍遥王爷,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非得给自己找麻烦呢。” 对权势没有丝毫兴趣的江听雨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越是位高权重者,便越累,人生来不过图个自在,为何非得让自己活得那么累?而如果没有配得上的能力,就算坐在高位,也只会把情况弄得一塌糊涂,不仅害了别人,也害得自己没有了能够继续逍遥自在的机会。 但很多人都会高估自己的能力,觉得目前的地位根本配不上自己的能力,他们也只是看到那个位置的风光,而根本不会去想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守住那份风光,就算想,也都只是很盲目觉得自己坐在那个位置肯定能够做得更好。 秦承懿松开李梦舟,任由其瘫在地上,轻轻拍了拍手,微笑着说道“我那位皇兄终于变得聪明了点,若都城里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还是察觉不到半点问题,那我真得佩服他能够在帝位上做得这么安稳。” 他的想法在行动前到行动后,甚至行动过程里,都有些微妙的变化,一开始他是打算置身事外,不管城里发生什么事情,只要那些刺客没有跟他扯上关系,那他便是相对安全的,而在李梦舟找到潞王府时,其实秦承懿的想法便已经再次改变。 他早有预料到李梦舟能够活着出现在潞王府的情况,所以一直在等着,但那本来并非必然,只是为防意外发生,便需要他亲自来杀死李梦舟,可在这件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便已经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继续置身事外,那么被皇帝陛下怀疑,甚至立即便有行动,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而江听雨亲自出现,倒也在秦承懿的考虑之内,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多么意外。 只要确信院长是真的离开了琅琊城,那么不管院长为何离开,又是否察觉到他的动作,都已经不重要。 梨花书院不是道宫,能够直接控制燕国,立在皇室之上,也不是悬海观,悬海观虽同样不干涉魏国皇帝的事情,但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魏国皇帝也必须得按照观主的态度来改变自己的态度。 枯禅无念大师是极受南禹尊重的,基本历任皇帝陛下在储君的位置时都有跟随无念大师修习,而有些颇具资质的皇子也有资格跟随无念大师修习,无念大师便相当于帝师,他是有权干涉皇帝的行动,但基本上不会干涉。 剑阁的剑仙更是完全和西晋皇帝没有什么过多的牵扯,但西晋皇帝也足够敬重剑仙,剑仙也会为西晋利益而保驾护航,除此之外便都是随性而为。 院长其实跟无念大师和剑仙的态度是相对一致的,都不会去干涉皇帝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院长在琅琊城制定了一些规矩,在有人破坏规矩的时候,院长便有权介入。 秦承懿自是有破坏琅琊城的规矩,但他相当谨慎,在表面上展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在边缘试探,那不至于让院长有什么动作,他也相信院长在某些事情里依旧被瞒着,否则破坏了规矩的他,院长早该出手,而不是毫无反应。 就算院长察觉到了更深的东西,也只是表达出一些态度,依旧不值得亲自出手,那么秦承懿曾经的顾虑便基本上消除了大半,在院长离开琅琊城的期间,要么是他坐上帝位,要么是皇帝陛下把他制裁,别无第三种结果。 他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江听雨,微笑着说道“素来听闻江院首曾经的事迹,我虽然也有大概的了解,但终究只是片面,我却也很期待,江院首到底有多强。” 以前的他有想过拉拢江听雨,甚至也有想要让江听雨和皇帝陛下决裂,在皇帝陛下心中埋下对江听雨怀疑的种子,但他低估了江听雨和皇帝陛下的信任程度,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那么江听雨对他来说,便已经没有什么用处,无非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江听雨除掉。 在琅琊城里有不少他的拦路石,江听雨和薛忘忧都是他比较想要尽快除掉的存在。 闻听得秦承懿的话,江听雨默默地望了一眼身受重伤的李梦舟,淡淡说道“殿下的事情,我无权干涉,我此来只是带你入宫,陛下自有决断,但想着殿下应该不会轻易束手就擒,便也只能动点武力。” 而在他话音刚落,半趴在地上的李梦舟右手却已经按在了被他之前随手丢掉的惊蛰刀刀柄上,他的身形半旋,右臂猛地发力,不顾伤口迸溅的鲜血,刀锋疾速朝着秦承懿下盘斩去。 同时把念力一股脑全部释放了出来,待得秦承懿察觉到李梦舟的动作刚要有反应时,便如遭雷击,虽然是短短一瞬的停滞,但也足够让得李梦舟那一刀稳稳砍在秦承懿的腿上。 可秦承懿终究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他在那短短一瞬便挣脱了念力束缚,剩下的时间虽不能再进行躲避,但催动气海灵元也只是一个念头,惊蛰刀砍在腿上自然无比剧痛,但因有灵元及时防护,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因一时疼痛,让得他站立不稳,倒退数步,险些摔倒。 秦承懿神色阴冷,挥手拍出去,李梦舟当即横刀于胸,一股巨力将他击飞,身在半空中,硬是扭转姿势,虽狼狈,却也是较为平稳地双脚落地,然而仍忍不住喷了一口血。 江听雨笑而不语。 李梦舟呲牙咧嘴。 秦承懿踮了踮自己的脚,淡淡说道“七先生的手段真是很不干净。” 李梦舟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说道“我打不过你,自然只能趁你不注意偷袭,只要能杀死你,何必在乎手段干不干净,何况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秦承懿微笑着看向江听雨,话语却是对着李梦舟在说,“且不管你有没有本事杀我,江院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无非是陛下要亲自过问,我是死是活,也只有陛下能够决定,所以还是放弃你那可笑的要杀我的念头吧,毕竟你也活不长了,倒不如开心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江听雨皱眉看向李梦舟,说道“陛下确实有话要对秦承懿说,但你依旧有杀他的机会,只要陛下没有改变想法。” 皇帝陛下其实很重感情,何况是自己的亲兄弟,若因一时心软,不打算处死秦承懿,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证实秦承懿和不二洞覆灭的事情有关,有着护国之功的李道陵,便也是被皇帝陛下当做亲兄弟的,皇帝陛下虽常有对兄弟心软的时候,但也要看事情大小。 因皇帝陛下曾经已经宽恕过秦承懿一次,便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虽然江听雨没有过问李梦舟有关不二洞的事情,但以他调查的事情,及李梦舟此刻要杀秦承懿的举动,都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李梦舟的具体身份目前来说并不重要,他直接便朝着秦承懿出手。 江听雨手里无剑。 但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便有剑出现在秦承懿眼前。 而秦承懿也甩手斩出一剑。 两把剑在半空中相遇,狠狠撞击在一起。 爆裂的灵元,溢散的剑气,灼烧着空气。 李梦舟神情凝重,虽身受重伤,但他也坚持着没有退后半步,那股灼浪拍击在他的身上,焚毁着他的衣裳,让得他身上的血迹瞬间干涸,他右手持刀,左手持剑,仍在找寻着出手的机会。 秦承懿就站在他的面前,那便不能把其命运交到皇帝陛下的手中,只要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江听雨和秦承懿都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但秦承懿又隐藏得很深,目前也看不出两者的强弱。 两把剑交击的声音连绵不绝。 江听雨此时挑了挑眉,显然,秦承懿的实力,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剑的江听雨,此刻重新有了点以前闯荡江湖挑战世间强者的兴奋。 他体内的气海灵元尽出,剑鸣声如雷震,发起了最猛烈地进攻。 同时也伴随着琅琊城里那一束束光尽数消散。 使得琅琊城重归黑暗。 但也让得修行者的神游能够看得清晰。 走出宫门的海棠山主和皇后注视着潞王府。 “没想到秦承懿的实力居然这么强,哪怕把梨花书院算进去,江听雨也是琅琊城里数得着的强者,秦承懿居然没有半点示弱,他到底隐藏得有多深?” 海棠山主愈加觉得秦承懿很不简单。 那么秦承懿此刻全面暴露出来,到底是其计划出了纰漏,还是秦承懿有更深的想法? 但眼下这种局面,海棠山主也想不到秦承懿还能做什么。 可某种感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着很大的问题。 皇后说道“秦承懿向来阴郁,又以和善待人,城府极深,我亦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强大的修为,看来曾经的他是依靠某种法门,把自己的修为隐藏得相当深,可既然江院首亲自出手,秦承懿也终将面临失败。现在的局势不是他再靠脑子就能反败为胜的,若没有压倒性打败江院首的实力,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 海棠山主此时蹙眉说道“师妹且去助江听雨一臂之力,虽然没有理由,但我总觉得秦承懿依旧有隐藏什么,待我把徒弟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便会赶过去。” 皇后点点头,她心里也很清楚皇帝陛下对待秦承懿的态度,也许那会成为秦承懿的依仗,若是打起感情牌来,纵使皇帝陛下不太可能饶恕他,但终归有着一点可能性。 在姜国面临内忧外患的时候,身为皇后,也该做点什么。 且不管皇帝陛下最终如何处置秦承懿,总也得让秦承懿出现在皇帝陛下面前,若被其逃脱,也会是不小的麻烦。 在不知道秦承懿是知神境巅峰强者的情况下,江听雨一人自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哪怕现在意外发生的可能性也很小,但拒绝所有意外,都是必须的事情。 海棠山主找到月从霜和陆九歌几位徒弟的位置,立即便赶了过去。 而皇后则一步步走向潞王府。 有风吹拂她的衣裙,挟裹着一股很强大的气息外散。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六章 我有胸臆要抒(三) 江听雨的双手紧握剑柄,夜空里乌云凝聚,一场暴风雨倾泻而下。 轰地一声巨响。 有雷鸣在夜空里炸响。 雨落之声悦耳。 剑气在雨雾里穿梭。 仿佛每一颗雨珠都是一把利剑。 瞬间封死了秦承懿所有退路。 江听雨手里的剑画出了一道弧线,雨珠凝结的千万把剑,尽数朝着秦承懿刺出。 大半个潞王府被雨剑摧毁。 院墙被轰塌。 门窗被洞穿。 屋顶被掀飞。 秦承懿手里执剑,面对着江听雨的剑,他没有任何破解的方法,只有硬碰硬,那是他唯一能做的,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慌乱,因有了那个念头,便有了出剑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可他出剑的速度再快,也抵不住暴风雨的洗礼。 有雨剑洞穿了他的臂膀,洞穿了他身上很多位置,鲜血淋漓。 但秦承懿却仍站立笔直。 待得万千雨剑消散,只剩微微细雨飘洒,秦承懿急促地喘着气,他目视前方,声音尽量显得平静,说道:“果然不愧是江院首,就算在同境界里,你也该是最强的那一个,然薛忘忧是剑仙之下第一人,便也合该在五境顶尖之列,只是不知道江院首和薛忘忧谁更强一些。” 虽早有杀死江听雨和薛忘忧的念头,但秦承懿依旧忍了很长时间,除了因顾虑院长而不敢肆意在琅琊城里杀人,甚至是杀死像江听雨和薛忘忧这般人物外,也存在他没有足够把握能够在自己全身而退的前提下杀死二人,便只能用其他手段,可惜他始终没有找到最佳的机会。 按理来说,路中葙在乌冬山决战薛忘忧,该是最合适的机会,遗憾的是,黄泉宫宫主风眠办事不力,错过了机会。 江听雨皱眉望着秦承懿,看似受伤很重,但其表现却很不一样,他没有放松警惕,沉声说道:“就算你的实力可能不弱于我,但打下去也纯粹浪费时间,乖乖随我入宫去见陛下吧。”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原来江院首也不像表面上那般,居然能够说得出这样的话,我若随你入宫,便生死难测,继续打下去,说不得还有生机,就算傻子也知道如何选择,江院首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束手就擒?” 江听雨说道:“你也该清楚,且不管你对陛下的态度是什么,但陛下始终把你当兄弟,毕竟是一母同胞,入宫不见得就是生死难测,何不省着力气赌一把呢。” 秦承懿说道:“你果然是把我当白痴啊,我那个皇兄确实有可能对我有一丝心软,只要我扮得足够可怜,但那种戏码,我不屑得去演,因为很恶心,而若我不演,就没有让他心软的契机,怎么想都是一条死路,哪怕我省着力气再从宫里杀出来,但那时我面对的就不是你江院首一人,我活下来的可能性只会更低。” 江听雨皱眉说道:“只要你乖乖认错,陛下是有可能对你法外开恩的,何况就算你不入宫,选择继续打,也依旧没有活路,因为我不会输,你入宫只是早晚的问题。” 秦承懿笑着说道:“江院首对自己的信心很足,但有时候,世间总会突然出现让你意料不到的事情。院长已离开都城,而在都城里面,除了归海断空和陈莫西有点麻烦外,剩下的人都不可能杀得死我,自然也包括江院首你。” 江听雨继续皱眉说道:“殿下究竟在依仗什么?你趁着悬海观的叶先生向王行知拔剑,整个都城的修士视线都在伍號院里时,特意在琅琊城各处埋伏好人手,甚至就连刺杀三先生一事极有可能也是殿下所为,你一夜间安排了那么多事情,在暴露时,依旧能够坦然自若,难不成你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还计划了其他的事情?” 闻听得他们对话的李梦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所谓悬海观的叶先生几个字,让他不得不联想到在悬海观修行的叶桑榆,但他不知道叶桑榆怎么成了先生? 而秦承懿可能派人刺杀三师姐一事,也让得李梦舟心下窝火。 秦承懿此时又说道:“我因顾虑院长的存在,但有些事情又不得不做,便已经做了很多安排,三先生察觉到了问题,我要杀她理所当然,但三先生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我并不能保证,那么便理应再做安排。” “院长忽然离开琅琊城的举动,虽表面上让我的计划能够实施的更完美,可我既然冒险做出计划,自然便得考虑会失败的可能性,书院很大可能在盯着王行知,想必我皇兄也会盯紧雪夜,看起来都城里可能会存在的变故都被提前控制,但正如我的计划算不得完美,许多事情也不是你们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秦承懿摇着头说道:“我自有退路可走,这一场战役,看似是我现在输了,但实则是我赢了,而你们这些白痴却根本意会不到是怎么回事,我很期待最终结果揭露的那一刻。” 府门外有脚步声起。 皇后娘娘款款而来。 她轻挥素手,夜空飘落的微雨分离开来。 “秦承懿,且不管你计划了多少事情,但此局,你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注视着来到近前的皇后娘娘,秦承懿微微挑眉,说道:“真是稀奇事,皇后居然从宫里走了出来,你原是蒹葭苑弟子,本有资格继承山主之位,其修为自然不弱,但未至知神境巅峰,何必来凑这个热闹。” 皇后淡淡说道:“你隐藏至深,具备和江院首一战的实力,我虽境界弱你一筹,但你若非在五境之上,有我帮助江院首,你又如何破局?” 就算秦承懿隐藏得再深,修为也不可能在五境之上,原本秦承懿就在知神境界里,那么他在破小境的时候,当然有很多办法能够隐藏下来,可破入五境之上造成的天地异像,是不管怎么样,也隐藏不住的。 秦承懿笑着说道:“若是死局,我便不入,我若入了,便不是死局。” 他的这番话透着极大的自信。 让得江听雨和皇后娘娘都深深皱起眉头。 而此时李梦舟忽然轻吐一口气,平静说道:“若是活局,只要你入了,我便让其变成死局。” 他攥紧了手里的剑。 脚步有些蹒跚。 但目光坚定。 秦承懿说道:“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把活局变成死局。” 他轻笑着摇头,再次说道:“我知你要杀我的决心,但事情的发展,不是你有决心便行的,你是比曾经变得强大了许多,可要世间无敌,你才只算刚刚起步,你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只靠那一份决心,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你既是懂得在弱小时隐藏,等待能杀我的时候,可你清楚依旧杀不死我时,便该转换想法,而不是继续一条路走到黑,脑子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是你一腔热血便能全然不顾的。” 其实李梦舟早就清楚,自己此刻能够杀死秦承懿的机会已经很微小,但他总想着要再做点什么,要杀死秦承懿是必然的事情,目前只是取决于什么时候能杀,什么时候有机会去杀。 借助《蚕灭卷》第二篇章具备跨境杀敌的本事,也只是能够在知神境巅峰以下勉强无敌,因在知神上境里面,有少数特殊的存在,也很难轻易杀得死,他可以一剑杀死普通的知神上境修士,但要杀死同样具备跨境对敌本事的强者,就不只是出一剑那么简单了。 何况秦承懿本身就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又不处于普通的行列,自然更难杀死。 但只要皇帝陛下下定决心要杀秦承懿,那么就算院长离开了琅琊城,秦承懿也很难活下来,且不管秦承懿到底还有什么谋算,李梦舟心里也不是很愿意让秦承懿死在别人手里。 若非有入千海一观的机会,李梦舟莫说斩碎气海封禁,开启《蚕灭卷》第二篇章,目前能不能跨入五境门槛都是极小概率的事情,那他自然也就更加没有机会杀秦承懿。 正如秦承懿所言,事情发展到这般境地,并非是李梦舟能够控制的,他只是因入千海一观而提前得到了能够直接站在秦承懿面前的资格,能不能杀死秦承懿,貌似也并不是显得那么重要,因若非如此,他就连站在秦承懿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便不该奢望太多。 但能够站到秦承懿面前所带来的情绪,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消除的,李梦舟仍要拼一把。 已入知神境界的他,在天地间气运重新变得浓郁,虽未能媲美千海境,但亦能让他气海灵元恢复的速度比往常快很多,他一股脑释放出去的念力,也早就被《蚕灭卷》帮其恢复过来,眼下的弊端也只是伤势问题,就算气海灵元很饱满,若伤势太重,也很难发挥出来。 但想到便做。 他剑锋所指,便有一股及其雄厚的念力朝着秦承懿笼罩过去。 但秦承懿并没有什么动作,因他已经破过一次李梦舟的念力,实话实说,在他看来,李梦舟的念力确实很强,起码能够束缚他一瞬,可想要仅凭念力在那一瞬杀死他,依旧没有半点可能性。 需要在意的也就是江听雨和皇后娘娘会不会出手。 可就算想到这一点,秦承懿也依然没什么动作。 在那股雄厚念力临身的瞬间,秦承懿才忽然伸出了一根手指,他的那根手指透过了念力。 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被压制的不能动弹,可在念力笼罩之外的那根手指,却不受影响。 李梦舟在同一时间出剑。 他硬抗着伤势,不顾浑身的刺痛,出剑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他在那一瞬间斩出了百剑。 将得气海灵元再度消耗一空。 可秦承懿在念力笼罩之外的那根手指颤动了一下。 那瞬间斩出来的一百剑,尽数被拦截下来。 见此一幕的皇后娘娘当即朝着江听雨说道:“莫再耽搁下去,师姐的怀疑也有点道理,且秦承懿此时的态度相当奇怪,他很可能在故意拖延,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请江院首直接将他拿下。” 江听雨点点头。 秦承懿的态度确实很奇怪。 事实证明着秦承懿确实已经走到绝境,他不想束手就擒,虽是该有的态度,但他所谓能破局的方法是什么? 且不管秦承懿到底在谋算什么,继续打下去来浪费时间,的确很可能有刻意拖延的意思,但拖延的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江听雨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趁着李梦舟短暂用念力束缚秦承懿的那一瞬间未消时,便也立即出剑。 皇后亦是没有迟疑,同样催动气海灵元,因考虑到秦承懿修为很高,没那么容易被杀死,目的只是要将其重伤,便没有太多顾虑,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潞王府里加剧,正要轰击在秦承懿的身上,但府外的琅琊城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有滚滚浓烟升起,瞬间覆盖了半座城。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七章 我有胸臆要抒(四) 暮色深沉,夜空里星光点点。 唯有琅琊城里那一束束光仍未彻底消散,依旧耀眼。 欧阳胜雪追着宁浩然,从南城门到东城门外。 他此时挡在宁浩然的前面,神色很是凝重,沉声说道:“师弟,乖乖听话,跟我回去见老师。” 他想着老师既然曾经能够封禁四师弟的记忆,那么现在能够让四师弟恢复正常的也就只有老师了。 欧阳胜雪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弟步入深渊。 但宁浩然却很不耐烦,他略有嘲讽地看着欧阳胜雪,说道:“大师兄,你性子该要改改了,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管,而每次又都没有管到底,要么就做出一个决定,直接一条路走到黑,要么就什么都别管,整日里一副我理应对你好的样子,可你又到底对谁好了?” “三师姐在离宫剑院什么都不管,只想着写字,老师也什么都不想管,师伯专心教弟子,离宫剑院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在处理,身为大师兄的你,除了说些没用的废话,你又到底能做什么?你所谓入世修行,可到头来,依旧没什么改变,看到你就觉得生厌。” 欧阳胜雪没想到师弟对自己的怨念这么深,他紧紧皱着眉头,柔声说道:“我是没有做好身为师兄的责任,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甚至根本没有想清楚该怎么抗下离宫剑院的重担,我只是对我所看见的事情,一心一意去帮着解决,但我能力有限,很多事情就算我想做,也根本没那么容易,可你是我的师弟,我又怎能不管你?” 或许欧阳胜雪真的没有做出过什么事情,也只是因为他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他的修为足够高,才能在世间有名字,但他的确很认真的在做每件事情,也许他目前唯一做得很好的就只有在南郡梁县的时候。 宁浩然忍不住摇头,说道:“若你真的为我好,便不要再拦我的路,我记得所有的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也不需要你和任何人来拯救,我现在只是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若我山外的身份公布于众,那整个世间便都容不下我,而你此时拦着我,只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杀我。” 欧阳胜雪不能理解宁浩然的话,连忙说道:“正因天下容不得你,那你便更该跟我回去见老师,有什么事情,整个离宫剑院都会帮你挡在前面。” 宁浩然冷笑着说道:“你把离宫剑院看得太高了,若是世间容不下我,离宫剑院又怎能挡得住?事关世外,诸国里的山海清幽都有理由介入,就算离宫剑院愿同整个世间为敌,可也只是蜉蝣撼树,我白痴才会留在这里。” 欧阳胜雪沉默了片刻,他回头望了一眼,说道:“我发现琅琊城里有点问题,貌似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但因要找你,我便没时间去理会他们,你现在被山外意识吞噬,我知晓短时间里没办法说得通,但我不会放弃你,离宫剑院也不会放弃你,你更不该放弃自己。” 宁浩然拔出曲泉剑,冷冷说道:“等我做完要做的事情,自会再回来,可若你硬是拦我,那我也只有杀了你。” 他才不管琅琊城里到底在发生什么,他只是要活命,不愿跟欧阳胜雪纠缠也是这个道理,但现在他只能再废点时间,把欧阳胜雪解决掉。 欧阳胜雪并不想和宁浩然打,他望着东城门,沉声说道:“或许师弟真的会杀我,但我肯定是不能放任你离开的,你也莫怪师兄我对你下狠手。” 虽是不想打,可隐藏在暗处的人,有一道气息让得欧阳胜雪略有不安,他只能先让宁浩然失去行动能力,否则若被缠住,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浩然离开了。 隐藏在暗处的人迟迟没有现身,或许也想坐山观虎斗,看他们师兄弟两人自相残杀,欧阳胜雪心下是有些恼意的,他没有再迟疑,话音刚落,便直接朝着宁浩然拔剑。 而早就做好准备的宁浩然,只是冷冷一笑,挥剑便拦下了欧阳胜雪的剑,嘲讽道:“大师兄,你最好是要看清楚情况,现在的我,可不是你想赢就能赢的,你只是在知神下境而已,就算你有本事跨越到上境,我要打败你也依旧是轻易而举的事情。” 一个知神下境,一个知神上境,又都具备跨境对敌的本事,其间差距自然是不小的。 现在的宁浩然根本没有把欧阳胜雪当回事。 唯一让他稍微在意的便是欧阳胜雪的第五剑真的很强,在那一剑下很容易拉近距离,宁浩然虽不惧,但应付起来终归会浪费点时间,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他不打算让欧阳胜雪有机会斩出《离剑经》的第五剑,话音落下,便立即反击。 欧阳胜雪虽有心要直接让宁浩然失去行动能力,可面对的毕竟是自己的师弟,不管宁浩然变得有多强,他身为师兄,向来都是把宁浩然当做小师弟来看,那是一种潜意识,出剑时难免会有所保留。 可宁浩然却没有半点顾虑。 于是,他的那一剑,欧阳胜雪便没有躲过,甚至没能拦得下。 曲泉剑刺入了欧阳胜雪的左胸膛。 鲜血瞬间侵透了他的青衫。 欧阳胜雪的面色变得很复杂。 他虽有及时躲避,但那一剑依旧刺中了他的左胸膛,而且他很清楚的意识到,宁浩然那一剑是朝着他心脏位置刺来的。 宁浩然是真的要杀他。 望着欧阳胜雪那副表情,宁浩然略有无语的说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吧?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很恶心。” 他手臂再度发力,曲泉剑直接洞穿了欧阳胜雪的左胸膛。 但欧阳胜雪一把就抓住了剑身,硬生生推动着宁浩然的手臂,将曲泉剑拔了出来。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脚步有些虚浮,面色也霎时变得惨白。 他握紧了破尘剑,直接丢掷了出去。 但目标却不是站在面前的宁浩然。 而是刚刚从东城门里露头的黑衣人。 破尘剑瞬间便斩杀了那些黑衣人。 余下的黑衣人没敢再走出来。 但在城头之上,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 “四先生已堕入山外,若我是大先生,便该清理门户,直接将他杀死,否则便会连累整个离宫剑院,可惜大先生太过心软,就连我也看得出来,四先生不可能被拯救,大先生也只是抱着那一丝的幻想罢了,但在四先生向你出剑时,那丝幻想便也该破灭了。” 站在城头上的人是秦赢。 他淡淡开口说道:“你们走出千海境前,我杀了三先生。” 他没有在意欧阳胜雪那瞬息巨变的神情,而是看着很平淡地宁浩然,微笑着说道:“四先生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宁浩然撇嘴一笑,说道:“你算哪根葱?莫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何况三师姐是你想杀就能杀的?曾经的我也没觉得三师姐有多么强大,可现在的我,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就算你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也休想那么轻易的杀死三师姐,若是那样,整个离宫剑院都会出动,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平静,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秦赢微微蹙眉,随即说道:“但事实上,三先生已死,而四先生想要离开琅琊城,有大先生阻拦,也终归有点麻烦,我可以帮四先生除掉大先生,顺便拦截城里所有不想让四先生离开的人,那对四先生而言都不是一件坏事,只希望四先生日后,能够记住这个人情。” 宁浩然沉默了片刻,欧阳胜雪现在已经重伤,也根本拦不住他,他随时可以离开,自是根本用不着秦赢帮忙,但如果琅琊城里有更多人追出来,倒也的确是很麻烦的事情,他没有绝对把握可以把追来的人都杀死。 他深深地看了秦赢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去看欧阳胜雪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而他这番举动,在秦赢眼里便是默认宁浩然承了这个人情,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欧阳胜雪,说道:“大先生,你一心要帮四先生,可在四先生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未免太可悲了些。” 欧阳胜雪注视着宁浩然的背影,他始终都没觉得师弟会真的彻底堕入山外,可事实却一次次证明着,要让宁浩然恢复正常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他看向秦赢,说道:“我也不相信师妹会被你杀死,但想必你真的有去杀师妹,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你已经招惹了离宫剑院,我必杀你。” 秦赢淡淡说道:“你们这些骄傲的年轻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就算全盛时期的大先生也杀不死我,何况你被四先生重伤,你便在梦里想着杀我吧,而我会让你永远活在梦里。”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一招手,那些四境修为的黑衣人纷纷朝着欧阳胜雪拔刀杀去。 欧阳胜雪踉跄着脚步,提剑反击。 纵使是身受重伤的五境大修士,也能轻而易举杀死四境修士,不管是四境下还是四境巅峰。 秦赢当然也没指望着区区几名四境修士便能杀得死欧阳胜雪。 于是在欧阳胜雪反击的瞬间,他直接拔剑。 欧阳胜雪的反击甚至都没有完成,便在半路被轰飞了出去。 而那些四境修士也没有半点迟疑的挥刀齐齐向着欧阳胜雪斩落。 身在半空的欧阳胜雪,直接丢出了手里的破尘剑,飞剑在深夜里的东城门外划过,那些四境修士手里的刀几乎在同一时间断裂,而那些修士也在下一刻喷血倒地。 在他们倒地的同时,欧阳胜雪也重重摔落,喷了一大口血。 他视线里出现了一只脚。 那只脚狠狠踩在他左胸膛伤口处,随即便是秦赢的声音响起,“大先生,好好安息吧,有些事情,就当做不知道最好,何必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对你没有好处。” 欧阳胜雪的意识有些迷离,他从秦赢的这番话里想到了徐鹤贤。 他有注意到东城门里有一道身影掠了出来。 那是沈秋白。 夜空里的星辰光芒大盛。 星昀剑破空而至。 秦赢的脚远离了欧阳胜雪,他凝眉看着沈秋白,沉声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秋白把欧阳胜雪搀扶起来,说道:“我此来,是奉陛下旨意,找到四先生,而我远远便看到你放走了四先生,甚至要杀大先生,你已在都城犯下重罪,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东城门里涌出了许多军部甲士,为首者是柳飞羽,他提剑指向秦赢,喝道:“扰乱都城的贼子,意图刺杀世间诸国天才修士,其罪当诛,束手就擒免了,给我杀!” 柳飞羽的态度跟沈秋白完全不一样,他毫不犹豫下达击杀的命令。 那数十众的军部甲士虽也只是四境的修为,但习练军部战阵,配合相当默契,整体实力绝对是异常恐怖的,不能单凭个体修为来评判。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八章 我有胸臆要抒(五) 欧阳胜雪两眼迷离的望着东城门外的混战。 他使劲摇晃着脑袋,意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沈秋白有能够和知神上境大修士一战的实力,而柳飞羽本身便是知神上境强者,有那数十众四境修为的军部甲士组成战阵,围攻秦赢一名知神境巅峰强者,虽依旧不能很快占据上风,但至少短时间里也不会败。 欧阳胜雪踉跄着脚步,从外围走过。 他要去的便是宁浩然离开的方向。 显然,直到如今,他依旧没打算放弃。 按照他现在的速度很难追得上宁浩然。 但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他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宁浩然的身影。 而在宁浩然的面前,站着身穿月白色长裙的三师姐。 他们都有注意到蹒跚着脚步而来的欧阳胜雪。 宁浩然的神情有些复杂,又或者是不能理解,他开口说道“我真的很难搞懂,你到底在固执什么,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就是我,从未改变,我记得所有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拯救什么,为何偏偏要跑来送死?” 欧阳胜雪的视线很模糊,但宁浩然的那番话他听得很清楚,于是便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是怎么回事,我当然明白你自始至终都是我的师弟,不管是以前的意识,还是现在的意识,那都属于你,但我觉得你只是一时间没有办法权衡,若我的死,能够让师弟找到平衡点,那我也愿意去死。” 三师姐此时开口说道“谁都不需要去死,我们拦着,虽是为保护,但也的确可能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威胁,而他离开,虽是他自己的意愿,但也是极大的威胁,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办法平衡,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整个离宫剑院一起抗。” 宁浩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果然都很白痴,曾经的我也很白痴,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能留下来陪着你们一起去死,你们想陪着我死是你们的事情,但我不愿意。” 三师姐问道“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要去破开镇魔屏障,把荡魔时期的那些山外之人都放出来?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 宁浩然说道“我是山外人,但我跟那些山外人可不一样,我也没必要救他们,可我必须得搞清楚一件事情,我的脑子有时候确实很乱,不过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任何人都不能拦我。” 三师姐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你想做什么,若在平时,我不会拦你,但你的问题很严重,就算你记得所有事情,可山外意识终究占据上风,你要杀死大师兄是真实的想法,哪怕你潜意识可能存在抗拒,但却是微小到能够忽略不计,让你根本意识不到。” “其实你所谓的很清醒,只是一种错觉,在离宫剑院长大的日子,足够让你消磨掉曾经的恶性,那股恶性毕竟没有成形,人随着长大,都会有所改变,真正控制你的不是山外意识,老师特意让你前往西晋剑阁借剑,便有想借助剑仙的真意抹除你小时候封禁的恶性,只要是人都有善恶两面,只是你的恶面更强盛而已,所以在你重新接触到恶面时,那股冲击,让你一时失控,但我相信你迟早可以压制下来,只是在于如何重新平衡善恶。” 宁浩然望着三师姐,眉头紧皱,说道“我很少听三师姐讲这些大道理,因为你的道理向来很简单,哪怕你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可那不是我的道理,就算结果如你所说的那样,然而那种结果终究还没有到来,我现在并不想遵循你的意思。” 三师姐说道“很多道理都是用来说的,而从来没有人那么去做,你不想做,我自然也不会强迫你,可有些事情,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更改,那么不管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你都得承受。” “其实我也很犹豫,琅琊城里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前所未有的混乱,我虽不愿强迫你,但貌似又不得不干涉,你现在的问题,跟我所理解的山外之人有很多不同,而你能被老师捡回来,其实本身也有很大的问题,我会想,那是不是荡魔时期山外人留下的后手,可我又想不通里面的逻辑,你的身上肯定隐藏着很大的秘密,若是放任你离开,很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宁浩然摇头说道“为何三师姐也变成了这般样子?我很不喜欢你现在说话的方式。” “以前的三师姐是很果断的,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可现在的三师姐竟也落了俗套,你想留下我,便直接出手,若要让我离开,便不要挡路,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全然不在意,也根本懒得去想。” “我自己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要变强,是一种潜意识,那或许的确是山外意识的影响,我不能控制,也不想去控制,因为那种感觉很好,所以我想要杀死那些修行者,可我同时也想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经的我属于山外,可离宫剑院的宁浩然并不属于山外,现在的我,哪怕用着山外的力量,可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山外人那种极其恶心的东西。” 三师姐轻声说道“我明白你心里的矛盾,正因有这种矛盾,你才并非无药可救。” 她从袖口里掏出了纸笔,写下了一个‘雪’字,她把写着字的宣纸递出,那张宣纸便仿佛被风吹起,来到了欧阳胜雪的面前。 欧阳胜雪伸手接住了那张宣纸,三师姐开口说道“大概能撑一阵子。” 欧阳胜雪点了点头,离宫剑院三先生的修行便是写字,而世间有许多千般玄妙的机缘,能从画中透出,能从琴声里透出,也能从字帖中透出,那张字帖可以压制欧阳胜雪的伤。 那不需要欧阳胜雪从中领悟,而是三师姐给予。 但三师姐的字帖只能给予很小的东西,并不能当做神通术法来用,也没办法轻而易举就写出具备妙意的字帖,那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她在写字的过程里修行,尽管被称作大家,但她自认依旧是很小的修行者,虽拥有很特殊的本事,可终究远没有修至圆满。 哪怕在她人生修行岁月里,也存着几幅妙意字帖,可惜并没有带在身上,而那种字帖的益处都归于她自身,却不能给予,若有人悟性足够高,便可自行领悟,但前提也要合适,那毕竟是三师姐写得字,若修行的道跟三师姐不符,自然也很难领悟到什么。 三师姐此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宁浩然望了一眼拿到那张字帖便很快苍白的脸重新变得红润的欧阳胜雪,说道“三师姐果然是三师姐,这才是三师姐该有的样子,你不再犹豫,便把我的退路直接给堵死,若大师兄身受重伤,我自然能借机会杀死他,从而增强自己的修为,可三师姐短时让得大师兄恢复到鼎盛时期,我便没有了机会,因为在我去杀死大师兄前,三师姐就会彻底压制我。” “我曾经一直都很疑惑三师姐究竟有多强,纵使我现在已经有较为清楚的认识,可依旧没办法得知具体,大师兄理所当然该是离宫剑院弟子里最强的,相信世人也都那么觉得,但事实上,自始至终,三师姐都是最强的那一个。” 面对三师姐,宁浩然若要逃脱,此前便只有身受重伤的欧阳胜雪可以利用,但三师姐提前就把这个机会给扼杀了,纵使宁浩然现在的修为要高过欧阳胜雪,可也很难说一剑就能杀死对方,而只要他没能成功一剑杀死欧阳胜雪,那么三师姐便可以有大把时间做很多事情。 但宁浩然也没有因此绝望,那种情绪早就被山外摒弃了。 他毫不犹豫的出剑。 浑身黑烟弥漫,宛若落青冥降临时的景象。 三师姐手里握着剑,她很认真。 但她出剑的模样,却显得很不认真。 就只是很轻描淡写的刺出。 同时便有一股极其雄浑的天地灵气砸落,让得宁浩然直接摔了个跟头,趴在地上,挣扎不已。 三师姐当然不可能要杀宁浩然,她只需要把宁浩然制住,带回离宫剑院就好。 欧阳胜雪上得前去,略有担忧的望了三师姐一眼,看似三师姐制伏宁浩然极其容易,但那是因为三师姐没有保留,而宁浩然身上升腾的黑烟越来越浓烈,他不确定自己师妹能够压制师弟多久。 三师姐看着欧阳胜雪,说道“我还要再杀一个人。” 欧阳胜雪皱眉说道“是那个在东城门外的?” 三师姐点点头,说道“此地相距离宫剑院不算太远,师兄可以最快速度把师弟带回去。” 她再次写了一副字帖,那是一个‘镇’字,直接拍在了宁浩然的脑袋上,极其浓烈的黑烟很快便开始消散,被彻底压制回去。 欧阳胜雪没有迟疑,他的时间也有限,若不能及时把宁浩然带回离宫剑院,一旦他的伤势反复,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没有再怜惜师弟,直接把宁浩然扛在身上,一步跨出,便越出数里地去。 三师姐手里握着剑,同样的一步跨出,便是一串残影划过,待得三师姐抵达东城门外时,此间战局,也到了结尾。 秦赢终究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柳飞羽和沈秋白及那数十众的军部甲士虽有着不可匹敌的力量,可战斗时间越久,反而秦赢的优势发挥的更大,逐渐占据了上风。 已有多名军部甲士死在秦赢剑下。 柳飞羽和沈秋白也都身上带伤。 当然,秦赢也并非毫发无损,看起来也是有些狼狈的。 三师姐出现在这里时,秦赢很不敢置信。 他同柳飞羽和沈秋白拉开了距离,微微喘着粗气,目光紧紧盯着三师姐,“你居然真的没有死?!” 不管是秦承懿当时如何觉得,欧阳胜雪和宁浩然又如何坚决相信三师姐不会死,也只是让得秦赢稍微变得有些不确定,可他更多的还是依然确信三师姐肯定是死了的,但现在好生生的三师姐就站在他的面前,便使得秦赢很不能理解。 三师姐并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是来杀秦赢的。 于是,在秦赢的话音刚落,三师姐的剑便也已出鞘。 那不管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相当慢的剑。 但独自力战柳飞羽、沈秋白、数十众军部甲士而不败的秦赢却居然没能避开那一剑。 其实就连秦赢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避不开? 他已经很清楚离宫剑院的三先生在哪个层面,纵使当时没有杀死三先生,让他觉得很意外,可他也不觉得三先生有杀死自己的实力,否则当时又算什么? 难不成在这短短时间里面,三先生的实力又上了一层楼? 那可真的是天方夜谭了。 打死秦赢也不可能去相信,那远比三先生活着出现在他面前,还要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九章 我有胸臆要抒(六) 可不管秦赢如何去想,此时他没有避开三师姐的剑,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容不得辩驳。 虽然未完全避开,但也有些微偏移,并没有刺中要害。 然而这一剑也直接让得秦赢重伤。 他喷了一口血,面色变得有些萎靡。 他望着三师姐,语气低沉地说道:“你明明只有知神上境的修为,就算你资质极高,能够跨入知神境巅峰,也不能与我相提并论,我不知道当时你是如何逃脱,瞒过我的,但你现在又怎能伤我?三先生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东西?” 三师姐说道:“我从未想过要隐藏什么,但也没必要无缘无故就把所有会的东西都展示给世人看,也许很多事情都证明着我是一个天才,我从未停止过写字,便是从未停止过修行,那么一个天才,又付出了胜常人许多倍的努力,便也会得到更多的东西。” “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也很难一剑伤到你,毕竟我的境界要弱于你,可在你此刻十分疲惫的状态下,又目睹着我没有死时,心里下意识出现的那抹震惊,都会极大影响到你,而我只需在最佳的时机出剑,你便很难躲得过去。” 秦赢若有所思的说道:“三先生果然很不简单,你当初诈死,想必也是为了都城里的事情能够依旧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下去,处在暗面的敌人,怎么都比在明面上更难缠。” 话虽如此,但秦承懿其实因不能确信三先生是否真的死了,便也有考虑,只是这件事情,秦赢没必要透露出来,他想着自己真的已经很少在世间行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好在潞王殿下谋算极深,三先生没有死,倒也不算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 同样目睹着三先生一剑重伤秦赢的画面,柳飞羽和沈秋白虽然也很震惊,但毕竟三先生是他们阵营里的,沈秋白收拾好情绪,当即开口说道:“三先生,我奉陛下之命,要把四先生带走,以妥善处理西晋二皇子殿下及来自世间诸国那些修士的事情,还请三先生告知四先生的下落。” 三师姐看向沈秋白,说道:“你何以觉得我会知道?” 沈秋白说道:“在此一战里,我虽全力以赴而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但三先生在相隔十数里的地方拔剑,我就算不刻意感知,也能察觉得到,不过我现在看不到四先生的身影。” 三师姐抬眸望着夜空,有星辰点缀,淡淡说道:“摘星修士在深夜有星光的环境下,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但不管我师弟做了什么,那都是我离宫剑院的事情,老师自会同陛下去讲。” 沈秋白说道:“但我得到的旨意是要找到四先生,把他带回去,陛下早有预料,你们离宫剑院的弟子会阻拦,可就算薛院长出面,应该也会认同陛下的意思,我知晓大先生和三先生都对四先生情谊深厚,但有些事情,我们都只有看着的份儿。” 他朝着三师姐揖手为礼,再次说道:“既然三先生出现在这里,想必四先生该是被送去离宫剑院了,在此多谢三先生出手相助,但我要完成陛下的旨意,告辞。” 沈秋白径直便要向离宫剑院而去。 三师姐微微蹙眉,注意到欲要偷袭的秦赢,她没时间理会沈秋白,依旧是很轻描淡写的一剑,但却迸发着极其强大的气息,那是三师姐斩出的最强的剑。 剑意轰击在秦赢的身上,将他直接撕碎,而余威砸在东城门的城墙上,有阵术的光芒闪现,竟连阵术也一并击溃,但剩下的力量便不足以再毁坏城墙。 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自然不是在千海境里柳泽布置的阵术能够相提并论的,若非知神境巅峰强者,或五境之上的存在,很难有人可以做到把阵术一击即溃。 虽然城墙没有遭到破坏,但东城门阵术崩溃的动静也是极大。 ...... 轰隆隆地巨响,传入潞王府里。 迫使得江听雨和皇后娘娘的攻势暂止,而秦承懿也在那一瞬间挣脱了李梦舟的念力束缚,他一掌朝着李梦舟打去,但李梦舟反应也很快,在秦承懿挥掌的瞬间,便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但其身后的府邸建筑皆被秦承懿一掌拍散。 秦承懿微微喘着气,注视着东城门的方向,轻笑着说道:“真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我让秦赢去杀三先生,最终却是三先生杀了秦赢,我果真还是低估了三先生,想来三先生的实力与卓丙春相比,也不遑多让,而秦赢虽有和卓丙春一战的实力,但其实是远弱于卓丙春的。” “秦赢不是白痴,但他很高傲,他错估了三先生的实力,也高估了自己,便意味着是我计划的失策,虽然在那之前我便有考虑到可能会失败,可我终究还是选择那么做了,那么便也该接受这个结果。” 他转头看向江听雨和皇后娘娘,说道:“但琅琊城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可不止这些,其实本来没必要走到这般地步,事到如今,我亦有胸臆不得不述。” “我曾经没觉得自己非要坐上那个位置,但父皇薨逝,王朝面临危难的时候,我那位皇兄身为储君,却还牵顾着儿女情长,若非有李道陵相助,姜国必定会毁在他手里,我当时做了很多事情,绝不比他做得少,我一心一意想要守住父皇的江山。” “若储君能力有问题,自不够资格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可满朝文武支持我的人少之又少,我也没有半点底牌,便也没敢透露那个心思,甚至当时我仍旧想着,每个人都会犯错,皇兄心系着自己爱的女子,倒也无可厚非,纵使那个时机很不对,想来也不能说日后便是昏君。” “可姜国处在天下必争之地,皇兄的每一次决策,在我看来都是相当愚蠢的,就连书院的问题也很大,姜国完全可以统一整个世间,给世间带来真正的太平盛世,但皇兄只知一味躲着,就算世间诸国里有书院牵制,可若书院也出了问题,那么等待姜国的无非是重蹈覆辙,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父皇的江山毁于一旦,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勇者才能踏临世间,懦弱之辈只能任人碾压。” “我对山海清幽心怀敬畏,但我却很不认同院长的态度,她帮着敌国培养了很多人才,就算能够被院长看中的人品行都说得过去,但在战争里面,是很不值得信任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只有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制定规则!” “也只有我,才能带领着姜国开创盛世!” 望着仿佛王者睥睨情绪高昂的秦承懿,皇后平静说道:“你和陛下都有一些问题,他比较温和,而你比较偏激,但他也有偏激的时候,你也有温和的时候,就算你想守住江山,也没必要去抢那个位置,只要你的建议合理,陛下不会不采纳,那是你们兄弟两人之间的事情,跟这些修行者无关,也和百姓无关。” “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很自私自利的人,不管表面上装着为人多和善,对待下属又多亲近,可你始终想着的只有自己,你所谓的理由,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毕竟故事由胜利者书写,你只需得到想要的结果,便无需在意过程,理由是否站得住脚,也没那么重要。” 秦承懿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注视着皇后,说道:“其实你也清楚一些问题,当初有潜伏在宫里的山外之人意图杀害你,虽然山外人的气息极其凌乱,在修行者遍地都是的琅琊城里很难被察觉到,他们亦有其他办法隐藏自己,且不管当时院长有没有发现什么,她终归还是什么都没做。” “姜国的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而院长也已经很老了,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皇兄全部依仗着梨花书院,仰仗着千海境,也仅是坐吃山空,等待所有依仗都消失的时候,要么打,要么等着被杀,既然最终结果都是那样,为何不能在依仗还在的时候,主动出击,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抬手打断正要说话的皇后娘娘,继续说道:“我自然明白,各国的山海清幽之间有制衡,但我从来不觉得那是问题,若世间只剩下一座山海清幽,也只剩下一座王朝,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盲目的出击,当然比不得有计划的出击,可我要施行计划,就必须得有足够的权力。” 皇后忍不住摇头,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可现在看来你又很蠢,你真的觉得世间就没有人想到这样的事情?不管你觉得自己的计划有多好,但世间的局势容不得你想什么,就能成什么,你那样做,且不论能不能成,遭罪的都是百姓,若没有百姓,你坐拥王朝又能得到什么?” 秦承懿说道:“有些没必要的存在,自当抹去,正如黄金时期,修行者死伤千千万,那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亦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启,要做成此事,终归要有些牺牲。” 江听雨沉声说道:“你是个疯子。” 秦承懿笑着说道:“只有疯子才能成事。” 他望向李梦舟,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当时在乌冬山,刺杀薛忘忧的风眠,也是我的人,而我也已经派人去坻水郡杀古诗嫣,你曾借着北藏锋的剑来阻拦我的视线,可我终究还是找到了古诗嫣的下落。” “她去杀王三水,也只是因你想要从王三水那里得到点什么,再从你得到的那份名单来与我建起联系,继而把我的事情揭露出去,可现在西晋剑阁已经把道宫做得事情公布出来,我便也承认确实参与了覆灭不二洞的行动,但我其实跟不二洞没有什么仇怨,要说有,大概就是李道陵曾帮着秦宣坐上那个位置,但这却不是我要毁掉不二洞的理由。” 江听雨紧紧皱着眉头,有关那份名单的事情,除了名单的主人岳世庭,便该只有李梦舟和古诗嫣清楚,因岳世庭的死,就证明着秦承懿也已经知道了那份名单的存在,可那份名单已经被江听雨从古诗嫣手里要过来,秦承懿却能知晓李梦舟曾得到过,便也更能说明,天枢院里有秦承懿的眼睛。 李梦舟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老师、三师姐和古诗嫣的问题,都让他的情绪变得很焦躁,但老师和三师姐没有出事,古诗嫣在坻水郡,他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能把情绪压下来,沉声说道:“你要毁掉不二洞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其实你应该也能猜得出来。” 江听雨看向李梦舟,说道:“剑阁传出来的消息是道宫要毁不二洞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蚕灭卷》,而秦承懿有帮着道宫强者潜入姜国境内,必然是跟北燕道宫有利益牵扯,要毁不二洞的是道宫,秦承懿只是在里面帮个忙,但他为了自己的权势,跟北燕道宫合作,已是罪上加罪。” 李梦舟现在根本不管秦承懿犯了多少罪,但道宫毁掉不二洞的原因是为了得到《蚕灭卷》,让他的心情再度变得沉重了些,其实他早前便已经隐隐有预料到,何况在千海境里雪夜太子很明显也想从他身上得到《蚕灭卷》,他只是没有想到,秦承懿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 但不管如何,秦承懿都参与其中,那无关秦承懿跟不二洞有没有仇怨。 他抬眸看着秦承懿,说道:“你虽在里面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但罪魁祸首是道宫,可道宫没有你的帮助,也很难躲过院长的视线出现在姜国境内,我原本很想依靠自己的实力亲手杀你,可现在看来,你也只是个废柴罢了,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只懂得隐藏在黑暗里的臭虫,我依旧要杀你,但你也已经不配让我的剑沾染到你的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章 要让世间归姜的秦承懿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你可真有意思,明明没有杀我的本事,就算你想要让剑沾染到我的血,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场游戏我已经玩够了,但琅琊城里要死的人远远不够,局势发展到这里,我也不算大获全胜,余下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吧,我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让我能够活着逃出琅琊城,而你们却拿我没有半点辙。”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看向江听雨和皇后娘娘,说道:“我不管陛下在想什么,又会如何处置秦承懿,现在我要杀他,便需要请院首和娘娘相助。” 皇后犹豫道:“陛下要亲自处置,不能任由七先生杀死他。” 江听雨没有说话,他当然不在意秦承懿的死活,但他得在意皇帝陛下的想法。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那便把他打残吧。” 江听雨欣然说道:“可。” 皇后娘娘张了张嘴,便也没有了意见。 秦承懿却依旧是面带微笑。 此时潞王府外走来一道身影。 他快步来到了江听雨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江听雨眉头便皱了起来。 来者是青一,他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 秦承懿见此一幕,忽然说道:“也罢,临走前,便去见皇兄一面,总要告个别。” 秦承懿的态度急转直下,让得江听雨眉头皱得更深,皇后娘娘也不能理解,但李梦舟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出剑。 浩荡的剑意瞬间轰击出去。 秦承懿刚有反应,便被直接轰飞了出去。 把院墙撞破。 片刻时间,秦承懿从院墙废墟里站起身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笑着说道:“这样才有点意思,可惜一点都不痛,你的剑太弱了。” 他话音刚落,夜空里便有一道光柱砸下,让他直接又半跪在了地上,但很快,他便硬生生重新站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露,面色憋得通红,仍是咧嘴笑道:“你念力之强,当真匪夷所思,可惜伤不到我,便也如同鸡肋。” 李梦舟朝着他走过去,再次出剑。 但秦承懿没有继续挨打,而是开始了反击,他同样斩出了一剑。 倒飞出去的人便换成了李梦舟。 他砸破了府里前院的另一面墙。 与此同时,江听雨也在认真询问青一,“陛下真的那么说?” 青一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是。” 江听雨回头看向皇后娘娘,说道:“娘娘的意思是?” 青一把那句话也给皇后重复了一遍,此时听到江听雨来问,她同样轻蹙秀眉,说道:“就算陛下再看重兄弟情谊,但秦承懿犯得错太严重,若直接恕无罪,怎么也说不过去,我不敢相信这是陛下的意思。” 皇后和江听雨都有猜想,皇帝陛下对待秦承懿的事情或许会有心软,但最终结果不会改变,江听雨对秦承懿说的那些,也只是借此想要让得秦承懿有些希望,从而才能束手就擒,但不意味着他就真的相信皇帝陛下会放过秦承懿,也许饶其死罪有可能,但也必定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皇帝陛下可不仅仅只有温和手段,正如皇后所言,皇帝陛下也有偏激的时候,动了真怒的皇帝,将是极其可怕的,绝不可能像青一所说的那样,直接宽恕秦承懿,甚至要让江听雨撤走。 而注意到李梦舟被秦承懿击飞的画面,江听雨一时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他只能先按照原计划,把秦承懿拿下,琅琊城里能够按自己想法暂时不管皇帝陛下意思的人,少之又少,但江听雨算是一个,他只要不杀死秦承懿,那么大可事后再去询问皇帝陛下的具体意思。 就算真的要放过秦承懿,也无非是此时打了秦承懿一顿,皇帝陛下亦不会怪罪。 但让江听雨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青一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而他的剑却横在了皇后的玉颈上,锋利的剑划破了皮肤,有鲜血渗出。 纵使皇后是五境里的大修士,可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院首,陛下的意思很明确,请住手吧。” 江听雨奔向秦承懿的脚步止住,他回头看着青一,瞳孔有些放大,但很快便恢复正常,语气很平静地说道:“陛下的旨意果然有问题,可我只是猜测陛下的意思,而没有想到,问题出在你身上,看来秦承懿安排在天枢院的眼线超出了我的想象,就连你也是秦承懿的人。” 青一神情淡漠,说道:“院首很了解的我身世,而天枢院那些执行危险任务的暗探,基本上都是了无牵挂,自然很难被控制,但我不一样,我能够活着,是因为殿下,殿下对我有活命之恩,而我在天枢院里也帮殿下把那些有家人的暗探尽数控制在手里,其实整个天枢院里现在真正忠于院首的没有几个,忠于陛下的更少。” “天枢院暗探在诸国探知到的消息,只有真正想要让陛下或院首看到的,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明面上陛下掌握着全部,但暗地里,殿下掌握的权势更大,很多朝中大臣,都有把柄在殿下手里,毕竟跟随在院首身边多年,若院首弃暗投明,我愿求情,陛下给予你的所有,殿下都可以加倍给你。” 秦承懿把李梦舟从院墙废墟底下拽出来,一路拖拽着走回来,轻笑着说道:“青一说得不错,但不知江院首意下如何?我知你和秦宣的兄弟情谊很深,虽为君臣,但更亲近,可江院首来自于江湖,我曾经对江院首的事情也不甚了解,不过青一都帮我一一查了出来,你的兄长被地方污吏害死,那都是秦宣的罪过,江院首其实是很厌恶朝堂的,但姜国的问题,都源于秦宣,从某种意义上,你的兄长便也是秦宣害死的,你没必要继续站在他那边。” 江听雨看着他,说道:“我现在才清楚意识到,殿下的谋划,当真是匪夷所思,若非有院长的存在,若非有那些修行山门的存在,殿下已经完全足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而现在,便是殿下终结棋局的时刻,可殿下又是否想过,你在都城里杀死那些来自世间诸国的天才修士,让得姜国与整个世间强国为敌,殿下又如何收场?” 秦承懿说道:“有院长在的琅琊城,便是无坚不摧的,而只要琅琊城还在,姜国便在,我的谋划里不只是坐上那个位置,那么姜国是否同世间为敌,并不重要,因为我会把整个世间都变成姜国。” 江听雨望了一眼胁迫着皇后娘娘的青一,沉默了片刻,再度朝着秦承懿说道:“那殿下接下来一步要做什么?” 秦承懿笑着说道:“按正常情况来看,自然是坐上那个位置,但我没有那么糊涂,看似我胜券在握,可院长的存在,终究是最大的麻烦,就算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待得院长回来,她知晓我的事情,我破坏了那么多都城的规矩,她必定会把我从那个位置重新拉下来,所以那个位置我没必要着急去坐。” “等都城里那些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死得差不多时,诸国要讨伐姜国,让他们来帮我稳固,待我完成了其他计划,重新回来时,便没有人再能够阻拦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就算是院长也不能。” 他把李梦舟扔在地上,说道:“这样当然是很麻烦的,但想要让整个世间都变成姜国,本身就是很难以做到的事情,我要选择最稳妥的方式,直接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无法完成我的计划,而且也根本坐不长久,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以最高的姿态回来。” 秦承懿其实很清楚,院长知晓自己想要坐在那个位置上,或许院长的离开确实有其他事情要做,但也有刻意给他开出一条路,让他自己跳出来,从而解决姜国内忧的问题,以来全身心的准备和燕国的一战。 皇室的事情,院长确实没有资格去管,但对于谋逆的人,便也是在破坏都城的规矩,若因皇帝陛下的问题,让得秦承懿以正常手段坐上那个位置,院长便也会认可,可他用的手段,绝对是院长不允许的,所以就算秦承懿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根本没办法抗衡梨花书院。 若不顾一切的硬要坐在那个位置上,无疑是自掘坟墓的事情,秦承懿绝对不会去做。 他有更深的谋划,那么便要有足够的耐心。 江听雨淡淡说道:“殿下在都城里的谋划,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在此刻都暴露了出来,那对都城来说,不见得是坏事,我不在意殿下在姜国之外还谋划着什么,因为我会拼死把你留在这里。” 秦承懿笑着说道:“正因早清楚江院首的态度,我亦没打算让你活着,但我终究还期待着江院首能够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果然是一种奢望,我说过,琅琊城里要死的人还不够,但我现在确实要离开了,到底江院首能不能留下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又在不在乎皇后的命。” 青一虽然只是四境巅峰的修士,但被挟持着的皇后,也很难完好无损的自救,因青一只要稍微手抖一下,就算皇后能够反杀青一,自己的命也救不回来,江听雨想救,自然更难。 但皇后的神情却很平静,她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我的命根本不重要,江院首,请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吧。” 江听雨有拼死把秦承懿留下来的决心,可若皇后娘娘死在这里,他也没办法向皇帝陛下交待。 但他又不能退缩,因为那就是秦承懿想要看到的。 他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在看着他。 眼神里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 于是,江听雨毅然出剑。 而原本趴在地上的李梦舟,却也在这时站起身来,他手里没有剑,只握着惊蛰刀,因不二剑,在那一瞬间,便朝着青一斩击了过去。 这是一场赌。 要拿皇后娘娘的性命来赌。 就算他们没有商议什么,但不管是皇后娘娘自己的决心,江听雨的抉择,还是仅仅在聆听的李梦舟,都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青一的剑动了。 秦承懿面带微笑的看着。 但青一的剑却没有划破皇后娘娘的喉咙,反而是李梦舟的剑,斩中了青一。 秦承懿有些意外,他连忙回击,把江听雨的剑拦截下来,继而迅速拉开距离。 江听雨终是不愿看到皇后娘娘出事,他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第一时间反身,护在了皇后娘娘的身前。 秦承懿望着那被斩飞出去的青一,艰难地爬起身,又看向面色极其苍白的李梦舟,不由感慨道:“我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你念力的强大,可你每次都是把念力全部释放出来,又能在短短时间里恢复,看来你的念力不只是强大,而是无穷无尽,莫非这便是司徒朝元想得到的《蚕灭卷》?居然真的在你的身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若他能得到《蚕灭卷》,便是又得了一张底牌,尽管是烫手山芋,但秦承懿亦是很惊喜。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红裙招展,扬眉拔剑 秦承懿其实并不清楚司徒朝元到底为何非要得到《蚕灭卷》,但他很清楚,北燕道宫为此甘愿冒险,不惜毁掉不二洞,《蚕灭卷》对司徒朝元必定是极其重要的。 而如果他从李梦舟身上得到了《蚕灭卷》,道宫的视线会直接转移到他的身上,那自然便是烫手山芋,但秦承懿有自己的想法,他目前和北燕道宫终究还没有彻底翻脸,那么他得到《蚕灭卷》的后果,便也会存在着诸多可能性。 但实话实话,秦承懿没有因此便迫切的想要得到《蚕灭卷》,皇后娘娘已经得救,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若要抢夺《蚕灭卷》势必要耗费很多无畏的时间,甚至可能让他把命丢在这里,很是得不偿失。 在心里一瞬间的权衡利弊,秦承懿果断放弃了此时抢夺《蚕灭卷》的想法,他再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打了个响指,府门外便忽然涌入了一群人,那都是天枢院的暗探,虽然很少有执行危险任务的,所以修为不算多高,但亦能给秦承懿拖延一些时间。 这些人显然都是要被抛弃的。 秦承懿甚至没有多看青一一眼,纵身便掠出了府邸。 而江听雨正要去追,便被天枢院的暗探们挡住去路。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江听雨心里很复杂。 李梦舟没有迟疑,他拖着伤重的身躯,第一时间便追着秦承懿而去。 皇后娘娘也很快反应过来,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青一在外围看了江听雨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潞王府。 江听雨没有动作,他看着那些对自己拔剑相向的天枢院暗探,轻声说道:“我知你们的家人朋友被秦承懿胁迫,但现在秦承懿已是丧家之犬,你们不能继续助纣为虐,该清楚自己的职责,也该清楚自己加入天枢院的使命,现在放手,一切都来得及。” ...... 琅琊城西街。 有曹如山提前布置下的阵术,尽管街道里厮杀声震天,但百姓依旧酣睡,丝毫没有察觉。 陆九歌和南笙望着面前的黑衣人尸体,聆听着其他地方的动静,她们脸上都有着迷茫且惊讶的神情,月从霜提剑从街道另一边走来,看着她们说道:“整个琅琊城都已经乱了,我有遇到钟溪言跟着唐神将率领很多军部甲士在追捕那些黑衣人,但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依旧不太清楚。” 南笙稍微有些惊慌,躲在陆九歌的身后,小声说道:“都城不会被攻破了吧?” 陆九歌把她拽出来,无奈地说道:“都城哪那么容易被攻破,否则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其他王朝的兵,而不是连面都不敢露出来的黑衣人,但身为姜国人,我们也理应尽我所能的帮点忙。” 月从霜点点头,说道:“我们尽量和熟识的人汇合,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黑衣人的目的显然是要杀我们,但必然不仅是要杀我们,而很有可能是要杀死所有从千海境里出来的修士。” 南笙紧张的再度抓住陆九歌的手,躲在她的身后,说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这里可是琅琊城啊!” 月从霜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也只是按照那些黑衣人的举动来推测,不管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琅琊城里都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她话音刚落,街道里便又出现了一些黑衣人。 双方四目相对。 那些黑衣人毫无迟疑,挥刀便砍。 但没等月从霜和陆九歌反击,便有一道极其强大的气息出现在街道里。 有白衣飘然的身影自天而落。 她轻挥衣袖,那些黑衣人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便纷纷喷血倒地。 来者正是海棠山主。 “老师。”月从霜、陆九歌和南笙赶忙走上前去。 “潞王秦承懿试图把来自世间诸国的修士尽数杀死在琅琊城里,他的目标虽不在姜国修士,但也有其针对的目标,那些黑衣人里面有四境,亦有五境大修士,为师担心你们遇到危险,从霜已入五境,可协助唐神将他们镇压混乱,但九歌和南笙你们都在四境,便先入宫里避战,等待事情平息。” 但陆九歌却态度很坚决,说道:“既是都城里发生了如此大的事件,弟子便没理由躲起来,自当尽一份力,我会同师姐一起,协助唐神将。” 就连南笙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坚定站在了陆九歌身边。 月从霜说道:“老师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师妹们,想来琅琊城里现在也很需要老师,我们蒹葭苑里虽都是女修,但也不会惧怕半分。” 海棠山主点点头,说道:“我觉得道宫也有可能借着秦承懿的事情,在都城里搞小动作,但凡遇到圣殿修士或是雪夜太子,你们都要万分小心,若敌不过便不要恋战,目前姜国还不能和燕国开战,但如果王行知做得太过分,想来陛下也会有抉择,只要可行,把雪夜留在姜国,亦是可以。” 因秦承懿的谋划,毫无疑问会加剧姜国和燕国开战的时间,世间有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给予你足够准备的时间,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便也只能开战。 海棠山主望着潞王府的方向,秀眉紧蹙,说道:“没想到有江院首和师妹在,都没能留下秦承懿。” 她再次叮嘱了一遍,便朝着秦承懿逃离的方向赶去。 ...... 琅琊城南街。 萧知南和北琳有鱼并肩而行。 她们所到之处,便会留下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北琳有鱼说道:“若非从芍华书院里走出来,倒也难得看到这番场景,我从未想过原来姜国这么乱,在都城里也敢肆意杀人。” 萧知南淡淡说道:“我在姜国的时间不短,凡是大城都有禁止修行者在城里死斗的规矩,虽然除琅琊城外,其他地方的管制并不严格,但都城里乱成这般样子,确很不同寻常,几乎整座城里都有黑衣人的踪迹,他们全是四境修士,如此庞大的力量,一股脑全冒出来,怕是梨花书院也拿不出来。” 北琳有鱼说道:“若他们不招惹我,我倒也懒得去管,可他们连我都想杀,那我自当回敬,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杀得多?” 没等萧知南答话。 前方便有黑衣人出没。 北琳有鱼直接拔剑,剑气瞬间贯穿了整条街,让得那些黑衣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一命呜呼。 她缓缓收剑入鞘,很不屑的说道:“都是废柴。” 萧知南此时眉头轻皱,说道:“有高手。” 在北琳有鱼斩出的那道剑痕尽头,出现了一道身影。 同样的一身黑衣装扮,但却没有蒙面,他手里提着一把宽背大刀,一路行来,在街面擦出了一串火星。 北琳有鱼轻挑眉毛,“五境?” 萧知南刚把右手搭在末花剑的剑柄上,北琳有鱼便已经走了过去。 “总算遇到个能打的。” 那提着宽背大刀的黑衣人冷眼望着北琳有鱼,说道:“芍华书院的北琳先生,看来在千海境里破入五境的人还真不少,可惜你们刚刚破境,尚未在世间大展身手,便要在此陨落了。” 萧知南说道:“此人修为在知神上境。” 北琳有鱼说道:“一个王朝里面入五境门槛的修行者数量很少,真正有名有姓的更少,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五境里的废柴罢了。” 如薛忘忧或海棠山主这般级别的强者,的确是极少数,而寻常普通的五境大修士,倒也不见得就很难找,但凡在世间没什么名望的五境大修士,普遍在五境里也确实没什么大本事,哪怕世间尚有隐藏的游野强者,可也在极少数,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到的。 秦承懿手底下囊括着一些五境里的大修士,但说来,也只有两三个有名有姓,剩下的都是很普通的五境修士,真跟世间年轻一辈入了五境的妖孽相比,也占不到多大的优势,无非是有更多的经验,而经验自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可世间年轻一辈的妖孽也都经验丰富,少数没什么经验的也仗着天赋异禀,同境里要分出胜负,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北琳有鱼是高傲之辈,她并没有把那提着宽背大刀的黑衣人放在眼里。 红裙在夜空下招展。 她扬眉拔剑。 剑气绵延千丈。 如波涛浪潮汹涌而至。 黑衣人提刀斩击,硬抗着那一道剑气,而没有后退半步。 反而是往前踏出了一步。 北琳有鱼神情平静,她随手挽了个剑花,剑气扭转着,伴随着咔咔地声响,像是某种利器在切割着那把宽背大刀,让得黑衣人虎口被震麻,险些握不住刀,他沉着脸色,大喝一声,双臂绷紧,攥着刀柄,猛地砍出,竟直接砍碎了剑气。 “北琳先生不过如此。” 黑衣人微微喘着气,冷笑着说道。 北琳有鱼依旧面色平静,她往前踏出一步,身影便消失在原地,紧跟着,她的剑便出现在黑衣人的面前,黑衣人睁大眼睛,冷汗止不住的从脸庞滑落,“你......” 他刚开口,北琳有鱼手里的剑便斩落。 有鲜血喷洒。 给如浓墨泼洒的黑夜平添了一份惊艳色彩。 她潇洒收剑归鞘,看也没有再看那黑衣人一眼,转身回到萧知南的身边,淡淡说道:“像这种废柴,打起来没有半点快意。” 在知神下境里能够跨境对敌的妖孽之辈,面对普通的知神上境大修士,虽不能随便做到一剑必杀,倒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萧知南说道:“走吧。” 她们此时也有些漫无目的。 在她们的视线里,有很多地方都在发生着战斗,有修行者面对那些黑衣人进行反杀,也有修行者被黑衣人杀死,她们一个来自燕国,一个来自魏国,若非熟人,自然也懒得特意去帮忙。 北琳有鱼且不说,萧知南虽对燕国没有什么归属感,但姜国都城发生的这起事件,她就算能想到里面可能牵扯到的问题,也根本不会在意。 便在她们往前走着的时候,街道里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北琳有鱼微微凝眉,感受着那道气息的迫近,说道:“虽只在知神下境,但感觉比刚才那人要强得多。” 萧知南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 那是一位姑娘。 穿着素青长裙的小姑娘。 对方缓缓停下脚步,略有些好奇的望着萧知南和北琳有鱼。 她的视线放在萧知南手里握着的剑身上。 很快便睁大了眼睛。 “你是燕国的萧知南?!” 萧知南轻蹙着眉头,她很清楚自己并不认得对方,哪怕世间修士能够认得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在从未见过的人里面,能够一眼便叫出她的名字,也是不多见的。 叶桑榆当然从未见过萧知南,但她看过江湖采风人棠鸿羽所著的《纵横卷》,那里面有描述着萧知南的事情,甚至有末花剑的图画,她认出了末花剑,自然便能知晓萧知南的身份。 且她一直以来都很崇拜萧知南,此刻见到本人,叶桑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南城门外的青一和青九 街道里的氛围很安静。 叶桑榆颇有些激动的看着萧知南,小脸变得红扑扑的。 北琳有鱼很是诧异的说道“你的小迷妹?” 萧知南皱眉看着叶桑榆,“你认得我?” 叶桑榆连连点头,又赶忙摇头,依旧很激动地说道“我听说过你,但没有见过你!” 在萧知南尚未走出剑庐时,虽然也在世间有些名头,但远未到世人皆知的地步,她真正成名是在走出剑庐之后,但江湖采风人棠鸿羽本身就是入了观想的半修士,《纵横卷》里记载的也都是世间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在很早之前,萧知南的名字便已经出现在了《纵横卷》里。 入观想不曾受天照洗礼的异人,也都具备着一些特殊的本事,寻常者只是能够简单运用天地灵气,但也有少数特殊的人,例如神算师千机子能够预见很短暂未来模糊的命运走向,而棠鸿羽能够把记录在《纵横卷》里的那些修士的所有事情都搞清楚,仿若亲眼所见一般,便是他的特殊能力,但同样也是有弊端,那要花费很多的时间,亦不是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对于当时只能天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还要被严加看护着的叶桑榆而言,《纵横卷》里记载着那些年轻一辈的修士,尤其是女修士,都是让叶桑榆极为向往的,且《纵横卷》有很多册,就算凭着叶氏族的财力,也很难搜集到全本的《纵横卷》,能够被搜集到的也很少有记载女修士的,而萧知南名字的出现,便也是给予了叶桑榆有勇气偷偷跑出家闯荡江湖的契机。 叶桑榆分享着这些事情,在听闻其自出生开始便有注定活不过十七岁的病,萧知南和北琳有鱼也很是同情,因叶桑榆被观主带去悬海观修行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且叶桑榆代表悬海观入世的时候,她们都在千海境里,便也没有因此得知叶桑榆的身份。 但此刻都城里很乱,到处都是修行者在搏杀,她们虽不清楚叶桑榆有没有到十七岁,可叶桑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确实属于五境,那可不是随意就能忽视的。 没等萧知南和北琳有鱼仔细询问,西城门方向传来了一阵响动。 她们的视线里,有北藏锋的身影,那里也有不少修行者,亦有不少黑衣人,而且那些黑衣人里面有高手。 萧知南和北琳有鱼没有迟疑,立即便朝着西城门赶了过去。 而叶桑榆只是楞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完全遗忘了她出来是要找李梦舟的。 此时的李梦舟已经到了南城门外。 有军部甲士拦截了秦承懿的去路。 钟溪言和谢春风都在南城门。 唐闻柳则率领着部分军部甲士追查那些黑衣人的踪迹。 皇后娘娘比李梦舟后出来,但却先一步到了南城门,几乎在秦承懿被军部甲士拦截的瞬间,而李梦舟因伤重的缘故,在后脚才赶至。 紧跟着青一也出现在了南城门。 秦承懿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回身看着站在城门前的皇后和李梦舟,淡淡笑着说道“此事当真麻烦,看来我想要安稳的离开,真得费点工夫。” 李梦舟不想跟他废话,所谓不再想让秦承懿的血沾染到自己的剑,只是他对待杀死秦承懿的态度有些微的转变,那不代表他不再想杀秦承懿,曾经的他想要亲手解决掉秦承懿,但现在他只想弄死秦承懿,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是不是自己亲自动得手。 “皇后娘娘。”钟溪言和谢春风,包括那些军部甲士都朝着皇后见礼。 皇后微微摆手,说道“不惜代价,拿下秦承懿!” 虽然那些四境里的军部甲士根本打不过秦承懿,但他们也是立即摆出阵势,向着秦承懿冲杀过去。 李梦舟也没有半点迟疑,一步跨出,便迫近到秦承懿的面前,三尺秋水剑,被他直接催动所有的气海灵元,在南城门外爆开。 但他的攻势被秦承懿轻易拦截,其脚下一振,便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弥散出去,让得那些军部甲士的战阵崩塌,纷纷跌飞出去。 纵使那些军部甲士作战丰富,能够借助战阵发挥出极其强大的实力,但双方差距太悬殊的情况下,他们也只是任人宰杀。 皇后轻挥衣袖,瞬间便浮现在半空中,有大量天地灵气凝聚,对准秦承懿所在的位置,猛然拍落。 秦承懿也没有半点含糊,他神情漠然地抬掌迎击,大量的天地灵气爆开,卷起了一股风浪,那些军部甲士被尽数掀翻,就连钟溪言和谢春风也都纵身朝后掠走,但那股风浪拍击而来,仍旧让得他们面庞刺痛。 李梦舟正要有动作,但青一忽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望着眼前的青一,李梦舟沉默了一下,说道“原本只是觉得你有一张面瘫脸,但人还不错,没想到你心里也很瘫,我不知道秦承懿对你到底有什么恩情,但想来他的目的也无非是利用你,可你在天枢院里,院首待你如何,你自然比我更清楚,你现在背叛院首,就不觉得良心难安么?” 青一说道“我自始至终都是殿下的人,在我遇到院首,进入天枢院,都是殿下的安排,我帮着院首做了很多事情,他虽是天枢院的院首,但他真的很多事情都不管,若非有我的帮衬,天枢院也只是土鸡瓦狗汇聚的地方,院首给我的待遇是我应得的,但殿下对我的恩情,是一生都不能报答的,我愿为殿下奉献我的生命,因我的命本来就是殿下给予的。” 江听雨并不喜欢朝堂,又是行走在江湖中的人,天枢院里除了比较大的事情外,基本上都是青一做决定,那并非江听雨的能力不足,他留在朝堂是他也同样厌倦了江湖,若让他真的每日里都泡在天枢院的大大小小事情里,那倒也真的很为难他。 李梦舟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他望着跟皇后缠斗的秦承懿,缓缓吐出口气,说道“我要杀死秦承懿,皇后娘娘不是他的对手,钟溪言和谢春风他们也拦不住,但我不能让秦承懿就这么离开,若你非要阻拦我,我只有杀掉你。” 青一说道“我算是看着你成长到如今的地步,若我早一点弄清楚江院首和陛下为何对你另眼相看,在你当时刚刚来到都城时,我就会想办法杀你了,现在已经没必要说曾经的事情,你虽在千海境里破入五境,但为了殿下,我亦会拼尽全力拦截你。” 虽然秦承懿被江听雨打伤,但亦不是仅有知神上境修为的皇后能够应对的,钟溪言未破入五境门槛,谢春风也只在知神下境,他们的攻势对秦承懿造不成什么影响,仅仅是几招的时间,秦承懿便破开了重围。 李梦舟注视着那一幕,他攥紧手里的剑,说道“我把你当朋友,可事已至此,我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也许背叛的你,江院首依旧不会要杀你,但我不是江院首。” “我此刻杀你,不是以离宫剑院七先生的身份,而是以天枢院青九的身份。” 青一拔剑出鞘。 他神情依旧平淡,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有所动容。 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李梦舟闭上眼睛,再度睁开,不二剑便斩击了出去。 夜空里有闷雷炸响。 青一斩出了自己最强的剑。 剑芒十分高涨。 但李梦舟那一剑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将得青一的剑斩碎,伴随着闷雷而落的不是雨水,而是猩红的鲜血。 青一维持着出剑的姿势。 他的脸上有了一抹解脱了的意味,他最后望了一眼李梦舟,微微张口,“殿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在都城里布局很久,就算在此刻暴露,他也在极短时间里计划好了一切,他所做的准备,是你们都没有办法想象的。” 李梦舟说道“我不管他到底计划了什么,哪怕他真的逃了出去,我也会再找到他,把他杀死。” 青一面带微笑的向前扑倒。 李梦舟握剑的手已经在轻微颤抖,浑身的剧痛让他近乎感到麻木,但他依然是坚定的迈出脚步,秦承懿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他视线里,皇后和那些军部甲士在追,只有谢春风留在原地,此时望着步履蹒跚地李梦舟,他轻声说道“我其实没太搞懂现在是怎么回事。” 李梦舟说道“秦承懿要杀死那些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而我要杀死秦承懿,我觉得你要搞懂的不是这些,你弟弟谢宁还在城里,说不定正在被秦承懿的人追杀,你反正也没有实力对秦承懿怎么着,若去晚一步,你弟弟可能就死了。” 谢春风望着倒在南城门前青一的尸体,他没有再询问,说道“谢宁已经回了不落山门,但我不落山的一些弟子确有被那些黑衣人所杀,既然知晓全是秦承懿搞得鬼,我总得去讨个说法。” 在千海境里的也有几名不落山门四境弟子活着出来,但又被秦承懿的人杀死,现在的不落山门真的走到了末路,山主路中葙已是气海全废,仅有的四境弟子要么死在千海境里,剩下的也死在都城里,四境的弟子只剩下谢宁一个。 而原本不落山门便是来者不拒,很多弟子修行资质都参差不齐,除了人多,便也没什么优势,就连五境里的强者,算上路中葙也只有两个,且那一个还仅在知神下境,现在方才又多了一个谢春风。 望着即将消失在视野里的秦承懿,李梦舟其实对杀死他的可能性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他现在握剑的手无比沉重,浑身伤痕累累,就算追到秦承懿,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秦承懿离去,那是李梦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事情。 此时南城门里走出一道身影。 江听雨望着青一的尸体,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便好生待着吧,我会把秦承懿抓回来。” 他的身影在下一瞬间,便直接消失在了南城门外。 紧跟着海棠山主也从南城门里走了出来。 她淡淡地看着李梦舟,说道“重伤之躯,就算有心,你也什么都做不了,都城里的局势超出了很多人的控制,你的想法并不重要,若能把秦承懿留下,你再谈杀他的事情,而如果留不下秦承懿,都城里将会死很多人,秦承懿在都城留下的烂摊子,很难短时间里解决,自始至终秦承懿都没有半点急迫,他必然仍有计划,这是都城最混乱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提前预想到结局。” 望着沉默不语地李梦舟,海棠山主继续说道“你要杀秦承懿,但此时却杀不了他,也是不受你控制的事情,秦承懿并非庸人,事到如今,他看似如丧家之犬,但或许也仍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在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她注视着前方,微微摇头,说道“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就算有师妹,有江院首,甚至算上我,也很难留得下秦承懿,若他真的把每一步都算到,最终结果就很难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你过来啊 “我能想象到秦承懿必定谋划很深,但眼下的局势,他真的能够逆势翻盘?”李梦舟深深皱着眉头,说道:“如果连你们这么多强者都拦不住他,那他准备的后手又该何等恐怖,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理解,院长对待此事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海棠山主说道:“我也不清楚院长到底为何离开,但我不相信院长真的对秦承懿的事情半点没有察觉,既然院长能够选择在此时离开,便该是没有把秦承懿当回事。” “可世间能够算无遗策的只有南禹无念大师,若秦承懿真的有隐藏更深的东西没有被院长察觉,那很显然院长也被秦承懿摆了一道。” “或许那不是秦承懿刻意所为,只是一个巧合,但不管如何,没有院长所在的都城,如果秦承懿安排了很深的后手,那想留下他,必定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李梦舟沉思着说道:“天枢院青一的倒戈,便是给予了秦承懿能够逃出潞王府的契机,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会制衡江院首的动作,若天枢院的事情不在此揭露,那无疑会是秦承懿掌控都城的绝佳底牌。” “可他依旧毫不可惜的把在都城里的谋划全都揭露了出来,若非真的无路可走,便该是清楚可能天枢院里的问题已经被察觉到,早晚都会被查出来,那他倒不如自己将其暴露,从而还能借此帮助自己逃脱。” “而现在,除非有更强大的人物出现,秦承懿依旧没有办法彻底逃离都城,那他最终的后手又到底会是什么?” 海棠山主说道:“其实相比秦承懿,我更担忧的是王行知,即已明确秦承懿曾和北燕道宫合作,那么秦承懿的后手很大可能也和道宫有关,目前都城里最强的人是归海断空,而就算是归海断空也没有绝对把握可以打赢王行知,若王行知真的毫无顾虑的出手,都城势必会陷入更大的混乱。” 而在海棠山主话音刚落,秦承懿逃走的方向忽然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浮现,李梦舟和谢春风都神色巨变,很显然,秦承懿的后手出现了。 ...... 夜风卷着青叶入林。 雪夜太子背负着双手看着山道两侧的风景,距离他身后不算太远的地方便是离宫剑院,而他的正前方有疾掠而来的身影,那是扛着宁浩然的欧阳胜雪。 欧阳胜雪的面色很苍白,三师姐那张字帖压制伤势的效果在慢慢流逝着,同样被短暂镇压的宁浩然也开始了动作比较大的挣扎,欧阳胜雪是卯着劲往前冲,但注意到前方拦路者,他的脸色也一瞬间变得更难看了些。 但他没有止步,左臂托着宁浩然,腾出右手,攥紧了破尘剑,直接便斩击了出去。 剑气一往无前。 贯穿了山道。 雪夜太子静静站在那里,轻笑着说道:“大先生的剑很弱啊。” 他手持骨剑,从身后探出,劈碎了那道剑气。 同一时间,欧阳胜雪只觉双腿一软,便直接摔在了地上,前冲的速度太快,他摔得也很惨,宁浩然也滚出了很远,沾了满身的泥土。 雪夜太子说道:“我有注意到琅琊城里的情况,实话实说,那真是给予了我极好的机会,我自燕国来到姜国,不仅是为了入千海一观,虽然在那之前,我也以为只是那样,但在千海境里,我清楚,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原本是很难找到机会的,没想到你们自己就乱了起来,那我若是不做点什么,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朝着宁浩然走了过去,说道:“四先生入了山外,你们离宫剑院依旧不抛弃他,倒也真是情谊深厚,可正因如此,显得你们很没有脑子,那不是你们离宫剑院够资格管的事情,牵扯到山外,已经不是你们离宫剑院的事情,甚至不再是你们姜国的事情,而是整个世间都要在意的事情。” 他把宁浩然拽起来,看向爬起身来的欧阳胜雪,微笑着说道:“七先生要杀我,我自当送给他一个礼物,那就是让离宫剑院消失。” 欧阳胜雪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师弟还给我。” 雪夜太子看着半昏半醒的宁浩然,说道:“大先生啊,我对你倒是蛮可惜的,明明是离宫剑院的大师兄,可现在四先生和七先生貌似都比你强一些,而那位向来极其低调的三先生,更是强得可怕,此时你这般可怜的模样,真是让我不得不感慨一番。” 欧阳胜雪阴沉着脸,拔剑杀至。 但在雪夜太子面前,欧阳胜雪真的讨不到半点好,虽然他们只是一个小境的差距,可道宫太玄神通,让得雪夜太子根本不用动弹,就能把欧阳胜雪压制的死死的。 那一剑毫无疑问的斩空。 看着趴在自己脚下的欧阳胜雪,雪夜太子摇着头说道:“没用的,你连我的衣角都触摸不到,但大先生尽管放心,我不会杀你。” 他侧目看向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宁浩然。 宁浩然把三师姐的那张字帖撕碎,回头看了一眼雪夜太子和欧阳胜雪,没有说话,而是旁若无人的直接走开。 雪夜太子也没有阻拦。 他目视着宁浩然的身影消失。 随即低头看着欧阳胜雪,微笑着说道:“四先生完全不在意你的死活啊,但他也确实很冷静,因清楚不是我的对手,便直接选择离开,大先生可以继续抓他回来,我便不打扰了。” 雪夜太子望向离宫剑院所在,眉头轻皱,在见到夜空里那抹微光时,他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掠身遁走。 紧跟着便有一把剑出现在此地。 卓丙春的身影在欧阳胜雪眼前掠过,直追着雪夜太子而去。 欧阳胜雪挣扎着起身。 他蹒跚着脚步,但没有走出去多远,三师姐的那张字帖失效,让得欧阳胜雪的伤势一瞬间变得更加严重,他喷出一口血,视线里一片模糊,很快便一头栽倒,彻底昏死过去。 ...... 路中葙行走在琅琊城里月明湖畔的街道。 他抬头望着温柔乡。 一掌拍开了紧闭的大门。 就算是气海被废掉的知神境巅峰强者,亦非普通人可比,在刚刚被废气海时,路中葙的确虚弱到随便一个人就能杀死他,可得到雪夜太子帮助的路中葙,虽然没了一身修为,但念力却基本恢复,那都得功于北燕道宫的感悟神通——《太玄》。 但因气海被废的缘故,路中葙此刻能够施展的念力,便会用一点少一点,那并非永久的恢复过来,只是被雪夜太子暂时给予。 饶是如此,路中葙也重新变得很强大。 因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城里百姓察觉不到街道上的动静,但直接破开大门的响动,亦是很快惊醒了在二楼睡着的虞大家,虞大家虽非修行者,可也是江湖上的武道宗师,她当即便穿好衣裳,下得楼去。 看着站在一楼大堂里的路中葙,虞大家紧蹙着秀眉,说道:“你做什么?” 路中葙轻声说道:“想要请你帮个忙。” 虞大家说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路中葙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杀死薛忘忧,需要你的帮忙。” 虞大家沉声说道:“路中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我们三人互不干涉,你为何非得要和薛忘忧过不去,何况你现在气海已废,又能做什么?” 路中葙情绪忽然变得激动,他恶狠狠地盯着虞大家,说道:“我的气海是被薛忘忧所废,就算你没有选择薛忘忧,可薛忘忧终究在都城里帮着你,你们真的把我当做傻子不成?薛忘忧今夜必死,我来不是要得到你的同意,你必须得跟我走,因为只有你才能把薛忘忧从离宫剑院里引出来,只要他走出来,我就有把握杀他!” “你休息!”虞大家直接从二楼阶梯掠下,一掌拍向路中葙。 但路中葙冷冷一笑,释放念力,让得虞大家身在半空中,便如遭重击,狠狠地摔了下来,砸破了一张桌椅。 路中葙上前拽起虞大家的头发,说道:“谁都不能阻止我杀死薛忘忧,就算是你,若敢反抗,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死手,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那样对你我都好。” 楼下的动静也吵到了婳儿姑娘和温柔乡里其他姑娘,从各自房间里出来,望着意对虞大家行凶的路中葙,有些姑娘便忍不住叫出声来,而婳儿姑娘虽然也很惊恐,但她却很有勇气的随手抄起一张板凳,直接从二楼丢下,砸向路中葙的脑袋。 自经历张崇事件,又目睹着李梦舟杀人,婳儿姑娘的胆量已不可同日而语,哪怕她现在依旧很紧张,但亦不像其他姑娘那般吓得腿软。 路中葙披头散发,凶神恶煞拽着虞大家头发的模样,实在有够恐怖,且大堂里没有点燃烛火,只有窗外的微光照射,那若隐若现的画面,更觉可怖。 区区一张板凳自然奈何不得路中葙,他只是朝着二楼瞪了一眼,那张板凳便停滞在了半空中,下一瞬间,便又朝着二楼飞了回去,直接把婳儿姑娘砸晕,有几个姑娘也因此很干脆被吓晕过去,剩下的也是到处躲藏,大喊大叫。 虽然她们的声音都很好听,但路中葙却被吵得很不耐烦,正要打算痛下杀手,温柔乡外面恰巧有人路过,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直接闯了进来。 路中葙回头望去,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世间之事,当真无巧不成书。” 走进来的两人正是江子画和何峥嵘。 他们眼见此一幕,都很震惊。 江子画抬头看见婳儿姑娘姿势很糟糕的趴在二楼阶梯处,又瞧见虞大家被路中葙控制,立即拔剑,气愤道:“路中葙!你这狗东西,实在欺人太甚!” 路中葙松开虞大家的头发,冷笑着说道:“也好,薛忘忧出了名的护犊子,再加上你们两个,不怕他不敢出来。” 江子画没理解路中葙的意思,他很不屑地说道:“你都是气海被废的废柴了,还敢出来蹦跶,以前的你我是打不过,但现在,我弄你跟玩一样。” 虞大家赶忙提醒道:“六先生切莫大意,他没那么简单!” 虽然她在都城里见识过很多修行者,但从未听说气海被废仍能有那般非凡手段的情况,她无法向江子画解释念力的事情。 江子画一摆手,说道:“师娘不用担心,看我怎么教训这个狗东西,给您出气。” 直接被当面叫师娘,虞大家也很无语。 但江子画可不管这个,他朝着何峥嵘挑了挑眉,何峥嵘便默默前去把虞大家搀扶起来,而江子画则很傲气的抬着下巴,用剑指着路中葙,说道:“你过来啊!” 路中葙阴沉着脸,那声师娘可是像一根刺扎到了他的心里,“所谓父债子还,我不仅要杀薛忘忧,你们离宫剑院所有人,我都要统统杀掉!” 江子画不屑说道:“你可真能吹,有能耐你杀我个试试。”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那腰间挂酒葫芦的老剑修 嘭! 江子画的脸很亲密的跟地面接触到了一起。 起因是他的身影直接从温柔乡里飞出来,然后脸着地摔在外面街道上,又往前滑动了一丈距离,在地面擦出了一串火星子,然后就趴在那不再动弹。 虞大家说道:“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 何峥嵘淡淡说道:“天才嘛,总得高傲点,结果并不重要。” 话虽如此,但何峥嵘的神情也因此变得很凝重。 路中葙确实气海被废没错,但那一瞬间释放出来的念力却不容小觑,江子画只是因为太大意,才直接中招,可也足够说明,路中葙真的很不简单,明明气海被废,却还能施展出如此强大的念力。 因念力起源道门,目前除了北燕道宫的太玄神通,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做到让一个人气海被废的修士依旧能够施展念力,但这种情况并非世人皆知,因此何峥嵘也不能解释路中葙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子画虽没能在千海境里直接破入五境,但也只差半步之遥,考虑到因江子画太小看气海被废的路中葙才大意中招,不见得路中葙就真有那么强的念力可以瞬间击败江子画,于是何峥嵘提剑走了上去。 但路中葙却没有对何峥嵘施展念力,因对付江子画时,他用出了很多的念力,现在已经所剩无几,直到刚才的情绪消化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这个世上唯二能够直接让他控制不住情绪的只有薛忘忧和虞大家。 待冷静下来,路中葙便开始思考对策。 他望着那神色平淡的少年,原本在他眼里如蝼蚁般的存在,却在此时将他逼入困境,心里那股怒意也是无以复加的,但他能够很好的控制住。 何峥嵘是四境巅峰的修士,他剩下的念力根本不足以应付,但有江子画在前,只要不被看出端倪,便仍有机会。 然而路中葙真的很不了解何峥嵘,他根本就没有半点顾虑,直接拔剑出鞘,对何峥嵘而言,探知真相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直接动手,亲身来验证。 结果自然是措不及防的路中葙被何峥嵘一剑轰飞。 温柔乡外面的街道,江子画爬起身,望着里面的画面,和虞大家四目相对,他讪笑着说道:“其实我很强的,起码比我师弟厉害点。” 虞大家回以笑容。 江子画知晓,未来的师娘肯定没相信。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太差劲了。 他当即便颤巍巍起来,浑身疼得他呲牙咧嘴,但仍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跨过门槛,大喝一声,“师弟!放着我来!” 唰的一声。 有一抹刀光浮现。 一把雪亮的刀便架在了江子画的脖子上。 紧跟着便是几个人走了进来。 他们是南天门圣殿修士的装扮。 目前都城里除了王行知、雪夜太子、韩幼清外,便也仅剩从千海境里活着出来的那三名圣殿修士,而他们也都是四境巅峰的修为。 一名圣殿修士从背后把刀架在江子画的脖子上。 另外两名圣殿修士则分别朝着何峥嵘和虞大家走去。 因江子画有危险,何峥嵘在此刻也不敢反抗,只是用很冷厉的眼神盯着那名走向自己的圣殿修士。 虞大家被其中一名圣殿修士抓住,他冷眼看着路中葙,说道:“殿下给了你机会,结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怪不得你斗不赢薛忘忧,若非殿下安排我们跟着,还真被你坏了大事。” 路中葙神情阴沉地看着那三名圣殿修士,说道:“既然你们殿下有人,又何必非得让我前来?” 若只是抓住虞大家来引出薛忘忧,的确没必要非得让路中葙出面,但路中葙跟薛忘忧有怨,且路中葙是姜国修士,只有他能尽量避开麻烦把虞大家骗出去,可惜雪夜太子低估了路中葙对待薛忘忧和虞大家的反应,居然直接就开门见山,导致弄出了一些动静,节外生枝。 若非如此,直接让那三名圣殿修士强制把虞大家带走,自然更简单,但却很难走出都城,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那三名圣殿修士也都不愿搭理路中葙,直接打晕虞大家扛走。 面对着何峥嵘的那名圣殿修士很警惕,慢吞吞地往后撤。 待得跨出温柔乡时,站在江子画背后的那名圣殿修士就要抹了江子画的脖子。 但何峥嵘反应很快,大石剑脱手而飞,救下江子画的同时,他也瞬间追了出去。 而得救的江子画,也是心头火起,回身一脚便踹中身后那名圣殿修士,剑鸣声起,果断划过了那名圣殿修士的勃颈。 他立即跑出温柔乡,却发现外面早就没人了。 当即又反身回来,恶狠狠地扑向路中葙,一脚把他踹倒,“你们抓我师娘到底想做什么?!” 路中葙很狼狈的摔在地上,他语气低沉地说道:“我想杀薛忘忧,燕国雪夜太子似乎也想要杀死薛忘忧,他便想以美人来威胁,让薛忘忧自己乖乖出来送死,虽然我知道雪夜太子肯定有更深的目的,但只要是为杀薛忘忧,我便不在意那些,但现在看来,他也只是把我当成白痴而已,明明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故意耍我,实在可恨!” 现在的路中葙只想着是雪夜太子在戏耍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雪夜太子为何做了那么多,只是为戏耍着他玩的逻辑性,已经是废人的他,情绪起伏很不稳定,他仍旧没有从自己变成废人的境地里回神,便被重又赋予了报仇的希望,可到头来他依旧只是个废人。 怒意冲昏了他的头脑。 江子画没时间去理会路中葙,他慌忙跑出去,直接就回了离宫剑院。 但等他回到离宫剑院时,老师不在,师伯不在,三师姐也不在,江子画放开神游意念,只看到了东城门外的三师姐,却没有找到老师和师伯的踪迹,显然,这种情况只可能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超出了江子画的神游距离。 他当即又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 而离宫剑院的弟子也早在卓丙春下山时,便被派出去协助镇压都城混乱局面了。 梨花书院。 一直在注视着都城的归海断空,忽然从凉亭里走了出去。 陈莫西说道:“我虽然依旧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但若继续看着,秦承懿便会逃出琅琊城,现在王行知也有了行动,我会去把秦承懿抓回来,也希望归海先生依旧坚决贯彻你所谓的态度。” 归海断空径直下山,“我已派出书院弟子开始行走,若不等到秦承懿无路可走,把在都城里的底牌全都暴露出来,终归会有隐患,那些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已经有人被秦承懿杀死,那么我过早有行动也没有什么意义。” “秦承懿的某些计划已经完成,那是没有办法更改的,我能够做的,就是把秦承懿在都城里的根基全拔除掉,何况我要时刻盯着王行知,若我一旦出手,王行知也会行动,我没办法顾全两边,只能如此。” 院长离开前已经允许修行者在都城里厮杀,但目前的局势显然是超出原本院长所设想的结果,归海断空也不是非得遵循院长原本的态度,但因有王行知的存在,归海断空必须得分出轻重,在最合适的时候才能出手。 相距琅琊城百里之外的山野中。 雪夜太子停下了脚步。 他回身望着紧随而至的卓丙春,微笑着说道:“卓先生是离宫剑院里第二强的大剑修,可惜在千海境里许多年轻一辈都跨入了五境门槛,而我也察觉到天地气运的变化,那是对世间修士的天赐,但那种变化还不够明显,可恰巧在气运圣地里的修行者,便是首批接受天赐的人,因此得到了绝妙的好处。” “我在很早就觉得奇怪,虽然气运圣地里处处都是机缘,但也不是那么容易顿悟的,尤其是对跨过五境而言,但事实上,那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很幸运的直接破入知神上境,便也具备着同知神境巅峰强者一战的实力,或许现在的我依旧打不过卓先生,但想来拖延您一阵,还是不难的。” 卓丙春说道:“天地气运变得浓郁,的确会加快世间修士破境的速度,在外的修士尚且只是察觉到天地气运的变化,而在千海境里的你们便直接受到了洗礼,可那在我看来,并非什么天赐,而是灾难来临的前兆。” “若你们燕国真的开始想要有什么动作,也无非是看到了天地气运的变化,想要抢占先机,那本身就是很愚蠢的想法,而且我也能大致确定,不管你们想要在都城里做什么,都是擅作主张,而非你们那位圣人的意思。” 雪夜太子笑着说道:“卓先生搞错了一件事情,燕国目前想要攻占姜国,的确需要有很多准备,但如果我能够在都城里做些事情,燕国的计划便可以提前,准备的目的是要万无一失的灭掉姜国,而如果姜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那么燕国也不需要再多做准备来浪费时间。” 卓丙春紧紧蹙着眉头。 秦承懿在都城里搞得事情便已经让得姜国腹背受敌,若燕国能够保证天下所有王朝都会剑指姜国,那的确不需要再做什么准备,反而是姜国要考虑的问题变得更多。 因剑仙已经和道宫对立,而魏国方面又有叶桑榆牵绊,是目前姜国仍有机会结盟的,但除此之外,便很难再找到第三方势力了,因秦承懿直接在都城里刺杀那些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若不能给出解释,结局自是相当不妙的。 雪夜太子看了看天色,说道:“现在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将会有一场好戏上演,很不幸的是,你我都没办法亲眼所见,但这本身就是我的目的,我会拼尽全力把卓先生尽可能的留在这里,直到那场戏结束。” 若纯粹拼实力,雪夜太子当然没有什么胜算,可他毕竟来自燕国山海清幽,有的是强大神通能够短暂制衡卓丙春,他的目的只是拖延,完全没有想要杀死卓丙春的意思,因为他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同样在距离琅琊城偏远的地方,那两名劫持虞大家的圣殿修士很狼狈的跑来跟王行知汇合,等待着目标人物的出现。 在他们的附近,何峥嵘正与韩幼清对峙着。 他们在千海境里也算稍微同甘共苦过,但自始至终何峥嵘对韩幼清的印象都不算很好,又因两个人都是相对年轻一些,其实何峥嵘早有和韩幼清一战的想法。 可在走出千海境前,韩幼清也已经成功跨过了五境门槛,虽仅是知神下境,但也是何峥嵘很难跨越的鸿沟。 他已经伤痕累累,汗珠滴进眼睛里,让他睁不开眼睛。 韩幼清沉默不语。 此乃他直接杀死何峥嵘的很好机会,但他却没有什么动作。 直到紧闭双眼的王行知忽然睁开眼睛,视线里有模糊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那是穿着青衫的老者,腰间挂着酒葫芦,缓缓走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我今日入剑仙 姜国长平二十七年春,有轻柔的风拂面。 薛忘忧在山路前行,速度很慢,轻风吹拂着他的衣衫,星辉伴着皎白月色洒下来,树木的阴影张牙舞爪,也拉扯着他的身影变得很长。 他望了一眼昏迷着的虞大家,此时的虞大家被很随意的丢在地上,浑身沾满了泥土,那两名圣殿修士就在虞大家的两侧,手里提着刀,虎视眈眈。 王行知坐在一块青石上,微微抬眸,淡淡说道:“你们离宫剑院的日子到头了。” 四先生宁浩然是山外人。 七先生李梦舟身上有着北燕道宫想要得到的不二洞感悟神通《蚕灭卷》,离宫剑院不仅是要同北燕道宫为敌,甚至有可能同整个世间为敌,那的确是很难以想象的事情。 薛忘忧没有回话,他的视线从虞大家的身上移开,望着伤痕累累的何峥嵘,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拔掉塞子,仰首灌了一口,便丢给了何峥嵘,“喝点酒,活活血,那样会舒服点。” 何峥嵘伸手接住酒葫芦,说道:“是路中葙做的。” 他望了一眼虞大家,没有像江子画那般不要脸的直接叫师娘,虽然何峥嵘也觉得那该是自己的师娘,但他显然叫不出口,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他们的目的是要杀老师,老师不该来。” 薛忘忧说道:“没有什么该来不该来,我在乌冬山重伤,至今没有恢复过来,若是平常的事情,我确实可以装作不知道,纵使那样显得很懦弱,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装作不知道的,所以我必须得来,其实我也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时刻。” 他环顾着周围,笑着说道:“小雪不在,小四不在,小三不在,小七也不在,只有你在,我想看着离宫剑院重回顶峰,我很想亲手把重担交给你们,可我毕生都在为离宫剑院着想,你们也都成长了,虽然眼下面临着很严峻的事情,但老师貌似也帮不到你们什么,事已至此,我得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曾经的遗憾,不能永远延续下去。” 何峥嵘怔怔地看着薛忘忧,那番话很低沉,像是薛忘忧在交待遗言,何峥嵘的情绪也变得很低沉,虽然他没有一日是真正跟着薛忘忧修行的,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他猛灌了一口酒,便朝着薛忘忧走过去,把酒葫芦递还给薛忘忧,说道:“我会拼命保护老师。” 薛忘忧拍了拍何峥嵘的肩膀,笑着说道:“我还没有弱到要你保护的时候,何况你也保护不了为师。” 何峥嵘默然不语,虽然明白老师不是那个意思,但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让他真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薛忘忧把何峥嵘拉到一边,说道:“我早晚都是要死的,我只是期待着能够晚点死,但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虽然现在的情况与我想得很不一样,但结局貌似都是一样的,我只能尽量坚持久一些,不要死得那么糟糕。” 何峥嵘想说些什么,但喉结滚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此时的王行知缓缓站起身,淡淡说道:“薛院长一生的成就很高,年少时便在荡魔时期成名,又用大半生的时间让得本来濒临毁灭的离宫剑院成为姜国里最强的山门之一,也是整个姜国里威望极高的人,更是世间最接近剑仙的人物,但你劳苦一生,离宫剑院注定依旧要被毁掉,我是来帮薛院长结束这一切的,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薛忘忧笑着说道:“我近几年来可是早就休息够了,王先生是五境之上的存在,那当然是非比寻常的大人物,可我对自己的生死早有打算,我的剑,一直都在准备着,最接近剑仙可不够,我这一生里的最后一战,怎么着也得以剑仙的身份而战。” 王行知皱眉说道:“你想在这种时候破境?” 薛忘忧说道:“那是很蠢,且很难做到的事情,但别人做不到,我能。” 王行知微微眯起眼睛,“你曾派四先生到西晋剑阁借剑,那时世间便有传闻,薛院长要入剑仙,可到头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便渐渐被遗忘,原来你一直都在等着,可你又怎知,会面临如此局面?” 薛忘忧说道:“我很期待自己临死前能够痛快打一场,但问西晋剑仙借剑的根本目的,不只是为了我自己,现在只是正好被我自己用了而已,说来很讨厌,我借剑是为徒弟,却要在我身上浪费掉,但我现在想得不是离宫剑院。” 他右手里出现一把剑。 一把小木剑。 他凝视着王行知,说道:“我今日入剑仙,只愿护一人,而若是能杀了你,我自然更喜!” 王行知睁大了眼睛。 那股强大的剑意直冲云霄! 夜色大亮。 整座山里的天地灵气都在疯涌,耀眼的光芒自天而降,仿若一把直立苍穹的剑! 宁浩然止住脚步。 他凝望着视线里的身影,耳畔回荡着那句话。 虞大家在此刻醒来,泪花湿了衣襟。 年轻时,薛忘忧和路中葙是很好的兄弟,且因有离宫剑院当年的事情,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山门里,虞大家拒绝路中葙的情意,而薛忘忧又在当时选择了山门,其实是说来复杂,但又很简单的事情,至少虞大家能够明白,薛忘忧心里是有她的。 仅仅是在都城里暗中帮着她保护温柔乡,但薛忘忧却从未露面,那对虞大家而言,依旧是没有办法释怀的事情,她很理解薛忘忧的选择,但她不能理解明明就在眼前,薛忘忧却半句话都没有。 蹉跎了时光,耗费了青春,只是等待一句话。 但只要那句话说了出来,便怎么都不算迟。 我今入剑仙,只愿护一人。 而我在城内望山,视线里也只有一人。 薛忘忧已入剑仙之位。 世间便也有了第二位剑仙。 那一剑的风采照耀着整个姜国。 在西晋剑阁里,王乘月注视着那个方向,喃喃道:“你入剑仙,只愿护一人,倒是洒脱,我有一剑,希望能助你。” 薛忘忧的手里握着王乘月的剑。 便是两位剑仙出剑。 而那终究只是王乘月的一道剑意,已是濒死之态的薛忘忧,很难避免魂归道天的结局,那或许是最短暂的剑仙,但至少在这一刻,也是最耀眼的剑仙。 王乘月面对着姜国的方向,行剑礼。 剑阁弟子以徐北寒为首,同时望姜,齐行剑礼。 南禹枯禅。 一颗白棋落在棋盘。 无念大师略微沉吟,“薛忘忧早有入剑仙的资格,但他心中压着一抹很重的心思,又压着离宫剑院的重担,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因他很清楚若一旦入剑仙,虽能得到一时辉煌,但亦会加速他的死亡,那种压制的感觉很不好受,他解开了心里的那抹困惑,正视剑心,便是真正的剑仙。” 九皇子默然不语,他虽不能看到那一副画面,但如同王乘月在雪山拔剑,那道属于剑仙的剑意,传递到了世间每个角落。 陈莫西望着面前那拦路的老者,其身影缓缓倒下,但秦承懿的身影早就不知所踪,江听雨咳着血,面色萎靡,皇后娘娘的眼神很哀伤,海棠山主看向旁边执意跟上来的李梦舟,微微张口,却付之一叹。 李梦舟步伐沉重,渐行渐远。 谢春风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皇宫大殿里,皇帝陛下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字帖,第一次觉得很难看,他没有任何情绪表露,但殿内却相当压抑,那些伺候着的内侍和宫女,全都低着脑袋,甚至身体轻微颤抖着。 西城门外,北藏锋和萧知南、北琳有鱼他们都是身疲力竭的模样,秦承懿在都城里的安排确实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前有黄泉宫宫主风眠,后有秦赢,再有助他逃离的那名老者,在都城里面仍有一位知神上境的大修士存在。 而且不是一位普通的知神上境修士,非是北琳有鱼杀死的那位可比,他们拼尽全力才堪勘将其杀死,但也耗光了所有的气海灵元。 萧知南蹒跚着脚步,离开西城门。 叶桑榆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 卓丙春的剑停滞在了半空中。 对面的雪夜太子气喘吁吁,过度的使用太玄神通,让他的身体也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望着面前卓丙春直接遁走的身影,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想要拖住像卓丙春这般的强者,自然很不容易,但好在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雪夜太子没有休息的打算,他艰难地重新站起来,喃喃自语道:“我想要的结果越来越接近,与其去找,倒不如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去做了。” 雪夜太子慢慢往前挪动着,他的目标,是离宫剑院。 背对着他的是那一束极其耀眼的光芒。 薛忘忧的眼瞳里没有任何神采,悬浮在他身前的小木剑,朝着王行知斩落。 天地灵气的波动很剧烈。 生生撕毁着周遭的一切。 薛忘忧的衣衫飞扬,他立于半空中,万千剑影环绕着他,如同龙卷,爆裂的剑气弥散,给予首当其冲的王行知无穷的压迫力。 他怒目欲裂的望着薛忘忧,疯狂催动着气海灵元,他的衣衫被剑气撕碎,身上切割出一道道血口,那如雷震的声音响彻在山间,“你刚破五境壁垒,踏足玄命!妄想杀我,痴人说梦!” 可薛忘忧的剑势之强大,有些超乎王行知的想像。 他很清楚,那不仅仅是属于薛忘忧的剑意,也有那把小木剑上属于王乘月的剑意。 两大剑仙的剑意,当世无敌! 剑气撕碎了那两名圣殿修士,但距离他们很近的虞大家却被一股很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嘶声喊叫着,却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韩幼清在犹豫着。 他望着眼前的一幕,脑海里浮现出沈霁月的身影,捏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他回头望着琅琊城的方向,咬紧牙关,径直跑了回去。 归海断空出现在何峥嵘的身边,伸手护着他不被影响,抬头看着薛忘忧出剑的画面,他刚刚把手抬起,但薛忘忧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畔,让得归海断空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他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剑意在不断壮大,完全被包裹在剑意里的王行知,在嘶声怒吼。 “老师!” 何峥嵘想要挣脱,却被归海断空紧紧按着肩膀。 薛忘忧注视着虞大家,露出了一抹笑意。 紧跟着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洒向地面,极为鲜艳。 他推出手掌,剑意将得王行知彻底吞噬,整座山被夷平,剧烈的响动振聋发聩。 在李梦舟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老师的身影从半空中坠落,他红了眼眶,不顾一切的狂奔过去,多次摔倒又爬起,眼睁睁看着老师的身影砸落地面,他伸出双手,重重扑倒,爬着往前,看着老师满脸鲜血的样子,他紧紧抓着老师的衣角。 薛忘忧的视线落在李梦舟的脸上,咧嘴笑着,“你来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只愿护一人 薛忘忧的眼瞳里如同一滩浑浊的死水,但在看到李梦舟的那一刻,重新有了一些色彩,他抓着李梦舟的手腕,喃喃说道“其实我坚持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那样真的很累,好在我收了几个很满意的徒弟,但这几个徒弟貌似都有点问题” 李梦舟低着脑袋,听着薛忘忧那语气很弱,很难听得清楚的字眼儿,感受着薛忘忧抓着他手腕很用力的手,他干涩的嘴巴抿动着,“别说了” 薛忘忧的脸上挂着笑意,他没有听到李梦舟的话,依旧喃喃自语着,“你三师姐的天赋很高,但脾气也很怪,教她修行很愁人的,因为我根本不懂写字,可她只需要写字就能修行,你说得多气人。” “你大师兄虽然很听话,但就是太听话了些,他很难担得起离宫剑院的重担,他耳根子又软,剑心不稳,无法通明,需得多些磨砺,才能知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日后得帮帮他,否则就太丢剑门的脸了。” “小四是我捡回来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山外的身份,可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虽然性格暴戾,但也是可以慢慢教得嘛,而且他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的,我有想过,他或许终有一天会变得不是自己,而如果我老了,或死了,便没办法再管他,我想借剑仙的剑意来压制他内心里的暴戾,可现在看来,还是失败了。” 薛忘忧侧头看着李梦舟,说道“但你们都不能放弃他,他是个好孩子,身世的问题,他不能选择,但人生怎么走,是可以选择的,内心里的暴戾始终存在,那是透在骨子里的,但只要他能压制下去,潜心领悟剑仙的剑意,终能消除。” “你五师兄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也因此,他在剑道之路上走不长远,可那没关系,只要离宫剑院存在,他就是离宫剑院的一份子,没有人可以欺负他。” “江子画那小混球便不说了,就是个惫懒的货,但我如果能像他一样没心没肺,或许这一生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李梦舟沉默着。 薛忘忧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的视线放在李梦舟的身上,“在你考离宫时,江院首便有来找过我,虽然当时只是猜测,但现在看来,那个猜测基本是对的,就算你不是不二洞那第七名弟子,也必然和不二洞有莫大的牵扯,不管是要杀秦承懿,还是要同北燕道宫敌对,那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你还很年轻,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便好。” 他再次抓紧了李梦舟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身为老师,没有帮到你什么,我很惭愧,但这一次也是我抛弃所有,真正按自己的心意来行事,至少对我自己而言,那是很好的事情。” 虞大家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揉着李梦舟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望着面前的薛忘忧,轻声说道“我们都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 薛忘忧微笑着说道“好好活下去,就算我死了,也会一直保护你,离宫剑院也会保护你。” 虞大家说道“我不能干涉你的选择,但你现在重新做出了选择,我便不能懦弱,也得有自己的选择。” 李梦舟抬头,泪眼婆娑,他能明白老师的意思,也能明白虞大家的意思。 薛忘忧自然也能明白虞大家的心意,他微微怔了一下,便轻笑着说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虞大家说道“我也一直都喜欢你。” 薛忘忧取出小木剑,递给李梦舟,把自己的本命剑,也递给李梦舟,“照顾好自己,若可以,也照顾好离宫剑院。” 他想要侧过脑袋,似乎是要看向某个人,但他最终没有做到,而在薛忘忧看不到的地方,正站着宁浩然,他红着眼眶,身子颤抖着,他很清楚此刻薛忘忧到底想要看什么,但他却没有勇气走过去,他的脑子里很乱,如针扎一般疼痛。 在那烟尘弥漫的地方。 王行知的身影再次显露。 他浑身破烂不堪,血迹斑斑,急促地喘着气。 何峥嵘的眼眸里很惊骇,“承受老师那样一剑居然都没死?!” 归海断空神情凝重地说道“王行知步入五境之上多年,就算薛院长借着王乘月的剑意,把那一剑发挥到了极致,但也只是有大概率把王行知杀死,并不能保证,可他能从那一剑下活着,亦是很不简单的事情。” 就连归海断空都没有把握能够在薛忘忧那一剑下活下来,足以说明,王行知已经很接近玄命境巅峰。 他望着气息越来越虚弱的薛忘忧,眉头深深皱着,第一时间便朝着王行知掠了过去,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在意能不能跟燕国彻底撕破脸的问题了,他必须拼尽全力把王行知杀死在姜国。 薛忘忧抓着虞大家和李梦舟的手,他很平静地望着那一幕,“就算有秦承懿里外勾结,但寻常的高手也很难轻易避过院长的感知,秦承懿选择了最佳时机,避过了院长的视线,但除了道宫圣人外,也只有王行知有本事做到避过院长的感知,二者缺一不可。” 王行知已经是很接近院长的存在,借助秦承懿的手段,只要能短暂避开院长的视线,他自然便有办法带着有数的道宫强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二洞,面对王行知,那些不二洞里的弟子再是妖孽,也如同蝼蚁。 而李道陵又在破境的过程里,本身就会影响到天地灵气,而打破五境壁垒,跨入玄命境界的声势是极其浩大的,能够很好起到遮蔽外界视线的作用。 所以就算当时院长有把视线转过去,也很难清楚看到不二洞里的画面,等到院长能够看清时,不二洞便已经消失了,而能够在极短时间里做到那一步的,想来想去,在燕国都只有司徒朝元和王行知两个人。 在此情况下,便只有南禹无念大师能够算到,所以皇帝陛下才会特意派人去南禹枯禅问询,眼界达到那种高度的人从来不会去纠结院长是如何被瞒住的,只在意到底是什么人做的,那才是值得去猜测的事情。 就连被称为算无遗策的无念大师,其实也不是真的什么都能算到,总会有出错的时候,院长凭眼睛和感知,自然也很难看清所有的事情而保证不会有什么意外。 只是相比于不二洞覆灭那么大的事情,哪怕距离都城遥远,院长却半点没有察觉到,终是存在一些问题,但有秦承懿暗中协助,又是像王行知那种级别的大物,同时借着李道陵破境的时机,只要过程里不出错,想要暂时瞒住院长,倒也并非很难的事情。 但也要计划足够严禁,半点错都不能有,想要随随便便就做到,自是不太可能。 虽然薛忘忧没有解释很多,可那对于李梦舟而言也并不重要,他望着王行知面对归海断空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哪怕活了下来,显然也是近乎被薛忘忧那一剑打得半死,但王行知的生命力很顽强,仍旧能够跟归海断空缠斗片刻。 他缓缓站起身,擦掉眼泪,“我不管他是否杀死了李道陵,也不管是不是他毁了不二洞,老师的剑护师娘,我的剑也要护老师。” 薛忘忧轻轻拽着李梦舟的衣角,说道“我送你一份机缘,那也是我唯一能够留下来的东西。” 有剑意缓缓流转,自薛忘忧的气海里顺着他的手涌入到了李梦舟的气海。 那些看不见的剑意,却很是霸道。 李梦舟只觉得气海仿若要炸开一般,他双膝跪地,痛苦嘶嚎。 薛忘忧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朵里,“向西晋剑仙借剑,是为小四,也是为你们所有人,为师现在唯一能帮你的,就是把我的剑意,送给你,王乘月的剑意你要自行领悟,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但对你们而言,亦是莫大的好处。” 他的剑意尽数涌入李梦舟的身体,薛忘忧也变得更加虚弱,他的眼瞳里再没有了任何神采,只是牵着虞大家的手,面带着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虞大家轻轻拍着薛忘忧的胸口,她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何峥嵘不顾一切跑了过来。 山间焕发着青意,唯有那处,画面刺目,山头崩碎,绵延不知多少里的剑痕笔直穿越群山,沿途处处废墟景象。 三师姐朝着那里走去。 有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她望着静静躺在那里的身影,仿佛睡着了一般,在其旁边躺着一美妇,面带笑意,鲜艳欲滴的梅花在周围铺呈,又显得很妖冶。 跪在那里的少年在痛苦的嘶吼。 就算李梦舟已经破入五境,但属于剑仙的强大剑意,很难相融,他在被动吞噬那道剑意,身体不断被撕裂,被药浴淬炼出来的体魄,变得不堪一击,浑身鲜血淋漓。 何峥嵘痴傻地呆愣在那里,望着静静躺在那里的薛忘忧和虞大家,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母亲临死前的画面,他再一次痛失至亲。 沈秋白出现在宁浩然的旁边。 他注视着那张有些失魂落魄的脸。 江子画狼狈的跑来,他浑身脏兮兮地,望着那副画面,陷入痴傻,继而嚎啕大哭。 路中葙步履蹒跚,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薛忘忧和虞大家躺在一块,忽然咧嘴疯笑了起来,但那笑声里却透着无尽凄凉。 谢春风和钟溪言站在外围。 谢宁带着一些不落山门弟子出现。 他在谢春风耳畔低语。 忽然间,路中葙疯狂朝着王行知奔了过去。 但已是废人的他,直接被王行知和归海断空战斗的余波震飞,口喷鲜血,趴在那里,浑身经脉尽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薛忘忧和虞大家。 紧跟着便是王行知被归海断空一掌拍飞,他正要终结王行知的生命,但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归海先生。” 浑身鲜血淋漓地李梦舟缓缓站起。 他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捡起老师的本命剑,捡起那把小木剑。 分别递给了三师姐和何峥嵘。 “照顾好老师和师娘。” 三师姐沉默不语,低头看着手里那把名为离霜的剑。 卓丙春的身影疾掠而至。 李梦舟从他身边走过,缓缓止步,“师伯,我还需再借一次你的剑,” 他继续向前走。 卓丙春望着躺在那里的两个身影,没有说话。 归海断空注视着他,轻声说道“就算王行知重伤,可他终究是五境之上的大物” 李梦舟说道“哪怕他是神,我要他死,他便不能活。” 他缓缓抬起左掌,有剑意在沸腾。 很快手掌便血肉模糊。 但他没有半点反应。 继续往前走着。 留了下一地的血脚印。 萧知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梦舟目不斜视,“待会儿可能需要借你的剑。” 萧知南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李梦舟,犹豫着说道“你伤得很重。” 但李梦舟没有再说话,他很快走远。 直到有一身影拦在他的面前,刚要伸手将其推开的李梦舟,忽然怔住。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我来自不二洞 看着面前娇小的身影,望着那在记忆里很熟悉的脸,他张了张嘴巴,却又把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叶桑榆一把拽住李梦舟的衣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我回来了。” 李梦舟轻声说道“我身上有血,会弄脏你的手。” 叶桑榆松开他的衣领,把沾满鲜血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以前是你保护我,这次轮到我保护你。” 她伸手想要把李梦舟脸上的血擦干净,但貌似怎么也擦不干净。 李梦舟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我没有软弱到要让你来保护,你就乖乖站在我身后就好。” 他轻轻拽动,但叶桑榆很倔强的站在那里,说道“我现在已经变得很厉害,虽然也可能没有那么厉害,但我不需要被保护,我要和你一起战斗。”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说道“那便一起。” 此时艰难站起身来的王行知,望着那走来的少年少女,“何必非要来逞能呢,就算是你的老师,入了剑仙之位,也没能杀死我,瞧瞧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敢妄想着杀我?” 李梦舟侧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路中葙,微微皱着眉头,他把惊蛰刀从身上解下,嘭地一声,刀身遁入地面,稳稳立在路中葙的身前,他的右手攥紧不二剑,抬眸看向王行知,“我来自不二洞,我来自离宫剑院,我来自姜国琅琊,我有无数杀你的理由。” 他缓缓举起不二剑,指着王行知,沉声说道“李道陵的剑,老师的意,我的身体,便可杀你。” 归海断空皱眉看着李梦舟执剑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世人,毫不隐瞒地承认自己的身份。 王行知冷笑着说道“你来自不二洞,这便很好。” 他环顾着左右,淡淡说道“我没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般地步,我貌似看起来很惨,但比较幸运的是,院长那个老婆子不在,我就算以重伤之躯,亦敢称无敌,被薛忘忧伤到,那是意外,我的目标本来就是你,所谓要杀薛忘忧的事情,也不过是雪夜想要报复你,我不管在千海境里发生了什么,但确定《蚕灭卷》在你的身上,那便足够了。” 李梦舟说道“我明白你尚有底牌未用,虽然雪夜是道宫未来的圣人,有资格接触《太玄》,但普通的圣殿修士没资格接触,身为南天门圣殿门主的你,不可能没有接触过《太玄》,你对《太玄》的感悟定然比雪夜更深。” “或许面对老师时,你没来得及施展,可在归海先生对你出手时,你依旧没用,那便说明,纵使是你,施展《太玄》时,也会消耗巨大,何况又是重伤之躯的你,能不能完整施展出来都未可知。” 若重伤之躯的王行知只能像雪夜太子在千海境里那般,仅能够以太玄念力压制,那么归海断空的存在,就是让得王行知不敢轻易去施展的关键,因为消耗的问题,王行知现在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同是五境之上的归海断空是有大概率直接挣脱的。 何况在场那么多修行者,就算王行知能够把他们全都压制住,也最终什么都做不了,很可能反而被归海断空杀死。 或许在全盛时期的王行知,有本事压制住归海断空,但现在的他必然很难做到。 王行知的脸色因此变得有些难看。 他有半成的把握杀死归海断空,但他也会因此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而若要压制住所有人,便没有能力再杀死归海断空,不管怎么样,结局都不是太好。 而且他现在也只能施展出一次,绝不能轻易的用出来,否则稍有差池,便是自掘坟墓。 望着王行知此时的脸色,李梦舟觉得有些无趣,他扭头看着叶桑榆,说道“你帮我掠阵。” 他当然没有真的想让叶桑榆也参与进来。 所以不等叶桑榆说话,他便往前迈出一步,笔直出剑。 他的剑意有些乱,因为薛忘忧给予他的剑意,他没能完全吸收,他的气海里有两股不同的剑意共存,虽然薛忘忧的剑意不会伤害他,可他的境界终究无法承受,难免还是会伤到他,但那是老师给予的东西,不管有多痛,都不能丢弃。 他的境界也变得很不稳,有要破境的征兆,但又时而下跌。 可那都不能影响他此刻出剑。 重伤的王行知,也依旧有着匹敌知神境巅峰的力量,而在同归海断空缠斗的时候,他的境界仍在五境之上,是因为伤得更重,时间越久,他会变得越弱,可就目前看来,他的力量依然远在李梦舟之上。 所以对于李梦舟那一剑,虽对目前的他来说有些难度,可也并不会太被他放在心上。 李梦舟的那道剑意很强。 但又很乱。 那反而才是王行知唯一需要稍微在意的地方。 因那道剑意在前行的路程里,时强时弱,最强时,已跨入知神境巅峰的力量,最弱时甚至连下境的力量都没有。 王行知不想浪费太多的力气,若催动多数气海灵元,却只是迎击最弱的剑意,那将是很糟糕的事情,而若他只是催动能够崩碎弱势剑意的灵元,可但凡那道剑意忽然变强,亦是相当糟糕的事情。 剑意变化的瞬间很短,那是李梦舟所不能控制的,也是让得王行知短时间里无法捉摸的。 但王行知毕竟是五境之上的大物,就算现在重伤,也影响不到他的眼力,他很快便找到了契机,在剑意临身的瞬间,便果断出剑,以自身最小的消耗,于混乱剑意变化的刹那,直接将其崩碎。 丝丝缕缕的剑意弥散在山间。 又有炽热气浪忽然生出。 那是王行知的反击。 李梦舟神情淡漠,他自然很知晓,就算是重伤的王行知,也不是他随便就能杀死的,剑意被崩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面对王行知的瞬间反击,他刚要有动作,站在他身后掠阵的叶桑榆却率先出剑了。 那把剑从他身侧刺出,在他视线里重重轰击在那股炽热气浪上。 叶桑榆已破入五境,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本身是很值得让他惊讶的事情,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没时间让他去惊讶,但不否认,他能够知晓,叶桑榆很可能继承了观主的衣钵,那么其斩出的剑,便会远超自身境界。 可初入五境门槛对比哪怕重伤也站在五境最巅峰的王行知,叶桑榆的剑再强,也很难敌得过。 叶桑榆的剑气虽把那股炽热气浪撕裂,但扑面而来的热浪,亦挟裹着极其强大的力量,李梦舟当即便斩出一剑,狂风忽起,将得热浪扫净,伸手护住叶桑榆。 王行知见此一幕,淡淡说道:“看来叶先生和七先生的感情匪浅,我本无意伤害叶先生,但若你非得与我敌对,那我便只能把你二人都杀死。”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李梦舟自己乖乖把《蚕灭卷》交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若直接把李梦舟杀死,那么再找《蚕灭卷》无疑会变得困难很多,可王行知想着就算《蚕灭卷》没有被李梦舟带在身上,也无非是在离宫剑院或朝泗巷里。 再不济也终归在都城里。 眼下的局势不适宜让王行知因《蚕灭卷》而投鼠忌器,那只会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他在此时的选择便很简单。 在生命都不能保障的情况下,其他所有事情都是虚的,《蚕灭卷》可以等杀死李梦舟后再找,不管是在都城里找,还是等燕国大军压境灭了姜国再找,只要确定《蚕灭卷》在李梦舟的身上,便跑不出姜国去。 而叶桑榆代表悬海观入世的身份,在此刻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王行知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出剑。 李梦舟也在同时出剑。 李道陵的剑意迸发。 薛忘忧的剑意迸发。 他自身的剑意迸发。 三股剑意浩荡,撕裂夜空,惊雷炸响。 但薛忘忧的那股剑意比较混乱,导致所有剑意也都变得混乱,就像是不受控制的电流,肆意破坏着周遭的一切。 叶桑榆的剑气也随之迸发出来。 她同李梦舟肩并肩站在一块。 萧知南望着那样一副画面,沉默了片刻,便拔剑出鞘。 卓丙春也同样拔剑。 他们的剑意涌入李梦舟的气海,让得那三股混乱的剑意逐渐平衡,也更壮大了数分。 何峥嵘开口说道“虽然我的剑意很弱,但也可借给你,就算只能起到微弱的作用,也比只是看着好。” 薛忘忧不只是李梦舟的老师。 嚎啕大哭的江子画也抹掉眼泪,坚定的和何峥嵘站在一起,各自拔出自己的本命剑,“这是属于我们离宫剑院的剑!” 三师姐望着躺在一块的薛忘忧和虞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轻抬右手,手里便瞬间多出一把剑。 一道道剑意涌入李梦舟的身体,将得混乱的剑意彻底压制。 吞噬剑意和借剑的意义自然是大大不同的,借剑是借助剑主的力量,只要他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便可短时拔高自己的境界,可事实上,李梦舟本就已经身受重伤,又被混乱剑意撕裂身体,再借剑的话,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但他毫不在意。 他怒吼着出剑,气海里汹涌澎湃,江河沸腾,逐渐汇聚成海,前所未有的一剑,震动着整个姜国。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观主和萍婆 南禹枯禅里。 九皇子执黑棋,思考很久,迟迟未落于棋盘。 无念大师从容饮茶,注视着仍在犹豫地九皇子,他微笑着说道:“剑仙在雪山出剑,不二洞当年事大白天下,有本该死去的小姑娘代表悬海观入世,观主和院长也都相继入世,姜国都城又在此时动荡,倒确是很复杂的事情。” “秦承懿事迹败露,只能离开琅琊城,而他把琅琊城里自己的势力全都揭露,只为杀死那些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给姜国皇帝制造巨大的麻烦,那倒是能够理得清。” “但王行知要杀薛忘忧之举,其实在表面看来很没必要,何况又闹到现如今这般局势,司徒朝元野心虽大,但也很谨慎,若王行知只是借着秦承懿祸乱琅琊城,而想要顺势给予姜国重创,又趁着院长不在,那么杀死姜国都城里处在顶端的修行大物,倒也同样能够解释得通。” 无念大师拾起一颗白棋,望着棋盘,继续说道:“那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向着世人承认自己来自不二洞,那么司徒朝元想要得到的《蚕灭卷》,便很明显不在余不寐和韩一的身上,前有李道陵布局,李梦舟又身怀《蚕灭卷》,那便是他能够身在棋盘,却不在局内的原因,而他身份大白时,便无法逃脱棋局,如此,王行知选择对薛忘忧出手,便完全说得通了。” 九皇子指间的黑棋落于棋盘,抬眸说道:“雪夜太子的想法只是次要,但王行知没有想到,薛忘忧会在此刻入剑仙之位,归根结底,都在那位虞大家的身上,王行知已然是濒死之像,他用自己换来薛剑仙的陨落,便有输有赢,可真正赢面占据最大的,反而是那潞王秦承懿。” 无念大师落下白棋,笑着问道:“此话怎么讲?” 九皇子再次拾起一颗黑棋,注视着棋盘,说道:“看似秦承懿输得很惨,在姜国都城的布局被一网打尽,可自始至终秦承懿都不卑不亢,也许在他的计划里,本来就有两条路,他可进退两得。” “就算琅琊城里的事情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全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但他也不会选择直接坐上那个位置,因院长的存在,他依旧得在事成后离开,区别只在于,他是独自离开,还是带着人离开。” “前者自然是输了一筹,可在全局看来,他也赢了很多,最起码他的计划全都完成了,反而是王行知,看似杀掉了薛剑仙,但他的命也得赔在姜国都城。” 九皇子手里的那颗黑棋,重重落于棋盘,“唯一的好处,也得益于秦承懿,那便是姜国确实因此遭受到了重创,而王行知只在姜国都城里搅了浑水,不仅加剧了姜国和燕国的矛盾,甚至也拿不到《蚕灭卷》。” 无念大师好奇的问道:“你就如此肯定,李梦舟必然可以杀死王行知?” 九皇子微笑着说道:“虽然七先生的状态并不比王行知好上多少,但有入了剑仙之位的薛忘忧赠予,又有那些离宫剑院的剑修借剑,琅嬛剑庐的萧知南借剑,甚至还有悬海观的叶先生帮忙出剑,他更是握着不二洞洞主李道陵的剑,若连重伤的王行知都不能杀死,那我倒真的有点瞧不起他了。” 无念大师说道:“话虽如此,可王行知终究是王行知,且不管李梦舟借来了多少剑,他都得有能力提起那么多的剑,最终结果无非是看他们谁最先撑不住,但不能否认的是,如你所说那般,我亦觉得李梦舟的胜算稍微大些。” 九皇子说道:“我以为老师会呈相反的态度,来赌上一局。” 无念大师笑着摇头,说道:“那倒也很有意思。” 他望着姜国的方向,片刻后,又把视线放回棋局上,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正值天地气运复苏,南禹恐也不能置身事外,需得多番考量,但姜国和燕国一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牵一发动全身,殿下也要做些准备。” 姜国境内某小镇,某家小酒肆。 晦暗的夜空下寂静非常。 酒肆里有位老人家。 他端着酒碗,默默饮着。 酒肆老板站在柜台后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嘴巴里嘟嘟囔囔着,“怎么总有一股寒风,心里慌慌的,浑身也刺挠。” 他抬眼瞥见外面有一位老婆婆,慢悠悠地跨过酒肆门槛,径直朝着那饮酒的老人家走去,他微微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上去相迎,男人半夜酗酒,家里妻子找上门的事情多了去了,但如此大年纪的也不多见,他倒也不想多管闲事。 但他想象的吵闹场景并没有出现,那位老婆婆直接坐在对面,甚至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两位老人家对饮,画面很和谐。 那位老人家放下酒碗,微笑着看向坐在对面的老婆婆,轻声说道:“你倒是能够找到我。” 老婆婆说道:“这里是姜国,只要你没有刻意躲藏,想找到你自是不难。” 老人家说道:“但那个人也在姜国,院长却找不到他。” 老婆婆说道:“该找到的时候自会找到,况且我现在也不是很想找到,就算真的找到他,我大概也会杀了他吧。” 老人家笑着说道:“纵然是院长,也依旧是女人心思,何必口是心非呢。” 老婆婆便是梨花书院的院长,熟悉的人都称呼她为萍婆。 而那位老人家自然便是从魏国悬海观里走出来的观主。 两位世间大物,在一隅小镇的酒肆里闲谈,倒也是很难见到的画面。 而作为有幸能够见到的酒肆老板,脑子里想得全是他们怎么还没打起来?这不对劲啊。 萍婆望着对面的观主,说道:“世人似乎都认为那位入世的小姑娘,能够极大代表你的态度,可现在王行知被逼入绝境,从而想要杀死她,你依旧能够安稳的在这里喝酒,是对她很有信心?” 面对萍婆的顾左右而言他,观主也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问道:“我相信院长当年没有察觉到问题,就连我当年也没有察觉到,毕竟世间里有闲心算来算去的只有无念,但想必针对秦承懿在琅琊城里做得事情,院长绝非毫无所觉。” “也许你有自己的想法,但王行知借此生事,虽让得薛忘忧入了剑仙,可也瞬息陨落,对离宫剑院甚至某些人而言,都难免会对院长有些意见,毕竟若你没有走出琅琊城,秦承懿和王行知不能说什么都做不了,起码结果不会像现在这么糟。” 观主帮萍婆倒了一碗酒,递到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我当然也很清楚,院长有意借着秦承懿的事情,让皇帝陛下做出决定,从而能够全身心的应对燕国的事情。”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王行知虽陪同雪夜太子来到姜国都城,就算想要做点什么,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但世事难料,就算是你我,也不能看清天下事,否则又为何始终找不到我那师弟呢,院长的决定本没错,只是过程里出了点问题,那是不可避免的。” 萍婆看着眼前的那碗酒,说道:“我有想到,秦承懿会在都城里生事,但没有想到他胆子那么大,那是我的失误,离宫剑院七先生来自不二洞的事情,陛下早有猜想,我有想过,王行知陪同雪夜来姜的目的之一很大可能便是为了李梦舟,但没想到,他会把目标直接放在薛忘忧的身上。”观主说道:“燕国没有做好准备,自然便有顾虑,而王行知此举,反倒是像逼迫着姜国同燕国尽早开战,对双方而言,这都是本不该发生的事情,院长考虑的是燕国,但因某些事情,让得王行知改变了态度,便是无法提前得知的。” 事实本就如此,天地气运重新变得浓郁是在开启千海境之后,上苍自然的变化,是人所不能掌控的,强大的修士也只能提早感知到变化,而剑仙在雪山拔剑,也同样是在开启千海境之后,那对于身在姜国都城的王行知来说,同样是不可控的。 若仅仅因为天地气运的变化,王行知也不可能完全忽视燕国和道宫,擅作主张,那么在这种考虑的前提下,莫说院长,就是观主也不能提前猜测到王行知的行动轨迹。 而只要稍有一个地方出现意外,后面的事情自然便会彻底乱了。 没有院长的姜国都城亦有着不少强大修士,只是秦承懿和王行知的事情,便把都城搞得那么乱,不能说离开院长的都城脆弱不堪,也在于秦承懿暗中布局过大,且王行知又是北燕道宫仅次于圣人的大物,又牵扯着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都在琅琊城里,那都是能够被很好利用的。 那些年轻修士虽有很多来自小山门或山野里,但也有不少深厚背景,甚至王朝皇子般的存在,如果这些人发生意外,姜国将要面临很大的麻烦,那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得清的。 只能说秦承懿出手的时机把握得很好,而且又谋划的足够深,被揭露出来的那些表面下,到底隐藏着多少,是连院长也没有完全想到的。 事已至此,自是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观主只是由衷感叹道:“我们时刻想要避免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想要与天斗,何其之难,你我再强,也终究在人间。” 修士争命,其实到头来,也不过是人间俗事。 生死各安天命。 不管你信不信命,那都只是一种选择,结果从来都不重要,只在于你有没有勇气做出选择。 人终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 对于薛忘忧而言,便足够了。 萍婆注视着观主,轻声说道:“秦承懿的某些想法倒也不错,天下书院确实该好好整治一下了,山海清幽多数已入世,那这人间的故事,便是走到了最精彩的时候,每个故事里的主角,都该出来走一走。” 观主问道:“你第一站何去?” 萍婆说道:“白虹镇。” 观主笑道:“不谋而合。” 他们端起酒碗,望着酒肆外面的夜空,眼前很黑,但黑暗的尽头却很亮,亮得有些刺目。 他们把碗里的酒饮下,便站起身来,观主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想了一下,便又拿回了一块,随后微笑着把那块碎银子重新塞进怀里,同萍婆一道走出酒肆。 而那酒肆老板望着两位老人家消失在黑夜的背影。 他默默过去,看着桌子上的那几块碎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有些牙疼的想着,还真是一两都不缺。 他又回想着初才听到的那番对话,总觉得貌似很不得了,但又一时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得了。 把银子塞进怀里,他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抱着空酒坛,返回柜台。 但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他放下空酒坛,慌里慌张的跑出酒肆,四处张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微弱的灯火,而在街道的尽头,却有两道无比耀眼的光芒,宛如坠落人间的星辰,在酒肆老板刚刚看到时,便又迅速消失在天际。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我还有一把剑 啪啪啪啪! 如爆豆般的脆响在山间连绵不绝,那是剑意奔涌,空气炸裂的声音。 数道不同的剑意混在一块,伴着夜空惊雷,剑长千丈。 归海断空的衣衫猎猎作响,他自屹然不动。 望着李梦舟出剑的画面,剑意之强,甚至隐隐要打破五境壁垒,就是他的心下也颇有些凛然。 那虽然不是李梦舟独自斩出的剑,但那造成这般声势,亦是十分夸张的事情。 他只是借剑而出,因是借来的,自然便不是全部,抛开江子画和何峥嵘不谈,卓丙春、萧知南、三师姐都是五境里的大修士,又有李道陵和薛忘忧的剑意,虽然对比前面,后者的剑意没能真正融合,只有很少的力量,但合加起来亦是极其强大的。 但这股混合的剑意正因太强,李梦舟若不能掌握,便根本不能发挥出来,甚至会遭到反噬,且很明显的,李梦舟已经遭到了剑意反噬,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溅血,可他偏偏就是硬撑下来,把那一剑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这俨然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也体现着李梦舟要杀死王行知的决心。 他浑身鲜血淋漓,但神色却很坦然。 好像身体的剧痛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但他轻微颤抖的身子,甚至是皮肤的颤动都预示着真实情况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他握剑的手向前推动。 千丈剑意悬于王行知头顶。 覆盖之下,山野狼藉,山石崩碎,狂风席卷着,摧毁着范围里的一切。 抗着剑意压迫的王行知神情很是狰狞。 他可以不在乎李梦舟和叶桑榆的剑。 但结合离宫剑院的剑,那股剑意的呈现,带给他的压迫感,竟不亚于薛忘忧那一剑,让得此时王行知的心里出现了一丝恐惧。 虽是因挟裹着薛忘忧剑意的缘故,剑意的强盛自然是无与伦比的,但这一剑的力量其实并不如薛忘忧那一剑,那时是慌张,然而此刻王行知终究不在全盛时期,他开始真正感到害怕,因此带给他的感觉甚至是前所未有的。 他的视线瞥过归海断空,凝眉片刻,便咬牙举剑,虽然李梦舟斩出了前所未有的一剑,可很明显,李梦舟根本坚持不了太久,他没有选择施展《太玄》,而是打算硬抗。 只要那道剑意没有真正打破五境壁垒,他便有机会拦下,若最终抗不住,便也只能殊死一搏,动用《太玄》,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他难免因顾虑归海断空而不愿去赌。 那一道悬于群山之巅的剑朝着下方斩落。 目标直指王行知! 当的一声脆响。 竟是王行知举剑,硬抗住了那道剑意,但他的双脚却直接崩碎地面,入地数寸。 想着虽然自己被薛忘忧那一剑打得身受重伤,可现如今在李梦舟这黑小子的面前如此狼狈,也是极具侮辱的事情。 那道剑意很明亮。 割裂着空气,嗤嗤作响。 一股股灼浪喷薄而出。 焚毁了王行知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袖,就连握剑的手臂皮肤都崩裂开来,鲜血直流。 他注视着站在对面的李梦舟。 那惨白至极的脸,状态要比他更不堪。 那道剑意也重新变得有些混乱。 有察觉到什么的叶桑榆,没有半点犹豫,她很果断地直接擦着剑意掠出,挥剑直取王行知的咽喉! 但王行知一边抗着剑意,仍能分出心来,推掌拍了过去,让得叶桑榆的剑瞬间偏移,他随即踹出一脚,在命中之前,叶桑榆忽然侧身闪避,在向前摔倒的同时,甩剑刺出,王行知的大腿立即出现了一个血痕,那虽让他站立稍有不稳,但却不吭不响,依旧坚持抗着剑意。 然而这时,李梦舟探出左掌,属于薛忘忧的剑意在掌心沸腾,宛如一把把小剑在切割着他的手,瞬间便惨不忍睹,可李梦舟同样不吭一声,拼命牵引着薛忘忧给予他的剑意,将其尽数灌入到不二剑上,而那千丈剑意也随之更壮大数分。 王行知也在那时面色大变,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猛地喷出一口血,他恼羞成怒地嘶吼一声,竟硬生生地又重新站起来,他双手握住剑柄,拼尽全力斩击出去,让得李梦舟的剑意抬高数分,隐隐有要反击回去的迹象。 见此一幕的叶桑榆,仅是沉默片刻,便再次牵引天书为剑,让她的脸色很快变得惨白,但仍是很倔强的举起变得相当沉重的剑,向着王行知刺出。 剑气撕裂着王行知的身体,让他喷血不止,终是在要抗不住的时候,便有一股极其雄浑地强大念力忽然浮现,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全范围覆盖,像江子画和何峥嵘他们这些相比起来不够格的修士,当场便喷血萎靡下来,浑身酸软无力,一个个扑倒在地。 就连卓丙春和萧知南他们也都单膝跪地,手里的剑全都掉落,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正在出剑的叶桑榆同样如此,连人带剑,直接趴在了地上。 李梦舟更是不堪,嘴巴里猩红的鲜血涌出,仿佛有一座山压在他身上,连动弹一下手指都无比艰难。 目前场间除了王行知外,唯一还站着的只有归海断空。 但显然归海断空也受到了影响,他虽然没有狼狈不堪的直接瘫软在地,亦是被太玄念力压迫,使得身体变得无比沉重,面庞一时憋得通红。 他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动作仿佛被放缓到极致,想着重伤到如此般地步的王行知,居然依旧能够施展出如此强大的太玄念力,当真很是匪夷所思,但也正因王行知身受重伤的缘故,归海断空仍可以有缓慢的动作,他在尽可能最快的打破太玄束缚。 虽然李梦舟已经趴在了地上,但那道剑意却没有消散,只是变得薄弱了许多。 施展出《太玄》神通的王行知亦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薄弱剑意轰击在自己的身上,他再度喷了一口血,一条胳膊,两条腿尽数废掉,他瘫在地上,精神却没有半点放松,仍然牢牢压制着在场的人。 若在全盛时期,他完全可以瞬间凭借太玄念力把李梦舟杀死,但现在的状态却只能像雪夜太子在千海境里那般进行压制,所以他只能亲自动手,且还得在归海断空挣脱束缚的前面。 他仅剩的完好的手握着剑,精神稍有些恍惚的望着前面,其实他完全可以在此时先杀死归海断空,但他需要尽可能把大部分重心都集中在太玄念力上,便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远距离杀死归海断空,他只能去杀李梦舟。 但在他催动气海里所剩无几的灵元灌注在剑身上,要朝着李梦舟丢掷过去的瞬间,归海断空便挣脱了束缚,那毕竟是五境之上的存在,王行知高估了自身能够暂时压制住归海断空的时间,他手里的剑飞掠向李梦舟,而归海断空也瞬间打破太玄念力束缚,甚至连同王行知对场间修士的压制也一同打破。 在那短短时间里,李梦舟爬起身来。 他抬眸望着那已经掠至眼前的一把剑,居然抬手直接抓了过去。 而他掌心有属于薛忘忧的剑意在凝聚。 右手也如同左手一般,瞬息变得血肉模糊,可在他抓住那把剑的时候,剑意迸发,咔嘣一声,便直接抓碎了那把剑。 同时,李梦舟也吐出了一口血。他望着归海断空,淡淡说道:“多谢归海先生,但杀他,只能我来。” 归海断空微微喘着气,说道:“可你未必还能斩出那样一剑。” 且不说李梦舟借来的剑都已消散,就算卓丙春和萧知南他们继续借剑,且不管他们还能借出多少,但李梦舟的身体必然是已经承受不住的,前一次借剑,便已经让他的身体近乎崩溃了。 三师姐走上前来,望着李梦舟说道:“莫要逞能,你已帮老师出剑,下一剑,便该我来。” 但李梦舟却很坚决的摇头,他重新握起不二剑,一步一步走向王行知。 剑意在弥散,每一步都在增强。 借来的剑虽然没了,但他自己还有。 且老师的剑意也还在。 望着那瘫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如同废人的王行知,他没有半点轻视,那是五境之上的大物,不管落到何种境地,都不是他这种境界的修士能够小视的,何况他自己的情况也很糟糕。 但剑,总还是要出的。 叶桑榆拽住了李梦舟的衣袖,“明明上次大师兄有帮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没有出手,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如果继续出剑,你可能会死的。” 李梦舟抬手揉了揉叶桑榆的脑袋,微笑着说道:“我不会死,你大师兄没帮你,自有他的理由,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到底该怎么出手,但你就乖乖看着就好,我自有分寸。” 他站到了王行知的面前。 低头看着王行知,眼瞳里没有多余的神采,反而是绝对的平静。 甚至平静地有些可怕。 王行知咳着血,精神萎靡的抬眸望着李梦舟,说道:“我失算在于没有料到薛忘忧会破境入剑仙,但只要确信《蚕灭卷》在你的身上,那么道宫终究会拿到,你不让归海断空出手,是想依靠自己来杀我,但很遗憾的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不是你这种废柴能杀的。” 纵使他两条腿和一条胳膊都近乎废掉,但道宫南天门圣殿门主的姿态却没有半点丢失,他依旧显得高高在上,甚至能够面带笑意,淡淡说道:“事到如今,我理应告诉你一个真相,薛忘忧当时对你说的那番话,倒也不是猜测,那便是事实,李道陵是被我亲手杀死的,不二洞也是被我毁掉的。” “那时有我南天门圣殿教谕,也有我不少五境里的圣殿修士,只是毁掉不二洞,有种杀鸡宰牛刀了,但李道陵也不愧是李道陵,我因顾虑院长的存在,属于快刀斩乱麻,没有浪费半点时间,又一心想找《蚕灭卷》,稍有忽视,就让李道陵在临死前安排了后手。” “韩一和你能够活着,真是对我最大的耻辱,但我又很庆幸,因为在不二洞里没有找到《蚕灭卷》,而不二洞活下来的人,迟早会乖乖把《蚕灭卷》送到我的面前。” 李梦舟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我不懂你们要得到《蚕灭卷》的目的,但我知道,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它,在我感悟《蚕灭卷》,开启第一篇章时,它便自主焚毁了,想来应是李道陵做得手脚,《蚕灭卷》现在就在我的脑子里,我不给你,你们就算掀破了天,也得不到。” 王行知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在意识到李梦舟并没有撒谎时,他摇头说道:“李道陵那个家伙,倒是下了一盘好棋,就算《蚕灭卷》在你脑子里,但只要是道宫想得到的,便挖空你的脑袋又如何。” 李梦舟举剑,淡淡说道:“在你挖空我的脑袋之前,我便先要了你的脑袋。” 王行知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要我的脑袋。” 李梦舟说道:“我还有一把剑。” (求订阅!求收藏!求月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提剑斩玄命 “我还有一把剑。” 王行知怔然地望着李梦舟。 他有些不太能理解。 但李梦舟也没打算让他理解。 他举剑。 然后出剑。 那道剑意远不如之前。 但在某一刻,那道剑意忽然增强。 李梦舟也再次吐血。 在所有人都惊讶的目光里。 却见宁浩然走到了李梦舟的身边,说道:“我就是那把剑。” 李梦舟擦掉嘴角的血迹,说道:“我很清楚,你一定会站出来的。” 宁浩然皱眉说道:“我站出来,不是为了你。” 李梦舟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我,但只要你站在这里便足够了。” 他转头看着宁浩然,神情郑重说道:“四师兄,借你的剑一用。” 那是很熟悉的一句话。 曾经的四师兄有过犹豫,是因为担忧师弟的安危,但现在的宁浩然没有犹豫,是因为他并不担心李梦舟的安危,至于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相信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 江子画看向卓丙春,问道:“四师兄恢复过来了?” 卓丙春微微摇头,说道:“那是他的潜意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面对自己曾最敬爱的老师身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那股冲击平衡了山外意识,但并没有将其压制,只是那股冲击,让他现在的想法也有了些改变,不管是属于宁浩然还是山外意识的念头,在那个临界点达到了统一。” 江子画有些茫然的说道:“啥意思?” 卓丙春说道:“因那个统一的念头,让他只想着要帮自己的老师报仇,但因山外意识并没有被彻底压制,他潜意识里在饱受着煎熬,最终又达到了一个平衡,他要出剑,但剑是从李梦舟手里出,是因他潜意识里要出剑,而山外意识在排斥,借李梦舟的手出剑,便是两股意识权衡之后的结果。” 江子画挠了挠头,他貌似还是没有听得很明白。 但那显然并不重要。 李道陵的剑意。 薛忘忧的剑意。 宁浩然的剑意。 李梦舟全都握在手里。 他自身的剑意疯狂涌出。 再次吐血。 拼命的把剑斩击出去。 虽然只有四道剑意,但王行知也不是初才的他。 因李梦舟距离他很近,王行知再次施展《太玄》,哪怕已经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念力,但在《太玄》神通的加持下,也比寻常五境大修士的念力更强,那已经是王行知目前的极限。 他甚至只能压制面前的李梦舟一人。 可在那股太玄念力刚刚释放出去的瞬间,李梦舟便早有防备,他也将自身念力一股脑全部释放了出去,而有《蚕灭卷》补充念力的消耗,竟让得两股念力持平,而李梦舟的念力源源不绝,王行知的太玄念力极度消耗下,势必会越来越弱。 这也在于目前的王行知真的行将就木,否则就算李梦舟拥有源源不绝的念力,但念力不够强大的情况下,也根本没资格和道宫太玄念力硬碰硬。 眼见李梦舟只是停滞一瞬,剑意便继续疯狂増涨,王行知难免有些慌乱,他的气海灵元已耗尽,短时间里也只恢复了一点,但仍是下意识地,把剩下的气海灵元全部催动出来。 沉闷的巨响,宛如春雷爆鸣炸裂。 李梦舟持剑的手臂崩开,血液飞溅。 却仍在斩出那一剑。 剑意撕碎了王行知的气海灵元,两股念力碰撞,让得李梦舟的身体和精神都遭受重大打击,他咬牙坚持着,义无反顾的出剑,艰难地往前迈步,面庞青筋暴露,一张黑脸也变成了酱红色,汗水混合着鲜血,爬满他的脸颊,衣衫破裂,血液随风飘散。 他喉咙里发出低吼声,宛如野兽,迈着沉重地步伐,迫近王行知。 王行知的眉头深深蹙起。 他已没了剑。 他已耗尽灵元。 仅剩的太玄念力也被李梦舟那股源源不绝的念力压制住。 道宫里有简单记载《蚕灭卷》,他自能清楚李梦舟那源源不绝的念力是怎么来的。 但王行知又怎能甘心死在这里。 就算是被薛忘忧的那一剑杀死,又或是死在归海断空手里,都没有比死在李梦舟剑下来得难以接受。 他可是堂堂五境之上的大修士。 他可是北燕道宫里南天门圣殿的门主。 他在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整个世间也威名赫赫。 只要想起后世传闻王行知死在区区一个小剑修的手里,那便是决计不能坦然接受的耻辱。 他恶狠狠地盯着李梦舟,极尽废掉的双腿,竟是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他的手抓向李梦舟。 他在拼尽全力求生。 但在某一个时刻,他注意到李梦舟的面色忽然变得轻松。 “我会到燕国雪山走一趟,把你的尸体扔到你们那位圣人的面前,我会在你们圣人的面前,杀死雪夜,我会让他眼睁睁看着道宫毁于一旦,我会杀尽你们道宫每座圣殿,我会让道宫在世间彻底消失。” 李梦舟静静看着王行知,他的神情有些复杂,甚至夹杂着些许落寞,他眼眸低垂,把剑缓缓递到王行知的面前,轻声说道:“来自不二洞的客人,会驾临道宫,那是不速之客,正如你来到不二洞,我会用比你更狠的手段,让道宫就此,烟消云散。” 那番看似很轻却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王行知耳畔响彻。 他忽然嗤笑了一声,“要让道宫烟消云散......倒是很狂妄的说辞,相信道宫很期待你这位不二客,只是不知道,到时是你毁掉道宫,还是凶巴巴跑过去给圣人送神通。” 李梦舟说道:“但你都终将看不到。” 王行知神色微变,他眼角抽搐着,阴沉着脸说道:“就算此局我很难活下来,也必然不会让你得意半分,道宫终将驾临人间,横扫五朝,你们姜国首当其冲,我会在道天之上看着人间,看着姜国血流成河,看我道宫站在世间最高峰,看你如何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李梦舟漠然地望着他,轻声说道:“我只有提剑杀你的意,而不会有半点得意,虽然现在的你如同老狗,但终究是玄命修士,我提剑斩玄命,只是一个开始,你不会在道天之上看着人间,只会在深渊里渴求望天。” 他抬高手里的剑。 “我有一剑。” 剑锋染血。 “今日斩玄命。” 剑意洞穿了王行知的脑袋。 鲜血流满脸颊,王行知瞬间放大的瞳孔,渐渐失去色彩,可他的嘴角忽然有了一抹笑意,很轻很轻地呢喃响在李梦舟的耳畔,让他深深皱起眉头。 “雪夜已离开琅琊,但我想说的是,秦承懿此人绝非你们想得那般简单,他有一张底牌,自始至终都没有用过,而很凑巧的是,他那张底牌的来源,与你有关......” 李梦舟不知道秦承懿到底还有什么底牌,那张底牌又怎会跟自己有关系,他默默看着王行知咽气,当世为数不多的破开五境壁垒的玄命大修士,就此陨落。 温和地风拂过山野。 但李梦舟却感觉到一丝冷意。 一直提着的那股劲忽然松懈下来,很快所有的不适感便都一股脑涌现了出来。 再次喷出一口血,他慢悠悠的扑倒在地,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叶桑榆奔向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天地间瞬息万籁俱寂,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也再不能看见半点画面。 ...... 血腥气味在琅琊城里各个街道弥散着,有浑身是血的黑衣人踉跄着脚步,转头便瞧见了一位姑娘,他不假思索,提刀便砍。 有剑气呼啸而至,瞬间结果了那名黑衣人的性命。 韩幼清站在街道里,回身望着那位姑娘,嘴巴轻轻蠕动,似乎有声音传出。 而那位姑娘神情很冷淡,眼神里却很是复杂。 唐闻柳提着银枪出现,他望着那相对而立的两道身影,轻轻抬手,便有甲士拔刀向前,围着韩幼清,而韩幼清只是沉默着,没有反抗。 南城门外某地,陈莫西在那里站了很久,转身回城。 有摘星府弟子抬起那名帮助秦承懿逃离的老者尸体,也分别想要去搀扶皇后娘娘和江听雨,皇后娘娘和海棠山主一同回宫,而江听雨则拒绝了摘星府弟子搀扶,他就那么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眼眸里有着无尽哀伤。 皇宫大殿里。 写好的字帖被撕碎,洒满殿内。 皇帝陛下铁青着脸,望着那些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内侍和宫女,怒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把秦承懿给我抓回来!就算不能带回来活的,也要把尸体带回来!” 军部甲士在连夜清扫着琅琊城里的痕迹。 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门前,婳儿姑娘红着眼眶,望着那渐行渐近的身影。 江子画抬眸看着婳儿姑娘那张很好看的脸,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出。 婳儿姑娘跪地哭嚎。 江子画也是眼眶泛泪,他猛地上前一步,把婳儿姑娘抱在怀里,两个人抱头痛哭。 宁浩然在百里外回望着琅琊城。 他攥紧手里的剑。 把目光投向燕国的方位。 眼瞳里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一阵阵艰涩难鸣的如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 渐行渐远。 在某处注视着的三师姐,望着那股黑烟升腾的画面,秀眉紧紧蹙着,轻声说道:“真的要放他离去?” 站在她身旁的卓丙春,沙哑着声音说道:“我能明白陛下的意思,但我也明白,小四是留不住的,也许在千海境里被他杀死的那些修行者所属的王朝势力会不遗余力的在世间追杀他,但我们已不能再做什么,他有自己的道路要走,结果如何,都得看他最终怎么选择。” 三师姐说道:“我要去见楚沧岚。” 卓丙春说道:“就算楚沧岚无意同小四为敌,但也不能改变小四会被追杀的局面,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相当遥远的地方,有狼狈的身影在奔袭,他忽然在某一刻止步,微微喘着粗气,回首望着琅琊城的方向,他那浑身血迹斑斑的模样,露出皮肤森然的伤口,竟在缓缓的恢复,不消片刻,就如同新生般。 他咧嘴笑着,“我亲爱的皇兄啊,还有七先生,我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起风了 翌日清晨。 春暖阳光照射着南城门。 坐在马车里的楚沧岚面色仍有些苍白,杨麒帮他掀着车帘,他望着城门外那些身影,微微揖手,说道:“诸位便不必远送了,天下大朝会临近,届时还能再见,我会把伤养好,等待诸位的到来。” 前来送楚沧岚的有摘星府的沈秋白和钟溪言,有不落山门的谢春风和谢宁,也有离宫剑院的卓丙春,亦有着其他很多修士。 宁浩然在千海境里差点便杀死楚沧岚,而姜国若要同西晋结盟,卓丙春都不得不亲自来送。 面对楚沧岚那番话,他们也都是各有心思。 若在寻常,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经历琅琊之乱后,天下大朝会是否还能如约举办,是未知数,后年的大朝会按照轮替规矩,正是要在西晋举办,而姜国和燕国目前的问题,能否坚持到后年,很不好说,毕竟就算此时宣布开战,不单是粮草的问题,姜国面临的问题,镇守边疆的大军都很难集结。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目视着楚沧岚的马车远去。 他们驻足片刻,便都开始返回。 今日要离开琅琊城的人可不止楚沧岚。 ...... 某家酒肆里。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昨夜发生的事情没有生出半点波澜,因为他们毫不知情,琅琊城里依旧如往常般热闹,酒肆里酒客满堂。 在楼梯拐角的角落里,面对面坐着两位姑娘。 她们一位身着蓝裙,一位身着红衣。 她们的面色都有些苍白。 显然是有伤在身。 两个酒碗在桌子中心的上空碰了一下。 碗里的酒水被一饮而尽。 北琳有鱼抬眸望着对面萧知南脸上的一丝思索,她很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萧知南清冷的脸蛋出现一抹不自然,微微咳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有理会萧知南那很不常见的姿态,北琳有鱼继续说道:“我决定暂时不着急回芍华书院,其实我也很想去燕国走一趟,老师在燕国雪山很久,虽然我明白不可能让他放弃看守天弃雪山里的镇魔屏障,或者是换人看守,但既然我从芍华书院里走出来,怎么着也得去见见老师。” 萧知南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也需要回燕国一趟,因西晋那位剑仙在燕国雪山拔剑,让得剑门和道宫彻底撕破脸,我很担心老师在燕国的情况。” 北琳有鱼说道:“那便找个日子,我们一同去。” 萧知南望着面前的酒坛,她脑海里浮现出当时李梦舟和叶桑榆相见的场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 正好也能借着回燕国,把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剔除出去。 ...... 琅琊城外的某处山路。 春风和蔼。 青意泛滥。 穿着粗布僧衣的道生回身望着沈秋白,微微揖手,轻声说道:“此番走出枯禅,虽遇到颇多磨难,但终有幸跨入五境门槛,倒也算受益匪浅,能结识沈兄,亦是大善。” 沈秋白揖手回礼,稍有犹豫地说道:“道兄自能知晓如今姜国面临的局势,不知南禹对此持有何种态度?若无念大师也针对姜国,将是极其糟糕的事情,或许将来,你我二人也会在战场上相见,那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道生皱眉说道:“我不知晓大师的态度,但想来大师没理由针对姜国,何况我南禹又和其他王朝不同,除原先本就对姜国领域虎视眈眈的王朝外,那些被四先生杀死的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也没有我南禹人,虽然我差点便死在四先生剑下,可我终究还活着,如今四先生会面临很艰难地局面,我自是不愿插一脚的。” 沈秋白当即说道:“那你觉得姜国若要同南禹结盟,成几何?” 道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恐怕无法给出答案,当年姜国面临覆朝的局面,虽未有我南禹的参与,可也有他国军队经过南禹,而南禹并未阻拦,若真要说起来,自也有变相帮助的意思,而如今,南禹或许不会针对姜国,可若要相助姜国,那必会同很多人为敌,这得须看我南禹陛下的意思,也得看大师对这世间棋局如何推算。” 沈秋白吐出口气道:“说来也是,是我有些莽撞了,待得日后陛下做出决定,我或许会亲自前往南禹拜访,到时我们再叙。” 他朝着道生揖手为礼。 道生回礼,笑着说道:“那我便在南禹等着沈兄了。” ...... 御书房里,皇帝陛下望着平躺在地上的老者尸首,轻轻蹙眉,看着下首站立的陈莫西和江听雨,说道:“此人究竟是谁,秦承懿能够笼络如此多的五境强者,也许是因天枢院被其暗中渗透,才不被察觉,但他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五境强者,且甘愿为他卖命?” 江听雨回答道:“秦承懿虽渗透天枢院,但天枢院也不全是他的,我已着手准备重整天枢院,且也查过了在都城里作乱的那些黑衣人,他们很多都是山野修士,那原本都在天枢院的控制内,是可见的,毕竟一位亲王,有些门客很寻常,不过跨入五境里的强者,便很不寻常了。” “当初在乌冬山露面的黄泉宫宫主风眠,便也是秦承懿的门客,是因薛院长曾经一剑毁掉黄泉宫,而那风眠未死,被秦承懿所救,答应帮他向薛院长复仇。刺杀三先生的那个秦赢,也大致如此,虽有情况不同,但都是得了秦承懿的恩惠,而且都不是普通的恩惠,秦承懿是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带给他们希望,才能让得他们誓死效忠。” “虽然是五境里的大修士,但其实在世间都不算有名有望,他们也是得了秦承懿给予的资源,才能破入知神境巅峰,那是秦承懿在很早之前便有的布局。” 江听雨指着那具尸首,说道:“至于这位被国师杀死的最后帮助秦承懿逃离的老者,其实相比秦赢那些人有不同寻常的身份,他是北燕道宫的南天门圣殿教谕,根据我的查证,他或许便是当年跟随王行知一同覆灭不二洞的那位教谕。” 皇帝陛下凝眉说道:“道宫南天门圣殿的教谕为何会甘愿赴死帮助秦承懿逃离琅琊,而却对王行知他们视若无睹?” 且不管那老者是不是当年跟随着王行知潜入姜国境内覆灭不二洞的那位南天门圣殿教谕,可若教谕的身份坐实,纵使秦承懿有跟北燕道宫合作过,也没道理让得南天门圣殿堂堂教谕为他卖命而背弃道宫。 皇帝陛下自能想得明白,当年秦承懿和北燕道宫合作仅仅是各取所需,双方不可能成为互相绝对信任的存在,那么有道宫南天门圣殿教谕为秦承懿卖命这件事情,就很不简单。 陈莫西此时上前揖手说道:“针对当年不二洞的事情,自西晋剑阁传出消息,臣便展开调查,既知晓,当年是王行知所为,那便很容易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据臣所知,北燕道宫几座圣殿里都只有一位教谕,而南天门圣殿那位教谕据说已经陨落,但江院首查出此人身份,自不会有假,而且秦承懿也没必要对其身份作假,那么便可推算出,就连北燕道宫也以为那教谕死掉,却实则被秦承懿笼络,留在了姜国,但具体秦承懿是如何做到的,却无法推算出来,且诸多线索也没有指证。” “但臣倒也查出了一些可能存疑的线索,那便是南天门圣殿教谕在不二洞覆灭期间,曾在姜国境内行走,不知目的为何,且他足够谨慎,去的都是小地方,很难被察觉到,曾经被忽视且被隐藏的东西,现如今都渐渐明朗,而要探知那位教谕究竟做了什么,需得再多些时间。” “但臣估摸着,这件事情里面必然有牵扯着秦承懿,也许那位教谕做得事情,正好是秦承懿能够笼络他的契机。” 皇帝陛下皱眉深思,他在御书房里轻轻踱着步,猛然回身看着陈莫西,说道:“若是那位教谕在不二洞覆灭期间离开,去做了别的事情,王行知怎会不清楚?而若是在覆灭不二洞之后的事情,那么便很有可能是因不二洞里的人没有死绝,但王行知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处搜寻,只能第一时间撤走,单单留下那位教谕暗中搜寻。“ “事实也证明,不管是韩一,还是李梦舟,在当日王行知便知晓有人活着逃了出去,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当日便清楚,韩一曾到燕国,道宫为何反应那么慢,根本不相信韩一活着呢?” 面对皇帝陛下的疑问,江听雨轻声给出答案,“李道陵在临死前下了一盘大棋,如若王行知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人活着逃了出去,且又十分确定韩一是死了的,那么道宫的反应便很正常,又或者,王行知清楚是何人逃了出去,而那人并非韩一,从而也能导致在韩一蛰伏多年,忽然前往燕国,道宫面对此事第一时间便觉得不可能的下意识反应。” 他望了陈莫西一眼,继续面对着皇帝陛下,说道:“且王行知临死前那番话,大有深意,很有可能便指向这位南天门圣殿教谕为何拼命协助秦承懿逃离,由此看出,事实真相并非是道宫所公布的那般南天门圣殿教谕只是陨落,而是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皇帝陛下和陈莫西都很好奇的看着江听雨,“你有答案?” 江听雨说道:“王行知所谓的秦承懿尚有底牌未出,虽然我们都不能清楚那张底牌是什么,可若要说跟李梦舟有关,且国师又查出当年那位南天门教谕在姜国暗中行走,根据李梦舟当时的年龄来看,都不可能和那位教谕扯上干系,那么唯一有可能牵扯到的便只有山外药皇。” 他只是按照目前已知的线索来推算,但秦承懿跟山外药皇有什么牵扯,他一时无法给出答案。 皇帝陛下也在认真思考着,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如果秦承懿在当年便敢和山外人接触,那么道宫便也有理由帮他,毕竟秦承懿是我姜国亲王,堂堂亲王跟山外人有接触,那都可以成为道宫可利用的地方,让得姜国成为众矢之的。”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更难看,拳头紧握,额头爆起青筋,“秦承懿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他仍是那么做,根本就是要让姜国万劫不复,真当该死!” 他很后悔自己对待秦承懿曾经的宽容,他现在已经对秦承懿彻底绝望,眼眸里杀意崩现。 他已能想到,北燕道宫很快就会向世间揭露这件事情,让得姜国本就不堪的局面,变得更糟糕,且不管秦承懿现在如何,但终将摆脱不掉姜国亲王殿下的身份,最终不利的就是整个姜国。 江听雨轻声说道:“此事尚且有很多不明朗的地方,那位南天门教谕从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也相当模糊,但除了这些,不知陛下是否清楚,其实在琅琊城里除李梦舟外,另有一人也同不二洞有很深的关系,而那层关系,是曾经天枢院也没有探查出来的,是今晨温柔乡的婳儿姑娘来到通明巷,告知于我知晓。” 皇帝陛下和陈莫西都很意外。 “到底是谁?” 江听雨说道:“李道陵有一位师弟,叫做余不寐,而温柔乡里的虞大家,本姓余,和余不寐是亲兄妹的关系,但因虞大家也不知余不寐的生死,可又心里惦念着自己的兄长,便曾与婳儿姑娘谈及过,现如今虞大家和薛院长的事情,让得婳儿姑娘想要帮虞大家找到兄长,便找到了我这里。”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但我很怀疑,其实余不寐当年同样没死。” 他望着皇帝陛下和陈莫西都有些震惊的模样,继续说道:“另外,在千海境开启之前,秦承懿有对范无味和李二狗下杀手,青一带给陛下的消息是他们二人被杀死,但事实上,范无味和李二狗都还活着,此时按照秦承懿的意思在当夜去杀人的人就候在殿外。” 有身影跨过门槛,脚步声渐近。 神情淡然的简舒玄出现在皇帝陛下的面前。 同时,也有范无味和牵着野狗惊慌失措直接就五体投地扑倒高呼吾皇万岁的李二狗。 ...... 第三日。 离宫剑院。 白绫挂满了整座山。 有前来吊唁的朝堂官员,有来自姜国各地颇有声望的修行山门,但除了皇帝陛下携皇后娘娘亲临,以及像江听雨、海棠山主这般同离宫剑院有颇深交情的人外,都被直接拒之门外。 殊不知,在东城门外的那座山上也挂满了白绫,却无人问津。 此时的离宫剑院里。 周洛快步来到刚刚接待完陛下的卓丙春面前,“师伯,大先生的踪迹尚未找到,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卓丙春紧紧蹙着眉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便没有来得及去想欧阳胜雪迟迟未回来的事情,他当时下山去对付雪夜太子,欧阳胜雪便在那里,可现在却不知所踪,他不清楚是欧阳胜雪追着宁浩然而去,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尽可能的把院内弟子派出去,势必找到他。” 周洛领命而去。 江听雨和海棠山主迎面走来。 卓丙春微微揖手。 他们也都回礼。 “七先生还没有醒过来?” 李梦舟仍未苏醒,叶桑榆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卓丙春说道:“他伤得太重,当时就算是我,借走那么多剑,掌握自己根本控制不住的力量,也极大可能会暴毙而亡,他能活着,想必也是因为在树宁镇有那位山外药皇帮他淬炼体魄,但不知是否会有隐患,如今天下局势混乱,虽山外药皇的目的并非帮助他真的淬炼体魄,可世人面对山外之人的态度都是一致的,想来在人世间很多地方,有很多人都会想着要杀死李梦舟和宁浩然。” 江听雨认真思忖了片刻,说道:“龙渊本出自药王谷,到底七先生身体还有没有潜藏的问题,想来世间都只有药王谷才能得到答案,便不如把他送去药王谷,让药王仔细检查一番,也能帮他把伤治好,陛下尚有很重要的事情,等待七先生醒来去做。” 卓丙春点点头,如今离宫剑院面临的问题很严峻,都城里面又暂时没有能够把李梦舟伤势治好的药师,去药王谷都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海棠山主也开口说道:“我算与药王辰儒有些交情,便亲自带着七先生去一趟药王谷。” 卓丙春连忙揖手说道:“那便有劳山主了。” ...... 蓝篷马车驶出离宫剑院,进入官道,朝着药王谷的方向摇摇缓行。 较为宽敞的车厢里,叶桑榆抱着仍在昏迷不醒的李梦舟,有一张薄毛毯子搭在身上,车厢尾部端坐着海棠山主,透过半开的车窗,叶桑榆望着外面景色飞逝,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在凤江,少年怀抱着女孩,等待死亡的画面。 现如今那幅画面里的两位主角没变,但情况却彻底转换。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张仿佛熟睡的脸,声音里有些落寞,“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海棠山主伸手把车窗关上,不让外面的风吹进来,随后看着叶桑榆的脸,轻声说道:“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就算是在姜国,面对山外之人也是深恶痛绝,也许很多修士根本没有见过山外,但只要很多人都秉持着同样的态度,他们便不会认真去思考,而是会跟随态度而走,如此造成的局面,便是药王谷之行,很可能会有颇多荆棘。” “哪怕世人更多的目标都指向四先生,可山外药皇的事情也都在秦承懿的计划里被散布出去,七先生又确实具备着堪比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又结合当初在天弃荒原的事情,那便是一种很足够的证明,他们不会去管到底真相是什么,会打着为天下,为正义的旗号,把四先生和七先生置于死地。” 皇帝陛下有派遣数十众的军部甲士,离宫剑院也有弟子跟随护送,但想要安稳的抵达药王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很多都死在姜国琅琊,而宁浩然和李梦舟牵扯着山外修士的事情,便更是给予世间诸国高举大旗的理由,若非如此,世间诸国很愿意看着燕国和姜国开战,可一旦涉及到山外之人,那么向世间表达态度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他们也不会因此就直接选择和姜国开战,但针对离宫剑院展开行动都是必然的事情。 而边军能够拦截来自世间诸国的修士,可也不能保证全数拦截,因不能下死手,那会直接导致局面白热化,是给予燕国能够尽快同那些王朝结盟的契机,甚至就是姜国境内的某些修行山门,也很难保证他们的态度。 归根结底,都是山外两个字。 叶桑榆望着海棠山主,神情变得坚决,“所有拦路者,所有想要伤害李梦舟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有剑鸣声自车厢里震荡而出。 那是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先生的态度。 与此同时,在琅琊北城门外的梨花书院里。 归海断空望着站在面前的北藏锋,温声说道:“我姜国已面临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局面,书院虽开设在世间诸国,但也确实很久没有什么大动静,在我想来,如今时机已到,我梨花书院是时候有亲传真正代表天下书院入世了。” 于是,北藏锋手里捧着书,背着一把厚重地宽剑,走出琅琊,向着人世间行去。 ...... 姜国境内,某个未知的地点。 夜深沉。 有穿着破烂青衫的男子在噩梦中惊醒。 他喘着粗气,看着面前一堆篝火,有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他猛地转头,那里站着一位白衣飘然的身影,手里提着一把雪白的骨剑,“大先生,醒了?” 随着那道身影的靠近,借着篝火,清楚的浮现出雪夜太子那张脸,他嘴角挂着笑意,把一块烤熟的肉递到了面前。 篝火忽然剧烈摇曳。 起风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章 天下大雪 姜国长平二十七年冬,一场大雪席卷人间。 麓源城外五里地有着一座很高的山,在此时节,大雪纷飞,漫天卷来,铺天盖地之势,呈现银妆素裹美如画的景象。 可那对修士而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大雪,更给人一种很重地压迫感。 药王谷便在麓源城外的那座高山里,天下药师皆出自药王谷,在外行医的药师需得得到药王谷认证,否则便都是野外游医,上不得台面,在从医者眼里,药王谷便是最高圣地,备受崇敬。 因药师都在外行走,药王谷里除了一些学徒,便没有多少人,显得颇有些冷清。 裹着厚厚棉衣的李梦舟正坐在谷中长亭下,身前桌上有一壶冒着热气的热茶,他望着眼前的雪景,眉头深深地皱着。 有药童踏着雪路而来,他把类似食盒的盒子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一碗汤药,“七先生,该吃药了。” 李梦舟默默接过那碗汤药,直接一饮而尽,药童连忙把空碗接过去,正要离开,却被叫住,“如今外面是何等景象?” 药童回身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姜国和燕国战局紧锣密鼓,边疆已经有多次摩擦,但真正的战争尚未开启,据说,陛下早有派人前往西晋和南禹,甚至是一些小国,商谈结盟之事,但至今尚未有太大的进展,若结盟之事不成,镇守各处边疆的大军便没办法抽出人手支援北疆,且燕国方面应该也没有做好充足准备,所以真正的全面开战,兴许得到明年以后才能打响。” 李梦舟没有说话,药童躬身告退。 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有想到仍在坻水郡的古诗嫣,但他因伤重,未曾痊愈,不宜亲自前往,便只能让叶桑榆走一趟,可叶桑榆踏遍了坻水郡,也没有找到古诗嫣的半点踪迹。 这在某些方面来说,自然也算好事,很大可能证明古诗嫣是活着的,也许已经逃出了坻水郡,对此李梦舟虽然很是担忧,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他这段时间里也在思考着王行知临死前的那番话。 事实上,药皇龙渊出现在树宁镇之前,便曾有遭遇到一位修行强者,是因那次,他才被直接打废,可那位修行强者并没有继续追杀药皇龙渊,那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或许在那时,秦承懿便有和龙老见过面,甚至达成了某种共识。 如此一来,秦承懿所谓的底牌,便极有可能和山外息息相关。 他想着秦承懿逃出都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只有两个,要么是西南端的天弃荒原,要么就是北端天弃雪山,且不管秦承懿是否真的会对镇魔屏障做什么,那都是不能忽视的事情,所以在他想清楚这些事情的时候,便也立即让跟随他来到药王谷的军部甲士,火速赶回都城,禀报给皇帝陛下知晓。 他此时微微皱着眉头,目视着前方雪景,有噌地一声剑鸣,扬起万千雪花,迅速又遁入雪里,无影无踪。 有凝结出的冰粒在空气里形成,渐渐环绕着李梦舟周身,让他感受到一股绝对的寒意,脸色又变得更苍白了几分。 叶桑榆的身影踏雪而来,直接便朝着李梦舟脑袋拍了一巴掌,很是生气的说道:“你现在要好好养伤,不能动用灵元,为何不听话!” 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女孩,李梦舟稍有些委屈的揉着脑袋,说道:“老师给我的那道剑仙真意,若能融会贯通,必能瞬间提高我的修为境界,药王谷里实在很无聊,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 王乘月的那把小木剑并没有在他身上,其本身想要领悟彻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薛忘忧的剑意不同,那是直接给予,李梦舟需要做的只是把薛忘忧的剑意融成自己的,那自然相对简单很多。 此时药王辰儒同海棠山主一块来到长亭下。 药王辰儒轻声说道:“我知你心思,可就算你融合了薛院长的剑意,也没资格毁掉道宫,因叶先生的关系,陛下有意等你伤好,同叶先生一道去魏国,那是对姜国而言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须得耐下性子,才能好得更快,否则只会伤上加伤。” 叶桑榆说道:“药王爷爷,那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药王辰儒沉思着说道:“龙渊是当年药王谷里最天才的人物,他用药给七先生淬炼体魄是为能够更好的借助七先生来给自己治伤,但也确实是真心真意帮助了七先生淬炼体魄。”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体魄上,我已认真检查多次,七先生除了沾染着山外气息,并无其他什么大问题,如此七先生面临的问题便不是自己,而是世人对待山外的态度。” “那或许才是龙渊留下的最严峻的问题,若能成,得益的是他自己,若不成,七先生也会被世间所摒弃,步履维艰。” 海棠山主轻舒一口气,说道:“世人对待山外的态度在所难免,只要不存在更糟糕的问题,便是好事。” 李梦舟没有说话。 药王辰儒揉了揉叶桑榆的脑袋,注视着那沉默不语的少年,说道:“伤势的问题,只要不再乱来,月余时间便可恢复。” 李梦舟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掌,布满了如同蜘蛛网般的线路,那是手掌崩裂留下的痕迹,身上也到处都有这种痕迹,显得颇有些可怖,虽依靠药王辰儒的医术及他修行者的灵元,最终肯定能够恢复如初,但眼前的痕迹都在时刻提醒着他。 叶桑榆蹲下身子,轻触着他的掌心,“我会陪着你,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杀去道宫,让他们烟消云散。” 李梦舟很清楚,为了能够安全抵达药王谷,叶桑榆一路上杀了很多人,她其实很累,但在他面前依旧笑靥如花,他也确实不能只顾着自己,便微笑着把叶桑榆的小手紧紧抓住,说道:“我会好好听话的,再也不会让你担心。”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山谷间飘荡。 长亭下的两个男女相互对望。 在堆满厚厚积雪地山路上行走的海棠山主微微蹙着眉头,看向药王辰儒,说道:“他的身体果真没有半点问题?” 药王辰儒沉默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海棠山主,摇头笑着说道:“我明白山主在担忧什么,只要药皇龙渊的医术没有超出我的认知,那七先生便没有问题,若是连我都检查不出来,其实到底有没有问题,便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望着遍地银白的山谷,说道:“观世间百态,天下大雪,便如同山河里每一位修士,漫天席卷,铺天盖地而来,雪下得又大而猛,山河修士亦来势汹汹,不管对世人如何论说,只对七先生一人而言,问题所在无关龙渊,无关山外,只在他的心罢了。” ...... 麓源城里很热闹。 虽是雪虐风饕,但亦是无法抵挡百姓们的热情。 李梦舟和叶桑榆牵着手,穿梭在麓源城里大街小巷。 她时而低敛眉眼,故意绕到李梦舟前面,让李梦舟不得不停下脚步,时而又刻意放缓,拽着李梦舟的手,被拖动着往前,又或者干脆很大胆直接的一把抱住李梦舟,两个人原地纠缠很久,才继续往前。 李梦舟始终面带笑意,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但偏偏有人来打扰。 麓源城临近药王谷,自然便也有诸多修士汇聚,若是遇到不认识的,那么就是擦肩而过,但若是有认出李梦舟的,自免不了会发生点什么。 姜国里的修士不是所有都对李梦舟抱有敌意,但有时候最不想遇到的,偏偏就很容易遇到,且不管李梦舟是不是跟山外有关,离宫剑院里终究还有一位四先生已经被证实了山外的身份,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修士心里认定是怎么回事,可就不会再管其他的。 有远远跟着的几名便装打扮的军部甲士和几名离宫剑院的四境弟子第一时间便冲了上来,把李梦舟和叶桑榆迅速保护起来。 且不说姜国除都城或凤江这般大城外,其他城镇里对修士当街决斗的管制没有那么严格,现如今在仅剩修士不能伤害普通百姓的规矩下,当街决斗也已变成很常见的事情。 李梦舟皱眉看着前面拦路的几名修行者,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都只是四境下的修士,也不知到底是哪个鬼念头,让得他们以为可以杀死自己。 就算他身受重伤的事情,没有人不知道,但李梦舟依旧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有为首者衣袂飘然,倒也显得一身正气,“七先生?” 他轻笑着抽出自己腰间佩剑,有惊雷在街上炸响,让得百姓们纷纷捂住耳朵,四散而逃,他环顾着很快就空荡荡地街道,笑着说道:“说来倒是有趣,当初天弃荒原的事情,七先生拼死战到最后,虽说林敢笑是被皆然大师所杀,但七先生也是功不可没,可怎么到头来,七先生自己也是山外人?”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知世间传闻药皇的事情,可那传闻里从未指明说我是山外人,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好像已经变成不容置疑的事实?” 男子笑着说道:“不管是不是事实,终究有那样一件事情,何况离宫剑院四先生的山外身份总不是无的放矢吧?那你们离宫剑院就有窝藏山外人的嫌疑,甚至已经不能说是嫌疑,面对山外,我辈修士,自当义不容辞,拔剑斩之,那么不管七先生你是不是山外人,只要牵扯上半点关系,那就该杜绝隐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李梦舟默默望天,眯着眼睛,轻声呢喃道:“雪还在下着,如此纯白,又怎能被脏东西玷污。” 他话音刚落。 军部甲士和离宫剑院那几名因男子言论而早就怒火中烧的弟子便要拔剑。 但叶桑榆的动作却更快。 她拔剑,然后出剑,下一刻,便是剑归鞘。 她已经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兴趣。 无视那张着嘴巴,鲜血不断涌出来的男子,和其身边那些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便命丧黄泉的修士,她转过身去,抓住李梦舟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 李梦舟笑着说道:“你刚才拔剑的样子可真好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章 双雪同行 夜空里繁星点缀。 寒风在窗外呼啸。 李梦舟躺在被窝里,紧紧皱着眉头。 他望着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叶桑榆,忍不住说道:“你在找什么?” 叶桑榆没有回头,“我前几日在麓源城里买的糕点,记得没有吃完,为何找不着了?” 李梦舟有些无奈,说道:“虽然我不觉得那东西有多好吃,但既是找不着了,明日再去买便是,且今日走走停停,你也吃了不少,大半夜便不要惦记着吃那些甜食了。” 叶桑榆猛地回头,神情很是可怕,“你嫌我胖?” 李梦舟惊讶地看着她,极其无辜,“我啥时说你胖了?” 但叶桑榆可不管那些,她直接饿虎扑食,把李梦舟压在身下,一顿胖揍,她倒也只是闹着玩,不可能真的揍李梦舟一顿,现在的李梦舟莫说挨她一顿揍,一巴掌怕是都得被抽死过去。 虽然看似像是在撒娇般的打闹,叶桑榆也并非没有惩罚李梦舟。 在翌日清晨,李梦舟是扶着墙走出去的。 他站在屋门前,抬眼望着明亮的天色,虽是腰酸背疼,但回忆着晚间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 燕国虽有攻占姜国的野心,且都城发生的事情,也让得姜国磨亮了刀,可战争不是说打就能打得起来的,燕国准备不够充足,姜国四面受敌,亦不能盲目出击。 南禹和魏国、西晋的态度事关重要,只要能想办法同三大王朝结盟,那么就算燕国联合了诸多小国,也尚且能打,可只要禹、魏、晋三朝有一方站在姜国的对立面,那战局都会变得不可捉摸。 现如今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等待最佳时机,北境交界有小规模的摩擦在所难免,但也一直没有真正打起来。 在此时节,得到某个消息的狂草堂正带领着百众甲士浩浩荡荡涌出营地。 那些甲士里面有三境也有四境的修士,他们轻装出动,速度自是很快。 而同时有两道身影在距离边防约八十里地的山间行走。 那是燕国雪夜太子和离宫剑院的大先生欧阳胜雪。 “你到底想做什么?” 驻足回身看着欧阳胜雪,雪夜太子微笑着说道:“我要想办法回燕国,有大先生在,那样会容易一些,毕竟我告诉了大先生那件事情,相信以大先生的品行,只是帮个小忙,并不过分。” 欧阳胜雪皱眉说道:“我可不知道你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雪夜说道:“事实如何,相信大先生心里自有论断,一路走来,我可没有限制大先生的自由,若我的话有问题,大先生又何必还站在这里。” 他拍了拍欧阳胜雪的肩膀,说道:“我也只是想要借助大先生瞒过狂草堂,让我能够最快的回到燕国,况且我回不回燕国,跟现如今两国的局势没多大影响,大先生且放宽心。” 欧阳胜雪有些半信半疑,但他确实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哪怕他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去相信,可如果不是那样,姜国应该会有传闻,且若真是那样,姜国也应该会有传闻,可事实上,一路行来,他没有得到半点想要的答案。 感知到大地的震颤,他们抬眼望去,纵马疾驰而来的百众甲士,很快便把此间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狂草堂勒紧缰绳,缓缓停下,他得到探子带来的消息,说是发现燕国雪夜太子的踪迹,特地快马赶来,准备截杀,但此刻他看向那白衣飘然的雪夜太子身边站着的人,很是意外,“大先生?” 欧阳胜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朝着狂草堂揖手见礼。 见此一幕的狂草堂隐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沉声说道:“为何大先生同雪夜在一块,且相安无事,你们现在莫非是想冲破边境防线,前往燕国?” 都城里的某些事情并没有传到这里,像离宫剑院的大先生不在都城,自没必要广为流传,所以在此见到欧阳胜雪,狂草堂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欧阳胜雪跟燕国雪夜太子待在一块,甚至朝着燕国方向而去,就算狂草堂是个莽汉,也能察觉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在他想来,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欧阳胜雪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面对狂草堂的话,欧阳胜雪沉默不语。 雪夜太子笑呵呵地说道:“狂神将虽是知神上境的大修士,但可不见得能拦得住我们,与其打来打去,不如和平一些,就此放我们过去。” 狂草堂默默瞧着雪夜,他咳了一口痰,吐在脚下,说道:“虽然姜国和燕国尚且没有正式宣战,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虎归山?我此来便是要杀你,谁也拦不住。” 雪夜太子拔出骨剑,说道:“那我倒是很想闯一闯。” 狂草堂望着沉默不语的欧阳胜雪,他也罕有的认真思考了片刻,但不管欧阳胜雪是怎么回事,他决计不能让雪夜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回到燕国,于是便翻身下马,把宽背大刀狠狠砸在地上。 一股极其雄厚的气焰弥散开来。 看着那如同凶猛野兽的狂草堂,雪夜太子说道:“常年镇守在此的狂神将,想来对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清楚,否则你便不会想着要杀我了。” 纵使狂草堂身经百战,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雪夜太子拥有匹敌知神境巅峰大修士的力量,虽不能因此便碾压狂草堂,但他有的是其他手段。 他缓缓抬手,竖起一根手指。 那仿佛是在挑衅。 狂草堂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恼羞成怒,舞着大刀,迈步上前,可凭空生出的一股强大压迫感,让得他脚下一软,直接便半跪在了地上,他很是惊疑的抬头看向雪夜,拼尽全身力气,也没能站起身,反而越来越无力。 “狂神将,这便是道宫的力量,你觉得如何?” 那些百众甲士要上前,但狂草堂用出所有的力气才把手轻轻抬起,那些甲士止步,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雪夜,恶狠狠地说道:“如此说来,我倒是真的拦不住你,可世间没人敢小觑我。” 常年镇守在北疆的狂草堂,让得燕国军队敢怒不敢言,如同被关在栅里的野狗,虽然那是因为北燕道宫没有修士出现,但狂草堂震慑整个燕国驻南军队,也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咔嘣咔嘣地脆响传出,狂草堂双手握着刀,艰难站起身来,他面庞憋得通红,哪怕动作很慢,但却依旧成功斩出了一刀。 雪夜皱眉,他挥剑刺出,两股力量碰撞,掀起一股剧烈的风浪。 让得雪夜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拼尽全力出刀紧跟着便被压垮,瘫趴在地上的狂草堂,眼眸里出现一抹冷厉,“真不愧是狂神将,但纵使你能出刀,又能带来什么结果?野蛮人便是野蛮人,你如此拼命,不仅杀不了我,反而还要承受你所不能承受的后果。” 他把骨剑指向那些甲士,在太玄念力的压迫下,仅仅是三境乃至四境的修士根本半点抵抗余地都没有,纷纷喷血倒地,甚至多数直接被碾死。 在雪夜一鼓作气要杀光那些甲士时,忽有剑鸣声大作,骨剑被挑开,欧阳胜雪拦在雪夜面前,沉声说道:“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雪夜漠然看着欧阳胜雪,忽而笑道:“那便如大先生的意。” 因欧阳胜雪出剑的缘故,狂草堂挣脱束缚,虽然身体酸软无力,但他依旧第一时间想要出刀,可那把宽背大刀对现如今的他有些过重,便又再次摔趴在地。 酸软无力的感觉没有消退,他俨然做不到出刀。 他望着那些惨死的甲士,心中悲痛,抬眸看向欧阳胜雪的背影,咬着牙说道:“大先生,你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雪夜手里的骨剑便拍在了他的脸上,直接把狂草堂拍晕过去。 望着有些犹豫地欧阳胜雪,雪夜太子淡淡说道:“大先生放心,我只是想要回到燕国,虽然狂草堂这么快就找过来,让我有些没想到,但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也不会再杀人,大先生可尽管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便就此别过。” 他果然收回骨剑,径直绕过狂草堂和那些剩余身受重伤的甲士,朝着燕国方向而去。 欧阳胜雪站在原地很久,直到雪夜太子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低头望向那些重伤倒地的甲士,说道:“你们可否告诉我,半年前我老师是怎么死在都城的?” 常年镇守在边疆的甲士哪里会知晓远在都城发生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姜国要和燕国开战。 薛忘忧破开五境壁垒入剑仙之位,虽让得大半个世间的修士都感受到,但真正有资格目睹的修行大物少之又少,除了当时在场的人外,世间其实很少有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的,而姜国也没必要到处去传扬,正因如此,就连狂草堂也仅是知晓薛忘忧陨落和秦承懿叛逃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具体发生的情况。 要说唯一清楚的,也就是都城里发生的事情,肯定跟北燕道宫脱不了干系。 又何况那些只需听命行事的甲士了。 他们都对欧阳胜雪怒目而视。 得不到答案的欧阳胜雪只能放弃,他本想在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原路返回,他要搞明白雪夜太子告诉他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属实,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往前走的欧阳胜雪,眼神里透着些迷茫。 而他不知道的是,很快便有关离宫剑院大先生投敌的消息被火速传回了琅琊城,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一步跨出姜国,面朝着燕国,雪夜太子轻舒一口气,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背对着姜国轻轻摆手,嘴巴里呢喃着,“要毁掉离宫剑院还真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李梦舟,不知道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是否会满意,虽然没能把离宫剑院整个连根拔起,但现在这种局面倒也不错,希望你也会喜欢。” (截止今日,本书已连更500天,真是相当可怕的数字,虽然每日更新在现在的网文界不算很多,但开书至今也从未断更请假,目前剑仙也只剩最后一卷就要完结了,在此求求月票,订阅,收藏,请支持正版纵横中文网,感谢大宝贝,小宝贝们,么么哒~)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章 善恶之客 燕国境内。 原本清雅闲适的琅嬛剑庐,此刻已成一片废墟。 萧知南站在废墟前,轻轻皱着眉头。 因剑仙王乘月在燕国雪山拔剑,让得剑门同道宫新仇加旧怨,彻底撕破脸皮,圣殿修士席卷剑庐,虽说在燕国也造成了不小的动静,但并未传扬出去,回到剑庐的萧知南,见到这般画面,眸子变得极为冷厉。 她自是不信老师会死,虽然世间没有传出道宫对剑庐下手的事情,可有剑仙拔剑在前,这件事情也大概能想得明白。 司徒朝元和王乘月算是两败俱伤,在表面上道宫损伤更重,有中天门圣殿门主陨落,东天门圣殿毁于一旦,其他两位圣殿门主也同样受伤,如此道宫就算有毁掉剑庐的力量,也没有能够杀死琅嬛剑主的实力。 但她一时又不知该到哪里去找老师。 ...... 燕国雪山。 茫茫雪雾里,影影绰绰有很多人,那是道宫圣殿修士,他们严控雪山,虽然雪山很大,但他们只需要守着一个地方就好。 忽然有人察觉到了什么,白茫茫地雪雾里面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便显得相当醒目。 他们目视着那红色身影越来越近,右手也都下意识搭在了刀柄上。 北琳有鱼看着出现在面前充满敌意的圣殿修士,有些感慨地说道:“怎么说我也算是客人,你们道宫就是这般接待客人的?”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圣殿修士开口说道:“若客人来意为善,我道宫自当欢迎,可若别有居心,那我道宫自要清扫出去。” 北琳有鱼说道:“你们又怎知我是恶客,还是善客?不分皂白,直接便举刀对着我,怕就算是善客也会变恶客。” 在对面雪雾里走来一道身影,他的声音由远及近,“魏国芍华书院的北琳先生,自然不会是什么恶客,我道宫西圣殿教谕云中崖同芍华书院的熊院长一起看守着雪山屏障,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人,他们只是一时没有认出北琳先生罢了。” 话音未落,他便走出雪雾,朝着那些举刀的圣殿修士冷喝道:“还不把刀放下!” 且不管因韩一的事情,让得道宫对待熊老师是什么样的态度,但在没有彻底撕破脸前,道宫也不愿主动招惹,毕竟魏国皇帝虽然要在意悬海观的态度,但芍华书院在魏国也有不可小觑的力量,在此时节,道宫不得不有所忌惮。 来者是道宫圣殿里的五境大修士,就算是道宫也没实力轻而易举拿出多名知神境巅峰的修士,但知神下境或知神上境的修士不能说很多,却也能随随便便走出十来个,这也是山海清幽同世间山门的区别。 多数五境宗门里都只有一位五境强者,少数才有可能多达两位,而五境上宗里自然能够轻易便拿出来四五位,同是五境上宗的离宫剑院原本也只有薛忘忧和卓丙春两位五境强者,或许算上隐藏的三师姐,也只有三位,在五境上宗层面里都属于比较垫底的。 而现如今年轻一辈也有许多都跨入五境门槛,让得世间五境强者虽因此多了不少,可若单个山门,想要一下子找出十来位五境强者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间五境里的强者虽多了一些,但五境巅峰的存在依旧稀少,就算是山海清幽里面也不能随便派出来。 北琳有鱼是知神下境的修士,但却比普通的知神上境修士还要强一筹,不管是她自身的实力,还是芍华书院亲传的身份,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我可从没觉得芍华书院和你们道宫是自己人。” 天下书院的总院就在姜国,魏国的芍华书院也是从姜国梨花书院走出去的,且不管天下其他书院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但北琳有鱼可以不在意姜国怎么样,然而道宫一旦和梨花书院开战,身为书院弟子的北琳有鱼,都不可能对道宫和颜悦色。 那名道宫五境强者微微蹙着眉头,说道:“若非善客,北琳先生到访又意欲何为?” 同样的道理,他们会忌惮芍华书院是因为芍华书院在魏国的力量,就算是燕国也希望能跟魏国结盟,哪怕不能结盟,也不愿轻易为敌,但如果北琳有鱼态度不好,道宫却也不会惯着。 北琳有鱼说道:“你们道宫虽在雪山,但不意味着雪山就是你们的,我来这里当然是找老师的,善恶之客都是你们在说,我本来就没想和你们打交道。” 燕国和姜国尚未真正开战,梨花书院也没有介入,这里又是在燕国雪山,若非必要,北琳有鱼当然也没想着跟道宫圣殿修士起冲突,但有时候想法转变是很快的。 道宫五境强者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很抱歉,如今雪山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走出去,也没人能进得来,北琳先生要见自己的老师无可厚非,但我等依旧不同意北琳先生从这里进去,我可安排下去,让北琳先生暂住道宫,等什么时候封禁解除,北琳先生要去哪,我们都不会再管。” 北琳有鱼挑眉说道:“我是否能理解为你们在监困我的老师?” 道宫五境强者说道:“熊院长很自由,我们从来没有所谓监困的意思,但熊院长要看守镇魔屏障,轻易也不会走出来,我们亦是管不着,只希望北琳先生能够理解,若是不想暂时住下来,那便只能请北琳先生原路返回了。” 北琳有鱼说道:“我自然不想住在这里,但我也不想原路返回。” 道宫五境强者沉声说道:“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北琳先生不想与我们打交道,我们也不愿同北琳先生为敌,我也已经给出了方案,若北琳先生不同意,那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希望北琳先生能够想明白,道宫在雪山,那么雪山便是道宫的,你莫非真打算硬闯不成?” 北琳有鱼说道:“我的老师也在雪山,虽然雪山不是我老师的,但我要见老师,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而你们仗着道宫在雪山,便堵死雪山路口,那才是最不合理的,我就算硬闯,也占着理。” 说到这里,她忽然醒悟,“不好意思,我忘记你们道宫从来不讲理,那对于不讲理的人,就只能用拳头来解决。” 道宫五境强者阴沉着脸说道:“我已经尽可能表达出了最大的善意,北琳先生非要一意孤行?没有人能够在道宫雪山撒野,北琳先生要想清楚!” 北琳有鱼很奇怪地说道:“西晋那位剑仙不是在雪山里撒过野嘛?貌似还把你们某位圣殿门主给撒没了,所谓没有人能够在道宫雪山撒野,站不住脚啊,你们就是这么喜欢欺骗自己嘛?” 雪雾里有狂风席卷而至。 正要开口的那名道宫五境强者神色微变,而那些圣殿修士更是诚惶诚恐的跪倒一片,“恭迎教谕大人!” 那位道宫五境强者虽然没有直接跪倒,但也低垂着脑袋,揖手为礼。 北琳有鱼神情也变得稍有凝重,道宫有五位圣殿门主,皆是已经打破壁垒的存在,而每座圣殿下都有一位教谕,全在知神境巅峰,现如今五位圣殿门主已去其三,而圣殿教谕也去其二,但活着的家伙随便走出一个,也能如同碾死蚂蚁般碾死北琳有鱼。 此刻出现的便是东天门圣殿的教谕,他穿着青色道袍,朝着那些跪倒的圣殿修士轻轻抬手,注视着北琳有鱼,淡淡说道:“剑仙能在这里撒野,是他确实本事大,世间没有人会对此有意见,但北琳先生只是魏国芍华书院区区一名亲传,你何来的勇气敢撒野?” 来自知神境巅峰强者的压迫,让得北琳有鱼有些面色发白。 但她仍是强硬说道:“莫非这就是你们道宫的待客之道?” 东圣殿教谕说道:“同样的道理,善恶之客,自然有不同的接待方式,而现在是北琳先生要胡搅蛮缠,道宫圣殿修士可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可面对不听劝,又咄咄逼人的客人,道宫自有处置的方式,相信北琳先生也不愿意闹到那一步吧?” 北琳有鱼沉默不语。 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态度能够让得道宫低头,就算因天下局势,道宫不愿轻易跟魏国芍华书院为敌,可她若真的不退半步,相信这位东圣殿教谕有极大可能会下死手,因道宫原本也不是善与之辈。 她抬眸看着东圣殿教谕,沉声说道:“我会再回来的。” 她终究没有选择动手,虽然心里很不爽,但继续僵持下去,她便可能真的永远留在这里了。 东圣殿教谕微微抬手,说道:“请吧。” 北琳有鱼挥袖转身离开。 东圣殿教谕眯着眼睛,朝身旁站着的那位五境强者说道:“不管是谁,胆敢踏足雪山,格杀勿论!” 望着北琳有鱼消失在雪雾里的身影,那名五境强者自然清楚所谓格杀勿论,也得看人,东圣殿教谕生气的点不在于北琳有鱼,而是他们没有及时把事情处理好。 此时在雪山深处,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那里。 青年把视线收回,转身看向捧着冰沙仿佛怎么也吃不腻的熊老师,说道:“若道宫真的对北琳有鱼出手,前辈会怎么做?” 熊老师美美地吃着冰沙,笑眯眯说道:“那可是我的徒弟,且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若道宫真敢下手,我自是拼了老命,也要让司徒朝元变成没有兵的将。” 要让司徒朝元变成孤将的前提,当然便是把道宫里所有人都杀掉,那自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但若熊老师真的想做,毁掉半个道宫却也有可能,如今司徒朝元和东圣殿、北圣殿两位门主都在养伤,自是不敢把熊老师惹恼。 韩一望着雪山,轻声说道:“圣殿修士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让我找不到半点杀出去的缺口,但既然北琳有鱼出现在了这里,想必外界发生了不少事情,也许能够给我带来机会。” 他看向熊老师,熊老师把手里的那碗冰沙递过去,笑道:“要吃嘛?”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章 麓源城前 麓源城。 药王谷。 李梦舟在长亭下赏着雪。 他其实没有赏雪的心情,但在修养期间,除了每日里被药王辰儒检查身体,便是喝药,然后在晚上睡觉时,便和叶桑榆‘打架’,当然,‘打架’这种事情不能常来,何况是他现在很虚的时候。 而剩下的时间里,他除了赏雪,也的确没别的事情做,但凡他动用灵元,叶桑榆肯定会第一时间跑过来。 但今日稍有不同,他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也能简单催动点灵元,再赏雪,便不是简单的赏雪,而是在雪中赏剑。 纯净的剑意在白雪里生出,就像清风随雪花轻舞,但紧跟着便有另一道比较混乱的剑意出现,瞬间便搅碎了雪花。 第三道剑意出现。 略显张扬。 飘舞地雪花凝聚,三把冰雪形成的晶莹剔透的剑,在药王谷里穿梭,那一声声剑鸣清脆,传递在药王谷里每个人耳中。 海棠山主聆听着三道不同的剑鸣,望着高空疾掠的三把剑,轻轻蹙着眉头,“李道陵的剑,薛忘忧的剑,七先生自己的剑,两把属于五境之上,一把属于五境,若最终变成一把,便该是剑仙之下最强的剑。” 李道陵也是破开五境壁垒的存在,虽然他在破境的过程中便陨落,但他的剑确实已经臻至五境之上,事实上,李道陵和薛忘忧仅在世间留下剑意,剑意虽然依旧极其强大,可现在握剑的人资格不够,两道剑意就不能叠加,但只要李梦舟能将三把剑融成一把,就算不能直接冲开五境壁垒,也有极大可能站立在五境巅峰。 那毕竟是两位剑仙大物级别的剑意。 领悟剑意跟直接把剑意变成自己的,当然也有本质的区别,前者是从剑仙的剑意里感悟剑道,从而突破自身,而后者则是直接吞噬剑意,其难度自然很大,但强行吞噬和被赠予又有不同,这是薛忘忧给李梦舟留下的大机缘。 那是要被世人羡慕嫉妒恨的。 剑门留下的瑰宝其实有很多,但当世有很多都被弄丢了,如果有一位剑修能够把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留下的剑意都给吞噬掉,那毫无疑问,朝夕间便可天下无敌。 但那种事情是不敢去想象的,赠予和强行吞噬的意义不同,前者虽然要彻底融合也有难度,但起码不会有太大危险,而后者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因剑意的意不同,又非自愿,强行吞噬的后果便是被反噬。 虽剑仙级别的本命剑有灵性,可再自行择主,但那种好运气又怎能轻易碰到。 尽管薛忘忧和李道陵的剑意完全不能和黄金时期的三十三位剑仙相提并论,可一位是当世剑仙,一位也是半个身子跨入玄命的存在,又是把剑赠予给李梦舟,那便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 药王辰儒正在默默捣着药,他能清楚感受到三股剑意碰撞时带来的压迫,整个药王谷都在震颤着,甚至这股震颤感渐渐传递到了麓源城里,引来诸多修士的震惊和普通百姓的慌乱。 虽是药王,但他也只是知神上境的修士,因在药师一系登峰造极,他倒也有手段能够抗衡知神境巅峰修士,可自身境界毕竟摆在那里,三股剑意带来的压迫让他有些抗不住,不得已停止了捣药,连忙催动灵元压制。 “七先生若真能得到薛院长的剑意,或许正如山主所言,他将力压世间年轻一辈,够资格跟他打一打的也就只剩苏别离那般人物了。” 其实这番话倒也非绝对,毕竟除了自身境界外,诸多感悟神通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例如雪夜太子的《太玄》,拼实力或许拼不过,但有《太玄》傍身,就算李梦舟真能站在世间年轻一辈的巅峰,也很难轻易做到力压。 但抛开这些,药王辰儒的话倒也没错。 原本跨入五境,就算修行资质再高,想要继续破境也都会变得很慢,可比较幸运的是,世间诸国里许多年轻修士入千海一观,又遭遇天地气运复苏,真正的妖孽全都破境神速,且李梦舟身上多种机缘加身,又有薛忘忧破入剑仙,临死赠剑,若依旧停滞不前,才是真的说不过去。 自天地气运复苏的征兆开始,原本的固有认知,都会随之发生改变,所有人都该要适应,否则注定要被天地自然淘汰。 有惊雷般的恐怖轰鸣响彻在药王谷。 三股剑意狠狠撞击在一起。 长亭下的李梦舟,神情不变,他注视着从双脚下开始向上蔓延的丝丝剑意,一股灼烧感瞬间传递全身,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千米的白雪被高温融化,咔咔地脆响在他气海里爆起,奔涌地江河渐渐汇聚成海,虽只有一瞬间海浪便重新消退成河,但他的气海之广阔,却由此扩大了数倍。 他已破境。 但却只破了一个小境。 他对此稍有些失望,但也仅仅是有些失望而已。 不管老师薛忘忧和李道陵的剑意有多强,那都本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若非是被赠予,其实他根本就没能力吞噬掉这两股剑意,下场只会是被剑意撕碎,而就算是被赠予,他也依旧做不到彻底吞噬两股剑意,很多都被浪费掉,消散于天地间。 他自身是容器,而两股剑意便是水,且是成海的水,容器盛不下那么多,自然只能舍弃,他的气海虽因此扩张了数倍之广,他甚至第二次看见一片海,却也只是昙花一现。 他还有《蚕灭卷》的第三篇章等待开启,还有剑仙之路要走,倒也没有因此失望透顶,那是老师留给他的东西,就算不能破境,他也需得感恩,何况是破了一个小境。 他在长亭下望着琅琊城的方向,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 再抬眸时,沿着左侧山路,药王辰儒和海棠山主缓缓行来。 “你的伤势不出几日便可痊愈,而在回都城之前,你得去解决一件事情。” 李梦舟轻轻皱起眉头。 ...... 转眼便是三日,麓源城前直通药王谷的道路上聚集着数以百计的修行者。 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在麓源城药王谷养伤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有海棠山主震慑,叶桑榆又每日出谷拔剑,让得聚集在麓源城里或者赶过来的三境、四境修士根本入不了谷,可在三日前,麓源城里的修士感知到药王谷里那股强大的剑意时,他们便明白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依旧等待三日的时间,除了有叶桑榆带领着数十众的军部甲士和离宫剑院弟子拦路外,他们也有等待外援的目的,有两位在地方小有名气的五境大修士,在今日抵达了麓源城。 他们信心满满,聚在麓源城外,准备入谷。三日前虽有强大剑意传递到麓源城,但其实没有人清楚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在破境,若非破大境,寻常破境都不会造成什么大动静,对于三境和四境里的修士而言,只要是属于五境大修士的气息,其实都是异常恐怖的,他们也根本感知不出更具体的事情。 世人皆知,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入了五境,在他们想来,数以百计的修士再加上两位同样是五境的大修士,只要能攻入谷去,要杀七先生便并非没可能,海棠山主的震慑也只是震慑,从这段时间里,他们也能清楚,海棠山主不会对他们下杀手,唯一麻烦的也就只是叶桑榆而已。 他们浩浩荡荡刚刚聚集在麓源城前,便忽有大雪急骤而至。 洋洋洒洒,瞬间席卷了麓源城。 修士们皆是骂骂咧咧,伸手遮挡飞雪似征骑呼啸而下的突袭。 但唯有那两位五境里的修士神情凝重,他们察觉到骤雪带来的问题。 世间除了每座五境山门里至少有一位跨入五境的大修士外,其实山野里也有五境修士出没,只是他们沦落山野的原因各不相同,想要纯粹在山野里混迹,缺少神通修行资源,是不可能跨入五境的。 世间修行山门那么多,总有覆灭的山门,便也总有活下来的,就会存在选择游野山河的修士,但除了像孤山客那般的人物,五境游野修士,都注定这辈子只能待在下境,很难再进一步,除非在沦落山野时,本就已经是知神上境的大修士,可那种存在是相当之少的。 且五境修士在世间又相当尊贵,若非走投去路,便是甘愿选择落入山野,只要不是到处树敌,天地山河容不下,五境里的修士都很难走投无路,所以存在山野里的五境修士,多数都是心甘情愿,不想再跟修行山门打交道。 不管这两位五境修士到底是出自某座或两座修行山门,还是混迹山野,他们都俨然同样打着诛灭山外恶徒,为天下伸张正义的旗号。 他们清楚的感知到,伴随暴雪来临的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正在缓缓迫近。 茫茫雪雾里有清脆脚步声响起。 那是一位黑衣青年,他的身边是一位穿着素青色长裙的姑娘。 他们手里都握着一把剑。 “是那个叫叶桑榆的女魔头?!” 麓源城里不少修士都领教过叶桑榆的剑,为保护在药王谷里养生的李梦舟,叶桑榆一改往常姿态,出手相当果决,且剑剑毙命,有没敢上前,只敢远观才活下来的修士,深刻明白叶桑榆的可怕。 闻听得身旁的声音,那两位五境大修士都皱起眉头,“代表悬海观入世的那个叶桑榆?” 且不说叶桑榆本身也是跨入五境的大修士,仅仅是观主的徒弟,就让得那两位五境大修士满心踌躇,虽然叶桑榆一路护送李梦舟来到药王谷,在路上,且又在药王谷前杀死很多修士,但世人其实很少有清楚代表悬海观入世的那位叶先生居然是跟李梦舟在一块的。 只以为是护送李梦舟的人在挡路,里面有军部甲士,也有离宫剑院的弟子,可却不清楚那位姑娘的身份,除了亲眼见过叶桑榆的,其他人只知道叶桑榆的名字,哪知道她长什么样? 但麓源城里有知道叶桑榆名字的修士,居然没有人提前告诉他们,让得他们心下颇有些恼火。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章 只需一剑 他们的视线从叶桑榆的身上转移到那黑衣青年的身上,毫无疑问,那便该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了。 “据我所知,七先生自从来到药王谷,便只出来过一次,是在麓源城里游逛,但那时尚且没有半点气息可视,莫非现在七先生已经伤势痊愈?” 李梦舟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说道:“我本不愿搭理你们,但你们如此大张旗鼓的要来杀我,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那两位五境大修士对视一眼,站在左边的人说道:“若七先生愿自废气海,那我们便也没必要非得杀你,山外之人,我辈修士得而杀之,虽然貌似七先生很正常,但我等并非很相信,跟那山外药皇朝夕相处过的七先生,真的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事关山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七先生愿意自废气海以证清白,我等便会离去,从此不再找七先生的麻烦,如若不然,此战就不可避免。” 李梦舟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瞧你们说出的这种话,真是愚蠢到超出我的想象,我虽然也曾杀过山外人,很理解你们的想法,那是世人对山外固有的思想,但我更清楚一点,没有经历过荡魔时期的修士,甚至只能在典藏里发现山外踪迹的人,对待山外从来不是厌恶,也不是畏惧,不过是跟随旁人行动的虚伪之辈。” “我对杀山外人的想法并不抱有反对态度,但至少也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不是得到点蛛丝马迹,便纷纷跳出来,好像那就已经是事实,这也并非是在为我自己辩解,而是做什么事情,总得要弄明白,不是没有脑子的只知道打着所谓正义旗号喊打喊杀,那便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蠢货。” 他望着那些神色各异的修行者,把目光放在刚才说话的那名五境大修士的身上,继续说道:“我更搞不懂的是,我凭什么要自废气海来证什么清白?你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不管后面的事,但若我是无辜的,你们又该承担什么责任?” 他们貌似被李梦舟给问住了,一时面露难色。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道:“你是否无辜,我们哪里知晓?但你跟山外药皇曾朝夕相处是事实,你拥有山外人的体魄,这便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所以你除非自废气海,否则便不能给予我们相信你的理由,若你真的已堕入山外,此举便是对世间做出了贡献,同样的道理,就算你没有堕入山外,自废气海也是对你自己的证明,若不然,那你就肯定有问题!” 李梦舟有些哑口无言,他想着此番话倒也确有几分道理。 但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他们认定的事情,便很难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剩下的便只有交给拳头了。 他不想再讲什么道理,而且也不再打算让这些人活着。 因为他们活着只是麻烦,虽然世间想杀他的人绝不止眼前这些,可他也不愿意几番经历这样的事情,就算他不下死手,这些人也依旧会再来找他麻烦,杜绝麻烦的方式就是把他们彻底解决。 他把剑提在手里,轻声说道:“自废气海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有没有问题,不需要让你们清楚,也没必要得到你们的认可,若非得拦路,那便全都去死吧。” 那两位五境强者眉头紧锁,他们倒不是很在意李梦舟,但却不得不在意代表悬海观入世的叶桑榆。 但眼见着叶桑榆没有出手的意思,仿佛只是一个看客,他们便暂时放下心思,冷眼看向李梦舟,说道:“七先生虽入了五境,或许伤势也已痊愈,但在场数以百计的修行者,你想要全都杀死,无异痴人说梦。” 李梦舟平静说道:“杀你们,只需一剑。” “好生狂妄!”那两位五境强者怒目道:“莫非七先生口中的人也包括我们不成?” 李梦舟轻笑着说道:“你们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是路过的两条野狗,自然要包括在内,有什么好意外的?” 他们压下心头情绪,深深看着李梦舟,说道:“七先生如此有恃无恐,甚至自信满满,想来应该不只是伤势痊愈那么简单。” 李梦舟反倒颇有些意外,“原来你们也不是真的那么蠢,终归是跨入五境的人物,思想转的很快,我的确再次破境,而你们将是我破境后杀的第一个乃至第一百个人。” 闻听此言,他们难免有些忌惮,毕竟离宫剑院的七先生可不是什么弱者,如今再次破境,他们纵使有数以百计的修行者,可多数都在三境或四境,只有他们两位五境,真要打起来,他们觉得胜算貌似真的不是很高。 李梦舟再次破境,自然已至知神上境,而他们只在知神下境,就算他们身后站着数以百计的修士,可李梦舟身边也站着同样在五境里的叶桑榆。 如此考虑下来,他们忽然萌生了退意。 但李梦舟可不会给他们退走的机会,在看到那两位五境强者神情的变化和身体下意识的举动时,他便果断出剑。 不管这些人是蠢货,还是聪明之辈,既然站在了这里,那结局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惊雷在麓源城前炸响。 浩荡的剑意喷发。 瞬间便把所有修士笼罩在内。 雪雾在沸腾。 仅仅只是一剑。 喷血倒地的声音便连绵不绝。 鲜艳的色彩染红了白雪,在麓源城前绘画出一副美卷。 那两名五境强者睁大眼睛,他们已经尽可能做出反应,可还是眼睁睁看着剑意撕裂他们的身体,血雾同雪雾纠缠在一起,数以百计的修行者纷纷倒地,当真是十分惊艳的画面。 在麓源城里目睹此幕的老百姓吓得如筛糠般颤抖着身子,那将是他们毕生看到的最为恐怖的画面。 ...... 回到药王谷里,让得跟随而来的军部甲士帮忙收拾行李,找到药王辰儒和海棠山主,李梦舟先是揖手为礼,然后说道:“多谢药王前辈和山主大半年来的照顾,我想是该告辞了。” 药王辰儒望向谷外,略有些感叹地说道:“其实没必要闹到这般地步,姜国和燕国开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却相互残杀,实乃可悲啊。” 李梦舟说道:“很多道理大家都明白,可他们依旧要那么做,我不觉得只是因为山外的问题,世间本无对错,立场不同,自然会产生问题,便可分出对错,若他们讲道理,我自然没必要非得杀他们,可在道理讲不通时,就别无选择。” 药王辰儒没有说话。 李梦舟看向海棠山主,说道:“我会和桑榆先回都城,烦请山主帮我在坻水郡多多找寻古诗嫣的下落,她肯定没有死,只是不确定有没有逃出坻水郡,一切都要麻烦山主了。” 他朝着海棠山主微微躬身。 海棠山主点点头,说道:“我会帮忙找的,如今时局动荡,也需要请七先生帮忙多照拂九歌她们。” 李梦舟应是,等到军部甲士收拾好行李,他便和叶桑榆一起向着药王辰儒和海棠山主告别,坐着马车驶出药王谷,经过麓源城外,朝着都城而去。 数十众的军部甲士策马随后,有离宫剑院的弟子驾驶着马车,剩余的人则驱马在前。 而在车厢里面,叶桑榆正一把揪住李梦舟的脸蛋,“那个古诗嫣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在当初李梦舟刚刚醒来让得叶桑榆前往坻水郡寻找古诗嫣下落时,她便有过询问,但那时候李梦舟身体状况不算很好,倒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等叶桑榆从坻水郡回来,便有再问过。 此时又再问起,李梦舟觉得很无奈,脸颊被叶桑榆的小手扯来扯去,他嘴巴也跟着咧来咧去,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嘛,虽然曾在都城朝泗巷里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真的啥事都没有,只是朋友而已,何况她去坻水郡也是帮我的忙,现如今她生死不知,我不可能不管啊。” 叶桑榆倒也不是无理取闹,毕竟她跟李梦舟分开的时间有些长,李梦舟难免会碰到很多女孩子,就算很清楚李梦舟的为人,但也依旧会有想吃醋的心理,“管当然是要管,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朋友遇到危险,自然拼命也得去救,可你心里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李梦舟握住叶桑榆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笑着说道:“我哪有什么想法,我只对你有想法。” 叶桑榆有些羞赧,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小声咕哝道:“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啊。” 李梦舟趴在她耳边低语一阵。 就见叶桑榆的脸蛋越来越红,猛地抬手,不小心给了李梦舟一嘴巴,李梦舟当即惨叫一声,吓得叶桑榆赶紧抱住他的脸,轻轻揉着,有些羞恼的说道:“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李梦舟嘀咕道:“撕烂我的嘴,哪有亲烂我的嘴来得好。” 就见叶桑榆羞恼的猛扯李梦舟的脸,一时间车厢里惨叫声连绵不绝。 马车旁跟随的那些军部甲士和离宫剑院弟子都是面面相觑,轻咳一声,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 麓源城外,有城府兵在打扫,搬动那些修士的尸体。 而有身着青衫的男子出现在麓源城前。 他望着眼前的画面,感受着此间氤氲不散的剑意,眉头深皱,走到一位城府兵的跟前,询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名城府兵抬头望了一眼青衫男子,似是想到某种很可怕的画面,吞咽了口唾沫,说道:“我就算是曾经在边疆打仗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过那般景象,修行者真是极其可怕的存在,就那么挥出一剑,近百人全部丧命!” 青衫男子皱着眉说道:“这里是麓源城,靠着药王谷,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名城府兵说道:“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因离宫剑院那位七先生在药王谷里养伤,而有许多修行者都要杀他,结果被那七先生全给杀了个干净,就在刚才不久七先生才坐着马车离开,留下这么些烂摊子,拾掇起来可是相当麻烦。” 青衫男子沉默了片刻,朝着那位城府兵道了声谢,他想着一路行来的所知所闻,心情变得更糟糕了许多。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章 登剑山者 西晋剑阁。 徐北寒站在天镜湖畔凝视着半山腰行走的身影,他微微皱着眉头,此时有剑阁弟子朝天镜湖狂奔而来,正是在龙捲书院里修行的杨麒,在见到徐北寒时,他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恭敬见礼,开口说道:“大师兄。” 徐北寒望着杨麒,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把嘴巴闭上。” 杨麒急切地说道:“大师兄,那离宫剑院的宁浩然差点便杀死二皇子殿下,现在又证实那宁浩然是山外之人,我们对离宫剑院便不该再抱有善意,现在那三先生已到剑阁,她来西晋的目的不言而喻,就算事情跟三先生无关,可她毕竟是离宫剑院弟子,又是那宁浩然的师姐,我觉得剑阁不该欢迎她,甚至应该要把她赶下山去!” 徐北寒说道:“剑阁是西晋的剑阁,不是西晋皇族的剑阁,天下剑门为一家,宁浩然如何我不管,但那件事情不该牵连到整个离宫剑院,我也不在意你和楚沧岚的关系有多好,但你和他都不能代表剑阁的态度。” 杨麒不甘心的说道:“可就连姜国境内,都有很多修士在设法杀死宁浩然和李梦舟,哪怕我们没必要把宁浩然的事情牵连到整座离宫剑院,可三先生此来必是跟燕国开战有关,我们也不能因此去帮姜国吧?” 说来说去,姜国要同他国结盟,都不能只找皇室,他国皇帝同意结盟,可山海清幽若不同意,便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姜国若要跟西晋结盟,那么就得让剑阁和西晋皇室双方都讲通才行。 徐北寒说道:“我剑阁已同道宫撕破脸,早晚都要打一仗,若能和姜国联合,自然没有坏处,至于楚沧岚那里,只要楚沧岚不在意,那么皇帝陛下也不能拿此事当做借口,能否说得通,不是我们需要在意的,此举帮得不是姜国,是剑阁要毁道宫,正好姜国要和燕国开战罢了。” 杨麒说道:“可现在姜国得罪了很多人,来自世间诸国的年轻修士有很多死在姜国都城,且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姜国都难辞其咎,就算死得人里面没有我们剑阁弟子,但也有西晋不少强大山门里的亲传,他们不可能愿意看到姜国和西晋结盟,且一旦西晋和姜国结盟,面对的就不只是燕国,哪怕二皇子殿下有气度,不会牵罪离宫剑院,但西晋也很难和姜国签订盟约。” 徐北寒看着他说道:“你既是明白这些,就不要再那么多废话,西晋是否能够跟姜国达成盟约,不是你我要关注的事情,西晋的态度代表不了剑阁,三先生到此是客人,你最好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也别想着要针对三先生,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他没有再理会杨麒,亲自下山去迎接三先生的到来。 ...... 此时的剑山。 少女甩甩胳膊,捶捶腿,回首望着那坐着轮椅努力沿着山路往上挪动的少年,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甚至往上挪动半步,就要往后再倒退两步,仍旧不放弃的想要登山。 她直接就地坐下,双手捧着脸蛋,饶有兴致的看着。 在登山的过程里,这显然是她唯一找乐趣的方式,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徘徊半山腰。 曾经就连薛忘忧也没能成功登山,或者说是没有得到剑山仙剑的认可,至今在剑山得道的只有王乘月一人。 想要登剑山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这里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却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对于澹台无病而言,是没有办法的,他腿脚不便,想要登山自然得付出比常人更多倍的时间,但少女耽误的时间全是在看澹台无病登山的过程。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澹台无病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他抬头看着坐在那里相当惬意的少女,紧紧蹙着眉头。 少女朝他招手,笑嘻嘻地说道:“我看着都觉得要累死,你干嘛非得要登山呢。” 澹台无病没有说话,他认真的在有限时间里休息过来,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本身他要登山就有难度,绝不想再浪费没必要的时间。 但少女的话显然很多。 她起身围着澹台无病转圈,嘴巴里念念有词,“剑山是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留给后世剑修的瑰宝,此地充斥着剑仙的真意,就算没登顶,只是在登山的过程,剑意拂身而过,也能给剑修带来极大的好处,虽然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但你也因此破境,便干脆下山去多好,你想要登顶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两位都是剑心通明者,剑修里面资质最高的存在,若纯粹比资质,就连剑仙王乘月也比不过他们,在充斥着剑仙真意的剑山上,他们就仿佛鱼入大海,破境的速度是匪夷所思的。 澹台无病仅差一步便可跨入五境门槛。 相比起李梦舟半年里站在四境前,两年不到入五境,澹台无病自脑子恢复正常,正式开始修行的时间甚至更短,虽目前尚未入五境,但其资质之妖孽也可见一斑。 闻听得少女的话,澹台无病终是没忍住,开口说道:“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自幼便脑子有问题,双腿也是自生下来便有问题,但我依旧踏上了修行路,所谓不可能只是在于当时的念头,更不可能的事情我都走过来了,又何惧一座剑山。” 少女神情有了些变化,她小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可怜啊,跟你相比,我确实好太多了,虽然......” 澹台无病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没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我要登剑山,是老师的意思,但也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我要帮父亲报仇,我要保护母亲,我必须变强,就算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我也要成为最强。” 少女说道:“想要成为最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澹台无病说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最廉价的。” 少女想着某件事情,沉默了片刻,站在澹台无病面前,笑着说道:“我叫初雪。” 澹台无病点点头,淡淡说道:“继续登山吧。” 望着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拼命登山的样子,初雪姑娘站在原地良久,轻跑过去,帮忙推着轮椅,夕阳晚霞的光辉,将得他们的身影映照的美轮美奂。 ...... 剑阁半山腰处。 徐北寒望着那一袭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淡笑着说道:“多少年来,三先生都只入世过一次,我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会在离宫剑院里写字,再不出剑,可惜世事变化万千,三先生终究还是走出来了。” 三师姐驻足,面无表情地望着徐北寒,说道:“徐白痴,你知我来意,我也知你意,但我还是得来走一趟,若不能得到剑仙的亲口答复,总是不那么让人放心。” 徐北寒略有些无奈,说道:“能不能不要总是叫我白痴,那样我会变成真的白痴的。” 三师姐说道:“就算我不叫你白痴,你也是白痴,承认自己白痴并不难。” 所谓剑痴其实是白痴,世间也只有离宫剑院的三先生这么觉得。 徐北寒早已习惯,虽然多年未见,也不能说是很熟悉的人,但有些人就是那样,纵使没有经常见面,也没有经常联系,但却是相互最好的朋友。 “三先生是独自前来?” 三师姐摇摇头,说道:“蒹葭苑的月从霜已前往洛阳城,有姜国官员跟随,会和西晋皇帝陛下交涉,而我的目标只有剑仙。” 徐北寒说道:“老师在燕国雪山拔剑,已经向世人表明了态度,但如果三先生非得听到老师亲口答复的话,恐需得在剑阁小住几日,实不相瞒,在雪山,老师受了不轻的伤,且我师妹正在登剑山,老师需得兼顾着,短时间没办法见三先生。” 三师姐点点头,说道:“我也得等月从霜那边的消息,倒是不急。” 徐北寒一时有些手痒,说道:“若不然,我们且比比剑如何?” 他又想到什么,再次说道:“若你有些累了,我可先安排下去,等到三先生吃饱喝足,我们再来打过。” 三师姐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徐北寒,说道:“白痴好像真的不是很白痴,居然能想到我赶来西晋会有些疲惫,若是从前的你,既是要出剑,怕是半刻也不想耽误,也不会在意旁人想法。” 徐北寒有些黑脸。 他相当郁闷地说道:“因有爱闹的师妹要照顾,潜移默化的倒也想得多些,真是很感激三先生终于觉得我不像个白痴了。” 三师姐淡淡说道:“你这句话依旧很白痴。” 徐北寒没有再接话,因为清楚那只会没完没了。 他前面走,三师姐跟在后面。 既要通知伙房,也得给三师姐安排住处。 期间杨麒有出现,他看着三师姐,倒是忍住没有多说什么话,但眼神却有些藏不住。 三师姐默默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不解地问道:“他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徐北寒笑着说道:“是因为四先生的缘故,他只是脑子有点轴,倒也并非真的有什么恶意。” 三师姐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洛阳城里的龙捲书院,你有什么看法?” 徐北寒微微一怔,虽然不是很明白三师姐为何这么问,但他很快便回答道:“同姜国的梨花书院一般,龙捲书院里也有出自西晋各山门的弟子,都能在那里修行一段时间,因楚沧岚和杨麒同时刻进得龙捲书院,关系算是不错,他才会因四先生的缘故而对离宫剑院有些想法。” 三师姐倒是不在意杨麒的问题,她继续沉默了片刻,说道:“院长已入世,如果西晋的龙捲书院没有问题便好,一旦有什么问题,洛阳城里可能会发生比较大的事情。” 闻听此言,徐北寒神情变得稍有凝重,他看向洛阳那座西晋繁华的都城,如果姜国那位院长真的出现在西晋,且不管龙捲书院有没有问题,都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动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章 南禹诏平 狂沙挟裹着白雪席卷,一股股轻微的热浪拍在人的身上,在寒冬时节,显得颇为罕见。 但如果发生在南禹地界,倒也算稀松平常。 南禹和北燕是两个极端,雪山至寒,火山至热。 临近黑火山的地方自然半点雪花也见不到,但南禹除了偏西之地,其他地方也就只是稍微有些温度,不至于到被烘烤的地步。 枯禅寺距离黑火山群不算很远,却也不近,景色也是最为奇特。 诏平是南禹的都城,与别处一般无二,大雪纷飞,但相对来说,不算酷寒,对世人而言,在此寒冬时节,南禹诏平绝对是最舒适的地方。 且南禹百姓民风质朴,虽然他们手里都捧着金碗,拿着金筷子吃饭,但也只是环境所致,他们真没觉得金子这玩意有多值钱,随手都可丢弃的东西。 在诏平城里的某家酒肆,有两位青年的装扮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南禹人的装束都相对简单,布料也没有多么丝滑,看起来很像是粗布麻衣,而那两位青年穿着锦衣罗袍,虽有被诸多视线打量,但南禹百姓也没有觉得多么奇怪。 毕竟南禹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地,从来没有走出去过的人眼神里自然透着新奇,但寻常百姓多数也知道外面的世界跟南禹不太一样。 像道生那般憨货,在南禹虽然不少见,可也不是遍地都是。 而那两位青年便是来自姜国的沈秋白和谢春风。 离宫剑院挂起白绫时,不落山也挂着白绫,但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路中葙的存在,事实上,路中葙虽然做错了很多事情,可他最后冲向王行知的举动,貌似也能说明着一些问题,只是都城里发生的事情太多,相比起来,倒是真的没有太多人在意到路中葙。 薛忘忧和虞大家携手踏天路,而路中葙孤独走黄泉。 现如今,谢春风已不再是不落山首席,而是新任的不落山主。 他们准备面见南禹皇帝陛下,而在此之前,沈秋白要见一个人。 酒肆外出现一位穿着粗布僧衣的男子,原本吵嚷的酒客忽然变得安静下来,看向那年轻僧人的目光都有些敬畏,南禹被称为佛国是有道理的,且不管是不是出自南禹枯禅,就算只是普通的僧人,也会受到南禹百姓的尊敬。 “道生兄。” 沈秋白和谢春风先后起身揖手。 年轻僧人正是枯禅皆然大师的弟子,道生,也是曾代表枯禅入世的山海修士。 说来,道生也是天下代表山海清幽入世的修士里面最惨的一位,一路被人揍来揍去,还差点死在千海境里,且道生也是最低调的那一位,世人皆知晓道生出现在魏国芍华书院,也入姜国千海一观,但其实很少有人意识到他在代表南禹枯禅入世。 “沈兄。” “谢兄。” 道生手持那根被当做权杖的木棍,微微躬身。 他朝着酒肆里环顾了一圈,轻轻颔首,那些酒客连忙回礼,接着便继续闲聊吃酒,没有人再把视线投过来。 枯禅影响整个南禹,就连道宫都不能在此扎根,而诏平城里虽有一座水云书院,但在南禹的影响力却相对较低,世间大国里的书院都基本上仅次于山海清幽,唯独在南禹,水云书院也就只是一座书院。 像世间小国里,虽然也都有一座书院,但自是不能跟入驻大国里的书院相提并论,反而道宫的小天门虽不存在南禹,在西晋的小天门也都被剑仙驱逐,姜国仅有的两座小天门也被打垮,可在世间诸国里都有不可小觑的力量,基本在很多小国独揽大权。 小国的力量就算再是微不足道,可如果数量够多,能被道宫所用,那也是极其可怕的一支大军,现如今姜国也得紧锣密鼓的联系属国,尽可能的同南禹和西晋这般大国结盟。 自战争的征兆开始,就不仅仅是姜燕两国的事情,尤其在天地气运复苏,山海清幽纷纷入世的情况下,战争一旦打响,波及的就是整个天下,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等到道生落座,沈秋白开口说道:“上次一别,约好在南禹再见,我们来此的目的,想必道生兄也很清楚,不知对待天下局势,无念大师究竟有何想法?” 道生说道:“天下事自都瞒不过他老人家,但如同上次在琅琊城前,我依旧不能给予沈兄什么答复,大师对待此事没有任何态度,他只是在默默下棋,下累了便睡一觉,但大师不会干涉南禹的动作,如果沈兄真想让姜国和南禹达成盟约,就只能走陛下那条路。” 沈秋白沉默了一下,他其实有考虑到一件事情。 当年王行知毁掉不二洞时,虽瞒过了天下人,但唯独不可能瞒过无念大师,而无念大师对那件事情却以不知情的答案来告知世人,若只是道宫,应不至于让得无念大师如此忌惮,那么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当年无念大师和司徒朝元见过面,甚至可能有一场谈话。 虽然道宫在南禹基本没有势力存在,但水云书院在南禹诏平里也没有太深的根基,魏国方面起码有叶桑榆作为突破口,而西晋方面只需有剑仙在燕国雪山拔剑的举动,就已经成了大半,只有南禹是最不能捉摸的。 在沈秋白想来,就算此行不能跟南禹结盟,也不能让南禹跟燕国结盟。 沉默着的谢春风,此时忽然开口说道:“南禹皇帝那条路我们自然会走,但就算无念大师从不干涉南禹皇室的决定,可不意味着他就永不干涉,我们需得亲自见见无念大师,不管是同意结盟,又或是拒绝,只需一句话即可。” 他不想在南禹浪费过多的时间,燕国大军正在集结,说不定道宫的人也到了南禹,只是让道生从中帮忙传话,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闻听此言,道生微微皱眉,说道:“大师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但这件事情急不得,大师既然没有表明态度,那就不一定会选择置身事外,又或者跟姜国为敌。” 天下间,或许只有无念大师有资格来选择置身事外,但那并非绝对,姜燕之战会波及整个天下,只是南禹的情况与别处不同,无念大师才能有选择的权利,可想要真正置身事外,在他当年故意隐瞒不二洞覆灭真相时,就已经不太可能。 谢春风当即便出声言道:“我没觉得这件事情是需要慢吞吞来办的,若无念大师故意吊着我们,却暗地里跟北燕道宫达成同盟,我们在这里岂非像个傻子?” 他的态度有些不太好。 道生也有了些情绪,沉声说道:“观主虽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强者,但大师也是世间站在最顶峰的人物,谢兄以这般心思揣测大师,我觉得很不好。” 沈秋白自然能够明白谢春风的想法,毕竟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道生所言却也没错,无念大师受世人尊重,自然不能随便恶意揣测,他连忙打圆场道:“两位莫要动气,谢春风他并非那个意思,我们自是相信大师的品格,但如今的情况道生兄也很清楚,若真能见到大师,自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道生吐出口气,说道:“你们想见大师也可以,但枯禅是南禹圣地,能否真的见到大师,得看你们能不能进入枯禅,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帮你们。” 沈秋白有些好奇的问道:“只是进入枯禅,有何难?” 枯禅寺是南禹的山海清幽,自然不是寻常修士能得见的,可若有道生引路,他没觉得会有什么问题,既然道生明说帮不了他们,沈秋白虽然很不解,但他更疑惑只是进入枯禅,莫非还有什么五关六将挡着不成? 谢春风在认真思索,寻常人要入山海清幽,本身有难度很正常,但他不能理解明明道生可以直接带他们进去,反而第一时间就把这条路给堵死,这里面显然有问题。 他心里隐隐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也许他所猜测的有道宫强者出现在南禹,甚至可能已经见到无念大师这件事情,真的在发生。 沈秋白和道生所谓的交情,若在平时,或许没什么,但遇到真正的大事,他们那点交情,却什么都算不上,毕竟说起来,他们的交情本来也没有多深。 他没有来得及说话,道生便已开口,“就算是我们南禹皇帝陛下想要见到大师,也得有诸多规矩,少说半月,多则月余,方才能够见到,而外人想要入枯禅,便得从大师的棋盘里破局,而那棋盘就在枯禅入口,哪怕是我也不能随便绕开,带人进去。” 谢春风很快问道:“枯禅的这种规矩对所有人都是这般?” 道生摇头说道:“倒也不能说所有人,若是观主或剑仙,你们姜国那位院长这般存在,自能直接出现在枯禅里面,但世间除了这寥寥数人,其他人想入枯禅,都得遵守规矩。” 谢春风想着道宫那位圣人也是此般人物,但很显然,那位圣人不可能亲自来到南禹,如此不管道宫来者何人,想要见到无念大师都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不清楚道生这番话有多少可信度,但想来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刻意蒙骗,因枯禅有没有这种规矩,很容易能查得出来。 他便暂时压下心里的念头,看向沈秋白,说道:“你怎么想?” 沈秋白说道:“自是无论如何也得见到无念大师,且不管那棋盘之局是什么,我们都得蹚过去。” 道生点头说道:“那我便领你们去吧。” 出了酒肆,沈秋白和谢春风安排跟随他们而来的姜国甲士,暂时留在诏平城里,枯禅距离诏平有不近的距离,他们只是赶到那里,恐也得花费不少时间,没有大队伍跟着,自能更快一些。 根据道生所言,枯禅的地点其实距离黑火山群很近,那便是在南禹极西之地。 路途可谓遥远。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章 在雪中漫步的情侣 姜国,相距都城千里之遥的某座小镇。 傍晚时分。 迎着漫天飞雪,一辆蓝篷马车缓缓停下。 骑马的甲士四散开来。 几名身穿剑服的年轻人侯在马车旁。 “七先生,我们便在此小镇歇脚吧。” 车帘被掀开,李梦舟下得马车,随后又伸手拉着车帘,把叶桑榆扶下来,他转头看着那几名身穿剑服的年轻人,说道:“麻烦几位师兄找个住处,顺便检查一下小镇,警告一下里面的修行者,如果他们乖乖听话,便不用理会,若也有想杀我的,便直接解决掉吧。” 离宫剑院弟子间的称呼看起来有些复杂,但其实也是很简单的,李梦舟虽是七先生,乃离宫亲传,但称呼那些比他先入门的弟子依旧为师兄师姐,而那些弟子则不会称呼李梦舟为师兄或师弟,统一为七先生。 他们点点头,便先一步入了小镇。 那些军部甲士没等吩咐便第一时间骑着马开始环绕整座小镇,避免任何可能出现意外的情况发生。 他们都是四境修士,哪怕最强的只在上境,大多数都在下境,但在江湖里也是极其可怕的一股力量。 眼下的情况,是那些想要杀死李梦舟的存在,基本都联合了起来,如此倒也可能会出现颇多数量的四境修士,但多数都是三境修士联合少数的四境修士。 像在麓源城那样,跑出来两名五境大修士的情况,可不是轻易能碰得到的。 在离宫剑院的弟子和军部甲士在巡视小镇的时候,李梦舟和叶桑榆也没有干等着,雪花飘扬,但没有下得很大,此处风景便显得很是好看。 沿着小镇外墙往前走,银装素裹,夜空里一抹皎月洒下银辉,让得每一片雪花都变得亮晶晶的,两个人牵着手漫步,微风拂动着他们的衣衫,发丝轻扬,当真是极好的一幅画面。 察觉到叶桑榆的手稍微有些冰凉,李梦舟停下脚步,把叶桑榆的双手捧在手里,放在嘴巴前哈气,又揉搓了几遍,说道:“虽然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但也得多注意。” 叶桑榆心里很甜蜜,但嘴巴里却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可是五境的大修行者,哪有曾经那么娇气。” 李梦舟笑着说道:“当初那小姑娘,独自闯荡江湖,甚至能跑到边塞的树宁镇,自然是看不出半点娇气,但不管你现在变得有多强大,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杀人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毕竟把你的手和衣服弄脏,我也是会不开心的。” 叶桑榆挑眉说道:“你当初不是说我拔剑的样子很好看嘛。” 李梦舟说道:“拔剑是很好看,但总不能每次我都看戏,让你去跟人打架吧。” 叶桑榆说道:“我觉得打架挺好玩的,他们都打不过我。” 李梦舟说道:“你如果喜欢,自然可以,想打谁就打谁,但这里面可不包括我啊,我们回房间里打架就好。” 两个人腻歪那么久,难免有些食髓知味,李梦舟也很喜欢用这样的话,让得叶桑榆满脸通红,忍不住用小拳拳来锤他。 而如今的叶桑榆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看着李梦舟却是神色微动,轻咬嘴唇便又是娇羞着说道:“在哪里打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真要打起来,叶桑榆自然不是李梦舟的对手,但谈话里的‘打架’两个字可是透着不同的含义,在李梦舟养伤期间,身体虚弱,还真就没打赢过。 虽然很意外叶桑榆忽然变得这么大胆,但李梦舟眼中也是有了一丝亮光,拉着叶桑榆的小手,欺身在她耳畔轻声道:“那......我想再试试,最近我可是长进了许多。” 耳畔湿润的气息让叶桑榆浑身一颤,身体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柔若无骨,不自觉趴在了李梦舟怀里。 ...... 撑起白色油纸伞,李梦舟再次牵起叶桑榆的手。 他在墙外注视着小镇里微弱的灯火,轻声说道:“秦承懿在都城里隐藏那么久,如今毁于一旦,我始终想不通,就算他会因忌惮院长的存在,而不敢坐上那个位置,但逃离都城他又能做什么呢?世间有什么力量能够让他卷土重来?” 叶桑榆的脸蛋上泛着潮红,她握紧李梦舟的手,神色变得有些认真,说道:“如果秦承懿想要坐稳那个位置,除非是院长同意,又或者是院长死掉,而在院长不同意,又没有死掉的情况下,他若是直接坐上那个位置,的确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毕竟他要的不只是简单坐在那个位置上,而是能够长久坐稳。” 李梦舟转头看着叶桑榆,微笑说道:“看来在悬海观里修行,小脑袋瓜确实变得聪明了许多。” 他任由叶桑榆撒娇般的掐着腰间肉,仅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便继续说道:“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再于秦承懿如何选择,在那种局势下,他的确也没办法坐在那个位置上,逃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如果逃离都城也是在他计划可能失败的退路里面,那么至少对他来说不该是最糟糕的结果,对他而言,所谓退路不只是活着那么简单。” “他有可能会逃去燕国,但我可不觉得道宫真的会接纳他,以前怎么合作,都是有利益可图,但逃走的秦承懿,便是丧家之犬,道宫又凭什么觉得他还有用?” “所以秦承懿的退路,绝不只在道宫,甚至若他没有什么足够强大的底牌,出现在燕国时,就会被道宫的人杀死。” 他想着王行知临死前那番话,如果秦承懿在当年真的便跟龙老见过面,那局势就是很不可控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秦承懿所谓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底牌,具体是什么。 或许他有某种念头,但却不敢去相信。 叶桑榆自然也不能猜测出秦承懿到底逃去了哪,但她轻握李梦舟的手,说道:“不管他到底在计划什么,总归还会再现身的,到那时,我便同你一起去杀他。” 李梦舟点点头,曾经的他觉得要在都城里面杀死秦承懿是要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事实上,他也的确没做到,但秦承懿离开了都城,他便可以毫无顾虑的去杀,前提是得先把人找到,如果秦承懿死在别人手里,虽然他现在也并非很在意,但终究还是稍有些不太愿意的。 王行知在都城里的行动很大原因都是借助了秦承懿在都城做得事情,现如今除了不二洞外,薛忘忧的陨落,李梦舟也难免要算在秦承懿的身上。 他把油纸伞递给叶桑榆,伸了个懒腰,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脸上,他的眼睛轻轻闭起又再睁开,吐出口气,说道:“天下局势混乱,此刻的平静,也只在此刻,而在遥远边疆,许有数不尽的人在死去,我们都得变得更强才行。” 叶桑榆说道:“陛下应该会安排我们去魏国,虽然我始终都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但不管是老师,还是师兄或师姐,他们都对我很好,且不论魏国会站在哪一方,在临行前,我都想再回一躺凤江。” 李梦舟说道:“我们返程中会路过凤江,其实我倒也想去一趟溪安郡,不知道林少云那家伙和莫莲有没有成亲,或者他们可能都已经有孩子了。” 曾经的李梦舟不太愿意去见林少云,是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害怕连累到他们,虽然现如今的局势也不稳定,但若只是路过瞧一眼,倒也可行,毕竟错过这次机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叶桑榆说道:“那我们便先去溪安郡吧。” 在他们继续雪中漫步的时候,到小镇里面查看的离宫剑院弟子和围着小镇巡视的军部甲士也都纷纷返回,等到他们走回去时,便有离宫剑院的弟子上前说道:“小镇里的修行者并不多,而且修为也不高,我们都已安排妥当。” 李梦舟说道:“辛苦诸位师兄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早我们要走快点,最好在三日内抵达溪安郡。” 溪安郡距离此地已经不算很远,但花城相距此地稍微有些路程。 他们进了小镇,到了一家客栈,便各自休息,虽然已经巡查过,但军部甲士仍选择轮流守夜,严密把控客栈,一夜时间倒也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翌日清晨,李梦舟和叶桑榆携手上得马车,队伍便朝着溪安郡出发。 而在他们离三个时辰左右,便又有一位身穿青袍的男子来到小镇。 他站在小镇口,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环顾着周围,似是在观察什么。 他嗅到了某种气息,也看到了地面有马车行过留下的车印。 他放开神游想要查看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雪仍在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小镇有很多百姓进进出出。 青袍男子有察觉到修行者的气息,便直接走了过去。 小镇入口有两名三境的小修士,他们神情都有些惶恐,左顾右盼,忽然有人挡在前面,他们身子猛地僵住,“我们可是很老实的,昨晚躺床上就睡,啥事都没干啊!” 青袍男子很怪异的瞧着他们,说道:“我想问你们一件事情。” 那两名三境小修士终于敢抬头去看,发现跟昨晚那些人貌似有些不同,但那有些微妙的内敛气息,让得他们清楚面前这人是一位很强的修行者,便仍是很紧张的说道:“阁下,要问什么?” 青袍男子问道:“你们是否有察觉一辆蓝篷马车进入小镇,或是路过小镇?他们一行人数应该不少,且都是修行者,我想你们在小镇里,应该有察觉到。” 有没有什么蓝篷马车他们不知道,但昨夜确确实实有数量不少的修行者出现,在小镇里到处扫荡,甚至杀死了几名修行者,但他们不清楚眼前这青袍男子是怎么回事,只是颤着声音说道:“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蓝篷马车,但确实有不少修行者出现,而且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得亏我们识时务者为俊杰,方能逃得一命,这不一早起来,唯恐再碰见,我们愣是待在房间里很久才敢出来......” 闻听此言,那青袍男子眉头皱得很深,他的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些,因为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事情,他发现了很多修行者的尸体,他的情绪也因此变得更糟糕。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章 溪安花城 溪安郡辖下,花城地界。 重踏旧地,总会难免有些感怀。 李梦舟和叶桑榆步行入了花城。 离宫剑院的弟子和那些军部甲士则提前乔装打扮,分散开来,其实李梦舟很清楚,这么做的目的没多大用,但凡有人在盯着他,那么不管如何乔装打扮都没用。 但反过来说,有资格盯着他的无疑都是不简单的家伙,他们根本也不敢露面,剩下的三境四境修士,便很难察觉到问题所在。 他也只是尽可能的想要避免被人知晓自己出现在花城,瞒不住的人他不想瞒,能瞒住的自然要瞒一瞒。 他们路过一家客栈,望着某个窗户愣愣出神,那里仿佛有一个身影,但其实这里是李梦舟第一次在叶桑榆面前杀人的地方,杀得人便是溪安郡雷鸣宗师的徒弟陈均。 “当时你好像被吓哭了吧。” 叶桑榆皱着脸说道:“我哪有被吓哭,只是当时有点害怕而已。” 李梦舟笑着说道:“虽然貌似没有过去多久,但又总觉得时间已经很漫长,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所以你这辈子才会在我身边。” 叶桑榆转身面对着李梦舟,看着他的脸,说道:“你变坏了。” 李梦舟皱眉说道:“我哪里坏了?” 叶桑榆说道:“从前你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可现在你天天都在说。” 李梦舟抿了抿嘴,说道:“你不喜欢?” 叶桑榆扭捏了一下,小声说道:“当然喜欢。” 李梦舟笑着牵起她的手,说道:“那我就一直说。” 虽然已经很久没来,但他依旧记得清风帮的位置,守门的两个人不是从前那两个,但相同的是,他们都不认得李梦舟。 而李梦舟也没有打算进去,只是驻足瞧了几眼,便径直走开。 他其实没有想清楚要不要跟林少云见面,又或者只是远远看一眼便好。 想要探听到林少云在什么地方,是很容易的事情。 因清风帮早已经是溪安郡第一大帮,且林振南已退位,和丁楚生老兄弟两个云游四海,清风帮是由林少云和莫莲夫妻俩在管着,杨霖宗师坐镇。 林少云在花城富巷购置了一座院子,那也是他和莫莲的婚房。 李梦舟和叶桑榆站在富巷外,相隔着很多堵墙,把那座宅邸里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宅子里有仆人,也有护院,都在忙碌着。 那些护院全是八品至九品的武夫,在世俗江湖里自是相当可怕的力量,毕竟只是看家护院,便都是世俗江湖里一流的高手,整个姜国世俗里的家族,能够拥有这般力量的也相当之少。 但不管他们在江湖武夫里有多强,都没有半点察觉此刻有人在窥视。 坐在亭下哄孩子的林少云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孩子看起来只有一岁多,冰天雪地的,就这么冻着,显然不是很好,果不其然,很快莫莲的身影便出现,她直接给了林少云一个大嘴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过去,把林少云数落得不清,又连忙哄着孩子回房间去了。 就见林少云坐在亭下很是委屈,瞧见有仆从在看他,他立即彰显了大老爷的威望,虎躯一震,便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仆从落荒而逃。 叶桑榆忍不住说道:“那林少云怎么像个傻子一样。” 李梦舟笑着说道:“本来就不聪明,娶了莫莲那个能掌管朱雀堂的女人,自然显得更傻。” “其实我开始习惯喝酒,跟他也有关系。” 叶桑榆说道:“那他活该被媳妇打。” 林少云至今也只是八品武夫的境界,但莫莲却已是半步宗师,就算有当年溪安同盟会的事情,林少云想要坐稳位置,也没那么简单,除了有莫莲的协助外,也有从凤江宗师盟退下来的杨霖宗师坐镇,杨霖宗师也算是宗师盟的半个创始人,毕竟他跟宗师盟真正创始人赵无极是朋友,是宗师盟第一批成员。 叶桑榆又转头问道:“你不去见他么?” 李梦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说道:“虽然我们在距离花城很远的时候便下了马车,想要刻意避开某些人的视线,但想要完全规避是不可能的,那些人想要杀我,哪怕不会随意牵连无辜,但林少云是江湖人,难免他们不会动什么歪心思,只是远远看着,就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又何况直接相见,前者我最起码能够把危险降到最低。” 那些要杀他的修行者也只是因山外的缘故,除非他们疯了,否则不可能动普通百姓,哪怕江湖人不算普通的老百姓,但只要李梦舟不在花城,他们也不敢做什么,所以李梦舟只需要远远看一眼,直接离开就好。 林少云是他曾经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也许以后很难再相见,就算只是要远远看一眼,他也不能把林少云置身在危险当中。 他转身说道:“我们走吧。” 叶桑榆跟在后面,“真的就这么走了?” 李梦舟说道:“既是要来花城,我当然有提前考虑很多事情,我们现在要出城拔剑。” 叶桑榆不解地说道:“拔剑给谁看?” 李梦舟停下脚步,揉着叶桑榆的脑袋,笑着说道:“拔给要死的人看。” 站在花城前,乔装打扮的离宫剑院弟子和军部甲士默默聚集,“人已到城外七里处。”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那就把他们留在城外七里吧。” ...... 戌时黄昏,花城外七里处。 有数十名修行者疾掠而来。 他们有持剑者,有持刀者,也有抡锤提戟者,但比较怪异的是,他们居然都是四境里的修士,甚至有多名已至四境巅峰。 虽然在五境宗门里也很难一下子拿出数十位的四境巅峰修士,但只是四境里的修士,世间也算很多,可如此突然聚集数十众,也是很少见到的事情。 更难见到的画面,也在下一刻出现。 同样数十众的四境修士杀出,将得那些奔袭的修士拦截,且他们配合更为默契,瞬间便形成了包围圈,明显训练有素。 “军部甲士?”那些被迫止步的修士面色凝重,很快便识出了拦路者的身份。 紧跟着便有剑鸣声响彻四野。 一把飞剑疾掠而至。 那些修士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便纷纷亮出兵器,但没等反击,那把飞剑只是绕了一圈,便又原路返回。 李梦舟推开面前的两名甲士,伸手便握住了那把飞剑,叶桑榆跟在他的旁边,冷眼望着那些被包围的四境修士。 看着他们满头冷汗的样子,李梦舟轻笑一声,说道:“就这?” 这显然是侮辱性极强的话语。 “李梦舟!”有四境巅峰的修士上前一步,举剑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从麓源城一路而来,我们可都在盯着你,你杀死了那么多修士,就算你跟那山外药皇没有干系,我等也绝不放过你!” “没错!七先生滥杀无辜,你是山外人得死,不是山外人也得死!” 李梦舟掏了掏耳朵,他觉得这件事情相当可笑,“是你们追着要杀我,怎么因没有杀死我,被我杀死,反倒是我的错了?” “我就活该站在这里被你们杀呗?” 那名四境巅峰修士阴沉着脸,说道:“纵是如此,但他们修为都不如你,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李梦舟沉声说道:“若我老师没有死,如果我四师兄依旧是我四师兄,如果都城里那件事情没有发生,我的确可能不会杀死他们,顶多教训一下,但你们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究竟是不是山外人,你们又有谁亲眼所见?仅仅因为一些传闻,哪怕传闻有些是事实,便该是你们要杀我的理由么?!” 他跟山外药皇龙渊有干系是事实,那不是他所能否认的,但若要说他已堕入山外,那就是十分可笑的事情,而这些修行者却根本没有得到事实真相,便全都一股脑的想杀他,李梦舟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 显然道理依旧是讲不通的,他们在意李梦舟所谓山外的身份,更在意那些被李梦舟杀死的修行者,因为很多都是他们的朋友或是师兄弟,这已经变成死结,不是轻易能化解的。 其实李梦舟也不想一直的去杀人,就算是怕被纠缠很麻烦,他也有的是其他办法去避开,但他心里却有一种想法。 世间部分修士因龙老的缘故要杀他,也因四师兄山外身份暴露,看起来貌似很寻常,但既是有军部甲士跟随,且他能够在药王谷养伤,又有海棠山主庇护,都能说明很多问题。 那预示着像海棠山主和药王这般存在,乃至朝堂都依旧是在保护着离宫剑院,那么部分小修士看不明白倒也能解释,但四境以上的修士不可能察觉不到这里面的问题。 他们却像浑然忽略,只打着诛灭山外,高竖正义旗帜,仿佛站在制高点的姿态,做出势要杀死李梦舟的举动,也更能说明另外的问题。 一波又一波前来杀他的修士,很少见大规模山野修士,多数都是山门修士,他们背后都站着四境巅峰甚至五境里的存在,也许真的有很多修士盲目跟风,打着正义旗号,但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想着秦承懿在都城里的表现,哪怕到了绝境也依旧淡定自若,最终真的被他逃出去,李梦舟甚至有点怀疑,这件事情背后有秦承懿的身影,既然秦承懿有本事在都城里培养势力,那么姜国境内的某些修行山门也都为他马首是瞻也并非不可能。 世间修士有理由去追杀宁浩然,那是山外身份坐实的缘故,但李梦舟不相信这些修士真的全都没脑子,只是因为所谓龙老的事情,便把他也直接归入山外,其背后肯定有人在搅浑水,最值得怀疑的除了北燕道宫便也只剩秦承懿了。 而相对北燕道宫,秦承懿更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李梦舟很明白,眼前的修士甚至那些已经被他杀死的修士里面肯定有无辜的,但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不想因此便去优柔寡断,哪怕在世人眼里,他就是恶,那他也只能恶到底。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章 师兄师弟 有身穿青袍的男子在山间行走。 他注视着前方百人众的修行者,慢悠悠走着,右手按住腰间破尘,轻风斩雪,挟裹着阵阵剑鸣。 他的视线在外围的军部甲士和离宫剑院弟子的身上扫过,微微蹙起眉头,又望着被围在里面的修行者,眉头皱得更紧,直到他的视线放在李梦舟的身上,便再也没有移开。 而李梦舟看着那青袍男子,露出意外的神色,“大师兄?” 欧阳胜雪的神色稍有些复杂,轻声道:“师弟。” 李梦舟欣喜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师兄。” 完全无视那些要杀他的修行者,李梦舟直接走了过去,军部甲士则严阵以待,紧紧盯着那些修行者。 还真有胆魄够足的,哪怕被数十众的军部甲士围困,但眼见着李梦舟从他面前经过,他暗自咬牙,瞬间出刀,直击要害。 爆裂的风声呼啸,有距离近的军部甲士第一时间便有动作,但他们的行动显然快不过李梦舟,在察觉到杀意浮现的瞬间,他便轻轻挑眉,往前走的脚步未停,不二剑已脱手而飞,直接便把出刀的那名修士带走,斩飞出去数十米远,喷了口血,便直挺挺死去。 见此一幕的欧阳胜雪面色凝重,说道:“师弟,你在做什么?” 李梦舟脚下微顿,凝眉片刻,便又舒展开来,说道:“他们要杀我,且道理讲不通,我便只能杀他们。” 欧阳胜雪说道:“我一路走来也听说了一些事情,世间许多修士都在找寻四师弟的下落,目的便是要杀他,虽然因山外药皇的事情,让得世间颇多修士的目光也放在你的身上,甚至可能离宫剑院都被排挤。” “但不说四师弟,你的事情完全能够解释,要杀你的人只是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何况现在姜国又面临着很艰难的局势,绝不能再自相残杀。” “其实我一直都在跟着你,一路上见到很多被你杀死的修行者,在我看来,那是很没必要的事情,你不该再继续这么做下去。” 李梦舟望着欧阳胜雪,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自然明白大师兄的意思,但很多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有些人不是我不想杀便可以不杀的,他们费尽心思的想要杀我,我也有试图解释过,但他们认定的事情,又或者有人想要让他们认定,他们便不可能收手,我只是在该拔剑的时候拔剑。” 他看向那些眼神凶恶,仍在蠢蠢欲动,若非有军部甲士在盯着,若非他刚才出剑震慑,这些人早就一股脑全涌上来,那一个个眼神都想要把他撕碎。 他的视线再次放到欧阳胜雪的身上,说道:“你知道老师临死前,说过什么吗,他说你的肩膀很难担得起离宫剑院的重任,以前或许我不太明白,但现在我终于清楚,大师兄最该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应该要做什么事情,而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我跟他们讲不通,他们要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你所考虑的事情,我当然很明白,但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和身边人的命开玩笑,你也不要说他们的修为弱于我,这不是我能够不杀他们的理由。” 欧阳胜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老师是怎么死的?” 李梦舟意外道:“你居然不知道?”此时有军部甲士悄悄站到李梦舟的身后,在他耳畔低语了片刻。 李梦舟神情突变,瞳孔也稍微放大,他猛地转头凝视着那名甲士,“你从哪得到的消息,为什么早没告诉我?” 那名军部甲士惶恐说道:“在我等分散开来,混于花城各处,无意中得知,但因事关重大,又和七先生有关,我便没敢直接告诉您。” 李梦舟看向欧阳胜雪,说道:“狂神将传回消息,说你投敌,是因大师兄和雪夜曾出现在北疆,且帮助他逃回燕国,我自是不相信,但他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谓投敌之事,欧阳胜雪已经知晓,他知道是狂草堂有误会,但他并没有去在意那件事情,现在李梦舟问起,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且别管这件事,我只想弄清楚,老师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李梦舟吐出口气,说道:“虽然我不希望是那样,但事实的确与我有关。” 王行知要针对薛忘忧,其实归根结底,真正的目标是他,那只是雪夜太子的报复,想要击溃离宫剑院,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老师的死,很大程度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应该在千海境里拼命杀死雪夜太子。 虽然他也那么做了,依旧没能杀死对方,可他都觉得那是自己的过错。 是因为他当时太弱,如果能够在千海境里杀死雪夜太子,或许在都城里王行知针对的目标就会直接是他,而不会把目标放在老师的身上。 ...... 欧阳胜雪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想要从李梦舟嘴巴里得到与雪夜太子告诉他的不同的答案,但李梦舟的回答却让他很失望。 李梦舟也察觉到了欧阳胜雪不对劲的地方。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没等他再开口说什么,破尘剑已经朝他斩了过来。 恐怖的轰鸣在其面前炸响。 剑意如波涛巨浪汹涌而至,来自五境大剑修的剑意,让得除叶桑榆外的其他修士皆被轰飞,瞬间把李梦舟周围空间清空。 欧阳胜雪已算半只脚跨入知神上境,而他的剑意却基本上同知神上境一般无二,若非他的目标只是李梦舟,哪怕只是被剑意擦碰到,那些要杀李梦舟的修行者和军部甲士们都有可能直接丧命。 哪怕欧阳胜雪出剑时很突然,但现在的李梦舟毕竟境界高于大师兄,他手腕翻转,不二剑便扫了出去,与破尘剑狠狠撞击在一起。 剑意气浪弥散开来,浓烟滚滚,周遭修士全都拼命向外逃散。 叶桑榆虽有想出手的念头,但考虑到李梦舟不会有危险,且拔剑者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她便又按住了剑,只是旁观,但她心里也有着困惑。 有风雷炸响,浩荡剑意卷来,排山倒海一般轰击到李梦舟的身前。 他执剑抗着,阴沉着脸说道:“看来狂草堂所言,大师兄帮助雪夜逃回燕国是真的,想来他必然对你说过什么,我不管他到底说了什么,但大师兄就真的那么相信了?居然对我出剑?!” 欧阳胜雪沉声说道:“我自然不相信,就算他说的很真,我也抱有极大的怀疑,可你已经告诉了我答案,山外修士多嗜杀,也许你比四师弟清醒很多,也许你有自己的理由,但你杀死太多修士,说不定就是山外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你的意志,我必须要把你打醒。” 李梦舟觉得大师兄果然是很蠢的家伙,所谓自己告诉他答案这件事情,李梦舟当然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通过欧阳胜雪之前的问题,他便很快搞明白了情况,很大可能是雪夜告诉欧阳胜雪老师薛忘忧是被自己害死的,而欧阳胜雪的问题,让他没有想太多,给出的答案,明显让得欧阳胜雪误会更深。 他想着雪夜此人当真可恶,心里不禁涌出滔天杀意。 但欧阳胜雪显然因此又误会了什么,他以为李梦舟的杀意是冲他而来,这不禁让他对师弟更为失望,想着萧知南对李梦舟的在意,想着老师的陨落,欧阳胜雪坚定决心,再次斩出一剑。 气动山河是《离剑经》里的第五剑,在离宫剑院里除了薛忘忧和卓丙春,只有欧阳胜雪能够斩得出来,那也是他最强的剑。 剑意直接攀升至知神上境,朝着李梦舟轰落。 但李梦舟的剑意已经问鼎知神境巅峰,他没有再跟欧阳胜雪解释什么,因欧阳胜雪目前的状态,让他也没机会开口,只能先把师兄打败。 他亦没有打算留手的意思。 面对欧阳胜雪震荡山河的一剑,他只是往前踏出一步,天地便瞬间归于寂静,他一剑挑开破尘,左掌的掌心朝向欧阳胜雪,剑意炸裂,直接轰在了大师兄的脸上。 烟雾席卷间,欧阳胜雪的身影急掠而出,但李梦舟视线所转,紧紧捕捉着欧阳胜雪的身影,再次跨出一步,抬手一剑便劈了过去。 剑意轰出百丈远,摧毁山石树木,浓烟四起。 有剑锋从烟雾里刺出,挟裹着虎豹雷音,空气里噼啪炸响。 李梦舟猛地转身,竖剑于前,剑刃摩擦而过,迸射一连串火星,他腾出一只手,拔出身后背着的惊蛰刀,脚下旋移,挥刀狠狠砸了下去。 纵使欧阳胜雪很及时的撤剑抵挡,但惊蛰刀砸落,如雷鸣般炸响,直接让得欧阳胜雪承受不住重力,跪倒在地,李梦舟丢掉不二剑,剑身震颤着掠走,盘旋在周围,他双手握住刀柄,压迫着欧阳胜雪,说道:“大师兄,你现在可打不过我。” 欧阳胜雪憋红了脸,持剑撑着惊蛰刀,想要站起身却无果,他抬眸凝视着李梦舟,低声说道:“师弟的成长速度真是匪夷所思,你在千海境里破入知神,我便很难敢说能打赢你,没想到只是大半年的时间,你又入了知神上境。” 世间妖孽之辈都有跨境对敌的本事,且不谈李梦舟已经绝对具备跨境杀敌的能力,就算没有,也不是修为仍在知神下境的欧阳胜雪能够相提并论,他的心情极其复杂。 李梦舟低着脑袋,轻声说道:“大师兄,你现在的作为跟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我的废柴有什么区别?” 欧阳胜雪嘴唇颤动,但紧跟着李梦舟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我虽然不清楚雪夜那个家伙给你说了什么,但我也能大概猜得到,他借着大师兄当时不在场,想要把老师的死全部归结到我的身上,想要让我们师兄弟自相残杀。”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就是姜国境内没有传闻,大师兄你无法得知真相,可也不该相信雪夜,而这般怀疑我,我真的很失望。”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一章 枯禅前 注视着欧阳胜雪的那张脸,李梦舟继续说道:“我说老师的死与我相关,是因为道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不二洞感悟神通蚕灭卷,而雪夜在千海境里清楚蚕灭卷就在我的身上,我们当时所有人都没能奈何雪夜,让他活着离开。” “王行知对老师出手的目的便不言而喻,所以老师的死自然跟我脱不了干系,但真正害死老师的是王行知,是雪夜那个家伙,是道宫,而大师兄你却被雪夜蒙蔽,甚至帮他逃回燕国,现在更是对我拔剑,你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他把惊蛰刀移开,转身看向那些躲得很远的修士,沉声说道:“想杀我,便让你们背后的人来,像你们这种废柴,来多少都不够死,我甚至已经懒得再杀你们。” “我不管你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听明白,又有多少人抱有困惑心理,但我相信,只要能听明白,就该知道如何选择,你们该做的是要杀去燕国,守卫姜国领域,而不是被人利用,天天搞窝里斗。” 如果秦承懿真的渗透到了姜国诸多修行山门,那些四境巅峰甚至五境里的存在偏偏只让这些三境、四境的修士跑来送死,显然是想把事情搞大,让得更多不知所云的修行者加入进来,而说白了,这些人无非都是要被烧掉的废柴。 秦承懿根本不在意姜国是否会灭亡,他只需要最终坐上那个位置,打出姜国的旗号,那么姜国就会依旧存在,他就会是姜国的新帝,眼前的姜国人都是能够被他随意抛弃的存在。 数十众的修士里面,多数人都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李梦舟,但他们的眼神里面确有困惑,只有少数人神色起了异样变化。 那些军部甲士在虎视眈眈,他们又目睹着离宫剑院大先生这般人物也不敌李梦舟,开始打起退堂鼓,不管是诛杀山外人还是所谓帮那些被李梦舟杀死的修士报仇,跟自己的生命比较起来,似乎都不算什么事情。 不管他们心里真正在想的是什么,最终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注视着那些修士退走,李梦舟重新转身看着欧阳胜雪,说道:“老师入剑仙之位,斩道宫王行知,而你却被雪夜三言两语蒙蔽,跟害死老师的人并肩行走,那虽然错不在你,但你的眼睛和剑心都该好好磨砺,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有关大师兄投敌的事情,我回去都城,会向陛下解释。” 欧阳胜雪当然不是真的蠢货。 因老师薛忘忧的陨落,姜国里并未四处传扬,在欧阳胜雪不知真相的情况下,被雪夜告知莫须有的事情,本就半信半疑,真正让得欧阳胜雪拔剑,是他的问题,让李梦舟误解,从而给出的答案再被欧阳胜雪误解,那是巧合,也是雪夜的算计,其目的就是想要给李梦舟带来糟糕的心情。 而雪夜成功做到了。 这也让李梦舟要杀死雪夜的心情变得迫切了些。 欧阳胜雪把破尘剑归鞘,他望了一眼叶桑榆,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此说来,雪夜故意把我带去北疆是有目的的。” “是他故意让我出现在狂神将的面前,让得狂神将因此产生误解。” 李梦舟看着他,语气舒缓道:“大师兄是关心则乱,被那雪夜钻了空子,毕竟是道宫未来的圣人,又是燕国太子殿下,脑子里指不定有多少阴谋诡计,大师兄斗不过他也正常,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欧阳胜雪攥紧拳头,说道:“他想要让我们师兄弟自相残杀,又是害死老师的人,我却被他耍得团团转,此事绝不能罢休。” 李梦舟说道:“此事当然不能罢休,我们终会杀去燕国,把道宫整个毁掉,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回都城,陛下想要让我去魏国,跟魏国皇帝和悬海观交涉,得到他们的准确态度,此事却也不能不做。” “大师兄且静下心来,只要我们手里握着剑,不管眼前的敌人有多强大,我们都能扫平,大师兄需要做的是稳定心境,有时候出剑不在一时,如饿兽捕食,行动皆在最后一刻。” 南禹,极西之地。 虽距离黑火山尚有颇远的路程,但仿佛被烈焰炙烤的感觉已经扑面而来,沈秋白和谢春风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望着走在前面,神色如常的道生,想着枯禅座立在此等地方,倒也本身就是极好的修行处。 “在真正的枯禅里面有曾经大能者借用秘法,让得枯禅与世隔绝,不管是天寒地冻,还是黑火山的热浪,都不能侵袭,现在寒意和热意交加,相当难熬,待得入了枯禅,便会仿佛如获新生,最是爽快。” 沈秋白和谢春风都不能体会到道生所讲述的感受,但在脑海里也能大概有个想象,他们望着眼前黄土高坡,沙石林立,回首来时的路,白茫茫地一片,那是飞雪在呼啸,一前一后,就像同时身处在寒冷冬天和炎热夏天。 “所谓棋盘之局,到底指得什么?” 沈秋白缓缓吐出口浊气,看向前面走着的道生。 道生站定脚步,回身望着他们,轻声说道:“你们皆都知晓大师在世间算无遗策的本事,且不说大师是否真的能算无遗策,南禹枯禅都与‘算’之一字有不解之缘。” “所谓世俗里的神算师,其实也在‘算’之一道里,但那些算师只是初窥玄妙,他们甚至都不能真正称之为修士。” “何况整个世间,神算师也只有一位,便是那位千机子,神算师三个字听着自然很唬人,其实也确实只是唬人的玩意儿,因那只是世俗的说法,他们嘴巴里的神,可能对站在山顶的人,乃至于我们而言,都是蚂蚁般的存在。” 他伸手指着前方一座山头,那里被黄沙覆盖,影影绰绰,很不真切,“大师很喜欢下棋,也把世间比喻为棋盘,世人便皆为棋子,摆在枯禅前的棋盘之局,并非真的是一盘棋,关键在局字上。” “在大师的棋盘里,便是整个世间,而你们若想要破局,就好似人生路漫长,要历经很多喜悦或是磨难,破局的出路有很多条,或悟,或破,都只在你们的选择。” 谢春风皱着眉头,说道:“听起来倒很像是在千海境里的心境魔障。” 道生微笑着说道:“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千海境里的魔障是真的意识回到过去,深挖曾经记忆里最难以割舍的事情,棋盘之局其实也就这么大,若要简单点说,就是从这里,走到那里。” 沈秋白说道:“说是这么说,可这看似很短的路程,想必很难轻易走过去。” 谢春风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明白凭道生兄在枯禅里的身份,就连带两个人进去的资格都没有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我姑且当做是真的,但也希望道生兄能够说实话,至少告诉我们,在此之前,到底有没有道宫的人来到枯禅?” 沈秋白虽然也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但谢春风此举,让他稍微有些不自然,毕竟在他看来,道生是和他们一起经历过千海境历练的,以不信任的姿态来问,很可能适得其反。 道生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看着谢春风,回答道:“自见面开始,我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只是某些事情我的确不太好明说,但谢兄大可放心,且不说南禹没有跟燕国结盟的意思,就算真的结盟,我也会直接告诉你们,而不会模棱两可的哄着你们,那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沈秋白连忙说道:“我们自然相信道生兄,也该相信大师,如果事情真的很糟糕,不管是无念大师还是道生兄,都不至于故意骗我们犯险。” 谢春风仍是皱着眉头,话说到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再好值得怀疑的,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觉得沈秋白的态度有点太软了,虽然姜国很希望能够跟南禹结盟,但也不至于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可沈秋白也是为姜国考虑,他便不能说什么。 虽然在他的印象里,沈秋白是很高傲的,但为大局考虑,沈秋白都能放低姿态,他再咄咄逼人,想来场面会变得很难看,便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枯禅前是两道峡谷,草木枯萎,形单影只的树木也都是光秃秃的,黄沙飞扬,红石雄伟,只是站在那里,便能深刻感受到南禹枯禅里透出来的玄妙气息,哪怕表面看起来此地颇有些糟糕,但天地间弥散的灵气,却匪夷所思的浓郁。 道生说道:“二位只需穿过峡谷,便能抵达枯禅,虽然过程会很艰难,但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如果发现你们撑不住时,会被直接送出峡谷外,那也意味着,你们见不到大师,我不能陪着你们,能否穿过去,便祝二位好运,我会在枯禅里等着你们。” 他朝着沈秋白和谢春风揖手,便径直穿过峡谷,没有任何异常,峡谷过道并非很长,大约千丈左右,很快便不见了道生的身影。 沈秋白眯着眼睛,说道:“既然站在枯禅前,那便拼尽全力穿过峡谷。” 谢春风拔剑出鞘,他很谨慎。 沈秋白跨出一步。 峡谷间忽起惊雷。 狂沙飞舞。 仿佛此间所有的天地灵气全都蜂拥而至。 眼见此一幕,谢春风颇感诧异,说道:“枯禅不愧是南禹山海清幽,此地果真玄妙。” 他能够感觉得出来,此番景象绝非阵术导致,南禹枯禅里神通术法极多,很多都让人叹为观止,无念大师在枯禅前布下此番棋局,亦是彰显大能。 沈秋白抵抗着狂沙,高声说道:“我一直都很想入得山海清幽,梨花书院虽也是姜国山海清幽,但表面却与世俗没有多少区别,此番见识到南禹的山海清幽,倒也不枉此行!” 他们伴随着惊雷阵阵,浓雾四起,大步向前。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二章 小木剑 姜国都城。 蓝篷马车由数十众的军部甲士护送着入了南城门。 在皇宫大殿里,朝堂官员皆注视着那入殿的一道身影。 他完全无视那些朝堂官员的目光,向着皇帝陛下揖手见礼。 站在朝堂上的官员,显然数量变得少了很多,因秦承懿的事情,导致都城朝堂大震动,曾经跟秦承懿相交莫逆,或是曾被秦承懿扶持过的官员,都被审查,问题小的被摘了官位,稍大一点的入了牢狱,问题最大的一些官员,直接被斩首示众。 皇帝陛下展现了雷霆手段,哪怕是在即将开启战争的期间,他也没有半点顾虑,从而朝堂上也多了一些年轻的新面孔,那都出自梨花书院,是被梨花书院培养出来的栋梁之才。 李梦舟从两列官员中间走过,虽没有特意打量,可也察觉到站在稍微靠后位置的人里面,有几个颇为熟悉的身影,除了站在稍前位置一些的曾跟关慕云经常行走在一块的已在青云监掌正议大夫之位的王川外,沐阳城那位第一才子杜长庚和锦州的孟青居然也在其列。 杜长庚和孟青都向着李梦舟点头示意。 李梦舟微微颔首,便把目光放在皇帝陛下的身上。 他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自有面见皇帝陛下而不跪的资格,但该有的尊敬必不可少。 皇帝陛下也在看着李梦舟,殿内显得尤为寂静。 “怎么未见叶先生同七先生一道前来?” 李梦舟再度揖手,说道:“她在凤江陪伴家人,便没有来都城。” 在返程的路途中,经过凤江,叶桑榆便暂且留在了那里,南城门前,欧阳胜雪也回了离宫剑院,李梦舟是独自入宫面圣。 皇帝陛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视线从那些朝堂官员的身上扫过,江听雨和范无味,李二狗皆在其内,只是李二狗身边那条野狗不在,他的目光在徐鹤贤的身上停滞一瞬,便又重新放在李梦舟的身上,说道:“想来海棠山主已经把朕的意思告诉了你,朕此番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只凭你和叶先生的关系,魏国之行,都非你莫属。” 李梦舟说道:“我会尽可能让姜国和魏国缔结盟约,陛下请放心。” 皇帝陛下微笑着说道:“有七先生和叶先生在,朕自能放心。” 李梦舟显然也注意到了朝堂官员里面徐鹤贤的身影,他此刻显得很老实,眼观鼻,鼻观心,自李梦舟踏入殿内开始,他便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皇帝陛下微微皱眉,问道:“七先生是否觉得哪里不妥?” 李梦舟稍有犹豫,他不能确定为何徐鹤贤依旧活着站在这里,根据简舒玄的意思,他是要杀徐鹤贤的,而且通过简舒玄的描述,徐鹤贤很有可能也跟秦承懿有关系,甚至会是都城里面关系最深的,陛下偏偏把他留着,不知意欲何为。 而皇帝陛下此时的问话,让得李梦舟心头一动。 他望着皇帝陛下的神色,稍微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指向徐鹤贤,大声说道:“我怀疑徐司首也与潞王秦承懿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如今姜国境内许多修行山门都在意图杀我,我更怀疑那是秦承懿指使,而秦承懿现在已逃出姜国,很大可能是徐司首在幕后布局,等待秦承懿卷土重来的时机!” 朝堂里一时哗然。 徐鹤贤也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他颇有些惶恐的从官员队列里走出,直接跪倒,高呼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掌玄政司,管制天下修士,一心为姜,纵使曾经有和潞王秦承懿有过走动,那也是不清楚潞王野心,从未往深处交往,水镜司配合天枢院调查,我玄政司也是极力配合,可谓一身清白,七先生不能因你我曾经有些恩怨,便把如此罪名按到下官头上啊!” 皇帝陛下看着哭嚎的徐鹤贤,紧皱着眉头,说道:“此言有理,徐司首对朕确忠心耿耿,天枢院重整,对都城展开调查,也足够证明徐司首的清白,否则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朝堂,许是七先生有所误会,针对那些修行山门要杀七先生的事情,便交由玄政司来彻查,给予那些山门警告。” 徐鹤贤再度拜倒高呼,“陛下圣明!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为七先生正名!” 李梦舟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倒也确没有什么证据,既然陛下和天枢院都对玄政司有过调查,那便是我孟浪了,也希望徐司首不要介怀。” 徐鹤贤连忙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我知有许多修行山门要杀七先生,七先生心里憋着一股气,我曾经又确实做错过一些事情,惹得七先生不喜,在此向七先生表达歉意,也希望七先生莫要介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是啊,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下得朝来,文武大臣们皆出宫去,而李梦舟则去了御书房。 江听雨和范无味也在,后者向着李梦舟露出很憨厚的笑容,他那鸭子般难听的笑声尚未发出来,便被皇帝陛下的一声轻咳打断,连忙低下头去。 “七先生心里应该有着不少困惑。” 皇帝陛下背负着双手,站在处理折子的案前,轻声说道:“原本徐鹤贤确实隐藏很深,但有范无味和李二狗在开启千海境当夜被刺杀,在琅琊之乱结束后,简舒玄的讲述,都足够证明,徐鹤贤暗地里确为秦承懿做事。” “朕没有直接同意让简舒玄出手去杀徐鹤贤,故意在调查秦承懿党羽的过程里,避开了徐鹤贤,让他误以为自己隐藏得依旧很深,实则是借此把秦承懿可能在都城隐藏的东西全部找出来。” “七先生在朝直接怀疑徐鹤贤,让他变得急切,朕又做出很相信他的态度,便能让他对自己的伪装更自信,但想必他很快就会有行动,且会针对七先生,如此,便也可把这件事情彻底结尾。” “所以七先生要在去往魏国之前,把秦承懿留下的后手同徐鹤贤一起解决掉,这样才能全身心的一致对外,应付天下当前局面。” 李梦舟没有去询问为何这件事情非得让他去做,要说跟徐鹤贤有恩怨,能够激发矛盾,从而让得徐鹤贤有可能暴露出更多东西,江听雨显然比他更合适,但若要考虑秦承懿的因素,在江听雨和李梦舟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更容易被针对的显然就是李梦舟。 其实说来,这件事情已经被皇帝陛下牢牢掌控,李梦舟要做的就是跟徐鹤贤激发更深的矛盾,继而再把徐鹤贤杀死,其余的事情,想必皇帝陛下都已有安排,那都不是李梦舟需要去理会的。他当即也把姜国境内那些想要杀他的修行者可能存在的问题,都告诉了皇帝陛下,显然不只是李梦舟,皇帝陛下和江听雨他们也都对秦承懿抱有怀疑,而目前能够指使那些修行者这么去做的,思来想去,也都只有依旧好生生待在都城里的徐鹤贤。 他同时也把有关大师兄投敌的事情,向皇帝陛下解释清楚,虽然有狂草堂指证,哪怕欧阳胜雪也的确帮助雪夜逃回燕国,可这一切都是雪夜的阴谋,皇帝陛下给予了欧阳胜雪戴罪立功的机会。 走出御书房,范无味后脚便跟了上来,憋了很久的难听笑声随之响起,虽然声音很难听,但范无味却笑得很畅快,“说来当真惊险,我早有察觉徐鹤贤那家伙很可能要对我下手,七先生又要入千海境,江院首当初又不在都城,我以为必死无疑呢,没想到来杀我的简舒玄,却把我安置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瞒过了徐鹤贤的眼线,让得徐鹤贤和都城里的人都以为我死了。” 李梦舟当时也的确忘记了范无味要请他帮忙的事情,如此便有些尴尬,“范司首福大命大,未来一定会步步高升的。” 范无味摇着头,说道:“我再高升能高到哪去,已经没啥可再升的余地了,真的高到一定地步,我也是德不配位,没那能耐,就别揽那瓷器活儿了。” 宫外有杜长庚和孟青在等着,李梦舟便也陪着他们到酒肆里喝了顿酒,范无味也跟着,待得酒足饭饱,李梦舟径直去了离宫剑院。 卓丙春暂代离宫剑院院长之位,欧阳胜雪拜祭完薛忘忧和虞大家后,便向卓丙春讨要了剑仙王乘月借给离宫剑院的那把小木剑,他决定要前往燕国,有小木剑傍身,便相当于握着剑仙的剑,只要能够在路途中领悟到王乘月的剑意,欧阳胜雪便能打破桎梏。 但对于欧阳胜雪的决定,卓丙春稍有迟疑,在此时节若要前往燕国,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危险,就算欧阳胜雪带着小木剑前往,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面对卓丙春的顾虑,欧阳胜雪说道:“我怀疑四师弟也有极大可能会出现在燕国,不管怎么说,此行都是要走的。” 卓丙春说道:“既然你意已决,我便也不好劝阻,但在姜燕两国战局没有真正打响前,你切莫鲁莽,就算道宫圣人和那两位门主都在养伤,但道宫圣殿里也有不少五境里的强者,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欧阳胜雪点点头,说道:“我就不向七师弟告别了,事不宜迟,我即刻出发,顺便给在北疆镇守的狂神将表达歉意。” 他朝着卓丙春揖手,说道:“我这便去了。” 卓丙春微微颔首。 欧阳胜雪走出离宫剑院,直接朝着燕国而去。 在他离开不久,李梦舟便也回到了离宫剑院里。 得知欧阳胜雪已经前往燕国,李梦舟没有说什么,他也去拜祭老师和师娘,跟江子画、陆九歌他们闲谈几句,便又回了朝泗巷,等待着把徐鹤贤的事情处理完,便也该出发去魏国了。 在回朝泗巷的路上,他顺便去了一趟温柔乡,虽然虞大家已经不在,但离宫剑院会依旧庇护着温柔乡,如今温柔乡的老板已经是婳儿姑娘,重新踏入温柔乡,虽然那些姑娘没有变,可也难免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三章 树欲静 李梦舟走进温柔乡的时候,婳儿姑娘正在二楼长廊里坐着发呆,她的装扮变了样子,显得更成熟了一些,眉眼间有着无法掩饰的忧愁,我见犹怜。 有姑娘注意到他,想要上前打招呼,被他轻轻摆手制止,此刻温柔乡里没有多少客人,因温柔乡并非寻常青楼,来到这里的客人也都非富即贵,在姜国面临危局时,来温柔乡玩乐的人难免会变少,他们总得顾忌点什么。 李梦舟上得二楼,站在婳儿姑娘的面前,出现在婳儿姑娘眼帘的是他的一双脚,视线上移,放在李梦舟那张脸上,婳儿姑娘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貌似很久没见了。”李梦舟轻笑着说道:“虽然好像又没有多久。” 婳儿姑娘抿着嘴唇,说道:“我有听闻姜国境内许多修士想要杀你。” 李梦舟说道:“他们杀不死我。” 婳儿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乱世。” 李梦舟说道:“没有人想要去经历,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乱世的降临,我们只能做好自己,也要做好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 婳儿姑娘问道:“你要在都城里待多久?” 李梦舟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多则两日,少则一日,便会离开,此次离开,想必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又或者永远也回不来,但我自然还是很希望能够回来的。” 婳儿姑娘很是感伤,她能够领会到李梦舟话语里的意思,乱世降临,想要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自然是很难的事情,尤其是真正参与战争的人,起码她待在都城里,除非姜国毁灭,否则她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似是想到什么,说道:“虞大家有一位兄长,你是否知晓?” 这件事情她有告知江听雨,但因当时李梦舟重伤昏迷,紧跟着便被送去药王谷养伤,便没有来得及告诉李梦舟。 而李梦舟联想到虞大家第一次见到他,对他用来包裹不二剑的黑蚕丝流露出的兴趣,而那黑蚕丝原本的主人貌似就是不二洞里的某个人,当时他没有想到更深的地方,现在认真思考起来,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其实虞美人只是大家的化名,她本姓余,余亦乘舟归鹿门的余。” 婳儿姑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块刻着‘余’字的玉佩,她把玉佩递给李梦舟,说道:“七先生来自不二洞,想来也正是如此,虞大家当年才对你关怀备至,我不知道那位余前辈是否还活着,但这玉佩好像也只能交到你的手里。” 李梦舟接过玉佩,不二洞里的四师兄叫做俞四,其本名是什么,或许世间再没人知道,但除此之外,不二洞里除了洞主李道陵和七名弟子外,还有李道陵的师弟,叫做余不寐。 他把玉佩塞到自己的怀里,转身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客人,有姑娘在台上舞曲,也有姑娘和读书人在墙壁上作画,但温柔乡里却反而显得尤为安静。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沉默了半晌,回头看向婳儿姑娘,说道:“我便先走了,你有遇到什么问题,都可去离宫剑院找江子画,虽然离宫剑院被多数修行山门排挤,但只要陛下没有表达态度,离宫剑院便依旧是五境上宗,不是那些废柴敢欺辱的,有卓师伯坐镇,除非有两位五境巅峰强者或是五境之上的存在找茬,那么离宫剑院便一样可保温柔乡周全。” 他静悄悄下楼,静悄悄离开。 夜色也悄然降临。 玄政司里。 徐鹤贤默默揉着自己的眉心,昏暗的烛光下,他的面色有些难看。 沐南站在他的面前,低声说道:“司首,那李梦舟虽在朝堂针对您,但陛下对您还是很信任的,您之前跟殿下的走动都相当隐秘,没有留下什么把柄,重整的天枢院不复当年,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您又何必感到忧愁?” 徐鹤贤淡淡说道:“你的眼界终究还是很低,哪怕天枢院没有查到什么,你就真的以为,那对我来说是好事么?且不管陛下对我是否真的信任,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隐隐透着极大的问题,我可不会天真的觉得自己就必然隐藏很深,所谓纸包不住火,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远隐藏下去的。” 沐南很诧异的说道:“司首的意思,是陛下在故意装作对您很信任,其实是为了让您放松警惕?可陛下若要动您,哪需这般麻烦,就像对付其他官员那般不是最简单的么?” 徐鹤贤说道:“陛下唯一可能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觉得殿下可能在都城仍有更深的谋划,直接把明面上的东西铲除掉,自然很简单,但如果不能把埋在暗处的隐患一并铲除,终有一日再爆发出来,就会是大麻烦,陛下想要彻底清除内患,那自是不能急切。” 沐南有些惊慌的说道:“既然司首已经想清楚这些,我们理应尽快逃离都城才对啊,如今那李梦舟回来,又在朝堂明着针对您,虽然有陛下解释,可若真有问题,那就很明显是陛下要对您动手了啊!” 徐鹤贤冷笑道:“就算陛下要动我,又哪有那么容易,如果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也有底牌可自保,相信陛下在暗地里一直在调查我,那么我只需稍微透露点底牌,就可以让他投鼠忌器,没有院长在的都城,哪怕依旧牢不可破,但如果是在里面破城,那可是很简单的事情,我相信陛下绝不敢那么鲁莽,不管他现在有了何等想法,都只能放弃。” 沐南似也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稍有缓和,但依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种东西真能让陛下投鼠忌器?有江听雨和卓丙春两位五境巅峰的强者在,国师又是半只脚踏入玄命,何况那李梦舟也非善茬,属下实在感到不安。” 徐鹤贤微笑着说道:“拼实力自然很难拼得过,但都城里的百姓可不少,就算有曹如山布置下的阵术,可阵术保护的是都城,我们在里面击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陛下总归会有顾虑,只要有顾虑,便足够了。” 沐南了然道:“司首不愧是司首,面对如此局势,仍能谈笑风生,就算强敌在前,司首也可运筹帷幄,属下实乃佩服。” 沐南的恭维,徐鹤贤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情,“北燕道宫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李梦舟身上的蚕灭卷,但李梦舟对王行知所言,却也不得不考虑,如果蚕灭卷已经不存在于世,我们显然也没办法得到。” 那倒也不是秦承懿交待给他最重要的任务,但如果能得到蚕灭卷,自然最好。 沐南说道:“那属下时刻去盯着李梦舟。” 徐鹤贤抬手叫住他,思忖道:“虽然有那东西当做底牌,但也非长久之计,如果不能有绝对把握可以稳坐玄政司,那陛下只需等待时间,早晚会把我置于死地,与其这样,倒不如主动出击。” “等待陛下没有顾忌时出手,自然没有比在他尚有顾虑时出手来得伤害更大,要打,就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或许在陛下原本的计划里,就是在等待我有所行动,那我便如他的意。” 在徐鹤贤稍微透露底牌时,皇帝陛下所谓的计划肯定会有变故,但也正因如此,徐鹤贤反其道而行,非得要有点动作不可,这已经是相当于在跟皇帝陛下面对面扳手腕。 虽然徐鹤贤只是在四境里无敌,但因唐闻柳和柳飞羽都分别前往各自需要镇守的边疆,军部的力量已经走出去大半,目前都城里面,也只有梨花书院里的归海断空和江听雨、卓丙春等寥寥数人是威胁,而在皇帝陛下投鼠忌器的时候,这些人都只能按兵不动,那么徐鹤贤所能展现的力量,就是极其强大的。 此时的朝泗巷里,江听雨带着皇帝陛下新的旨意,出现在李梦舟的面前。 李梦舟正在冯大娘的面馆里吃面,他看着在门口经过的江听雨,连忙招手,“院首,我在这儿!” 冯大娘和他的丈夫皆是战战兢兢地朝着江听雨行礼,哪怕曾经因李梦舟的缘故打过交道,但毕竟是天枢院院首这般人物,对于寻常普通百姓而言,自是十分敬畏。 李梦舟倒也没有因此说什么,只是让冯大娘再下一碗面,顺便也给她一个去忙碌的由头,而江听雨坐在李梦舟的对面,便把皇帝陛下的意思讲出来,“徐鹤贤手底下有一位阵术师,虽然不能和曹如山相提并论,但在如今阵术师稀少的年代,也是不得不慎重的事情。” “而那位阵术师应该也曾是秦承懿的门客,暗地里制造了不可估量的阵术灵箭,一旦阵术灵箭在都城里齐发,百姓必将死伤无数,若要避免,需得让曹如山在城里布置更多的阵术,但那显然不是短时间里能够做到的。” “阵术灵箭的存在,很明显是徐鹤贤故意透露出来,让陛下不能轻举妄动,因此,要对付徐鹤贤的事情,恐需推迟。” 李梦舟闻言,眉头轻蹙,在碗里搅拌着筷子,低头吸了一口面,咕哝道:“院首对此有何看法?” 江听雨微笑着说道:“徐鹤贤很聪明,但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陛下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徐鹤贤当成白痴,只是在其面前伪装,本就不是全部的计划,在我看来,徐鹤贤察觉到有问题,你又在朝堂刻意针对,他故意在此透露出阵术灵箭的存在,无疑想要反其道而行。” 李梦舟把嘴巴里的面咽下,笑着说道:“我去针对,陛下来表达对徐鹤贤的信任,让得徐鹤贤因此产生更大的怀疑,从而把阵术灵箭透露出来,给予陛下的信息,便是威胁,那同样意味着只要陛下没有动作,徐鹤贤也不会有动作,而在陛下止息所有行动时,徐鹤贤偏偏要有动作,那倒不妨就如他的意。”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四章 风不止 冯大娘把面放到江听雨身前的桌上,脸上带着些不自然的笑意,在得到李梦舟的眼神示意后,她才转身走开。 把筷子递给江听雨,李梦舟说道:“王行知临死前那番话,院首是否也有考虑?” 江听雨拌着面,轻声说道:“帮助秦承懿逃走的那名老者,原是道宫南天门圣殿的教谕,秦承懿所谓底牌若与你息息相关,想来你最能知晓。” 李梦舟说道:“我倒也的确有些猜想,但又觉得很是匪夷所思,可细细想来,貌似也能说得过去,龙老当年曾遇到一位修行强者,因荡魔时期受了重伤,一直躲躲藏藏,便让得伤势越来越重,从而才被那名强者打废,但那名强者却没有继续一直追杀下去。” “如果把南天门圣殿教谕和当年打废龙老的修行强者归结为一个人的话,秦承懿或许因某些缘故,也得知了龙老的存在,他想接触山外,道宫自没理由不帮他,毕竟秦承懿是姜国潞王殿下,若是同山外有牵扯,那对燕国道宫而言,可不是一件坏事。” “所谓与我息息相关,思来想去,貌似缘由都只有这一个,那就是秦承懿很早之前便与龙老见过面,如此,他的底牌很可能就与山外有关,便可推断出,秦承懿在逃出都城后,能去的地方只有天弃荒原或是燕国雪山。” 江听雨的神情有些凝重,“秦承懿是个疯子,他肯定想方设法打破镇魔屏障,把当年那些被镇压的山外之人放出来,到时人间必定生灵涂炭,他如此聪慧,居然会做出跟山外合作的蠢事,难道他觉得自己能够利用山外人,来达成他的目的?简直是愚不可及。”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他们能够想到的事情,秦承懿没理由想不到,且他也没觉得秦承懿是那般狂妄自大的人,他做得每一件事情都会给自己留后路,但不只是江听雨,李梦舟也根本想象不到,要与山外谋皮的秦承懿,到底能有什么后路。 “且不管秦承懿到底想做什么,镇魔屏障有当年人间强者合力布下,没那么容易被击溃,且按照龙老和林敢笑的情况来看,那些被镇压的山外人就算没有死,修为也必定在下跌,极大可能早没有曾经那般可怕。” 江听雨没有说话,按照药皇龙渊和帝君林敢笑的情况推算,的确很可能会是这样,但不能由此便断定。 “且把眼前事做好吧。” 江听雨把冯大娘做好的面吃完,便直接起身离开。 李梦舟看着面前的空碗,就连点汤水都没有剩下,他也把自己眼前的面吃完,然后看着冯大娘和她的丈夫,轻声说道:“我很快就要出趟远门,待得把徐鹤贤解决掉,都城里就会平静很多,乱世虽然到来,但我相信很快就能平息,待我回来,便请冯大娘再帮我做一桌面,我都会吃干净。” 冯大娘没有说话,她很是担忧的看着李梦舟走出面馆,其丈夫把她抱在怀里,长叹一口气。 有雪花飘进了朝泗巷。 有寒风在巷间呼啸,很快穿梭在都城里的大街小巷。 宫墙里,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携手望着夜下雪景。 江听雨坐在通明巷里,给养在池塘里的鱼儿喂着食,他的身边再没有青一,就算天枢院重整,也没有人代替青一站在他的旁边。 陈莫西在摘星府里饮着茶,钟溪言候在一旁,眉头紧锁,像是有着很重的心事。 陆九歌和南笙穿街过巷,她们自琅琊之乱后,便一直住在离宫剑院里,此时来到朝泗巷,入了冯大娘的面馆,叫了两碗面,虽然是在吃面,但她们的视线却投注在其他地方。 琅琊内城里家家门户紧闭,似是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而外城的普通百姓却仍在街道上行走,真正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月明湖畔的温柔乡里,迎来了很多客人,婳儿姑娘亲自舞曲,歌调传出很远。 李梦舟站在玄政司所在的街道前,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婳儿姑娘唱歌的声音,他把手伸向背后,拔出惊蛰刀,重重砸在地面,迸溅一团火星。 沐南的身影出现在街道里,他手里一无既往的拿着白色手帕,轻轻放在嘴边,慢悠悠地朝着李梦舟走来。 “七先生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梦舟轻笑着说道:“我曾在百户巷里杀死朱侍郎,那位叫王仲的侍郎也在琅琊城外死在我的面前,沐侍郎是徐鹤贤手底下最出类拔萃的人,我手里的刀,早就想砍下你的脑袋。” 沐南神色微变,他轻抖了一下白色手帕,笑眯眯地说道:“七先生啊,这又是何必呢,当初玄政司也是按照章法办事,有得罪七先生的地方,我们司首在朝上也已道过歉,何况就连陛下都很信任我们司首,七先生又何必非得提刀,把事情做绝呢,那可也是在打陛下的脸啊。” 李梦舟说道:“陛下信任徐鹤贤,那与我无关,我这个人非常小气,你们玄政司三番两次的找我麻烦,找到机会,我自然要报复回去。” 沐南皱眉说道:“七先生如此不讲道理?你当年杀死张崇,和古诗嫣在珈蓝寺外刺杀澹台璟,且如今又承认在百户巷里杀死朱在天,这一桩桩事件里,七先生可都不占理,我玄政司已不打算过问这些事情,七先生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李梦舟笑着说道:“据我所知,北燕道宫那位叫做杭子玉的圣殿修士,貌似认得沐侍郎,我是否可以认为是沐侍郎想要借着道宫圣殿来杀我?当初在城外我便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相当奇怪,想来那便是沐侍郎吧,我在千海境里杀死了杭子玉,在都城便也不该放过你。” 他知晓沐南曾和杭子玉联络的事情,当然是因江听雨已经查到了这件事情,就算不管徐鹤贤和秦承懿的牵扯,只是此事,李梦舟便有绝对的理由杀掉沐南。 闻听此言,沐南眉头皱得更深,他阴沉着脸说道:“这里是都城,就算院长把修士私斗的规矩撤除了,但我是玄政司侍郎,七先生依旧不能杀我。” 李梦舟说道:“所谓规矩,对我来说,全是狗屁,我想杀你便杀你,谁来都阻止不了。” 在乱世中恪守规矩当然是很难得的事情,但沐南依旧拿都城规矩说事,便显得有些可笑了,李梦舟其实也能明白,若皇帝陛下真的因徐鹤贤透露出的底牌而投鼠忌器,那么所谓的规矩便有了些制衡,可若抛开这些,规矩保护的人里面怎么也不会包括徐鹤贤和沐南。 李梦舟提刀向着沐南走去,他只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徐鹤贤怎么想,他懒得理会,毕竟皇帝陛下什么都没做,的确如徐鹤贤意那般‘投鼠忌器’。 沐南在默默往后退。 他只是四境巅峰的修为,而且只是很普通的四境修士,哪怕是在同境里,他也不可能会是李梦舟的对手,何况李梦舟已入五境。 那白色手帕除了擦嘴,在沐南这里终于有了第二个用途,他默默擦着头上冷汗,心里极度不安,这与他想象的场面可是截然不同的。 徐鹤贤要如原本皇帝陛下的意,在都城里展开行动,但计划里面可没有沐南会死这一幕,眼见着李梦舟步步紧逼,磨刀霍霍,他倒也果断,直接转身便逃。 但李梦舟手里的惊蛰刀也直接被他丢掷了出去,爆裂的气焰呼啸,街道两旁的摊柜皆被掀翻,沿途空气炸响,眨眼迫近沐南。 杀意凛冽,如芒刺在背,让得沐南下意识拔刀回击,铛地一声,刀身断裂,撞击力把断裂的半截刀身直接振飞,沐南握刀的手虎口崩裂,仍在手里的另外半截狠狠砸中胸膛,一口鲜血喷洒,整个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李梦舟再次往前踏出一步,伸手重又握住惊蛰刀,归入鞘中,一声剑鸣,不二剑呼啸掠出,街道尽头脚步声阵阵,出现了一批玄政司玄衣甲士,他们腰间佩刀,身后背箭,手里握弓,随摆开架势,拉弓搭箭,浓郁地灵气迅速汇聚。 但他们没来得及出箭,呼啸掠出的不二剑便已经越过沐南,浩荡剑意充斥在整条街道,瞬间斩杀十数名玄衣甲士,其后跟上来的玄衣甲士,错愕一瞬,便也要拉弓搭箭,而震颤着的飞剑,没有半点停滞,便又朝着他们疾掠而去。 沐南躺在冰冷街面上,白色手帕已被鲜血染红,漫天飞雪也沾染着一丝丝血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李梦舟已经走到他的旁边,一脚把他再度踹倒,靴底踩着他的胸膛,“阵术灵箭的确是攻城略地的好东西,但我的剑比他们更快,箭不能离弦,便如同废品。” 皇帝陛下会顾虑阵术灵箭的存在,是因徐鹤贤掌握着数之不尽的阵术灵箭,一旦齐发,都城百姓都得遭殃,能拦得住面前的人,拦不住所有人,但李梦舟面前只有数十名手持弓箭的玄衣甲士,只要抢占先机,倒也很容易解决。 沐南憋红了脸庞,使劲扒拉着李梦舟的小腿,但李梦舟的脚仿佛泰山般踩着沐南的胸膛,让他根本挣脱不了,只能恶狠狠地低吼道:“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玄政司里雪中望月的徐鹤贤,轻轻抬手,又缓缓放下。 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忽然再掠出百名玄衣甲士,他们已经拉弓搭箭,在现身的同时,便纷纷朝着李梦舟射出! 且他们不断拉弓搭箭,直接把身后箭壶里的箭消耗大半。 近千支阵术灵箭齐发,足以瞬间摧毁坚固的城墙,甚至毁掉半座城,琅琊城有阵术防护,自然没那么容易被攻破,但寻常再坚固的城墙也不能抵御阵术灵箭,何况阵术灵箭在城里迸发,阵术防护在外,若只是想摧毁城墙似乎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事发突然,李梦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地阵术灵箭朝着他疾掠而至!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五章 阵术灵箭(求月票) 世间阵术师本就稀少,想要制造出足够数量的阵术灵箭,无疑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阵术灵箭虽是攻城略地的极佳利器,但也不能任意浪费,只能用在刀刃上。 而秦承懿麾下那名阵术师显然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制造阵术灵箭,囤积了极大的数量,那自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因除了吃饭睡觉等必须要做的事情外,就算不断制造阵术灵箭,囤积出极多数量,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秦承懿能够将其隐藏,多年来不被发现,自然源于曾经天枢院早被秦承懿渗透,哪怕徐鹤贤曾动用阵术灵箭对付白朔上仙,皇帝陛下也未曾想过秦承懿手底下有阵术师,甚至帮其专门制造阵术灵箭。 天下阵术师虽然极其稀少,但若真的想找,也并非很难找到,少量的阵术灵箭出现,倒也不会值得人在意,现在玄政司甲士又随随便便动用数千支阵术灵箭,那已几乎是军部存放阵术灵箭的四成数量。 眼看着街道四面八方皆有阵术灵箭疾掠而来,李梦舟脚踩着沐南,有些讶然道:“你这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啊,又或者是徐鹤贤宁愿放弃你,也要把我置之死地?” 沐南当然是怕死的,他也清楚那些玄衣甲士是徐鹤贤早就安排好的,如今被他李梦舟踩在脚下,那些玄衣甲士仍旧毫无顾虑的放箭,虽然是他的确有跟李梦舟同归于尽的念头,但如果能不死,他当然不想死。 在李梦舟话音刚落,他便拼命挣扎。 但李梦舟却稳如泰山,一脚踩着他,同时缓缓抬起手里的剑,剑意透出,瞬间覆盖整条街,“我不知道你们的信心是从哪来的,若五境里的大修士会被阵术灵箭杀死,那么不管阵术灵箭制造过程会消耗阵术师多少灵元,想必天下王朝都不会吝啬。” “他们会给予阵术师最高的资源,甚至培养出更多的阵术师,但既然没有人那么做,说明阵术灵箭虽然威力强大,可要威胁到五境里的修士,那也无疑是痴人说梦。” 事实证明,当初白朔上仙刚刚破入五境,徐鹤贤动用千支阵术灵箭,也只是毁掉白朔上仙的衣衫,擦破点皮,若是真的万箭齐发,倒是有可能威胁到知神下境的修士,但且不说面前没有一万支阵术灵箭,李梦舟的修为也不是知神下境,而是更高。 他只是轻轻斩出一剑,便有狂风呼啸。 仿佛在那一瞬间便千万把剑切割着阵术灵箭,一团团齑粉在夜空里爆开,随风消散。 但有一支阵术灵箭,却从迷雾里穿梭而出,李梦舟眉头紧皱,他抬起左手,狠狠抓向那支朝着自己面门而来的阵术灵箭,将其稳稳的停滞在距离他面门三寸处。 仍在他左掌里震颤着的阵术灵箭,忽然发出了一阵咔咔地声音,那声音极小,却被李梦舟瞬息察觉到,他当即便瞳孔微震,刚要把手里的阵术灵箭丢掷出去,那支箭便直接爆开。 李梦舟后退了两步。 沐南挣脱开来,但阵术灵箭爆开的余威,也波及到他,浑身鲜血淋漓,却浑然不顾的拼命逃走。 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些在屋顶的玄衣甲士,没有迟疑的再次拉弓搭箭。 街道前后也有玄衣甲士奔袭而至,他们也同样甩弓搭箭,在奔袭的过程里,便完成了射箭。 颇有些呛鼻的烟雾散开,李梦舟望着自己有些血肉模糊的左掌,暗自感慨着阵术灵箭当真有着很强大的威力,他稍微有些大意了,居然有漏网之鱼没有被剑意震碎。 他抬头看着逃远的沐南,注视着新一轮的阵术灵箭来袭,他轻轻甩了甩手,雄浑地念力释放出去,让得从街道两侧屋顶袭来的阵术灵箭,直接停滞在半空中,源源不断地念力挤压,让得那些阵术灵箭一一崩碎开来,同时,他右手持剑,朝前斩出,一股飓风掀起,摧枯拉朽般向着那些奔袭而来的玄衣甲士轰了过去。 紧跟着他便又转身,朝着后方再斩出一剑,已至近前的阵术灵箭瞬间化作齑粉,浩荡的剑意没有半点止息,贯穿整条街道,那些玄衣甲士纷纷惨叫着喷血倒地。 街道里充斥着滚滚浓烟。 李梦舟身子虚晃了一下,虽然他的念力无穷无尽,但想要纯靠念力崩碎那些阵术灵箭,显然要比往常消耗更大,他的精神居然也因此萎靡了一会儿。 脸色自然也变得稍有苍白。 那些玄衣甲士多数只在三境巅峰,少数也只有四境下品,但利用阵术灵箭竟能让得李梦舟也稍有疲惫,如果真能有数之不尽的阵术灵箭齐发,想来就算是知神上境的大修士,也有可能殒命。 箭矢被阵术加持着灵气,亦能在箭矢摩擦空气时,在天地间汲取更多的灵气,从而在爆开时,威力便相当惊人,哪怕是依靠剑意和念力来直接崩碎那些阵术灵箭,也需得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普通的知神境修士,没有像李梦舟这般无穷无尽的念力,过度消耗,场面就会变得很危险,哪怕是以神通应对,所消耗的灵气也不少,只要阵术灵箭数量够多,要灭杀知神境大修士,倒也真的很有可能。 目前天下最强的阵术师就在南禹,曹如山在天下阵术师里倒也能排在前三,而像南禹或姜国里存在的阵术灵箭其实都依旧有限,全拿出来自然有可能杀死一位知神上境的大修士,但用了就没了,想要再制造出如此数量的阵术灵箭,少说也得两三年时间。 李梦舟不清楚徐鹤贤手里的阵术灵箭足不足够杀死一位知神上境修士,但如此威胁,倒也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在他想来,秦承懿若想卷土重来,大量囤积的阵术灵箭无疑会是很强的底牌,徐鹤贤继续在都城里隐藏,也有可能是在守着阵术灵箭,但此番直接拿出来数千支用掉,又稍微存在点问题。 这让他没办法去估计徐鹤贤手里到底有多少阵术灵箭。 在考虑这些问题的同时,李梦舟也朝着逃出很远的沐南走去。 那些在屋顶上的玄衣甲士,丢掉手里的弓,把背后的空箭壶也卸下,他们拔出腰间悬挂的刀,自屋顶一跃而下,喊杀声震天,直扑向李梦舟。 他们心里其实很害怕,如此多数量的阵术灵箭用尽,也只是让李梦舟流点血而已,凭他们那点微末的修为,冲杀上去无疑也是送死,但他们却不得不冲上去。 李梦舟走得很慢。 他的视线里只有那狼狈逃跑,不时摔趴在地,又拼命爬起的沐南。 不二剑盘旋在他周身,迸发出阵阵剑鸣。 继而朝着那些玄衣甲士疾掠而出。 鲜血染红了白雪,空气里弥漫着很浓郁的血腥气味。 李梦舟闲庭信步一般,淡淡说道:“沐侍郎,你逃不掉的,何不死得有骨气些。” 沐南已经逃出街道尽头,他根本不想搭理李梦舟,都快要死了,还谈什么骨气不骨气! 但他很快便不得不止步。 有身披甲胄的禁军,排列整齐,腰间佩刀,手持长枪,将得街道尽头的路堵死,属于军人的雄厚气息扑面而来,长枪杵地,齐声震喝,吓得沐南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无血。 他回头,李梦舟就站在他的面前,低眸瞧着他。 沐南吞咽着口水,他的视线放在街道里,那里是极其惨不忍睹的画面,数百众的玄衣甲士尽数被杀,尸体堆满了街道。 “想来沐侍郎是累了。” 李梦舟作势伸手要去扶他。 沐南猛地拍开他的手掌,色厉内荏道:“阵术灵箭的威力你也见识到了,陛下若真敢动手,可要考虑后果!” 他哪里还不明白,皇帝陛下根本没有被徐鹤贤所谓故意透露出的底牌给吓到,徐鹤贤想要如皇帝陛下的意,在此时有动作,但皇帝陛下又何尝不是在如徐鹤贤的意?早就埋好坑等着了。 深沉地夜。 雪花飞扬。 玄政司里的长廊下,徐鹤贤紧紧皱着眉头,他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陛下当然是有可能不管不顾非得动手的,但那无疑是拿都城无辜百姓的生命来赌,所以不管怎么看,皇帝陛下都不该动手,除非是有办法解决掉阵术灵箭的威胁,可就算是江听雨或者陈莫西出手,也不能保证在同一时间里抵御可能会出现在都城各处的阵术灵箭。 最有可能做到的只有曹如山,但想要全面覆盖整座城里每个角落的阵术,也绝不是短时间里能够布置下来的,哪怕都城里很多地方都有曹如山的阵术在,可难免有不存在阵术的地方,且只要阵术灵箭数量足够多,除去护城的大阵术,城里的小阵术,也根本抵抗不住‘万箭齐发’。 如此多的威胁,若没有绝对的信心,皇帝陛下都不可能选择动手。 但事实上,皇帝陛下就是那么做了。 徐鹤贤绞尽脑汁的思考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忽然间,他察觉到玄政司里多出了些动静。 视线所及,在玄政司深处某个极其隐秘的仓库门前,站着一道身影。 他身形如风般掠出。 在那道身影要打开仓库大门时,稍微停顿,转身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徐鹤贤。 徐鹤贤蹙眉说道:“玄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简舒玄沉默不语。 徐鹤贤皱眉思忖了片刻,笑着说道:“现在也确实该到你出面的时候,我不相信陛下真的毫无顾虑,归海断空不会走出梨花书院,而只要陛下有顾虑,陈莫西和江听雨便也不能露面,我会把玄政司里的甲士都派出去,拦截那些禁军,给予你足够的时间来杀死李梦舟。” 简舒玄抬眸望着他,依旧沉默。 徐鹤贤眉头紧锁,看着那被打开一条缝隙的仓库大门,虽然眼前的事实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但他对此的心情却相当复杂,沉声说道:“我思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可若是玄政司里出了问题,便能解释得通了,简舒玄,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居然敢背叛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六章 是赎罪 “义父。”简舒玄望着徐鹤贤,轻声说道“我很感激您抚养我长大,您贵为玄政司之首,要杀的人自然都有罪,我愿意成为义父手里的一把剑,但直到我发现那些人并非全都有罪,心里便饱受煎熬。” “我手上沾染太多无辜人的鲜血,我每晚做梦都会梦到他们,我觉得我已经报答完了您的恩情,现在我该做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也是赎罪。” “什么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情?”徐鹤贤阴沉着脸,心头火起,厉声说道“我把你养在身边,你的命就是属于我的,你该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听话,不要想着反抗,范无味和李二狗没有死的事情,我尚且没有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只说那是意外,我可是很相信你,并未怀疑你什么,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简舒玄说道“我其实曾有想过要杀你,但在很多人都要杀你的时候,我却又不想再杀你,此局你已败了,若能认输,兴许陛下能对您宽容处理,哪怕您一生都在牢狱里待着,我也会给你养老。” 徐鹤贤气急而笑,摇着头说道“你的想法还真是天真的可以,且不说皇帝不可能让我活着,我也不屑用你养老,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就输定了?皇帝用你来对付我,的确是高招,可惜,我的手段远不止如此。” 简舒玄皱眉说道“我此行目的,就是把剩下的阵术灵箭都送去军部,而义父打不过我,玄政司里的人与我而言也都如同废柴,义父又能做什么?” 徐鹤贤说道“或许那些阵术灵箭,对你,甚至对皇帝而言,都是不小的数量,但我手里的阵术灵箭可远不止这些,事实上,我现在手里的阵术灵箭并没有多少,更多的阵术灵箭早被我运走,说不定已经在殿下的手里,就连制作灵箭的那名阵术师也早就不在都城,但除了我留下来的阵术灵箭被存放在玄政司里外,我自然也得留条后手。” 他看着皇宫的方向,微笑着说道“殿下的谋划,岂是你们这些凡俗之辈能够想象的,现如今揭露出来的也不过冰山一角,也许我的确可能会死在都城,但那不意味着我就输了。” 他重新看向简舒玄,说道“当初我没有暴露出来,自是没有必要跟着殿下离开,也因殿下仍有些事情,需要我留在都城去做,但那只是其一,我选择留在都城,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也是殿下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 看到简舒玄迷茫的样子,徐鹤贤也懒得再说下去,他很有在此刻畅所欲言的念想,但面对简舒玄来说这些事情,他也的确提不起太大兴趣。 “你想要赎罪?”徐鹤贤轻笑着摇头,“也许像范无味和李二狗这种情况曾经你也做过不少,但都不能否认你的过去,就算你帮着皇帝,就能得善终?你早已无路可退。” 简舒玄说道“我会为姜国而战,保护姜国的百姓,就算战死在北疆,也无怨无悔,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义父命令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能够一直活着,我的人生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那么在临死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来便足够了。” 徐鹤贤凝眉说道“如此,你是彻底要与为父作对了?” 简舒玄说道“我只是遵于自己的选择,义父跟着秦承懿,并非一件很正确的选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宏图霸业,任何人都能被其所抛弃,义父又何故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所谓秦承懿平易近人的姿态,很显然只是伪装,他只是比誉王伪装的更好,从而让手底下的人对他忠诚不渝。” 徐鹤贤冷笑着说道“这只是不忠诚者的言论,我虽效命殿下,但我可不是殿下养得那些门客,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要承受后果。” 他打了个响指,玄政司里便有数百甲士蜂拥而来,他们手里都握着弓,阵术灵箭已准备就绪,二话不说,便齐齐朝着简舒玄射出。 徐鹤贤的声音也伴随而至,“你是入了五境,且资质颇高,甚至可能匹敌知神上境的修士,但如此多数量的阵术灵箭,就算是知神上境的修士也会有点麻烦,事已至此,我得给皇帝陛下送份礼物,这都城里的百姓都会因他的决定而身陷绝境。” 相同数量的阵术灵箭,就算是李梦舟应对起来,也不能毫发无损,简舒玄的修为要弱于李梦舟,且眼前的玄政司甲士数量也多出几倍,数千支阵术灵箭在小小空间里爆开,威力相当恐怖。 徐鹤贤倒也不担心仓库被毁,因仓库有阵术防护,遭遇攻击,会自动显现,哪怕阵术被摧毁,也能保障仓库里的阵术灵箭完好。 何况,他对简舒玄所言,倒也没有假话,此时仓库里根本没有多少阵术灵箭,就算仓库毁了,他也不会心疼。 沐南已被李梦舟杀死,且正在很快的接近玄政司。 但玄政司里剩下的甲士全部出动,他们皆背着箭壶,手里持弓,开始徐鹤贤的计划。 通明巷里,江听雨整理着衣袍,淡定自若的走出院门。 朝泗巷里,陆九歌和南笙放下面钱,也走出面馆。 离宫剑院有数十名剑修下山。 卓丙春和江子画、何峥嵘也都在其列。 摘星府弟子由钟溪言和杨昭各自带队,分散在琅琊城里各处,甚至也有摘星府里的五境强者独自踏雪行走。 曹如山站在内城墙头的红桥上,在他的视野里,有无数晶莹的灵光在城里闪烁,那是一道道阵术在开启,他没有太多时间在都城所有地方都布置下阵术,但大半个城里的阵术此刻全部开启,剩下的地方,自有其他人镇守。 皇宫大殿里,皇后看向面带微笑的陛下。 皇帝陛下说道“为考虑百姓们的安危,徐鹤贤手里的阵术灵箭,确实让我投鼠忌器,简舒玄的目标其实并非要把玄政司的阵术灵箭盗走,那么多数量的阵术灵箭,他孤身一人也根本做不到,他只需要探听清楚玄政司里有多少阵术灵箭,朕便可依此做出决定。” “想来在简舒玄暴露时,徐鹤贤便已经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他现在其实只是破罐子破摔,玄政司里的阵术灵箭并没有朕想象中那么多,想来徐鹤贤把大多数阵术灵箭送出去,是借着天枢院重整的期间。” “琅琊之乱结束,有太多麻烦需要善后,便是让得徐鹤贤能够伺机动作的时候,那本身自是相当大的麻烦,徐鹤贤将这些事情告诉简舒玄,无疑是在变相告诉朕,但不管秦承懿拿着那些阵术灵箭做什么,目前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皇帝陛下牵着皇后的手,说道“徐鹤贤对付李梦舟,动用了不少阵术灵箭,对付简舒玄,又拿出了两倍的数量,剩下的阵术灵箭虽然依旧不少,但整个都城里的修行者全部出动,只需守住没有曹大师阵术防护的街道,此战便几乎稳赢。” 如果是在弄不清楚徐鹤贤手里有多少阵术灵箭的情况下,就算是都城里所有修士都走出来,也很可能平白送死,毕竟数量足够多的阵术灵箭,也只有五境里的大修士能够抵抗,但像这般存在,都城里目前可没有几个。 皇后娘娘皱眉说道“那徐鹤贤所言秦承懿计划里重要的一环,究竟是什么?既然徐鹤贤已经察觉到了问题,他却毫无顾虑的把自己的底牌全抖出来,那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就算阵术灵箭总数的确没有多少,但只要徐鹤贤态度坚决,陛下的牌便很难打出去。” 皇帝陛下说道“这的确是朕目前唯一担忧的事情,可局面发展到这般阶段,朕也已经别无选择,都城里的修士第一任务依旧是保护百姓的安全,就算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徐鹤贤逃走,但只要百姓无虞,便是好事,且徐鹤贤只要走出都城,他也只剩死路一条,朕倒也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玄政司牢狱里关押的都是犯事的修士,他们都察觉到了玄政司里不太寻常的动静。 北燕道宫弟子韩幼清也在玄政司的牢狱里。 因牢狱有阵术存在,他们汲取不到天地灵气,也催动不出自身的气海灵元,具体玄政司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清楚。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有了些骚乱。 徐鹤贤除了暗地里帮助秦承懿铲除一些不听话的人,牢狱里关押的也都是真正穷凶极恶的犯人,此时昏暗的廊道里有脚步声清脆,有锁链被打开的声音,由远及近,直至韩幼清看见出现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影。 牢门的锁链被打开。 “韩幼清,现如今姜国和燕国开战在即,你身为燕国山海修士,想来在这牢狱里待着,很受煎熬吧,此次你走出去的机会来了。” 韩幼清眉头紧皱。 在他面前站着的只是玄政司里一名甲士。 他注意到,这名甲士把牢狱里所有犯人都放了出来。 他缓缓站起身,摘掉自己身上粘着的干草,淡淡说道“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还能不能走出去。” 那名玄政司甲士紧皱着眉头,他很快领会到韩幼清的意思,那些被放出来的犯人全都朝他围了过来,一个个好像饿了很久的野兽,双眸通红。 惨叫声随即响彻在廊道里。 韩幼清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牢狱。 大半年没见天日,外面飘雪,遍地银白,让得韩幼清张开双臂,稍有些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尽情享受着那飞雪拍打在脸上的清凉。 轰隆隆! 玄政司里某处发出巨响,大地都在颤动。 浓郁的天地灵气爆开,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韩幼清眯缝着眼睛,他有注意到,那滚滚浓烟升起处,数百名人影攒动,箭矢呼啸破空的声音很是尖锐,让得韩幼清耳膜都有些刺痛。 他隐约看见有一道身影走过,那是徐鹤贤!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七章 清和月 玄政司的大门近在眼前。 徐鹤贤却不得不止步。 他看着拦路者,微笑说道“韩幼清?怎么,重获自由,第一时间便跑来感激我?” “你是雪夜太子的师弟,你是北燕道宫里的山海修士,你是姜国的敌人,而现在姜国皇帝要杀我,我们便该是自己人,此时你可以尽情去报复,都城里的人你可以随意去杀,想来你在牢狱里面也憋屈够了。” 虽然韩幼清距离五境门槛尚有半步之远,虽然牢狱里那些被关押的修士都已孱弱不堪,但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他们那些疯子会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欲,对于都城里普通百姓而言,就算只是寻常的疯子,也都是不小的麻烦,何况是修士里的一群疯子。 韩幼清皱眉说道“我是道宫弟子,你们皇帝要杀你,那是两码事。” 徐鹤贤稍有意外的说道“且不论潞王殿下跟你们道宫有过合作的事情,只是姜国皇帝是我们目前共同敌人这一点,都不能说是两码事。” 北燕道宫里面知晓曾经和秦承懿合作事情的人其实只在少数,圣殿修士皆是听命行事,而韩幼清虽是道宫里的山海修士,且资质颇高,但道宫里不是所有事情,他都有资格知晓。 虽然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算世人皆知,但徐鹤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没有多少人清楚。 “原来你是潞王秦承懿的人。”韩幼清淡淡说道“我虽然在牢狱里被关了很长时间,但姜国皇帝陛下没有要杀我,否则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所谓我们有共同敌人这件事情,乃无稽之谈。” 徐鹤贤深深皱着眉头,韩幼清的态度,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对此感到很费解,“王行知要杀薛忘忧,你当时在场,虽然没有做什么,可你毕竟是道宫弟子,也许是皇帝觉得你还有些用处,才留你活到现在,双方的仇怨已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就算你不帮我,也无法活着回燕国,哪怕你很年轻,可如此浅显的道理,你该能够明白。” 韩幼清说道“因道宫在燕国声名赫赫,能入道宫修行,自然是天大的福运,可在我知晓道宫的真面目时,便很清楚,我与他们绝非一路人,这才是姜国皇帝没有杀我的原因,而我没有从牢狱里走出来,是我愿意待在那里,而非被囚禁在此。” 虽然韩幼清就被关押在玄政司的牢狱里,徐鹤贤也曾去见过他,但韩幼清从未说过话,只因其身份问题,徐鹤贤倒也没有对韩幼清的态度而存在犹疑,江听雨也曾到牢狱里见过韩幼清,因牢狱里阵术的存在,只是简单说话,就是徐鹤贤也不能探知到。 他没想到最终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前有简舒玄背叛,现在面对韩幼清的事情,让得徐鹤贤心情变得极其糟糕,这可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你为何自愿待在牢狱里?” 韩幼清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终归是道宫弟子,被杀死的薛院长是那个女孩子的老师,我想得到她的原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是因为逃避,我待在牢狱里是赎罪。” 徐鹤贤额头青筋爆起,“又是赎罪,这两个字可真是让我感到厌恶!” 他没心思去想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很明显是离宫剑院里的某个女弟子,他想着少年人果然很不可理喻。 韩幼清注视着玄政司深处那滚滚浓烟升起,数百甲士不断放箭,将得简舒玄围困,阵术灵箭爆开的余波,已经摧毁了半个玄政司,因都集中在简舒玄的身上,波及范围倒是没有太广,否则玄政司早就被夷为平地。 “我记得他好像是你的义子,看来你的处境真的很不好。”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父子俩反目成仇,都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韩幼清喃喃自语道“薛院长的陨落是因王行知,但王行知也是借着秦承懿把都城搞乱的浑水,如此想来,害死薛院长的也有秦承懿一份,而你是秦承懿的人,自然也得有你一份。” 徐鹤贤瞳孔微缩,“你想杀我?” 韩幼清说道“我被你从牢狱放出来,想要继续赎罪,就只能杀你,或许杀死你这个间接害死薛院长的人,她会稍微开心一些。” 虽然徐鹤贤的确是秦承懿的人,可那件事情,他可是完全没有参与,他不能理解韩幼清的脑回路,但韩幼清想杀他已是事实,理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且回想到韩幼清的确是自己派人放出来的,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让他心里颇为窝火。 “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要你帮助的前提,是因为你是道宫弟子,不代表我就真的需要你,只要你没有跨入五境门槛,在我眼里,都与废柴无异!” 徐鹤贤在四境里是绝对无敌的存在,纵使韩幼清资质颇高,能够触摸到五境门槛,但他只要没有真正跨入那道门槛,便依旧是在四境里。 因徐鹤贤在四境巅峰里停滞了太长时间,其实他早该能跨过五境门槛,却因某些问题,始终找不到那个契机,但也因此,他挤压的实力远超四境范畴。 夜空里飘着雪花。 阵术灵箭爆开,宛如烟花在绽放。 徐鹤贤捏紧拳头,脚下猛地一跺,地板四分五裂,瞬间便袭至韩幼清身前,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擂在韩幼清胸膛,过程里破空声尖锐,如同弹射的箭,只能看到一抹拳影。 韩幼清同时拔剑,却也只来得及把剑横在胸前,拳头砸在剑身上,发出沉闷地声响,韩幼清整个人也倒飞出去,直接撞破玄政司的大门,摔在街道上。 他很快便翻身跃起,但玄政司里一道鞭影,如闪电呼啸而至。 他挥剑斩击,却被长鞭牢牢束缚住剑身。 徐鹤贤一步踏出,猛地甩臂,便再次把韩幼清击倒在地。 长鞭抽击在街道青石板上,迸射一连串火星,地面直接龟裂开来。 “就凭你这点能耐,也敢狂言说要杀我?” 待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又有阵术封闭着,提不动灵元,自然也没办法修行,韩幼清此刻是稍有虚弱的,但虽狼狈,他却也没有半点惧意,艰难站起身来,抹掉嘴角的血迹,再次提剑杀了上去。 他目前虽打不过徐鹤贤,但徐鹤贤想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他毕竟是北燕道宫弟子,就算尚未有资格修习《太玄》,但北燕道宫里的感悟神通可不止一门。 他只需要耗着,也能把徐鹤贤耗死。 玄政司里的动静渐渐平息。 徐鹤贤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他望着瘫在街道上浑身鲜血淋漓仍在拼命站起来的韩幼清,没有再去理会对方,韩幼清死不死根本无关紧要,可若在此耽搁太多时间,就会生出极多麻烦。 想要凭借那些阵术灵箭伤到简舒玄也许很容易,但要将他杀死,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回头望去,那脚步蹒跚地身影由远及近,简舒玄浑身也是鲜血淋漓,简直已经没有了人样,他手里提着剑,身影摇摇晃晃地走来。 数千支阵术灵箭在那小范围里爆开,简舒玄便如同困兽,纵使杀光了那些甲士,他自己也身受重伤,破烂的衣衫露在外面的皮肤显得血肉模糊。 徐鹤贤同样没有理会简舒玄,径直便要走出玄政司。 但颤巍巍起身的韩幼清,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忽然间,韩幼清的神色微变。 在街道尽头,出现一道身影。 是沈霁月。 她看着韩幼清那凄惨的模样,眼眶里含着泪,自韩幼清被关押进牢狱里,她便没有一次的去看过他,她其实很想去,但又不知道见到韩幼清时,该说些什么。 她心里很清楚,老师薛忘忧虽是被王行知和雪夜太子害死,但韩幼清并没有切实的做过什么,可他终究是北燕道宫的弟子,这让沈霁月面对韩幼清时,心情会变得极其复杂。 她此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能否认,是因为担心韩幼清。 她目睹着韩幼清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爬起来,心如刀割。 他们隔着徐鹤贤对望,仿佛这条街里再没有其他人。 仿佛在他们眼里不存在的徐鹤贤,自然心情相当糟糕,他毫不迟疑的拍出一掌,掌间凝聚大量天地灵气,狠狠拍中面前愣愣出神的韩幼清的丹田气海,咔嘣一声脆响,韩幼清口喷鲜血,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沈霁月在徐鹤贤刚刚动手时,便已经惊呼出声,继而狂奔而来,她直接略过徐鹤贤,朝着韩幼清跑去,但徐鹤贤一探手,便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念力迸发,让得沈霁月直接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压迫力让得她浑身骨骼咔嘣作响,好像五脏六腑也全部移位,不由痛苦地惨叫出声。 沈霁月虽然也是四境巅峰的修为,可与五境门槛尚有很长的距离,在徐鹤贤面前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有寒芒呼啸而出。 是简舒玄艰难出剑。 “都已经是这副模样,还要阻我?” 啪地一声脆响。 长鞭狠狠抽在简舒玄握剑的手腕上,一条血痕清晰可见,下一刻直接炸裂开来,青野剑掉落在地,简舒玄抱着手腕跪倒,满头冷汗,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韩幼清在朝着沈霁月爬去。 一路拖拽出醒目的鲜血。 他艰难地握住沈霁月的手,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颤着声音说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攥紧长剑,恶狠狠地盯着正背对着他的徐鹤贤,他要出剑,却被徐鹤贤回身猛瞪一眼,雄浑地念力,便如泰山一般轰击在他的身上,韩幼清喷出一口血,长剑无力垂下,重重摔倒在沈霁月旁边。 夜空里有着一轮明月,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抹剑影。 昏暗地街道里,清脆脚步声响起。 李梦舟面无表情,微微抬手,指向徐鹤贤,剑鸣声大作。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八章 如何杀 徐鹤贤凝眉望着出现在街道尽头的身影,微微抬头,有一把飞剑,刺破漫天飞雪,宛如流星,自苍穹坠落,眨眼即至。 他一把抓住就在脚下的沈霁月,直接提在半空中,飞剑骤停,但很快就横移出去,瞬间绕到徐鹤贤的身后,但徐鹤贤也是动作极快,猛地甩臂,再次把沈霁月挡在面前,同时长鞭啪地一声甩出去,与飞剑擦身而过,迸溅出一团电光。 飞剑回到李梦舟的面前,他轻轻伸手握住,开口说道“徐司首果真有本事,虽说年纪不小,动作倒是挺利索。” 徐鹤贤深深皱眉,看着李梦舟,说道“七先生,别来无恙否。” 李梦舟淡淡说道“沐南已被我斩杀,你动用了那么多阵术灵箭也没能杀死我,现在的你,便如同瓮中之鳖,难逃一死。” 徐鹤贤笑着说道“在当初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的时候,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杀死,可惜世间没有如果,现在的七先生,我自是打不过,但你的师姐在我手里,你又怎敢杀我?” 李梦舟看着被徐鹤贤提在手里拼命挣扎的沈霁月,淡淡说道“那是有点麻烦。” 徐鹤贤摇着头说道“此局胜负未分,我玄政司甲士尽出,那些被关押在牢狱里的犯人也如同饿中猛虎,就算皇帝安排了很多,但只要都城里有一个百姓死掉,赢得便是我。” 李梦舟说道“因陛下的决定,若有百姓伤亡,那自然是很糟糕的事情,很容易动摇民心,但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如果你玄政司里真的有数以万计甚至更多的阵术灵箭,都城里的百姓死多少都不意外,可惜那只是你虚张声势,想来剩下的阵术灵箭也只有千支,而此时分散在都城里的修行者都不止千人。” 徐鹤贤说道“事到如今,我当然也不指望着都城里会死多少人,世间没有绝对,你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代表就真的不会发生,我说过,只要都城里死一个人,赢得就会是我,那显然要比都城完好无损的概率来得高很多。” 李梦舟说道“你很有自信,可就算梨花书院里没有人走出来,单凭江院首和卓师伯,以及摘星府里的几名五境修士,便足够瓦解你的阴谋,你所谓的计划从一开始便注定不可能成功,毕竟你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阵术灵箭。” 徐鹤贤冷笑道“我的依仗可不仅仅是阵术灵箭。” 李梦舟说道“或许你还有其他底牌,但我都会将之一一打碎。” 徐鹤贤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笑道“现在大约是亥时左右,都城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那些阵术灵箭上,但其实我的底牌根本不在都城里面。” 李梦舟眉头轻皱,他突然察觉到什么,视线转向东城门,那里有数不尽的身影借着夜色奔袭而来,而少量守城的将士根本没有察觉到,因为在城门里面,也有人出现。 待得他们终于意识到城外的动静时,便被直接夺走了生命,从而东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城头的将士火速进行拦截,但因城门大开,阵术也根本起不到作用,很快东城门便沦陷,一时喊杀声震天。 李梦舟从那些入城的人里面,发现了多名五境大修士的踪影。 “原来如此。”他回头看着徐鹤贤,说道“那些带头要杀我的修行山门,果然是你的手笔,或者说是秦承懿计划里的一环,他们倒是真的胆子很大,竟然敢直接攻打琅琊城。” 琅琊城虽为天下第一雄城,坚不可摧,但如果内部出现了问题,其实便不存在坚不可摧的事物,他们直接入城,并未真正攻城,阵术便没有启动。 徐鹤贤微笑着说道“在简舒玄想要盗走阵术灵箭时,我能够毫无顾虑的把事实讲出来,自然本身就有问题,想来皇帝陛下也能意识到,但你们绝对想不到,我手里握着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哪怕七先生你察觉到了要杀你的那些修士的问题,可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出现在都城。” 李梦舟说道“我确实没有想到,但这样一来,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正好能够把他们这些蛀虫全都解决掉,否则日后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姜国必然会被燕国踏平,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把家贼除掉,姜国自能固若金汤。” 徐鹤贤说道“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但眼前的麻烦,七先生又打算如何解决呢?” 李梦舟举起手里的剑,说道“解决的办法自然很简单,那就是杀个干净,便从徐司首你先开始。” 徐鹤贤略有嘲讽地说道“你的师姐尚在我手里,你的剑根本触及不到我,何谈杀我?” 沈霁月嘶喊道“你别管我,快出剑吧!”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沈霁月,你这个白痴,你跟韩幼清的事情,我懒得去管,你跑来这里送死我也不想管,但你想死在我面前,我可不答应,乖乖把嘴闭上。” 沈霁月有些气恼,心想这都说得什么话。 李梦舟看着徐鹤贤,轻点了一下手里的剑,说道“我来告诉你,我如何杀你。” 徐鹤贤微笑着说道“我在听着。” 可他话音刚落,脸上的笑容便突然僵住。 一股极其雄浑的念力轰击在他身上,那好像那股念力一直都在,让得徐鹤贤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的一张脸很快憋得通红,竟是动弹不得分毫,甚至腰身在渐渐弯曲下去,抓着沈霁月后衣领的手也松缓开来,让得沈霁月得到自由,连忙跑向李梦舟。 但李梦舟一把按住她的脸,把她推到一边,说道“别挡我的路啊。” 沈霁月气恼的说道“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李梦舟瞥了一眼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韩幼清,说道“你用得着我对你好?你的眼光真的很有问题,这小白脸看着就讨厌,哪有我半分帅气。” 沈霁月脸蛋通红,“你长得最丑,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李梦舟哼声道“我不跟眼瞎的人说话。” 没有再理会原地跺脚,气得不轻的沈霁月,李梦舟径直走到徐鹤贤的面前,轻笑道“你有挡箭牌,我的剑确实触及不到你,可你纵使在四境里无敌,但终究没有跨入五境,我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你乖乖站着等死。” 就算徐鹤贤有资格触及五境门槛,甚至能够堪比半个知神下境的大修士,但李梦舟已入知神上境,借着《蚕灭卷》第二篇章,甚至已经能够任意斩杀普通的知神境巅峰强者,两者的实力可谓天差地别。 徐鹤贤浑身都在颤栗着,堪比知神境巅峰强者的念力压制,让得他的身体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就连抬动眼皮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虽然清楚听见李梦舟的话,却根本没有办法给予回应,直到压制稍微减轻,他的喉咙才得以滚动,剧烈地喘气声随之响起,他双目充血地望着面前的李梦舟,艰难开口说道“七先生当真是成长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这一局,终究是我赢了。” “军部的力量皆被唐闻柳和柳飞羽带走,纵使都城里有江听雨在,有卓丙春在,有陈莫西在,甚至有梨花书院在,可要解决那些麻烦,也绝非短时间里能够做到。” “而在那段时间里,都城里的百姓肯定会死一些,皇帝连都城的百姓都保护不了,谁又能相信,他能抵御燕国大军,能够抵御所有敌人?” “修士之间如何打,都不会影响到俗世,面对家国危难,都城生出大乱子,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便会造成姜国民心动荡,那才是真正的麻烦,殿下终将在世间竖起大旗,问鼎山河之巅!” 外城街道上仍有百姓,他们目睹着仿若城破的画面,自然会被吓得魂不守舍,但在李梦舟看来,这不见得就是很糟糕的事情。 徐鹤贤说得慷慨激昂,但李梦舟却只是淡然一笑,“你不仅高估了那些废柴,也低估了陛下,明知你有底牌,陛下又怎么可能不做防备?” “且不管你的底牌是什么,陛下都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那些废柴入城虽是意外,但也尚未超出陛下的可控范围,在都城百姓的面前,把那些作乱者解决,更能振奋人心。” “且不说曹如山在都城大部分地方都布置有阵术,而阵术灵箭也不只是你有,甚至都不用拿出来多少,就能把他们全部解决。” “区区几名五境里的修士,剩下都在三境、四境,一支阵术灵箭就能灭杀三四境修士过百,都城里还有禁军,有那么多修士,你指望那些废柴取胜,简直愚蠢到家了。” 他像是对徐鹤贤有些失望,虽然除了阵术灵箭的事情,还有那些修士入城,有玄政司牢狱里的罪犯被放出来,徐鹤贤做了很多事情,但其实真正说起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徐鹤贤能够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倒也是相当厉害,毕竟他面对的是整个都城,若轻而易举就能如愿,姜国早该灭亡了,那本来就是注定的事情,如同徐鹤贤所言,他只需要让都城百姓死一个,就是取得了胜利,徐鹤贤自己也根本没觉得可以活下来。 “你是真的不怕死?” “怕死?”徐鹤贤嘲讽道“世上又有几人真的不怕死,如果我说自己怕死,七先生就能让我活么?” 事实倒也如此,在这种时候,怕不怕死根本无关紧要,李梦舟举起了手里的剑,说道“你把玄政司里大多数的阵术灵箭都秘密送了出去,我想那应该是不小的数目,秦承懿若是想依靠阵术灵箭来破开镇魔屏障,那显然是无稽之谈。” “就算那名阵术师跟在秦承懿的身边,短时间里也不可能让阵术灵箭的数目翻倍,你们囤积了如此数量的阵术灵箭,恐怕不止花费十年,用了也就没了。” “且不管秦承懿把阵术灵箭用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他,并把他杀死,作为对秦承懿忠心耿耿的你,便替自己的主子,在黄泉探路吧。” 他话音落下,剑也刺出。 玄政司前的街道里剑气大作。 徐鹤贤憋红了脸庞,硬是在那最后一刻,往前踏出了一步。 那更像是他自己往剑身上送。 剑气贯穿了他的胸膛。 李梦舟神情平静。 徐鹤贤迈出的那一步,许是他要做最后的挣扎,许是宁愿主动赴死,也不愿被动受死。 但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李梦舟倒是对徐鹤贤有了些佩服。 他望着直立在那的徐鹤贤,眼瞳里逐渐失去色彩,双膝弯曲,跪倒在地,飞雪拂过街道,带走些许血腥气。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简舒玄,说道“应该还能站得起来吧,都城里还有徐鹤贤留下的不少麻烦,只要能动,便帮点忙吧。” 简舒玄注视着徐鹤贤的尸体,眼眸里透着些哀伤,他默默点头,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绝对自由,但心里却没有觉得多么放松。 沈霁月把韩幼清搀扶起来,看着李梦舟说道“我带他回离宫剑院,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自己小心点吧。” 李梦舟没有说话,望着他们远去。 玄政司有正门,也有偏门,牢狱里的罪犯很多都已跑出去,但也有寥寥数人就躲在门后,惊恐莫名地注视着外面街道。 李梦舟看向他们,说道“乖乖回牢里去,尚能活命。” 亲眼目睹着李梦舟杀死徐鹤贤,他们自能知晓眼前的年轻人极其可怕,他们好不容易才重见天日,当然不希望刚出来就死掉,哪怕再是不想回去牢狱里面,可在注意到李梦舟的眼神时,他们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毫不迟疑的便乖乖回到牢狱里。 甚至明明李梦舟不在眼前,他们也很是乖巧的,把牢门自己锁上,这才敢把憋着的气从嘴巴里吐出来。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十九章 要取剑 西晋剑阁。 天镜湖畔。 徐北寒看着那自顾自吩咐剑阁弟子,摆好书案,铺开宣纸,开始磨墨的女子,略微有些无奈地说道“这里是剑阁,不是你们离宫剑院,怎么到了这里,还是只想着写字?” 三师姐淡淡说道“等待剑仙的期间,除了写字,我却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徐北寒说道“不妨再打一架?那可比写字有趣多了。” 三师姐坐在书案后,执笔开始写字,继续平淡说道“我上次没打过你,等我写完这幅字再打。” 徐北寒笑着说道“三先生写完这幅字就能打赢我了?” 那一战,徐北寒虽胜了,但也只是胜了半筹,其实哪怕说是打平也不为过。 他本是说笑,但三师姐却很认真地点点头,回答道“应该能,就算不能,我多写一幅字便是。” 徐北寒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三先生从来不会开玩笑,不管那件事情有多么匪夷所思,有多么不可信,但从三先生嘴巴里说出来,真实性都是需要在意的。 他耐心等待着三师姐写完一幅字。 三师姐没有再写第二幅,她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字,忽然抬眸说道“可以了。” 徐北寒执剑礼,但在出剑前,他仍是有些不能确定的问道“三先生是真的没有开玩笑吧?” 虽然他所熟悉的三先生根本不会开玩笑,但也保不齐,那一句就是玩笑。 三师姐没有说话,她手里握着流苏剑,在年轻一辈里够资格让她提剑的很少,但徐北寒绝对算是一位,哪怕已经写完一幅字,她也得认真对待。 有白雪入了天镜湖。 雪花落在流苏剑上,显得晶莹剔透,仿佛雪花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剑身轻振,雪花破碎。 三师姐已然出剑。 徐北寒等不到答案,便也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却君剑破鞘而出,剑鸣声大作,响彻整个剑阁。 原本平静结冰的天镜湖,冰面应声破裂,一根根冰刺冲天而起,高达十数丈,湖水沸腾,冒着冰冷寒气,宛如水龙席卷,呈现出极其瑰丽的画面。 王乘月的剑意如海,传承自黄金时期水木剑仙的道,徐北寒的剑意也是温润如水,但水的作用不止温润,遇火而滚烫,遇冷而冰寒,可谓千变万化。 寒意充斥在天镜湖畔,飞雪飘零,接触到剑意,纷纷化作冰晶,也如同幻化成千万把剑。 而三师姐那一剑,名为融雪,是《离剑经》里的第一剑,飞雪成冰化剑,在遭遇到三师姐的剑意时,又融化成水,便像是天镜湖上突降冰雹,又瞬间崩碎,下起了绵绵细雨。 剑阁弟子注视着天镜湖畔,他们感叹于自家大师兄和离宫剑院三先生的剑道之强,不由得叹为观止。 细雨洒在脸上,徐北寒微微眯起眼睛,由衷惊叹道“三先生果真不凡,数日前一战,我尚且胜你半筹,几日里你在剑阁也未曾修行,只是初才写了一幅字,居然修为再有增进,三先生剑心通明,又有书道养晦,二者皆踏足巅峰,想来假以时日,必能同苏别离并肩。” 三师姐的资质确实高得可怕,剑心通明,书道至强,书剑双修,若非三师姐亦是不能随心所欲,每写一幅字都能修为明显增进,恐怕将会超越苏别离,甚至成为最年轻的打破五境壁垒,直入玄命的强者。 但就以目前来看,三师姐入玄命,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三师姐收剑,望着剑阁山下,轻声说道“院长直到现在都没有来西晋,想来是不会出现了,有剑仙坐镇西晋,只要姜国同西晋能够结盟,就算龙捲书院有什么问题,剑仙也自能解决,或许龙捲书院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徐北寒点点头,说道“这一届的天下大朝会,将在西晋展开,除了皇室,主办的便是龙捲书院,在我的了解中,龙捲书院的确没什么问题,且就算有问题,有我剑阁在,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 龙捲书院在西晋里影响力巨大不假,可也没资格同剑阁争锋,而且剑阁也有弟子在龙捲书院里修行,若是真的有问题,王乘月早就出手了。 毕竟王乘月也不会在意他出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因如果龙捲书院有问题,王乘月出剑,倒也算是在帮梨花书院。 三师姐说道“相比于此,我却很好奇,观主和院长同行,到底是何用意?” 徐北寒皱眉说道“似那般强者的心思,自不是我们所能猜测的,如今只剩南禹枯禅里的无念大师尚未入世,也不知当今天下局势,无念大师是否会打破规矩,选择入世。” 三师姐沉默不语。 她回头看着天镜湖畔的书案上那张字帖被风吹起,细雨将字帖打湿,最终沉入天镜湖里,忽然开口说道“剑山上有剑么?” 徐北寒愣了一下,他倒是很快理解了三师姐的意思,说道“剑山上自然有剑。” 三师姐再问道“有几把?” 徐北寒回答道“我当初看到了两把。” 三师姐说道“你为何没有取?” 却君剑并非出自剑山。 徐北寒笑着说道“若取剑,自然能够让我在剑道之路上走得更快,但我想要拥有自己的剑,纵使那两把剑我触手可及,我却没有握起,但我也从中领悟了一些剑道。” 三师姐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想到剑山里瞧瞧。” 天下剑修都得登剑山瞧瞧,离宫剑院的三先生早该有资格,但她一直没有来,甚至整个离宫剑院里,也只有薛忘忧一人曾登剑山。 徐北寒说道“三先生可自便。” 三师姐点点头。 她走出天镜湖,朝着剑山而去。 在剑山接近山顶的地方,初雪姑娘推着轮椅,脸蛋通红,终是松开手,直接瘫坐下来,哎呀呀地说道“不行,累死了,休息会儿!” 澹台无病望着剑山之巅,那里云雾缭绕,明明已经很近,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回眸看向那瘫坐下来,毫无形象,也一点都不淑女,哼哼唧唧地少女,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有想好怎么取剑么?” 初雪姑娘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洋洋地说道“直接拿就好了。” 澹台无病说道“老师讲过,剑山上的剑没那么容易取走。” 初雪姑娘浑不在意的说道“我家老师还说我是剑门里资质最高的呢,区区一把剑而已,我叫它一声,它就得乖乖自己跑到我手里。” 澹台无病皱眉,“你叫一声?” 初雪姑娘沉默了。 她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澹台无病,咬牙切齿道“那是一种比喻,你晓得吧?我叫一声,它还真能自己跑我手里不成?何况我也不知道,剑山里有多少剑,也不知道那些剑叫什么名字啊!” 澹台无病点点头,说道“所以还是得考虑如何取剑。” 初雪姑娘仰身便躺了下来,闭起眼睛说道“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澹台无病没有回话,他在认真思考着,要取剑,自然是直接取,那是最简单的道理,可登山到现在,他连一把剑都没有看见,那绝非是剑山里没有剑,而是某些剑,他没资格看到,又或者是那些剑不想让他看到。 若只是寻常的剑,自然也没资格待在剑山,甚至是那些早就陨落的四境剑修的本命剑,都没有资格出现在剑山里,甚至可能连五境大剑修的本命剑都不够格,最次也得是五境巅峰强者遗留下来的本命剑。 但澹台无病的目标绝不在此,他的目标是曾经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 扭头半睁着眼睛,瞧见澹台无病真的在思考,初雪姑娘有些无语的说道“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啊,在我看来,取剑就取呗,哪有那么多门门道道,烦都烦死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有月白色身影出现在她视野里。 由远及近,脚步虽然轻缓,却没有半点停顿,闲庭信步一般,飘然而至。 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目光从侧身躺着的少女和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身上扫过,便直接越过他们,朝着剑山之巅走去。 初雪姑娘惊愕地坐起身。 澹台无病也是相当诧异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身影。 登剑山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登山的过程耗费太多时间,虽然主因在于澹台无病坐着轮椅,便又平白增加了更多的难度,但哪怕是在没有帮着推轮椅前无事一身轻的初雪姑娘,也不能轻轻松松的登山。 女子若非资质高过他们,便只有修为远远高过他们,才能解释如此怪异的一幕。 他们已是剑门里资质最高的存在,其他派系修士就算有资质再超然者,也最多跟他们持平罢了,除去资质,自然便只有修为上的优势。 资质再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当然也比不过那些修为极高的存在。 但没等他们要说什么,只见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被云雾笼罩,紧跟着就听剑山之巅有剑鸣声大作,云雾席卷,剑意直达穹顶! 澹台无病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喃喃道“这就把剑取走了?” 初雪姑娘吞咽了口唾沫,说道“我就说取剑很简单的嘛,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过取剑的那个女的是谁啊?” 且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幕,无疑都有些受到打击。 “既能登上剑山,自然也是剑修。”澹台无病怔怔看着剑山之巅云雾翻动,剑意浩荡,浑身血液也跟着沸腾,那种心悸的感觉,让他身子都有些颤抖,“世间女剑修数量不多,能够登剑山,且修为&nbp;&nbp;足够高,又很年轻的,自然更少,除了剑庐里那位素未蒙面的萧师姐,应该只有离宫剑院的三先生了。” 三师姐在世间名声不算很响亮,但澹台无病毕竟是琅嬛剑主的徒弟,剑门年轻一辈里的出类拔萃者,他当然都有耳闻。 初雪姑娘望着山巅,想着萧知南不可能在此时突然登剑山,但据传三先生每日里都只在离宫剑院里写字,却原来如此厉害?!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章 九皇子 南禹枯禅前。 峡谷里呼啸着雷电,有狂沙在席卷,甚至脚下突然便塌陷,前路满是荆棘,可谓处处是坑。 沈秋白和谢春风并肩前行。 虽然是很短的路程,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在真正的枯禅寺里,九皇子在面前棋盘中放下一颗棋子,棋盘内呈现的便是峡谷的情景,他缓缓说道“沈秋白虽在山海之外,却在世间名声极响,是因在上届大朝会里夺得魁首,可因那次大朝会,并非世间所有年轻修士都参与其中,像苏别离,北琳有鱼,萧知南,雪夜太子,北藏锋等人都没有出现在那届大朝会上。” “但那也不意味着沈秋白夺得魁首就有多大的水份,毕竟参与者里也有很多年轻一辈的强者,也包括着西晋剑阁里的剑痴徐北寒,现在徐北寒和沈秋白没有再打过,倒是分不清他们孰强孰弱。” “谢春风本就是仅次于世间妖孽之下的人物,现在又已贵为不落山门的山主,姜国派他们二位前来南禹,也足可见对待结盟一事,姜国是相当看重的。” 道生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能够让得原本心高气傲的沈秋白放下姿态,想要极力促成两国结盟,态度已经展现的很彻底。 无念大师微笑着拾起一颗黑棋,细细观看着棋局,说道“沈秋白虽入得千海一观,由此破入五境,但徐北寒也能随时入剑山,想来曾跟着剑仙一同在燕国雪山拔剑的徐北寒,纯粹论表现来看,是稳赢沈秋白的,但徐北寒是剑痴,眼里只有剑,而沈秋白则相对更成熟,他懂得如何取舍,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相当了不得。” 道生忍不住说道“对待姜国要和南禹结盟的事情,您到底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无念大师笑而不语。 九皇子抬眸看向道生,说道“师兄入得千海一观,相比对待燕国,跟沈秋白他们的关系当然更好一些,虽然天下局势,山海清幽都有要入世的征兆,甚至观主和院长已经入世,南禹自然很难置身事外,可要让南禹参与战争,总得需要个由头。” 南禹自然不惧战争,但亦是不愿被动卷入这场战争。 其实真正说起来,挑起战争的是姜国和燕国,那本该是他们两国之间的事情,可因道宫要入世,便是会打破山海平衡,世间山海清幽都没办法独善其身。 他们当然可以坐看梨花书院和北燕道宫打个两败俱伤,但眼下的局面,不管是梨花书院还是北燕道宫,都不会让他们只是看戏,既然天地气运复苏,山海清幽的平衡已被打破,那么天下争战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梨花书院和北燕道宫若是两败俱伤,那自当是很好的事情,因如此一来,姜国和燕国的气运圣地会很容易被其他山海清幽夺取。 可前有剑仙王乘月在燕国雪山拔剑,已经彻底表明了西晋剑阁的态度,如此一来,便会有三家山海清幽开战,那么三家同归于尽的概率是极其小的。 获胜的那方,肯定会直接吞掉败方的气运圣地,而若那获胜方没有争战天下的野心,倒也无甚区别,可但凡具有野心,那就是极其糟糕的事情,与其只是看戏,倒不如主动争取利益。 就算南禹没有什么野心,可也得考虑天下局势,不能把安危放在世人也同样没有野心这件事情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要说南禹没有野心也只是相对而言,若能有让得南禹站立在世间之巅的机会摆在面前,那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枯禅是南禹的山海清幽,两者是共存亡的,毕竟枯禅想要重新建立佛门强国,势必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不可能坐视南禹走向灭亡。 无念大师不会干涉南禹皇帝的决定,若是南禹皇帝执意开战,无念大师也最多劝阻一二,但其实真正说起来,不管南禹是要同姜国结盟,还是同燕国结盟,主要看得还是无念大师的态度,毕竟所谓劝阻也得看怎么劝,若无念大师的态度是坚决反对,南禹皇帝不可能忽视,极大概率是会听从无念大师建议的。 道生的想法没有那么深,他除了修行上的事情,对于其他的倒是关注度没有那么高,若不点明,他便很难想到,除非给予他足够的时间慢慢想。 但九皇子的话他也能够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所谓由头到底指什么? 若要找理由,其实很容易找到,可那显然得是南禹皇帝和枯禅都认同的理由。 无念大师此时把黑棋落于棋盘,然后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身,看着九皇子说道“沈秋白和谢春风的事情,便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谈吧,枯禅来了贵客,我得亲自去迎接。” 看着无念大师走出去,道生很困惑的向九皇子问道“师弟,大师在说什么贵客?” 九皇子皱眉看着棋盘,微微摇头,说道“在棋盘内让我看不清的贵客,又入了世间的,想来也只有那两位,只是很奇怪,他们为何会到南禹来?” 道生百思不得其解。 九皇子也没有多想,他站起身来,说道“师兄跟我一起去见沈秋白和谢春风吧,他们很快就能穿过峡谷。” 峡谷里云雾翻腾,沙尘席卷,惊雷炸响,又伴随着道道剑气呼啸,夜空里的星辰闪烁,仿佛每颗星辰都连成一线,星辉洒落,照耀着峡谷,准确地说,是照耀在峡谷里某个人身上。 待得云雾消散,沙尘止息,雷电回归苍穹,峡谷出口走出来两道颇显狼狈的身影。 谢春风要比沈秋白更狼狈,浑身脏兮兮地,他急促喘着气,“若非沈兄借助星辰灌体,恐怕我尚且不能走出来,这棋局当真可怕,多次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虽然二者皆是知神下境的修为,但沈秋白却是相当于半只脚跨入了上境,其本身便有跨境对敌的资质,而在施展星辰灌体术时,亦能瞬间增强自己的修为,换句话说,在施展星辰灌体术的时候,沈秋白俨然能够具备直越上境,触及知神境巅峰的力量。 但因星辰灌体术消耗很大,并不持久,那股力量存在的时间便相当有限。 摘星府的修行方式是另辟蹊径的,他们虽然也是要观想天地灵气,寻常时候也都是催动灵元对敌,但摘星修士在观想阶段,除了探寻天地灵气的规律,也要探寻星辰之力,这也是沈秋白明明不在山海之内,却能匹敌山海里妖孽之辈的原因,那是来源于他修行的方式与世间所有修士都不同。 以星辰灌体,借助星辉洗涤气海灵元,是摘星府府主陈莫西开创的新的修行派系,独树一帜,摘星府纵使不在山海清幽之内,但俨然也是山海清幽之下最强的山门。 若非沈秋白施展出星辰灌体之术,强行破障出谷,他们恐怕还得在峡谷里挣扎很久,甚至若没有沈秋白在,谢春风也根本走不出来。 沈秋白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谢春风那么狼狈,但他现在不止气海灵元几近耗空,大量星辉灌体,也让他的脑袋入针扎一般刺痛,精神极度萎靡。 想着只是简单入南禹的山海清幽而已,居然如此艰难,沈秋白反而对山海清幽更为向往。 陈莫西毕生都想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那股意志自然也存在于沈秋白的脑海里。 峡谷出口前,九皇子背负着双手,站在一座数十丈高的土山顶上,他低眸俯视着从峡谷里走出来的沈秋白和谢春风,微笑着说道“在姜国被誉为道天之子的沈秋白和不落山门新任山主谢春风,二位尊贵的客人光临枯禅,实在有失远迎。” 沈秋白微微挑眉,抬头看向那背着月色的身影,南禹的九皇子虽然从未入世,但其实世间早有他的传闻,毕竟是无念大师这么多年来真正收的第一名弟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其身上所带的光环都是无比耀眼的。 道生从土山下走出,朝着沈秋白和谢春风见礼,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迄今为止,能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走出棋盘之局者,二位都能排进前列。” 谢春风看着他说道“我们已穿过峡谷,现在是否能见无念大师?” 道生沉默不语,抬头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淡淡笑道“老师有更为尊贵的客人要见,二位恐需得等待片刻。” 谢春风眉头紧皱,他们来到枯禅前,第一时间便穿入峡谷,期间也根本再没有其他人出现,何来的尊贵客人? 这不怪他联想到北燕道宫,神情很快变得极其难看,想来之所以不见有其他人穿梭峡谷,必然是北燕道宫的人早就入了枯禅。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怪责道生,直接便拔剑出鞘,指向九皇子。 就连沈秋白此时也是面露不愉,在一切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他可以放低姿态,但他们好不容易穿过峡谷,却被告知依旧不能见无念大师,甚至出现了所谓更尊贵的客人,沈秋白心里的傲气再也无法掩藏,眼眸里燃起怒火。 他向往山海清幽不假,但更希望摘星府能够入得山海清幽,不意味着他面对山海清幽,面对着刁难,必须要永远秉持敬意。 见此一幕,道生自能明白他们有所误会,连忙说道“大师确实有尊贵的客人要见,但绝对不是北燕道宫的人,沈兄和谢兄切莫生气,多多冷静!” 但谢春风根本不相信道生所言,之前如何怀疑,都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没有什么证据的,可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心里本就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哪里会再理睬道生。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朝着九皇子出剑。 春风一剑,在峡谷前带来的不是如沐春风,而是一股热浪,直接崩碎了那座土山,沙尘弥漫间,九皇子的身影轻轻掠出,却已站在谢春风的身后,他的右手搭在谢春风的肩膀上,往下猛地一按,便又平地掀起一股风旋,伴随着沉闷声响。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一章 问路 星昀剑破鞘而出。 夜空里星辉闪动。 沈秋白往前踏出一步,剑锋便已朝着九皇子横扫过去。 被九皇子摁着肩膀,半跪在地上的谢春风,硬生生扭转身体,在沈秋白出剑的同时,也对九皇子下盘发起攻势。 但南禹枯禅修士都修习着金刚圣体术,那是仅次于山外强悍体魄的能够让得自身防御坚不可摧的神通术法,就连山外修士的体魄淬炼都有一部分来源于金刚圣体,只是山外修士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毕竟是依靠掠夺修士气海灵元来淬炼体魄的。 在南禹枯禅里真正的修行大物,金刚圣体已成自身拥有,那是修至大乘的体现,且坚固程度也更上一层楼。 身为无念大师亲传的九皇子,金刚圣体虽然没有修至大乘,但也是南禹枯禅年轻一辈修士里最强的,谢春风那一剑斩击在九皇子下盘,迸发出一阵金灿灿地光芒,竟是毫无损伤,甚至都没有动弹一步,他很专心的在应对沈秋白那一剑。 夜空里虽有星辉闪烁,但那并非星辰灌体,刚刚才施展此术走出峡谷,若紧跟着再施展,稍微有些勉强,而除了星辰灌体术,在星辰明亮地夜晚里,亦能借助,让得斩出去的剑威力更盛。 九皇子的手里多了一把扇子,扇面描绘的是壮丽山河,他持扇迎击,灵元爆开,沈秋白便直接倒飞了出去,而九皇子却仅仅是退了半步。 道生此时连忙上前阻止,“莫要再打,确实是误会啊!” 九皇子微笑伸手想要搀扶谢春风,嘴巴里说道“二位带着很重要的任务,且刚从峡谷里走出来,想来极其疲惫,情绪也不是很好,现在打也打了,相信你们也释放了些情绪,枯禅确实有两位更尊贵的客人到访,那是让得老师也必须亲自迎接的大人物,绝非二位所认为的那样。” 谢春风拍开九皇子伸来扶他的手,心里其实是很震惊的。 虽然他和沈秋白在穿梭峡谷时损耗了很多气海灵元,此刻并非在全盛时期,但九皇子如此轻描淡写同时应付他们联手攻击,也足可见,九皇子修为之强。 倒飞出数十丈远的沈秋白,强行压下翻涌地气血,他闻听得九皇子的话,心里同样很是震惊,他除了震惊九皇子的强大外,也震惊于能够让得无念大师亲自相迎的大人物,整个世间怕也只有五指之数。 剑仙应该在剑阁,司徒朝元也不可能亲自到访南禹,那么最有可能出现的便是观主和院长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他们两位! 枯禅里飘着细雪。 淡淡热意在空气里弥散。 温度恰到好处。 无念大师望着那两道渐行渐近的身影,微笑着说道“两位可是很久没有来到枯禅了,更难得是两位同时到访。” 萍婆眯着眼睛,淡淡说道“你最能明白我们到此何意。” 观主闲庭信步,打量着枯禅景色,感慨道“依旧是你喜欢的风格,处处透着凄凉,却偏偏是世间最为舒适之地。” 虽然枯禅的景象很多都是因为相近黑火山群造成的,这里基本很少见花草树木,青葱植被,一些枯石枯树倒是能轻易得见,但只要无念大师想,自能改变这般风景。 但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做过。无念大师笑着说道“对观主和院长而言,此处风景倒也没甚好看的,二位结伴特地来到南禹,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我们不妨坐下来慢慢聊。” 他们朝着枯禅深处行去。 萍婆注视着某处,淡淡说道“那九皇子得你看重,倒也确非凡辈,虽然沈秋白和谢春风入棋局而身心疲惫,出剑时力量大打折扣,但纵使在全盛时期,他们二人也非九皇子的对手。” 也许在全盛时期,沈秋白、谢春风合力,勉强能跟九皇子打成平手,可若论单打独斗,九皇子是绝对占据极大优势的。 观主也笑着说道“世间年轻一辈里,能够独自打赢九皇子的,想来也就只有苏别离了。” 无念大师笑而不语。 萍婆面色不善地说道“观主这番话,颇有炫耀的意味,苏别离是站在世间年轻一辈的最高峰,但观主也没必要在此强调。” 观主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书院那个北藏锋也不错,但跟苏别离比起来,确实逊色不少。” 无念大师笑呵呵说道“九皇子是在姜国开启千海境时方才破入五境,但因时常在望来湖修行,又日夜同我下棋,他悟性颇佳,便进境很快,目前自是比不得苏别离,但有不二洞的韩一,现在身处燕国雪山,他比当年只强不弱,或许已经变得比苏别离更强也说不定。” 就算是到了他们这般层面,小辈里的高低,却也依旧在乎,总是希望自己的徒弟要比眼前人的徒弟更厉害才行,说来倒也算讨个玩笑。 世间年轻一辈的高低,在他们眼里,自能分得更清楚。 口舌之争也仅仅是口舌,谁也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观主由衷说道“年轻一辈里,的确是以苏别离和韩一为最,韩一尚且活着的事情,对苏别离而言,该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而能够紧跟他们二人脚步的便是九皇子,自然也包括离宫剑院那位很是有趣的三先生,以及剑痴徐北寒,道宫雪夜,或许也该加上一位离宫剑院的七先生李梦舟。” 萍婆微微皱眉,说道“你觉得李梦舟居然已经彻底走在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的前面?” 观主说道“沈秋白和北藏锋他们要破入知神上境应该也是很快的事情,且不说李梦舟的境界已经高过他们,就是修习着《蚕灭卷》这件事情,他都俨然已经站立在世间年轻一辈的前五。” 沈秋白借星辰灌体,北藏锋有浩然正气,萧知南也有惊鸿剑意,在他们之间很难以境界来分高低,也许李梦舟暂时超过了他们,但其实能否再次被追平,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只是目前来说,李梦舟确实走在前面,俨然有资格同三师姐、九皇子、徐北寒和雪夜争锋,何况除了他们,像北琳有鱼、宁浩然、欧阳胜雪、简舒玄等,甚至正在登剑山的那两位少年少女,都在紧追着前面之人的步伐,天地气运复苏,机缘遍地都是,谁都有可能再次实现反超。 但在世间年轻一辈里,毫无疑问,都是苏别离和韩一站在最前列,想要反超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其实观主他们对《蚕灭卷》的了解也没有太深刻,毕竟那是源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所创的神通,道门里的记载都是残缺的,谁也没有见识过《蚕灭卷》真正的力量,李道陵有幸开启第三篇章,但也随之陨落,第三篇章到底是什么,当世无人知晓。 甚至他们对第二篇章的力量都知之甚少。 无念大师算现世,算未来,却算不得前人,毕竟那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也无处可算。 萍婆倒也很认同观主的话,她皱眉看向无念大师,“你让他们入棋盘之局,算是给他们带去一份机缘,但对天下之势,你又抱有怎样的态度?” 无念大师沉默不语,他能算未来,但不能像算现世那般简单,针对南禹,他只算到有九皇子在,南禹就能长存,而天下之战的最终归属,他也只是有模糊的概念,他有些不能确定,南禹介入其中,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我需得多看看。” 他们继续往前走。 来到无念大师经常打坐下棋的小院里,有枯禅弟子看茶,乖乖退出去,萍婆望着眼前棋局,说道“此来南禹,是要问路。” 无念大师点点头,说道“幽王隐藏于世间,寻觅不得,但终究没有超出棋盘之内,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可只是要找路的话,却也不难。” 幽王是悬海观弟子,同时也是一名剑修,观主能够把苏别离教出来,除了观主本人神通广大外,自然也得有专门教给剑修的法门,苏别离修的剑道,其实便是幽王的剑道。 观主是幽王的师兄,而幽王也是悬海观里除观主外最强大的修士。 自观主和萍婆入世以来,无念大师便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那却不是他算到的,而是能够让得观主和萍婆同行要找的人,除了幽王,便再没有第二个,那是很容易便能想到的,根本不需要去推算。 “姜国坻水郡白虹镇曾有极强剑意出现,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确是幽王无疑,此时幽王已离开白虹镇,他若不再次拔剑,我们便找寻不到他,路该如何走,只能依仗无念大师。” 萍婆和观主都看着无念大师。 而无念大师则注视着棋盘。 他食中二指夹着棋子,于棋盘之内找寻着落点。 待得茶凉,棋子忽然落下。 啪地一声轻响,尤为悦耳。 无念大师轻拂身前的茶盏,热意便重新沸腾,他端起茶盏,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说道“幽王仍在姜国境内,若已南禹枯禅而始,二位便需一路向北。” 观主和萍婆都微微蹙起眉头。 若不止歇的一路向北,最终抵达的就会是燕国,但既然幽王尚且在姜国境内,那么便有可能距离很近,也有可能距离很远。 无念大师知晓观主和萍婆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若动作够快,便能找到他,动作慢了,过程里他可能会转换方向。” 他话音刚落,再抬眸时,萍婆的身影已消失不见,观主微笑着把自己身前那盏凉茶饮下,说道“这样喝起来也很舒适。” 他微微颔首,屋里便刮过一阵清风,其身影也消失不见。 无念大师看着那盏被饮尽的茶,以及萍婆那盏没有动的茶,轻笑着说道“百般滋味,都只有自己知晓,却也是人生乐趣。” 他重新注视棋盘,眉头忽然皱起,有某处被忽略的棋局,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竟是让得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峡谷前沉默不语的沈秋白他们,刚要说些什么,枯禅深处便有一道声音响起,“我有些乏了,你们暂且请回吧。”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二章 态度 那是无念大师的声音。 就算沈秋白和谢春风从未见过无念大师,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却能够十分肯定。 他们自然不敢朝着无念大师发怒,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情绪的。 无念大师要接待更为尊贵的客人,他们身为小辈,等着也就等着了,怎么到头来,等到要让他们回去? 他们前来枯禅可不是为了穿梭峡谷,接着什么都不干,就再原路回去的。 可无念大师不见他们,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就连九皇子和道生也很意外。 莫非大师终于确定了态度? 所谓有些乏,让得沈秋白和谢春风暂且回去的话,很容易被联想成是一种拒绝,那么拒绝沈秋白和谢春风的结果,自然大概率是要同燕国结盟,或是南禹两队都不站。 那当然不是沈秋白和谢春风希望得到的答案。 可既然无念大师话语已出,九皇子便也只能朝着沈秋白和谢春风说道“两位请离开吧。” 道生有些踌躇,但他还是上前说道“我送送你们。” 九皇子望着独自饮茶注视棋盘的无念大师,没有任何犹豫,便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讲了出来,“老师让他们离开,是有了态度,还是因那两位的到来,而出现了其他想法?” 无念大师紧锁的眉头微微松缓,轻声说道“当年司徒朝元要毁不二洞,目的是要得到《蚕灭卷》,我对世间有所隐瞒,从而棋局里就有了变数,我虽有些后悔当年的决定,但若只是因此,便把南禹的未来交到姜国的手里,终归是说不过去的事情,何况,刚才我看到了一副画面,那是与李梦舟有关的,那才是真正让我犹豫的原因。” 九皇子坐在无念大师的对面,他低头看着棋盘,却没有看出什么来,不解问道“是李梦舟的身上出现了变故?” 无念大师轻叹道“变故的起因并非源于李梦舟,此乃躲不过去的事情,南禹对待天下如何抉择,我给不了什么建议,但我所想,南禹不一定要同姜国结盟,但也决计不能同燕国结盟,最终到底该如何选择,便需要你和陛下来决定了。” 九皇子皱眉说道“弟子不是很明白。” 无念大师眺望着姜国方向,笑而不语。 沈秋白和谢春风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走出峡谷,他们回身看着跟过来的道生,后者摇着头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大师的意思,也许他老人家是真的乏了。” 谢春风没有说话,他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再是生气又有什么用,那毕竟是无念大师,他也只能说服自己,理由便如道生所言那般。 沈秋白沉默了良久,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我们是要得到大师的态度,亲口所表达的态度,大师那番话能够被理解为两层意思,如果事实并非我们所想那样,如此离开,就是失去了机会。” 谢春风看向他,“所以呢?” 沈秋白说道“等着。” 谢春风环顾四周,也许枯禅里的确是很舒适的地方,但在枯禅外,他摇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秋白沉声说道“那也得等。” 道生欲言又止。虽然没能理解无念大师那句话,但他总觉得,沈秋白和谢春风在枯禅外等着,不是什么好法子。 姜国都城。 夜色极度深沉。 震天地喊杀声在逐渐止息。 东城门街道堆满了死尸,浓郁地血腥气弥散很远。 那些身披甲胄的禁军浑身鲜血淋漓,他们数量很少,却全都是四境里的修士,可饶是如此,此一战也是打得很艰难,他们的视线放在那站在死尸堆里眺望远方的身影上,若非有江听雨在,他们恐将死伤惨重。 有飞剑划过夜色。 卓丙春出现在东城门,看着江听雨说道“最后一个五境已被我杀死。” 江听雨微微颔首,说道“天枢院会将他们记录在册,他们各自所身处的山门,将在三日内从姜国消失。” 卓丙春说道“徐鹤贤被李梦舟杀死,他其实本该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秦承懿谋划极深,这里面是否会存在问题?” 江听雨皱眉说道“一桩桩事不断在发生,就算秦承懿谋划再深,也该有个限度,他此时毕竟已不在姜国,但其实我心里也有稍微不能确定的事情,徐鹤贤口中所谓秦承懿计划里很重要的一环,到底指得是什么?如果只是依靠阵术灵箭,从而让这些山门修士登场,动摇姜国民心,虽然能说得过去,可我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又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卓丙春低眸沉思,按理来说,徐鹤贤做到这般地步,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纯粹借此来动摇姜国民心,确实能说得过去,但如果真的往深处去想,又总是透着些勉强,给人一种徐鹤贤尚有某些事情没有揭露出来,又或者是在刻意隐藏着。 但徐鹤贤都已经死了,到底事实真相如何,也无从推断。 剩余的阵术灵箭虽被玄政司里那些甲士带出,袭击都城,但有都城的修行者尽出,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就被很快平息,对于百姓而言,也只是观赏了一场烟花盛会,外城虽有很多百姓仍在走动,也有注意到修行者攻入城内,但都很快被禁军疏散,如今战局已定,倒同样不会再生事端。 且从玄政司牢狱里逃出来的犯人,不管他们以前有多强大,现在也都只是与废柴无异,摆平他们虽说相对花费了一些时间,可也算最简单的事情。 有百姓受到惊吓,但好在没有出现伤亡。 其实真正让得江听雨和卓丙春都有疑虑的地方是因为徐鹤贤确实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如此简单的被解决,他们难免觉得有些问题,毕竟抛开秦承懿的谋划不谈,徐鹤贤也并非庸人,到底是真的走投无路,只能赴死,还是他本就清楚自己必死,实则暗地里另有其他安排,只是那层安排是隐藏着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在目前什么都没再发生的情况下,他们除了在心里多一份警惕外,也只能不了了之。 翌日清晨。 朝阳的光辉洒满琅琊城,昨夜的痕迹已被清扫干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要说真的有什么变化,便是范无味卸任水镜司司首之位,变成了玄政司的司首,而水镜司则有李二狗掌管,杜长庚和孟青作为侍郎辅助。 韩幼清被徐鹤贤废掉了气海,目前在离宫剑院里休养,沈霁月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简舒玄也向皇帝陛下请命,奔赴北疆战场,协助神将狂草堂,等待着同燕国开战。 在离开之前,简舒玄有到朝泗巷里见李梦舟。 他们聊了很久。 待得简舒玄离开,李梦舟站在朝泗巷里,望着斜对面冯大娘的面馆,生意如故,客人来来往往,直到有不速之客出现。 青涩的少年已不再青涩,反而多了一抹忧愁。 关慕云注视着李梦舟,轻声说道“你还没有找到古姑娘么?”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已拜托江院首和海棠山主帮忙寻找,秦承懿身边那个叫宋一刀的门客一直没有出现,想来他就是被秦承懿派去杀古诗嫣的人,坻水郡里没有任何情况,至少证明着古诗嫣还活着,我早晚会找到她的。” 关慕云说道“若你早知秦承懿有问题,就不该让她去什么坻水郡,帮你调查王三水。” 李梦舟皱眉说道“她的目的与我相同,调查王三水是为我,也是为她自己,我确实没有预料到,秦承懿会在千海境重新开启时有大动作,调查王三水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都是不能提前预料的,但我相信凭她的本事,就算打不过宋一刀,也没那么容易被杀死,我会找到她,但我目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你担心她,便去找她,没必要特意跑到我面前,说这些话。” 关慕云沉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李梦舟冷笑道“我不关心,也就没必要请人到处找她,何况我关心与否,也没必要让你知道,你喜欢她是你的事情,别来我这里找存在感。” 很显然是关慕云误会了他和古诗嫣的关系,但李梦舟却没有心思去解释,因为他跟关慕云也解释不着。 徐鹤贤的事情解决,他就该启程去魏国了,而在去魏国之前,得先去凤江接叶桑榆,他实在没多少工夫理会关慕云。 他到面馆里跟冯大娘告别,出来时,关慕云仍挡着路,他微微皱眉,伸手便搭在了关慕云肩膀上,触之即分,关慕云只觉一股不可想象的力量压在身上,双膝一软,便重重跪了下来。 他艰难扭头看着李梦舟远去的背影,心里没有多少惊骇,毕竟曾经在都城里齐名的两个少年之一,早已经把他远远甩在后面,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甚至有些崩溃。 李梦舟走出朝泗巷,抬手打了个响指,那股力量便崩碎开来,关慕云闷哼一声,缓缓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听着朝泗巷里百姓的小声议论,把脑袋埋在地上。 南城门前,站着江子画、何峥嵘、陆九歌和南笙。 似是明白他们的意思,李梦舟笑着说道“稍微送送也就够了,别想着跟我一起去魏国,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事情,虽然有可能会打上几架,但我很快就会回来。” 江子画翻了个白眼,说道“谁想跟你一起去,毕竟你跟叶桑榆出双入对,我可不想跟着去受那个罪。” 本来何峥嵘是想跟着的,但是听到江子画的话,他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便也很果断的摇头。 陆九歌也笑着说道“我们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有叶先生,想必魏国之行倒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便只能在这南城门外送送你。”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南笙脸上那很是复杂的神色,她的视线一直都在李梦舟的身上。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三章 长安 凤江城。 姜国第一富族坐落在此。 江湖宗师盟也坐落在此。 凤江向来都是江湖人士的聚集地。 在这里很少见修行者。 就算有也只是叶氏族里那些紫袍护卫,普遍都只是二境修士,三境的存在凤毛麟角,吴道子陨落之后,凤江城里的修士,便基本压低在三境以下,当然,这里面是不包括叶瑾瑜和叶桑榆兄妹俩的。 除此之外,在凤江城里行走的零星修士,都来自于山野,同样都只是二境、三境的存在。 凤江虽远离庙堂,但毕竟有宗师盟和叶氏族坐落在此,经常也会有很强大的修士路过,哪怕不会滞留,但寻常修士也不敢在这里撒野,抛开宗师盟,叶氏族虽然只是富族,但挂着首富名号便会显得截然不同,叶氏族每年都会准备大量粮草,供给镇守边疆的军人,就连很强大的修行山门都不敢随意招惹叶氏族,又何况是山野修士了。 虽然李梦舟也经常路过凤江,但像这般真正走在凤江街道里,却也已是很久远的事情。 他熟门熟路的来到凤江太清楼,随意叫了些招牌菜,叫了一壶好酒,便耐心等待着。 没有等待太久,在饭菜刚上桌的时候,叶瑾瑜和叶桑榆兄妹俩便步入了太清楼。 太清楼的掌柜自然急忙相迎,但叶瑾瑜随便打发走,他看着安稳坐在那里吃饭的李梦舟,眉头紧皱,说道“传闻观主已入世,你们此刻前往魏国,若见不着观主,便也得不到什么态度。” 李梦舟说道“观主的态度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悬海观不是枯禅寺,有苏别离的态度就足够了。” 叶桑榆小声说道“大师兄的态度可全权代表悬海观的态度,但大师兄会不会帮忙,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叶瑾瑜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都城那件事情发生,我没在,但我不能继续什么都不做,总得尽份力,吃完这顿饭,你们去魏国,我回都城。” 李梦舟大概能够明白叶瑾瑜的想法,但若想要做什么,凭借叶瑾瑜现在的修为,真的很难,他开口说道“你有想好怎么做么?” 叶瑾瑜说道“想要尽快增强自己的实力,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我确实该有一些其他手段,我已经找好了目标,不管有多难,我都得尽全力去做。” 李梦舟很是好奇的说道“就算是入得千海境,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破入五境,但现在千海境应该很难再开启,你要如何增强自己的手段?” 叶瑾瑜说道“曹如山曾到凤江。” 李梦舟讶然说道“你要学阵术?” 阵术该是世间最难学的东西,否则不至于到现在,阵术师一脉都依旧没能重新发展起来,若能修成阵术,凭借目前叶瑾瑜四境巅峰的修为,俨然有资格跟五境里的大修士硬碰硬,但前提是能够修成,若只是学点皮毛,自然没有什么意义。 叶瑾瑜说道“曹大师一直都在找寻适合的人,听说他也找过你,那是在他以为你很难再有进步的时候,可现在的你,显然并不适合修习阵术,因为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其实就连我也没有想到,我在阵术上的造诣是颇高的,虽然修习阵术要有漫长的时间,但我在阵术里的资质能够尽可能的缩短时间,若有曹大师尽心相授,我也足够努力的去学,或许仍然没办法在很短的时间里修成,但无论如何,我都得试一试。” 李梦舟自然也不能对此说出什么劝阻的话,既然叶瑾瑜在阵术上有造诣,且也愿意去学,那当然不是一件坏事,哪怕世间无数岁月里都很少有剑修专意去学什么阵术,但技多不压身,叶瑾瑜又在世俗里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相比学阵术,显然比学剑更适合他。 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想法,那并不会影响剑道,但起码是对叶瑾瑜有影响的,他自入离宫剑院以来,从未真正专心修习过剑道,就算现在全身心的投入,其实也很难再有什么成就,倒不如就做自己想做的。 在太清楼里酒足饭饱,李梦舟和叶桑榆便启程前往魏国。 同时,都城里也有一支队伍朝着魏国而去,李梦舟和叶桑榆的目标是悬海观,姜国方面自然也得派出人选,去面见魏国皇帝。 此番路途遥远,为尽快抵达,他们也没有刻意去耽误,最多就是路途上看到美妙的风景,便驻足片刻。 但饶是如此,也足足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来到魏国都城长安。 新年刚过,长安城里依旧繁华。 雪花纷扬,银装素裹,红灯笼挂满长安城里大街小巷。 晚霞的光辉照耀着整座城,其上都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而结合遍地银白,让得这座世间最为繁华的城池更是美轮美奂,如同仙境。 长安景观近在咫尺,李梦舟和叶桑榆携手漫步,微冷的风拂面,却给人一种相当舒适的感觉,他们体会着长安城里的繁华喧嚣,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各类店铺,皆是宾客满座,有张着大伞的小商贩摆着地摊,吆喝声显得十分动听。 街道里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脸上都挂着恬淡惬意的笑容,虽然世间不只有长安城里有这般景象,但想要找出能够跟长安城相提并论的,却也是凤毛麟角,这里的百姓俨然都是生活在最诗情画意的仙境里。 “一直闻长安,从未见长安,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魏国有天下第一强者,有年轻修士里第一人,也有最为繁华的帝都,若非原本山海清幽有共同建立的规则,魏国绝对有剑指天下的实力。” 琅琊城是天下最坚固的,却不是最繁华的,而琅琊城的坚固,是因有阵术在,有梨花书院就座立在琅琊城,但悬海观却不在长安城。 但要去往悬海观,他们是得经过长安城的,自然得进来瞧瞧。 叶桑榆虽在悬海观里修行,其实也没有到过长安城,长安城里美食是出了名的,她的眼睛都在放光。 但他们并没有逛多久,迎面便有腰间佩剑,青衫飘然的几名年轻人走来,为首者还是熟人,便是魏国国师青羽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柳泽。 他朝着李梦舟和叶桑榆揖手为礼,说道“七先生,叶先生,家师推测出你们今日会到长安,我已等候多时。” 姜国会有人来魏,那并不是什么秘密,青羽宗的宗主自然也没有像无念大师那般本事,但其毕竟是魏国国师,自李梦舟和叶桑榆出现在魏国边境开始,其实就已经在青羽宗弟子的视线里,那么能够确定他们何时抵达长安,便不是很难的事情。 李梦舟微微皱眉说道“我们只是逛一逛长安,没想着跟这里的某人见面,姜魏两国结盟的具体事宜,会有其他人来办。” 柳泽说道“姜国来魏的人早在数日前便抵达了长安,也都已经见过陛下,目前被好生招待着,但七先生和叶先生毕竟是特殊的,既然到了长安,自然也该见一面。” 叶桑榆转头看着李梦舟说道“反正我们也不着急,见见面倒也没什么。” 长安里的美食她才刚刚尝到甜头,自然没想着很快就出发去悬海观,李梦舟能够明白她在想什么,也只能无奈一笑,朝着柳泽说道“那便见见国师大人吧。” 青羽宗是魏国里除悬海观和芍华书院外最强大的山门,其宗主亦是知神境巅峰的大物,甚至很可能已经距离五境之上的玄命只有半步之遥。 就算李梦舟目前有随意斩杀普通知神境巅峰修士的实力,可要面对青羽宗的宗主,还真不见得能打赢,当然,就算要打,李梦舟也半点不惧。 何况双方也没有开打的理由。 青羽宗的宗主并不在皇宫里,而是距离皇宫很近的一座府邸里面,占地面积很广,匾额上写着‘青羽宗府’四个烫金大字。 跟随着柳泽的脚步,入得府邸,虽然李梦舟没有跟曹如山修习阵术,但以他现在的境界,依旧能够隐隐感知到这座府邸里蕴含着一股很强大的气息,那是一座大阵。 青羽宗宗主也是一位阵术师,但跟曹如山不同的是,青羽宗宗主的阵术其实只是闲暇之余的乐趣,他只是曾跟某位已陨落的大阵术师修习过,论阵术的造诣自然比不得纯粹阵术师出身的曹如山。 “七先生在千海境里对小徒多有照拂,说来也有些惭愧,柳泽未曾入世,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被人蒙骗,差点酿成大错,老夫在此要给七先生表达歉意。” 青羽宗宗主起身相迎,很是客气,将得李梦舟和叶桑榆迎入堂内。 李梦舟也揖手见礼,说道“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国师不必介怀。” 柳泽亲自斟茶,也再次向李梦舟表达感谢。 青羽宗宗主重新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他看起来年纪有些大,满脸都是皱纹,但气色却很不错,行走起来也是脚下生风,腰背笔直,他把茶盏放下,笑呵呵说道“七先生和叶先生皆是人中龙凤,何况叶先生又是观主亲传弟子,若有招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 李梦舟没有饮茶,望了一眼吃着青羽宗弟子送来的糕点的叶桑榆,朝着青羽宗宗主说道“国师见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吧,不如开门见山来讲。” 青羽宗宗主伸手向着柳泽示意了一下,柳泽点点头,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很整齐的宣纸,在李梦舟身侧的高木桌上铺展开来,那是一副画像,画里是一名男子,看着颇有些年长,“七先生可熟识?” 李梦舟紧紧皱着眉头,他确实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青羽宗宗主笑着说道“想来也是,在当年七先生还很小,对某些人的记忆可能会比较模糊,我虽不清楚七先生到底是不二洞里的谁,又或者是跟不二洞的某人存在什么关联,但既然七先生已向世人承认出自不二洞,那么便该在意这画中之人。”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四章 画像 画像里是一位看着很邋遢的男人,就连眼神里都是浑浊的,但也不知是画像里那人本就如此,还是作画之人工夫不到家,李梦舟只是觉得画中之人有些眼熟,闻听得青羽宗宗主的那番话,他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余不寐?” 青羽宗宗主微笑着点头,说道:“正是李道陵的师弟,那本该已经死掉的余不寐。” 李梦舟凝眉说道:“他在魏国?” 余不寐和李道陵其实并非一个老师,更准确点说,他们的老师有很多,学得东西也都很杂,但他们又确实是师兄弟的关系,不二洞里的弟子虽然都是李道陵的徒弟,却是李道陵和余不寐一起传授他们修行之法的,他们对待余不寐的敬重丝毫不弱于李道陵。 青羽宗宗主说道:“他曾出现在魏国。” 李梦舟微微挑眉,问道:“何时发现的?” 青羽宗宗主说道:“八日前。” 他看着李梦舟的脸,继续说道:“余不寐在魏国境内行走,只是被青羽宗弟子无意中看到,目前他的踪迹,却已不知,但应该没有离开魏国。” 不管如何,这的确是自不二洞覆灭至今,有关余不寐活着的唯一出现的线索。 李梦舟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能够想象得到,北燕道宫肯定也一直都在寻找余不寐的下落,就算李梦舟承认了蚕灭卷在自己的身上,但尚且活着的余不寐和韩一仍然会是北燕道宫的目标,毕竟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表明,他们总得弄清楚余不寐和韩一身上到底有没有蚕灭卷。 青羽宗在魏国境内发现余不寐的踪迹,想来北燕道宫很快也能得知消息,在魏国境内有小天门存在,某些被他们所关注的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传回道宫,那么道宫便有极大可能会有强者赶来魏国。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说道:“若是无意中撞见,青羽宗弟子如何能够确信那是余不寐,甚至有了画像?想来除了国师您本人,青羽宗里该是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余不寐的样子,何况是现在这般邋里邋遢。” 如果青羽宗弟子不认得余不寐,那么就算偶然看见,也不会在意,现如今就连画像都有,那只能是对余不寐很熟悉的人,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才能想起禀报给青羽宗宗主知晓,从而才会有画像出现。 青羽宗宗主只是错愕了一瞬,便笑着说道:“七先生倒是谨慎,按道理来讲,只是无意间看到,恐怕就算是以前很熟悉的人,见到余不寐如今这般样子,也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但也因目前天下局势,青羽宗弟子对待魏国境内的事情都多了一份心思,任何可能存在问题的人或事,都不可忽略,最终确定那就是余不寐,其实是有一些过程的。” 李梦舟皱着眉头,他把画像折起,直接递到叶桑榆的手里,继而才看着青羽宗宗主,说道:“我且不管悬海观和你们魏国陛下的态度,但国师此举,是否意味着也愿同姜国结盟?” 青羽宗宗主微笑着说道:“结盟一事,我没什么话语权,一切都得看观主和陛下的意思,何况因琅琊城里那件事情,世间诸国里大多数都会跟着燕国一起讨伐姜国,就算有山海清幽入世,让得我魏国也很难置身事外,可战争一旦打响,牵扯到的就不是几国之间,那不是上下嘴唇一碰,便能决定的事情。” 李梦舟淡淡说道:“国师拿出余不寐的画像,便也该能想到,北燕道宫也会得知这件事情,八日的时间,足够让得在魏国境内的小天门把消息传回燕国,道宫圣殿有自己来往传信的手段,那不会花费太多时间,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道宫强者抵达魏国边境。” “余不寐是被你们青羽宗的人发现的,道宫的目标也会放在青羽宗上,前有王行知的事情,道宫想要跟悬海观达成同盟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他们就有可能趁着观主不在魏国,而动用强势手段。” 有叶桑榆和李梦舟的关系在,琅琊城里,叶桑榆也向着王行知拔剑,到后来,王行知也对叶桑榆展露杀意,那都是让得悬海观和道宫没办法和解的矛盾,前提是有更大的利益,让他们自然去忽略那些事情,但如果叶桑榆对观主和苏别离的了解没有错误,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很小。 虽然那是李梦舟也必须得考虑的事情,这也是他到魏国的真正目的,但北燕道宫是最不讲道理的,他们为得到蚕灭卷,不惜冒着打破山海清幽规矩,也要覆灭不二洞,对待余不寐的事情,他们会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可真不好说。 何况悬海观是悬海观,青羽宗是青羽宗,如果真的有很大利益摆在面前,能够动摇悬海观的态度,那么北燕道宫就算毁掉青羽宗,其实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青羽宗宗主自然能够明白李梦舟话里的意思,但他没有说什么,若非像圣殿门主那般级别,甚至是司徒朝元亲临,那么也得有极多数量的圣殿修士,有至少两位圣殿教谕赶来,才能威胁到青羽宗,毕竟燕国和魏国距离遥远,北燕道宫也不可能有太多修士赶过来,更何况这里是长安城,想要轻而易举毁掉青羽宗,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二洞的覆灭,是有王行知这位五境之上的存在出手,而西晋剑仙在燕国雪山拔剑,已经让得道宫里五境之上的大物全部负伤,剩下就算五境里的大修士尽出,也没可能在魏国境内灭青羽宗。 青羽宗的势力虽然不敌姜国摘星府,但地位俨然是相等的,那都是两大王朝里山海清幽之下最强的山门,如果没有山海清幽里的大物亲自出手,只是寻常山海修士,又何惧之有? 走出青羽宗府,李梦舟接过叶桑榆递来的画像,北燕道宫一直都没有找到余不寐的踪迹,忽然被青羽宗在魏国境内发现,如果说是余不寐不小心,便显得有些勉强了。 他不清楚余不寐在世间隐藏的目的是什么,但如韩一前往燕国,目的是道宫,而如果余不寐真的出现在魏国,目标又到底指向的是谁呢? 余不寐隐藏的原因除了躲避北燕道宫外,自然也得有目的,否则一直躲藏下去,早晚都会有被找到的一天,而在魏国境内,能够让得余不寐隐藏在暗面行动的势力,也就只有悬海观、芍华书院和青羽宗三家。 他其实是不太相信,余不寐只是凑巧来到魏国,又很凑巧的被青羽宗弟子发现,就算无巧不成书,但那么凑巧的事情,也是轻易碰不到的。 叶桑榆回头望了一眼青羽宗府,凑近李梦舟小声说道:“有问题?” 只是看着李梦舟那皱眉头的模样,叶桑榆便能知晓,她可能错过了某些事情,除了那副画像,在青羽宗府短短时间里,李梦舟的心情并不愉快。 李梦舟看向叶桑榆,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余不寐出现在魏国的目标是悬海观、芍华书院或青羽宗三家其一,就肯定暗地里有什么行动,从而才能增加暴露出来的可能性,否则他能够在世间隐藏那么久,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被区区青羽宗里的弟子给发现。” “若是如此,魏国之行,就没有我们原本想得那么简单。” 他深深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但相反的话,就算余不寐是真的路过魏国,很不小心,又极其凑巧的被发现,青羽宗那位宗主把余不寐的画像给我看的目的,就可能会有两个原因,一是表达他会站在燕国对立面的态度,二是他要杀我。” 叶桑榆很是迷茫地说道:“他为啥要杀你?” 李梦舟说道:“北燕道宫和不二洞当年的事情,早已经世人皆知,而余不寐活着的事情,就显得尤为重要,北燕道宫要找蚕灭卷,所有不二洞里活下来的人,甚至跟他们走得很近的人,都会被道宫敌对。” “就算道宫里确实很难有五境之上的存在赶到魏国,但若非必要,青羽宗自然不可能愿意主动和道宫为敌,甚至把战场引到长安城里,他比我们更清楚,道宫圣殿小天门在魏国境内的势力其实是不容小觑的。” “余不寐的出现,从青羽宗里透露出去,引得道宫强者赶赴长安城,便相当于是把危险带进来,而如果青羽宗觉得不存在危险的原因,除了他们认为在道宫没有五境之上大物出现的情况下,青羽宗都能抵御,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他们故意让得道宫强者闻讯赶来长安,到那时,就能把我和余不寐一网打尽。” 叶桑榆眨巴着眼睛,又有疑问,“可按照你的说法,得是青羽宗把余不寐在魏国的事情透露出去,才能被小天门得知,而如果只有青羽宗的人知道,又刻意隐藏的话,就算小天门在魏国的眼线再多,探知到那件事情也得需要时间,不能因此判断是青羽宗故意引道宫的人来长安啊?” 李梦舟淡淡说道:“原本是该如此,但青羽宗弟子发现余不寐的理由,青羽宗宗主的解释,都站不住脚,他所谓在确信余不寐身份的过程里发生不少事情,虽然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但其实说得都是屁话,根本没有详细的解释,是他没有想到,我会问那个问题。” “如果只是在街上碰到,哪怕是青羽宗弟子真的因当今天下局势,对待眼前所见的比较值得怀疑的人或事,考察很严,但画像里余不寐只是有些邋遢,可跟乞丐半点打不着关系,如果是在繁华的长安城里出现了一群乞丐,甚至只是一个乞丐,都能让得青羽宗弟子严查,就算在明面上要说也能说得过去,但那绝不是理由。” “何况若真是如此,青羽宗宗主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余不寐暴露出来的真相,远没有是他在针对青羽宗做出什么行动,从而才能让得青羽宗弟子有机会查到他的身份,否则平白无故在街上遇到一个人,就算他们要查,难不成余不寐还会乖乖站着把脸露出来,让他们仔细看嘛?” 虽然一切都只是李梦舟的猜测,他也曾有怀疑过覆灭不二洞的可能不止一座山海清幽,那么有其他修行山门参与其中,硬要说,也能说得过去,但那种可能性确实是极低的。 北燕道宫覆灭不二洞的目的是为蚕灭卷,既然有跟秦承懿合作,那便没必要再牵扯更多人,毕竟他们是要想尽各种办法遮蔽院长的视线来完成那件事情,牵扯到的山门越多,直接暴露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大,又何况是牵扯到魏国境内的青羽宗了。 姜国里那些修行山门是被秦承懿笼络的,是为秦承懿做事,他们尚且没有资格参与毁掉不二洞的事情,但眼下发生的事情,又不得不让李梦舟对青羽宗有所怀疑。 青羽宗能够发现余不寐的身份,只可能是余不寐在针对青羽宗,在事情没有做完之前,余不寐便不会离开,从而也给予了青羽宗能够确信余不寐身份的时间,否则若真的偶然发现,余不寐大可离开,甚至干脆把发现他的青羽宗弟子直接杀掉,如此一来,青羽宗宗主又哪来的机会能够识出他的身份? 如果是余不寐确实直接选择了离开,而没有杀掉发现他的青羽宗弟子,那么青羽宗弟子也没理由专门画出余不寐的画像,他们得先对余不寐有极大怀疑,才有可能要调查,而不会只是因为余不寐很邋遢,就能让他们做到那般地步。 否则的话,穿着打扮有问题的人多了,甚至很多有特殊癖好的,青羽宗的人都去调查,岂不是得累死? 叶桑榆把嘴巴里嚼碎的糕点渣呸呸地吐出来,“这糕点里不会有毒吧?” 若是青羽宗真的别有居心,那在茶里或者糕点里下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梦舟有些无语地看着叶桑榆,说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有五境大修士是被毒死的,就算是药王谷里的药师炼制出来的毒,也最多让五境大修士感到不适,不可能毒死人,何况青羽宗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夕水 青羽宗府里。 青羽宗宗主默默饮着茶,他抬眸望着堂外,模样淡然,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意,“看来还是被他察觉到了,我以为有余不寐的事情摆在眼前,他应该没心思注意其他的事情,没想到却只是因为画像的由来,就让他产生了怀疑。” “我那些解释确实有些仓促了。” 闻听得宗主的话,柳泽有些惊慌地说道“老师,这是何意?” 有叶桑榆跟着李梦舟,悬海观的态度其实已经相对明显,毕竟世间盛传叶桑榆能够代表悬海观的态度,悬海观从来没有对此反驳,或许是悬海观不屑于此,但也侧面反映出了,叶桑榆在悬海观里的确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 就连皇帝陛下对待和姜国结盟的事情,都有松口的意思,毕竟得看悬海观的态度,如果悬海观要站在姜国那边,魏国怎么也不可能跟姜国为敌,但柳泽听着宗主的意思,却似乎不像那么回事。 青羽宗宗主看着柳泽,淡淡说道“你也该学会长大了,把你在姜国遇到的事情都忘掉,也许魏国会因悬海观的态度跟姜国结盟,但悬海观终究还没有表达态度,世人如何猜想,那都不代表事实,何况悬海观是悬海观,青羽宗是青羽宗,他们的态度,我一点也不在意。” 柳泽面色有些苍白,急切道“老师是要违背悬海观和陛下的意思,让青羽宗跟姜国为敌?您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您不想和姜国结盟,也没必要跟陛下和悬海观对着干啊,青羽宗势力再强,也敌不过山海清幽,何况是一国之力?!” 青羽宗宗主冷声说道“本来想要让你稳住李梦舟,但既然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此路便行不通了,道宫的修士要抵达长安,还需得两日,我必须在此做好妥善安排,不管李梦舟怎么想,怎么做,在长安城里,在我青羽宗的地界上,他都只能乖乖受死,但想要把他留在长安城里,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李梦舟死在长安,必须得是道宫的人出手。” 柳泽不敢相信的看着宗主,说道“陛下不会让您这么做的,就算您要把李梦舟留在长安,若不动用青羽宗的力量,也根本做不到,此乃必死之局,老师您不能开这种玩笑!” 所谓必死之局,不是李梦舟的必死之局,而是青羽宗的必死之局。 悬海观没有表达态度之前,皇帝陛下都不可能让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如果青羽宗有动作,就算皇帝陛下不至于让青羽宗灭门,但也必将受到极重的惩罚,那么做毁得不是李梦舟,而是青羽宗!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情。 青羽宗宗主看着惊慌失措地柳泽,很是失望地摇头,说道“青羽宗的力量会用,但不是明目张胆的用,此事我自有安排,你需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青羽宗好,李梦舟必须得死。” 他站起身来,朝着堂外走去,“李梦舟跟山外的牵扯,是根本洗不清的,魏国里有修士要杀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陛下总不至于因为李梦舟把魏国修士全杀干净,没有得到悬海观准确态度前,陛下是不能让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但陛下又何尝不想吞并姜国?” “待得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悬海观的态度便无关紧要,因为姜国肯定不会再跟魏国结盟,我只是借此给他们都找个最合适的理由罢了。” 柳泽呆滞在原地。 长安城里有些地方是很冷清的,对于繁华的长安而言,那自然是显得很不真实,但繁华不意味着大街小巷,所有角落里都必须得很热闹。 有些人喜欢清静,便会住在远离喧嚣的地段。 一座很大的府邸坐落在眼前,门口站着几名甲士,他们穿着的是姜国的甲胄,是护送姜国来魏官员的兵,这座府邸是魏国大司徒给李梦舟和叶桑榆安排的暂时落脚地,可谓相当奢华。 周边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环境很是清幽雅致。 这条街被称为夕水街。 姜国来魏的官员被安排在都亭驿里,相对夕水街有段距离。 虽然这座府邸要比朝泗巷里好了几万倍,但李梦舟的心思不在于此,也不会像土包子似的发出感叹,叶桑榆家又是姜国首富,自然对这座府邸没什么感觉,无非是对装饰啥的有些新奇罢了。 叶氏族供应着姜国镇守边疆的军人,自己家住的地方虽然大,但其实也没有装饰的太奢华,是相当低调的,而长安城里夕水街的府宅,都是看着很华丽的装潢,却也不显得太过庸俗,极其适合。 府邸里是有仆人的,但都被李梦舟赶了出去,他也完全不在意那位朝堂里的大司徒作何想法。 他没有入宫去见魏国皇帝,只有那位大司徒亲自前来,帮他们安置了住处,本来李梦舟是想要拒绝的,但他最终还是住了进来。 现在空荡荡地府邸里,李梦舟在书房里逛了一圈,书柜里摆满了书籍,有各种讲述风土人情的,也有很多魏国大家编撰,让得李梦舟根本看不懂的,他只是随手翻了几本,便兴趣全无。 叶桑榆在长安城里逛了很久,吃遍了美食,当然,想要把长安城里的各类美食全吃一遍,一天是不够的,但也让得叶桑榆很是心满意足,拍着小肚子来到书房,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自青羽宗府出来之后,周围便多了不少视线,那位宗主察觉到了我察觉到他的问题,已经相当果断的开始行动了。” 叶桑榆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侧头看向李梦舟,“要反击嘛?” 李梦舟翻动着那根本看不懂的书籍,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很是清晰,他沉默了很久,忽然笑道“魏国之行,与我原本设想的出现很大不同,既然青羽宗想玩,那我就陪他们玩,甚至直接给他闹大,我倒也很好奇,魏国皇帝会对此秉持什么样的态度。” 他看着叶桑榆说道“青羽宗宗主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青羽宗下也是修士众多,这里是长安城,在他们什么都没做的时候,我提前进行反击,便会站不住脚,而等到青羽宗开始行动时,他们就会是理亏的一方,我将以最大力度反击,直接把青羽宗打垮。” 叶桑榆满脸惊愕。 李梦舟站在窗前,注视着晚霞,轻声说道“如果余不寐真的在魏国,甚至可能就在长安城里,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他终究会再次出现,到时候就能把所有问题都搞清楚了。” 叶桑榆伸手挠了挠脸颊,说道“咱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李梦舟回头很认真地看着叶桑榆,笑着说道“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样子,你慢慢想自己要吃什么,白天只顾着跟你逛吃的,现在我要好好真正的逛逛长安城。” 就连叶桑榆都没有把青羽宗当回事,但有些事情是李梦舟不得不去做的,何况他也不会去低估自己的对手,在他的想法里,叶桑榆只需要吃遍长安城美食便好。 是因叶桑榆对李梦舟的信心很足。 那李梦舟也得给足叶桑榆信心,把所有麻烦都挡下来。 那是李梦舟和叶桑榆真正在一起,朝夕相处后,彼此的心照不宣。 区区青羽宗而已,招惹他们的代价,便是死亡。 今夜的长安城很热闹,又或者长安城向来都是这么热闹,但夕水街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李梦舟站在街口,默默伸着懒腰,在夕水街附近有很多视线,他们在李梦舟眼里无法躲藏,想来青羽宗宗主也很明白,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柳泽出现在夕水街。 他看着李梦舟,神情有些复杂。 李梦舟也在看着他,微微笑着说道“你在此之前,毫不知情。” 柳泽错愕一瞬,便点点头,说道“毫不知情。” 李梦舟继续笑着说道“不用想那么多,我虽然暂时没弄明白他要这么做的理由,但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得付出代价。” 柳泽沉默不语。 李梦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青羽宗以前应该没有和北燕道宫有所牵扯否则你不至于被完全蒙在鼓里,如果是国师大人隐藏够深,那你在青羽宗里倒是真的很悲催,但这种情况在我看来,确是可能性不大。” 夕水街前虽然没有百姓,显得极其安静,但远处长安夜景,也能尽收眼底。 夜空里有细雪纷飞,但在城里灯火通明的覆盖下,那细雪便稍微有些不可见。 街道里有积雪,依旧银装素裹,亮色折叠,同色变得透明,但在近处,仍能看得到。 李梦舟伸出手来,看着细雪落于指尖,淡淡说道“国师大人本该没有要杀我的理由,若非提前跟北燕道宫有勾结,只是借着余不寐一事,把道宫强者引来长安,那便有可能是魏国皇帝不想跟姜国结盟,又或者是国师大人不想。” “但因叶桑榆的存在,他们又不得不在意悬海观的态度,那么我一旦死在长安城里,魏国和姜国便再无结盟可能,而魏国又不想惹上恶名,青羽宗那些视线也只是在注视我,他们在等待着道宫强者出现,借道宫的手来杀我。” “可如此一来,姜国针对的就依然是燕国,同魏国的结盟,便不会彻底放弃,这里面必然还有其他我没有想到的原因。” 柳泽很是惊讶地看着李梦舟,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老师到底为何要那么做,他想要把你和叶先生留在长安城里,正如七先生所猜想的那般,是等待道宫强者前来,你们应该尽快离开长安,这也是我来夕水街的原因。” 他的神情变得凝重,甚至有些迫切。 李梦舟微笑着看向他,说道“可惜在你来到夕水街的时候,我便没办法再离开长安城。” 柳泽睁大眼睛,他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这是何意?”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杀雪 李梦舟淡淡说道:“虽然国师是真的把你当亲徒弟,但就算是亲徒弟,也能偶尔坑一下,他既然在长安城里敢动杀我的念头,便不是蠢货,想来堂堂魏国国师,也不可能让一个蠢货来当。” 在柳泽茫然不解地时候。 夕水街前忽然变了景象。 长安城依旧是那个长安城,夕水街也依旧是那个夕水街。 但热闹的画面消失不见,整座城万籁俱寂,除了夕水街前那两道身影外,似乎长安城里再找不到第三个人。 见此一幕,柳泽神情巨变,他不敢相信的喃喃道:“是阵术......是我带来的?” 李梦舟伸手扣了扣自己的眉毛,说道:“国师把阵术布置在了你身上,他很清楚你会来夕水街找我,你明明也会阵术,居然没有半点察觉,看来那国师的阵术造诣倒是真的非同凡响。” 柳泽抬眸说道:“是你刚才拍我肩膀时,启动了老师布置在我身上的阵术?” 李梦舟点点头。 柳泽又很不解地说道:“七先生既然明白,为何不避开,反而要主动拍我肩膀?” 李梦舟有些郁闷地看着他,说道:“我也是在拍你肩膀时,才察觉到的,想避免也为时已晚,我差点以为是你故意诓我,但看你确实天真地可以,根本不像是伪装,我才没有直接出手,何况既然已在阵术里,那么再想其他的便没有意义。” 柳泽苦闷地点点头,他环顾着夕水街,说道:“转换天地,是相当强大的阵术,也是老师的底牌,他直接动用此般手段,可见他要杀你的决心,阵术之外,一如平常,这里发生的事情,外界都不能察觉到,除非是五境之上的存在,才能看破,而目前在长安城里那般人物屈指可数,应该只有芍华书院里有一位,但想必老师早做了安排,七先生想要破局,恐怕会很难。” 李梦舟淡淡说道:“不是恐怕很难,该是死局才对,但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打破死局。” 像这样的阵术自然很难布置出来,青羽宗宗主应该很早就做了准备,此刻便是契机,以一种很特殊的方式,让得李梦舟陷入阵术里面。 既然是底牌,青羽宗宗主就没办法轻而易举布置出来,只要能破阵,就足够让青羽宗宗主元气大伤。 听起来转换天地的阵术是相当夸张的,但其实依照青羽宗宗主对阵术的造诣程度,也无非是用来遮蔽长安城里的视线,本身没什么了不起,只能算是此般阵术的皮毛。 事实如同李梦舟所猜想那般,夕水街前出现了很多修士。 甚至周围屋顶上,都站着青羽宗里五境大修士。 多名五境大修士虎视眈眈,夕水街前又站着数十名四境修士,这绝对是把青羽宗顶层的力量都派了出来,可谓除青羽宗宗主本人外,倾囊而出。 ...... 青羽宗府里。 已年过六旬的大司徒品尝着青羽宗里上好茶茗,他轻拂着自己的锦袍,将得褶皱处抚顺,耷拉着的眼皮微抬,望着坐在对面的青羽宗宗主,说道:“陛下没有允许你那么做啊。” 青羽宗宗主淡淡笑着说道:“其实我们作为臣子的都很明白,陛下年轻时便向往着天下一统,而明明我魏国有着天下最繁华的都城,有着悬海观立于沧海,有观主俯瞰人世间,却碍于山海清幽的规矩,魏国的脚步不能往外延伸。” “吞并那些小国,对陛下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而大国里都有一座山海清幽,现如今山海清幽入世,规矩已被打破,陛下的心思总会想得更深些。” 他重新倒了一杯茶,送到大司徒的面前,“正如陛下不允许我杀李梦舟,可陛下也没有出手制止,便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大司徒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事实上,你真正所想的并非陛下对待天下的态度,姜国和燕国的战争,剑门和道宫的矛盾激化,最先牵扯到的就有三大王朝,而西晋会和姜国结盟的概率是极高的。” “对魏国而言,跟姜国结盟,绝对比要单独参与战争获得的利益更大,有姜国、西晋、魏国三朝之力,其下附属国亦会出兵,纵使燕国找到再多力量,战局都很难持平,退一步来讲,就算南禹选择跟燕国结盟,考虑到无念大师,双方战局也最多持平。” “而如果悬海观认可叶桑榆的态度,魏国单独出兵就会失去最强的助力,那才是陛下真正需要考虑的事情,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够任意揣测的,你也不要自以为陛下没有制止,就必然是默许你的动作,此番举动,你有些太过鲁莽。” 他其实很清楚,青羽宗宗主只是在拿陛下当借口,不管陛下为何对此没有极力制止,他都觉得不会是像青羽宗宗主说得那般,李梦舟是离宫剑院的七先生,也是五境里的大修士,叶桑榆又是观主的亲传弟子,他们俩很明显是会成亲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李梦舟都不能死在长安城里。 青羽宗宗主微笑着说道:“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大司徒也只是看着就好,连陛下都没有说什么,您又何必忧愁,何况就算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我也能让他的死,与魏国摆脱所有关系。” 大司徒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李梦舟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你该考虑清楚,如果失败,青羽宗将会面临什么后果。” 青羽宗宗主一意孤行,大司徒显然劝阻不了。 他也的确不想牵扯进去。 他没有把那盏茶饮尽,便起身离开。 青羽宗宗主看着大司徒的背影,神色很是淡然,他既然打算这么做,且已经这么做了,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能够杀死李梦舟,那么让得青羽宗陪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青羽宗的弟子没有死绝,青羽宗就不算彻底从世间消失。 ...... 夕水街前,柳泽在讲道理。 他想要制止这场行动。 但却没有人搭理他,那些跟柳泽在青羽宗里关系比较好的,也只是露出有些复杂的神色。 李梦舟背负着手,视线扫过屋顶的几名五境修士,青羽宗也不愧是魏国里山海清幽下最强的山门,这些五境修士,竟都是知神上境的存在,能一下子全拿出来,青羽宗宗主是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他深思熟虑了片刻,便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们不会明目张胆的来杀我,纵使有阵术隔绝,想来你们那位宗主也有更多的安排,这是要拿整个青羽宗来赌我的命,果然是相当大的手笔。” 站在左侧屋顶上的五境修士,沉声说道:“你今夜必将死在长安城!” 他抬起手来,那些被柳泽挡着的青羽宗修士便纷纷拔剑出鞘,直接绕开柳泽,朝着李梦舟冲杀了上去。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倒也干脆。” 面对着那数十名蜂拥而来的青羽宗四境修士,他伸出右手,便有剑鸣,剑意杀破细雪,贯穿夕水街,呈现的是人仰马翻的景象。 但周围空间有灵气波动,竟是把他的剑意给抵消掉了大半,那些四境修士居然只是死了几个,剩下虽然全部被击倒,但又很快再度爬了起来,他们受着或轻或重的伤,悍不畏死的再次冲杀上前。 李梦舟微微皱了下眉头,便也没有很在意,右手张开,猛然合拢紧握,便爆出了一声更嘹亮的剑鸣,剑意也瞬间増涨了数倍,但没等接触到那些四境修士,屋顶上的两位五境大修士便出手了。 两位知神上境的大修士合力,直接击溃了那道剑意。 与此同时,屋顶上剩下的两名知神上境修士,释放了极其强大的念力,灌注到李梦舟的身上,将得他的身子压弯,也震碎了他的衣衫,在无间的磨合下,前两名知神上境修士发动攻势。 李梦舟强撑着直起腰身,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开始反击。 更为雄浑地念力释放而出,站在屋顶上的那两位知神上境修士双目圆睁,如遭雷击,张嘴便喷了一口血。 李梦舟双手握紧不二剑,浩荡的剑意勃发,瞬间充盈在整条夕水街,那些房屋颤颤着,其上瓦片掀飞,墙头震落着碎石碎土,街道上深埋潜藏的灰尘全部激荡而出,混合着细雪,让得人视线变得模糊。 但随着他出剑的那一刻,一抹亮光便重新洗涤了夕水街,灰尘被斩破,细雪被杀尽,那两位发动攻势的知神上境修士,被一剑轰飞,冲杀上前的四境修士更是纷纷惨叫着扑倒在地。 转眼间,夕水街前,除了李梦舟,便只有柳泽呆傻的站在原地。 那在屋顶上的两位五境大修士,也已半跪下来,他们眼眸里满是骇然的望着平静立于夕水街前的李梦舟。 “这绝无可能!” 李梦舟抬眸看向他们,淡淡说道:“按理来说,你们青羽宗派出这么多高手,只是对付我一个人,的确是杀鸡宰牛刀了,甚至你们那位宗主也考虑到我剑修的身份,派了你们四名与我同境的强者,来保证万无一失,如果我不是我,的确很可能没有半点胜算,可惜,你们所了解的我,不代表真正的我,我的底牌,是你们青羽宗想象不到的。” 他神情平静,当着屋顶上两人的面,再次出剑。 夕水街上刚刚站起身的那两位知神上境大修士,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袭来,重新飘落的细雪被撕碎,刺骨寒风刮得他们脸颊生疼,他们反应极快的想要抵御,但那抹剑光却摧枯拉朽般,毫无阻滞的‘撕开’了他们的胸口。 他们本就站得很近,半拉身子几乎被贯消掉,微微张着嘴巴,血水涌出,身子便慢慢朝着地面滑落,先是双膝跪地,继而向前扑倒。 李梦舟的剑锋转移,指向了站在屋顶上的那两人。 他们瞳孔巨震! 身子居然如糖筛般抖动起来。 那是他们自入五境以来,便再也没有过的恐惧。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七章 教谕 青羽宗府里。 有弟子给青羽宗宗主送来饭菜。 晚餐的菜系倒是没有多么丰盛,只是很简单地家常小菜。 青羽宗宗主默默吃着饭,他的意识其实一直在注视着被阵术覆盖的夕水街。 那副场景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 手里的筷子被他捏断。 “剑门弟子在同境里有优势,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因为是七先生,我甚至多做了准备,数十名四境弟子配合四位知神上境的强者,纵使他能够跨境对敌,但那四位也非凡俗之辈,李梦舟终归双拳难敌四手,可没想到我居然还是小觑了他。” 青羽宗宗主派出了宗门里仅次于他的四位强者,那都是在知神上境里侵染多年的存在,绝非普通的上境大修可比,他们都能近乎在知神上境里踏足巅峰,又有数十名四境修士协助,他在此之前,甚至都抱着双方会同归于尽的结果,万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画面。 “莫非他居然有跨境杀敌的本事?”青羽宗宗主神情凝重,“这是连苏别离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李梦舟他怎么可能?” 他俨然有些坐不住。 且不管李梦舟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况都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好在他还有后手。 “说要让你今夜死在长安城里,便决计没有你活着的可能。” ...... 柳泽惊骇莫名地望着夕水街,那一张张很熟悉的面孔,或停格在惊惧的表情上,或在痛苦地哀嚎着。 整整数十名四境修士,那近乎是青羽宗里目前暂时能够拿得出来全部的四境弟子,又有四名知神上境的强者,本该是死局,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李梦舟破了,他真不知道该感到震惊,还是悲痛于师兄弟们那惨烈的模样。 飞雪渲染着夕水街。 夜空里的星辰很明亮。 也不知那里的星辰是不是真的,但这显然无关紧要。 站在屋顶上的两位知神上境大修士,眼见着这般画面,心里俨然把青羽宗宗主骂成了狗。 他们是来杀李梦舟的,自然也清楚青羽宗宗主的意思,但事实上,李梦舟的实力远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他们以为青羽宗宗主宁愿把青羽宗赔掉也要杀死李梦舟这件事情,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只要李梦舟的死亡变成事实,不管青羽宗面对后续何种难题,都不可能走向灭亡。 魏国皇帝不会为此毁掉青羽宗,哪怕有叶桑榆的关系在,悬海观可能会有态度,但也应该不至于让青羽宗给李梦舟陪葬,因为青羽宗宗主是魏国的国师。 可如果不能杀死李梦舟,那么青羽宗的麻烦就大了。 一旦悬海观的态度倾向于他,姜国也同魏国决裂,那就算魏国选择跟燕国结盟,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那是没有悬海观的魏国,在天下战局里,是很难生存的,极大可能魏国会由此放弃青羽宗。 李梦舟死与不死,虽然看似是一码事,结果的不同,全然在于有北燕道宫的介入,他们是来杀李梦舟的不假,但李梦舟却不能死在他们手里,而现在看来,就算想要让李梦舟死在他们手里,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有北燕道宫的强者已经秘密来到长安城,可见此一幕,他们也开始有点担心了。 李梦舟打败他们,又一剑杀死两位知神上境大修士,实在有点轻松,很明显李梦舟已经具备匹敌知神境巅峰的力量,也不知那些道宫来的强者,有没有本事杀死李梦舟? 秘密来到长安城的道宫强者只跟青羽宗宗主有过接触,此刻站在屋顶上的那两位也根本不清楚道宫来者是谁,但肯定不会存在五境之上的人物,他们一时摸不清楚李梦舟的极限,便有些想打退堂鼓。 虽然他们已经很少行走江湖,但毕竟是在青羽宗里仅次于宗主的强者,曾经的经验并没有丢失,遇到不确定的事情,贸然冲上去是会倒大霉的,哪怕世间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但也要看情况,多少年来在青羽宗只安于修行,可谓享尽清福的他们,根本不愿拿命去冒险。 便在这时,雪忽然下得大了些。 阵术里的夕水街,凭空生出了数道气息。 这是又有人进入了阵术里。 来者有三人。 皆是红袍装扮,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 从隐隐透出的气息来看,都在五境。 像姜国摘星府和离宫剑院,魏国青羽宗等这般各国里的五境上宗,都有着至少一位的知神境巅峰强者,能够拿得出手的五境修士,自然也能有几位。 在燕国备战之际,仍能派出五境里的大修士赶到魏国,就源于山海清幽里有足够多的五境修士,虽然所谓的足够多也并非真的很多,依然是有数的,但也抵得过各国所有五境上宗里的总和。 普遍五境上宗里都能拿得出三四位五境修士,而稍强一些的五境上宗,翻一倍的数量也是能够拿得出来的,但世间里的五境上宗亦是屈指可数的,就算是这些上宗里的五境修士数量总和,其实也没有太过夸张。 但亦能对比得出来,山海清幽凌驾于山河的强大力量。 红衣在北燕道宫里代表着中天门圣殿。 就算是山海清幽里面,知神境巅峰级别的大修士也是很少的,而那为首者便是此般境界的强者。 “中圣殿教谕?!” 青羽宗的那两位五境强者很快便识出了为首者的身份。 他们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绪,忽然变得平静起来。 想着李梦舟纵使再强,也不可能强得过世间年轻一辈里第一人的苏别离,有北燕道宫的中圣殿教谕亲自出手,另有两位知神上境大修士,再加上他们两个,除非李梦舟是老天亲儿子,否则都必死无疑。 不需要拿命去赌的时候,青羽宗的两位五境强者便心安了很多。 柳泽回过神来,很是惊疑不定地说道:“老师明明说道宫的人来要有两日,怎会突然出现?” 李梦舟淡淡说道:“很明显是你老师在骗你啊,他早就知道你会来夕水街找我,且不管你会不会告知我道宫强者来长安的情况,都是有备无患的,你说了,就会让我暂时放下戒备,不说,也没什么。” 柳泽喃喃低语,“原来老师竟算计如此之深。” 李梦舟没有再说话。 或许青羽宗修士败得那般之快,是青羽宗宗主事先没有想到的,但有道宫强者出现,本来也是青羽宗宗主的计划,这里毕竟是长安,以阵术遮蔽视线便已够了,若非到万不得已的情况,青羽宗宗主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七先生,久闻大名了,虽然是借助了其他手段,但王行知终究是死在七先生的剑下,如今在魏国长安见面,倒是真的有趣。” 中圣殿教谕掀掉篷帽,露出他那张瘦削的脸,淡淡的眉毛下,是很炯炯有神的眼睛。 李梦舟笑着说道:“剑仙在燕国雪山一剑跨越万里,直接毁掉东天门圣殿,又把你们那位中圣殿门主踩在脚下,当着你们圣人的面,让他魂归道天,现在你们中天门圣殿已无门主,最高话语权者就是你这教谕,何必非得再跑来长安送死呢。” 剑仙在雪山拔剑的事迹,早就世人皆知,但他依旧说得很是滋滋有味,因为那是道宫的伤疤,不管揭多少次,都会乐此不疲。 中圣殿教谕的脸色确实黑了一瞬,但他对情绪的管控很是得心应手,淡淡说道:“莫要呈这口舌之利,你能杀得了王行知,是因为他已半残,是因为你借助了离宫剑院的那几把剑,也借助了琅嬛剑庐的剑,有李道陵和薛忘忧的剑,纵使你现在比当初又强了一些,但这里可没有那些剑让你借,不过如此困局,七先生仍旧能够谈笑风生,确也让人敬佩。” 他看着李梦舟依然很平静地脸色,继续说道:“且不管《蚕灭卷》是不是真的被焚毁,我此行目的不为杀你,而是要把你带回道宫,韩一已被困在雪山,只要再找到余不寐,就算《蚕灭卷》只记于你们脑海里,圣人也会想办法将其挖出来。” 那两位青羽宗五境修士眉头紧皱,他们觉得若不在此杀掉李梦舟,很可能会生出其他事端,便开口说道:“教谕大人,李梦舟必须得死在长安城里,悬海观的态度尚且不明,有那叶桑榆在,很难保证悬海观会不会出手,到那时,你们想要把李梦舟带回燕国,无疑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中圣殿教谕淡淡说道:“我自然明白那个道理,可在《蚕灭卷》没有得到手之前,李梦舟不能死,想要让他死在长安城里,是你们青羽宗宗主的意思,不是我们道宫的意思。” “道宫要的是《蚕灭卷》,李梦舟就必须得活着到达燕国,魏国里的事情如何解决,相信你们青羽宗会帮我们,观主不在魏国,你们整个青羽宗想要暂时拦住追兵,应该也不会太难,毕竟我们能够来到长安,你们青羽宗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自然也得尽力。” 青羽宗的两位五境强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青羽宗就是要彻底被魏国舍弃了,就算能够暂时拦截追兵帮助道宫中圣殿教谕带着李梦舟离开又有什么用?那最终的得益都跟青羽宗没什么关系,甚至青羽宗很可能因此覆灭。 柳泽背脊冷汗直冒。 果然,北燕道宫根本没有把青羽宗当回事,是因为青羽宗主动的将把柄送到了北燕道宫面前,两者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按照那中圣殿教谕的意思,荣也只是他们荣,损是只有青羽宗损。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的老师为何非得要那么做,他是半点没有看出来,这到底哪里是为青羽宗好了? 不管是要杀死李梦舟,还是把北燕道宫的人牵扯进来,那都对青羽宗半点好处没有。 “有人要我死,有人要我活,既然意见不统一,你们何不自己先打一架?” 李梦舟伸着懒腰,挑眉微笑道。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八章 鏖战 细雪纷扬在夕水街前。 中圣殿教谕微微抬手。 他望着对面那仍自坦然惬意的身影,眉头轻皱,五指猛然攥拢。 有音爆声在夕水街炸响。 青石地板沿途崩碎。 爆裂地气息扑面而来,让得李梦舟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吸一口气,右臂抡动,剑气呼啸,两股强横地力量弥散开来,狂轰滥炸,将夕水街两旁的房屋尽数崩毁,墙面裂痕遍布,街上青石板也都被震成齑粉。 握剑的手臂衣袖崩开,血液飞溅,顷刻之间,李梦舟的身影便被轰飞了出去,狠狠撞破某座府宅墙壁,碎石碎屑纷飞,宛如再次下了一场雪。 那两位站在屋顶上的青羽宗五境强者纵身掠下,他们落在稍远的距离,面面相觑,感慨着不愧是北燕道宫中天门圣殿的教谕,在知神境巅峰层面里也都是属于佼佼者,远非寻常的知神境巅峰大修可比,纵然李梦舟有资格跟知神境巅峰强者抗衡,在中圣殿教谕手底下也完全不够看。 北燕道宫的圣殿教谕除了那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外,都基本站立在五境最巅峰,极其接近玄命,那是相当可怕的存在。 尘雾弥漫间,废墟里哗啦作响,李梦舟的身影再度出现,他扭动着臂膀,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低头呸了一口血沫,他面无表情,但其实心里是很凝重的。 自中圣殿教谕出现时,他就一直处在最紧张的状态下,只是表面上装作很随意,依靠《蚕灭卷》第二篇章,他目前是有本事斩杀普通的知神境巅峰修士,但像中圣殿教谕这般不普通的存在,他可没有多少信心能够打赢。 但现在的他是没有丝毫退路的,就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心绪放松,身体却要维持最佳防备状态,他是要去燕国,但绝不是以被抓去的方式,此战,他必须得拼命。 否则便毫无胜算。 甚至他想着就算是拼命,胜算似乎也没多少,毕竟他的对手不只有中圣殿教谕一个人。 中圣殿教谕和青羽宗怎么样,此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确实是青羽宗宗主的谋划,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不是他全然想得到的,可只是要杀死李梦舟这件事情,青羽宗宗主都的确给李梦舟造成了超乎想象的麻烦。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我要杀你其实很容易,但《蚕灭卷》要比你的命重要多了,能够活着是很幸福的事情,不要总是想着去作死。” 李梦舟看着中圣殿教谕,沉默不语。 他甩了甩手臂,往前迈出一步,剑意迸发。 在夕水街前卷起了一股狂风。 中圣殿教谕皱眉说道“七先生不怕死,但应该不希望叶先生有事吧,这里被青羽宗宗主的阵术覆盖,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但其实夕水街里有很多青羽宗修士,青羽宗宗主也在阵术外,他要杀死叶先生,想来是很容易的事情。” 李梦舟步伐一顿。 中圣殿教谕继续说道“而若七先生乖乖束手就擒,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毕竟我的目标只是你,没必要在长安城里招惹其他麻烦,叶先生便可活,因为只要你跟我离开,青羽宗也不敢在长安城里杀死观主亲传弟子,那跟他们要杀你,是两码事。” 李梦舟若有所思,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青羽宗宗主想要杀他,也因有余不寐出现,所以便有道宫强者赶来魏国长安,但其实那非必然的因素。 青羽宗宗主又不是白痴,该能考虑到若待得道宫强者来到长安,会出现与他想要完全不同结果的可能性,他想要让自己死,但北燕道宫因《蚕灭卷》的缘故,绝不会轻易杀自己,他们双方本就很难达成意见统一。 若是以所谓的承诺,那更是十分可笑的事情,毕竟青羽宗宗主赌的是整个青羽宗,那不是一句承诺就能彻底信任的,何况北燕道宫是最不讲道理的,他们的承诺随时可能会变。 中圣殿教谕刚出现,便直接表达了态度,相信青羽宗宗主也在注视着这里,就算原本真的相信了,此时信任也会崩碎。 但他一时也不能想透青羽宗宗主真正的计划是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可又觉得那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且不管事实真相如何,青羽宗宗主要杀自己,和会不会杀叶桑榆,的确是两码事,毕竟叶桑榆背后代表的是悬海观,此地又是魏国长安,他确实可能会拿叶桑榆的安全来威胁自己,可要说他敢不顾一切的杀死叶桑榆,那也得到他真的走投无路才有可能。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耐心已经耗光的中圣殿教谕,便再次开口说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反正只要把你活着带回燕国就好,你或伤或残,无关紧要。” 他手掌探出,五指成钩,狠狠一抓,本就破碎的地面再掀翻一重,尘烟四溅,土石崩碎,厚重地气息狂卷而至。 李梦舟虽在思考其他的事情,但并未放松警惕,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他身影直接翻越到屋顶,继而纵身掠下,双手高举不二剑,狠狠朝着中圣殿教谕砸落! 中圣殿教谕眼眉微挑,站在他身后的那两名中圣殿五境修士便一左一右奔袭而来,他们穿破尘烟,腰间佩刀出鞘,夕水街雷霆震响,两道刀芒呼啸而出,夹击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 虽然半点不惧同境修士,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忽视,他只能半路转换剑锋,在其剑意下,那两位中圣殿五境修士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便节节败退,可由此,也给予了中圣殿教谕实现绝杀的机会。 他没有半点迟疑,身形如箭般掠出,狠狠一掌拍中李梦舟的胸膛,骨骼破裂的声音很是清脆,直接让李梦舟口喷鲜血,飞出十丈远。 “七先生,我认可你的实力,要让你活着,不能杀死,却得击败你,对我来说,尚且稍微有点难度,但其实也无非是多浪费点时间,可你要独自面对我们三个人,你会败得出其的快。” “此战结局从一开始便已注定,那点时间我也浪费得起,所以七先生便不要想着继续负隅顽抗了,那没有任何意义。” 中圣殿教谕一步步朝着李梦舟走去。 “现在的我,确实没有资格在知神境里无敌,事实证明,你也没有比我强多少,若只是你自己,我是有机会反杀的,比较的麻烦是你们有好几个人,我貌似真的没有赢的机会,可话又说回来,我也不代表就没帮手。” 李梦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呸出一口血,不管被打得有多惨,他的脸上都依然带着笑意。 中圣殿教谕看向那呆滞在原地的柳泽,很是可笑的说道“你说得帮手不会是他吧?怎么,七先生这是无路可走了?连脑子都不正常了?” 柳泽当然明白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眼见着自己确实是唯一能帮李梦舟的人,他便暗暗咬牙,说道“就算跟你们比,我很弱,但我也不是废柴,总能帮上点忙!” 李梦舟摆摆手,说道“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我还用不着你来帮忙,何况你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便乖乖在一旁看着吧。” 柳泽都已经下定决心了,被李梦舟一句话又给崩碎了。 中圣殿教谕沉声说道“既是如此,七先生所谓的帮手又是谁呢?在青羽宗宗主的阵术里,只有我们,若不是那小子,便再无旁人了。” 李梦舟笑着说道“所谓帮手,也不一定就是人。” 中圣殿教谕怔了一下,摇头冷笑道“我也真是多余搭理你,看来七先生确实是脑子出了问题,但无所谓,我要的是你的人,你傻不傻,残不残,都没什么影响。” 李梦舟没有再说话,而是打量着夕水街。 眼下这种情况,若非有人闯入阵术里,他确实很难取胜,但除了五境之上的存在,也只有青羽宗宗主允许,外面的人才能来到这里,长安城里目前只有一位五境之上的大物,他也不可能把希望寄于此。 但他意识到了阵术里不对劲的地方。 在刚开始时,他朝着那些青羽宗四境修士,其实阵术是有反应的,能够抵消掉他很多剑意,那显然是专门针对他的,但阵术并不能直接杀人,起码是以青羽宗宗主对阵术的造诣来说,他还做不到那一点。 可自中圣殿教谕他们出现后,阵术便没有了反应,也没有再抵消李梦舟的剑意,那看起来是很容易被忽略,且貌似没什么太值得在意的,但其实却很关键。 根据他之前的猜测,中圣殿教谕表达出的态度,青羽宗宗主又极大可能在注视着,那么此间肯定发生了些变化。 或许青羽宗宗主要杀自己这件事情,本来就跟北燕道宫没多大关系,他只是借着北燕道宫的手来杀,而北燕道宫会不会杀,其实并不重要,夕水街是被阵术覆盖的,只要道宫强者出现在长安城里,那么最终自己是被谁杀死的,自然也没那么重要,因为没有人会知道。 只要自己死了,来到长安城的中圣殿教谕他们也不能活,那可能才是青羽宗宗主的真正计划。 在这阵术里的夕水街,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柳泽能不能活,李梦舟不知道,那得看青羽宗宗主的目的到底有多深,是不是真的宁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何况那是青羽宗宗主的阵术,五境里的强者之战,柳泽本来就没有参与的资格,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反而很大,但那一切还是得看青羽宗宗主的计划。 将得青羽宗里最强战力都派出来,也引来道宫的强者,把他们全部困在阵术里,不留活口,那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想是这般想,但唯一让得李梦舟没有弄明白的是青羽宗宗主要杀死自己的原因。 能够实现这一切的前提,都源于青羽宗宗主必须要杀死他的决心。 敢直接在长安城里杀他,就已经很明显透露出青羽宗宗主做好了让整个青羽宗陪葬的准备,毕竟计划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 能够让得青羽宗宗主赌这么大,单纯只是为了讨好北燕道宫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哪怕当年不二洞的事情有青羽宗的参与,可也得有原因。 北燕道宫是为《蚕灭卷》,秦承懿是为了帝位,不二洞只是正好成为他能跟燕国合作的媒介,若是真的有参与,青羽宗自然也得有属于他们的目的。 如果同是为了得到《蚕灭卷》,那么今夜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因为青羽宗宗主也得需要自己活着才能得到《蚕灭卷》。 李梦舟怀疑青羽宗的原因都在于余不寐的出现,但事实上,余不寐到底是不是在针对青羽宗,目前也都仅是他的猜测。 因为那的确是青羽宗能够发现并画出余不寐画像的唯一解释,可青羽宗宗主的所作所为,又出现了更大的逻辑问题。 李梦舟思考这些的前提都是在于青羽宗宗主要杀他,而北燕道宫是要让他暂时活着从而才能想办法得到《蚕灭卷》,双方行动存在冲突的时候,若要利益最大化,且能完成自己的目标,青羽宗宗主就只能把中圣殿教谕他们一起杀死在长安城里。 虽然猜测不能当作事实,但李梦舟把青羽宗宗主布置的这座阵术当成自己的帮手,其中难免要有赌的成份,他赌得是青羽宗宗主是要让他死,那么他所有的猜测都会变成事实,就算青羽宗宗主放弃杀死他,那也不会影响现在这种局面。 他不赌,结局是等着被中圣殿教谕打残废,赌了起码还有点胜算,利用青羽宗宗主要杀他的阵术反过来对付中圣殿教谕。 而如果事实是青羽宗宗主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在阵术里,李梦舟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活下来。 这当然不是一件很容易能做到的事情,但与其指望芍华书院里那位玄命强者,亦或是魏国皇帝介入,都不如自己想办法破阵,斩开一条出路。 他不习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旁人来掌握。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二十九章 巨枝 芍华书院。 沉寂地夜里,悠然钟声在此间回荡。 深处阁楼,自熊老师前往燕国雪山镇守山外屏障,唐饺便暂掌院长之位,他目前无疑都是魏国长安城里的最强者。 正在闭目养神的他,忽然睁开双眸。 他的视线直抵夕水街。 阁楼外候着的书童察觉到异动,轻轻敲响房门,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 唐饺沉默了片刻,淡淡回应道“无事,你且去休息吧。” 阁楼外有脚步声远去。 皇宫大殿里,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魏国皇帝也在注视着夕水街,他的神情颇为凝重。 有伺候着的内侍小心翼翼,那是一位老内侍,是陪伴魏国两代皇帝的人物,虽然很明白现在陛下的心情,但也只有他仍敢在此时开口说话,小心翼翼的服侍只是他该有的姿态,“陛下,若是不喜,警告一番便是。” 魏国皇帝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国师此举看似为朕,实则别有心思,朕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是存着哪般心思,本以为是源于北燕道宫,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在他视线里的夕水街是很正常的,但不意味着他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内侍小声说道“芍华书院那位唐院长无动于衷,兴许也有什么心思在。” 按照原本魏国皇帝的意思,不管青羽宗宗主做什么,最终芍华书院那位暂掌院长之位的人肯定有态度,但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样。 魏国里针对是否要同姜国结盟及当今天下局势的问题,分出很多派系,而目前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无外乎只有两种最大的声音,一是想要杀死李梦舟,二是保护李梦舟。 可因青羽宗宗主的阵术遮蔽,若非提前察觉到情况的人,此刻便也不能清楚到底在发生什么,而清楚的人,却都没有动作,那自然是相当奇怪的事情。 魏国皇帝已经在明面上表达出了对姜国来使的友好,自然也有表达出对离宫剑院七先生和悬海观叶先生的友好,他是皇帝,纵使心里不是那么想,嘴巴里也不能那么说,具体该怎么施行,自有手底下的人行动。 但不管他怎么想,李梦舟要不要死,其实都是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他也没觉得青羽宗宗主能够成功做到,可在芍华书院里那位无动于衷时,情况就会变得大不相同。 李梦舟死在长安城里,有利有弊,甚至可能弊要大于利,若要选择,魏国皇帝当然不希望李梦舟在此时此刻死在长安城里,哪怕李梦舟死在长安城外,都比直接死在长安城里好。 “子夜之前,若依旧没有人动作,你便亲自去一趟吧。” 老内侍默默点头。 夕水街里那座府邸。 叶桑榆在仰望着星空。 守门的几名姜国甲士,快步走来,他们的面色都很沉重。 “叶先生,有问题。” 叶桑榆沉默了片刻,说道“早便有问题,自李梦舟走出府门开始,我便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可又感觉他离我很近,我虽然很相信他可以摆平,但现在的情况,终究让我有些心里难安。” 那几名甲士很是不能相信的说道“在这魏国长安城里,难道真的有人敢这么做?” 叶桑榆说道“对某些人而言,没有什么敢不敢,只有想不想,我觉得你们应该通知那些姜国来魏的大臣,让他们想办法连夜进宫面见魏国皇帝,不管那魏国皇帝见与不见,起码都能探听清楚他的态度。” 就算魏国皇帝表达了友好,可针对此事,那份友好,没什么作用,叶桑榆需要清楚此时此刻魏国皇帝的态度,从而才能决定是打,还是借用魏国皇帝的力量。 如果魏国皇帝不见姜国的大臣,那便是最糟糕的情况,而如果见了,哪怕魏国皇帝也别有心思,可只要那份态度在,她就能让魏国皇帝不得不介入。 而在叶桑榆计划着的时候,有背着厚重宽剑的青年,站在了长安城外,他抬眸注视着城头,一双眼睛很是明亮。 魏国镇武司司首迎出城来,他是一位四境巅峰的修士,在魏国长安城里的职务与徐鹤贤相似,其在两国朝堂里的品级也是相等的,但镇武司司首可没有四境里无敌的称誉。 他的身材壮硕,看起来大约四十好几的年纪,双目也是炯炯有神,可在出城见到那身背厚重宽剑的年轻人时,他眼睛弯出了一抹很和善的笑意,开口说道“早听闻梨花书院亲传北先生,正式入世,没想到却来了我魏国长安,真是有失远迎。” 厚重宽剑是巨枝,青年是北藏锋。 他抬眸看着镇武司司首,淡淡说道“冒昧造访长安,能得镇武司司首大人亲自相迎,亦是在下荣幸。” 镇武司司首笑着说道“北先生代表梨花书院,能来长安,自是让我等蓬荜生辉,但天色已晚,恐不能好生招待,便由我先代陛下接待北先生,定然不会让北先生委屈。” 北藏锋淡淡说道“我听闻姜国来使早已来到长安,现在天色确实很晚,无需司首特意陪同招待,只需司首告知我七先生暂住长安何处便可。” 镇武司司首眉头微皱。 北藏锋疑惑道“司首或以为此事有麻烦?” 镇武司司首连忙摇头,说道“这哪有什么麻烦,只是北先生初到长安城,理应好好招待,不妨我请北先生吃酒,好生畅饮一番,反正七先生就在长安城,北先生何时去见都可以。” 北藏锋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 有镇武司司首前面领路,北藏锋入得长安城,深夜里的长安,变得很是寂静,但街道两旁都有悬挂红灯笼,让得寂静长安也依旧瑰丽。 “现在酒肆都已关门,不如便请北先生到我镇武司,我那里藏着不少美酒,定能让北先生饮得痛快。” 北藏锋没有说话,他皱眉看着某个方向。 镇武司司首回头望去,“北先生在看什么?” 北藏锋沉默了片刻,说道“长安城里好像并不是真的安静。” 镇武司司首笑着说道“长安城里没有姜国琅琊那般规矩,只要不威胁到普通百姓的安全,有修行者夜里比斗,是很寻常的事情,那都在我镇武司的控制范围内,北先生不必多在意。” 北藏锋说道“但那好像并非寻常比斗,参战人数很多,而且修为都不弱。” 他看的方向是夕水街,那里有青羽宗的修士,也有叶桑榆。 作为客人,在长安城里神游,当然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事实上,北藏锋也并未神游,他只是察觉到了夕水街的修士气息,目前尚未发现叶桑榆的存在,否则便不是这般反应了。 镇武司司首思忖少许,便神色凝重说道“说实话,北先生来得很是时候,但也很不是时候。” 北藏锋挑眉,他能清楚意识到镇武司司首的情绪转变,“司首此言何意?” 镇武司司首说道“长安城里今夜发生了一件事情,是跟七先生有关的。” 夕水街里,叶桑榆在擦剑。 她感知着附近越来越多的气息出现,沉默片刻,向那几名姜国甲士说道“敌人已经近在眼前,在等待魏国皇帝态度的同时,我们也该要反击。” 那几名甲士说道“敌人数量很多,若是打起来,我们可能抗不住。” 叶桑榆淡淡说道“有我在。” 她提剑走出府邸,那几名姜国甲士面面相觑。 在夕水街前同样的位置,看不见的阵术里站着李梦舟,看得见的夕水街前,站着叶桑榆。 少数的四境修士和大量的三境修士把夕水街填满。 有五名在知神下境的大修士,面对着叶桑榆,这一刻,青羽宗才是真正的倾囊而出。 “我其实很困惑。”叶桑榆面对着青羽宗的力量,没有半点退怯,她反而很是平静地注视着对方,说道“青羽宗的胆子就算再大,但也应该不敢对我出手,可你们却实实在在站在这里,便不可能只是赏星星赏月亮,此举是要直接向悬海观宣战,到底是何人给你们这般勇气?” 那五名青羽宗的知神下境大修,其实心里是很紧张的,悬海观在世间是庞然大物,在魏国更是神圣的存在,就算是魏国皇帝面对悬海观的弟子也得客客气气,何况是胆敢对观主亲传弟子动杀心了,那无疑是自取灭亡的行为。 可有些事,不是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他们已经对李梦舟出手,叶桑榆的存在便是巨大的隐患,何况叶桑榆是代表悬海观在世间行走,而在行走的过程里,只要不是遇到生命威胁,悬海观是不会介入的,青羽宗宗主打得便是这个主意,且最关键的是,观主此时不在魏国,而有北燕道宫的强者来到长安城,就算叶桑榆死在这里,也都可以全部归结到北燕道宫的身上。 青羽宗宗主做到此般地步,自有他的理由,就算青羽宗里其实很多人都不明白,但他们还是依照宗主的命令行事,那是属于绝对的忠诚。 就连青羽宗里那些五境大修也不能完全理解宗主的想法,但他们起码要比青羽宗弟子知道的多些,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想退,也很难退出来,只能孤注一掷。 于是,他们便没有回答叶桑榆的问题,而是直接下令出击。 空间出现了扭曲。 是阵术再次开启。 虽然是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地点,但那片刻恍惚,也让得叶桑榆微微晕眩,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出现在夕水街的一道身影,也随着空间扭曲,凭空消失在原地。 李梦舟有些错愕的看着忽然出现,身子虚晃,下意识倒在他怀里的叶桑榆,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抬眸看着夕水街前密密麻麻的青羽宗修士,他眉头紧皱,咬牙道“你们居然真的敢对桑榆出手!” 眼前的变故,很容易被李梦舟联想到事实真相,杀意也在此刻沸腾,充斥在夕水街里。 而在阵术外的夕水街,刚刚跑出来的那几名姜国甲士,满脸呆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相对无言。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章 余不寐 而同样望着这一幕的中圣殿教谕也有片刻失神,他虽然用叶桑榆的安危威胁过李梦舟,但其实也没有想过那青羽宗宗主真的敢那么做,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因为青羽宗宗主的疯狂程度,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想着青羽宗宗主虽然同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可跟北燕道宫相比,也如同蝼蚁,青羽宗宗主疯不疯狂也与他无关,便没有很在意。 而除此之外,他看着对面的李梦舟,有些话不吐不快,“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手?是帮我杀你的手?” 李梦舟没有理会,在他原本的想法里,叶桑榆是不会被牵扯进来的,看来他还是错误低估了青羽宗宗主,但也由此,他更加好奇青羽宗宗主的真正目的,堂堂魏国国师,在长安城里杀人就已经很不可思议,更是做到此般地步,他思来想去,都不能得到最合理的解释。 他瞥了一眼中圣殿教谕,本来想着借用青羽宗宗主对付自己的手段来对付中圣殿教谕,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却也可以借用中圣殿教谕的力量来对付青羽宗,巧就巧在,青羽宗宗主和中圣殿教谕的想法不同,正好给了李梦舟能够钻空子的机会。 “我早就领教过你们道宫人的极致傲慢,事到如今,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 “青羽宗宗主在此布置下阵术,虽表面上是遮蔽长安城里的视线,可青羽宗毕竟是魏国国宗,现如今闹出的乱子暂时传不出去,但迟早要被长安城里的人知晓,青羽宗便很难全身而退。” “唯有把你们也一起杀死在夕水街,才是最完美的方案,因为那样一切乱子都可以推到你们北燕道宫的身上,青羽宗就会变成因拯救长安城才出手。” 中圣殿教谕神色微变。 他不是没意识到问题,只是的确因道宫修士固来的傲慢,让他根本没有把青羽宗宗主当回事,可眼见着青羽宗把事情做到这种份上,很显然是在赌命,其目的自然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中圣殿教谕怎么也不相信青羽宗宗主敢连他也一起杀。 闻听得两人的对话,青羽宗里两位知神上境的大修士同出现的那五位知神下境修士对视一眼,虽然心里满是慌乱,但他们依旧想着宗主不可能连他们的命也一起赌进去,毕竟青羽宗弟子没了,可以再招,可五境里的存在,要是全没了,想要重新拥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也出于他们对宗主的信任,而且此时节,确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没有半点迟疑,大手一挥,青羽宗众修士便喊杀声震天,齐齐轰了上去。 李梦舟依然淡定自若,说道“你的目的是得到《蚕灭卷》,而青羽宗的宗主是要杀我,甚至连你也要一起杀掉,反正对你而言,我也根本逃脱不掉,何不如你我一起,先把青羽宗的人给解决掉?” 跟北燕道宫的人联手,当然是李梦舟极其不愿意的事情,但他只需要让中圣殿教谕跟青羽宗的人为敌,到时候打起来,他随便洒洒水就好,毕竟青羽宗修士虽然数量很多,但有中圣殿教谕这位知神境巅峰的强者在,另有两位知神上境的高手,完全就够资格打残青羽宗一众修士。 中圣殿教谕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道“你却是打得好主意,虽然事实可能的确如你所言那样,你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但你我都不是傻子,那看似对你有利,实则结果根本没什么改变,我要杀死青羽宗那些废柴,易如反掌,可你就真的会乖乖束手就擒么?” “对你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有没有青羽宗都无关紧要,若只是想要借着青羽宗的力量消耗我的力量,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 恰逢此时,青羽宗里某位五境修士大声说道“教谕大人切莫被他误导!他只是在挑拨离间,我青羽宗绝无坑害教谕大人的意思!” 中圣殿教谕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就暂且信你。”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相信,但相比青羽宗,李梦舟对他更重要,在把李梦舟擒下后,他再杀那些青羽宗修士,也不迟。 李梦舟见此,很是郁闷的拍拍脑门,说道“这就变得很没意思了。” 确实很没意思,他虽然不能保证让得中圣殿教谕和青羽宗敌对,可在事实真的不是那样时,他的确是相当郁闷。 因现在的情况要比之前更糟糕些,青羽宗大量修士涌入,哪怕是三境修士居多,可他真正面对的除了这些青羽宗修士,还有五位知神下境强者,四位知神上境,和一位知神境巅峰强者,这怎么可能打得赢?! 但郁闷归郁闷,李梦舟可不能就此放弃,便继续苦口婆心的说道“你是想着先把我擒住,再杀青羽宗那些人吧?可不知你又是否想过,若青羽宗宗主要把我们全部灭杀在此,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些手段?” “如我所料不错,此阵术很可能就是青羽宗宗主的最大底牌,想想如果这阵术崩毁,散发出来的力量,会是何等恐怖?” “哪怕你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能够活下来,想必也要身受重伤,到时候青羽宗宗主露面,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碾死你?” 中圣殿教谕面色一滞。 阵术的确是很可怕的东西,若非如此,古时期阵术师也不会被针对,导致现在凋零的不成样子,那青羽宗宗主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由他手里布置出的阵术,能够灭杀同境修士,貌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境里的阵术师尚且能够依靠强大阵术困杀初入五境的存在,若是五境巅峰的阵术师,想来就算不能杀得死玄命强者,也能把玄命强者暂时困住。 虽然青羽宗宗主只是修习过阵术,并不是真正的阵术师,但中圣殿教谕也确实不能因此就去赌命,稍微有一点可能性,他也不敢去赌啊。 看着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甚至越来越难看的中圣殿教谕,李梦舟虽说只是拿此当做借口忽悠对方,但他其实心里也有点不敢确定。 一开始他是觉得此阵术只是遮蔽视线,但想着青羽宗宗主如果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就算让青羽宗修士倾囊而出,也不足以杀得死知神境巅峰强者的中圣殿教谕,有更深的底牌是必然的事情。 而此时那些青羽宗修士已经冲杀到近前,七位五境里的大修士看似要对李梦舟展开围杀,却也暗地里在防备着中圣殿教谕,而这一幕也被中圣殿教谕察觉到。 他没有再犹豫,当即朝着身旁那两位中圣殿五境修士打了个眼色,他们心领神会,毫不迟疑地直接向就近的青羽宗修士下杀手。 李梦舟由此缓缓松了口气,且不管青羽宗宗主到底还谋划着什么,起码让中圣殿教谕跟青羽宗敌对的目的是达到了。 青羽宗的五境修士也是怒目欲裂,就算他们不愿跟中圣殿教谕为敌,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道宫修士杀死自家弟子,可是没等他们有什么动作,便忽然愣在了原地,像是在聆听着什么,很快他们脸上便忽青忽白,最终不顾青羽宗那些弟子的死活,继续朝着李梦舟杀去。 李梦舟也没指望能好好看戏,他下意识的把叶桑榆护在身后,但没想到叶桑榆却上前一步,说道“我也能战。” 李梦舟微笑着点头,说道“那便战。” 他当然没有故意小看叶桑榆,身为观主亲传弟子,自身也是知神下境修为,修习着悬海观里的感悟神通,叶桑榆是完全具备跟知神上境修士一战的实力的。 他们各自执剑,配合默契,袭来的青羽宗修士根本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有青羽宗五境大修士袭得近前,也被他们瞬间出剑击退。 在场的除了中圣殿教谕,没有人能单打独斗胜过李梦舟,就算此时青羽宗里有多达七位五境修士,可那五名知神下境的修士也一起被两名道宫中圣殿知神上境修士纠缠住,可谓自身难保,青羽宗里仅剩的两名同样在知神上境的大修士,面对李梦舟和叶桑榆的合击,也是没有半点招架之力,一时红了眼睛。 他们很是狼狈地败退,回身看向中圣殿教谕,厉声道“教谕大人切莫被他蒙骗!我青羽宗和教谕大人绝非敌人!” 中圣殿教谕淡淡说道“你们宗主打得什么主意,我自能知晓,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我确实要出手。” 就算要杀青羽宗的人,也不耽误他对付李梦舟,话音落下,他眼中便迸射一抹寒芒,一指点出,隔着十数丈,有狂风席卷,又如一座大山轰然砸落,那股压迫感来袭,让得李梦舟和叶桑榆气血翻涌,直接便要跪了。 但夕水街前忽有剑鸣,宛如夜空里流星坠落,一颗颗闪亮星辰,将得夕水街上空遮蔽,继而万箭齐发般,一股脑朝着中圣殿教谕蜂拥而至,每一颗闪亮星辰都迸发着强大剑气。 那自是对李梦舟来说很熟悉的画面。 昏暗地角落里走出一道身影,正是刚刚来到夕水街,便凑巧跟着叶桑榆和那些青羽宗修士一起被传送进阵术里的北藏锋。 他手里握着巨枝剑的剑柄,剑身已破碎,化作满天星辰,那是北藏锋的成名剑技——碎星。 李梦舟很是惊喜。 北藏锋面色凝重,沉声说道“碎星拦不住他,一起出手。” 李梦舟点点头,虽然有北藏锋出现是意外之喜,但中圣殿教谕可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而且是即将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纵使有北藏锋相助,其实也很难改变结果,但此刻只能拼命而战,已经别无他法。 他一瞬间释放出所有的念力,将得青羽宗那两位知神上境修士压趴在地,让他们口喷鲜血,暂时没有可战之力,便跟叶桑榆一道,斩出自己最强的一剑,齐齐朝着中圣殿教谕轰击过去。 剑意在沸腾,沿途摧毁着周遭一切,如惊涛拍岸,向中圣殿教谕席卷而至。 但他却像没事人一般,闲庭信步。 碎星斩击在他身上,也只是划破了衣衫,剑意来袭,也被他随手拍散。 北藏锋奔袭向前,挥臂舞动巨枝剑,剑身重组,空气炸裂,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奔中圣殿教谕的面门,李梦舟和叶桑榆也一左一右,锋锐地剑气,刺破夜空,全都往中圣殿教谕脸上招呼。 中圣殿教谕眉头紧皱,北藏锋和叶桑榆都具备匹敌知神上境的力量,甚至前者更胜一筹,在梨花书院浩然气的加持下,隐隐已经逼近知神境巅峰,而李梦舟更是已经跨越到知神境巅峰的境界里,三人合力斩击出的力量,虽然依旧没有达到中圣殿教谕所在的层面,但也已经算是不小的威胁。 他忽而冷冷一笑,说道“若你们都能再强一些,倒是能让我暂时退避,可惜,你们在我眼里,依旧太弱,哪怕是你们全部处在知神境巅峰阶段,也不是我的对手,因为我已站在玄命之前!” 他双臂大开,猛地回拢,双掌拍击在一起,狂风巨浪疯涌而出,便直接瓦解了三人的攻势,让得他们纷纷口喷鲜血,倒飞回去。 而中圣殿教谕也被震退,气血一阵翻涌,面色隐现一抹苍白。 被李梦舟念力压制住的那两位青羽宗五境大修士,忽觉身子轻松,他们艰难站起身来,那一幕对他们而言,实乃奇耻大辱,毫不犹豫地便朝着李梦舟疾掠而去,便要将其就地斩杀。 中圣殿教谕猛地挑眉,刚要出手干预,但周遭忽起变化,夕水街变得模糊不清,大地在震颤,竟有崩塌的迹象。 回想起李梦舟那番话,中圣殿教谕面色大变,想着那青羽宗宗主果真是要利用阵术把他们全部都葬送在此不成?! 此刻青羽宗府里的国师,同样神色凛然,他紧紧注视着夕水街,下一瞬身影便从青羽宗府里奔袭而出,“终于出现了,余不寐!”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一章 残剑 夕水街前。 那几名姜国甲士神情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身影,浑身邋里邋遢,有些破旧的衣袍上沾染着很多脏乱的污渍,头发虽然也是乱糟糟的,倒是有打理过的迹象,整体形象接近乞丐,又要比乞丐干净些,那浑浊无神的眼睛从姜国几名甲士身上扫过,竟让他们有一种心悸感。 而更可怕的是,那邋里邋遢的身影,伸手凭空一抓,便好像撕裂了某种东西,浓郁的天地灵气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席卷了整条夕水街,让得姜国几名甲士承受不住,节节倒退,惊骇莫名。 但他只是刚刚撕裂一个口子,夕水街前便出现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他神情平静地反身拍出一掌,紧跟着空间也发生了变化,双掌对击,余波弥散,竟是瞬间把夕水街摧毁了大半。 在对掌的那一刻,随着空间扭曲,他们便已经消失在原本的夕水街前。 被摧毁的夕水街自然属于阵术里的世界,周遭院墙崩塌,屋顶甚至都被掀飞,就近的府宅,也极尽变成废墟。 姜国那几名甲士目瞪口呆的再度注视着平静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一缕寒风刮过,带来大片雪花。 阵术世界里,青羽宗宗主面色凝重地看着那邋里邋遢的身影,背负着的右手,很明显地在颤抖着,刚刚那一掌,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但他相信,对面之人,也绝非表面上那般轻松。 就算那是李道陵的师弟,不二洞的余不寐。 忽然出现的两道身影,那股强横余波的扩散,让得青羽宗那些三四境的修士纷纷喷血倒飞出去,甚至直接死伤惨重,就连正纠缠在一起的中圣殿两名五境修士和青羽宗那五名大修也都被震退,一脸骇然地看向青羽宗宗主和余不寐。 中圣殿教谕也是惊疑不定。 青羽宗宗主是与他同境的存在,或许要稍弱他一筹,但他想要轻易胜过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此时居然有人能够跟青羽宗宗主对掌而不败,显然也是五境巅峰层面的大物。 他只是上下打量了那邋里邋遢的男人一眼,便脑海里灵光闪现,很是惊喜地说道“余不寐!你果然躲在魏国,怪不得那么久找不到你!” 刚刚压制住翻涌气血的李梦舟,神情微怔,余不寐真的出现了! 但紧跟着,他又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望着那看似面色平静地青羽宗宗主,沉声说道“你搞了这么多事情,其实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我,而只是想把余不寐引出来。” 青羽宗宗主淡淡说道“七先生来自不二洞,而余不寐是不二洞洞主的师弟,我要在长安城杀你,在夕水街布置阵术,虽说能遮蔽视线,可长安城里依旧有不少人在注视这里,视线可以被遮蔽,但有些动静却掩盖不了,如果余不寐不想让你死掉,就肯定会出现。” 李梦舟很不解地说道“如果只是要引出余不寐,何故让得北燕道宫介入进来,那不是在自找麻烦?” 青羽宗宗主轻声笑道“七先生能够在瞬息间察觉到问题,怎么此刻又糊涂了?且不说魏国境内有诸多小天门,我很难隐瞒得住,既是要引出余不寐,便不该怕麻烦,也幸而我没有阻止道宫强者的出现,否则青羽宗的力量还真难对付得了七先生,若不把七先生致于绝地,恐怕余不寐也很难出现。” 李梦舟沉声说道“你倒是个疯子。” 青羽宗宗主说道“相比疯狂,七先生与我也不遑多让。” 中圣殿教谕此刻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你是借我的手,给李梦舟制造麻烦,让余不寐不得不出来,莫非你果然是要把我也一起杀死?” 不二洞和北燕道宫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就算不管其他的,只要有道宫修士出现在长安城里,余不寐都会现身,青羽宗宗主是做了多重算计,那确实是相当疯狂的事情。 青羽宗宗主笑而不语。却只见余不寐用手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他解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双眸有些迷离,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挖出一团耳屎,朝着青羽宗宗主屈指弹了出去,“堂堂魏国国师,想见我,只需放出消息,我自然会来,何必大动干戈,直接在长安城里杀人,把青羽宗置于险境,你这宗主当得还真是不怎么样。” 青羽宗宗主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免耳屎弹在身上,他紧紧皱着眉头,说道“这么多年,你恐是经历了很多,居然也变得不羁起来,到处躲躲藏藏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吧,当年那虽然脾气很倔,却很内敛,算得上老实巴交的余不寐,也变得让人生厌。” “人总是会变的,但不管怎么变,那份初心不改,便是很难得的事情。”余不寐看着青羽宗宗主,说道“你也变化很大,却依旧保持着想要杀我的初心,明明都已经是身居高位,曾经那份过往还是放不下,我已经凄惨成这般模样,哪里还能比得过你,何必费尽心思要杀我呢。” 余不寐和青羽宗宗主之间显然是有一段过往的,也许那才是青羽宗宗主宁愿舍弃整个青羽宗,明面费尽心思的要杀死李梦舟,实则是要把余不寐引出来的原因。 但闻听得他们的对话,貌似青羽宗不是因不二洞的缘故,而余不寐也没有因要针对青羽宗才被发现,这里面显然是有李梦舟猜不到的事情,余不寐能够暴露出来,必然是因要逗留,但目标不一定是青羽宗,只是过程里,被青羽宗宗主发现。 所谓真相貌似没有李梦舟先前想得那般复杂,可事情最终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也不能说多么简单。 北藏锋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很是惊讶地说道“原来不二洞这位真的还活着。” 李梦舟闻言点点头,说道“是啊。” 虽然余不寐现在的状态貌似并不是很好,但实力应该还是很强的,只是不确定能不能敌得过青羽宗宗主和中圣殿教谕这些人。 且不管中圣殿教谕会不会因此跟青羽宗宗主彻底反目,北燕道宫都是决计不可能放过自己,甚至是放过不二洞里地位仅次于李道陵的存在。 青羽宗宗主沉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若非你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确不会继续想着杀你,但我又多希望,你已经死在不二洞的废墟里,当年你对我的羞辱,在得知你没有死,甚至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时候,便再度很清晰的浮现出来。” 余不寐正色道“我没想到你这般小肚鸡肠。” 青羽宗宗主面色铁青,“也许是我小肚鸡肠,但修士修得便是本心,不管如何变,我想要杀你,便与我的身份无关,与任何事情都无关,只是因为我要杀你。” 余不寐有些无奈,在不二洞尚未建立时,在荡魔时期结束不久时,他便跟青羽宗宗主打过一架,那个时候的他们自然也算得上年轻。 青羽宗宗主是很骄傲的人,而那时的余不寐其实性格内向,有些大实话也会脱口而出,其实本意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擅长交谈,又因李道陵教给他的一门剑技,把青羽宗宗主打得很惨,那是在瞩目之下将其骄傲踩在脚底下碾。 自然便让青羽宗宗主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羞辱,哪怕余不寐当时并没有想着要羞辱他,可事实呈现的那样一副画面,传递给青羽宗宗主的感觉就是那样,两人的仇便结下了。 青羽宗宗主刻苦修行,最终坐上青羽宗的宗主之位,甚至入了朝堂,在魏国也算权势滔天,而余不寐跟着李道陵在姜国建立不二洞,直至不二洞被道宫毁灭,期间他们都再也没有牵扯。 余不寐倒是没有想到,青羽宗宗主对当年的事情依旧记忆犹新。 他已不是当年的余不寐,在各国市井里混迹,性格早已变得不再内敛,甚至有些洒脱不羁。 而青羽宗宗主自然也不是当年的他,可有些事情是没有道理的,就算再是稳重成熟的人,都会有在旁人看来或许显得很幼稚配不上他如今身份的时候,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有心里那怎么也过不去的坎。 但相比青羽宗宗主,余不寐更在意的是中圣殿教谕,“你要杀我,是你的事情,而现在我想杀他。” 中圣殿教谕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躲躲藏藏那么久,余先生也没能打破五境壁垒,瞧你这幅尊容,想必过得很是凄惨,又何必呢,只要乖乖把《蚕灭卷》交出来,我们圣人自然懒得理会你们这些不二洞的废柴,起码你们能够好好活着,结果你们现在全都在反抗,那是要把你们自己逼上绝路。” 余不寐瞥了一眼李梦舟,没有说什么,他的手里多了一把残剑,没有任何迟疑地出剑,空间里泛起涟漪,雪花飞溅,剑气锋锐,寒芒一瞬暴涨,跨越双方的距离,直袭中圣殿教谕的面门! 那来势汹汹地剑气,蕴含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撕裂空气,如流光般穿梭夜空,让得中圣殿教谕面色大变。 他攥紧手里的刀,脚下横移,拼尽全身灵元,由身体带动手臂,一刀势大力沉,重然砸落! 轰隆隆一阵巨响。 周遭已极尽废墟的夕水街房屋再度倒塌,宛如暴风雨侵袭,那些青羽宗修士全被卷入其中,连逃走的余地都没有,便纷纷惨死。 李梦舟拽着叶桑榆的手臂飞速后撤。 北藏锋也顺势一脚把愣神的柳泽踹飞,他身影一闪,便出现在百丈开外。 五境巅峰的大物对决,就算把整个长安城毁掉,都不稀奇,若非这是在青羽宗宗主的阵术世界里面,此地百姓必将死伤惨重。 漫天烟尘席卷,夕水街前剑气纵横,将得片片雪花斩碎,宛如倾天剑网,丝丝成线,覆盖整条街。 破掉的房屋,崩坏的墙壁,被剑气瞬间切割成一块一块,夕水街终成真正的废墟。 “好强”感受着那直欲把人撕碎的恐怖气流,叶桑榆小脸发白。 李梦舟握紧她的手,说道“余不寐还没有动真格的。” 北藏锋站在他旁边,皱眉说道“如果余先生有打破五境壁垒,必有天地异像,便也早会被道宫找到,说明余先生依旧处在五境里,面对已经很接近玄命的中圣殿教谕,自需全力以赴,难道还能有所隐藏?” 李梦舟说道“司徒朝元想要得到的《蚕灭卷》是不二洞至宝,不二洞的弟子都有修习,余不寐是师叔,自当也有修习,甚至可能领悟程度仅次于李道陵,虽然表面上他只是和那中圣殿教谕同境,但有《蚕灭卷》的力量在,灭杀同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蚕灭卷》第二篇章有跨境杀敌的手段,虽然他目前还不清楚,能否在五境巅峰跨越到玄命境界,但只要余不寐也勘破了第二篇章,起码在五境里无敌是必然的事情,中圣殿教谕再是接近玄命,终究是没有跨过去,那就依旧属于五境范畴。 他话音刚落,烟雾便被驱散,一把残剑刺出,直接刺中中圣殿教谕的胸膛,鲜血迸溅,天地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余不寐淡淡说道“这把剑是被王行知毁掉的,但残剑的意志仍在,只要握着这把剑的人没有废,它就依旧锋利。” 中圣殿教谕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有剑气自胸膛爆开,他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便直接丧命于残剑之下。 “教谕!”中圣殿里那两名知神上境的修士怒目欲裂,拔刀便朝着余不寐冲了过去。 但余不寐只是轻描淡写的甩出手里的残剑,便如同流星划破夜空,一条线穿过那两名知神上境修士的身子,他们双腿仍在奔袭,但身子却轰然砸落地面。 雪花在夜空里飞扬,猩红成片洒在夕水街上,那浑身邋里邋遢,手持残剑的男人,便如煞神,浑浊的眸子里崩现一抹寒芒,夜空里惊雷炸响!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二章 唐饺 魏国皇宫大殿里。 安静候在一旁的老内侍,忽然挑眉看向殿外,他继而转身面向魏国皇帝,低声说道“有一股很强的气息出现在夕水街,但又瞬息消失了,莫非是有人出手了?” 魏国皇帝将需要批阅的折子放下,他注视着青羽宗府,眉头紧皱,说道“芍华书院那位没有动静,能够让得国师亲自赶过去的对手,想来并非长安人,不能继续观望了,你速去走一趟,顺便让等在宫外的那些姜国大臣到御书房去吧。” 他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些问题,心里竟是有些不安。 老内侍匆匆而去。 在半道上遇见了镇武司的司首。 “梨花书院的北先生和悬海观的叶先生都已在阵中。” 闻听此言,老内侍面色大变。 “若是他们出什么意外,长安城里必有大劫,劳烦司首立即调兵,赶赴夕水街!” 魏国长安城里也有一座芍华书院,北藏锋不仅代表梨花书院入世,亦是在代表天下书院入世,他秉持着的是梨花书院那位院长,便也是天下书院总院长的态度,跟李梦舟的性命比起来,北藏锋和叶桑榆的安危绝对更重要。 那是绝不容有失的! 老内侍暗骂着青羽宗宗主,出宫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夕水街,阵术世界里。 亲眼目睹着余不寐不费吹灰之力斩杀北燕道宫中圣殿教谕,更是轻描淡写地让得剩下两位道宫知神上境修士死于非命,青羽宗那些修士已然被吓破了胆。 就连青羽宗宗主也是变了脸色。 这与他设想中的画面可是有着天差地别! 他有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杀死余不寐不会那么轻松,但也应该不会特别难,他毕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可那般强大的中圣殿教谕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余不寐斩杀,难免让他骇然。 因余不寐能够杀得死中圣殿教谕,自然也能杀得死他,可他们明明都在五境巅峰,余不寐是怎么做到的?! 只见余不寐手持残剑,在夜空里一划,便好似夜空被撕裂,出现一道硕大的缺口,他收起残剑,双手抓住缺口两边,猛地一扯,阵术世界全面崩溃。 废墟般的夕水街消失不见。 呈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是完好无损的夕水街。 又是轻描淡写地,阵术便被余不寐破除。 姜国那几名甲士呆滞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一群人,他们似乎变得有些麻木。 而事实上,也没有人理会他们。 青羽宗宗主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当然能够看得出来,可眼前的一幕幕,都在告诉他,那是有问题的。 余不寐又掏了掏耳朵,青羽宗宗主提前后撤,但余不寐没有把耳屎弹到他身上,只是随手在自己身上抹了一下,咧嘴笑道“你所见之境界,便是我的境界,只是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北燕道宫的目的。” 青羽宗宗主暗自惊诧,北燕道宫的目标是《蚕灭卷》,现在早已是世人皆知,可有关《蚕灭卷》的事情,真正了解的人依旧很少,只是大概想着能够让得北燕道宫都想要得到的感悟神通,自然是很强大的,有些神通的确能够帮助修士短时提升力量,可那应该不至于让北燕道宫着魔,因为像那样的感悟神通,山海清幽里应该并不缺少。 由此可见,《蚕灭卷》的力量该是超乎想象的,但因青羽宗宗主的身份,他是清楚《蚕灭卷》是世间第一位修士所创,可具体《蚕灭卷》有什么样的力量,他也同样一知半解。 未知的神通,北燕道宫极力想要得到,能够有资格争夺的人少之又少,哪怕明白能够让北燕道宫都想得到的神通,肯定非同凡响,可因此就要动心思的人,若非自身足够强大,便是白痴,毕竟世间能够跟北燕道宫抗衡的存在太少。 神通不是得到就万无一失的,也得有资质能够领悟,而那无疑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没有那个实力,谁敢保证在得到《蚕灭卷》的时候,不会被北燕道宫再抢走,甚至死的渣都不剩。 夕水街前有密密麻麻的尸体,飞雪飘扬,带走血气,让得此地颇显可怖凄凄。 青羽宗宗主缓缓吐出口气。 不管《蚕灭卷》此门神通有多强大,只要余不寐仍在五境里,他就还有机会,但阵术已破,长安城里的修士都会注视到夕水街,他剩余的时间也不多了。 “青羽宗修士听命!合力击杀余不寐!” 他已无退路可言。 李梦舟也轻甩手腕,攥紧不二剑,朝着北藏锋和叶桑榆说道“我们也参战吧。” 北藏锋和叶桑榆点点头。 一场大战,随即便在夕水街前展开。 芍华书院。 幽静地阁楼里,有风吹进半开的窗户,烛火摇曳,似熄不灭。 唐饺看向窗外,他的面色有些复杂。 起身吹灭蜡烛,推开门,风雪袭身,他微微眯起眼睛,然后伸手指向夕水街,轻轻点动指尖。 有更大的风雪席卷而出,入了夕水街。 李梦舟一手掐住青羽宗知神上境修士的脖子,不二剑自他胸膛抽离,任由他睁大眼睛,扑倒在地,斜对面,北藏锋也很快斩杀一位青羽宗知神下境修士,而叶桑榆独自镇压剩下所有五境下的青羽宗修士,顺便也解决了一位知神下境修士。 其余的青羽宗五境修士都在跟随着青羽宗宗主围攻余不寐。 但也不过眨眼间,三位知神下境修士就命丧残剑之下。 凡是入了五境,在世间都是备受崇敬的大人物,可在余不寐的一把残剑下,他们与蝼蚁也没有什么区别。 夕水街外有凌乱脚步声响起。 是魏国身披甲胄的甲士,浩浩荡荡而来。 老内侍步伐匆忙,人未至声先到,“且莫再打!陛下有口谕!” 镇武司司首紧跟老内侍,他目睹着夕水街前的惨状,心下凛然,不由得暗自吞咽了唾沫。 他想着长安城里多久没有死过这么多人了? 甚至又有多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然而任凭老内侍把嗓子喊哑,战斗依旧没有止息。 对于青羽宗宗主来说,他的确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本想着能够直接在阵术里杀死余不寐,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中圣殿教谕的身上,可事实发展并没有如他所愿那般进行,若在此刻停手,他要承受后果,既然怎么都是如此,他必须得不顾一切的把余不寐杀掉,那么就算之后他被皇帝陛下处死,也不会再有遗憾。 “国师!你要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老内侍气得脸色发白,虽然他的肤色本来就很白。 “我当然很清楚!”青羽宗宗主神情凝重,同仅剩下的一位知神上境大修士轮番发动攻势,却依旧没能奈何得了余不寐,他已然气得肝疼,想要凭本事杀死余不寐显然难度极大,如此便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他要丧尽一身修为,崩碎气海,跟余不寐同归于尽! 至于会不会把夕水街的人都给杀死,又哪里是他现在会在意的事情。 但是没等他那么去做,夕水街里忽然掀起一股暴风雪。 “这是?!” 暴风雪里挟裹着的气息很是浓郁,那是来自五境之上玄命境大物的气息! 长安城里目前只有一位玄命境界的强者。 青羽宗宗主面色瞬息万变,“唐饺!” 狂风在呼啸,声音听得不太清楚,叶桑榆皱起好看的秀眉,拉扯了一下李梦舟的衣角,“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吃饺子?” 李梦舟“嗯,还是糖馅的饺子。” 北藏锋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唐饺是长安城里芍华书院目前暂代熊老师掌院长之位的玄命境大物,虽然比不得王行知和我院归海教习,但要碾死我们所有人,也是轻轻松松的。” 李梦舟面色变得凝重,他虽然曾亲手斩杀王行知,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很明白,那不意味着他就具备斩杀玄命境大物的实力,老师薛忘忧的剑意和李道陵的剑意都已被他吞噬,那虽然提升了他的境界,但其实剑意也因此变得很弱,变成了只属于他自己的剑意,而境界的天堑,便是他目前无法跨越的。 “他此时出手是什么意思,目标又是谁?” 魏国皇帝要阻止这场杀戮,且不管他是不是做得迟了,起码目前的态度是这样,而且是绝对的,若唐饺是依照魏国皇帝的态度,出手制止这场杀戮,那便没什么危险,可若反之,情况就极其不妙了。 北藏锋说道“既然魏国皇帝已经介入,唐饺虽暂掌芍华书院院长之位,但芍华书院毕竟只是姜国梨花书院在魏的分院,魏国皇帝可能会对芍华书院表示敬意,但芍华书院也得知晓自己的身份,互相的敬意才是芍华书院能够在长安城里立足的根本。” 话虽如此,但李梦舟仍没有放松警惕,他感受着那暴风雪的席卷,覆盖的是整个夕水街,并没有很明确的目标,“天下书院里出了问题,谁能保证芍华书院没有问题?” 北藏锋默然不语。 “何况就算芍华书院没有问题,但也不意味着芍华书院里所有人都没有问题。” 李梦舟皱眉说道“魏国皇帝的态度来得迟了些,说明他有别的心思,那倒也不是我们需要在意的,可唐饺既是暂掌院长之位,若没有问题,岂能在你出现时,依旧没有动作,你可是代表天下书院入世的。” 北藏锋继续沉默。 魏国皇帝动作迟缓可以解释,但唐饺到现在才有动作,貌似便有了很多问题。 因暴风雪的袭卷,迫使得青羽宗宗主和余不寐的战斗止息,那属于五境之上的强大气息,纵使是他们两位,也有些心惊胆颤。 余不寐的表现要比青羽宗宗主好一些,他阴沉着脸,挥剑驱散眼前的风雪,沉声喝道“要看戏便好好看,要出手便干脆一些,别给老子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响亮,也传出很远。 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神情一滞。 青羽宗宗主也是紧蹙眉头。 唯独李梦舟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二洞里本身就是一群从不守规矩的家伙,跟剑门理念很相似,敢于直接向五境之上的大物叫板,整座长安城里恐怕也只有余不寐。 站在芍华书院阁楼前的唐饺微微一笑,他轻轻挥手,夕水街的暴风雪更盛,直接遮蔽了人的视线,浓郁地气息在期间肆虐,除了余不寐和青羽宗宗主只是变了脸色外,其余人全部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直觉气血翻涌,呼吸困难,一时像是要死去一般。 李梦舟憋红了脸庞,暗自咬牙,“他果然有问题!” 北藏锋把巨枝剑狠狠灌入地面,无比艰难地站起身子,若只是阻止这场战斗,的确没必要这么做,不管芍华书院有没有问题,唐饺都是必然有问题的。 “他不敢杀我,如果我死了,老师很快就能出现在长安城,他也得死。” 暴风雪遮蔽,虽然看不到北藏锋在什么地方,但他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到的。 李梦舟当即恼怒道“你死不死不重要,小爷特么快死了!” 五境之上大物的威压,只要对方愿意,直接就能把他碾死,他此前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长安城里遇到这么大的麻烦。 先是青羽宗宗主拿出余不寐的画像,紧跟着便又要杀他,北燕道宫的强者赶到长安城,兜兜转转其实青羽宗宗主的目标是余不寐,现在长安城里目前唯一的玄命境大修士也冒了出来,问题真是复杂到让他脑裂。 他尽可能的释放念力抵抗,叶桑榆就在他的身边,同样煎熬在那股威压下,李梦舟艰难挪步来到叶桑榆近前,攥紧她的手。 而没人管没有人问的柳泽,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嘴里不断往外喷血,若暴风雪持续下去,显然很快就会要了他的命。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三章 我有大师兄 青羽宗宗主此时的心情当然也是无比复杂的,他没想到余不寐能够如此轻易的杀死中圣殿教谕,也猜不透唐饺的用意,可目前的形势,对他来说,貌似也不是最糟糕的。 哪怕在那股威压下,他也受到极大影响,但余不寐同样如此,如果在此时崩碎气海,余不寐便绝无逃生的希望。 非外力所废的气海,修士自身崩碎气海,便是让全部的修为付之东流,崩碎气海不一定会让修士跟着陨落,但肯定也会成为废人,那跟和对手同归于尽也没多大区别。 青羽宗宗主也是狠绝,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知神境巅峰大修士崩碎气海,造成的破坏力是足以毁掉整座长安城的,五境里乃至五境以下的修士都不能幸免,但青羽宗宗主把气海灵元全部凝缩在一丈范围里,自能让破坏力更惊人,却也不会波及到整座长安城。 他可以不在乎周围人的身死,却也没必要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陪葬,何况把气海灵元凝缩在一定范围内,更能保证让余不寐死无全尸。 新生的一股气息传递开来,很快便被余不寐察觉到,他仿佛见鬼一般的睁大眼睛,“你真是想杀我想得疯魔了?居然要崩碎气海?宁愿让自己变成废人?!” 堂堂青羽宗宗主,魏国的国师大人,如果变成一个废人,那当然是极其糟糕的事情,曾经骄傲的青羽宗宗主,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都证明着当年余不寐对他的羞辱有多大,但余不寐对此又觉得很无辜,因为他真的没有想过要羞辱青羽宗宗主,只怪青羽宗宗主的心眼有些小。 但不管如何,他都得阻止青羽宗宗主崩碎气海。 一瞬间磅礴地念力释放,挤压着自青羽宗宗主气海里迸涌出来的灵元,有紫色闪电穿梭于暴风雪中,让得夕水街呈现出十分瑰丽的画面。 同样修习着《蚕灭卷》的余不寐,念力自是源源不绝的,但只凭此想要阻止青羽宗宗主显然不够,他挥剑斩破风雪,显露出对面青羽宗宗主的身影,气海灵元也跟着提动起来,剑气呼啸而出,他要在青羽宗宗主崩碎气海前,先把他的气海废掉。 “乱了乱了,全乱了!”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都站在暴风雪覆盖的范围外,但依旧能够深刻感受到期间弥散的可怕气息。 “唐饺院长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是站在陛下这边,还是纯粹借助这一场风雪遮蔽视线,帮国师杀余不寐?” 镇武司司首面色凝重。 老内侍颤抖着双手,“可唐饺院长有什么理由帮国师杀余不寐呢?何况风雪里还有北藏锋和叶桑榆在,若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悬海观和梨花书院必然雷霆大怒,那绝非我等能够承受的!” “不管如何,必须得把他们救出来!” 镇武司司首苦闷说道:“说来容易,凭借我们的修为境界,怕是踏足夕水街片刻,都有性命之忧,何谈救人?” 仅仅是站在暴风雪覆盖的夕水街外,他们都被震慑地浑身止不住发抖,有属于唐饺的五境之上的气息在肆虐,余不寐和青羽宗宗主两位知神境巅峰的力量在对抗,五境以下的修士稍微靠近,怕是都要被撕碎。 老内侍阴沉着脸说道:“只能赌一把了,赌唐饺院长就算要杀余不寐,也不会对我们下杀手。” 他话音落下,便一步入了风雪中。 镇武司司首咬紧牙关,爆喝一声,“随我入街!” 毕竟是魏国甲士,纵使心里畏惧,也勇往直前,齐声震喝,大步冲入暴风雪里。 而事实证明,老内侍赌赢了,肆虐地暴风雪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让紧跟着冲进来的镇武司司首和一众魏国甲士很轻易便穿梭风雪,来到了柳泽的面前。 柳泽已然失血过多,整个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浑身鲜血淋漓。 镇武司司首没有半点迟疑,连忙让几名甲士搀扶起柳泽,将他送出夕水街。 “好像除了我们,唐饺院长针对的是在夕水街里的所有人,若是要帮助国师杀余不寐,就没必要让柳泽也身陷绝境,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镇武司司首抬眸看向芍华书院的位置,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也正如他完全看不透唐饺的用意。 按理来说,芍华书院是姜国梨花书院的分院,不二洞也是姜国宗门,李梦舟又是代表姜国皇帝来跟魏国商谈的,甚至代表天下书院入世的北藏锋也在这里,唐饺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老内侍说道:“世间诸国对姜国有所忌惮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梨花书院遍地梨花开,且不管唐饺是何用意,那在某些方面而言,都对我们魏国没有什么坏处。” 虽然魏国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不意味着他就对姜国没有了心思,正如燕国中庆城里的无涯书院对道宫和燕国皇室的牵制,长安城里的芍华书院又何尝不是魏国皇帝的心中刺。 且不说暂代院长之位的唐饺能不能完全代表芍华书院的意思,可他既然有了这样的行为,便直接反映出梨花书院和芍华书院的问题,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对魏国皇帝很有益处的事情。 现在因种种缘故,魏国皇帝可能没有想着直接跟姜国为敌,可只要魏国皇帝的本心不变,两国之间早晚也得打一架,到那时,芍华书院的问题就能起到极大作用了。 老内侍看向镇武司司首,说道:“但目前来说,叶桑榆和北藏锋都不能死,相信唐饺院长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的目标很可能也是余不寐和李梦舟,而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该做的就行。” 镇武司司首点点头,说道:“有国师计划这件事情,又有北燕道宫的中圣殿教谕出现,算上现在唐饺院长的介入,对比起来,我们只是来迟了少许,怎么也出不了大问题。” 他们由此心安了不少。 肆虐地暴风雪拉扯着青羽宗宗主和余不寐的身躯,他们抗着那股威压,一方拼命输出,一方拼命压制,所遭受到的迫力是成倍的,他们嘴角都有血迹流出,面色也是极其苍白。 “当年的事情也许是我有过,但也没必要非得以这样的方式来解决,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心眼怎么半点没有长?” 要是曾经的余不寐就算打死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但现在讽刺之语却是信手拈来。 青羽宗宗主恼怒道:“现在的你可比以前更可恨了,事已至此,就算我想收手也来不及,何况我也根本不想收手,青羽宗整个都已赔了进去,如果你还活着,那我倒不如直接去死!” 余不寐也是心头火起,“那你就去死呗!省得你活着浪费粮食!” 青羽宗宗主默然不语,随即便疯狂加大输出的力度,险些让得余不寐压不住。 “糟了!” 气海里暴涌出来的灵元越来越浓郁,紫色闪电也在风雪里肆虐,让得穿行其间的魏国甲士纷纷变了脸色,一股强横地力量波及开来,哪怕有青羽宗宗主凝缩范围,恐也将毁掉整个夕水街! 而夕水街里住着的都是长安城里非富即贵的存在,那必然是难以想象的麻烦! 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同样震惊,他们能够在暴风雪里穿行,是因为唐饺没有针对他们,可青羽宗宗主崩碎气海,那是无差别的攻击,凭他们的修为,一旦被波及,是必死无疑的! 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力量,李梦舟也是有点绝望,他紧紧攥住叶桑榆的手,“恐怕我们要死在这里了,明明我说过会保护你,你只需要在长安城里吃遍美食就好,可惜我食言了。” 事情的发展确实一直在打破他的预料,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抗不住一位知神境巅峰崩碎气海带来的毁灭力量。 不管他有多不甘心,此刻都已没辙。 但叶桑榆却很冷静,她反过来攥紧李梦舟的手,说道:“别怕,我有帮手。” 李梦舟错愕,这句话好熟悉。 “你有啥帮手?” 叶桑榆说道:“我有大师兄。” 虽然明知道叶桑榆不是那个意思,但李梦舟也有些吃味,他郁闷地说道:“苏别离远在沧海,哪能来得及?” 何况这是知神境巅峰大修士崩碎气海,就算苏别离来了,也不一定抗得住。 叶桑榆继续说道:“我还有天书。” 李梦舟不解。 而叶桑榆已经闭上眼睛。 青羽宗宗主气海里暴涌的灵元已经席卷而来。 魏国那些甲士纷纷惨叫着湮灭,夕水街里被灵元波及之处,尽皆粉碎,化作人世间的尘埃。 就连青羽宗剩下的那些修士也未能幸免,夕水街里住着的那些非富即贵之辈倒是暂时没有受到性命威胁,但也都在家里瑟瑟发抖,大片尘土自屋顶泄落。 姜国那几名甲士因所在距离够远,虽被暴风雪里的气息压迫的喷血不止,可至少有一息尚存,但此刻也逃殒命的结局。 而在下一刻,夕水街里再度刮起一股狂风。 那暴风雪也在瞬息间消散。 有尖锐的剑鸣声响彻整座长安城。 斩碎风雪,划破夜空,在青羽宗宗主彻底崩碎气海前的那一瞬,飞剑刺入他的丹田气海,让得那暴涌的灵元仿佛失去了释放口,竟又重新涌入青羽宗宗主的气海里,在青羽宗宗主那惊恐的神情下,气海之门崩塌,灵元直冲天际,照亮长安,在夜空里崩碎开来,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弭。 青羽宗宗主呆滞地站在原地。 他注视着那出现在夕水街前的身影,微微张开嘴巴,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青衫飞扬,苏别离伸手握住扶摇剑,回头看向叶桑榆,微笑着说道:“师妹,我来得应该够及时吧。” 李梦舟面容呆滞,他感到很费解,苏别离居然真的出现了? 难不成苏别离一直都在长安城里?否则怎么来得这么快?! 叶桑榆则很是惊喜,“大师兄果然没骗我,在我遇到危险时,大师兄就会来救我!” 这跟在姜国琅琊城里时的情况完全不同,那时候来得只是苏别离的剑,但不管是他的剑,还是他本人,能够在瞬息间直接跨越距离,出现在这里,都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梦舟忽然把叶桑榆拉到怀里,很是警惕地看着苏别离,“这是我媳妇!” 苏别离愕然。 李梦舟又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四章 讨债 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也是惊恐莫名地看着忽然出现的苏别离,青羽宗宗主那般恐怖的崩碎气海造成的力量,居然被苏别离轻而易举压制回去,甚至直接毁掉青羽宗宗主的气海,让其自食恶果,无不彰显着苏别离这位世间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强大。 可不管苏别离有多强,青羽宗宗主毕竟是知神境巅峰的存在,哪怕是亲眼所见,他们也无法想清楚,苏别离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他居然已经破入玄命?! 苏别离轻笑着说道“我能出现在这里,是因天书,不管师妹身处何地,有天书牵引,都能让我瞬间出现在师妹身边,那并非是我的能力。” “而我那一剑,直接毁了青羽宗宗主的气海,让他的灵元散尽,若我来迟一步,他气海灵元全部暴涌出来,就算毁掉他的气海也于事无补,因为那本身就是崩碎气海的力量。” “我只是在最佳的时机,先一步毁掉他的气海,让他自己没东西可毁,修士气海一旦被外力摧毁,其内灵元就会瞬息散掉,而我那一剑也足够强大,于是便呈现出这样的结果。” 看似苏别离说得很简单,但能在知神境巅峰大修士要崩碎气海之际一剑毁掉他的根基,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到的。 只能说,不愧是苏别离。 余不寐想要毁掉青羽宗宗主的气海自然也能做到,只是暴涌而出的灵元近在眼前,对抗时消耗的力量就已经很大,而苏别离忽然出现,出其不意,又恰在最关键的时候,青羽宗宗主死得倒也不冤。 只是此时余不寐没有理会苏别离,他也没有去看青羽宗宗主的尸体,而是注视着夕水街里缓缓消散的暴风雪,略有讽刺地说道“倒是动作够快,好一个堂堂玄命境大物。” 他显然不是在夸赞唐饺。 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也是面色微变,却只能沉默不语。 很明显,因为苏别离的出现,不管唐饺原本想要做什么,都已经选择了放弃,但不意味着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别离轻皱眉头,叶桑榆当即把刚才的事情传述一遍。 李梦舟说道“就算他没有真的做什么,但也威胁到了桑榆,你既是悬海观大师兄,怎么也得做些什么吧。” 苏别离点点头,居然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目标显然就是芍华书院。 李梦舟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我服你。” 叶桑榆担忧地说道“那个唐饺真正忌惮的是老师,大师兄可不是他的对手啊,这样直接找上门去不太好吧?”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那可是苏别离啊,就算面对的是玄命境大物又如何?只是观主首徒这个身份,就能让那个唐饺客客气气的,人家又不是白痴,还敢真的肆无忌惮的杀死苏别离不成?” 在旁边听着的北藏锋,淡淡说道“但在此之前,他已经很是肆无忌惮,苏别离虽是观主首徒,可叶桑榆也是观主亲传,他先前有胆子那么做,现在又没了胆子,我不相信只是因为苏别离的出现。” 李梦舟皱眉说道“那这里面肯定有一个原因。” “先不管唐饺的想法,姑且把他出手当做是因为观主不在魏国,而夕水街的局势也相当糟糕,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凑热闹,那么只要不是观主亲自赶来,就算是苏别离,他也能杀,可既然他不敢杀,也许问题关键不在桑榆和苏别离的身上,而是在于悬海天书。” 北藏锋眸子里有灵光闪现,说道“苏别离能够从悬海观瞬息来到长安城里,就是因为他和叶桑榆都能看懂天书,又都是观主徒弟,是起于天书的牵引,亦是天书的神通手段,才能让他不需要时间,直接跨越距离。” “而往更深处去想,观主也能瞬息来到长安城,凡是入了玄命境界,距离便都不是问题,但想要轻易跨越两大王朝的距离,也不是寻常玄命境大修士能够做到的,也许观主能够做到,可人毕竟都有侥幸心理。” “真正让唐饺放弃的主要原因,便在于天书,因为就连苏别离都能轻易跨越距离出现在长安城里,对观主而言,自然是更加简单的事情,观主本身就能无视距离,又有天书牵引的话,那是半点侥幸都不会存在,便构成了唐饺的恐惧,让他及时收手。”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不管唐饺原本有什么目的,他都显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恐怕就是苏别离当面打他的脸,他顶多心有怒气,也不敢杀苏别离。” 叶桑榆满怀期待地说道“那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李梦舟摇摇头,说道“唐饺那股威压,差点要了我的命,不管他想做什么,这个仇我都记下了,可唐饺不敢杀苏别离,不意味着我就能杀他,相信苏别离也不能杀他,便没必要去凑热闹。” 他朝着余不寐走去。 他心里有疑问已经憋很久了。 但是没等他开口说什么,余不寐便摆摆手,看向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说道“麻烦是你们这位国师造成的,屁股也该你们来擦,有什么话都最好憋在心里面,有苏别离在,唐饺只能乖乖待在芍华书院里,而只要我想,便能把整座长安城杀尽。” 他是在威胁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也是在威胁魏国皇帝,没有山海清幽存在的一朝都城,知神境巅峰便是最强战力,虽然长安城里有一位五境之上的存在,但现在也跟没有一样,余不寐的威胁便不只是说说而已。 山海清幽对皇帝持礼,那是山海清幽的态度,何况有像姜国那般,气运圣地被皇室掌控,有像燕国那般,皇室如同傀儡,一朝皇帝的地位有多高,都在于山海清幽秉持着什么样的态度,世间诸国里都不相同。 姜国山海清幽能够跟皇帝平起平坐,燕国山海清幽就是皇室的爹,西晋山海清幽则跟皇室更像是邻居,有事会帮着解决,没事的时候偶尔串串门,基本是各玩各的,南禹山海清幽被皇室尊敬,那是互惠互利的。 而魏国山海清幽跟皇室也同样像是邻居,且是属于那种隔着很远的邻居,只能是有事看心情帮着解决,没事就连串门都不需要。 但不管各国里的山海清幽跟皇室有什么样的关系,唯一相同的是,山海清幽都依旧会站在各国的立场里,类似灭朝这般的大事件,山海清幽自然得帮‘自家人’,可如果皇室跟山海清幽对着干,那山海清幽自然也可以不保皇室。 这些事情对于山海清幽而言是态度问题,对各国皇室而言则是选择的问题。 有悬海观的苏别离和叶桑榆身在长安城里,且叶桑榆遇到性命威胁,那都是有可能改变悬海观态度的大事,魏国皇帝自能清楚该怎么做选择。 而面对余不寐的威胁,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都不敢说什么,若是换做平时,哪怕是玄命境界的大物敢说杀尽长安城,皇室也半点不惧,因为只需要搬出悬海观,就能万事大吉,可现在这种情况,显然得暂时安分下来。 芍华书院。 有书童拦住苏别离的去路。 “你是不认得我?还是唐饺让你来拦我?” 看着眼前那最多十四五岁年纪的书童,苏别离微微挑眉。 那书童脸色微变,很是生气地说道“你怎敢直呼我们院长名讳!” 苏别离神情怪异地看着书童,说道“芍华书院的院长是熊老师,而那唐饺只是暂掌院长之位,难不成现在的芍华书院已经是唐饺的了?” 他没有等待书童的回答,只是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唐饺胆子果然很大啊,明知道我师妹就在夕水街,他还把威压覆盖在整条夕水街,就算他没有刻意单独针对我师妹,但他亦是有罪,现在居然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自诩为芍华书院真正的院长了?” 书童着急的想要说什么,但苏别离显然不打算理会。 而在芍华书院里,有一道声音传出,“苏先生,那书童年岁小,心思没有那么重,我虽然只是暂掌院长之位,可毕竟也是院长,他那般称呼我,无可厚非,我绝没有要取代熊院长位置的意思,苏先生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没必要一来就给我按这么大一个罪名。” 苏别离淡淡说道“我只是见我眼前所见,用事实说话,就算你没有要取代熊老师院长之位的想法,但你威胁到我师妹的安全,那便是事实。” 芍华书院里没有声音再传出来,但不多时,唐饺的身影便出现在芍华书院门口。 他朝着书童摆摆手,那急得面红耳赤的书童连忙躬身施礼,便退回到芍华书院里。 唐饺面带微笑的看着苏别离,轻声说道“素问悬海观里有天书,却未闻天书有此般效用,居然能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把苏先生一瞬间传送到长安城来。” 苏别离冷笑道“所以你怕了?” 唐饺摇着头说道“我不明白苏先生的意思,国师要利用李梦舟把余不寐引出来,但搞得动静确实有些大,北燕道宫的中圣殿教谕死在长安城里,便也意味着魏国和燕国之间,很难再善了,陛下跟姜国结盟已经是必然的结果,我出手是为不让国师再继续错下去,或许是我因急切心理,不小心误伤了叶先生,那的确是我的过错,在这里向苏先生赔个不是。” 唐饺很有诚意的鞠躬,以堂堂暂掌芍华书院院长之位的身份,朝着苏别离这个小辈行此大礼。 因观主的缘故,苏别离的身份确实很高,但论起辈分来,唐饺其实该是和观主同辈的,虽然他连观主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叶桑榆的确活得好好的,而且唐饺的解释也很合理,就算唐饺出手的时间有问题,可正如魏国皇帝介入的时间迟缓,把理由用在唐饺身上也能合适,无非是唐饺有可能背叛了姜国梨花书院,但那跟苏别离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然而,在唐饺躬身垂首,平淡的神情下,苏别离的声音忽又响起,“我来是问罪的,不是听你解释的,我只看事实说话,我师妹确实受了伤,那我就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唐饺平淡地面色骤然一变。 他缓缓直起腰身,皱眉看着苏别离,说道“苏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没必要非得那么做。” 苏别离淡淡说道“我是她的大师兄,保护她是我的责任,我家老师说过,在师妹入世期间,有人敢欺负她,我就百倍讨回来,而你让她受伤,甚至差点死掉,我更该千倍万倍的讨回来,而如果我做不到,那老师就会亲自来讨债。” 唐饺睁大眼睛,身子轻微颤抖着,显然在压制心头的怒火,可在苏别离那极其平静地眼神注视下,唐饺竟是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若是观主来讨债,那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我姓李 长安城里某家酒肆。 虽然已值深夜,各家门铺都已打烊,但像酒肆这般场所,总会有开门直到天亮的。 好酒好菜上桌。 余不寐直接捧起酒坛,吨吨吨喝个痛快,极其舒爽地吐出口酒气,如同曾经李道陵那般,邋里邋遢的用衣袖抹了把嘴,伸手抓住一只鸡腿,便啃了起来,弄得满脸油腻。 坐在旁边的叶桑榆目瞪口呆。 她对面的北藏锋手里捧着书,嘴巴微微张着,心想似余不寐这般前辈,原来都是这样吃饭的。 而坐在余不寐正对面的李梦舟则没什么过大反应,他只是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说道“青羽宗是怎么发现您的?” 余不寐淡淡说道“不是青羽宗发现我,而是我出现在青羽宗眼前。” 李梦舟挑眉说道“所以您来长安城真的是针对青羽宗?” 余不寐摇摇头,说道“我针对的不是青羽宗,而是青羽宗宗主在针对我,剑仙在燕国雪山拔剑之后,不仅是道宫迫切想要找到我,青羽宗宗主也有了怀疑我没死的可能性,我来魏国,只是躲避道宫视线,恰巧得知青羽宗宗主依旧想要杀我的事情。” 李梦舟不解地说道“您既是要躲避道宫视线,又为何主动出现在青羽宗宗主的视野里?那也相当于是暴露在道宫的视线里。” 余不寐灌下一口酒,说道“因为我不想再躲避,说起来,那实在很没有意思,我来魏国,是剑仙在雪山拔剑之前的事情,而自不二洞当年的事情真相大白时,我便已经不想再躲,出现在青羽宗宗主视野里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北藏锋放下手里的书,他犹豫了片刻,问道“所以,七先生到底在不二洞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余不寐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挠头,看着李梦舟说道“我也一直很费解,在听闻姜国离宫剑院那位七先生来自不二洞时,我就一直在思考,可却没有想明白,你到底哪位啊?” 北藏锋“” 叶桑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余不寐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合着你们刚才聊了半天,居然是根本不认识? 不管是北藏锋还是叶桑榆都根本不信余不寐那番鬼话,只道他想隐瞒李梦舟的身份,可既然李梦舟都已经向着世人承认他来自不二洞,其具体身份又何必再隐藏呢? 李梦舟从怀里掏出婳儿姑娘交给他的属于虞大家的玉佩,递到余不寐的面前,说道“这是她的遗物。” 余不寐看着那刻着‘余’字的玉佩,沉默不语,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也回忆起往昔,神色重又变得复杂。 李梦舟又把不二剑摆在余不寐的面前,继续说道“原本包裹着这把剑的黑蚕布,该是属于您的,我把它制作成了黑蚕甲,送给了虞大家,此剑是我在不二洞后山捡到的,是洞主在那一战里丢失了剑,在捡到这把剑的那一刻,我便被一双眼睛盯上了。” 看似他没有说多少,却又透露出很多信息。 余不寐若有所思,问道“你姓李?” 李梦舟点点头,答道“我姓李。” 看似他们说了一句废话,却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北藏锋和叶桑榆对视一眼,都是满眼疑惑。 余不寐忽然开怀大笑,随手一拍,桌上的酒坛便飞向李梦舟,后者把酒坛重新按在桌面上,“你姓李实在有趣!可你胆子也很大,心更大的该是我那师兄,这把剑合该属于你!” 北藏锋皱眉,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个念头,很是惊恐地看向李梦舟,“你是?!” 李梦舟好像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默默摇头。 余不寐轻咳一声,拍了拍自己面前的酒坛,说道“姓李不代表什么,何况不二洞里也不只有一个姓李的。” 北藏锋沉默不语。 他为自己刚才那个想法感到震惊,但李梦舟的反应和余不寐的回答,都貌似推翻了他的想法,纵使他自己也觉得根本不可能,但不知道为何,心情居然反而变得奇怪起来。 是啊,不二洞里不只有一个姓李的,可问题是,李梦舟的年纪跟哪个姓李的都不符合,那答案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余不寐把啃剩的鸡腿丢在桌上,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爹死了,你娘也死了?” 李梦舟说道“病死的。” 他话音刚落,便又说道“我只是听说,因为爹死了,所以她也死了,我没有见到她,因为我当时貌似也活不成,等我活下来,有去找过,却连她的坟在哪都没找到,只是找到了几个认识她的人。” 余不寐说道“你娘只是普通人,你爹也是个孤儿,他虽在姜国入了不二洞,但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姜国人,不二洞收徒,也不会在意出身,更不会探究出身,你已一无所有,于是便想走向那条路,但或许从一开始,你并不想走那条路,只是在你发现自己没有路可走时,就只能走那条路。” 李梦舟微微皱着眉头,提起酒坛灌了一口,把酒坛重重砸在桌子上,说道“韩一被困在燕国雪山。” 余不寐说道“我有听闻,我会去一趟雪山的。” 李梦舟说道“司徒朝元虽被剑仙打伤,可那里毕竟是道宫,若你此时前往,只能是有去无回。” 余不寐冷笑道“也许我在世间到处躲躲藏藏很是狼狈,甚至像个小丑,但我亦是看遍了世间风景,我在参透第三篇章,并且有了些眉目,我当然不会傻傻跑过去送死,但只要我站在雪山里那一刻,便谁也不能挡我!” 他话音落下散发而出的气势,让得北藏锋和叶桑榆心悸,整个酒肆里温度都似乎骤然降低了数倍。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我知道小七在哪。” 余不寐轻声说道“我也知道她在哪。” 李梦舟说道“我会拼命使自己变强,把道宫毁于一旦,让他们为当年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余不寐抬眸说道“南禹、东魏、西晋、北燕和处在天下中心位置的姜国,都有一座气运圣地,虽然目前天地间气运复苏,可并没有蒸发到最狂烈的时候,你若要变强,便需把每座气运圣地都走一遍,不管是当前,还是曾经,气运圣地都不是什么人想入就能入的,那意味着你前方有数座大山在拦着,但那也是你最快提升境界的唯一方式。” 李梦舟说道“我已入姜国千海境,剩下四座圣地而已,我要去,便如剑锋所指,不可阻挡!” 所谓气运圣地,初入感悟最深,二入效果大打折扣,再入便收效甚微,但五朝里气运圣地各不相同,便如从燕国朝雾城里走出来的雪夜太子,能够在姜国千海境里连破两境,若能把五座圣地全走一遍,自然是天大的机缘。 但除了姜国千海境偶尔对外开放,其他四座圣地便不是外人能入的,自然要面临着很大的难题,可这一切对于李梦舟而言,都是必须要走的路。 余不寐很是满意的看着李梦舟,说道“我不能帮到你什么,要去燕国,我也得有准备才行,青羽宗宗主已死,中圣殿教谕已死,道宫就算找到我的位置,但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找到我的人,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但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经此一役,魏国和姜国结盟已然是板上钉钉,待得西晋和南禹的态度稳定,天下之战便会打响,我会暂时离开魏国,若你能活着,我也没有被道宫的人找到,便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时候。” 李梦舟淡淡说道“我会活着,而且会活得很好。” 余不寐离开了酒肆。 苏别离来到了酒肆。 “老师很喜欢师妹,师妹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我的态度便是老师的态度,陛下会着手准备和姜国来使签订盟约,我也会给你开方便之门,让你登招摇山。” 看着坐在对面的苏别离,李梦舟点点头,说道“多谢苏先生。” 苏别离说道“虽然悬海观有了态度,但战局不会那么简单,老师自有本事杀死司徒朝元,可司徒朝元只要躲在朝雾城里,便是老师也很难轻易杀他,因为那样一来,整个燕国都会覆灭,不管燕国皇帝怎么样,燕国百姓是无辜的,山海清幽不能对普通百姓下杀手。” 李梦舟说道“我有想过观主能够直接出手,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哪怕观主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强者,可我也从来没有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山海清幽制定规矩,维持着世间平衡,那不是一方强一方弱,就能解决的问题,我要杀的人自然由我来杀。” 苏别离微笑着说道“七先生想凭借自己来杀司徒朝元,倒是真的勇气可嘉,我反而有些期待。” 王行知已经很强了,但跟司徒朝元相比,也完全不够看,剑仙虽在雪山拔剑,重伤了司徒朝元,但如果司徒朝元以朝雾城的力量反击,纵使不能杀死剑仙,剑仙也不能轻易走出雪山,身在朝雾城里的司徒朝元,不能说举世无敌,但起码很难被杀死。 剑仙能够重伤司徒朝元,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能因为剑仙一时壮举,世人便敢小觑司徒朝元。 李梦舟想要杀掉司徒朝元,在苏别离看来,当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也没有想着劝阻,悬海观帮姜国,其一是因为司徒朝元打破了山海清幽的规矩,其二自然也有叶桑榆的缘故,那不意味着悬海观就真的全心全意为姜国,为李梦舟着想。 悬海观终究还是魏国的悬海观,也是天下的悬海观。 其实李梦舟也能大概明白苏别离的意思,以他目前知神上境的修为,纵使能借助《蚕灭卷》第二篇章具备斩杀普通知神境巅峰修士的力量,但如中圣殿教谕和青羽宗宗主这般不普通的知神境巅峰修士,他对付起来都无比艰难,又何况是五境之上的大物。 但有些事情不是明知做不成就选择不去做的。 有时候人就是得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那并非愚蠢,而是对自己来说,值不值得去做。 纵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亦无怨无悔。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六章 赏雪 芍华书院里。 那书童看着走回来的唐饺,很清晰的巴掌印呈现在他的左脸上,就连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好像在污泥里打滚了一般,看着实在狼狈不堪。 “院长您这是怎么了?” 唐饺的脸很黑,想他堂堂玄命境大修士,又暂掌芍华书院院长之位,居然遭此奇耻大辱,若不百倍讨回来,便枉为人子。 然而想是这般想,他目前还真就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有观主那位庞然大物站在苏别离背后,甚至有可能他刚要动作,观主便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到时候面对的就不是羞辱,而是连性命都没了。 苏别离突然出现在夕水街的画面,确实有些吓到了唐饺,他从未敢小觑悬海观,但事实上,他依旧低估了悬海观的可怕,观主自该更是超乎想象的可怕,不能因观主暂时不在魏国,就敢没有顾虑,相比只是被苏别离羞辱,那反而是很幸运的事情。 唐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否则有气不能撒,硬生生憋着,对身体也是很不好。 “我近期要闭关,任何事情都不要来打扰我。”唐饺往前走着,忽又停步,着重道:“是任何事情。” “是。”那书童躬身称道。 翌日清晨。 站在长安城前,李梦舟重又回身望去,呈现的依旧是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他微微眯着眼睛,随即看向身边的叶桑榆和北藏锋,说道:“走吧。” 叶桑榆也回头看了一眼,很不解地说道:“为何大师兄不和我们一起回悬海观?” 北藏锋淡淡说道:“因为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叶桑榆疑惑道:“大师兄来长安救我,难不成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李梦舟站定脚步,看着叶桑榆说道:“苏别离长安的目的自然只有救你这件事,而你虽然得救,但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 叶桑榆很是苦恼地皱着小脸,“中圣殿教谕和青羽宗宗主都已死去,那个唐饺也被吓退,还能有什么事?” 李梦舟揉了揉叶桑榆的脑袋,笑着说道:“别想了,他有他的事做,我们有我们的事做,能够如此简单就得到登招摇山的资格,便不要多做耽搁,也许战争打响的速度要远比我们从招摇山下来的速度更快,我们得以最快速度赶到沧海。” 虽然叶桑榆已经登过招摇山,但二次登山亦能有所收获,何况就算叶桑榆不登山,也不可能让她留在长安城里,哪怕苏别离允许他们登上招摇山,可此去悬海观的途中,却不会那么简单。 拦路者会成群的出现。 魏国跟姜国结盟,不意味着魏国境内某些修行山门,便愿意跟离宫剑院里与山外有牵扯的七先生结盟。 秦承懿和徐鹤贤搞出来的麻烦,没有那么容易被平息,世间想要杀死李梦舟的修士,大有人在。 魏国境内,某处山野。 余不寐驻足小溪边,凝视着溪对面的丛林,溪面结着一层薄冰,冰层下有小鱼游走,白雪皑皑,覆盖着整片山野,寒风凛冽。 他忽然挑眉,回身看向来者,笑呵呵说道:“真是奇怪,自暴露出来,便好像再也无法隐藏,居然这么快被你找到。” 苏别离揖手说道:“余先生要想藏,自然能藏得住,只是我在长安城能够看得清楚一些,余先生藏而未藏,只需有个方向,便能找到,但只要时间长了,辨别不得方向,自然想找便很难再找到。” 余不寐笑着说道:“我本来要藏,后来又觉得先不藏,因为有尾巴跟着,那便该把尾巴斩去,才能藏得安心,我只是有点好奇,那尾巴是怎么出现的?” 苏别离说道:“是唐饺。” 余不寐皱眉说道:“芍华书院里果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苏别离说道:“熊老师最懂规则,也善于规则,只要在规则里遵守着本心,便是最大的善,所以他没有问题,但唐饺心思重,且善于隐藏,世间最难搞懂的事情就是人心,我目前尚不知唐饺真正用意,他没有继续把目标放在师妹那里,是因为有我在,而他把目标放在余先生这里,也许是他本来的想法,也许是他只能走这一条路。” 余不寐笑眯眯说道:“要么是他想杀我,要么是他想杀很多人,有些人暂时不能杀,是因为有你的出现,而我独自前行,的确是他最合适的目标,但也确有可能他想杀的只有我。” 苏别离说道:“不管他要杀的人是谁,他都不敢轻易杀我师妹,看似他在夕水街里毫无顾虑的出手,其实处处透着顾虑,他该是下定了很重的决心,才会出手,但心里那份更重的犹豫,仍然影响着他。” “他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却又不敢真的侥幸,所以他只敢伤我师妹,却绝对不敢杀我师妹,可也因此,他的真正目标很难搞得清楚。” “不管他有没有杀我师妹的心思,但伤我师妹却是真,此事便都不可能轻易揭过,而若非余先生出现,就算唐饺未出手,青羽宗宗主也会伤害到我师妹,换而言之,余先生便也救了我师妹,唐饺要对余先生出手,我理应插一脚。” 余不寐笑着说道:“苏小子当真很讲道理。” 苏别离继续说道:“其实我很好奇,当年李洞主要打破五境壁垒入玄命,但有道宫王行知亲自出手,按理来说,不二洞不可能有人活着,但事实上,余先生活着,韩一活着,李梦舟也活着。” 余不寐皱眉,又怅然一叹,说道:“我师兄非凡辈,他入玄命,自然非普通玄命,若不是要救我们,他放弃继续破境,纵使王行知也只有陨落一个下场,他以己命,护我等周全,却也护不得整个不二洞。” “师兄能隐藏我们,是借助《蚕灭卷》第三篇章,但李梦舟的事情,其实我也是才刚刚知晓,虽然是李梦舟捡到了师兄的剑,但他能拿得起那把剑才是关键,或许那也是师兄临时冒出的念头,所以就连我都不清楚。” “说来却也是很巧的事情,李梦舟本该死去,但只因他捡到了那把剑,师兄看到他拿起那把剑,于是,本该死去的他,又活了。” 李道陵若是想活,自然能活,但不二洞的人却都要死去,于是李道陵选择死亡,不二洞里便有人活了下来。 也许在旁人看来,纵使不二洞的人全都死了,只要李道陵活着,也能复仇,但李道陵在破境的过程里被围攻,他哪怕坚持破境,也有很大危险会失败,到时就算能活着,也是废人,就会变成道宫的阶下囚,何况相比他一人的生死,他更希望不二洞的人能够活下来,只是他没有能力做到让不二洞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苏别离沉默了片刻,说道:“不二洞里有洞主,有余先生,有依次排行的韩一,是西晋某大族公子,赵二是魏附属梁国人,李三来自姜国,俞四是南禹人,颜五是魏国人,陈六是晋附属宋国人,及当年刚入门的第七名弟子,既是姓李,李梦舟若非李洞主后人,便该是那李三先生的后人。” 余不寐点点头,说道:“只是因为他要替不二洞复仇,手里握着师兄的剑,世人对他身份多种揣测,其实他的身份并没有那么重要。” “虽然韩一是不二洞首席弟子,但却不是年纪最大的,他们的排序只是按入门先后,不二洞那些小家伙有不少都已成亲生子,但只有李梦舟活了下来,是因他资质够高,是因他握起了师兄的剑。” “师兄拼命护他周全,但用意其实不只是希望他能重振不二洞,若他没有那个心思,那把剑便只是一把废铁,他的气海会被封禁一生,安安稳稳地当个普通人,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他曾经有恐惧,有懦弱。但该是小时候的某些经历,让他最终义无反顾的踏上这条道路,师兄帮他安排好了一切,选择权却是在他手里,这条道路并不好走,但人生又有哪条路是好走的呢?” 余不寐摆了摆手,似是不想再说这些,他望向小溪对面。 溪对面的丛林里出现了一群修士,那是道宫在魏小天门的人。 苏别离看着他们,淡淡说道:“北燕道宫素来傲慢骄奢,连中圣殿教谕那般存在都身首异处,他们仍敢前来,并非他们不怕死,而是那种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姿态,驱使着他们,且有唐饺帮他们镇声势。” 余不寐说道:“不过是一帮蠢货罢了。” 他抬手出剑。 剑气划过溪面,薄冰破碎,水流翻涌,雪花飞扬,伴随着猩红溅起,竟是一剑斩杀小天门近百修士! 因道宫天门圣殿在魏国境内发展的不错,各小天门掌教除了一部分四境巅峰修士,也有入了五境的存在。 虽然不是倾囊尽出,但也是三境、四境、五境修士都有,却连余不寐一剑都挡不住,也是足够骇人。 苏别离的神情很平静,他转头朝着别处望去。 那里有一道气息内敛,却终是露出了一丝马脚。 “你很清楚,魏国境内的那些小天门根本上不得台面,只是想着让余先生没机会躲藏,让他一直暴露在道宫视线里,但只要他们全部死在这里,此题便轻易可解。” “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主要目的,你是来杀余先生的,想必也想到我可能会出现,虽然只是有可能,但你也做好了杀不得余先生,便至少让余先生继续暴露下去,可你有些太想当然了,道宫并非无所不能,魏国也很大。” “我一直都觉得你该是很聪明,也懂得隐忍,但我现在不得不推翻自己的想法,或许你此行的目的不似我想得那般,哪怕你确有计划,但推动你实施计划的,不是你的自信,也不是你的选择,而是你心里憋着气,只是想要发泄,被糟糕情绪所主控的计划,纵使再完美,也不堪一击。” 苏别离平静说道:“又何况你的计划本身就很糟糕,因为你的计划就是在糟糕情绪里制定的,那么浅显的问题,你居然完全忽略掉,说实话,我对你感到很失望,你该是玄命境修士里最蠢的一个。” 唐饺不是蠢,而是太骄傲,身份极高,地位尊崇,又很骄傲的人,却被苏别离羞辱,他所谓闭关当然只是借口,哪怕找着各种安慰自己的理由,但心中那口气是很难咽得下的,且他的目标是余不寐,又无需在意会不会得罪观主。 说得上蠢的一点是,他明明想到苏别离有可能会出现,但再次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苏别离肯定会护着叶桑榆回悬海观,觉得苏别离有可能会暂时留下,但那种可能性不大,何况苏别离也没道理要帮余不寐。 只是他没有深想,苏别离帮余不寐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叶桑榆。 而导致唐饺现在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他自是恨不得杀了苏别离,可他又不敢杀,那就相当憋屈了。 他想着自己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就连想要出气都出不来。 蹲在被白雪覆盖的灌木丛里,唐饺觉得自己有点腿麻了,实在有辱他堂堂玄命境大物,芍华书院暂掌院长的身份。 怕是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玄命境大物被两个知神境修士吓得躲在灌木丛里不敢出来,可硬要说,却也能说得通,若是好朋友,或根本毫无干系的人,会尊敬观主,当然也没必要惧怕,可在得罪观主时,又有几个敢说自己不怕的? 如果他真的在芍华书院里乖乖闭关,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自然也不会有如此尴尬的境地,明明已经被苏别离羞辱过一次,他偏偏又跑来再被羞辱,他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但继续蹲着也不是办法,他只能拍拍发麻的双腿,走出灌木丛,轻咳一声,看着苏别离和余不寐,微笑着说道:“好巧啊,出城来赏雪,居然碰到了二位,不妨一同赏雪?”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七章 答案 苏别离看着面露笑意,甚至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唐饺,沉默了少许,说道:“我低估了你的脸皮,修为越高,脸皮自然越厚,许是我打得轻了。” 唐饺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他暗自压抑着怒火,说道:“我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脸。” 苏别离淡淡说道:“我也是生平第一次打玄命境修士的脸。” 他缓缓抬起手掌,继续说道:“但我不介意再打第二次。” 唐饺沉声说道:“我向来敬重观主,你是观主徒弟,我看得是观主的面子,你莫要得寸进尺,否则我不也介意替观主管教管教你!” 苏别离平静说道:“能够管教我的只有老师,你对我出手,便相当于对我老师出手,就看你敢不敢。” 唐饺双目猛睁,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加速,继而又慢慢恢复平静,他吐出口气,说道:“不管是入世的叶桑榆,还是你苏别离,不能杀你们,只是世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何况一般人也杀不死你们,值得观主出手的也就是像我这般有实力轻易杀死你们的强者,那是以大欺小,观主便也有理由出手,但观主从来不会骄纵自己的徒弟,我可以教训你,只要不杀你,观主就不会找我麻烦。” 苏别离讶然说道:“原来你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 闻听此言,唐饺心下郁结,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事实上他的确是才想到,主要是之前钻了牛角尖,被观主吓得太狠。 悬海观里的弟子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观主出手的前提,是苏别离和叶桑榆他们遇到生命危险,且是被以大欺小的情况,若是同辈修士,或境界相差不够悬殊,观主自然没道理出手,否则悬海观弟子也成长不起来。 看似苏别离说得轻松,但暗地里已然全神戒备,虽然观主的确不会轻易出手,但观主的底线其实要比唐饺想得更低一些,只要悬海观在外行走的弟子不是真的性命垂危,就算被人打得再惨,观主都不会出手。 而事实上,就算观主不出手,他的名号也吓得别人根本不敢对悬海观入世弟子下死手,曾经苏别离入世期间,因得罪人太狠,那些做梦都想着要杀他的,全然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但最终真的敢有动作的也依旧寥寥无几。 唐饺作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沉声说道:“就算你是观主的徒弟,未来甚至可能会继承悬海观,但我终究是入了玄命的强者,我亦是暂掌着芍华书院院长之位,都不该是你能够轻易羞辱的,此番羞辱,我自该讨回来!” 苏别离神色如常,平静说道:“说来我跟玄命境修士交手的机会不多,倒也十分值得期待。” 余不寐站在一旁,捧着酒葫芦,美滋滋的饮酒看戏,闻言,忍不住笑道:“观主首徒,确实足够霸气,又有趣,不愧是年轻一辈第一人。” 苏别离没有回头,只是依旧平静说道:“此前或许我是年轻一辈第一人,但自从知晓韩一没死,我这头衔便做不得数,我会找机会跟韩一再来打过,让曾经没有结果的那一战有个结果。” 曾经倒也并非没有结果,只不过结果是势均力敌,但苏别离想要的显然是赢,而非平局。 那本该是他毕生的遗憾,但韩一没有死这件事情,让他的遗憾变成了希望,此刻仅仅只是想起,苏别离竟有些热血沸腾,气海里灵元滚动,强大的气息暴涌而出,在一瞬间节节攀升,震颤着整片山野。 近距离感受着那股气息,余不寐神情凝重,感叹道:“世间修士,在此般年纪,能够与你相提并论者,绝无仅有,自不二洞覆灭,韩一在世间蛰伏太久,他没有你在悬海观那般资源,纵使曾经你们并肩站在年轻一辈最高峰,但如果韩一不能在这些年里修为大幅度跨越,便也不能与你争锋。” 苏别离那股气息强大到直逼玄命,那在年轻一辈修士里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连唐饺也有些感到颤栗,那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惊,并不代表其他意思,苏别离再强,也没有打破五境壁垒,那天堑般的差距,是不能轻易跨越的,但苏别离还很年轻,未来他该成长到何等地步,才是真正让唐饺感到颤栗的事情。 若非苏别离是观主的徒弟,跟这样的妖孽之辈结怨,唐饺自是要不顾一切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纵使他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但只要想到观主,此念头便如梦幻泡影一般,触之即碎。 青袍舞动,扶摇剑在手,苏别离抬眸望向唐饺,剑意雄壮! 受剑意惊扰,山野间树木张牙舞爪,抖落着雪花,一股脑全部朝着唐饺所在的方向涌去,寒风飕飕,冰雪拍脸,使人汗毛倒竖。 苏别离抬手出剑。 剑意如虹! 唐饺紧紧皱着眉头,就算想清楚观主不会轻易露面,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但面对苏别离那强势的一剑,他也不可能乖乖受着,缓缓抬起右手,照着那道剑意狠狠一抓,山野间便有光芒大盛,似是胜过了耀阳。 苏别离再次斩出一剑,剑意之势也跟着大盛。 两股力量的碰撞却也只持续了数息,便轰然爆开。 余波席卷了山野,方圆百丈被摧毁殆尽,而气浪依旧向外延伸,一股波纹散开,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唐饺挥手驱散烟雾,淡淡说道:“这便是你的全部本事?” 他一步迈出,便直接站到了苏别离的面前,右手伸出,一把按住了苏别离的脸,掌心里有凝聚地灵元爆开,伴随着一团浓烟,苏别离的身影便倒飞出去。 苏别离翻身落地,抹掉嘴角的血迹,抬眸看着唐饺,说道:“你现在很得意吧,终于能报之前羞辱之仇,但很遗憾,我不会让你如愿。” 他攥紧手里的扶摇剑,脚下一蹬,便如离弦之箭般掠向唐饺,右臂绷紧,一剑大力斩出! 唐饺沉着脸,仅是一挥袖,便崩碎了那股剑气,但苏别离动作很快,立即便半路转向,继续朝着唐饺冲过去。 如此往复,唐饺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苏别离,猛地睁大眼睛,“你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来让我产生顾忌!?” 他不能杀苏别离,而若苏别离拼命,他自然只能躲,苏别离斩出的剑也只是幌子,目的就是靠近他,从而让他捉襟见肘,让得苏别离能够借此找到反击的机会。 可哪怕是清楚苏别离的目的,唐饺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应对,就算是躲,可苏别离的攻势不间断,且已极快速度朝着他靠近,他又不能动用足够强大的力量回击,担心着会不小心把苏别离打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别离接近,心里好不憋屈。 不管他多少次的拦下苏别离的剑,都能让其找到机会更进一步,且接近他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他只能感叹年轻人的体力果然是很好。 但唐饺绝不会愿意再次被苏别离打脸,他任由苏别离接近,暗中控制好力量,保证不会把苏别离打死的情况下,待得苏别离迫近一丈内时,便一掌推出,让苏别离再无躲避的可能性。 那一掌推出的气浪,撕扯着空气,竟带着尖锐的划破空气的声音,天地灵气被挤压成线,瞬间便封死了苏别离所有退路。 他冷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手段来。” 苏别离根本没有搭理他,他扫了一眼氤氲在自己周身的灵气,竟是完全不管不顾,继续加速朝着唐饺掠去,任凭气浪拍击在他身上,将他衣衫打碎,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血迹斑斑。 唐饺脸上的笑意很快僵住,虽然他控制好了力量,但苏别离如此不要命的冲击而来,就算不死,很可能也会半残,那跟直接杀死苏别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下意识收手,却忽然瞥见苏别离嘴角扬起一抹嘲笑。 他当即怒从心头起,便要不顾一切把苏别离打退,但为时晚矣,苏别离在那一瞬间,猛然加速,扶摇剑破空而至,啪的一声,刺破唐饺的衣袖,斜着又划破他的衣袍,在他胸膛和手臂上都留下一道深刻血痕。 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面,绽放一朵朵鲜艳梅花。 唐饺怒睁着双眸,他压抑不住想要杀掉苏别离的心。 可理智又告诉他,那么做的后果他根本承受不起。 果然,又一次的耻辱,让他直欲发狂。 苏别离微微喘着气,语气依旧很平淡地说道:“我境界不如你,但你怕我老师,我敢拼命,你却不敢,纵使你轻易就能杀死我,但你不敢杀,就算我同样也没能力杀你,却有机会能胜你。” 他完全不在意唐饺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我杀不得你,你杀不得我,但就这么让你活着回去,我又很不甘心,你起码得让我知道,你在夕水街出手和此时跟着余先生到此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唐饺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吐出口气,冷声说道:“我给过苏先生解释,不管你信与不信,理由都不会变,而我出现在这里,自有我的想法,那貌似不关苏先生的事,你何必非要与我纠缠不清!” 苏别离认真想了想,说道:“你伤我师妹的事情,我现已加倍讨回来,按道理来讲,你要做什么,的确与我无关。” 唐饺说道:“大家都该讲道理,我失手伤到叶先生,已向苏先生道过歉,而苏先生也加倍讨了债,我毕竟暂掌着芍华书院院长之位,就算是观主也不能毫无理由的杀我,我可以完全不计较苏先生的行为,也请苏先生讲讲道理,否则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同苏先生一起赴死,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算死了也不可惜,但苏先生还很年轻,那样做完全不值得。” 苏别离皱着眉头,说道:“你讲得确实很有道理。” 他也确实不能羞辱唐饺太狠,那一切的前提都是因观主对唐饺的威慑,所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哪怕到时候观主出面杀死唐饺,也不能让苏别离起死回生,的确很不值得。 唐饺点点头,微笑着说道:“那便请苏先生在旁看着,或是直接离开,不要做那些没必要的举动。” 他显然是要杀余不寐。 而一直看戏的余不寐,也是挑了挑眉,却依旧没说话。 因为苏别离再次开口说道:“以后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此时此刻,我依然管得,毕竟我不喜欢做一件事情半途而废,我讲道理,唐先生也该同样讲道理,就不要想着做些没必要的事情了。” 唐饺眸子里寒芒骤现,但很快便内敛了下去,他平静说道:“行,我给苏先生个面子。” 他没有半点犹豫的直接转身离开。 苏别离皱了皱眉,回头看向余不寐,说道:“我以为余先生会出手。” 余不寐笑着说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世间想杀我的人多了,唐饺又算个屁,何况我也不是白痴,此时出手,只会把问题搞得更大,就如他所言,真的逼急了,连你也会杀,那我自然也会死,实在得不偿失。” 苏别离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若离开,他必然会再次对余先生出手。” 余不寐说道:“那就请你陪我走一段,等我离开魏国,他便找不到我。” 苏别离点点头,说道:“也好。” 行走在路上,苏别离问道:“余先生要去哪?” 余不寐灌了一口酒,淡淡说道:“找一个答案。” 苏别离不解道:“什么答案?” 余不寐笑着说道:“世间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答案。” 苏别离若有所思,他抬头看着某个方向,继续说道:“那个答案应该不容易得到吧。” 余不寐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得先有点自保之力。” 苏别离没有再说话,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那一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也不得不暂时选择放弃。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两匹马 南禹枯禅外。 很简陋搭建起来的木棚下,坐着沈秋白和谢春风,他们仍在等着无念大师的态度,期间道生会来给他们送饭,但无疑在这里死等,是很容易焦虑且枯燥的事情。 谢春风渐渐已经失去了耐心。 坐在简陋木棚下闭目养神的沈秋白忽然皱眉,他抬眸望去,烈日当头,远方白雪皑皑,有冷风热风自不同方向吹拂而来,纠缠在一起,便很不舒服,但自那冷风起白雪皑皑处,有策马前行的一群人显露出身影。 谢春风攥着手里的剑,他的脸有些红润,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热得,又或者是因焦躁情绪而导致,但他的眼眸里都直欲喷火,在注意到策马前来的那群人时,他直接便拔剑出鞘。 道生穿过峡谷,也出现在了这里,他同样注视着那些策马而来渐行渐近的人,沉声说道“是北燕道宫修士!” “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姜国希望能够跟南禹结盟,燕国没理由不想。 “是北天门圣殿修士。” 策马而来的那群人都身着白袍,正是道宫北天门圣殿的服饰。 “为首者应该是北天门圣殿的大统领级修士,已入五境。” 沈秋白面色凝重,因为那些人里面不止一位五境修士。 北燕道宫圣殿里,有分最低级的小天门修士,修为基本都在四境以下,再往上便是各圣殿里的普通修士,大多数都在四境,分散在各国里的小天门掌教和真正可称山海修士的圣殿统领,都是四境巅峰的高手,而在统领之上,便是入了五境门槛的大统领,更高级别的则是圣殿教谕,修为普遍都在五境巅峰,以及最高的圣殿门主,那便都是打破五境壁垒,入了玄命的至高强者。 像圣殿教谕这般存在,各圣殿里都只有一位,但大统领级别的存在,每座圣殿里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十多个,那是轻易就能毁掉世间五境上宗以下山门的强大力量。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北天门圣殿修士,大统领级别的存在便多达六位,其下四境修士也有十多位,那对于沈秋白和谢春风而言,都是不得不谨慎的强敌。 骏马的嘶鸣声很是嘹亮。 枯禅峡谷前,尘土飞扬,携裹着片片雪花。 为首者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哪怕有宽大的白袍遮盖,也不能遮掩他壮硕的身躯,一双眸子如凶猛野兽,透着冷戾,在沈秋白和谢春风身上扫过,他勒紧缰绳,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意,说道“沈公子,谢山主,怎么,这是特地等着我呢?” 他看向道生,又看向峡谷入口,嘲讽道“又或者,是大师不愿见你们,这是被赶出门外了?倒是可怜” 在他话音未落,便有剑鸣声起。 谢春风根本懒得废话,直接往前踏出一步,在那人说话的时候,便已斩出一剑。 北圣殿大统领眉头骤凝,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便直接劈碎了那道剑气,平地掀起一股狂风,骏马嘶鸣,前蹄抬起,他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持刀,势大力沉,狠狠照着谢春风当头砸落! 坐在简陋木棚下的沈秋白抬手间,星昀剑便破鞘而出,划出一连串剑影,狠狠撞击在那把砸落的长刀刀身上,与此同时,谢春风也提剑上挑,电光火石间,那北圣殿大统领掠身而起,伴随着血花飞溅,却是其胯下骏马直接被谢春风一剑斩作两半。 稳稳落地,那北圣殿大统领抬手制止要上前的属下,冷笑说道“两位倒不愧是在世间有名有姓的天才之辈,或许我敌不过你们二人联手,但我北天门圣殿高手云集,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我此来枯禅是要拜会无念大师,暂时没工夫搭理你们。” 沈秋白默然不语。 谢春风眼眉微挑,却也同样没有说话。 虽心下觉得奇怪,但北圣殿大统领也没有多想,只道他们心生畏惧,不免嘲讽一笑,继而抱拳看向道生,说道“北天门圣殿大统领陈璞石,奉道宫圣人阁下之命,特来拜会无念大师,还望行个方便。” 纵使道宫修士都很傲慢,但这里毕竟是南禹枯禅,是跟北燕道宫同样强大的存在,自然不敢随意造次,可也只是语气相对客气,陈璞石脸上表情却没有半点尊敬。 道生看了一眼沈秋白和谢春风,又沉思了片刻,待得陈璞石快要不耐烦时,他才笑着说道“入枯禅有规矩,需得破了峡谷那棋盘之局,若不然,便见不得大师。” 陈璞石倒是有听闻枯禅这般规矩,但他还是有些不悦,沉着脸说道“我是奉圣人之命来拜会大师的,又何须走那棋盘之局?” 道生微笑着说道“若是圣人亲临,自然无需走,但陈大统领不是道宫圣人。” 谢春风此时淡淡说道“若你当自己是圣人,便不用走,也没人管得着你。” 陈璞石面色一变,他回头恶狠狠地盯了谢春风一眼,世间圣人只有一位,他哪敢自称圣人,那纯粹是找死的行为。 想着枯禅里那位可是无念大师,跟圣人同等的存在,他此来目的是要得到无念大师的态度,自然不能提前得罪,便暗暗咬牙,垂下高傲的头颅,沉声说道“我走便是。” 道生又道“只有穿过峡谷,破了棋盘之局的人才有资格见到大师,若只是陈大统领要见,那便孤身去走,但我要稍微提个醒,这棋盘之局并不好破,虽然陈大统领是知神境的修士,但也有可能困死在里面,若以保险起见,还是让剩下几位大统领也一同去走来得稳妥。” 陈璞石紧紧皱着眉,他回身看着另外五位大统领,指着其中三人,说道“你们跟我一起。” 随即他又瞥了一眼沈秋白和谢春风,对剩下两位大统领说道“若他们敢有什么动作,直接杀了便是。” 两位知神下境修士和十多位四境修士,想来对付同是知神下境修为的沈秋白和谢春风,倒也不会出很大问题。 看着陈璞石等四名北圣殿大统领入了峡谷,沈秋白和谢春风都是皱着眉头,想着道宫修士虽然多是傲慢,却也不是白痴。 只要入得峡谷,若非成功破局,便只有快死的那一刻,才会被传送出来,不管是哪一种走出来的方式,都必然需要一定时间,道生看向沈秋白和谢春风,大约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此事他并不想掺和,这里毕竟是在枯禅前,他是枯禅弟子,有些事是不能明目张胆去做的。 沈秋白和谢春风对视一眼,可谓心照不宣。 虽然陈璞石只带着三位圣殿大统领入了棋盘之局,但跟他们想要的结果,也区别不大。 马背上留守的两位北圣殿大统领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他们紧紧盯着沈秋白和谢春风,沉声说道“怎么,你们莫非有想杀我们的心思?” 谢春风淡淡说道“杀你们又如何?” “你们一个是摘星府陈莫西的高徒,一个不落山门的新山主,身份自然相当高贵,可哪怕你们在世间有着天才的赞誉,也终究只是小辈,我们是道宫山海修士,北天门圣殿大统领,我们在外杀敌的时候,这世间还没有你们,纵使境界相等,也不能弥补差距。” 谢春风冷笑道“道宫修士总喜欢高估自己,低估对手,修行之辈,从来不是依靠年龄来区分高低的,或许你们作战经验更丰富,但在同境的情况下,那也只是轻易能够打破的一层薄膜。” 其中一位北圣殿大统领拔出腰间佩刀,他的脸上满是讽刺,“年轻人最是喜欢好高骛远,也别仗着自己有点资质,便不把前辈放在眼里,或许你们能跨境对敌,但我们亦不是普通的知神下境修士,单凭你们两个要打我们十多个,也不知哪来的自信。” 他拍马前行,刀锋直指谢春风。 而谢春风也不啰嗦,提剑便斩。 春风一剑,在枯禅前的环境里很难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丝毫不会影响此一剑的强大。 谢春风没有跨境对敌的资质,但他也基本攀越到了知神下境的巅峰。 在他提剑时,那马背上的北圣殿大统领也举刀劈落,刀锋和剑锋狠狠撞击在一起,惊涛骇浪般的气息从中炸开,朝着周围崩散,谢春风的身影倒飞出去,而那大统领也从马背上掠起,其胯下骏马直接被强大气流撕碎。 血雾在空中弥散开来。 道生在旁见此一幕,不由得露出怪异的神情,马到底得罪谁了?不大会儿两匹马没了。 倒飞出去的谢春风左掌拍地,倒转身形,稳稳落地,抬眸看向那北圣殿大统领,嘲讽说道“你也比我强不到哪去,盲目自信的人是你才对。” 北圣殿大统领看着那团血雾,怒目欲裂,他抬起手中长刀,那十几位四境圣殿修士便纷纷冲杀了上去。 沈秋白不再沉默,他食指轻敲剑柄,伴随着一声剑鸣,硕大剑影瞬间延伸出去,如滚滚沙尘蜂拥而至,将得奔袭途中的圣殿四境修士尽数笼罩在内,他猛地挥动手臂,星昀剑正式斩击出去,那些圣殿四境修士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的被瞬息斩杀。 陈璞石不是白痴,在入棋盘之局前,便有预想到可能会出问题,才特意留下两位圣殿大统领,他带着三位大统领走峡谷,并非是他不敢孤身去走,而是他很清楚,此棋盘之局乃是无念大师布置,道生那些话就算有些问题,但多数都不是假话,他只是不想孤身去犯没必要的险。 但陈璞石仍然是低估了沈秋白和谢春风两人,如果最终留下的是三位大统领,眼前的事情就有可能不会发生,且就算发生了,沈秋白和谢春风也必然会落于绝对下风,甚至可能性命难保。 虽然那些圣殿四境修士面对五境门槛里的强者,本来就没什么用处,但此刻场间局势是二对二,他们又全都在知神下境,在针锋相对时,十数位的四境修士确有可能起到一些作用。 沈秋白那一剑直接把北圣殿四境修士全部杀死,还是因为那两位大统领的确如谢春风所言,盲目自信,若他们在那一瞬间出手,就算有谢春风帮着拦截,北圣殿那些四境修士也不会死绝。 他们没出手是一回事,此时怒火中烧又是一回事。 知神下境的修士单凭一剑斩杀十数位四境修士,自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何况那些圣殿修士未在四境巅峰,只是上下两境而已,但不寻常的是,沈秋白那一剑展露出了极强的底蕴。 隐隐已经要跨出知神下境的范畴。 北圣殿两位大统领虽然不是寻常普通知神下境修士能够相提并论的,但其实也同样不具备跨境对敌的本事,他们只是站在知神下境的最巅峰而已,沈秋白那一剑展露出来的底蕴,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威胁。 有狂沙在枯禅峡谷前席卷着,亦有雪花纷飞,寒风携裹着燥热之气扑面而来,竟让得两位大统领额头上流下一滴汗水。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三十九章 柳成荫 雪沙滚滚卷来,衣袍猎猎作响,发丝随风舞动,两位大统领的双眸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盯着沈秋白和谢春风,天地间氤氲而出的灵气在缠绕,整个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但只在下一刻,他们便忽然出手。 天地灵气在一瞬间凝聚,随着他们各自斩出一刀,峡谷前便闪电呼啸,宛如狂风骤雨忽降,携裹着极其厚重地力量,一股脑砸向沈秋白和谢春风! 沈秋白挥剑撕裂来袭的气浪,谢春风紧跟着便掠了出去。 他催动气海里所有灵元,由沈秋白开路,让他很快便站在北圣殿两位大统领面前三丈距离处,他脚下一跺,双手持剑,手臂肌肉绷紧,照着两位大统领的面门便狠狠抡了过去。 同时,两股磅礴地气息爆涌出来,两把刀砸落,嘭地一声闷响,谢春风只觉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两条手臂也跟着麻痹了一瞬,往后栽倒的身子被沈秋白及时伸手稳住,两把剑也在下一瞬,开始反击。 砰砰砰地巨响响彻在枯禅峡谷前。 四位知神下境的大修士全力而战,虽然周遭本来就是光秃秃的,但肆虐的气流仍是崩碎土石,地面大范围龟裂,破坏力显得极其惊人。 谢春风跟那两位大统领实力相当,但沈秋白是更胜一筹的,在谢春风与一位大统领激战的时候,沈秋白已经把另外一位大统领打得节节败退。 纵使没有施展出星辰灌体术,沈秋白也具备跟知神上境修士一战的实力,不管是那两位大统领还是陈璞石,都没有太把沈秋白跨境对敌的资质当回事,这俨然是道宫修士性格作风里的通病,他们姿态摆得太高,那是渗透入骨髓里的,很难轻易改过来。 那是身处环境和尊贵身份等不同因素所导致。 他们习惯高高在上,俯瞰世人如蝼蚁的姿态,也因此,圣殿修士多是无畏,因为他们的固有姿态,让他们无所畏惧,这是一把双刃剑,碾压弱小更能滋长他们这种情绪,而遇到不可匹敌的对手,自然也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沉痛打击。 但圣殿修士也没有人是白痴,如果明知是那种差距巨大的情况,他们当然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虽然似圣殿大统领这种级别的存在,更不会是白痴,可也因对手境界相当,便潜意识里不可能示弱,那是很耻辱的行为,就算被沈秋白压着打,心里怒火再盛,仍是半点不服输,那也是有关颜面的问题。 但颜面有时候是很不值钱的东西。 观主的颜面自然是最值钱的,司徒朝元的颜面自然也很值钱,且不说圣殿大统领除了在燕国或是信奉道宫的人眼里或许有很大的颜面,可在对头眼里,又哪有颜面可言,无非是分出个生死,若一味顾着颜面,自然可能会死得很惨。 有颜面的死去,当然不是什么糟糕事,但那也分情况。 沈秋白站在雪沙里,一头黑发随风而动,他剑指苍穹,有强大的气息在凝聚,虽然未至夜晚,能够借助的星辉有限,但他仍能在感知里看到星辰的存在,就像是天地灵气无处不在。 有宛如刺破天际的剑影呈现在枯禅峡谷前。 他猛地挥动手臂,剑影斩落,摧枯拉朽的破坏着周遭一切,雪沙飞扬更甚,犹如风暴卷天,将得那高高土石尽数吞没,也将得那北圣殿大统领笼罩在内,凄厉嘶吼声响彻天际,直接在风暴里化作飞灰。 另一位大统领跟谢春风拉开距离,目睹着眼前的画面,双眸里充斥着血丝,他心里燃起滔天怒火。 那一剑貌似耗费了沈秋白很多灵元,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但仍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正要再次出剑时,峡谷前忽然有一阵响动,有一位北圣殿大统领被传送了出来。 那位大统领急促地喘着气,是因他在穿梭峡谷时有些冒进,被峡谷里纵横交错的雷电正面劈中,若非被传送出来的及时,他怕有性命之危。 但是等他侧头看到峡谷外的景象时,也是面色大变。 沈秋白和谢春风皆是暗叫不好,他们对视一眼,没有半点犹豫,趁着先前那位大统领惊恐震怒于沈秋白那一剑时,谢春风斩出自己最强的一剑,同时沈秋白也朝着那位大统领出剑,两人合力,便在瞬息间又斩杀一位北圣殿大统领。 “你们竟敢如此?!” 刚刚从峡谷里被传送出来的那位大统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杀都杀了,还有什么敢不敢。”谢春风平稳着自己的心绪,冷笑道:“你却出来的及时,正好把你一起杀了。” 如果是六位北圣殿大统领同在,他们又哪有这般机会,借着陈璞石要入棋盘之局的时机,虽然陈璞石只带走了三位,但他们终是成功把留下来的两位大统领杀死,现在又有一位大统领从棋盘之局里被传送出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纵使沈秋白和谢春风都消耗了很多力量,但二打一的情况下,他们显然是稳赢的。 两位跟他实力相差无几的同伴被杀,那位大统领自然是有些慌张的,但他也能看出来此时沈秋白和谢春风的状况都不算很好,便咬牙厉声道:“如此也好,摘星府沈秋白,不落山谢春风,能把你们两个杀死在这里,赔掉两位大统领,却也值得!” 他拔刀出鞘,面色却是相当阴沉。 峡谷里肆虐地雷电绝非凡物,其间蕴含着属于五境之上的玄妙之意,他能活着被传送出来,是无念大师设置的规则,其实他现在伤得也不轻,但丝毫不影响他拔刀斩杀沈秋白和谢春风的决心。 沈秋白他们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但因本来穿梭峡谷便耗费了很多力量,在枯禅外等待的时间,也没能让他们全然恢复过来,杀死那两位圣殿大统领,又再次消耗很大,哪怕他们二对一想要打赢对方不会很难,但显然也不是短时间里轻易就能结束的战斗。 “陈璞石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又或是走出峡谷,但此人能够这么快被传送出来,肯定是太过大意导致,有此教训,陈璞石该不会继续冒进,所以就会给予我们更多的时间,但这些时间要用在恢复灵元上,否则峡谷里还有陈璞石他们三位大统领,到时候我们绝不是对手,这场战斗必须以最快速度结束。” 沈秋白看向谢春风,说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谢春风心领神会,他跨前一步,抬手出剑。 沈秋白施展出星辰灌体术,他尽可能的汲取星辉之力,全数覆于谢春风的剑身上。 他的体力有些不支,只能以辅助的方式给予谢春风补充足够的力量,借由谢春风的手,斩出两个人合加起来的最强一剑。 而在谢春风出剑时,那位北圣殿大统领便已然出刀,他很清楚的听到了沈秋白那些话,满脸都是讽刺地说道:“简直自不量力!” 虽然是北圣殿大统领先出刀,但有沈秋白源源不断的星辉灌注,由谢春风斩出的春风一剑,却是后来者居上,以不可匹敌的姿态,波涛汹涌般朝着那位大统领轰击过去。 两股力量的碰撞,再次于枯禅峡谷前卷起一场风暴。 连战三位北圣殿大统领,都已算接近强弩之末,纵使有星辉加持,看似声势浩大,但也只是瞬间的压制,便又被那位大统领给反击了回来。 沈秋白在咬牙支撑着。 谢春风持剑的手臂,也是衣袖崩碎,整个鲜血淋漓,却半步不让的疯狂输出灵元,导致气海灵元逐渐枯竭,他已然要撑不住了,若气海灵元一旦全数枯竭,必然损害根基,那对他往后的修行是极其不利的。 但事到关头,谢春风又不可能放弃,他精神都变得有些萎靡,面色惨白到了极致,身子也在不住颤抖着。 那位北圣殿大统领猖狂笑道:“就这点能耐,也敢说要杀我?哪怕我在峡谷里也受了伤,但对付你们,依然是易如反掌!” 谢春风左手按在右臂上,炸裂的衣袖露出的皮肤清晰可见的青筋暴凸,“恐怕要撑不住了......” 沈秋白也有些精神恍惚,他汲取的星辉有限,气海灵元耗尽,纯粹是凭借意志在强撑着,双方的力量其实是势均力敌的,但若再僵持下去,首先败退的必然是他们。 星辰灌体术虽能无时无刻吸取星辉灌体,但要在夜晚效果最佳,否则能够汲取的星辉是极其有限的,摘星修士在观想过程里便需感知天地灵气和星辰之力,这是在白昼仍能汲取星辉的原因,但效果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如果沈秋白是在全盛时期,自然有能力直接斩杀那位大统领,可现在他和谢春风都已是强弩之末,纵使合力,也只能跟那位大统领拼个旗鼓相当。 这是沈秋白原先没有考虑周全的事情,本以为从峡谷里被传送出来的大统领,也有伤势在身,该能最快结束战斗,没想到却陷入了僵局,甚至反而越来越不利起来。 在旗鼓相当的局面下,决定胜负的方式便很关键。 沈秋白皱眉苦思。 若能想办法让那位圣殿大统领短暂分神,或是心境紊乱,自能一举翻盘。 但这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显。 道宫圣殿修士再是傲慢,又不是没有脑子,他能想到的事情,那位大统领自然也能想到。 他下意识把目光投向道生。 如果道生此刻能帮他们,自然是最简单且最有效的方法。 可此地是南禹枯禅,在无念大师的态度没有板上钉钉时,道生若对圣殿修士下死手,便无疑会直接得罪北燕道宫。 而想到这里的沈秋白,忽然怔愕了一瞬,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么? 一直等待着无念大师的态度,莫说谢春风,其实沈秋白也快要失去耐心。 直接以此让无念大师给出态度,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事到如今,又哪需在意那些。 沈秋白近乎没有迟疑的直接朝着道生喊道:“还请道生兄助我等一臂之力!” 道生愣了一下,他面露犹豫之色。 那位圣殿大统领也同样愣了一下,他转眸看向道生,沉声说道:“无念大师必会愿意同道宫结盟,此时你该助我杀掉沈秋白和谢春风,否则便是自误!” 在道生的想法里他当然很愿意帮助沈秋白,但他的身份又不好出手,他没有把大统领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可他越是不说话,那位大统领心里便越是有些不安,如果道生的态度鲜明,自然便是很简单的事情,要么帮他,要么帮沈秋白,但沉默着不说话,便很容易让大统领觉得道生有可能会帮沈秋白杀死自己,那比道生直接选择帮沈秋白还要来得让他不安。 沈秋白注视着那位大统领,想着虽然没能让道生出手,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因道生的缘故,圣殿大统领已然分神,在双方旗鼓相当,且境界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稍有分神就有可能直接无力回天,落得惨败下场。 而沈秋白和谢春风也都很及时的抓住了机会,开始全力输出。 待得那位圣殿大统领反应过来时,也稍有来不及,强大的剑气斩来,让他险些败退,但意外的是,他在最后一刻,竟是硬生生抗住,整张脸憋得通红,怒吼着居然要再次反击。 沈秋白和谢春风都是神色大变,他们没想到这位大统领居然如此难对付。 道生在看着这一幕,他紧紧皱着眉头,举起了手里的木棍。 其实仍在注意着道生的那位大统领,第一时间便慌了起来,而他一慌,自然便反击的不够及时,沈秋白和谢春风一鼓作气,剑气便瞬间又壮大一分,直接贯穿了圣殿大统领的胸膛。 而在大统领生命消亡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道生只是右手举起木棍,然后换到了左手拿着,还一脸无辜的望着他,大统领当即便又喷了一口血,气绝身亡。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章 举世无双 枯禅峡谷前风沙簌簌作响,有零星飞雪飘扬,天色也变得暗沉。 沈秋白和谢春风都瘫软在地。 他们看着道生,“多谢道生兄。” 道生仍旧很无辜地说道:“我只是右手持棍累了,换到左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确是什么都没做。 沈秋白和谢春风也没有多说什么,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恢复被消耗的灵元,待得陈璞石从峡谷里出来,势必还会有一场恶战。 转眼便是深夜。 九皇子站在高高的土山上,俯视着峡谷。 陈璞石穿梭峡谷的时间要比沈秋白和谢春风还长一些,但相差的时间也不算太夸张,九皇子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昼夜轮替,在又一个夜晚降临时,陈璞石和另外两位北圣殿大统领终于狼狈的走出来。 抬眸看着九皇子,陈璞石神情凝重,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持礼说道:“陈璞石见过殿下。” 九皇子微微颔首。 陈璞石继续说道:“大师在何处?” 九皇子淡淡说道:“你好像对自己来此的目的很有信心。” 陈璞石说道:“我奉圣人之命前来,自然有信心。” 他紧跟着又说道:“况且有当年那件事情,大师也没有理由拒绝。” 九皇子说道:“那只是你以为。” 陈璞石皱眉说道:“殿下是何意?南禹难不成要选择跟姜国结盟?” 九皇子摇头说道:“若是要同姜国结盟,沈秋白和谢春风就不会在枯禅外了。” 陈璞石沉声说道:“既然是没有跟姜国结盟,殿下又否决我的意思,莫非大师要保持中立?” 九皇子笑着说道:“陈大统领很聪明,事实上,老师就是这个意思,南禹枯禅不会跟姜国结盟,但也不会跟燕国结盟,所以陈大统领是白跑一趟了。” 陈璞石冷着脸说道:“悬海观和梨花书院都已入世,西晋那位剑仙更是明目张胆的拔剑,南禹枯禅不可能置身事外,我很不明白,大师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 九皇子说道:“老师自有老师的想法。” 陈璞石吐出一口气,说道:“圣人的意思很清楚,我便不能认同这件事情。” 九皇子挑眉说道:“那陈大统领是什么意思?” 陈璞石右手搭在腰间佩刀上,“自然是要让大师改变态度。” 九皇子微笑着说道:“陈大统领胆子很大。” 陈璞石说道:“我自是明白,我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我敢赌,你们枯禅不敢杀我。” 九皇子疑惑道:“你怎会有这种想法?就不怕此举把枯禅推向姜国么?” 陈璞石轻笑着说道:“既然大师要保持中立,又怎会轻易转向姜国,何况我只是想让大师改个态度,绝没有对大师不敬的意思,我此来代表的是圣人的意思,大师最该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到底该怎么做,相信大师自有决断。” 司徒朝元本身自是威胁不到无念大师,但曾经的某些牵扯,的确是不太好把握的。 那是让无念大师很纠结的事情。 可此时站在陈璞石面前的是九皇子。 “陈大统领要明白一件事情,也许枯禅的确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但我老师的态度也决计不会更改,若到时陈大统领真有不敬的举动,我没有理由不杀你,就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陈璞石神情凝重,他当然可以‘威胁’无念大师,但在无念大师不受威胁的情况下,他又能做什么呢,那是很难的抉择。 他本以为能够借此让得无念大师至少要再考虑一下,但显然事实不会如他所愿那般。 “殿下能够全权代表大师的意思?” “我站在这里,就能。” 陈璞石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所以沈秋白和谢春风也是因为被拒绝,才一直在外面等着,既然大师要保持中立,我自然要尊重大师的意思,只希望大师不会突然去帮姜国就好。” 九皇子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意。 陈璞石也没有过于纠缠,因为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大师的态度不改,最后他还得把命搭在这,不如先把这件事情禀报给圣人知晓,再做决定。 他朝着九皇子告辞,出了峡谷。 道生站在了九皇子的面前。 九皇子看着他,轻声说道:“老师对不二洞有愧,便不能帮燕国打姜国,而虽然姜国有意跟南禹结盟,但其实这里面有很大的隐患,若要平衡,自然保持中立最合适。” 道生犹豫着说道:“师弟,有陈璞石他们三位圣殿大统领,沈秋白和谢春风恐怕很危险......” 九皇子说道:“那是姜国和北燕道宫的事情。” ...... 西晋剑阁。 由徐北寒在前领路,三师姐跟着他绕过天镜湖,入了阁内,王乘月在饮酒,他目视着三师姐出现,抿嘴微笑着说道:“不愧是三先生,如此简单便从剑山上取剑。” 三师姐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是属于曾经黄金时期某位剑仙的本命剑。 她抬眸看着王乘月,淡淡说道:“只是与我有缘。” 王乘月说道:“黄金时期有三十三位剑仙,离宫剑院里有一把,琅嬛剑庐里有一把,但我剑山里也未有剩下所有的剑,若能聚集至少十把剑,便有可能引出剩下的剑,它们有可能在世间任何角落,这是我毕生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若能有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意相助,我自当世无敌,斩杀司徒朝元如屠狗,就算他躲在朝雾城里,也如同只是加了身衣裳般,脆弱不堪。” 他朝着三师姐伸手轻点,其手里握着的剑便发出了一声颤鸣,“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有共识,就算它们的主子不在了,也有相互之间的联系,你持此剑在世间行走,便有可能遇到其他的剑。” 三师姐皱眉说道:“若剑仙前辈想找,亲自入世不是更简单?” 王乘月笑着说道:“到燕国雪山拔剑,是不得不为,道宫向来对西晋有觊觎之心,以前没有彻底撕破脸时,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可若我走出剑阁,甚至很长时间不回来,怕是剑阁会被道宫踏平。” “但现在便没有了这些顾虑,想来司徒朝元的伤势也已经恢复过来,我需准备与他再战一场,战争很快就会打响,我剑阁弟子也该再次入世了。” 徐北寒此时轻声说道:“我蛮期待一剑砍死雪夜的。” 剑门和道宫积怨已久,现在彻底撕破脸,徐北寒和雪夜太子分别代表着剑门和道宫年轻一辈,自然是要有一战。 剑山上的澹台无病拨开迷雾,注视着那一把把剑,初雪姑娘准备拔剑。 洛阳城里,月从霜走出宫门,前往剑阁。 姜国和西晋结盟之事已妥,西晋大军很快就会集结。 而在北燕道宫里,司徒朝元俯瞰着雪山,视线穿梭距离,直抵中庆城里那座无涯书院,“此战,我道宫必举世无双!” ...... 姜国极北之地,距狂草堂大军驻扎百里开外,夜空里有耀眼光芒闪烁,凭空出现了两道身影。 “再往北便是燕国境内,你觉得他会去燕国?” 观主神态自若,四顾间淡淡说道。 萍婆摇摇头说道:“他就在附近,离得越近,我的感知便越清晰。” 观主说道:“当年在荡魔时期,有天书落入山外,是他孤身前往山外,夺回天书,但却了无音讯,直至天书回到悬海观,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想来他在山外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我一直都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找他,他既然一直躲着,便是不想让我们找到。” 萍婆说道:“是观主没有看好天书,你也完全可以自己去夺回天书,在他要去往山外的时候,你便该阻止他。” 观主叹息道:“是他请愿要去,且那个人不在山外,想来该不会有太大危险,我便没有阻止,且我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是我去了山外,可能现在便没有了镇魔屏障,山外人依旧在到处掠夺,我知你心思,但天命如此,你我都没有办法改变。” 萍婆默然不语。 观主眺望北境,说道:“燕国军队聚集的越来越多了,司徒朝元肯定会对无涯书院出手,想来院长此刻没有心思去管无涯书院,便由我去帮你走一趟吧,也给你和我师弟独处的机会。” 他不待萍婆回话,一步跨出,便直接消失不见。 萍婆欲言又止,注视着观主消失的方向,耷拉下眼皮,“真是多管闲事。” 她重新抬眸,环顾着四周,轻轻跺脚,便有一股狂风平地掀起,瞬间席卷方圆数十里。 然后她站在原地静静等着。 盏茶的时间,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好久不见啊。” 萍婆轻呼一口气,没有转身,只是声音很平淡地说道:“躲了那么久,终于肯露面了?” 孤山客站在萍婆的身后,他望着前面萍婆佝偻的身子,眼眶变得有些湿润,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故作淡然的笑着说道:“本该死去的废人,何必再找。” 萍婆目视着前方,淡淡说道:“观主的师弟,曾经的幽王剑客,敢孤身前往山外,又怎能说是废人。” 孤山客说道:“我已不是悬海观弟子,我也不再是幽王,但我确是废人。” 萍婆身子微颤,脑袋微偏,却并没有直接转过去,“你在山外遇到了什么?” 孤山客叹了口气,说道:“山外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当年能够把他们镇压,其实有很大的运气成分,那个人谋划了很多事情,就算他现在被镇压在天弃荒原里,但他的眼睛其实一直都在人间,在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 萍婆终是转过身来,曾经潇洒执剑,意气风发的幽王剑客,确实变得很是颓废,她甚至很难再从孤山客身上找到曾经幽王剑客的影子。 “离宫剑院的四先生,该是那个人留在人世间的棋子,也可能是你嘴里所谓的眼睛,但宁浩然并不能做什么,是因你对那个人很恐惧,但我想不明白,在你孤身入山外时,世间诸多强者都在围杀山外修士,那个人更是被我和观主他们合力镇压的,你根本就没有碰到他,对他哪来的恐惧?” 孤山客凝望着萍婆的脸,那显然不再是一张年轻的脸,变得很苍老,但他依旧能够看到曾经属于她的身影,他的心境忽然变得很平稳,“我是感到恐惧,恐惧并非是我亲眼看到他,正因看不到,才会觉得恐惧,山外修士的诞生,是他一手造成的,当年山外大举入世,本身就透着很大的问题,因为山外修士并没有真正发展起来,那是一场很莫名其妙的战争,那个人必有更深的目的,而我在山外也看到了冰山一角。” “我要去燕国,去雪山,毁掉镇魔屏障,或者想办法走进去,我想要弄清楚,被镇压那么久的山外人,到底是在苟延残喘,还是他们在谋划更大的东西。” 孤山客的话很疯狂,萍婆很不敢相信,若强大如帝君林敢笑或药皇龙渊那般的山外人,纵使在被镇压的岁月里境界大幅度跌落,也有很大可能依旧活着,但五境以下的山外人,在长时间失去掠夺目标的情况下,他们跌落的就不止是修为境界,必然还会枯竭而死。 但不管被镇压的山外人有没有死掉,毁掉镇魔屏障都是极其疯狂的事情,因为没有人能够断定那些山外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贸然毁掉镇魔屏障,把他们放出来,可能会再次造成生灵涂炭的景象。 从见到孤山客的一丝喜悦,到回忆过往的愁苦,携裹着一些怨恨,直至现在的失望,幽王剑客只是曾经的幽王剑客,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自诩废柴的游野人士,名叫孤山客。 她并非完全不在意孤山客那些话,当年幽王剑客孤身入山外,却自此渺无音讯,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幽王剑客如此简单就被打垮,那才是让她感到最失望的地方。 萍婆轻叹道:“你已堕入山外。” 孤山客神情一震。 他默然看着萍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云居士 飞雪在山间飘落,寒风轻拂着身子。 孤山客有些颤抖,他当然不是被冻得。 早前世间便有传闻,有剑修曾入山外,一举成就剑仙。 但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可萍婆此刻明白,也许那个传闻里的故事主角,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初次堕入山外,精神会变得不正常,那是山外意识的侵蚀,也是山外修士的问题,只有在境界越来越高时,才能慢慢解决那个问题,萍婆当然不相信孤山客已经被彻底打垮,否则也没必要躲着了。 也许是孤山客在对抗那股力量,他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四境山外修士已经趋近于正常,五境山外修士便与正常人无异,但如果孤山客在对抗山外意识,他的精神状态就不能再判为正常。 “你的剑呢?” “丢了。” 萍婆摇摇头,说道:“这句话也就只能骗骗三岁小孩了。” 她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破坏雪山的镇魔屏障,也不会让你再孤身走进去探寻什么真相。” 孤山客皱眉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更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你心里并没有全数否定我,至少有一半是相信的,山外向来都是天下修士最难解开的题,你不能阻止我。” 萍婆淡淡说道:“你躲了那么久,偏偏现在才想着找到真相,你真觉得那是你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山外意识需要让你那么去想?” 孤山客愣了一下。 他离开白虹镇的目的,只是寻找下一个落脚点,至于在何时有了想要去燕国雪山,想毁掉镇魔屏障的念头,他居然一时无法探知清楚。 他陷入了沉思。 萍婆说道:“山外修士或许没有世人所了解的那么简单,又或者他们还有许多很神奇的手段,但在你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你自己想要去做,还是山外意识想要让你去做之前,便乖乖待着,哪也不要去。” 孤山客低头不语。 有隐隐剑鸣声在山间传荡开来。 那是一把颜色很幽深的剑,整体便显出很压抑的感觉。 但剑意之盛,却超乎想象。 因为那是一把属于剑仙的本命剑。 它曾经的剑主,是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之一的冥王剑仙! ...... 北燕国都,中庆城。 无涯书院。 整座中庆城里此时仿若被戒严,有成群结队的甲士各处行走,城里百姓全都闭门不出,唯有无涯书院敞开着大门。 云居士端坐高楼,抚琴弄曲儿,品茶书贴,无涯书院弟子都在高楼下,他们全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在道宫没有彻底管制燕国前,无涯书院便坐落在中庆城里,于是让得道宫想要动无涯书院,便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无涯书院在中庆城里已算根深蒂固,燕国朝堂里很多官员也都出自无涯书院,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在燕国和姜国即将开战之时,便不需要再有那些顾虑,朝堂里有官员要护无涯书院,解决地办法就很简单,便是直接定下背叛燕国的罪名。 他们虽然很多都是被无涯书院教出来的,可终究是燕国人,且都有一家老小,有些人会知道该怎么选择,哪怕有头铁的,也都直接被以儆效尤,死得相当凄惨。 在战争面前,曾经的那些礼节或是客套,都不再作数,无涯书院已被彻底孤立。 其实无涯书院只是在中庆城里根深蒂固,有帮燕国朝堂培养出很多人才,但无涯书院里真正的修行高手并不多。 五境的也只能拿出两位,四境巅峰的倒是有四五位,剩下皆是普通四境和三境以下的小修士。 而随着大门外刮起一阵狂风。 有身披白袍,身披红袍,身披黑袍的道宫圣殿修士蜂拥而入。 统领级别的四境巅峰修士在道宫里也是有数的,但上下两境,及四境以下的修士,却是成百上千,如今有三座天门圣殿联合,派出的皆是四境修士,足有百位,那已是目前道宫里十分可观的力量。 虽然入了五境的大统领级别修士只来了一位,但自他们涌入,无涯书院里便弥散出的隐晦气息,足可见,有真正的修行大物隐藏着。 那圣殿大统领扫视着无涯书院的众弟子,纯粹的普通读书人都已被遣散,留下的全是修行者,但数量其实并不多,他们都对圣殿修士怒目而视。 那位圣殿大统领自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抬头看向端坐高楼的云居士,嘴角微撇,笑着说道:“不管是按身份还是修为境界,我都得称您一声前辈,大敌当前,云前辈仍是惬意抚琴品茶,确是让我十分钦佩。” 云居士双手搭在琴弦上,他眼眉低敛,淡淡说道:“圣人一直都想除掉无涯书院,却担心燕国朝堂不稳,也忌惮梨花书院和天下书院,但在战争面前,这些顾虑都已无关紧要,既是来了,便出来一个真正能说话的,不要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无涯书院里叫嚣。” 圣殿大统领面容一僵,他暗自咬牙,恼火道:“道宫没有动你,你就是中庆城里无涯书院的院长,连陛下都得敬你三分,但道宫要动你,你便只是任人践踏的蚂蚁!” “放肆!”那些无涯书院弟子皆是怒火中烧,齐齐拔剑指向圣殿大统领。 而圣殿大统领只是轻轻抬手,便制止了同样要拔刀的圣殿修士,冷笑着说道:“自今日起,无涯书院将不复存在!” 他抬起的手猛地落下,百位圣殿修士便朝着无涯书院弟子杀去,无涯书院方面四境弟子数量有限,一波冲锋,便直接带走了一片,而仅有的两位五境教习,也同时出手,面对他们,圣殿修士自然也没有招架之力。 那两位五境教习挡在最前面,他们也只是在下境阶段而已,但想要拦截住圣殿修士倒也不难,毕竟有大境的鸿沟在那里摆着,圣殿修士多次冲锋都已失败告终。 见此一幕的圣殿大统领面色阴沉,他身影一闪,便直接出现在那两位五境教习面前,猛地拍出一掌,两位教习沉稳应对,强大的气息爆开,三道身影皆朝后退了半步,以一敌二,仍是势均力敌。 便在这时,端坐高楼的云居士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茶盏,小抿了一口,手腕一转,茶盏便被其掷出。 沿途竟是迸发出刺耳的破空声,那圣殿大统领反应及时,拔刀便要把飞来的茶盏劈碎,但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一股极其雄厚地力道,直接将他手里的刀砸偏,茶盏仿佛没有阻力的又砸在圣殿大统领的身上,让他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十米远。 极其强大的气息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住那些圣殿修士,让得他们腰身弯曲,便要跪在地上,但在下一刻,又一股强大气息凭空生出,缓解了那些圣殿修士的压力,让他们重新挺直了腰杆。 有穿着青袍的中年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无涯书院里。 他冷厉地眸子注视着云居士,沉喝了一声,便是大雪狂涌,高楼轰然倾塌,云居士纵身一跃,很是轻盈地自高楼掠下,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青袍中年人的面前,淡淡说道:“东圣殿门主气性很大,但我无涯书院不是让你发泄的地方。” 东圣殿门主冷声说道:“剑仙杀我易如反掌,但我要杀你,亦如屠狗。” 云居士微微挑眉,说道:“门主把自己比喻成狗?” 东圣殿门主恼怒道:“我不与你们这些所谓读书人逞口舌之利,燕国同盟大军已分各路前往边境,姜国要灭,你们无涯书院也要消失,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必将把你们无涯书院杀个片甲不留!” 他不想有多余的废话,抬手间,便有大量天地灵气凝聚,宛如数座大山,齐齐朝着无涯书院砸落,房屋尽毁,那些修为在四境以下的无涯书院弟子直接口喷鲜血,纷纷扑倒在地,属于玄命境大物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的倾注而下。 但也在同一时间,云居士提剑反击,有浩然气在天地间氤氲,帮无涯书院弟子抗住威压,让他们由此捡回一条小命,但两位玄命境大物的对抗,仅仅是弥散的余威便都不可小觑,两位五境教习第一时间带着无涯书院弟子疾退。 那位圣殿大统领爬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云居士,他当即便朝着圣殿修士轻轻挥手,直接绕开东圣殿门主和云居士,同无涯书院弟子再次战作一团。 云居士虽然看到这一幕,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曾经东圣殿门主在剑仙王乘月面前相当狼狈,但那也只是因为剑仙过于强大,却不能忽略东圣殿门主也是打破五境壁垒的存在,且东圣殿门主经常入朝雾城,受天地气运的洗礼,在玄命下境里都处在前列,云居士若不全身心的应对,怕是极其危险。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阻止的,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当初剑门的灭世之战,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山外人,衍生出的荡魔之战,到如今这场天下之战的来临。” “灭世之战里剑门一败涂地,却也抹除了天地气运,世间山河极度衰竭,才有山海的现世,荡魔之战里山外被镇压,世间山河同样遭受重创,而新的战争,伴随着天地气运的复苏,你们书院里透出的分裂气息,都意味着我道宫必将登临绝顶,制霸世间山河,让这山河里只有我道宫一个声音!” 东圣殿门主的豪言壮语没有让云居士受到半点影响,道宫向来都是最傲慢最跋扈最不讲道理的,从他们嘴巴里说出任何话来,都不值得惊讶,何况世间有五大山海清幽之地,道宫想要一家独大,哪有那么容易,本身就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纵使天下书院出了一些问题,但只要有院长在,那些问题便不算是问题。 但这不妨碍云居士出言讽刺,“曾经有剑仙毁掉你们道宫一座西天门圣殿,至今都未重建,而近期里,剑仙又再次降临雪山,毁掉一座东天门圣殿,杀死中圣殿门主,南天门圣殿门主王行知也死在姜国都城,你们更是尚且没有得到《蚕灭卷》,说大话谁都会说,做梦更是每个人都有,但像这般高谈阔论,纸上谈兵的纯做梦,也就真的只有你们道宫的人才做得出来。” 其实云居士也确实没有想通,道宫的自信究竟来源于何处? 天地气运的复苏,是复苏于整个世间,并非只有燕国气运复苏。 有剑阁和书院都站在道宫的对立面,南禹虽暂时态度不明,但悬海观会站在道宫那边的可能性也是极其微小的,如此阵营下,道宫想打赢这场战争的几率也会很小。 何况正如云居士所言那般,道宫的力量损失了太多,就算司徒朝元待在朝雾城里不出来,就连观主恐怕都很难奈何得了他,但司徒朝元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朝雾城里。 况且道宫很明显是要得到整个天下,躲在朝雾城里,自然是没办法得到天下的。 东圣殿门主冷笑道:“圣人之资踏临山河之巅时,你自然便能清楚,但很遗憾的是,你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他完全没在意云居士的讽刺。 念头微动,便有一股雄浑地气息悄然浮现在无涯书院里,整片天地都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包括圣殿修士在内的人,全部都僵住了身子,他们的脸都很快憋得通红,甚至渐渐有鲜血自毛孔里渗透而出。 云居士神色大变。 道宫太玄! 扑面而来的雄浑念力,就算是他,也受到了极大影响,浑身骨骼咯嘣作响,如同机械生锈一般,巨大的阻力,让得云居士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 虚脱感渐渐来袭。 东圣殿门主轻笑着说道:“你我虽同境,我要杀你也没有那么容易,但在天玄念力的压制下,足够让你短时间里变成废柴,就算你下一刻有本事挣脱,也已然死在我的手上。” 他话音落下,便果断出手。 直袭云居士命门!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二章 招摇山 雪山朝雾城里。 闭目养神的司徒朝元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目视着中庆城方向,神情阴郁。 而同一时间,闲庭信步般出现在无涯书院门前的身影,微微顿足,他抬眸看向雪山,淡淡一笑。 他再次抬脚,步入无涯书院里。 轻轻挥手,那些僵硬着身体,全都已经瘫在地上的无涯书院弟子便好似溺水的人终于得救,大口喘气,惊魂未定的四处张望,却又显得双眼无神,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一般。 仅仅是挥手间,太玄念力便被泯灭。 东圣殿门主袭向云居士命门的动作也在这一刻僵住。 他缓缓转身注视着来人。 悬海观观主! 天下第一强者! 云居士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朝着观主见礼,“多谢观主出手相救。” 观主微微颔首,笑着说道:“战争已起,无涯书院便暂时撤出燕国吧。” 云居士说道:“我会率领弟子前往边境。” 东圣殿门主阴沉着脸。 观主看向他,说道:“院长就在姜燕边境,我此来只为保下无涯书院,只要无涯书院不在中庆城里,便对你们道宫构不成威胁,何况现在的情况,无涯书院本身已经不是威胁,司徒朝元自有能力弹指间毁掉无涯书院,以前没出手,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但既然我到了这里,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便做不成了。” 东圣殿门主依旧没有说话。 观主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魏国和姜国已然结盟。 不管他在云居士面前有多嚣张,可在观主面前,他只能保持沉默。 甚至直接朝着那些圣殿修士挥手,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无涯书院。 见此一幕,云居士眉毛一挑,轻声说道:“在观主面前,就连跋扈嚣张傲慢至极的道宫也只有乖乖退避的份儿,虽然那本该是事实,但还是让我觉得很不真实啊。” 观主平静说道:“道宫虽然是公认的最不讲道理,但其实他们的傲慢是很讲理的,他们很清楚在什么人面前可以傲慢,在什么人面前要学会夹起尾巴。” 云居士沉默了一下,说道:“魏国已然跟姜国结盟?” 观主微笑着说道:“悬海观和道宫本是同脉,太玄之念也出自天书,换而言之,我跟司徒朝元也算师兄弟,天下之战,是世间诸国之战,山海清幽仅是入世而已。” 云居士默然不语。 燕国发动战争的起因,是环境导致,道宫入世的缘由,是司徒朝元想要站在世间之巅,而天下没有修士不想站在那个位置,观主站在姜国这边,也只是站在这边而已,不管是魏国跟姜国结盟,还是悬海观从苏别离和叶桑榆嘴巴里表现出的态度,都不曾有观主本人真正的态度。 云居士觉得这场战争很没有意思,但却是会必然发生的事情,不管世间诸国和山海清幽都有什么样的想法,其实归根结底,都唯有活着两个字。 天地气运的复苏,是万物新生,也是旧物陨灭。 真正能活下来的才是最大赢家。 司徒朝元不仅要活着,他想活得最好。 ...... 东圣殿门主回到了雪山。 他阴沉着脸,步伐很快的去了朝雾城。 司徒朝元注视着东圣殿门主的出现,淡淡说道:“只要燕国朝堂不乱,无涯书院便只是小事,何况他们撤出中庆城,便更是造不成半点威胁,我要毁得是天下书院,是姜国的梨花书院,既是观主亲自到了中庆,就不要再去管无涯书院了。” “何况你能活着回来,便很好,不要觉得观主真不会杀你。” 东圣殿门主神情一滞,继而又变得更加阴沉。 他能活着回来,是因为司徒朝元在雪山朝雾城里,雪山里也有镇魔屏障,就算观主是天下第一强者,但也不能奈何在朝雾城里的司徒朝元,更得顾虑镇魔屏障。 可那也不是观主不会杀东圣殿门主的理由,只是这里毕竟是燕国,天地气运复苏,朝雾城的覆盖也会逐渐扩张,观主尚且没有要跟司徒朝元直接开战的想法,杀死东圣殿门主自然是暂时没必要的事情。 但如果东圣殿门主在当时敢多嘴的话,是绝对没命可活的。 他自然也能明白,所以才忍气吞声,直接撤了回来,心中有气是难免的,但他也决计不敢对观主当面发火,除非是他活得不耐烦了。 司徒朝元微眯着眼睛,淡淡说道:“是魏国跟姜国结盟,但不意味着是观主跟姜国结盟,观主能够代表悬海观,但悬海观代表不了观主。”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属于他自己的态度,却也不意味着他会反对魏姜结盟之事,更不意味着他会站在燕国这边,观主从来不需要站队,若非必要,我自然也不想和观主为敌。” “我想要解决的只有王乘月和萍婆,但想要完全我要做的事情,现在的力量远远不够,我在朝雾城里,就是观主也很难杀死我,却并非完全不能杀死我,代价是整个燕国都要从世间消失,只要道宫没有惹怒观主,他就不可能会那么做。” “但这终究是一层隐患,不管是萍婆还是王乘月,我们都最多旗鼓相当,若他们两人联手,我将毫无胜算,能够带来保障的,只有《蚕灭卷》,那是世间第一位修士,也是我道门之祖所创,只要我能修成《蚕灭卷》,便是观主,我也可杀。” 东圣殿门主皱眉说道:“李梦舟所言蚕灭已毁不知真假,余不寐现身魏国,世间诸国小天门都将力量派了出去,依旧没有余不寐的半点线索,现在只有韩一被困在雪山,既是战争已起,或许不该再顾虑熊老师的存在。” 司徒朝元说道:“因那个姓熊的是魏国芍华书院的院长,在没有开战前,自然要有顾虑,何况魏国已经跟姜国统一战线,但我真正顾虑的并非如此。” “他在看守着雪山镇魔屏障,若将那里当做战场,虽然镇魔屏障没那么容易崩坏,但势必会受到影响,要是被里面的山外修士察觉到,从而借力打破屏障,便是很糟糕的事情,我的步骤,不能被山外那些废柴给搞乱。” 东圣殿门主思忖着说道:“当年帝君林敢笑在天弃荒原让得落青冥降临,便足够证明那个人还没有死,但那个人被镇压在天弃荒原,被镇压在雪山里的山外人不见得仍有曾经那般恐怖的力量,我其实觉得很值得一赌,若放任韩一待在那里,恐怕会生出别的事端,夜长梦多啊。” “而且不管韩一手里有没有《蚕灭卷》,这都是我们尽快要去做的事情,若能直接从韩一手里夺回《蚕灭卷》,圣人的计划就能更早跨出一步,若是韩一身上果真没有《蚕灭卷》,我们也能专心把目标放在李梦舟和余不寐的身上。” 司徒朝元沉默不语。 他抬头看向东圣殿门主,轻轻挥手。 东圣殿门主躬身施礼,以更快的步伐走出朝雾城,他有很多的情绪要宣泄,在无涯书院没有发泄出来,反而更是憋闷,但这次,他充满了信心。 ...... 魏国,悬海观。 叶桑榆牵着李梦舟的手,带他踏遍了曾经她走过的地方,断崖垂钓处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那可是叶桑榆在悬海观记忆最深且最苦的经历。 悬海观里鲜有人出没,很是清净。 不管他们怎么闹腾,都没有人来打扰。 北藏锋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手里捧着书,云雾缭绕间有白鹭啼鸣,好一幅绝美的画面。 “北先生很喜欢看书?” 宁曦站在屋檐下,她望着手牵手的李梦舟和叶桑榆,眉头轻轻皱着。 北藏锋说道:“算是喜欢,但我只看这一卷书。” 宁曦低眸望了他一眼,说道:“那真是很无趣,你就不会看腻么?” 北藏锋笑着说道:“世间任何事情,做得多了,都会觉得腻,但真正喜欢的事情,等腻过了,便依旧喜欢,这当然也是很无趣的,但我喜欢这种无趣。” 宁曦也露出笑颜,说道:“我倒反而觉得这样很有趣。” 北藏锋回头看了她一眼,重又转回头去,没有说话。 氛围沉寂了片刻。 宁曦皱了皱眉头,她轻咳一声,朝着李梦舟和叶桑榆喊道:“你们该登山了。” 李梦舟揉着叶桑榆的脑袋,再次牵起她的手,向着宁曦微微点头。 宁曦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说道:“虽然大师兄特许你入招摇山,但我要给你加个时限,时辰到了,你们便必须下来。” 招摇山不似千海境那般伴随着极大危险,那里只有浓郁的气运,待得时间越久,自然越可能感悟到更多,但如果悟性不够,其实时间长短也无甚区别。 叶桑榆却是上前拽着宁曦的手晃来晃去,撒娇道:“师姐,就别加什么限制了,要是他们刚要突破时,你把他们赶下山去,那招摇山不就白登了嘛。” 宁曦很是无奈地看着叶桑榆,她最终还是妥协道:“那我就不管你们了。” 叶桑榆自是开心,李梦舟朝着宁曦挥挥手,说道:“多谢宁师姐。” 北藏锋也向着宁曦微微颔首,便直接由叶桑榆领路,穿过云雾,入了招摇山。 行走在上山的路上,北藏锋轻声说道:“因天地气运复苏,圣地里的气运也变得更浓郁,这将是岁月山河里最佳的福缘,要比在其他任何时候得到的益处都更多,而外界气运只是有了复苏之兆,非大修行者而不能察觉,但我亦能感知到,天地气运复苏的进度在加快。” 李梦舟凝眉打量着招摇山,云雾缭绕,草长莺飞,宛如身处仙境,就连空气都是无比清新的,让人瞬间便精神焕发,大脑仿佛都变得空灵,得以更好的汲取气运,甚至相当于直接开悟,让人能够把此间气运看得更透彻。 “招摇山是悬海圣地,曾经道门是世间最大的派系,自剑门势大,道门分裂,灭世之战打响,气运被斩碎,道门福缘便分为了招摇和朝雾两地,自刚登山开始,我心里便有了一抹很怪异的感觉,那或许是一种亲切感?” 他对此没有想得很明白,自招摇山上眺望,无法得见世间一角,又好像这便是世间。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三章 熊老师 燕国雪山。 深处的茅草屋。 熊老师的手里是必不可少会捧着冰沙的,但此刻他却没有心思去吃,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他忽然转头看向擦剑的韩一,说道:“你一直在为闯出雪山做准备,但现在道宫貌似不会再给你准备的时间。” “院长距离燕国只有一步之遥,而观主已到中庆城,司徒朝元不管表面上多淡定,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急了。” “西晋、魏国、姜国三军集结,南禹中立,燕国虽然因小天门传道信奉国数量庞大,但晋魏姜也有不少附属国,目前除了南禹,没有任何一个土地能够避免此战。” “看起来燕国该是处于绝对弱势的,但燕国麾下信奉国分散很广泛,三军没有办法集中兵力,山海清幽应该不会第一时间参战,由此便必然形成一场拉锯战。” “燕国若要在此局占上风,就必须有一个杀手锏,我以前觉得,司徒朝元想得到《蚕灭卷》,是他把道宫归为正统,想重新把世间第一位修士所创神通拿回来。” “但那门神通对已打破五境壁垒的修士而言,意义不大,他只是想借助《蚕灭卷》,让道宫五境修士更多的有机会打破壁垒,可现在我又觉得,司徒朝元该是另有打算,他对《蚕灭卷》的理解必定是比我更深的。” 韩一默然望着侃侃而谈的熊老师,心想明明是一直都待在这里,但熊老师却好像对外面的事情一清二楚,这便是打破五境壁垒,入了玄命的大修士么? “我不会拖累熊前辈的,既是战争已起,道宫圣殿修士该是要大规模分散出去,这或许也正是我能够闯出雪山的绝佳时机。” 熊老师默默挖了一大口冰沙,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来者是东天门圣殿门主。” 韩一默然。 他再是疯狂,也清楚自己跟玄命境大修士间的差距。 他继续擦剑,淡淡说道:“若我不出去,他应该也不会轻易进来吧。” 熊老师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怂了?” 韩一气恼道:“我半点不怂,但怂字由从心两个字组成,我只是顺从本心!” 熊老师莞尔笑道:“你倒是挺会找借口的,但我想着,你都敢孤身闯入道宫圣殿里,此刻自然也不可能会怂,不管是顺从本心,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选择都没错,但有我在这里,你起码有更大胜算,就看你会不会求我出手。” 韩一说道:“若到必要时,我求与不求,熊前辈都自会出手,虽然我并不想借助熊前辈,可在我不求,熊前辈亦会出手的前提下,我又何必求呢。” 熊老师颇有些郁闷,说道:“那你不求我,我就绝不出手,东天门圣殿门主已经来了,他们既然要动手,那么不管你出不出去,他们都不会因此停手。” 韩一直接把浮生剑亮出来,“退无可退时,那便战。” 他其实很明白熊老师是什么意思,若他更懂人情世故一些,其实表面求求熊老师,给熊老师个面子,也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但偏偏韩一就是不想求,他会忌惮东圣殿门主是一回事,但敢于拔剑又是一回事。 他直接提剑走出茅草屋。 寒风来袭,大雪纷飞,有冬鸟自半空中飞旋而过。 雪雾里透出黑压压的身影。 有十数名圣殿修士身披甲胄,腰间佩刀,步伐整齐,踏雪而至。 为首者便是东圣殿门主。 韩一神态自若,平静说道:“我还没有跟玄命境修士打过。” 东圣殿门主淡淡说道:“我今日便给你这个机会。” 他望了一眼茅草屋,又说道:“你敢独自走出来,而没有请求熊院长的帮助,想来是极其骄傲,但明明有强大的援手,却不懂得用,那却是很白痴的想法。” 韩一继续平静说道:“你的目的不是杀我,依旧只是想得到《蚕灭卷》,那对我来说,自然是有很大益处的,我的剑要杀你,但你的刀却不能杀我,哪怕熊前辈没有露面,可他就在茅草屋里,你肯定也有顾虑,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可以一战。” 此般画面跟在魏国苏别离面对唐饺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身后都有让唐饺和东圣殿门主忌惮的存在,而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也都是在玄命境界。 甚至他们的想法都是相同的。 东圣殿门主阴沉着脸,说道:“道宫忌惮的从来不是熊院长,我也懒得跟你解释这些,身为不二洞首席,你该有这般傲气,但你的傲,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回想着司徒朝元的话,便直接很干脆的施展太玄念力,仿佛一瞬间整座雪山的天地灵气挤压而来,根本没有给予韩一反应的时间,将他腰身压垮,张口便喷了口血,整个人都差点跪在地上。 虽是跟苏别离在魏国面对唐饺相同的场景,但最大的不同在于,哪怕唐饺也是入了玄命境的大修士,却不具备东圣殿门主这般可怕的手段,有太玄念力的压制下,东圣殿门主在同境里就是无敌的,甚至比他高一个小境的存在,也会被短暂压制。 大境界的天堑,附加太玄念力,韩一在东圣殿门主面前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把他带去朝雾城。” 东圣殿门主一声令下,被太玄念力覆盖的范围里便分开了一条道路,那些圣殿修士齐齐上前,准备擒拿被压制住不能动弹的韩一。 “还不打算求求我么?” 茅草屋里传出熊老师懒散的声音。 韩一硬扛着,拼命想要挺直身腰,他握剑的手剧烈颤抖着,目视着那些圣殿修士的接近,没有理会熊老师的声音,只是看向东圣殿门主,冷笑着说道:“你果然不敢杀我,那我就有反击的机会。” 他怒吼一声,强大的剑意喷涌而出,浮生剑直接震颤着脱手而飞,源源不断地念力疯涌,驱策着浮生剑,竟是硬生生在东圣殿门主的太玄压迫范围里,疾掠而出,将靠前位置的几名圣殿修士瞬息斩杀。 若非东圣殿门主反应及时,进一步催动太玄念力,使得浮生剑骤停半空一刹,跌落在雪地里,怕是那些圣殿修士都不能幸免。 “我倒是差点忘了,《蚕灭卷》第一篇章能够瞬息补充你消耗掉的念力,能够让你一直维持念力全盛,但很可惜,境界的差距,让你不具备能抗住太玄压制的念力,仅仅只是翻出些水花,但你此举也彻底惹恼我了。” 东圣殿门主往前踏出一步,伸手让那些圣殿修士退到一边,拔刀出鞘,庞大的天地灵气在其身前凝聚,重然一刀斩出,掀起一场巨大的暴风雪。 茅草屋的木门大开,盛着冰沙的破瓷碗从屋里飞了出来,如同镇雪的神器,瞬间便止息了一场暴风雪,熊老师伸着懒腰走出来,打着哈欠咕哝道:“想让你小子放低姿态求求我,还真是比登天都难,也罢,我只能自己打自己脸,非帮你不可了。” 韩一沉默不语,纵使腰身弯着,却仍是半点不服输。 东圣殿门主看着闲庭信步停在太玄念力压迫范围边界的熊老师,冷笑说道:“熊院长,我知你的境界要高我一筹,但亦是不敢踏足太玄范围,说明你也有自知之明,其实你在此地看守镇魔屏障,只要不多管闲事,就安生的继续守着,道宫也不会非得杀你,你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熊老师脚步停下的位置很巧妙,仅仅一线之隔,前方的空间明显震颤着,像是要撕裂开来,但又始终没有被撕裂,他看向硬撑着的韩一,又把目光放在东圣殿门主的身上,说道:“道宫太玄的确是世间里极其强大的神通,但据我所知,此门神通就连司徒朝元都没有修至圆满,又何况是你了,我就在这里站着,你怕是很快就要因消耗过大而虚脱。” 东圣殿门主沉声说道:“你当然是耗得起,但韩一却耗不起,你要救他,自然不能让他死,你话说得简单,但你真的要跟我耗下去么?” 熊老师很平静地说道:“我当然不想让他死,我只是比较好奇,在没有得到《蚕灭卷》前,你就愿意看着他死么?我却也无所谓,不过是在雪山里独自一人,好不容易碰到个小家伙,排解一下寂寞罢了,没了也就没了,我又不会损失什么,但阁下貌似才真的耗不起吧。” 东圣殿门主一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沉默了很久,注视着仍在强撑的韩一,对方显然快要撑不住了,他思虑再三,终是咬牙撤掉了太玄念力,压迫感骤然消失,韩一瞬间便扑倒在地,他大口的喘着气,哪怕浑身使不上劲,却仍是固执的想要爬起身。 东圣殿门主没有去理会韩一,他只觉得自己又憋屈了,居然在熊老师面前妥协,他想要大展神威,直接拿下韩一,真正彰显他东圣殿门主的强大,为何偏偏那么难。 自从在雪山里被剑仙王乘月碾压开始,他似乎一直都在受屈辱,想杀无涯书院的云居士,本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却偏偏有观主出现,让他灰头土脸的撤回来。 现在想把韩一擒拿住,又再次因熊老师而不得不退让,明明云居士和韩一都是他随意可拿捏的角色,哪怕对上熊老师他也半点不惧,可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刁难他,让他有力无处使,有气没处撒。 东圣殿门主当然不希望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他注意着茅草屋周围根本看不见的镇魔屏障,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够感知到镇魔屏障的所在,韩一是必须得拿下的,纵使不惜让镇魔屏障有可能崩碎的危险。 哪怕是玄命境的大修士,其实也没能力毁掉镇魔屏障,那毕竟是当年整个世间近乎所有站在至高位置的大物联手布置下的,虽然因时间的缘故,镇魔屏障已经没有曾经那般坚固,但至今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可镇魔屏障没有曾经那般坚固也是事实。 雪山里被镇压着的山外人,也有像帝君林敢笑和药皇龙渊这般级别的存在,那都是已经打破五境壁垒的,林敢笑和龙渊侥幸逃脱镇压,但也是身受重伤,一直躲躲藏藏,不敢随意掠夺修士气海灵元,才致使修为境界跌出玄命。 想来被镇压的山外修士,同样有境界下跌的可能,东圣殿门主只能寄希望于雪山里被镇压的山外人已经没有玄命境的存在,便不能做到因外界影响,而趁机打破镇魔屏障。 既是决定要赌,东圣殿门主便再没有迟疑,他直接朝着熊老师掠出,瞬间拉近距离,太玄念力再一次催发出来,将得熊老师笼罩在内。 哪怕熊老师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但也快不过太玄念力一瞬间的覆盖,他只来得及隔空抓起韩一,将其丢出百米开外。 感受着太玄的压迫,熊老师艰难抬手,五指竟一时很难屈起,他颇为感慨地说道:“这下真的变成老骨头了,好像浑身都生锈了一样。”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四章 讲道理 暴风雪在太玄覆盖范围里席卷着,东圣殿门主的身形弹射而出,他可不会像雪夜太子那般,施展太玄时,因消耗过大,自身也同样不具备攻击手段,他对太玄的领悟程度不是雪夜那般初学着可比的。 第一时间便催动所有灵元,势必要把熊老师直接斩于刀下! 而熊老师仍在很困难地尝试活动手脚,颤巍巍的,好像真的是百岁老人般,很简单的抬抬胳膊抬抬腿都会伴随着浑身要散架的问题,甚至一番活动后,便累得急促喘气,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他尽可能的抬腿,往旁边挪了一步,却无巧不巧的避开了东圣殿门主那一刀,两人擦身而过。 东圣殿门主睁大眼睛,很是不可置信。 因熊老师修为比他高一个小境,太玄念力不可能把熊老师彻底压制住,但短时间的压制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很是不能理解为何在这种情况下,熊老师居然还能避开? 看似是巧合,但东圣殿门主绝不相信那是巧合。 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东圣殿门主猛地跺脚,身影骤停,右臂甩动,长刀便朝着熊老师腰身扫去。 而熊老师向后疾退,但因太玄念力的压制,让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可诡异的是,他顺势让身子放松,压迫力直接让他摊在地上,竟又是惊险的避开了东圣殿门主那一刀。 甚至他还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朝东圣殿门主丢去,灵元无法催动的情况下,那雪自然就只是普通的雪,砸在东圣殿门主脸上不痛不痒,但更让东圣殿门主自觉遭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他双手持刀,重然砸落,地面龟裂,雪花爆涌,这下便让得熊老师避无可避,也退无可退,直接被掀翻出去,雪地里迸发着一道道冰柱,把熊老师撞得七零八落,啪叽一声,摔在了数十米开外。 东圣殿门主阴沉着脸,伸手一抓,便有一座雪山崩碎,暴雪突袭,将熊老师深埋在下面。 熊老师的本事有些出乎东圣殿门主的意料,他不想过多再纠缠,第一时间便朝着韩一掠去。 韩一颤巍巍站在不远处,目视着疾掠而来的东圣殿门主,同样伸手一抓,掉落在太玄覆盖范围里的浮生剑,便震颤着悬空,调转剑锋,以闪电般的速度直袭东圣殿门主后心。 但东圣殿门主的动作不止,浮生剑在距离其尚有一尺时,便好像被一双手牢牢控制住,再难前进分毫,而东圣殿门主伸手按住韩一的脑袋,将其重重砸在地上,积雪荡开,地面崩碎,那副画面实乃惨烈。 下一刹,韩一的手便搭在了东圣殿门主的手腕上,他憋得通红的脸抬起,雄浑念力瞬间释放,让他得以挣脱,继而翻身跃起,一个膝撞怼在东圣殿门主的腹部,伸手召回浮生剑,没有半点停滞的狠狠斩落。 但韩一的攻击对东圣殿门主而言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他举刀抗住浮生剑,一拳便打在韩一脸上,把他打出百米远,脚下一迈,便又瞬息跨过距离,在韩一身子尚未落地时,就再次摁住他的脑袋,大力砸向地面。 很显然,东圣殿门主在释放自己憋闷的情绪。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必须得尽快把韩一带走,便加大了些力道,摁着韩一的脑袋,直接把他砸懵了,一手拽着韩一的衣领,他片刻不停,转身便要掠走。 但大地忽然震颤,雪雾变得浓郁,熊老师的身影自雪里探出,他揉着自己的胳膊,时而再捶捶腿,目光所及,东圣殿门主已经带着韩一掠出百丈远,那些圣殿修士则悍不畏死的挡在熊老师面前。 熊老师默默捡起了浮生剑,在那些圣殿修士貌似凶狠的眼神里,轻轻斩出。 大雪分离,天地灵气爆开,浩然气借剑而出,绵延三千里。 眨眼的工夫,东圣殿门主便已经站在朝雾城前,汗毛倒竖的凛冽感让他咬紧了牙关,仍是坚定地往前迈步,借剑而出的浩然气在接触到他的瞬间,朝雾城里爆涌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两股力量分庭抗礼,只是刹那,浩然气便全面败退。 司徒朝元现出身形来,朝着东圣殿门主微微摆手,对方便直接带着韩一入了朝雾城,将其暂时关押在朝雾城下的圣殿里。 熊老师踏雪而至,站在山脚,执剑望着雪山上的司徒朝元。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熊老师面露笑意,低身抓了一把雪,看着雪花被攥成团。 司徒朝元微皱眉头。 熊老师继续说道“太玄念力出自天书,而天书在悬海观,按道理来讲,圣人对太玄的感悟该是最深的,但事实上你并没有修至圆满,也许太玄这门神通本来就是残缺的,是你从天书上撕下来的。” “但悬海观里有观主,你想得到完全的太玄,甚至是得到天书的机会都很小,于是你的目光便放在了《蚕灭卷》这门属于世间第一位修士所创的神通上。” “根据韩一的表现来看,《蚕灭卷》有能源源不断补充修士所消耗念力的法门,而若能配合太玄念力,那必是极其强大的一种能力,何况《蚕灭卷》也不止有这一种法门,只要你能领悟《蚕灭卷》,抵消掉施展太玄时巨大的消耗,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熊老师看着面无表情的司徒朝元,微笑着说道“这才是你不顾一切都想要得到《蚕灭卷》的原因,太玄念力能短暂压制比自己修为还高一小境的存在,蚕灭和太玄的配合,甚至有可能让你战胜观主,那的确是很难抵抗的诱惑。” 司徒朝元平静说道“道宫本该站立在世间之巅,曾经的天下便属于道门,是道门分裂,剑门势大,天地气运在当年被那三十三位剑仙砍得粉碎,整个修行世界都走向没落。” “山海清幽分布各大王朝,守着属于自己的规矩,其实只是担心曾经那件事情再度发生,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天地气运复苏,山海清幽的规矩注定会被打破。” “与其各自守着一亩三分地,倒不如重整世间,制定下唯一的规则,让得天下修士都能在道门的赐福下,享有气运。” 熊老师很是赞叹地说道“圣人果真是在为天下谋福祉,但也得看天下人愿不愿意,战争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燕国因环境问题,想要开疆扩土,在所难免,可山海清幽入世牵扯到的问题太大,你以杀戮的方式得到《蚕灭卷》,不惜毁掉不二洞,但最终也没能得到你想要的,从一开始,你便走错了路。” 司徒朝元淡淡说道“世间错路有很多,但走着走着,就会成为一条新的道路,只要我走在那条路上,那条路便是最光明的。” 熊老师说道“你这么讲的话,我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司徒朝元说道“那便不要再说,其实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在朝雾城杀你,真的易如反掌,但你本身便已算遁世,芍华书院不去管,只是待在雪山里吃冰沙,你我之间没必要非得论个生死。” “你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因为韩一,其实韩一对我而言,也没那么重要,我只需要确定《蚕灭卷》到底在谁的身上,只要他乖乖听话,得到了答案,我或许会把他好生生的还给你。” 熊老师很无奈地说道“我虽然很想认同你的话,但你毁掉了不二洞,身为幸存者的韩一,做梦都想复仇,他又怎么可能乖乖听话,所以我才说你走错了路,你本该有更好的方式能够得到《蚕灭卷》的,哪怕是从李道陵手里借呢?现在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雪山里的镇魔屏障需要你来守着,所以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你,且不管韩一作何选择,现在更关键的是你要怎么选择?为天下苍生而守雪山,还是为守韩一而甘愿赴死,致苍生于不顾?” 熊老师暗暗咂舌,颇有些苦恼地说道“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司徒朝元说道“其实答案很简单,你跟韩一的缘分,始于雪山,便也该终于雪山,他与你无亲无故,仅仅是有缘碰见,你救了他一命,但命终究还是他的,他是要死还是要生,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熊老师摸索着下巴,“你差点就要说服我了。” 他能看得出来,司徒朝元做某些事情确实很疯狂,但要杀他,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司徒朝元终究也是不愿镇魔屏障出问题,毕竟山外人如果卷土重来,遭殃的是天下人,所以司徒朝元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要劝他放弃继续护着韩一,这对天下苍生而言,的确是最好的答案。 但熊老师有时候也很执拗,他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若你真的那么在意镇魔屏障,便不该让东圣殿门主在那里动手,何况就算没有我,你们道宫里也能派出足够强大的人物来看守镇魔屏障,但你并不愿意,因为那些人都得为你的计划出力,要参与即将到来的战争,所以你才很希望我能退走。”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我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冲突,那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还是说你非得要把韩一带走,半点不想退让?” 熊老师说道“我就算不退,你要杀我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最终韩一也出不来,这的确是不太好的事情,可我心里又觉得很不舒服,要不圣人您就先退一步,不管是去找余不寐,还是去找那个李梦舟,反正又不是只有韩一修习过《蚕灭卷》,他待在雪山里又跑不掉,您就舍近求个远呗。” 司徒朝元笑出了声,他摇着头说道“熊院长也是个读书人啊,果然对强词夺理深有造诣,我生平最痛恨的是剑修,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看似满嘴有理的话,实则完全无理,但很有趣的是,我也从来不讲道理。” 他面容忽然又变得肃穆,说道“的确是我错了,错在不该试图跟你讲道理,你不听劝,我便也不劝,我虽说不会杀你,但让你暂时闭嘴,却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站在雪山上,伸手指向山脚下的熊老师。 直径范围有一米的空间便被太玄念力覆盖,而熊老师便身处正中央。 在司徒朝元抬手的时候,熊老师便察觉到问题,他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但他还是低估了司徒朝元亲自施展的太玄念力,那是东圣殿门主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他最终没能逃脱。 但也只是强撑了一下,他便好似妥协般直接席地坐了下来。 抬眸看着司徒朝元,苦笑着说道“咱把话说在前头啊,不管韩一作何选择,你都别杀他。” 司徒朝元默默看着熊老师,他皱眉说道“我倒是很奇怪,韩一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做?难不成他是你私生子?” 熊老师默默看着司徒朝元,淡淡说道“有些事情确实很没有道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我太懒,有他在,除了冰沙,我也能吃点别的。” “燕国皇室虽然定期会送来粮食,但我也不会做啊,而且最近貌似没有粮食送来,对于这点,我有点意见。” “但也能说得过去,毕竟燕国在备战,粮草是急缺物品,但话又说回来,粮食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就送的比以前迟了,而且数量也变少了” 司徒朝元打断熊老师继续再说下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那段时间里你们确实相处的很好,雪山里很冷,你平时也没有说话的人,我都能理解,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废话,韩一是生是死,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他自己说了算,你应该期盼他会乖乖听话。” 熊老师很无奈地说道“很可惜,他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司徒朝元转身说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五章 雪山村落 燕国境内。 暮色笼罩着山野。 大雪纷扬。 萧知南站在被冰雪冻住的湖泊前,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划过嘴角,视线所及,是一身红衣披着白氅的北琳有鱼。 “姜国在北境已集结二十万大军,西晋的军队也已整装待发,燕国的兵力基本上都集中在燕国南境,也就是姜国的北境,就连燕国境内的修行山门也都披甲上阵,看来战争很快就要打响了。” 萧知南平静说道“燕国地寒,常年被冰雪覆盖,因此燕队也能很快适应各种糟糕环境,虽然没有什么领军才能出众的神将,但普遍作战能力都很强,他们会更擅长打持久战。” “姜国只集结二十万大军必然是不够的,但有晋军协作,魏军支援,此战貌似很容易能看到结果。” 北琳有鱼说道“明眼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司徒朝元自然更清楚,但比较诡异的是,姜国和燕国的战争是起源,剑仙在雪山拔剑是激化,顺带着便很自然让姜国和西晋站在了同一阵营。” “在这种局势下,燕国该是很迫切希望能够跟魏国和南禹结盟,可很凑巧的是,因那个叶桑榆的缘故,燕魏的结盟注定困难重重,南禹更是直接表达出了要中立的态度,虽然不能保证南禹会一直置身事外,但起码目前来看,世间最大的王朝,燕国一个都没捞着。” “这简直是把霉运走到了极致,可燕国依旧没有放弃开战,若是指望着附属国庞大数量来制衡姜晋魏三军,恐怕也只能制衡一时,待得姜晋魏三朝附属国也参与战争,整个世间都会彻底乱套。” “但不管世间有多乱,燕国取胜的机会都很小,现在没有人清楚司徒朝元到底在想什么。” 萧知南沉默了片刻,说道“雪山依旧只能出不能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北琳有鱼皱了皱眉,说道“目前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知南说道“老师的意思,是要让我去西晋剑阁。” 她已经找到上官琼羽,琅嬛剑庐虽被道宫圣殿毁掉,但因当时司徒朝元和北圣殿、东圣殿两位门主都在休养,上官琼羽斩杀道宫圣殿修士数十,遭几位大统领级和北圣殿教谕围杀,最终仍是让她负伤逃离。 作为世间少有的五境女子剑修,同薛忘忧并肩被誉为最接近剑仙的人,上官琼羽的骄傲自然是无与伦比的。 但与其说是骄傲,倒不如说是高傲,她当时不愿直接跟着王乘月去西晋,便是性格在作祟,而现在要让萧知南去西晋剑阁,其实便如让澹台无病登剑山一般,那是为了徒弟,至于上官琼羽心里到底怎么想,那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北琳有鱼说道“那我便跟你去剑阁吧。” 萧知南点点头,眺望着远方,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 同样是在燕国境内,战争的预热,短时间里没有对燕国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城镇里,百姓们都仍然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有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的女子悄然出现在街道上,寒风凛冽,城镇里银装素裹,她的打扮倒也不会显得奇怪,好似一瞬间便融入到了燕国百姓里面。 她的步伐稍有些快,像是在躲避什么。 有穿着很厚实的几名男子也出现在街道上,为首者背着刀,眼神很淡漠,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仍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朝身边的人说道“找人的同时,你们尽可能的秘密联络殿下,在这燕国境内曾经布置下的暗线,也都是时候全部暴露在光明之下了,那是殿下现在极其需要的。” “我们愿为殿下效死。” 那几名男子面容肃穆,虽然有刻意压低声音,却如闷雷般敲击在心尖。 背刀者打量着街道上的行人,沉声说道“如果再找不到她,便暂时不用管了,相比殿下的事情,她的生死无关紧要,但在联络上殿下之前,都不能有半点懈怠。” 有一人出镇,剩下的人分散开来,准备搜寻整个城镇。 雪山外围的某个村落里,迎来了一位客人。 有穿着破布大袄的壮汉提着残缺一块的木桶,踩着厚实地积雪,满脸通红的走来,木桶里有肉,是他好不容易打到的猎物,在河边清洗过,准备赶紧回去给娃儿烤来吃。 在距离家不远的地方,他注意到了一位手里握着剑的青年,而且那青年穿着相对单薄,却好似完全不知道冷,生活在雪山外围的燕国百姓,自然很常见到修行者,他只是一眼便猜出了青年的身份,但也没觉得半点惊奇,反而是加快了步伐,面色很不善地盯着那青年。 青年神色同样冷漠,他看着提着木桶出现在眼前的壮汉,头发乱糟糟的,虽然是有用糙绳扎起来,但也明显看得出来,许是要有几年没有洗过头发,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对方洗头发时,仅仅是就地抓一把雪,在脑袋上揉一通。 但这里的环境便是如此,在燕国的极北以及距离中庆城不远的城镇便相对好很多,但在雪山范围里的村落,无疑是燕国里最凄苦的存在,有时候就连填饱肚子都是问题,又哪里还会在意什么形象。 就算燕国皇室每三个月都会专门有队伍出现,分发一些粮食,可雪山外围的村落太多,何况还有很多靠近雪山的城镇,是根本救济不过来的,多数时候都是百姓自生自灭。 现在燕国备战到关键时刻,粮草基本都被送去战场,靠近雪山的城镇和村落,势必要开始度过最艰难的时候。 “你对我有敌意?”虽然很清楚此地的状况,但青年也有些好奇壮汉的表现。 壮汉把木桶放下,很简单搭建起来的屋子,在寒风里摇摇欲坠,很是破旧的挂在门前的布帘啪啦作响,有看起来大约五六岁的女娃从里面走出来,她声音软糯的叫着壮汉,不是父亲,也不是爹爹,但青年知道,那就是父亲的意思。 壮汉一把抱住女娃,仍旧很警惕地看着青年。 而女娃则很好奇的睁着大眼睛,在她这般年纪,皮肤该是很白嫩的,但却有些粗糙,小手开裂,嘴巴也很苍白干裂,但模样却依旧可爱。 青年也在看着女娃,他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说道“我只是路过,不用对我抱有敌意。” 壮汉突然说道“你是修行者。” 青年怔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这里是雪山,雪山里有燕国百姓,也有道宫,那此地便很正常会出现修行者,那些道宫圣殿修士极其傲慢,就算不会随意欺辱燕国的百姓,但对他们肯定也不会有多好的态度。 燕国的疆土自然比不得姜国那般辽阔,但其实也是世间人口量排第四的王朝,环境导致的问题,燕国皇室被道宫压制着,哪怕皇室有救济的动作,却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在雪山外围生存的燕国百姓,其实跟被抛弃掉没有很大区别。 壮汉真正敌视的其实是他修行者的身份。 雪山里有道宫,道宫的人自然也要吃饭,虽然修行者就算不吃不喝,短时间里也不会有问题,但其实世间真的没有多少修行者是不吃饭的,就算是修行者,长时间里不吃不喝,也会出问题。 而相比于雪山外围的村落,粮食更多的自然会被送进道宫里,而很多时候,这里的百姓都能看在眼里,他们当然会有意见,可在道宫圣殿修士面前,他们只能闭上嘴巴。 原本青年是真的路过,但是在看到那女娃视线不时放在木桶里的生肉上时,不知为何,他的心脏骤紧了一瞬。 他继而看向那壮汉,说道“我不想问你的事情,你也无需问我的事情,但我现在需要个落脚处,作为报酬,我去帮你们弄食物。” 壮汉很怪异的看着青年,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去哪里弄食物?此地就算打猎,也很难找到猎物,都得碰运气,我们平时也只是到处翻找被积雪埋住的野菜,或者是捡死掉的鸟。” 青年淡淡说道“我自有办法找来食物。” 他转身要走。 壮汉虽然觉得青年很是奇怪,但也觉得青年确实不似他曾见过的那些修行者,敌意便减少了很多,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没有回头,但声音传了过来,“宁浩然。” 姜国境内,北境边界。 狂草堂大军驻扎之地。 简舒玄身披甲胄,注视着燕国边界,那里影影绰绰,是燕军在扎营。 他回头看向正在啃肉骨头的狂草堂,说道“此刻突袭,或有不凡的效果。” 狂草堂仰头灌了口酒,憨声说道“北境之界,我老狂一夫当关,吓得燕军屁滚尿流,他们虽然单兵作战能力很强,排兵布阵也有一套,但那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对我来说,却没有一个能打的。” “燕国环境导致,埋没了很多市井底层的天才,我军三境四境修士高他们数倍,此战我们稳赢,就让他们安生扎营又如何,何况他们燕军还没有彻底集结在此,人多欺负他们人少,也很是没劲。” 简舒玄默然不语。 他忽然皱眉,看着某个方向,说道“有一股很强的气息出现,那股气息有些熟悉。” 狂草堂眉毛一挑,他把肉骨头放下,直接扛起大刀,“那浑蛋还敢出现!” 出现在营地外的是欧阳胜雪。 狂草堂虎虎生风的奔来,二话不说,举刀便砍。 欧阳胜雪只是惊了一瞬,便立即拔剑迎击。 两个人很快打得你来我往,惹来营地里很多人围过来。 狂草堂攻势凶猛,压制的欧阳胜雪节节败退。 但欧阳胜雪从怀里取出一把小木剑,剑意在那一瞬便陡然攀升。 狂草堂尚未反应过来,只是颇有些恼怒地说道“你是瞧不起我老狂?掏出一把破木头剑跟我打?” 他当即便又更大力进攻。 欧阳胜雪来不及开口说话,只能反击,那把小木剑上迸发的剑意,直接便摧毁了狂草堂的攻势,让他瞬间头冒冷汗,赶紧伸手叫停,“你那是什么玩意!你耍赖!” 欧阳胜雪收起小木剑,朝着狂草堂躬身为礼,说道“这是剑仙的剑意,是我造次了,其实我此来,是要前往燕国雪山,但也是特意来向狂神将道歉,只因老师陨落一事,令我失了方寸,被雪夜蒙蔽,我会亲手杀了雪夜,一是为老师报仇,二也是向狂神将赔礼。” 对于当初那件事情,都城里自然早有来信,明白错不在欧阳胜雪,但只是心头有气,才想教训一顿欧阳胜雪,但没想到人家手里一把小木剑,居然蕴含着剑仙的剑意,狂草堂其实很尴尬。 他轻咳一声,故作高深姿态,抬眼望天,闷声说道“我懒得与你计较,你有剑仙的剑意傍身,那是你的机缘,你以此剑败我,也是你的本事,可你现在想去燕国雪山,怕是没那么简单。” “此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而你刚才那一剑虽然厉害,却也有些后劲不足,说明你没能完全领悟,倒不妨暂时留在这里,到时候打起来,有的是人帮你练手,等你基本能够掌握那股剑意时,再去雪山不迟,否则跑过去也是送死。” 欧阳胜雪犹豫了一下,虽然狂草堂说得很有道理,但除了要去雪山外,他也想尽快找到四师弟,内心里不太想留在这里。 简舒玄此时上前说道“在战争没开始前,我可以当你的陪练,领悟剑仙的剑意没有那么容易,你也得需要实战,就算你要为薛院长报仇,也不能头脑一热就冲过去,那没有任何意义。” 欧阳胜雪沉默不语。 狂草堂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拉住他,又朝着围观的甲士吼了一通,根本不管欧阳胜雪的意见,骂骂咧咧地说道“磨叽的像个娘们,你想跑去送死,我懒得管,但你既然在老子的地界,就给我老实待着,有什么屁话也都给我憋着!”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六章 战争前夕 魏国,悬海观。 招摇山。 北藏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抬眸望着云雾缭绕,依然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轻声说道“气运的浓郁程度在不断冲击着气海,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这里,便受益无穷。” “登山只是过程,例如要种植一棵树,需要选定位置,挖好坑,栽下树,填上坑,再浇水,气运无时无刻不在环绕着我们,那是天地馈赠的养料,我们只需汲取就好,但树本身该是活的,若是死物便汲取不了任何养分。” 李梦舟牵着叶桑榆的手,他同样望着前方道路,说道“我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很隐晦的剑意,也许招摇山里曾经有一把剑,现在貌似已经不在了,但剑意却仍留了下来,由此可见,招摇山里曾经拥有的那把剑,很可能是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之一的本命剑。” 叶桑榆说道“大师兄是剑修,但老师不是剑修,好像我有一位师叔是剑修,可已经不在悬海观,若这里真的曾经有剑仙的本命剑,该是被我那位师叔拿走了。” 北藏锋说道“悬海观幽王剑客,是薛院长和上官剑主之前,世间唯一最接近剑仙的人物,荡魔时期里,薛院长尚且还是小辈,就连王乘月剑山证道都在幽王剑客成名之后,幽王剑客本该是有望在剑门衰败后当世第一个入剑仙之位的,可惜他在玄命门槛前停滞,后来又发生了那件事情。” 李梦舟却没有听闻过这件事情,王乘月当年毁掉道宫西天门圣殿就是要给剑阁壮声势,那时候的王乘月确实入剑仙之位的时间不长,但因王乘月的强大,让得很多人都渐渐遗忘,甚至忽视了王乘月成为剑仙的时间。 按照李梦舟的推断,那时候的司徒朝元该是在玄命上境,虽然王乘月巩固了修为,但其真实的修为该在玄命下境。 可因剑修同境里堪称无敌的优势,又加王乘月在剑山证道,入了剑仙之位,本质上就已经存在巨大差别,手里也握着曾经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由此就算面对玄命上境大物,也不见得会输。 何况西天门圣殿接壤西晋,司徒朝元哪怕有太玄念力,能够一定程度里压制王乘月,但因不在雪山朝雾城,真要打起来,结局却是很不好说的,且又因王乘月强势而来,风头正盛,司徒朝元选择暂时避让,也在情理之中。 李梦舟当然不清楚,那个时候司徒朝元是否真的没出手,他只是按照自己所知晓的事情推算,现在的司徒朝元已然是玄命境巅峰的大物,但在雪山那一战里,却也依旧没能在王乘月剑下讨到好处。 虽然司徒朝元是王乘月的前辈,王乘月也是玄命境大物里最年轻的一位,但他强大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李梦舟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招摇山是跟千海境完全不同的,他很希望能够在这里继续破境,但他距离知神境巅峰尚且有段距离,不管能不能破境,他都最起码希望把那段距离拉近。 否则面对山海清幽的入世,他将毫无招架之力。 既然宁曦没有给他时间限制,他便希望能够在招摇山里多待一段时间。 西晋剑阁。 三师姐和月从霜准备下山。 徐北寒也要同行。 初雪姑娘站在澹台无病旁边,注视着三师姐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她虽然登山取剑貌似很轻松,但我也取到了剑,我以后肯定会比她更强。” 澹台无病没有说话,就算取了剑,他们也尚且没有资格跟世间最妖孽一辈争锋,徐北寒和三师姐要再次入世行走,目的是找寻遗落在世间的剑仙本命剑,他对此也稍有意动。 找寻剑仙的本命剑倒是其次,他现在急需来一场战斗,而在世间行走,无疑能够遇到很多可战的对手。 山脚下也有人上来。 徐北寒注视着那道身影。 西晋的二皇子,楚沧岚。 他面露笑意,视线从徐北寒和三师姐等人身上一一扫过,开口说道“西晋大军已经集结,我也将赶赴边境,特来请剑阁弟子入世,一同参战。” 徐北寒说道“剑阁自然会参战,我有任务在身,参战的时间会延后,但剑阁弟子会尽数听从殿下调遣。” 楚沧岚说道“因燕国附属数量庞大,我晋国以西或有威胁,不能把全部兵力都集中在燕国,需得请剑阁时方雪前辈领军镇守。” 初雪姑娘很是不解地说道“有姜晋魏三军压境,燕国必败无疑啊,区区附属国,哪值得在意?” 楚沧岚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道“战争向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除了姜国之外,魏晋两朝的附属国虽然会听从调遣,但其实他们心里是很不满的,因为这场战争对他们而言,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 “而燕国附属则完全不同,因道宫小天门的存在,传道甚广,那些附属国把道宫奉若神明,若晋国不理会那些燕国附属,守疆的军士若被调走太多,便很难抵挡燕国附属军的突袭,到那时,西晋就会腹背受敌。” 楚沧岚所担心的自然是有道理的,表面上看似燕国同南禹和魏国都结盟失败,要独自面对三朝大军,但西晋要顾虑自家疆土安危,魏国当然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参战。 甚至天下书院存在的问题至今都没有解决,院长虽然入世,但一直在世间行走,根本没有来得及理会天下书院的事情,现在的天下书院貌似还算安稳,但谁知道战争一起,会不会突然爆发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办法做到全身心的参战,反而是燕国已经驱逐无涯书院,毫无顾虑,看似力量悬殊,但其中的不确定性很多。 楚沧岚也很有些无奈地说道“此届天下大朝会本该在西晋举办,现在也被延迟,但我父皇有意,把这场战争当做大朝会,天下共战,却也平生很难得见的事情,不管是当年的灭世之战,还是荡魔之战,其实更多的都是修行者参战,而现在是整个世间都被卷入。” “此战必将会死很多很多人,甚至我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很难保证,这无疑也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战役。” 借此战役来举办大朝会,确实是很匪夷所思的想法,但如同楚沧岚所言,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世间诸国都很难彻底置身事外,这不仅仅是属于楚沧岚的重要战役,也是天下人的重要战役,此战结果意味着世间的重新洗牌。 天地气运的复苏,山海清幽的入世,那是灾难的初始,也是大机缘的临世。 除了初雪姑娘依旧没心没肺外,在场的人神情都很凝重。 楚沧岚跟时方雪见面,商谈好事宜后,便告辞离开。 而徐北寒在叮嘱了几句初雪姑娘后,也同三师姐和月从霜一起下山。 在傍晚时分,剑阁便又迎来了客人。 默默闭目养神的王乘月,睁开了眼睛。 天镜湖的阁楼大门随风而启。 王乘月背负着手跨出门槛。 有剑阁弟子引领着客人出现。 王乘月看着面前神色清冷的上官琼羽,淡淡笑道“总归要来,当时又何必拒绝。” 跟随着上官琼羽而来的萧知南和北琳有鱼都朝着王乘月见礼,但她们礼还没行完,便听上官琼羽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要我来和我自己要来,那是两码事。” 王乘月笑着摇头,说道“随你便吧,你的徒弟我照顾的很好,他确实资质很佳,且意志力惊人,本是想着让他登山领悟,没想到却能取剑下山,他之后的修行,还是由你自己来教吧。” 初雪姑娘和澹台无病也到了天镜湖畔,后者坐着轮椅,看着上官琼羽叫了声老师。 萧知南的视线放在澹台无病的身上,这便是她素未蒙面的师弟,虽然有听老师讲过,但亲眼见到坐着轮椅的少年,甚至是成功登上剑山,仍旧觉得很不可思议。 澹台无病也在看着萧知南,他忽然说道“听闻师姐跟李梦舟认识。” 萧知南皱了皱眉。 澹台无病自顾自说道“我能登剑山,一为母亲,二为老师,三为李梦舟,是那些事情在支撑着我,我是姜国人,我生在琅琊城,虽然我曾经是个傻子,但我现在不是傻子,我也知道李梦舟变得很强,但我会变得更强,然后杀了他。” 萧知南眉头皱得更深。 就连站在旁边的初雪姑娘都很意外的看着澹台无病。 上官琼羽望着澹台无病,沉声说道“我本意要把你母亲带来,但她不愿离家,你虽登山取剑,修行却还远远不够,我会在剑阁尽心教你,之后你便可入世。” 初雪姑娘有些欲言又止。 王乘月笑着说道“到时候,你也一起入世吧,你不是经常吵嚷着要走出去么,以前是你没能找到本命剑,现在便好好在剑阁蕴养本命剑,天下便任你去走。” 上官琼羽也朝着萧知南说道“你准备登剑山吧。” 北琳有鱼不是剑修,是没资格登剑山的,但她也陪着萧知南去了剑山。 “你没觉得上官剑主和剑仙曾经有故事么?” 萧知南淡淡说道“那不是我们要去想的事情。” 北琳有鱼笑着说道“你那个师弟好像跟李梦舟有仇,要是他们真的打起来,你会帮谁?” 萧知南驻足,凝视着北琳有鱼。 北琳有鱼摊摊手,说道“我早看出来了,其实你有点喜欢李梦舟吧。” 萧知南继续往前走,“不喜欢。” 北琳有鱼无所谓的说道“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那家伙也不值得喜欢,更何况他也有媳妇了,还是观主的徒弟呢。” 燕国雪山。 朝雾城下圣殿牢狱。 阴暗潮湿的环境,墙壁上油盏光芒摇曳。 有脚步声清脆,渐行渐近。 那是身着白衣的青年。 他望着牢狱里静静躺着的身影,微笑说道“你该明白熊院长为救你,甚至向圣人求情,他不想你死,他对你如此,你又该如何回报他?一心赴死么?” 韩一坐起身子,看向牢狱外的身影,“我就在这朝雾城下,曾杀死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你虽是圣人徒弟,也入了五境,但我要杀你,便如碾死一只蚂蚁。” 站在牢狱外的人便是雪夜太子。 他紧紧皱着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微笑说道“毕竟是不二洞首席,曾经跟苏别离并肩的存在,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比我强,可你现在是阶下囚,你杀不了我,我却能杀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从姜国回来,我已确定《蚕灭卷》在李梦舟的身上,且不说圣人有得是办法让你开口,而就算你不开口,只要你待在这里,李梦舟总会送上门来,你好好想想,也顺便想想熊院长,很多人不想你死,而你又是否真的想死。” 看着雪夜离开的背影,韩一默然不语。 他透过墙壁的洞口,看着外面的飞雪,思绪也有些飘远。 而在燕国境内某处,一座破旧的宅子里,有几辆马车驶入,那里面摆放的全是阵术灵箭。 这里是一处村落,但几乎荒无人烟。 有很多黑衣人借着夜色掩盖,入了村落。 那座破旧宅子里,黑衣人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参见殿下!” 秦承懿看着跪在面前的一群人,微微抬手,笑着说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他的视线从黑衣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继而看向夜空,说道“此战便是契机,有些事情准备了太久,要实施起来却依旧麻烦,现在还轮不到你们出场,但也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有件事情我得亲自去做,原本是有些难度的,可我发现,貌似有人帮我降低了难度,道天果然是站在我这边的,殊荣也会降临在你们的身上。” “愿为殿下效死!” 声如雷震的声音响彻在荒无人烟的村落里,让得那处星空都似乎更亮了一些。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七章 要无惧,才能无敌 姜国长平二十八年春末,天下之战初始。 云居士领着无涯书院弟子同狂草堂会合。 姜燕边境爆发第一场大战。 有神将狂草堂领军,简舒玄和欧阳胜雪为左右先锋,率领八千铁骑,在无锋峡谷阻截燕军,后有无涯书院修士率单兵奇袭,一战打得昏天黑地,斩敌三千,损失五百一的兵力,断了燕军部分粮草,首战告捷。 燕国同盟军踏足西晋边界,由西晋第一大将领兵,更有以杨麒为首的剑阁弟子展开一轮冲杀,使得燕国同盟军损失严重,但有道宫圣殿修士来援,终是让得另一路同盟军穿过边界,转入燕境,同燕军会合,踏足姜国境内,一路势如破竹,直朝着琅琊城迫近。 但有唐闻柳率军拦截,激战三日,最终僵持下来。 柳飞羽率军驻扎东境,同魏军联合,但燕国同盟军却超乎想象的多,几乎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最终让得魏国腹背受敌,在东境的魏军很快便撤走了大半,柳飞羽也只能固守东境,战争同样僵持下来。 因顾虑南禹的态度,神将花自来只能守在姜禹边境,而有从姜禹边境绕来的燕国同盟军,试图直接冲破防线,却被花自来打得落花流水,只能时不时搞偷袭,被彻底阻隔在外。 而在此前,虽然有人想到燕国附属军的问题,但亦是没有料到,明明处于劣势的燕,超乎想象的勇猛,很完美利用了道宫信奉国分散广泛的优势,这边打一下,那边打一下,轻而易举便制衡了姜晋魏三军结盟的大势。 按照楚沧岚的想法,有大剑修时方雪亲自镇守,便是为防范燕国附属军的突袭,可惜还是低估了燕国附属对道宫的信奉程度。 他们全都不要命的冲击,又因时方雪不会领兵,单靠自身强大,也只能抵挡一时,而懂领兵的将领,也抗不住燕国附属军一轮又一轮不要命的冲锋,因兵力悬殊的缘故,根本束手无策,由此也让得西晋和魏国的兵力都不得不撤回一部分守自家国土。 但最大的转折在于,战争持续到姜国历长平二十八年冬,魏国长安城里发生动荡,魏军的全数缺失,让得驻守东境的柳飞羽瞬间变得更为艰难,经打探知晓,是长安城里的芍华书院出了问题。 同燕国中庆城里的无涯书院一般,芍华书院也为魏国朝堂培养了很多栋梁之材,但因唐饺的缘故,那些官员的齐齐动作,让得魏国朝堂大乱,一时自顾不暇。 柳飞羽只能继续坚守东境,但没有魏军的协助,更多的燕国同盟军会合在一块,将柳飞羽打得节节败退,在大规模的战争里,纵使柳飞羽是五境里的大修士,却也完全起不到太大作用,驻扎东境的姜军死伤惨重,只能不断退守。 但柳飞羽也硬是抗住了敌军的冲锋,等待姜国里援兵的到来,开始一轮新的反击,也从而迎来一场短暂的休战,各军休养生息,但暗地里的奇袭行动,仍在进行着。 魏国,悬海观。 最后的暮色消失。 宁曦在注视着招摇山。 那里已经没有人。 苏别离也在半年前就回到了悬海观里。 唐饺几乎控制了朝堂,芍华书院里反对的声音皆被他压下,燕国附属军又时常犯境,魏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里。 悬海观将要在此刻入世。 她回想着李梦舟下山时的姿态,眉头不由得皱紧。 事实上,李梦舟虽在招摇山待了不短的时间,但却没有破入知神境巅峰,就连北藏锋都已入知神上境,叶桑榆的修为也更增进,哪怕这不意味着李梦舟必须得破境,但他没有破境这件事情,宁曦总觉得有些古怪。 宁曦并没有询问,只是在李梦舟下山时说了一句话,“世间各地的战争有胜有负,燕军不能突破防线,但西晋和魏国的军力都被制衡,终究还是展开了一场拉锯战,若西晋和魏国的麻烦不能尽快解决,战争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同时也意味着死去的人会越来越多。” 李梦舟当时的神情很平静,他望着长安城的方向,淡淡说道:“不管魏国皇帝心里真正在想的是什么,现在毕竟是跟姜国绑在一条绳索上的,芍华书院出了问题,也能延伸到是院长失职,我理应帮魏国摆脱困局。” 宁曦接着说道:“唐饺是入了玄命的大修士,就连大师兄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依靠着魏国朝堂里很多官员曾受过芍华书院的恩惠,以此制衡朝堂,使得陛下无法反击,你除非能够杀死唐饺,否则便不可能解决长安城的危机,但事实上,你根本杀不死唐饺。” 李梦舟说道:“虽是玄命,但唐饺只是在玄命下境,道宫里有圣殿门主便在此般境界,书院和道宫都能拿得出来,悬海观没理由拿不出,我不管你们为何不出手,唐饺再强,依仗的也是芍华书院,总能想到办法赢他。” 宁曦沉默了一下,说道:“天下书院里,只有梨花书院和芍华书院分别有两位入了玄命的存在,西晋龙捲书院和燕国无涯书院里都只有一位,南禹水云书院的院长,仅在知神境巅峰,未能入玄命。” “天下书院里共有六位玄命大物,熊老师在雪山看守镇魔屏障,唐饺背叛,其他书院是否存在问题尚未可知。” “而道宫里算上圣人也同样有六位玄命大物,西圣殿门主和中圣殿门主被剑仙斩杀,南圣殿门主王行知则死在你的剑下,如今道宫里也只剩下三位玄命境大物而已。” “观主虽是天下第一强者,但悬海观里入了玄命的存在,是不能跟书院和道宫相提并论的,现如今悬海观里只有一位那般存在,更是没有绝对把握能够打赢唐饺。” “因山海清幽的入世,伴随着玄命境大物的露面,都只是因为你已经站在与往日不同的层面,那不意味着这样的存在就很多,也许在山海清幽里五境的存在对比世间山河里的五境修士的确要多一些,可也仅限于上下两境,知神境巅峰的人物,就算在山海清幽里也很少。” 就拿北燕道宫而言,除了司徒朝元这位玄命境巅峰的大物,也就只有五座圣殿门主入了玄命,而每座圣殿里也都仅仅只有一位教谕修为是在知神境巅峰,如今也似圣殿门主一般,差不多都陨落了,只算知神境巅峰修士和入了玄命境的大物,整个世间里也就只有那些个,陨落一个也就少一个。 悬海观里入了玄命的存在更是极其少的,在没有绝对把握能够杀死唐饺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跑出去。 整个剑门里,除了刚入玄命便陨落的薛忘忧外,也就只有剑仙王乘月一个人。 若非有两位玄命境大物齐出,便只有像观主和院长此般层面的存在才能杀得死唐饺,而事实上,目前整个魏国除了唐饺和悬海观里那位,便再也找不出第三个。 哪怕宁曦说得已经很清楚,但李梦舟依旧是朝着长安城而去,同行的自然也有北藏锋和叶桑榆。 她很清楚的记得李梦舟临走前那句话,“我自然很清楚玄命境修士要杀我,易如反掌,但那不是我要选择躲避的理由,世间有很多事情,不是都能保证万无一失再去做,而在于你想不想,敢不敢去做。” “我当初在长安城里很不愉快,我和唐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能不能杀他是一回事,敢不敢拔剑又是一回事,我辈剑修,要无惧,才能无敌。” 苏别离拍着宁曦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准备带领悬海观弟子入世吧,那些燕国附属军总得想办法打退,至于长安城里,我也准备再去凑个热闹,先前只是因为我打不赢唐饺,可不代表我不想杀他,师妹的那笔债,我可没说他已经还清了。” 宁曦怔怔看着苏别离,说道:“明明清楚根本打不赢唐饺,为何还要跑过去送死?” 苏别离笑着说道:“因为我们都是剑修。” 他很认真地看着宁曦,继续说道:“在没必要时,当然要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但在必要时,也得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老师不在魏国,若稍微有点事,便只想着去找老师,也未免显得我们太弱了些。” 宁曦默然不语。 苏别离背剑下山。 燕国雪山。 很简单搭建的屋子,承受着寒风侵袭,女娃在熟睡,壮汉在外面烤肉,他抬眸看着远处提着木桶行来的青年,把烤肉递过去,笑着说道:“我每次询问你都避而不答,但我依旧很好奇,你到底从哪找来的肉?” 宁浩然把木桶放下,里面是清洗好的肉,他接过壮汉递过来的烤肉,直接啃了一口,又从腰间拽下水袋,猛灌了一口,随手扔给了壮汉,壮汉慌忙伸手接住,凑在鼻子下嗅了嗅,纯纯的酒香气,他满是欢喜的连灌两大口。 用袖子擦了擦嘴,壮汉继续说道:“附近城镇里确有酿酒的,但数量很少,我们又没什么钱,打到的猎物自己都不够吃,更是舍不得去换酒,也只能哪次运气好,猎物块头大,才能分出些忍痛换几两酒。” “酒这玩意很不是东西,却又让人馋得慌,但我还是很好奇,你每次出去再回来,都是有酒又有肉,明明你身上也没有几个钱,更是早早花干净了,这些东西你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宁浩然再次撕下一块肉,淡淡说道:“很简单,雪山范围并非没有猎物,只是村落都建在野兽不常走动的地方,而若要往野兽聚集的地方去,便要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你们只能在外围捕杀猎物,哪怕快要饿死,也不敢往更深处去,是因为你们都有家人,若是自己出了事,老婆孩子便也会没命,但我没有这些顾虑,何况那些普通野兽与我而言,同蚂蚁一般无二。” 壮汉默然不语。 雪山很广,绵延十万里,几乎接壤西晋和东魏,对晋魏而言,只是边境气候稍冷,但雪山却覆盖着燕国境内很大的范围。 雪山里自然会有野兽,但也不像宁浩然所言那般,其实是很不常见的,在这里生存的百姓,除了因为害怕自己没命而导致全家人都活不成外,也因就算冒险深入,亦不一定能够碰见猎物,哪怕是本地人,可常年大雪纷飞,若行得太远,也很容易会迷路,在雪山里迷路当然是很可怕的事情。 就算宁浩然是修行者,单单只是找到野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还能打到足够的猎物,甚至分出一些来换酒。 宁浩然看着沉默不语的壮汉,轻声说道:“虽然我明白有些话说出来很没用,但我还是想劝你,尽可能的把家搬远一点,起码近段时间是如此,因为很快雪山里就会变得很不平静。” 壮汉点点头,说道:“我大概猜得出来,你每次出去,应该还做了其他的事情,所谓缘分本身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会帮你祈祷的,你带回来的肉和酒,足够我们父女俩生活一段时间,只希望等你事情办完,能来找我喝酒,我会等着你的。” 宁浩然没有说话。 壮汉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能够收拾。 他拉着一辆木板车,其实只是木板,绑着绳子,把衣物和食物等东西绑在木板上,他怀抱着仍然睡得迷糊的女娃,拽着木板车渐行渐远。 只剩下宁浩然守着篝火,啃着烤肉。 风雪里伴随着哗哗的声响。 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宁浩然的视野里。 “四先生在此地倒很快活,看来你已经压制住了山外意识,否则那对父女早就变成深埋在雪下的尸体了。” 宁浩然看着对方,淡淡说道:“你有什么计划?” 黑色的靴子停在篝火前,对方伸手抓起一块烤肉,狠狠撕咬咀嚼着,他的眼睛很亮,他的声音很轻,“我有一个很疯狂的计划。”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八章 早已深埋的种子 魏国境内。 寒风飕飕,大雪纷纷。 有三道身影冒雪前行。 脚踩厚厚积雪地声音有些刺耳。 北藏锋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我其实没有想通唐饺背叛书院的目的,若只是在魏国体会到了权势,那也是书院赋予。” “何况能够踏入玄命,都是活了很久的老怪物,他已然能够跟魏国皇帝相对而坐,再往上走,便是院长和观主的层面,世俗的权势他已经尽数拥有,没道理再铤而走险,他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李梦舟说道“虽说世间诸国里都有一座书院,但有资格能跟诸国皇帝对坐的存在,也仅仅是五大院,人的野心总是无穷无尽的,你觉得他已经站在极高的位置,但终究不是最高,而能让他孤注一掷的理由,或许是他觉得书院和道宫的争锋,最终战败的会是书院。” 北藏锋淡淡说道“书院和剑阁都站在道宫的对立面,不管怎么看,书院也不会败。” 李梦舟点点头,继续说道“但如果院长出了事,天下书院也将土崩瓦解。” 北藏锋睁大眼睛,很是冷厉地看着李梦舟,说道“你这番话很没有道理可言。” 李梦舟笑着说道“你该好好想想,天下书院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出现的。” “道宫有本事在院长的眼皮子底下毁掉不二洞,是因有秦承懿里应外合,也因李道陵破境的天地异象阻隔了院长的视线,他们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出手,看似能够瞒过院长,是很合情合理的,但也从中透露出很严重的问题。” 李梦舟看向北藏锋,说道“院长已经很老了,不管表面上她有多老当益壮,但从很多细节里都能看得出来,她渐渐变得力不从心。” “她其实很早便发现了天下书院的问题,可她入世之后,却没有出现在天下任何一座书院门前,不管真相是什么样,对于那些心思不纯的人来说,院长的每一次决定,甚至是行为,都在向他们传达着一些信息,那就是他们有机会代替院长,成为天下书院里那最高话语权者。” “有人坚定的站在院长身边,有人在默默观望,而也有人忍不住要做些什么,第三者自然是最愚蠢的,所谓枪打出头鸟,在没有真正确定一件事情时,贸然出手都不是聪明人所为,而事实证明,唐饺一直以来都不算什么聪明人。” 叶桑榆有些恍然的说道“所以唐饺在夕水街出手只是一种试探。” 李梦舟笑着揉了揉叶桑榆的脑袋,说道“是有试探的成分,但从刚开始其实我便有困惑,苏别离能够借天书牵引瞬息跨越距离,那的确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我想着,唐饺毕竟是入了玄命的强者,但凡入了玄命,其实都有瞬间跨越距离的手段,而且不需要借助外物。” “虽然可能有一定限制距离,可他不该对苏别离的出现而没有半点意料,他就算再蠢,也不该蠢到那个地步。” 北藏锋默然不语,他其实对李梦舟的话没有听得很明白,他很不喜欢思考问题,尤其是对他来说,很难想通的问题。 好在李梦舟也没有跟他对话的意思,继续说道“或许唐饺真的不清楚,天书能够让苏别离直接从悬海观跨越到长安城,而他能够肯定的是,只要观主和院长想,他们是可以做到的,可就算是观主和院长也不能瞬息从他国跨越到魏国长安城里,那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在夕水街里,有青羽宗宗主,有余不寐,有我和桑榆,也有代表天下书院入世的你,他试探的目的不言而喻,他虽然出手,但其实有可观望的时间,因为凭他的修为,是完全足够在一瞬间,把青羽宗宗主和余不寐之外的我们全都杀死。” 北藏锋终是若有所思的右手持书,敲打着左掌心,说道“天下书院里存在问题的人想要借着战争逾权,而唐饺是第一个有行动的,他或许不聪明,但也不蠢,他对苏别离的示弱,在夕水街的试探,其实都有他的深意,他始终最在意的都只是院长。” “他在拿你我的命做试探,若出了问题,他完全能够及时收手,而在足够的时间里,在没有超出他底线的时间里,若没有问题出现,你我便真的会死在夕水街。”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但归根结底,苏别离能够出现在夕水街,肯定是唐饺事先没有想到的,他能够估算观主或院长赶来的时间,也能借此探查院长的身体是否已经出现问题,有你和桑榆的安危摆在那里,我倒反而是其次,一旦院长跨越距离出现在长安城里,其反应出来的状态就能给予唐饺最真实的答案。” “但要说唐饺不蠢,却也不尽然,他的真正目的是试探院长,可就算你或桑榆有危险,也不能保证院长肯定会出现,若出现的是观主,唐饺自能向对苏别离示弱那般,乖乖认错,毕竟他也没有真的做什么,可他的计划就毫无意义。” 北藏锋摇着头说道“唐饺蠢与不蠢,都没什么所谓,我现在也并不在乎他到底要做什么,我只需要清楚他背叛了书院,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拿什么来杀他?”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拿得当然是最强的兵器。” 北藏锋说道“我没觉得手里有什么最强的兵器。” 李梦舟没有再说话,北藏锋和叶桑榆也都很费解。 但他们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长安城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 北藏锋没忍住再问道“要怎么杀?” 李梦舟拔剑出鞘,说道“就这么杀。” 北藏锋皱了皱眉,说道“你脑子有病?” 叶桑榆欲言又止,她自然是得维护自家男人,可她又觉得,北藏锋貌似没说错。 李梦舟有些无奈,说道“凭我们的实力当然不可能杀得死唐饺,我所谓的最强兵器只是一种形容,你们一个不喜欢动脑,一个动脑也没用,啥也不要问,跟我去杀就是了,有危险是必然的事情,但我们肯定不会死。” “或许不会死吧?” 他又默默加了一句。 叶桑榆倒是没有在意李梦舟后加的那一句不太确定的话,她只是想着,动脑也没用的是指谁?想来肯定不是自己。 北藏锋轻吐一口气,他是不喜欢动脑筋思考问题,但他也不是看不出问题,只是他确实懒得再去想,李梦舟不可能专门跑过去送死,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直接去杀也就会知道了,何必非得去想呢。 长安城里的状况确实很不好。 就连守城的将士都不在该在的位置。 街道也很乱,仿若整座长安城都被攻陷了一般。 李梦舟默默观察着,轻声说道“直接去芍华书院。” 北藏锋忽然说道“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前方街道有凌乱脚步声响起,是芍华书院的修士,甚至也有甲士,杀气腾腾奔袭而至。 李梦舟眯着眼睛,说道“看来唐饺制服了芍华书院里反对他的声音,其本身也有很多拥趸者,借着朝堂里某些官员的权势,就连部分甲士也为他所用,那唐饺不会也想着当皇帝吧?在战争期间,各个都自顾不暇,若他趁机控制了长安城,倒也并非不可能。” 堂堂玄命境大物自然没必要当皇帝,但换句话来说,如果他能控制整个魏国,由他自己来当皇帝,怕是就连观主和院长想要弄死他,也得花费点工夫,若再以百姓的生命做威胁,甚至都有可能让观主妥协。 但那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他能够真正控制魏国,然而想要随随便便控制一大王朝,也决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想来唐饺再蠢,也不可能自找麻烦。 那些芍华书院的修士多数都在三境巅峰或入了四境,但不存在入了四境巅峰或入五境的,绝对不是因为芍华书院拿不出来,而是因反对唐饺的疯狂举动,被其全数斩杀了。 北藏锋的神情有些复杂。 但并不能阻止他要出剑。 巨枝剑被他重重砸在地上,轻拍剑身,漫天碎星便瞬间覆盖整条街道。 李梦舟牵着叶桑榆的手,径直走过街道,完全无视那些书院修士和魏国甲士,最高只在四境上品修为的他们,在北藏锋万千碎星的席卷下,皆自顾不暇,拼命反击着。 芍华书院门前,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浑身血迹斑斑的摊在地上,外面也围着很多甲士。 姜国东境跟魏国西境有段距离,虽然是相对的,但两境之间也有小国存在,魏军在姜国东境协助柳飞羽,可因有燕国附属军突袭魏国,让得他们不得不撤回西境,但其他边境也有威胁,最终只有一支军队返回长安城。 李梦舟从老内侍口中得知,魏国皇帝陛下就被困在芍华书院里,迫使得返回的一支魏军不敢轻举妄动。 “唐饺的目的应该只是让魏国动荡,从而导致战争出现变故,他不敢随意杀死魏帝,因魏帝活着,魏国再乱,也都能控制,一旦魏帝死了,魏国就彻底乱了,他不会自掘坟墓。” 叶桑榆不解地说道“那他这么做不就是在帮燕国么?” 李梦舟说道“帮燕国和帮他自己没什么区别,天下书院是姜国的书院,只要梨花书院在,那些有其他心思的家伙就什么都做不了,道宫想毁掉梨花书院,他们想取代院长,只是顺便凑到一块罢了。” 叶桑榆眨了眨眼,说道“如此说来,唐饺确实蠢。” 李梦舟笑道“天下书院里有问题的肯定不止唐饺一个,但只有他迫不及待的冒出来,就已经证明他的蠢了,又或者是他很自信,觉得道宫就算能够毁掉梨花书院,道宫也将元气大伤,而他就有办法能够把道宫也吞下去,确实野心很大,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太高估自己。” 芍华书院里,书童在照顾着魏国皇帝,他有些胆颤心惊。 魏国皇帝却反而很平静,在明确知道唐饺不会杀他的情况下,他自然也没必要感到害怕,何况身为帝王,就算害怕,也不会表现出来。 他只是默默看着那书童,淡淡说道“熊院长还活着。” 那书童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挣扎了很久,继而慌不择路跑了出去。 魏国皇帝冷笑一声,“世间蠢人的确很多。” 芍华书院门前,唐饺闲庭信步的走来。 他望着李梦舟和叶桑榆,平静笑道“一个人蠢不蠢,不是外人说的,而只是他表现出来,想要让外人说的,要取代院长的确是很疯狂的想法,我有点紧张在所难免,但我可不会给旁人做嫁衣,天下之战涉及太广,只需好好的推波助澜,得到的又岂是区区天下书院院长的位置?” 李梦舟皱眉说道“看来你的野心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且提剑来杀 也许从唐饺和天下书院某些人的立场来看,他们想取代院长的位置是情有可原的,明明天下书院有机会控制世间诸国,站在最巅峰,但院长却不那么做,于是他们便要替代院长去那么做。 只是他们选择的方式有些不太好。 李梦舟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他持剑在手,笑着说道“你把陛下好生的送出来,并乖乖服软,我可以考虑宽恕你的过错,毕竟世间玄命境修士太少,死掉便很可惜,既能活着,又何必非要去死呢。” 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都面面相觑,他们似是不敢相信李梦舟居然敢威胁唐饺。 “在得知你来长安城时,我便很好奇,不管是你,还是北藏锋,又或是叶桑榆,你们都未入知神境巅峰,而我却是打破知神入了玄命,你扬言要杀我的依仗出自哪?” 唐饺很是云淡风轻,他注视着长安城外,继续说道“苏别离其实也到了长安,可你该很清楚,我忌惮的是观主,事到如今,天下乱世,观主根本没工夫到这来。” “而且有件事情,你或许不知道,韩一被困在朝雾城下,熊院长也被司徒朝元重伤,不管外面打得有多惨烈,司徒朝元都还没有出手,无论是观主还是院长,注意力都会在司徒朝元的身上。” “你若是抱着我不敢杀苏别离,从而让你们有机会杀我的目的,那就大错特错了,今时不同往日,你们来到长安,就要葬在长安。” 李梦舟皱了皱眉,说道“我要杀你只是想杀你,如此简单罢了。” 唐饺略有兴趣的说道“虽然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但纯粹送死的行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我说过,天下乱世,纵使是在休战期间,但谁也不敢懈怠半分,不论是观主还是院长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一旦他们远离战场,道宫势必会开始全力进攻” 李梦舟抬手打断他,不耐烦地说道“那与我有何干系,且提剑来杀!” 唐饺面色一沉,直接抬手推向李梦舟,有天地灵气大量涌来,竟是压迫得那些魏国甲士齐齐退出半步,首当其冲的李梦舟更是差点跪倒在地,但他硬是强撑着斩出一剑。 剑意撕扯着空气,排山倒海般冲击着灵压。 叶桑榆也紧跟着出剑,直接便借天书之力,斩出最强的一剑。 但他们的剑再强,也无法打破知神境的壁垒,已经站在壁垒另一面的唐饺,轻而易举便碾压了他们的攻势,看着李梦舟和叶桑榆各自憋红的脸庞,他嘲讽道“也许是我高估你们了,就这点能耐也敢说要杀我,本来以为你们起码能让我稍微认真一点,可惜就连让我热热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抬起的右手,五指张开,有白光闪烁,压力便铺天盖地而来。 五境是明惑知神尝试触摸道天的阶段,正确而深刻的认识才是完整,而玄命更是知生命,知万物,探知玄而又玄的大自由,回归纯朴,极致澄澈清净,继而拥有与道天对坐的大智慧。 可玄命里真正能够与道天对坐的却凤毛麟角,整个世间的玄命境强者也不足二十,已然是凤毛麟角,玄命下境阶段的修士依然只是在摸索,但跟五境之下,亦是天壤之别。 或许唐饺只是玄命境大物里属于很普通的一类,也做不到随意斩杀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但对于李梦舟和叶桑榆而言,便如同神一般的人物。 想着曾经苏别离能够打唐饺的脸,该是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唐饺要杀苏别离真的很容易,他只是不敢杀罢了,但现在,他已经毫无顾虑。 尽管觉得观主和院长不会出现,只是他想当然的事情,但他的确选择了很好的时机,甚至他想着,自己已经控制了长安城,更有魏国皇帝作为人质,哪怕院长或观主真的出现,他也有足够的筹码,而一旦道宫借此发起猛攻,最终唐饺依旧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有寒风呼啸,伴随着雪花侵袭。 苏别离的身影出现在芍华书院门前。 源源不尽的剑意激荡开来,透过他手里的扶摇剑,宛如汹涌波涛的沧海,瞬间灌入长安城,一股脑全朝着唐饺拍了过去。 唐饺凝望着苏别离的身影,平静说道“你现在可没有什么债务要讨了,而是轮到我要向你讨债,若你老实待在悬海观,这债我也讨不着,但现在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只能欣然接受。” 他轻轻挥手,汹涌如沧海的剑意便骤然止息,苏别离的身影也急速后撤,他直接出现在叶桑榆的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之提起,轻飘飘丢了出去,同时也一脚把李梦舟踹飞,那是很明显地区别对待。 但他刚做完这一切,那沧海剑意便崩碎开来,更为雄厚的力量直接轰击在他身上,他尽管提剑抵挡,也只是抵挡一瞬,便接连倒退,狠狠摔倒在地。 唐饺淡淡说道“在我不能杀你的时候,你是有机会靠近我,甚至伤到我,但在我要杀你的时候,你便只能等着被杀。” 被苏别离一脚踹飞的李梦舟很快便爬起身来,他先是扫了一眼落在远处没受什么伤的叶桑榆,便纵身掠起,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直接出现在唐饺身侧半空,双手举剑,在剑意浩荡迸发之际,重然劈落! 而唐饺淡定自若,微微抬手,芍华书院里便掠出一把剑,在李梦舟那一剑落下的瞬息,很及时的出现在唐饺的手里,两把剑狠狠撞击在一起,余威弥散,扬起漫天飞雪,李梦舟的身影也已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别离一步跨出,便已迫近唐饺身前三尺,腰身微低,扶摇剑扫出,爆裂炸响声传递在整座长安城里,唐饺朝后退了半步,但衣角也被斩破,他面色阴沉,提剑斩击,苏别离横剑于胸,啪地一声脆响,苏别离便也步了李梦舟的后尘。 他深知苏别离已经站在五境壁垒前,再进一步便会入玄命,虽然要打破那道壁垒,苏别离依旧要花费很多时间,但其终究已经站在那里,便不是寻常普通的五境修士能够比的。 而李梦舟的剑也能直接跨越到知神境巅峰,如此两个妖孽之辈,若稍有大意,还真有可能被伤到。 哪怕只是有可能流点血,那也不是唐饺希望看到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往前踏出一步,整个天地都仿佛瞬间暗沉下来,但他没来得及再有动作,忽有漫天星辰浮现,刚刚赶至的北藏锋,没有半点迟疑,手持巨枝剑的剑柄,碎星成阵,笼罩唐饺全身范围,如同万箭齐发,碎星飞至,轰隆隆地爆炸声连绵不绝,把芍华书院门前街道彻底毁坏。 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被魏国甲士搀扶着,很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画面。 虽然唐饺很快便重现身形,直接从烟雾里掠出,一把摁住北藏锋的脑袋,将其狠狠砸在地上,面对李梦舟和苏别离的左右夹击,他依旧能够应对自如,但那激战的场面,仍是给予了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极大的震撼。 唐饺终究是玄命下境的大修士,李梦舟、苏别离和北藏锋三人能够做到此般地步,已经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其实就连唐饺心里也有些震惊的。 虽然他只在玄命的下境,哪怕跟五境巅峰的差距不算特别巨大,但本质上的区别,也不是轻易就能跨越的。 就算北藏锋有跨境对敌的资质,能够在知神上境的修为里,跟普通的知神境巅峰强者有一战之力,李梦舟甚至能够把剑意提升到知神境最巅峰的阶段,而苏别离本身就已经处在知神巅峰的境界里,但在那道壁垒的阻隔下,也根本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事实虽然的确如此,但不管他把李梦舟三人打倒多少次,他们都能很快再次站起身来反击,那本身就是很值得让人震惊的事情。 而这时,叶桑榆也提剑杀至。 四个方位同时发动攻击,浓郁的天地灵气充斥在芍华书院门前街道里,砰砰砰地巨响连绵不绝,在被攻击范围中心的唐饺,承受着四把剑接连不断的攻击,面色变得愈加阴沉。 他的儒衫已经破烂不堪,但本身又好像没有遭受到太大伤害,在密集的剑势下,他缓缓侧身,伸出手去,竟一把抓住了苏别离的剑,手臂猛地一甩,苏别离便直接砸在北藏锋的身上,两个人一起飞了出去。 唐饺后撤一步,便避开叶桑榆刺来的剑,他面对着李梦舟,两股念力在瞬间先后被催动,饶是李梦舟拥有源源不断能够补充的念力,但因念力不够强大,被唐饺的念力直接碾压,使得他忍不住喷出一口血,眼睁睁看着唐饺一脚踹出,咯嘣一声,踹碎他的胸膛,身形也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抛飞出去。 唐饺同时转身,一把就掐住了叶桑榆的脖颈,将她提在半空,沉声说道“观主的亲传弟子,世间没人敢杀,但我倒是很想尝试一下,杀死观主亲传弟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李梦舟躺在百米开外的地方,胸膛塌陷,呼吸困难,虽然有曾被淬炼过的体魄在支撑着,但也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唐饺!”苏别离的怒喝声响彻在街道里。 他没有再说什么唐饺不敢或不能杀叶桑榆的这种废话,唐饺明显是敢且能的,他踉跄着脚步,奔向唐饺,但在距离三丈时,唐饺微微抬手,便让得苏别离直接扑倒在地,可扶摇剑也顺势从其手里飞出,快若闪电,瞬息划过唐饺的面庞,留下一道血痕。 唐饺侧着脑袋,面庞有些颤动,他恶狠狠地盯着苏别离,“这是你第二次让我受伤了,因叶桑榆,你来找我讨债,但现在叶桑榆就在我手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再讨债!” 他五指攥紧,叶桑榆闷哼一声,奋力拍打着唐饺的手,甚至掐他的肉,都没能让唐饺松缓半分,有鲜血自叶桑榆嘴角淌出,她挣扎的越来越无力。 北藏锋看向躺在远处的李梦舟,沉着脸低吼道“你如果真有什么所谓最强的兵器,就赶紧拿出来!”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章 哎,就是玩儿 他不相信李梦舟真是跑来送死的,但他也确实猜不到李梦舟所谓最强的兵器到底是什么,可现在若再不拿出来,他们全都得死在这。 李梦舟很艰难地抬动脑袋,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视线里是叶桑榆痛苦的模样,他忍受着胸膛的剧痛,低吼着硬生生站起身来,冷汗爬满他的脸颊,视线也变得模糊,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不敢呼吸,强撑着一口气,慢慢举起手里的剑。 唐饺回头看着他,冷笑说道“什么最强兵器?你们是在说笑么,别着急,下一个死得就是你。” 而在他话音刚落,街道里忽然生出一道剑气。 那道剑气不是李梦舟斩出来的。 也不属于苏别离和北藏锋。 而是突然出现在芍华书院门前的另一道身影。 因事发突然,唐饺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松开了手,叶桑榆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但也没有迟疑的赶紧逃离,而同时,唐饺也挥剑泯灭了忽然而至的一道剑气,紧紧盯着那出现在面前的红色倩影。 北琳有鱼。 北藏锋有些呆滞,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梦舟,“这就是你所谓的最强兵器?” 虽然北琳有鱼出现在这里很意外,但她的修为甚至要比北藏锋还弱一筹,根本不可能对唐饺造成任何威胁。 而李梦舟其实也在很意外的看着北琳有鱼。 他想对北琳有鱼说声谢谢,却无法开口。 在西晋剑阁里听闻魏国长安的情况后,北琳有鱼便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芍华书院虽然属于天下书院,但在她的心里,芍华书院就是老师的,而唐饺毁掉了芍华书院,她必须得把芍华书院夺回来。 唐饺低头一笑,有些懒散地扭了扭脖子,说道“有鱼啊,你自幼跟随熊院长修行,但自熊院长决定去燕国雪山看守镇魔屏障时,你的修行,多数都是我在指导,如此看来,我也算是你半个老师,天下书院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或许你也并非一无所知,你应该站在我这边。” 北琳有鱼没有说话。 虽然有些事情,唐饺说得是事实,可就算熊老师决定亲自前往燕国雪山看守屏障,在芍华书院里,北琳有鱼更多还是根据熊老师留给她的方式来修行,唐饺所谓的指导,也就是偶尔碰到,说上几句话,若是有用,自然能算得上半师,但事实上,多数都是无用的废话。 想着唐饺的作为和现在无耻的模样,北琳有鱼根本懒得搭理对方,她只是环顾左右,叶桑榆惊魂未定,苏别离和北藏锋都受了伤,李梦舟更是状态极其糟糕,以这样的力量对抗唐饺,无疑是以卵击石。 但这一仗却是不得不打。 似是看出了北琳有鱼的意思,唐饺怒斥道“连你也敢对我起杀心!” 北琳有鱼踏前一步,轻甩手里长剑,傲然道“有何不敢?” 她不仅嘴上敢,在话音刚落,便直接出剑。 “找死!”唐饺低喝一声,伸手一抓,便有大量天地灵气凝聚,伴随着风雪席卷,雪雾瞬息覆盖整条街道。 玄命境大物的威压,将得街道地板尽皆压碎,魏国甲士不得不搀扶着老内侍和镇武司司首急速后撤到安全范围,仅仅是余威,就让得他们气血翻涌,险些全体喷血。 北琳有鱼也被压制,直接僵在了原地。 但紧跟着苏别离便驱策扶摇剑,直袭唐饺面门,北藏锋也没有迟疑的开始反击,浩然气疯狂提动,巨枝剑撕裂着空气,硬扛着压迫力斩击出去。 他们帮助北琳有鱼分担压力,哪怕动作很艰难,也拼死反击。 然而那是毫无作用的。 唐饺一剑斩出,便轰飞了北藏锋。 更是左手一探,把苏别离的飞剑牢牢抓在手里。 同时念力压制着北琳有鱼。 风雪吹拂着唐饺破烂的儒衫,他宛如神一般站在那里,整条街道都变得异常寂静。 但李梦舟颤巍巍地向前迈步,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上留下鲜红的脚印,他的喉咙在滚动,发出艰涩的声音,“所有人都撤回来。” 唐饺皱眉注视着站都站不稳的李梦舟,将得念力散掉,北琳有鱼得以行动自如,她根本没有理会李梦舟的话,一步便跨到唐饺的面前,剑锋裹着寒芒,斩向其脑袋。 但唐饺只是随意一脚踹出,北琳有鱼便倒飞了回去,身在半空就喷了一口血。 叶桑榆伸手接住了倒飞回来的北琳有鱼,连她自己也被冲撞的退了两步,而苏别离和北藏锋则都退回到李梦舟身边。 “你要怎么做?” 自来长安城开始,李梦舟就表现的有恃无恐,明明直接来杀唐饺就是送死的行为,而事实上他们也差点真的送了命,但如果李梦舟没有底牌,他们现在就已经是在等死的局面了。 李梦舟在吞咽着唾沫,适应胸膛因呼吸带来的痛感,得以能够正常开口说话,自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唐饺淡然说道“我不管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也没兴趣再陪你们玩下去,能够让我动真格来杀你们,凭借你们的修为,足以自傲了。” 李梦舟眨了眨眼睛,尝试着开口说道“我们的确不是你的对手,直接跑过来确实相当于送死,但我非得要跑过来,哎,就是玩儿。” 唐饺满脑门黑线,沉声道“你想玩儿,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李梦舟又说道“但我现在不想玩了,想杀你。” 唐饺轻吐一口气,说道“看来我是把你的脑袋打坏了,虽然我根本没有打你的脑袋,但它确实是坏的。” 李梦舟正色说道“你觉得院长或观主在此时节不可能来到长安城,所以才有恃无恐,但我偏偏持相反态度,我也有恃无恐,不如我们来赌一把,我数到三,看看你会不会死。” 北藏锋怔然,李梦舟所谓的最强兵器难不成是指院长或观主? 山海清幽入世,就算院长和观主都没有出手,但在战争期间,他们在哪里便很关键,唐饺的想法倒也没有什么错,虽然这的确不是认定院长或观主必然不能出现的理由,但他们能够出现的概率确实是相对要小的。 而李梦舟又何以认定,院长或观主必然会出现在长安城呢? 唐饺的神情淡漠,但他搭在腿旁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继而又忽然闭上眼睛,轻舒一口气,抬眸望向李梦舟。 李梦舟抿着嘴唇,飞扬的雪花拍打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脸色更是惨白,他的身子也在轻轻颤抖着,叶桑榆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小心的搀扶住李梦舟,呼呼地风声是在此刻街道里唯一的声音,又像擂鼓一般,敲击在人的心上,气氛变得很压抑。 但这种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声嗤笑忽然响起。 “我有时候很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或许我真的是因为觉得他们不会出现,才有恃无恐,但其实就算他们真的出现了,我也不慌,因为你们都很清楚,他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唐饺淡淡说道“那意味着的东西不是我的死亡,我要的是天下书院能够站在世间的巅峰,而不只是各国皇室的陪衬,人都是怕死的,我也不例外,但总要死得其所,那时候,死亡便不再是一件很恐惧的事情,正如你们明知会死,依然敢站在我的面前,但我们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他伸手指着面前飞扬的雪花,有点点光芒闪现,那些雪花便停滞在半空中,他微微眯着眼睛,继续说道“为各自立场而战,没有什么对错,我是有点低估你们,但你们也过于高估自己了。” 李梦舟颇有些怪异的看着唐饺,说道“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蠢,甚至你很聪明,这是我低估你的地方,但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的实力,也没有高估我自己。” “或许在你看来,直接跑来长安杀你,我们都是蠢到家了,这的确很蠢,其实就连我也不确定事实是否真如我想那般,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赌,现在就是要赌出结果的时候。” 唐饺冷笑着说道“但不管你是赌输还是赌赢,最终的结果,对我而言,只是在于大胜或小胜的区别,这么看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听着这些话,苏别离默然不语。 北藏锋和叶桑榆也面面相觑。 原来李梦舟的有恃无恐,其实是没有根据可言的,纯粹只是在赌而已,这自然是很气人的事情,现在面临的局势很糟糕。 但叶桑榆是坚定站在李梦舟身边的,不管李梦舟是会赌输还是赌赢。 而对于北藏锋他们来说,其实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是一场没办法撤退的战争。 或许他们心里仍在想着,就算这场赌从一开始李梦舟就不能确定结果,但必然也不会是输定的,输赢本来就是赌的两种结果,李梦舟敢去赌,起码在他心里,赢得希望是稍大的,否则就真的很蠢了。 李梦舟没有管身边的人都在想什么,他只是很认真地在看着唐饺,忽然笑道“你那番姿态倒是真的差点把我唬住,想要取代院长位置的并非只有你一个,而你第一个有动作,虽然不是我想得那样,你的确有一些计划,但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你其实一点都不想死。” “你现在很紧张,只是装着很平静,那既然是一场赌,那自然只能有两种结果,其实你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有恃无恐,你也很担心院长或观主真的出现,不管那对你们的计划有没有影响,但你肯定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李梦舟有些累,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胸膛的痛感,仿佛把他整个身体都撕裂,但他仍是强撑着继续说道“你想成功,但又不想死,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我看来,这场赌的结果其实只有一种,你会死,我能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一章 长安有剑来 大雪让得长安城里银装素裹,芍华书院前的街道里却蕴含着一股意味难明的气息,李梦舟的声音很轻而又沙哑,那番话说完,好像整个人都要直接死掉,但在唐饺的耳朵里,却尤为讽刺。 他眼帘微垂,默不作声。 雪里似乎携裹着些雨水,拍在脸上,冰冰凉凉。 站在很远处观望的老内侍向着镇武司司首打了个眼色,他觉得现在是很好的把皇帝陛下从芍华书院里解救出来的机会。 但镇武司司首刚刚有动作,天地间便忽然生出一道气息,直接便打在了镇武司司首身上,让他猛地喷出口血,跪倒在地上。 老内侍惊恐不已。 唐饺没有转身,声音很冷漠的传出,“谁再敢妄动一下,死。” 老内侍吞咽着唾沫,果然不敢再动。 唐饺注视着李梦舟,瞧着他那副苍白的脸色,摇摇晃晃的身体,嘴角微扬,轻声说道“你仿佛很有自信,但我并不想跟你赌。” 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在街道里弥散,风雪骤止一瞬,便疯狂翻涌,唐饺提剑斩击,上空雷霆炸响,雪花和雨珠都变得坚硬如钢铁,仿佛一把把利剑,北藏锋和苏别离他们的衣衫皆被刺破,道道血痕呈现,北琳有鱼和叶桑榆想要反击,却毫无作用。 唐饺已然是催动了全部的气海灵元,正如李梦舟所言,他其实是很紧张的,他要在那股不安感变得更剧烈前,把李梦舟他们尽快杀掉。 苏别离终究是苏别离,是李梦舟一方里修为最强的,叶桑榆能借天书出剑,他自然也能,虽然对待看天书这件事情,他的悟性要低于叶桑榆,但境界终究在那里摆着。 有北藏锋和叶桑榆、北琳有鱼同时出剑,苏别离挡在最前方,硬是撑住了唐饺的攻势,但也很快节节败退,显然也只能撑一时。 咚咚咚地如同擂鼓敲击的声响在他们耳边炸裂,那其实是他们各自的心跳声,他们已经把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脑袋变得昏昏沉沉,仿佛天地都是很安静的,只有他们那夸张颤动的心跳声。 李梦舟站在苏别离的身后,虽然唐饺的攻势被暂时拦截下来,没有直接轰击在他的身上,但本就在强撑着的他,面色也变得更苍白,鲜血不住地从嘴里流淌而出。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握着剑的手感觉很是冰冷,那仿佛已经不属于他。 他更有点庆幸,龙老用药浴淬炼他的体魄,虽然并不能做到无坚不摧,但若没有这般体魄,他也撑不到现在,早就魂归道天了。 那么他便可以继续再撑一下。 风雪卷着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不能阻挡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剑。 密集地雪花和雨滴悬浮在半空中,泥土的芬香伴随着鲜血气味,混合成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有清脆地声响传出,李梦舟那一剑没能落下,因唐饺直接便跨越距离,出现在他的面前,无形的气息挤压而至,让得苏别离和北藏锋他们全部飞了出去。 看着李梦舟那张逐渐涨红的脸,唐饺嘲讽说道“看来最终还是你输了,你之前那些言论显得尤为可笑,不论是院长还是观主,都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那场赌的结果,的确只有一种,但却是你会死,而我能活。” 他轻轻抬手,束缚感传遍李梦舟全身。 仿佛被绳索捆绑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骨骼在咯嘣作响,让李梦舟的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很清楚,若不反抗的话,就会被唐饺直接捏死。 他当然很想反抗,但却无法做到。 可饶是在这般处境下,李梦舟仍在费力咧嘴,露出笑脸,他的嘴巴张合着,像是在说着什么话,通过口型,唐饺能够清楚探知到,“去你娘的” 他的脸瞬间便黑如煤炭,猛地挥手,李梦舟便像垃圾一般摔在他的脚下,他抬脚踩住李梦舟的胸口,又有几根肋骨断裂,清脆地声音极为悦耳,而李梦舟的惨叫声在唐饺听来,则更为悦耳。 北琳有鱼和叶桑榆想要来救李梦舟,但被唐饺轻轻挥手击飞,他脚下用力,狠狠碾着李梦舟的胸口,鲜血沾染了他的靴子,而李梦舟的惨叫声却渐渐变小。 “也不愧是能把王行知杀死的家伙,虽然你借助了很多把剑,但王行知被你杀死也是事实,你现在叫的这么惨又有什么用,我或许不是王行知的对手,但你也没有够格的帮手,你便杀不了我,敢直接跑来长安杀我,确实勇气可嘉,但也仅此而已,蠢货终究是蠢货。” 唐饺抬脚,便要狠狠踩落,这一脚会直接要了李梦舟的命。 苏别离和北藏锋爬起身来,他们没有犹豫,朝着唐饺再次奔去。 沿途风雪被他们手里的剑刺破。 叶桑榆和北琳有鱼也从不同的方向出剑。 他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仍拼命催动气海灵元。 全盛时期的他们尚且不能对唐饺造成很大威胁,此时的攻击更像是挠痒痒一般,唐饺根本没有去理会,他平静地低头望着李梦舟,那一脚踏在了其胸膛处。 风雪声变得强烈,暗沉的天地也忽然多了抹光亮。 有一股气息在街道里凭空生出。 紧跟着便是一声剑鸣。 仿佛整片天地被瞬间撕裂,耀眼的光芒贯穿而至。 唐饺缓缓抬头,注视着前方,瞳孔渐渐放大,他抬起了手里的剑,却来不及阻挡那抹耀眼光芒,剑碎,鲜血迸溅。 刚刚踩触到李梦舟胸膛的脚也因此重新被抬起,他朝后倒退着,鲜血洒落,剑碎的碎片划破他的皮肤,自气海里疯狂涌现的灵元也只是抵挡了一瞬,伴随着耀眼光芒而至的一抹剑锋,就洞穿了他的胸膛。 苏别离他们下意识止步,惊愕地望着站定脚步,咳出一大滩血的唐饺。 这一幅画面给予他们极大的震撼。 唐饺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膛,艰难抬头,恐惧充斥在他眼眸里,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昏暗地街道尽头有身影在缓缓接近,那明显是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但等他真正看清来者的脸时,恐惧的神情却忽然转换成了惊愕。 那不是院长! 也不是观主! 但却是能够瞬息毁掉他的剑,破掉他的灵元,一剑贯穿他胸膛的恐怖存在! 紧跟着唐饺的神情再度变化,他剧烈颤抖着身子,看着那把飞回去的剑被来者轻轻握在手里,他几乎是嘶嚎出来,“剑仙你是剑仙!?”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持剑而来的身影,当世只有一位剑仙,绝不可能出现第二个! 但剑修的身份,能够一剑破开他的灵元,除了剑仙,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观主和院长都能做到,但他们用的不是剑! 风雪有些迷了唐饺的眼睛。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梦舟,也仰着脑袋,他咧嘴笑着,终究还是赌赢了。 他的耳朵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有一双脚站在他的眼前,他才错愕地发现,那一双脚上穿着很破旧的鞋,很明显不属于院长,而且脚也略大,那是属于男人的脚。 苏别离他们都在看着那有些驼背,眼神却很犀利的老人。 而唐饺的嘶嚎声一直都没有止息,“你到底是谁!”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二章 幽王剑客 (是我前面写得太清楚了,让你们全都看出是谁了,本来想删了重写的,唉,但时间来不及了,算了,给你们一点优越感。滑稽脸) 曾有三十三位剑仙灭世,导致气运被抹除,也由此诞生了山海清幽,各自掌管着一处仅存的气运圣地,世俗山河与山海便划分开来,虽然当世只剩下一位剑仙,但剑仙两个字本来就是很可怕的存在,不管是对普通修士还是寻常玄命境修士而言,剑仙都是最不能去得罪的。 有除了王乘月之外的剑仙出现在魏国长安城里,又亲身感受到那一剑威力的唐饺,恐惧之意已经充斥他的身心,他对观主或院长也只是存在顾虑和忌惮,哪怕是对王乘月,其实也没有多少恐惧,因为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 但现在唐饺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恐惧。 他身子在剧烈颤抖着,也不断往外咳着血。 李梦舟要赌院长或观主要出现,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出现,赢得一方该是唐饺,但让他感到凄苦的是,院长和观主是没有出现,但却来了一位剑仙,这显然是更糟糕的事情。 因院长和观主依旧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司徒朝元也只能在他该在的地方,天下局势会保持现状,唐饺想要的没办法实现,但他却好像怎么都得死,而且会死得毫无意义。 如此一来,他输得何其彻底。 他望着那打扮很普通,纵使眼神犀利,但整体却显得颓靡的老人,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惧意和胸膛被贯穿带来的痛楚,让他身子很难控制不去发抖,声音也在发颤,出于本能的嘶吼着,“你到底是谁?” “唐饺,才过去多久,这便不记得我了?” 老人的声音很平淡,在雨雪交杂的氛围里却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的传入唐饺耳畔。 唐饺怔了一下,便仔细看着老人的脸,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他心间炸响,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幽王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幽王是观主的师弟,同在魏国,曾经自然是有过接触的,但唐饺怎么也无法想象,本该死掉的幽王,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更可怕是的,幽王剑客已然成了剑仙! 孤山客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再次提剑,已经是重伤之躯的唐饺,根本拦不下这一剑,尽管他把所有手段都施展了出来,也不能阻挡,他还有很多问题,更有无尽的不甘,堂堂玄命下境的大修士,便就此陨落。 看着跪倒在街上垂下脑袋的唐饺,孤山客轻舒一口气,低眸望了一眼李梦舟,说道“自在白虹镇我让你去毁掉小南天门前的表现,到如今你的胆魄却也有些让我刮目相看,居然敢跑来杀玄命境大物,也不愧你手里握着李道陵的剑。” 李梦舟咧嘴笑着,“原来前辈竟是观主的师弟,悬海观里曾经那位大剑修,在白虹镇我便清楚前辈肯定有一段过往,只是没想到前辈的身份如此令人难以置信。” 自听到幽王两字,他便已然明了。 孤山客淡淡说道“身份也只是身份罢了,人生来注定会有很多种身份。” 李梦舟不置可否,说道“我以为唐饺把芍华书院搞得一团糟,院长没理由不来,就算要牵制司徒朝元,也用不着院长和观主两个人,没想到出现的会是前辈。”孤山客沉默了一瞬,说道“我此来便是院长的意思,牵制司徒朝元的确不需要他们全都在,但院长懒得跑这一趟,虽然天下书院里出了些问题,但对她而言,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她更不可能把唐饺放在眼里。” 李梦舟有点意外的说道“看来前辈跟院长的关系不错,就算院长不把唐饺当回事,这也毕竟是书院自己家的事,居然会让前辈跑这一趟。” 孤山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师叔。”此时苏别离带着叶桑榆走来,恭敬的朝着孤山客见礼。 其实苏别离根本没有见过孤山客,他虽然修习着孤山客的剑道,但那是观主的传授,虽然观主不是剑修,传授给苏别离的剑道也多是理论,但苏别离剑道资质很高,那并没有成为问题,而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孤山客也算是他的老师。 孤山客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叶桑榆便去搀扶李梦舟,但稍微拉扯了一下便疼得李梦舟惨叫不已,最后还是北藏锋和北琳有鱼都来帮忙,李梦舟的两条手臂搭在叶桑榆和北藏锋的肩上,勉强站着,望着跪在前面已经死掉的唐饺,他咧着嘴说道“我们拼命都奈何不了的唐饺,居然如此轻易就死了,前辈的修为真是高深莫测。” 孤山客说道“侥幸而已。” 苏别离沉思了一下,说道“师叔来得突然,是在唐饺没有来得及完全反应的时候,他的防御自然是相对弱的,而师叔的飞剑又确实刚猛,来势汹汹,直接便重伤了唐饺,面对第二剑,他就算再施展浑身解数,也因伤势的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当然不是觉得孤山客没有那么强,只是按照事实来分析,孤山客的修为肯定是要比唐饺高一筹的,否则就算唐饺仓促抵御,也终究是入了玄命的强者,是因孤山客第一剑真的很强,唐饺死得也不算冤。 但换个角度来看,他又死得确实很冤。 在唐饺被杀的第一时间,老内侍便领着魏国甲士冲进了芍华书院,书院里的一些修士也根本不敢拦着,魏国皇帝陛下很快便被他们簇拥着走了出来。 原本唐饺是能够借着魏国皇帝在他手里,拥有一定筹码的,那是他早就设想好,就算院长或观主真的出现时,以来应对的方法,但没有想到,出现在这里的是孤山客,而更没想到的是,孤山客如此果决,直接就把他给杀掉了。 “幽王剑客。”魏国皇帝望着孤山客,微笑说道“我早知你没有死,观主和院长并肩行走,想来便是寻你,长安遭难,多亏得幽王剑客相助,也多谢七先生、苏先生、北先生、叶先生和北琳先生的出手。” 他没有自称朕,也无疑缺漏的表示感谢,事实上除了少数的玄命境大物,世间没有人值得他这般做,哪怕他被唐饺囚禁,是孤山客和李梦舟等人救了他,他理应表示感谢,但身为皇帝,能够把姿态放低,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但魏国皇帝却表现的很自然。 孤山客也朝着魏国皇帝见礼,就算山海清幽凌驾于世间,但对各国皇帝,他们依旧是会行礼的,只不过那是对等的礼仪,魏国皇帝没有犹疑地立即也回礼,他又看向李梦舟等人,说道“你们都受了伤,便不必多礼了。” 正要见礼的苏别离和北琳有鱼,便也重新直起了身子,而搀扶着李梦舟的叶桑榆和北藏锋,他们本就腾不出手来见礼,闻听此言,倒也松了口气。 魏国皇帝看向北琳有鱼,正色说道“熊院长如今在燕国雪山,北琳先生是熊院长亲传,芍华书院的事情需得劳烦北琳先生亲自来解决了,唐饺已死,芍华书院里那些拥趸者,只能有北琳先生来震慑,我也会着手解决朝堂里那些害群之马。” 他又看向李梦舟,说道“多方战局因魏军撤出,而险些让得燕军钻了空子,我会即刻下令,让魏军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魏国人喜狩猎,由此在骑射方面便很有造诣,魏军铁骑在世间是有名的所向披靡,李梦舟能够听得明白,且不管先前魏国皇帝怎么想,这一句话已经意味着魏军铁骑会展现他们真正的本领,将会全心全意的参战。 李梦舟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魏军出现便是有用的,不管是全力冲锋还是敷衍了事,他们都不可能站着看戏,只要悬海观的态度不变,魏军就不会出现变故。 他更能清楚,不管魏国皇帝嘴上说得多好听,也只是在此局势下做出的最佳选择,心里想得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魏国皇帝移驾回宫,北琳有鱼也在一些魏国甲士的随同下,入了芍华书院,她要暂掌院长之位,重整芍华。 风雪声渐渐小了些。 孤山客回头望着李梦舟,皱眉说道“你登过招摇山?” 李梦舟点了点头,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说道“下一步,我打算去南禹。” 孤山客说道“我觉得你该去剑山。” 李梦舟不解地看着他。 孤山客说道“剑山是剑门圣地,不管其他气运圣地对你有多大益处,都比不得剑山,虽然前往西晋的路途要比南禹更远,但你也能得到更多。” 李梦舟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孤山客又说道“我会在南禹等着你的。” 李梦舟意外道“前辈要去南禹?” 孤山客说道“有些事情我也想弄清楚,或许无念大师能够告诉我答案。” 北藏锋此时也看着李梦舟,说道“沈秋白和谢春风在南禹尚未回来,兴许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便不陪你去剑山了。” 孤山客和北藏锋都很干脆,他们直接便离开了长安城,朝着南禹而去。 李梦舟没有出发,他现在的状态需要休养,最起码得恢复到能够赶路的状态,他们暂时住进了芍华书院,苏别离和叶桑榆也能帮着北琳有鱼重新掌控芍华书院。 芍华书院的问题没有那么容易被解决,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事情,不只是把唐饺的效忠者解决就能结束的,很多烂摊子,都得有妥善安排。 他们只在长安城里待了两天,在李梦舟伤势恢复一些,便和北琳有鱼分别,苏别离会跟他们一块去剑山。 而在东境镇守的柳飞羽也再次面临着难题。 虽然是暂时休战的期间,但小规模的摩擦还是依旧不断的,柳飞羽硬撑着等到姜国派来的援军,暂时把燕军打退,但他们也退守到了开阳关,那已是最后的防线,若丢失了开阳关,燕军就能直接大举入境。 有神秘修士避开姜军探子的视线,入了燕军营帐。 紧跟着一场夜袭,便在悄无声息中展开。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东境开阳 开阳关是姜国东境最重要的隘塞,若开阳被夺,则东境失守,敌军一旦压境,姜国东境百姓将生灵涂炭,柳飞羽很清楚开阳关的重要性,他也下达了一条条指令,把开阳关护得水泄不通,但心里仍有些不安。 他就连休息时都没有褪下甲胄,只有真正在战场上,他才显得是位神将,以往的模样,此时全已消失不见,正因如此,虽然局势难捱,但底下将士依旧士气高涨。 直到柳飞羽终于耷拉着眼皮,迎来睡意的时候,高昂的号角声把他再度惊醒,他第一时间便握住了刀,堂外有兵快步而来,“将军,燕军夜袭,敌军里有强大修士,或来于道宫!” 柳飞羽阴沉着脸,“道宫终于对东境下手了。” 目前战局里,只有晋军遭遇了道宫圣殿修士,其他各处战场都尚未有道宫修士出没,能够被派出来的,必然会是高手。 他没有迟疑,当即下令迎战。 继续守城虽然是更稳妥的方式,但道宫此际派来圣殿修士,肯定是要助燕附属军攻破开阳关,而能够做到的必然是入了五境的大修士,只是守城无疑是白送的,区区城门,对五境修士而言,随手可破,柳飞羽必须得以最快速度把道宫修士给解决掉。 开阳关外,是燕附属的十万大军,站在最前面的是三个身披黑袍的人。 他们目视着开阳关,站在中间的人往前迈出一步,有风平地而起,卷起漫天雪沙,城头手持弓箭的姜军都下意识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但等他们移开手臂的时候,黑袍修士已经站在城头下。 他微微抬眸,继而五指张开,猛地握紧,城头上的姜军霎时僵住了身子,拿弓的手颤抖着,他们拼命的想要把箭射出去,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城墙震颤着,不时滚落碎石子,在那股强大念力的压迫下,饶是相对坚固的开阳关城墙都有些承受不住。 继而忽有灵光乍现,有无形墙体将得念力阻隔。 如开阳关这般重地,自然也有阵术防护,只因曹如山不在城内,此阵术便是有限制的,最多只能防护三次,而没有阵主的情况下,此阵术想要抵挡五境大修士,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城下那黑袍修士要一鼓作气,毁掉阵术时,一把长刀从城头上飞落,紧跟着便是柳飞羽的身影一跃而下,在黑袍修士挥手把长刀击飞的同时,柳飞羽也如泰山压顶般一脚狠狠踹在黑袍修士身上,将其直接踹飞出去百米远。 柳飞羽伸手接住长刀,第一时间便再度冲了上去。 而另外两名黑袍修士也同时出手,两股念力的释放,宛如一堵墙,让得柳飞羽的身影停滞,但也仅是一瞬,便被柳飞羽怒吼着冲破,一刀扫出,狂风大作,四个人很快便战成一团。 那三名黑袍修士只有一位入了五境,其他两位只在四境巅峰,但联手围攻柳飞羽,却也很难落下风,守城的将士见此一幕,就要出城迎击,但燕附属军的动作更快,随着为首将领的一声高呼,十万大军便黑压压攻上。 柳飞羽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 来者是南天门圣殿的大统领,本身便与他同境,现在更有两位四境巅峰修士协助,他初时占据的上风很快便被压倒性击溃。 三把刀齐齐砍在他身上,柳飞羽直接跪倒在地,他睁着赤红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硬是抗着三把刀,直直站起,挥动手臂刀扫而出,迫使得三名黑袍修士不得不抽身后撤。 虽然柳飞羽是众所周知的怕媳妇,但在战场上却是极其勇猛,那三名黑袍修士是半点不敢小觑柳飞羽的。 “柳神将,开阳关你是守不住的,我燕军众志成城,而你们姜国就算跟西晋和魏国结盟,但各自都有麻烦,魏国长安更是沦陷,自身难保,若柳神将投降,我家圣人定很愿意接纳柳神将。” 柳飞羽浑身鲜血淋漓,但腰背却挺的很直,恶狠狠地说道“区区三条道宫养的狗,也敢大放厥词,纵然我死在这里,你们也休想踏足开阳半步!” 那名南天门圣殿五境大统领冷着脸说道“如此,那便不能怪我们了。” 虽然柳飞羽很难缠,但已然是强弩之末,在他们看来,战局已定,杀死柳飞羽也只是再多费些时间罢了。 失血过多的柳飞羽,眼皮已经变得很沉重,但他强打着精神,半步不让,甚至还要主动出击,可面对三名道宫大修士,他只会不断伤得更重,甲胄已然破碎,发丝沾染着鲜血,拧成一团,他出于本能的挥舞着手里的刀。 而那名南天门圣殿大统领直接瞬身来到柳飞羽背后,一刀便要送柳飞羽下黄泉路,却有剑鸣声响彻在开阳关前,一把飞剑疾掠而至,跟南天门圣殿大统领手里的刀撞击在一起,飞剑倒回,战场的另一方,有三道身影踏雪而来。 从魏国长安要去往西晋,最近的路便是直接穿过姜国,也势必要经过开阳关,在距离很远的时候,李梦舟便察觉到了那震天的喊杀声,出剑救下柳飞羽的人是苏别离。 他们的伤势都没有彻底恢复,但因李梦舟受得伤更重,苏别离相对好一些,他现在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他比李梦舟和叶桑榆快走一步,直接便出现在了战场中心。 面对周围燕姜两军的对垒,苏别离视若无睹,每一步跨出,都是数丈之远。 “苏别离?!” 在看到来者是谁时,那名南天门圣殿大统领的脸色便很快阴沉了下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苏别离会出现在这里。 世间年轻一辈第一人,观主的弟子,不管是哪层身份,苏别离对他们的威胁,都是无比巨大的。 苏别离手里提剑,步步迫近,他没有半点废话,剑锋指向一位四境巅峰的圣殿修士,剑意便直接洞穿了他的脑袋,整整相差一个大境界,五境巅峰大修士,玄命不出,便是绝对无敌的存在。 世间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苏别离到底有多强,而摆在眼前的事实,让那名只有知神上境修为的南天门圣殿大统领冷汗如雨而下。 四境和五境有质的差别,而五境里的差距虽然也大,但也不会太夸张,虽然惊惧于苏别离随手一剑便杀死一位四境巅峰的圣殿修士,但那位大统领仅是迟疑了一下,便果断出手。 但苏别离可不是普通的五境巅峰修士,就算有伤在身,也不是那位圣殿大统领能够应付的,打唐饺时,苏别离的确很狼狈,但打比自己弱的,身为大剑修,自然只是一剑的事。 不过是眨眼间,圣殿大统领和剩下一名圣殿修士便齐齐丧命,终究是有伤在身,苏别离的脸色也苍白了一瞬,但他毫不在意的转身望着燕附属军,沉声喝道“滚!” 战场里寂静了一瞬。 本是因道宫圣殿里来人,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开阳关的燕附属军,眼睁睁看着道宫来得三名修士都被斩杀,可谓吓得魂飞天外,他们当然可以继续打下去,但最终的结果,却很不好说,领军的将领仅是犹豫了一瞬,便很干脆的收兵撤离。 李梦舟和叶桑榆来到了柳飞羽面前,将他搀扶起来。 柳飞羽急促地喘着气,看着乌泱泱退去的燕附属军,他长出一口气,说道“若非你们来得及时,开阳关恐怕便保不住了。” 修行者面对数量众多的大军,也很难存活,就算是苏别离,也不可能独自面对十万大军。 但在同等的战局里,四境巅峰修士便有资格改变战局,何况是来了三位五境修士。 燕附属军仅有的五境修士被杀,同样仅有的两名四境巅峰修士也陨落,哪怕十万大军依然恐怖,但镇守开阳关的姜军也有六万。 且因苏别离出手的姿态摆得太高,燕附属军已生了惧意,便很难再支撑下去,于是苏别离一声喝退十万大军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便就这么发生了。 虽然李梦舟自小时候便经历过很多,早就见惯生死,但战场的惨烈却也算第一次见到,他看着姜国将士都是满脸鲜血,互相搀扶着的样子,看着柳飞羽身上更是惨重的伤势,却依旧把腰身挺直,不肯弯下半分,这便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李梦舟轻皱着眉头,平静说道“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以前其实并没有太把这场战争当回事,只想着尽快变强,能够把道宫踏平,但他变强的速度永远不可能比守疆士卒死去的速度快,他想着王乘月便是在剑山证道,成就剑仙之位,此去西晋,也许他该换个道路去走。 他的内心变得迫切了许多。 看着柳飞羽,李梦舟有些犹豫,说道“我要去西晋剑山,那里能够让我最快破境,但若我们走了,你伤势严重,一旦燕军返回来” 柳飞羽笑着说道“琅琊城的援军正在往这里赶,现如今燕军里没有能够与我匹敌的对手,只要我没死,便能撑到援军到来,我是柳飞羽,战无不胜的姜国神将!” 他的声音传出很远,战意没有半点消散。 李梦舟看着柳飞羽,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魏军应该也会很快来到这里,到时候柳神将便能把燕军一举击溃,等你取胜时” 他的神情变得肃穆,遥望着燕国的方向,“我也将踏足雪山,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他不再想着要去南禹,至少要推迟,他要去南禹其实有两个目的,但只要能够在剑山里破境,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推迟,他现在很迫切的想要前往燕国雪山,杀死雪夜太子,甚至是杀死司徒朝元。 苏别离皱眉看着不断涌现着杀意的李梦舟,他大概能明白李梦舟在想什么,也许在剑山里破境并不难,那里毕竟是剑修的圣地,可李梦舟想要做的事情,要比登天还难,如果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直接去雪山,无疑是送死。 但想是这般想,其实苏别离也很想直接去雪山,他的目的不是道宫,而是被困在那里的韩一。 并没有跟柳飞羽多叙旧,他们便离了开阳关,以最快速度穿越姜国,甚至在经过琅琊城时都没有停留,西晋很快便近在眼前。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不能被看清的李黑子 南禹枯禅。 在抵达南禹时,北藏锋便在诏平城里跟姜国官员碰面,得知了沈秋白和谢春风的情况,于是他跟孤山客暂时分别,找寻沈秋白和谢春风的下落,而孤山客则独自到了枯禅。 迎接的人是九皇子。 孤山客望着他,平静说道“我也要走那棋盘之局?” 九皇子微笑着说道“已是剑仙的幽王剑客,自然不用走,老师已恭候多时,前辈请。” 孤山客沉着脸说道“就连我会来他也知道,想来院长能够找到我,也是因为他给指了路。” 九皇子笑而不语。 孤山客也没再纠结这个,跟着九皇子入了枯禅。 无念大师一如既往的在下棋,他没有抬头,在听到脚步声时,便笑着说道“沉匿多年的幽王,真是变了很多,你能重拾手里的剑,是因为院长,我知道你在躲着,但你也很清楚,其实我有帮到你。” 孤山客站在无念大师身前,皱眉看着他两指夹棋子,很果断的摁在了棋盘上,淡淡说道“当今天下的局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选择让南禹中立,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你也清楚,南禹不可能永远中立,你到底在下什么棋?” 无念大师微微抬手,示意孤山客落座,继而笑着说道“下棋对我而言,是人世间最有趣的事情,因为棋局便像人生,每一步棋都得深思熟虑,同样没有悔棋的余地,这该是我毕生里下得最大一盘棋,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但事实上,我的时间不多了。” 孤山客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无念大师,沉默了片刻,说道“这场战争只是乱世到来的第一战,大师曾尝试与道天对弈,就算败了,也该对世间的一切看得更清楚,棋盘是世间,而非只是南禹,大师的选择有些自私了。” 无念大师说道“没有人是不自私的,大无畏的精神传唱很久,但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做到,修行者在争命,事实证明那是争不来的,修行者便该是世间最可怜的一群人,但修行者的争斗,危害的却是整个世间,百姓最是无辜,道天之下,没有真正高尚之辈。” 孤山客说道“高尚是一种品德,每个人都有,只是存大小差异而已,其实归根结底也只是选择两个字罢了。但要做出选择,往往都需要有足够的理由,那也的确是很难决定的事情。” 无念大师再度捏起一颗棋子,他沉思着,那颗棋子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忽然把棋子攥在掌心里,抬眸看向孤山客,说道“你有什么想要问的?” 九皇子屈膝坐在一旁,他垂首不语,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但其实一直都在很仔细的聆听着。 孤山客也抬眸看着无念大师,平静说道“世人对被镇压的山外人有多般揣测,自帝君林敢笑的出现,再到药皇龙渊的事情,虽然让得世间修士对山外人的忌惮更深了些,但也因林敢笑境界大幅度跌落,被镇压在荒原和雪山的山外人可能都已经死去的声音也在世间里传得越来越多,那份忌惮反而又再次渐渐被遗忘。” “哪怕因药皇龙渊和李梦舟的关联让得世间讨伐山外人的气焰高涨,但依旧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被镇压的那些山外人,可我很清楚的知道,山外人向来都没有那么简单,那些入了玄命的山外强者,不比任何人蠢笨,而那个人更是聪明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同样在下一盘大棋,两盘都指向人间的棋局,大师是否能够看到不同的风景?” 无念大师沉着脸,他注视着眼前的期盼,攥在手心里的棋子随着五指松开,悄然落在棋盘上,啪地一声棋子砸落棋盘,又完全没有规律的滚动几圈,最终颤动着停在一处。 他的食指指尖摁在了那颗棋子上,轻声说道“正因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我才做出了那个选择。” 在那颗棋子周围忽然燃起了缕缕黑烟。 那里指向的是姜国。 孤山客紧紧皱着眉头,“这意味着什么?” 无念大师说道“姜国是天下必争之地,药皇龙渊曾在姜国西北端待了三年,帝君林敢笑也潜伏在姜国,跟山外沾染上关系的李梦舟和宁浩然都是离宫剑院的弟子,身在姜国都城,若说是巧合,未免太巧合。” “其实就连天弃荒原和燕国雪山都接壤姜国的西南境和北境,这里面透着很大的问题,只是曾经都被忽略,是因药皇龙渊和林敢笑的出现,李梦舟和宁浩然的缘故,把所有问题都串联到了一块,导致这个问题,变得相当清晰。” 孤山客皱眉说道“姜国是根源?” 无念大师摇着头说道“关于那个人原本的身份,直到现在都没办法搞清楚,他可能是姜国人,也可能是世间任何一国的人,但不能否认的是,姜国是那个人最大的目标,而李梦舟和宁浩然都会是其中的关键。” 孤山客犹疑地说道“宁浩然是被薛忘忧在青海镇捡到的,他是属于山外的孩子,有可能会是那个人早就安排好的棋子,但跟李梦舟又有什么关系?” 无念大师沉声说道“我看不清,李道陵曾帮不二洞当年活下来的人都隐藏了气息,尤其对李梦舟的隐藏最深,随着余不寐和韩一重新变得清楚,便只有李梦舟依旧隐藏在棋盘里,可自去年开始,他也无法再隐藏,但在同一年的冬天,他又再次让我无法看清,当年的看不清,是因李道陵的缘故,而再次看不清,显然是有其他的原因。” 孤山客完全没有听懂,就连九皇子也是困惑的皱起眉头。 无念大师很快便给他们再度解惑,“第一次让我无法看清,是李道陵在陨落前,以半步入玄命的力量结合蚕灭将他的气息在世间抹除,虽然他的人就在那里,但我却不能看清他到底是谁,而这一次的无法看清,则是出现了一股新的力量,将他整个包裹起来,而这股力量的强大甚至要远远超过李道陵。” 李道陵是借助了《蚕灭卷》的力量才能仅是遮住无念大师的视线,那对无念大师而言,并不值得在意,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在观主和院长离开时,他再一次注视棋局,也就是那短短谈话的时间,本能看清的李梦舟便已无法再看清,甚至当时无念大师有了种心悸感,就像曾经跟道天对弈时的感觉,他萌生了一丝惧意。 他当然很清楚,那是极其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抬眸看着孤山客,语气虽平静,却隐隐透着沉重,“燕国雪山里被镇压的山外人,已经在蠢蠢欲动,那里的镇魔屏障,即将崩溃。” 虽然无念大师依旧没有讲清楚,但孤山客却也已经隐隐明悟了一些什么,“我得去趟雪山。” 或许他第一次想要去雪山的念头,真的如同萍婆所言那般,并非是他内心里真实的想法,而只是受到山外意识的影响,但这一次他很确信,燕国雪山是必须得去的。 无念大师看着他说道“你真正想问的问题,其实就连我也没有答案,但那个人肯定还活着,姜国已被黑色雾气笼罩,似乎便预示着他的卷土重来。” “姜燕两国的战争,因天地气运的复苏,山海清幽的入世,早就变成整个天下的战争,乱世终临,属于那个人的时代,也或将重现于世。” “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我所剩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很多事情都变得模糊,我需得等待最佳的时机,能够让我把所有事情都看得清楚,所以南禹只能保持中立。” 孤山客没再说什么,他朝着无念大师揖手,离开了枯禅。 九皇子欲言又止。 无念大师看着他,轻叹道“在遇到这种事情,我也难免会变得自私,很多人要死,但你却不能死,我曾经看到的不会有错,只要你在南禹,南禹就不会毁灭。” 在黑夜星空下。 南禹境内某座山野。 沈秋白和谢春风在躲避着陈璞石的追击。 他们本想去诏平,但因枯禅本就距离诏平遥远,陈璞石又紧追不舍,他们只能沿途寻找最佳的躲避点,已然偏离了前往诏平的路线。 他们很疲惫,也尝试过反杀陈璞石,但陈璞石的强大,不是他们在枯禅峡谷前杀死的那几名圣殿大统领可比,而且陈璞石身边还跟着两位在知神下境的大修士,他们的反击根本没有起到作用,还差点被杀死,只能想尽各种办法逃亡。 他们已经逃了太久,但陈璞石始终都没有放弃要杀死他们。 渐渐地,他们也重新回归原本的路线,距离诏平城越来越近,虽然枯禅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南禹皇帝也不可能帮助他们对付道宫修士,但如果闹乱诏平城,南禹皇帝也不可能只是看着,他们必须得赌一把,否则就算不被陈璞石杀死,也得累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五章 故事里的主角 诏平城外。 十里坡。 离地厚一尺三的积雪将得杂草尽数掩埋,寒风吹拂着,飞雪扬起,拍打在北藏锋的身上,他微微眯着眼睛,天上月色有些暗,星辰倒是明亮,积雪被碾压的声音很急促,隐隐已经能够看到快速奔来的身影。 对于修行者而言,厚厚地积雪并不会造成太大问题。 北藏锋坐在一棵倾倒的枯树上,巨枝剑入雪而立,他手里捧着书,沈秋白和谢春风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们察觉到前方的人影时,第一反应便是戒备,但宽厚的巨枝剑太过显眼,尤其是北藏锋手里捧着书,他们很快便醒悟过来。 “北藏锋!” 回应他们的不是北藏锋的问候,而是巨枝剑的颤鸣,随着北藏锋一脚踢在巨枝剑身上,剑身便直接破碎开来,化作点点星光,呼啸而出,擦着沈秋白和谢春风的身子掠过,宛如流星雨天降,阻隔了追击的陈璞石。 雪花四溅,碎星一颗颗的灌入大地,强大的气息爆开。 那两位圣殿大统领躲避的有点狼狈,而陈璞石仅是挥手便驱散了雪雾,双目一睁,便有雄浑念力释放,让得万千疾掠而来的碎星瞬间凝滞在半空中。 看似简单,但陈璞石身子也有些发抖,显然是在强撑,他凝视着那坐在雪里倾倒枯树上的北藏锋,心里是很意外的,原本姜国年轻一辈里就是沈秋白、北藏锋和欧阳胜雪为最,虽然现在情况有了改变,但北藏锋俨然要比沈秋白变得更强大。 想着北藏锋会出现在南禹是很不寻常的事情,陈璞石倒也果断,沉喝一声,让得碎星倒转,趁此时间,他没有半点犹豫的返身遁走,另外两名圣殿大统领只是慢了半步,便也同样紧跟着陈璞石的脚步,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北藏锋只是看着,并未阻止。 事实上陈璞石与他同境,而且也不是寻常之辈,哪怕真的打起来,北藏锋也能胜其半筹,可对面毕竟还有两位知神下境的大统领,而沈秋白和谢春风很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纵使尚有一拼之力,可在混乱战局里,难免会出现意外。 沈秋白和谢春风自然也都很清楚这一点,虽然很不甘心就这么看着陈璞石遁走,但他们确实已经很累,亦是不想成为北藏锋的累赘。 “南禹之行,真是极其糟糕的经历。”谢春风有些话不吐不快,但他其实也不是喜欢啰嗦的人,最终也只是用这一句话来概括。 沈秋白跟谢春风的想法一样,但他更在意的是面前的北藏锋,“你入了知神上境?” 北藏锋点点头,说道“我跟李梦舟一道去了趟悬海观,登了招摇山。” 沈秋白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这可真是很好的机缘,可惜我们虽入了枯禅,却连大师的面都没见到,更别提到望来湖里走一趟了,但走峡谷的过程,倒也算是一份机缘,被陈璞石追杀的时间里,只顾着逃亡,没有机会参悟,知神上境,我也能入。” 他重新变得信心满满。 谢春风没有说话,他的资质本就不如沈秋白和北藏锋,若没有极大的机缘,他想要再次破境都无疑是很困难的事情,哪怕天地气运复苏,可目前也依然只是在复苏的过程里,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与往昔没有太大差别。 天地气运的复苏只是能够让得修士在道路上走得快些,有可能打破桎梏,却非必然的事情,天下五座气运圣地蕴含着很浓郁的气运,世间里则是半点气运也找寻不到,而所谓的天地气运复苏,其实也仅是能够感知到无处不在的气运,跟气运圣地里浓郁气运相比,并非一个量级。 毕竟那些气运是被凝缩在五座圣地里,而整个世间太大,想要在气运复苏的过程里出现几处浓郁之地,是需要很漫长时间的。 北藏锋给他们讲述了战争的情况,他们决定暂时先回姜国,姜国南境有神将花自来镇守,一能观望南禹的动向,二也能阻截燕附属军,而陈璞石肯定也要回燕国,便有极大可能跟花自来狭路相逢,北藏锋他们也有尽可能把陈璞石杀死的想法。 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原本要在南禹等着李梦舟的孤山客,已经提前一步去了燕国雪山,而北藏锋他们回到诏平城里跟姜国官员汇合,也即刻启程返回姜国。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其实余不寐也到了南禹,是在孤山客离开的第二日,他也站在了枯禅前。 迎接他的同样是九皇子。 没有人清楚余不寐和无念大师说了什么,但余不寐很快便被九皇子领着,去了望来湖。 西晋剑阁。 李梦舟和苏别离、叶桑榆正在上山。 跟着上官琼羽修行的澹台无病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自己的老师。 上官琼羽沉思了片刻,说道“打一打也无妨。” 澹台无病已入五境,手里握着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虽然能打赢李梦舟的可能性依旧很小,但对于澹台无病而言,这一战是很好的修行。 同样在跟着王乘月修行的初雪姑娘却在打着瞌睡,同是剑心通明的妖孽,初雪姑娘的剑心自然最是清澈,是澹台无病暂时没有办法相比的,只是初雪姑娘的意志却不如澹台无病,有些过于懒散了。 王乘月敲打了一下徒弟的脑门,“别睡了,带你去看一场戏,也让你见识一下,世间里年轻一辈剑修真正的战斗。” 初雪姑娘揉着脑门,她正要抱怨,但很快便感知到上山而来的三股气息,她微微睁大眼睛,她能清楚感知到,其中有一人甚至要比自家大师兄还厉害。 李梦舟他们只是走到半山腰,便停下了脚步,抬眸望去,有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面色淡漠,堵在前方山路上。 虽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但曾经夜探澹台府的时候,看到的那副画面也算记忆深刻,他第一眼是困惑,第二眼便记起了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是何许人。 “澹台无病?”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想着澹台无病不是傻子嘛,怎么现在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而且居然会在西晋剑阁? 山上又有一道身影出现,蹦蹦跳跳地,宛如脱缰的野马,貌似相当的兴奋,穿着的是剑阁的衣裳,包子脸,可可爱爱,李梦舟注视着那少女的出现,继而很快又把视线放在澹台无病的身上,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他只是惊异于澹台无病会在剑阁,却差点忽略掉,原来澹台无病也已经是一名修行者,而且境界颇高,那当然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虽然他至今修行的时间也并不长,但却依靠着《蚕灭卷》,有幸入得两座圣地,有着多重机缘加身,才能这么快破入五境,但澹台无病修行的时间肯定是要比他更短的,哪怕同样也碰到了很多机缘,也能得见,其实澹台无病的修行资质是要比他更高的。 “你见到我很意外?”澹台无病的面色很平静,“但我却已经期待很久,本想着继续再变强一些,但没想到你却已经自己找上门来。” 李梦舟大概能清楚澹台无病的意思,无非是帮他父亲澹台璟报仇,虽然真正杀死澹台璟的人是古诗嫣,但李梦舟显然不可能去做出解释,他只是平静说道“你打不过我。” 澹台无病说道“打过才知道。” 苏别离大概明白一些什么,看着面露茫然之色的叶桑榆,便低声向她解释一下李梦舟和澹台璟的恩怨,且不管澹台璟怎么样,澹台无病总归是无辜的,他给自己的父亲报仇,也无可厚非。 叶桑榆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幅画面很奇怪,曾经是个傻子的澹台无病,获得天大机缘,成为了修行者,然后向‘杀死’父亲的仇人复仇,那妥妥的该是市井话本里主角的模板啊。 澹台无病显然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他稳稳坐在轮椅上,伸手一指,便有剑光呼啸而出,那强大的剑意压迫着整条山路,碎石子都震颤着腾空,剑意的强大要比他自身境界更高。 他手里握着的是属于剑仙的本命剑。 李梦舟不由睁大了眼睛。 就好像真的是市井话本里面对主角展示神威时的反派那样,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居然登剑山,取了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 这也不能怪李梦舟有此反应,仅仅是王乘月的一丝剑仙真意就能帮助老师薛忘忧踏入剑仙之境,而简单掌握一丝里更小一丝剑仙真意的四师兄宁浩然便能跨越多重境界对敌,又何况是提起完整的剑仙本命剑了,就算那位剑仙已经陨落,可毕竟属于黄金时期。 但惊讶归惊讶,李梦舟也第一时间进行反击。 阵阵可怖地撕裂空气的声音撼动着整座山峰,震颤感甚至传到了剑阁里,王乘月和上官琼羽并肩站在一块,一个是极尽站在剑门年轻一辈的最巅峰,一个是拥有着剑门最高的资质,那也是相当精彩的一场对决。 相隔数十丈,面对面出剑,嗤嗤嗤地破空声里,飞扬着大片的雪花,两把剑在半空中相遇,剑身剧烈震颤着,分离出数道剑影,每一道剑的撞击都好似要把整座山轰塌。 澹台无病依旧稳稳坐在轮椅上。 李梦舟也只是站在原地。 两把飞剑的交锋属于他们意志的搏杀。 渐渐地,澹台无病的脸色有些涨红。 他虽然握着剑仙的本命剑,但蕴养地程度还不够,纵使剑意异常恐怖,却很难被他完美的施展出来。 但那把剑的剑意在自主的轰击着李梦舟的脑海,若非他有足够多的念力,倒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他双目微凝,不二剑便震颤的更加剧烈,跟属于剑仙的本命剑对抗,似乎对不二剑而言也是很兴奋的事情。 薛忘忧和李道陵的剑意涌现,三重剑意的叠加,虽然依旧没有那把剑仙本命剑的剑意强盛,却是能够将其压过一筹,李梦舟身上的黑袍猎猎作响,他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一把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辉,踏步朝着澹台无病走去。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六章 剑仙也是怕媳妇的 那幅画面是很震撼的,剑辉灼目,尽管他在山路上行走的很慢,但每一步留下的脚印都很清晰,也压制着那把剑仙的本命剑朝着澹台无病退去。 “薛忘忧和李道陵的剑意帮助他在剑道之路上走得更稳,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倒是真有剑仙的风范。” 王乘月抿嘴笑着,李道陵和薛忘忧的眼光都不会存在问题,前者把不二洞的担子压在他的身上,后者也把离宫剑院的担子压在他的身上,负重前行的少年,终将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虽然上官琼羽不希望自己徒弟输掉,但此刻李梦舟的风采确实很强盛,甚至已经不弱于她。 澹台无病的心思最是复杂,他觉得自己入了五境,登剑山取剑,就算打不赢李梦舟,两者的差距也应该被缩短了很多才对,但事实证明,依旧相差甚远。 李梦舟随意的抬手,不二剑便飞回到他手里,剑气被拉扯着,缕缕青烟浮现在半山腰,山上树木尽皆折断,白雪被撕扯成虚无,有龙吟嘹亮,剑意在瞬息间壮大数分,便要直直朝着坐在轮椅上的澹台无病斩落。 但在下一刹便有新得剑意生出,有绚烂惊鸿自山峰之顶闪过,澹台无病面前也多了一个人。 李梦舟轻轻皱着眉头,“您是萧知南的老师,琅嬛剑庐的上官剑主?” 能够斩出惊鸿剑意的除了萧知南,也就只有上官琼羽了。 上官琼羽神情淡漠,“他是我徒弟,你不能杀。” 李梦舟有些讶然,他倒是不在意上官琼羽的态度,只是很意外,原来澹台无病是拜入了琅嬛剑庐,是萧知南的师弟。 叶桑榆微微揪着手指头,睁着好看的眼睛,是了是了,只有主角才会打不过反派的时候,突然有强者来救。 李梦舟是不知道叶桑榆在想什么,否则他得吐血。 仿佛是故事里主角的澹台无病瘫坐在轮椅上,他的面色很是苍白,他已经变得超乎想象的强大,而且世间该是没有比他修行速度更快的,他手里更是握着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可面对李梦舟,他却没有半点招架之力,他遭受到了很重的打击。 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微微侧头,发现站在他旁边的是剑仙王乘月,“李梦舟距离知神境巅峰也只剩一步之遥,而你却是刚入五境,能够跟他打一会儿已经很了不起了,莫要因此蒙了剑心,那将得不偿失,何况有一点你是胜过他的,他的剑心没有通明,便是距离剑仙之境比你更远。” 澹台无病若有所思,心境重新变得平稳。 王乘月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官琼羽此时回眸说道:“我的徒弟我来教。”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王乘月错愕了一瞬,苦笑着摇头说道:“我闭嘴还不行嘛。” 叶桑榆再次睁大眼睛,视线在王乘月和上官琼羽身上扫来扫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剑仙也是怕媳妇的。 她偷偷瞧了李梦舟一眼,暗自有些得意的想着,就算自家男人也成了剑仙,我照样想揍就揍。 李梦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很茫然地四顾左右,看着叶桑榆在冲他笑,他也笑了一下,暗自挠头,随即又看向王乘月和上官琼羽,沉声说道:“我要杀他的话,当年在琅琊城里便能杀他,那时的他对我构不成半点威胁,但现在他已入五境,更是拿起了剑仙的剑,若他只想着杀我的话,纵使他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但也不能再说没有威胁。” 上官琼羽皱眉说道:“你觉得他对你有威胁?” 李梦舟说道:“现在的他,我依然能够随手杀掉,但他肯定会变得更强,虽然我也会变得更强,可我现在背后没什么靠山,而他身后有上官剑主,甚至可能还有剑仙。” 叶桑榆都能看得出来王乘月和上官琼羽之间的小猫腻,他又哪里看不出来,论实力,他当然能够轻松杀死澹台无病,但若比靠山,他还真比不过。 如果澹台无病非得杀他,有剑仙挡着,自己又不能反杀澹台无病,那可就相当悲催。 王乘月能懂李梦舟的心思,事实上他也看得出来,李梦舟并不是真的非杀澹台无病不可,而王乘月当然也不可能会是澹台无病的靠山,只是澹台无病终究是上官琼羽的徒弟,王乘月认真想了想,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还真得变成澹台无病的靠山。 没等他要说什么,澹台无病自己便冷声说道:“是我要杀你,跟身后有什么靠山没关系,何况剑仙前辈也不是我的靠山,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来杀你,这只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事情。” 上官琼羽很满意地看着澹台无病,若说靠山,当然只有且只能是自己这个老师,徒弟把王乘月摘除出去,她当然感到很满意。 而王乘月也对其颇有些赞赏,想着自己毕竟是当世剑仙,若换作旁人,能有剑仙做靠山,那自是巴不得的事情,澹台无病的态度便很好。 虽然跟自己想要的结果一样,但李梦舟还是有些郁闷,他觉得澹台无病那句话说出来,就算王乘月本来无意,以后也肯定会是他的靠山了。 但想着只要王乘月不介入,他倒也没什么所谓,毕竟不管澹台无病资质有多高,这辈子也不可能超越他。 李梦舟比谁都清楚澹台无病以前是怎么回事,澹台璟帮秦承懿做事那是澹台璟的事,何况澹台无病又是萧知南的师弟,剑门跟道宫撕破脸皮,依照澹台无病的剑道资质,或许他也能从中起到点作用。 最重要的是,杀不杀澹台无病本就没什么所谓,而若因杀他得罪王乘月和上官琼羽,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那是很赔本的买卖。 于是他看了澹台无病一眼,没有表达自己的任何态度,而是直接向王乘月揖手见礼,说道:“此来剑阁,为登剑山,剑仙前辈曾在雪山拔剑,说不得晚辈也要效仿一二。” 澹台无病沉着脸,他显然是被李梦舟给无视掉了。 但他也只是沉默着坐在轮椅上。 在弱小时被人瞧不上眼很正常,他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李梦舟,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他直接转动轮椅,便朝着山上行去。 上官琼羽显然也有话想对他说,便没有再理会半山腰的这些人,跟着上山。 王乘月目视着上官琼羽的背影,继而回头看向李梦舟,笑着说道:“你是薛院长的徒弟,也是我剑门弟子,当然有资格登剑山。” 他又看向苏别离。 叶桑榆并非剑修,且不说没有登剑山的资格,就算登山也没什么用,那里充斥着的全是剑意,所谓的气运,实则都是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留下的瑰宝,和世间其他四座圣地是不一样的。 苏别离抬眸望着王乘月,轻声说道:“我手里的剑虽然不属于剑仙,但也是神兵,我有登山意,没有取剑心,我心里更多所想的是能够请剑仙前辈赐教一二。” 王乘月微笑着说道:“在此般年纪,你是第一个主动要跟我打一架的,哪怕是老一辈,也都是我主动出剑,他们不会想着主动来挑战我,观主教出来的剑修,果然很不一样。” 苏别离纵剑而走。 王乘月的身影也消失在半山腰。 叶桑榆轻拽着李梦舟的袖子,说道:“大师兄要跟剑仙打架,要不要去看?” 李梦舟说道:“虽然是很难得的事情,但为节省时间,我还是先登山再说,就算在剑山上,我也能看到。” 他看向初雪姑娘,微微点头,说道:“桑榆就拜托你照顾了。” 初雪姑娘想了想,随即笑着说道:“这里是剑阁,我理应招待好客人。” 李梦舟伸手揉了揉叶桑榆的脑袋,低声叮嘱了几句,向初雪姑娘询问了剑山的地点,便独自前往。 ...... 剑山隐匿在剑阁群峰里,哪怕得知地点,若非剑修,其实依旧很难找得到,但有剑意牵引,李梦舟很快便站到了剑山脚下。 那是很巍峨的一座山。 被白雪覆盖着。 但他能够在剑意里感受到一丝暖意。 他没有半点迟疑地拔腿登山。 饶是他距离知神境巅峰已经很近,但在行至半山腰时,双腿也变得有些沉重,剑意带给他的不再是暖意,而是刺骨的寒意。 却也不至于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他依旧健步如飞,剑山是入了四境才有资格来登的,而但凡入了五境,其实难度都不算很大,真正难的是山顶。 他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剑山峰顶已经近在眼前。 而那里有一道身影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萧知南?” 望着那很熟悉的身影,李梦舟有些意外,“原来你早就来了。” 萧知南回眸看到李梦舟,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剑阁半山腰澹台无病出剑的时候,她便已经看到李梦舟的身影,也知道他会登剑山,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但对于李梦舟朝她打招呼,她并没有直接给予回应。 李梦舟径直走到她旁边,剑山峰顶有云雾缭绕,寒意在云雾里穿梭,有凝结出的水珠透着雾气将得李梦舟的衣衫稍微打湿,自然也打湿了萧知南的衣裙。 “你变得更强了。”萧知南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李梦舟笑着说道:“但还不够强。” 萧知南望向峰顶,说道:“如果要杀司徒朝元,自然不够强。” 李梦舟认真想了想,说道:“听闻只要司徒朝元待在朝雾城里,就连观主都不能杀他。” 萧知南摇头说道:“不是不能杀,只是很难杀。” 不能杀和难杀自然是区别的。 前者是真的不能杀,但后者虽然过程会很难,却也有希望能杀得死。 “那也很厉害。”李梦舟抿嘴说道:“虽然很迫切地想要杀掉司徒朝元,但其实心里也很清楚,那是近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若我能入剑仙之境,倒是有些希望。” 但剑心通明是成就剑仙的必经之路,他的确还没有澹台无病走得远,至少跟剑仙之境的距离是如此。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七章 雪夜站在雪里看雪 剑修都有一颗剑心,但能通明者却万中无一,且就算剑心通明,也不意味便是剑仙,只是距离剑仙最近而已。 虽然剑心不通明者也有机会入剑仙之境,但那需要很大的机缘,两条路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有凌冽的剑芒在群峰某处闪耀,惊动了剑山云雾,肆意狂舞。 看着那幕画面,李梦舟凝着眉说道:“苏别离当真不愧是世间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敢向剑仙拔剑,且剑意如虹。” 萧知南平静说道:“能够被剑仙赐教,也是莫大机缘,倒是被苏别离抢了先。” 很显然,萧知南也有这样的心思。 算是比较了解萧知南,李梦舟对此也没有觉得惊讶,只是有些好奇的说道:“他能抗住剑仙几剑?” 萧知南说道:“若是认真出剑,自然一剑也挡不下来,但在剑仙有意赐给他机缘的情况下,凭借苏别离的本事,应能抗得住三剑。” 李梦舟说道:“我觉得他能抗过三剑。” 萧知南转身继续登山,说道:“我要在此破境。” 上官琼羽手里便握着琅嬛剑仙的本命剑,而萧知南则没有想要取剑的意思,她有末花便足够了,只是想要更接近剑山峰顶的剑仙本命剑,以此感悟强大剑意,实现质的飞跃。 李梦舟看着峰顶云雾,说道:“除了很多四境剑修和五境大剑修遗留下的本命剑,属于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只剩下两把了。” 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有很多都遗失在世间山河里,此刻剑山峰顶仅剩的两把剑仙本命剑在散发着极其绚烂的色彩,李梦舟抬步跟着萧知南入了云雾里,看着萧知南直接盘膝坐在峰顶入了观想状态,他则围着那两把剑在打量着。 想着就算要取剑,也应该是取走离宫剑院里那把属于离山剑仙的本命剑,这样才算是继承了离山的传承,应该也会是老师薛忘忧希望看到的。 虽然那两把剑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但李梦舟终究没有去碰,也跟萧知南一样,盘膝坐了下来。 在观想状态里,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剑意,那些剑意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他也很快便沉浸在那些情绪里,仿佛经历了一段又一段的人生。 有剑修为诺执剑行千里,杀起湖海激荡。 有剑修为情断臂弃剑,染情丝如血。 有剑修山河行走,肆意傲然。 ...... 燕国雪山。 茫茫雪雾里,行走着两道身影。 “不能再往前了。” 闻听此言,宁浩然缓缓驻足,转眸看向他,“你怕了?” 穿着有些随意且头发被简单束着的中年人指着前方雪雾里隐隐可见地最高那座山,说道:“世间没有能够让我惧怕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但你更该清楚,那里就是道宫,凭我们的实力,直接踏足道宫地界,只是平白送命,那绝不是我的计划。” 宁浩然皱眉说道:“直接走过去是最简单的方式。” 中年人笑着说道:“但我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我们的第一目标并非道宫,能避开自然最好。” 宁浩然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出现在这里?” 中年人看向他,说道:“因为我觉得时机到了,但我们还得耐心再等待片刻。” 宁浩然冷声说道:“我不想再等。” 中年人双臂抱胸,笑着说道:“我倒是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口是心非,若说你是对那父女两人有了同情心理,但也只能其一,你早就到了雪山,却始终没有行动,就足以证明,其实你也不想直接跟道宫硬碰硬,你的目的有两个,那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轻易去死,这也是你愿意跟我合作的原因。” 宁浩然面色不愉,说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中年人微笑着说道:“你那位大师兄已经到了燕国,且观主和院长也在燕国,司徒朝元没心思注意我们,但欧阳胜雪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道宫,等他跟道宫的人起冲突时,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候。” 他看向神色淡然地宁浩然,挑眉说道:“四先生克制住了山外意识,应当不会重新开始惦念离宫剑院那些人吧?” 宁浩然冷声说道:“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但薛忘忧的死......他毕竟把我养大,我帮他报个仇,也只是顺便。” 中年人笑着说道:“四先生重情重义,自然是很好的事情,但为了我们的计划,有些人也是要被适当放弃的,相信四先生很懂这个道理,能跟四先生联手,我当然会相信你。” 宁浩然皱眉看着他,沉声说道:“秦承懿,你很明白我跟你联手的原因,我要杀你,其实很容易,你最好真的能做成。” 秦承懿眯起眼睛,忽然笑道:“欧阳胜雪来了。” ...... 雪山里最高的那座山,便是朝雾城所在,而一众圣殿修士都在朝雾城下的小殿里,他们正在集结。 身在半山腰的牢狱里,韩一静静躺在潮湿的草垛上,他浑身血迹斑斑,面色苍白,盯着石壁,宛如死人一般,眼眸里没有任何色彩。 雪夜太子在牢门外望了他一眼,看向正在用纱巾擦手的司徒朝元,轻声说道:“看来《蚕灭卷》真的就在李梦舟的身上,李梦舟和余不寐肯定都在做着充足的准备,等他们出现在雪山时,一定会比以前变得更强,余不寐的踪迹依旧没有找到,但李梦舟在西晋剑阁,是否向西晋增兵,直接打过去?” 司徒朝元平静说道:“王乘月还在剑阁里,若在那里打,我会输的可能性很大,以太玄念力摧毁韩一的意志,得到的答案自然不会有假,只要能确定《蚕灭卷》的原册不在他的身上,那么只要韩一依旧待在这里,李梦舟和余不寐终究会出现,他们变得再强,于我面前也如蝼蚁。” 他看向雪夜,继续说道:“但想要逼迫李梦舟他们更快赶来雪山,还得再利用韩一才行。” 他继而转身离开,又说道:“欧阳胜雪也到了雪山,你去把他拿下,如此一来,李梦舟赶来雪山的心情就会更迫切,我们也能更早拿到《蚕灭卷》。” 雪夜躬身道:“遵老师命。” 他最后回头看了韩一一眼,微笑着说道:“若早说出来,哪需要受这般折磨,你所守护的东西,实则不堪一击。” 躺在潮湿草垛上的韩一终是有了些动静,很虚弱却依旧强硬地声音传来,“此般手段,你们早该能用,是因为你们抱着侥幸心理,侥幸觉得我身上或许会有《蚕灭卷》,也侥幸觉得余师叔和李梦舟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但他们并不是白痴。” “他们很清楚,在没有得到《蚕灭卷》前,你们不会轻易杀我,他们拖的时间越久,你们便越急切,想来就算是司徒朝元,刚才动用如此大量太玄念力,身体也有些承受不住,他已经不在巅峰时期。” 雪夜的脸色有些阴沉。 他没有说任何话,转身离开。 韩一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石壁,轻轻吐出口气。 他有源源不断地念力,能够细水长流的抵御太玄念力,而司徒朝元不能直接杀死他,导致太玄念力消耗很大,虽然韩一最终还是没有撑住,但不意味着他就输了。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为了整个不二洞,他也相信师叔就算很清楚他会在道宫里受尽折磨,也会强忍着不会出现,这一战,其实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抬眸望着从外面飘进来的雪花,满是鲜血的嘴巴轻轻咧着。 ...... 雪山里的圣殿修士多数已被派遣出去,留下来的不足百位,有三十名圣殿修士拦住了欧阳胜雪的去路。 这些圣殿修士皆在四境下品,却都是堪比上品的存在,也有个别统领级的圣殿修士从雪雾里探出身形来,但没有破入五境的存在,欧阳胜雪自是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大先生,别来无恙否?” 雪夜一袭白袍,站在白雪里,手里提着雪白骨剑,虽然纯白,但却不一定无瑕。 欧阳胜雪沉着脸,提剑指向雪夜,“我来杀你。” 雪夜微笑着说道:“大先生虽然在北境战场杀得很痛快,却也敢孤身一人来雪山,的确让我另眼看待,哪怕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雪字,但正如一山不容二虎,你注定会死在雪山里,明明我们先前配合得很好,我也把大先生当做朋友,真要杀你,我还有点不舍呢。” 欧阳胜雪是憋着一股气而来,他不想跟雪夜太子扯些没用的,破尘剑直接振鞘而出,凌冽的剑芒划破雪雾,如同曜日,卷着风雪,直朝着雪夜太子斩去。 雪夜挥手让得那些圣殿修士撤后,他凝眉注视着欧阳胜雪那一剑,颇有些意外的说道:“当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山河一剑,居然比你以前强了那么多。” 虽然惊讶于欧阳胜雪变强了,但雪夜却依然很淡定,他挥臂抽剑,噼啪地爆裂声响穿透雪雾,那把雪白骨剑在雪雾里便仿佛隐形的,很是出其不意的贯穿欧阳胜雪来袭的剑意,直接轰击在欧阳胜雪的身上。 但在那一瞬间,欧阳胜雪的剑意忽然又增强了数分,竟是把雪夜的剑气崩碎,他脚下一跺,身影便如离弦之箭,撕裂着雪雾,一步跨出,破尘剑震颤着,直袭雪夜太子面门! 骨剑斜地里刺出,格挡住破尘剑的同时,雪夜也目视着眼前的欧阳胜雪,沉声说道:“原来你是有所依仗,可惜你不是剑仙。” 他一指点向欧阳胜雪的眉心,雄浑念力瞬息倾注而下,扑通一声,欧阳胜雪双膝一软,便直接重重跪在了雪地里。 低头俯视着欧阳胜雪,雪夜太子冷笑说道:“这里是燕国雪山,是在我的地界,太玄之下,任你有何种依仗,都只能乖乖跪在我的脚下。” 他轻轻拍着欧阳胜雪憋红的脸,转头看向那些圣殿修士,说道:“把他押下牢狱,跟韩一关在一块。” 圣殿修士上得前去,雪夜转身要离开。 但一股强大的剑意突然迸发开来。 他蓦然回头,只见欧阳胜雪手里握着一把小木剑,硬生生抗着太玄压迫,缓缓站起身来,小木剑往前轻挥,便是一股飓风掀起,雪夜精神一震,面色也霎时变得苍白,“王乘月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八章 落青冥再临 漫天卷起地雪雾,如同风暴,那冲天而起的剑意震颤着雪山,看着那站立笔直的身影,雪夜阴沉着脸,“就算你悟到了剑仙的一丝真意,你也不是剑仙,欧阳胜雪,你敢孤身前来雪山,是你毕生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欧阳胜雪漠然说道:“最糟糕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了,没有再比那更糟糕的,我要杀你,便会尽我所能的杀你,哪怕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雪夜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冷笑说道:“那便让我看看,你现在究竟有多少能耐吧。” 瞬时,剑动,雪扬,杀意漫天。 ...... 雪山较深处。 宁浩然驻足看向秦承懿,皱眉说道:“就算有欧阳胜雪在雪山出剑,能够吸引到的也只是雪夜罢了,按理来说,司徒朝元不可能发现不了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承懿作势要拍他的肩膀,被宁浩然直接避开,他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说道:“若以正常逻辑来想,堂堂道宫圣人,自然很容易发现我们,可正因他是道宫圣人,他所在意的绝非我们这种小人物。” “且不说韩一被困在道宫里,司徒朝元又十分想得到《蚕灭卷》,他又得时刻在意着院长和观主的动向,我们只是走过来,而不是大张旗鼓,雪山里都是修行者,又都是普通人,若非敌势汹汹,堂堂圣人又怎会把多余的心思放在此处,否则要那些圣殿修士何用?” 宁浩然挑眉道:“说来说去,也只是运气罢了。” 秦承懿笑着说道:“运气向来都是不可忽视的东西,何况我们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虽然能够站在这里,就连我也觉得有些过于简单,但若能想到,其实暗地里院长和观主一直都在跟司徒朝元博弈,会让司徒朝元有所疏忽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茅草屋,宁浩然说道:“你若想接触此地的山外人,就算能够站在这里也没那么容易。” 秦承懿说道:“看来四先生猜到了什么。” 宁浩然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做什么,我并不在意,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承懿笑着说道:“你的第一目标该是天弃荒原,选择来燕国雪山,无疑是因为薛忘忧的事情,你想把两件事情一起做了,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若计划能成,燕国将会是我囊中之物,道宫也将不复存在。” 宁浩然没有说话,他在看着那座雪地里的茅草屋,木门被打开,有捧着冰沙的老者出现在他视野里。 熊老师面露笑意,“此地倒是越显热闹,往日半个人影看不到,自韩一出现开始,到此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 秦承懿揖手见礼,“熊院长。” 熊老师懒散的坐在木椅上,挖着冰沙吃,“姜国的亲王殿下,我却没想到你会到这来。”秦承懿笑着说道:“我听闻因韩一的事情,熊院长跟司徒朝元有过对峙,且梨花书院和道宫也已算彻底开战,虽然熊院长守得并非燕国雪山,而是镇魔屏障,但如果道宫不在雪山里,熊院长也能守得更安稳,所以还请熊院长当做没有看见我们。” 熊老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何要打镇魔屏障的主意?若你是打着释放此地山外人来帮你夺取姜国皇位,那我倒真的高估你了。” 秦承懿正色说道:“我很清楚那些被镇压的山外人的危险,当然不会与虎谋皮,但在我有信心能够压制那些山外人,把他们变成我的狗时,又为何不做呢?有此力量,何愁天下不属于我?” 熊老师砸吧砸吧嘴,似是在回味冰沙的味道,他又轻轻挑眉,看着秦承懿那张很认真地脸,“素来足智多谋的璐亲王殿下,居然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言论?若山外人能当狗,天弃荒原和天弃雪山也就不会存在了,你是在低估山外,也是在高估自己啊。” 秦承懿说道:“熊院长不相信很正常,这的确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我既然赶来,甚至敢说出来,便是有那个自信,若是熊院长不信,大可我做来给熊院长瞧瞧。” 熊老师乐呵呵说道:“我就吃冰沙,我不瞧。” 秦承懿皱眉说道:“我不可能无功而返,熊院长被司徒朝元打伤,想来还没有痊愈,若熊院长要阻我,那我便只能不客气了。” 熊老师连连点头,“千万莫客气,要不要我给你制碗冰沙吃?我制作冰沙的手艺还是很厉害的。” 秦承懿果断拒绝,转头看向宁浩然,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我会尽量帮你拖延时间,你要弄清楚自己的问题,也要帮薛院长报仇,没有什么比直接把雪山弄乱来得更妙了。” 宁浩然没有询问秦承懿怎么拖延,那都不关他的事,他径直朝着镇魔屏障走去。 熊老师倒也没有阻拦,只是依旧笑呵呵地说道:“离宫剑院的四先生来自山外,他或许的确有些办法,但镇魔屏障没那么容易被破,我反而很好奇,璐王殿下打算怎么做?” 秦承懿活动着手脚,说道:“我绝非熊院长的对手,但我也有足够的底牌,想来只是拖延一点时间是够的,熊院长错不该过于低估我。” 熊老师靠坐在木椅上翘着腿,很是惬意。 秦承懿沉着脸,右手搭在腰间佩刀上,刀身摩擦鞘壁的声音渐渐嘹亮,在刀出鞘的瞬间,他身影便也直接消失在原地,刀芒闪烁,瞬袭熊老师面门。 然而,熊老师仅仅轻轻抬手,两指便随意夹住了刀身,他把冰沙递到秦承懿的面前,笑道:“真的不吃?” 秦承懿同样笑道:“熊院长果然厉害。” 在整个世间里玄命下境强者或许有几位,但玄命上境的大物却只有三个,而熊老师便是其中之一,甚至是最强的那一个,就算被司徒朝元重伤,但要拿捏仅在五境里的秦承懿,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事情。 哪怕很清楚这一点,但秦承懿却仍没有半点惧意,正如他自己所言,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就算在姜国琅琊城里败退,也依旧是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总会事先考虑好如何取胜,又如何在失败时活命。 只要他活着,那自然就不算败,他终究会以更高的姿态归来,一雪前耻。 眼瞳里精芒乍现,秦承懿反手握刀,便要横向切断熊老师的双指,但熊老师只是手腕翻转,屈指敲击在刀身上,同时拿着那碗冰沙的左手撞在秦承懿胸膛,便将他整个人直接推飞了出去。 秦承懿迅速翻身而起,没有半点迟疑地再次挥刀而上。 熊老师也再次挥手,便有一股极其厚重地力量拍击出去,距离尚有三丈,秦承懿便好像撞在了一堵墙上,凝滞在半空一瞬,口喷鲜血,第二次倒飞回去。 单膝跪地,秦承懿抬眸看向自始至终都坐在那张破旧木椅上且手里那碗冰沙也稳定如山的熊老师,默默擦掉嘴角的血迹,他感叹着说道:“当今世上,除悬海观主,梨花院长,西晋剑仙,枯禅大师和道宫圣人外,熊院长都该是第一人。” 他看着前方雪雾,早已不见宁浩然的身影,既是要拖延时间,他当然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强如熊院长,却在此地孤苦守着镇魔屏障,日日捧着一碗冰沙吃,虽然熊院长是高人,您的一举一动都非我所能理解,但天下很大,熊院长偏偏待在雪山里,被司徒朝元压一头,我怎么想那都是极其不舒服的事情。” 熊老师微笑着说道:“璐王殿下没必要无话找话,就算我给你们时间,宁浩然也动不了镇魔屏障,他是来自山外不假,就算他能跟被镇压在雪山里的山外人沟通,我也不会觉得意外,但要说他能破掉屏障,却是无稽之谈。” 熊老师的自信当然不会是盲目的,镇魔屏障是由当年世间最强大的修士合力布置,里面也有阵术的加持,哪怕现如今的镇魔屏障可能变得不稳,但纵是熊老师本人,也依旧很难轻易破掉,又何况只是修为在五境里的宁浩然了。 他看着秦承懿说道:“你该是选择了自以为最好的时机而来,镇魔屏障有没有问题,我自然最是清楚,当初东圣殿门主不顾镇魔屏障,在此地动手,的确让镇魔屏障受了点影响,但以你们目前的实力,却无疑是蜉蝣撼树。” 秦承懿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但熊院长忽略了一点,宁浩然并不单纯只是来自山外,虽然我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但我愿意赌一把,而且觉得我很大可能会赌赢。” 他话音刚落,雪雾里便渐渐生出了一丝黑气,很快地吞噬掉雪雾,让得茅草屋周围被黑雾笼罩。 熊老师眉毛微挑,他有些意外的看向镇魔屏障,那个方向隐约传来了车辆滚动的声音,此地当然不可能出现马车,熊老师的神色也终于有了些凝重,“他竟能如此轻易让落青冥降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五十九章 要往雪山去(上) 那丝丝缕缕地黑气逐步将得雪雾吞噬,伴随着落青冥凄厉的嘶鸣,黑雾渐渐变得浓郁,不断地朝外扩张。 秦承懿略有兴奋地看着朝着自己覆盖而来的黑雾,朗声说道:“我赌赢了!宁浩然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熊老师紧紧皱着眉头,他挥手驱散黑雾,显现出落青冥那庞大的身躯,宁浩然的身影也随即在黑雾里出现。 “屏障已破?”见到宁浩然如此快的走回来,秦承懿很意外。 宁浩然淡淡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秦承懿神情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浩然看着他说道:“就是字面意思。” 秦承懿阴沉着脸,说道:“你在耍我?” 看着对峙地两个人,熊老师好整以暇的靠坐在木椅上,继续吃着冰沙,乐呵呵地看戏。 宁浩然漠然说道:“在琅琊城时我便瞧不上你,你何以觉得在这里我会跟你合作?” 秦承懿沉默了片刻,摇头笑道:“原来你没有我想得那么蠢,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根本不可能打得赢道宫,自然也就不可能横穿道宫,出现在镇魔屏障前,你利用我,也利用了欧阳胜雪。” “在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便应该有这种想法了,我要利用欧阳胜雪,你只是顺势而为,从而也利用了我来帮你缠住熊院长,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我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信任你。” 宁浩然微微皱眉,“事已至此,你又能做什么?” 秦承懿笑着说道:“我什么都不做。” 他望了那盘旋在高空的落青冥一眼,直接转身便已最快速度消失在黑雾里。 熊老师沉思了一下,说道:“镇魔屏障哪是那么容易被破掉的,他应该早就清楚,若你们合作很好,或许在他想来是有些可能的,可他也该是考虑清楚了若出变故,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这里毕竟是燕国雪山,你让得落青冥降临,司徒朝元立即就能察觉到,若对落青冥坐视不理,它将大肆破坏,而若理了,距离镇魔屏障如此之近,迸发出来的力量,会使得镇魔屏障问题变得更大,他那时再来,便会更容易。” 宁浩然面色有些难看。 他能让得落青冥降临,却没能力让落青冥消失,除非是把落青冥杀死。 他在利用秦承懿,而秦承懿也在算计他。 在熊老师话音刚落,司徒朝元的身影便出现在黑雾里。 他默默看了宁浩然一眼,又抬眸看向落青冥,黑雾席卷的速度很快,渐渐已经靠近道宫所在地,而镇魔屏障也在发出震颤,他面色很凝重,“被镇压的山外人在试图冲破屏障。” 熊老师没有说话。 司徒朝元伸手向落青冥拍击过去,若有落青冥相助,雪山里的山外人又拼命冲击屏障,那镇魔屏障恐怕撑不了太久,本身此地的镇魔屏障就已经有了问题,若相安无事,自然依旧能镇压山外数十年,可一旦有其他因素出现,镇魔屏障崩碎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他们都很清楚出手杀死落青冥意味着什么,但目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杀掉落青冥,才能暂时护住镇魔屏障的稳定。 被宁浩然唤出来的落青冥也就相当于曾经被帝君林敢笑弄出来的落青冥,实力仅处在知神境的巅峰,在司徒朝元出手的时候,落青冥也朝着他飞扑而来,但瞬息间,便直接被司徒朝元一掌拍散,强大的气息蔓延开来,驱散黑雾,镇魔屏障也明眼可见的出现了一道裂纹。 其实司徒朝元已经尽可能的把力量控制在正好能杀死落青冥的程度,但要杀死拥有堪比知神境巅峰力量的落青冥,必然要动用玄命境的力量,镇魔屏障的破损是无法避免的。 见此一幕的宁浩然面色也变得更难看,因为这证明着秦承懿之谋划,的确堪称妖孽,就算没能直接利用这次机会破除镇魔屏障,但也让得镇魔屏障的寿命变得更短,那对秦承懿而言,都算是一场大胜。 待得雪雾散尽,天际重现光明,镇魔屏障也暂时变得稳定下来,熊老师凝视司徒朝元,沉声说道:“若要修复屏障,需得世间玄命境大物联手,院长和观主更是关键,你该想清楚,这仗还要不要打,事实证明,雪山里的那些家伙依然活着,他们一旦跑出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道宫。” 司徒朝元淡然说道:“以你我二人之力,便足够护住镇魔屏障了,两年里不会出问题,等到那时,战争已经结束了,何须让世间玄命境大物联手,我要对付院长和观主,没有多余心思注视这里,而熊院长一直守在此地,却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才应该好好想想。” 他侧目看向宁浩然,而背脊瞬间发麻的宁浩然第一时间便远遁而走,司徒朝元却也没有去追,只是沉思着说道:“落青冥出现在这里很蹊跷,这宁浩然到底是什么人?” 熊老师皱眉说道:“或许跟那个人有关。” 司徒朝元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会派来圣殿修士协助你镇守在此,刚才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秦承懿和宁浩然,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熊老师望着司徒朝元,“韩一呢?” 司徒朝元回头看向他,说道:“还活着,你放心。” ...... 朝雾城脚下。 望着忽然而来的黑雾,又忽然而去,欧阳胜雪眉头紧皱,他初才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属于落青冥的,莫非四师弟也在此处? 他片刻的失神,被雪夜直接迎头痛击,骨剑狠狠刺入他的胸膛,带起大片血花。 那些观战的圣殿修士一拥而上,把欧阳胜雪摁倒在地。 雪夜微微喘了口气,冷笑道:“我发现你身上的毛病还真多,在这种时候居然也敢分心。” 他把小木剑夺到手里,把玩了几下,“王乘月的剑被你拿着,真是一种羞辱。” 朝雾城下涌出数十名的圣殿修士,他们分散开来,显然是要搜捕什么人,雪夜收起小木剑,朝着控制住欧阳胜雪的那些圣殿修士打个眼色,有一道身影在茫茫雪雾里闪过,但被雪夜很精准的捕捉到。 他没有迟疑地便追了上去。 而剩下的圣殿修士则押着欧阳胜雪,打算把他跟韩一关在一起。 身受重伤的欧阳胜雪,被牢牢控制着,胸口处鲜血淋漓,面色也是惨白,两名四境巅峰修士一左一右压制着他,身边更有二十多名四境修士围着,让他根本无法反抗。 但是看着眼前的画面,他更加清楚四师弟也在雪山里,他必须得想办法逃脱,把小木剑夺回来。 可未等他有所行动,一股雄浑地气息便覆盖而来,紧跟着司徒朝元的身影便站在了朝雾城前,他眺望着远方,根本没有在意欧阳胜雪。 欧阳胜雪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那股凭空出现的雄浑气息并不属于司徒朝元。 随着一声剑鸣由远及近,雪山上空划过一道剑芒,孤山客便直接站在了司徒朝元眼前。 “幽王剑客......”司徒朝元微微眯着眼睛,“不,应该是幽王剑仙,在王乘月之前,你便是最有希望入剑仙之境的人,虽然过程里出了些问题,但到头来,你终究还是成了剑仙。” 孤山客背负着双手,平静说道:“雪山里的镇魔屏障出了问题,圣人阁下真的打算不闻不问?” 司徒朝元说道:“那只是小问题,不值得兴师动众,若你到此只是为了镇魔屏障,便请离开吧。” 孤山客说道:“我出现在这里,就没打算再离开。”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你修为只在玄命下境,就算你是剑仙,有本事越入上境,但也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你是王乘月的前辈,可在剑仙之路上他比你走得更早也更快,我只是看在你是观主师弟的份上,若你不识抬举,那可能就真的永远也无法离开了。” 孤山客默默看着镇魔屏障所在的方向,又看向被压制着的欧阳胜雪,最后才把视线重新放在司徒朝元的身上,淡淡说道:“我无意跟你打生打死,我只在意镇魔屏障。” 司徒朝元眯起了眼睛,他望向雪山之外,那里正有一道身影踏雪而至,他仅是沉默了片刻,便看向孤山客说道:“你自便吧。” 他直接转身回朝雾城,同时大手一挥,欧阳胜雪便不受控制的朝他飞了过去,被其轻易拿捏着关押在了韩一所在的牢狱里,他看着背靠石壁没拿正眼瞧他的韩一,平静说道:“我希望李梦舟会很快出现,否则你们都得死。” 他说完便离开,北圣殿门主站在拐角,看着司徒朝元说道:“是院长?” 司徒朝元点点头,说道:“秦承懿和宁浩然损害了镇魔屏障,孤山客和院长先后出现在雪山,想来观主距此也不远了,这场战争即将到达最关键的时刻,李梦舟手里的《蚕灭卷》我必须得拿到。” 北圣殿门主说道:“有韩一和欧阳胜雪在我们手里,我会最快把消息放出去,李梦舟不敢不来。” 司徒朝元说道:“若要加大筹码,便把秦承懿和宁浩然也抓到,一个是他四师兄,一个是他必杀的仇人,他会以最快速度出现在我面前,只要能得到《蚕灭卷》,我便能当世无敌!” 北圣殿门主冷笑着说道:“有东天门圣殿那位亲自出手,秦承懿和宁浩然只是瓮中之鳖。” 他紧跟着又问道:“既然院长已到雪山,我们是否要做点什么?” 司徒朝元说道:“自始至终我便一直都在做着,我只要待在朝雾城里,她就不可能赢我,待得天地气运的复苏加剧,朝雾城覆盖的范围囊括整座雪山,我再来杀院长,就是探囊取物,在此之前,何必见她?” 他看着北圣殿门主,沉声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李梦舟,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若三日内西晋剑阁仍然没有什么动静,那便先宰一个,总之要不惜一切的把李梦舟逼过来。”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章 要往雪山去(下) 燕国雪山某处。 秦承懿望着雪雾里攒动的身影,他只是静静走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任凭那些圣殿修士再多,也不能找到他。 在他的谋划里,欧阳胜雪会出现在雪山,司徒朝元会把视线放在院长和观主的身上,他能够跟宁浩然安然抵达镇魔屏障,那么宁浩然与他‘决裂’,自然也在他的考虑里面,只要司徒朝元依旧不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他就能闲庭信步般的全身而退。 因为雪山很大,因为他有底牌。 前方雪雾里有身影出现,但秦承懿毫不在意,最终出现在他面前的果然是自己人。 他微笑着说道:“圣人阁下不露面,能够很快找到我的也就只有北圣殿门主和东圣殿门主阁下您了。” 站在秦承懿面前的正是东圣殿门主。 他皱眉看着秦承懿,说道:“你此举到底何意?” 秦承懿笑着说道:“我很清楚凭我的能耐根本毁不了镇魔屏障,但有宁浩然在,我总得尝试一下,就算不成,对我也没什么坏处,反而能够让得镇魔屏障的稳定性变得更差,虽然我很有耐心,但也希望能够把时间缩短。” 东圣殿门主沉声说道:“我只会帮你这一次,下次你再胡来,我可不会帮你了。” 秦承懿说道:“我们其实是相同的人,你就算再是想要否决,也改变不了那个事实,你只能帮我,别无选择,因为你根本做不出选择。” 东圣殿门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厉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秦承懿笑呵呵说道:“你当然敢杀我,但你却不会那么做,如果被司徒朝元知晓你的秘密,你也活不成,我们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非得自相残杀呢。” 他上前拍了拍东圣殿门主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只有跟我合作,才能有生路。” 东圣殿门主阴沉着脸,他猛地拍开秦承懿的手,恶狠狠说道:“你最好真的能办到,若只是你的盲目自信,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很清楚,如果到时发生任何意外,我第一个就会杀了你。” 秦承懿平静说道:“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正因我很清楚那个后果,才有那般自信,否则我又怎敢玩这么大?” 东圣殿门主没再理会他,直接消失在雪雾里。 秦承懿冷笑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到了雪山外围,那里有几道身影,在见到秦承懿时,连忙跑了过来,为首者却是宋一刀。 秦承懿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宋一刀恭敬见礼,说道:“殿下,我们是追踪古诗嫣而来,她入了雪山,但雪山太大,很难找到她的踪迹。” 秦承懿想了想,说道:“不用管她了,雪山里出现的人越多,那场戏便越好看,但在看戏之前,剩下的计划也该逐步展开了,只是想一想,我便有些激动呢。” 他回望着雪山,冷冷一笑,朝着宋一刀等人轻轻挥手,便迎着雪雾消失不见。 ...... 姜国都城。 摘星府里。 钟溪言看着自己的老师,犹豫了很久,说道:“就连卓丙春和海棠山主都已赴边疆战场,江子画、何峥嵘、陆九歌和月从霜也都各带兵马前往诸境增援,为何老师要让我待在都城里?” 陈莫西默默下着棋,平静说道:“为师自有深意,你无需多问。” 抬眸看着钟溪言欲言又止的模样,陈莫西轻轻摇头,继续说道:“琅琊城才是最关键的,你以为归海断空每日里在梨花书院里看什么?” 钟溪言很震惊地说道:“难不成道宫会直接袭击琅琊城?但各境都被守住,晋军和魏军也是派出了大量人力物力,道宫怎么可能避开那些地方,直接出现在琅琊城?” 陈莫西看着他,轻声说道:“皆知司徒朝元待在朝雾城里便能抗住观主,但他要做的不只是能够抗住观主,否则司徒朝元便显得太蠢了,堂堂道宫圣人又怎会是蠢货,曾经的琅琊城确实固若金汤,但现在却不然,你就老实待着,哪也别去,什么也别问。” 钟溪言默默点头,但他没有停止思考,如果道宫真的能够直接出现在琅琊城,那无疑是很可怕的事情。 ...... 西晋剑阁。 看着自家两个徒弟下山的背影,王乘月转头朝着上官琼羽说道:“我得去趟燕国雪山了。” 上官琼羽皱眉说道:“你有几成胜算?” 王乘月说道:“那时跟此时不同,那时我能稍胜司徒朝元一筹,但此时却很不好说,司徒朝元肯定有不少的准备,他绝对不想当瓮中之鳖,把战场放在雪山,对他也是有利的。” 上官琼羽说道:“李梦舟会去雪山么?” 王乘月看向剑山,说道:“他肯定会去,他已经找不到理由不去。” 上官琼羽说道:“就算他能破境,面对司徒朝元那老怪物,也只是被任意碾死的蚂蚁。” 王乘月笑着说道:“有我在,有院长和幽王在的雪山,他就算是蚂蚁,也会是蚂蚁里面最强壮的那一个。” 上官琼羽淡漠说道:“那也是蚂蚁。” 王乘月说道:“对于整个天地而言,我们又何尝不是蚂蚁?既是蚂蚁,自然就要做最强壮的那一个,强壮到能把天啃个窟窿。” ...... 萧知南缓缓睁开了眼睛,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仍在观想中的李梦舟,她默默看着出了神。 但紧跟着忽有所觉,末花剑直接振鞘而出。 苏别离伸手搭在末花剑的剑身上,微笑着说道:“萧姑娘莫不以为他很好看?” 萧知南把剑收回来,淡淡说道:“是你眼瞎还是我眼瞎?” 苏别离摇头笑道:“我师妹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师妹,他长得好不好看无关紧要,但萧姑娘看他的时间久了点,眼神里透出的东西也有些问题。” 萧知南冷声说道:“你看错了。” 苏别离点点头,说道:“或许吧。” 他紧跟着又拱手说道:“还没来得及道声喜,恭喜萧姑娘破入上境。” 萧知南看向他,说道:“就算入了上境,也跟你差距很大。” 苏别离说道:“想要成为剑仙没有那么容易,虽然我距离剑仙之境又更近了一步,可或许等你追赶上我时,我依然停留在剑仙之境的门外。” 萧知南说道:“那我肯定会比你更早成为剑仙。” 苏别离正色道:“韩一被困在燕国雪山,欧阳胜雪也被抓了,司徒朝元的意思很清楚,是要让李梦舟自己跑过去送死,他没有从观想状态里出来,时间可能会来不及,我自然不想看到韩一平白死在雪山里,要往雪山去,我得先行一步。” 萧知南没有说话。 雪山注定会变成世间大物的战场,他们这些年轻小辈,不管是谁跑过去都跟送死无疑,但能参与那样的战争,没有人会愿意错过。 她又看了一眼李梦舟,轻声说道:“雪山我也会去的。” 苏别离朝着她摆摆手,便独自下山。 萧知南依然盘膝坐在剑山峰顶,注视着李梦舟。 直到某一刻,李梦舟的眼睛睁开,他们四目相对。 萧知南的视线很快转移。 而下一瞬,李梦舟的眼眸里才浮现神采,有极其雄浑地剑意迸发,洞穿了云雾。 萧知南的视线重新放在李梦舟的身上,说道:“你居然真的破入了知神境巅峰。” 李梦舟看向旁边那两把剑仙的本命剑,说道:“剑山果然是属于剑修的圣地,我仿佛亲身经历了黄金时期的剑门大势,看到了那时数不清的强大剑修。” 他低眸沉默片刻,忽然看向萧知南,说道:“你跟苏别离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既然司徒朝元很希望我去雪山,那我便去走一趟。” 萧知南皱眉说道:“你想清楚了?” 李梦舟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以我目前的修为想杀司徒朝元仍是天方夜谭,但相比于杀死司徒朝元,我得先把韩一和大师兄救出来。” 萧知南跟着站起身,转眸看着他,说道:“你可能会死的。” 李梦舟迈步下山,说道:“那就拼命去活。” 剑山脚下,叶桑榆等在那里。 她看着并肩而来的两道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下意识抿紧了嘴。 李梦舟跟萧知南站在一块,说不上多么般配,但的确是很好看的画面。 萧知南看向叶桑榆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但她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 李梦舟直接抓住了叶桑榆的手,笑着说道:“我们去燕国雪山。” 叶桑榆抬起脑袋看着他,笑颜如花,“嗯。” 同时刻,在姜国南境,作为姜国四神将之一的花自来,向来是最低调的一位,他酷爱栽花,哪怕是在边境,军营里也被他栽满了花,虽然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可在战场闻着花香,那也该是十分美妙的事情。 但在花香里花自来嗅到了一股很不好的味道,那是属于道宫圣殿修士的气息。 试图绕过边防的陈璞石终究是被花自来发现。 “从南禹来的?” 花自来并未披着甲胄,而是一袭白衣,他手里握着一杆长枪,望着陈璞石那有些震惊的脸色,他平静说道:“那便留下吧。”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一章 剑仙、院长和圣人 燕国雪山。 朝雾城里。 北圣殿门主看向宝座上的司徒朝元,揖手说道:“李梦舟已经向着雪山出发了。” 司徒朝元在闭目养神,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北圣殿门主又说道:“剑仙也很快会到雪山。” 司徒朝元微微蹙起眉头,说道:“我以为观主也会到,但他却离开了燕国,这里面有些问题。” 他抬头望天,沉默了很久,低声说道:“观主去了天弃荒原,他到那里去做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 北圣殿门主说道:“圣人的本意就是把他们全都困在雪山里,现在有院长和剑仙在,就算观主离开,他只要不出现在我们计划里的位置,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即刻行动,争取把握住最佳的时机。” 司徒朝元点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北圣殿门主走出朝雾城,没有带任何一名圣殿修士,他把自己的气息完全内敛,借着茫茫雪雾掩盖,悄然离了雪山。 而在雪山里的某处,宁浩然正被一众圣殿修士围困着,站在他面前的是雪夜太子。 “四先生既是到了雪山,何必急着走呢。”雪夜太子面露笑意,说道:“四先生跟秦承懿一同出现在雪山,是让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你们互相算计着,但最终还是秦承懿比你更聪明,你们玩剑的,你不要试图跟人玩脑子,现在他逃之夭夭,而你却要成为我囊中之物,不管你对离宫剑院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李梦舟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四师兄死掉的。” 宁浩然沉声说道:“秦承懿在雪山来去自如,好像殿下对此反而很骄傲,原来你们道宫也不过如此。” 雪夜皱眉说道:“他能逃走,的确是我没想到的,但秦承懿只是一条丧家之犬,不管他在谋划什么,都影响不了我道宫大计,我想什么时候收拾他,就能什么时候收拾他,跟秦承懿相比,我对四先生你更感兴趣。” 宁浩然说道:“你感兴趣的不是我,而只是因为我是李梦舟的师兄,想来你们抓住欧阳胜雪仍觉不够,要把我也当做筹码,但我不是欧阳胜雪那个蠢货,我想走,你们谁也拦不住。” 雪夜笑着说道:“那我偏要拦一拦。” 宁浩然眉宇间骤凝,曲泉剑破鞘而出。 剑意激荡出飞雪四溅,一道耀眼的剑光呈现在雪夜眼前。 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随意的抬起右手,雪白骨剑便迸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仿佛有一条银河在雪山里呈现。 “四先生,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只要你的境界没有高过我,你便不可能会是我的对手。” 宁浩然义无反顾的出剑,但很快便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念力压迫而来,他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可就只是那一瞬,雪夜斩出的剑光便将得曲泉剑意吞噬,雪夜持骨剑横在宁浩然咽喉处,冷笑道:“就是这么简单。” 宁浩然面无表情,凝视着雪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淡淡说道:“你不该离一名剑修这么近。” 他看着雪夜胸口衣襟处露出的半截小木剑的剑柄,“欧阳胜雪要依靠那把小木剑,但我不需要。” 雪夜神情微变,他立即便撤身而走,但剑意的涌现速度更快,那是要比欧阳胜雪斩出的剑意更强盛数分,尽数轰击在雪夜的身上。看着摔出百米开外,浑身血迹斑斑的雪夜太子,宁浩然平静说道:“我自上剑阁借剑,路途中便一直带着那把小木剑,在离宫剑院里也经常感悟,欧阳胜雪才拿到它多久,剑仙的一丝剑意已经真正属于我。” 他径直朝着雪夜太子走去,“但这把小木剑我也很需要,毕竟那里蕴含着更多的剑仙真意,多谢你把它还给我。” 围在四周的圣殿修士第一时间便喊杀着冲向宁浩然,但曲泉剑直接脱手而飞,剑意弥散开来,让得那些圣殿修士根本无法靠近。 宁浩然很轻松的便重新站在雪夜面前,伸手便向他怀里探去。 “你此刻离我也很近。” 雪夜的声音传入宁浩然耳朵里,他微微蹙眉,“你的念力对我不起作用,剑仙真意可以轻松破开,学我说话便很没意思。” 雪夜伸手一把抓住了宁浩然的手腕,咧嘴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宁浩然左手伸出,曲泉剑便瞬间飞回到他手里,“那我便先杀了你,再取剑。” 曲泉剑直接就要刺入雪夜胸膛,但那股强大念力再度出现,宁浩然本不以为意,可很快他便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股念力之强要比刚才更胜数倍,剑尖抵在雪夜胸膛,却根本入不了半分,是因宁浩然持剑的手僵硬下来。 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好像被紧紧束缚住,就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能做到。 雪夜漫不经心的把曲泉剑推开,借着宁浩然僵住的手臂站起身,冷笑道:“在一场战斗里总得保留些底牌,太玄念力施展起来消耗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可能施展出全力,可只要我认真起来,你就是我面前鱼肉,你是能施展出剑仙真意,可终归只有一丝而已,更何况你也不是剑仙,欧阳胜雪虽然很蠢,但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过分骄傲是很要不得的事情。” 宁浩然艰难抬眸,注视着雪夜,微微张着嘴巴,细不可闻的声音传出,“道宫太玄,还真是相当了不起的手段。” 雪夜微笑着说道:“除非你强过我太多,否则在太玄念力下,我不可能会输。” 宁浩然咧嘴笑着,虽然只是这简单的动作,但在僵硬肌肉的影响下,仿佛整张脸都在抽搐,却也显得那笑容更渗人。 雪夜眉头紧皱,但隐隐听到一丝剑鸣时,他毫不迟疑的挥剑便刺,然而骨剑虽刺破了宁浩然的衣衫,却如砍中钢铁般,不入皮肤半分,甚至迸溅出了大片火星子。 “你的体魄居然强悍如斯?!” 曲泉剑震颤着掠出,破空扫雪,迫使得雪夜挥剑格挡,可因太玄念力的消耗,他根本没有太多余力,竟是直接被曲泉剑砍飞。 雪夜很是狼狈的爬起身,眼看着曲泉剑再度掠来,他来不及反应,而在眨眼间,东圣殿门主的身影出现,一把便抓住了曲泉剑的剑柄,让得剑尖险而又险地停在了雪夜眉心处。 “你该好好再修习太玄,哪怕你领悟再深一分,也不至于败给宁浩然。” 东圣殿门主低眸看了雪夜一眼,紧紧抓着剧烈震颤的曲泉剑,回身看向宁浩然,沉声说道:“离宫剑院的四先生,出身山外,又掌握了一丝剑仙真意,身负此等大机缘,倒是真的不简单,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猛地一抓,曲泉剑瞬时崩碎开来,宁浩然面色骤然惨白,张口便喷了一口血,整个人也瘫软在雪地里。“你没有了剑,想必剑心也受损,任你有再大能耐,也只能任我宰割。” 宁浩然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绝望的色彩,他只是看着洒落在地的曲泉剑碎片,“你毁我剑,我会让你拿命来还。” 东圣殿门主挑起眉毛,“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反正有欧阳胜雪和韩一在,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既然你找死,我便成全你。” 他伸手抓去,宁浩然当即闷哼一声,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提起,身体缓缓悬空,就在东圣殿门主要直接杀掉他时,雪雾里忽然生出一股湿意,似有沧海之水席卷而来,有剑刺破雪雾,直接照着东圣殿门主的手臂斩落。 看着那抹迫近的剑锋,东圣殿门主面色骤冷,手臂回扯,宁浩然便径直朝他飞了过来,变成了他的肉盾,那抹剑锋也及时止住,雪雾里显现出了苏别离的身影。 东圣殿门主感知着雪雾里的气息,沉声说道:“剑仙已到雪山,你也到了,想来李梦舟也近在眼前,事情终于要变得有趣了。” 苏别离手里提着扶摇剑,他虽然神情平静,但心里压力不小,同是玄命境大物,东圣殿门主却是要比唐饺强得多,他就算距离剑仙之境更近一步,也终究没有跨过那道门槛,此时面对东圣殿门主,他只能让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 雪雾在翻腾着。 在不同的方向,有着两道身影在朝着道宫而来。 雪夜阴沉着脸,他没有迟疑地转身就走。 东圣殿门主的神情也变得很凝重,他回眸看向朝雾城,那里正有极其强大的气息在凝聚,他虽然很想杀死王乘月,但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正面对上,他连王乘月一剑都挡不下来。 那两道迫近的身影便是剑仙王乘月和院长萍婆。 有浓郁地天地气运在雪雾里生出,那对修行者极其有益的气运在此刻仿佛变成了枷锁,苏别离能够深刻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是司徒朝元在动用朝雾城的力量。 雪雾在剧烈翻滚着。 天际也变得暗沉。 乌云卷动,寒风凛冽。 有耀眼的电光在雪雾里乍现,压抑感在疯狂涌现。 雪山牢狱里,韩一抬眸望着窗户,飞雪大片的扬起,顺着窗户呼呼而入。 欧阳胜雪面色肃穆,沉声说道:“我们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韩一默然不语。 欧阳胜雪看向他,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韩一终是开口说道:“若能逃得出去,我早就逃了。” 欧阳胜雪说道:“那时只有你一个人,但现在我们有两个人,总得再尝试一下。” 韩一淡淡说道:“雪山牢狱就在朝雾城下,石壁坚固程度匪夷所思,何况更有阵术存在,没有那把小木剑,你根本没有能力破坏石壁和阵术,我亦是不想浪费力气,逃出去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急于一时。” 欧阳胜雪沉着脸说道:“但如果七师弟出现在雪山,我们就会成为制衡他的筹码,就算帮不到七师弟,我也不能甘心变成累赘。” 韩一微微皱眉,看着欧阳胜雪那张脸,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我需要让你帮我个忙。”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二章 朝雾城前 茅草屋前。 熊老师在吃冰沙。 孤山客注视着镇魔屏障。 有圣殿修士很随意的坐在雪地里。 “秦承懿想要毁掉镇魔屏障,他自诩有能控制山外修士的本领,那虽然很是天方夜谭,但秦承懿的确不是蠢货,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熊老师看着孤山客的背影,美美地吃着冰沙,像是在聊闲天儿一般随口说道。 孤山客皱眉说道:“没有人能控制山外修士,不曾经历荡魔时期,他所以为的山外和真正的山外,便如天地之差,他只是自作聪明罢了,若是真的毁掉镇魔屏障,让得那些山外人重见天日,便是作茧自缚而已。” 熊老师笑呵呵说道:“但你貌似也想毁掉镇魔屏障。” 孤山客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他话音未落,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剑,那把剑本该在鞘中,却不知何时居然被拔了出来。 孤山客的神情变得有些惊恐,他差点丢掉手里的剑。 熊老师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我觉得你最好是先离开雪山。” 孤山客回身看着他,面色有些阴霾,“剑仙他们一旦在雪山里打起来,镇魔屏障会被摧毁,那上面的裂痕越来越大了,你独自在这里,很难守得住。” 那些被司徒朝元派来帮助熊老师的圣殿修士,自然被他轻易忽略掉。 熊老师微笑着说道:“真正可怕的家伙在天弃荒原,相比于此,你在这里更危险,你瞧,你又把剑提起来了。” 孤山客慌忙控制住自己的右臂,用左手狠狠按着,他的脑袋有些刺痛,最终没有再犹豫,既然司徒朝元派了圣殿修士到此,肯定也是不想让镇魔屏障出事的,王乘月和院长更能清楚这一点,如同熊老师所言,或许他留在这里,才是真的威胁。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以最快速度离开了雪山,并且要远离雪山,越远越好。 熊老师默默吃着冰沙,看向那些随意在对付般显得惫懒的圣殿修士,他很清楚,真正能够威胁到镇魔屏障的绝非是剑仙、院长和圣人三位大物的战斗,也同样不仅仅只有被山外意识逐渐侵蚀的孤山客。 他不能离开此地半步。 ...... 雪夜回到朝雾城里,看着紧闭双眸被天地气运围绕着的司徒朝元,轻声说道:“李梦舟依旧没有出现。” 司徒朝元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平静说道:“他已经在雪山外面。” 雪夜立即说道:“我去把《蚕灭卷》夺过来。” 司徒朝元沉默片刻,说道:“你连宁浩然都对付不了,萧知南和叶桑榆跟李梦舟同行,跑过去也只是丢人现眼,好好待在这里,尽心领悟太玄,你的潜质远非如此,在朝雾城气运攀升到最顶端的时候,便是属于你的机缘,不要让我失望。” 雪夜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点头称是。 王乘月和萍婆站在了朝雾城下。 “观主没来?” 萍婆摇摇头,说道:“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乘月拔剑出鞘,看着雪山上的朝雾城,微笑着说道:“我很早以前就想把这个地方毁掉了。” 萍婆说道:“就连观主也很难轻易做到。” 王乘月说道:“那我若做到了,便是比观主更强。” 萍婆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若想,确实有可能做到,但整个雪山也毁了,镇魔屏障也会被毁掉,甚至那些很无辜的百姓都将丧命,这本身就是司徒朝元的依仗,若不能把他逼出朝雾城,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整座朝雾城的气运都任由司徒朝元驱使,那会是相当可怕的力量,且因天地气运的复苏,朝雾城也在汲取新生的气运,时间耽搁越久,司徒朝元就会越强。 王乘月漠然说道:“其实在我看来,就算把镇魔屏障毁掉,那些家伙也不足为虑,他们大概率就如同帝君林敢笑一般,根本发挥不出来原本的力量,若能借此机会把镇压在雪山里的山外残余解决掉,对整个世间而言,可是大好事一件。” 萍婆说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心里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虽然天弃荒原距离雪山很远,但冥冥中已有某种牵引,观主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在此时刻亲赴荒原。” 王乘月皱眉说道:“束手束脚的感觉很不爽。” 萍婆说道:“若非如此,司徒朝元又怎会在朝雾城里坐得安稳,这一架很不好打。” 若是司徒朝元能够走出朝雾城,凭着王乘月和院长的强大,想要弄死司徒朝元,相对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但躲在朝雾城里的圣人,他们对付起来就变得无比困难。 但这显然也阻挡不了王乘月拔剑的决心。 越是困难的事情,对剑仙而言,便越有意思。 在雪山的外围,李梦舟注视着生活在此的燕国百姓,他们还算是很淳朴的,心里想得无非是生存下去,其他的事情他们哪有心思去在意,填饱肚子能够活下去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了。 萧知南在意的不是那些燕国百姓,她能感知到雪山里恐怖地气息,那些气息反而对普通百姓来说,就只是忽起了一阵怪风,他们浑然不觉雪山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叶桑榆此时开口说道:“你们不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么?” 她所谓的安静,无关那凛冽地寒风,也无关生活在此的燕国百姓造成的一些动静,而是属于另外一种安静。 李梦舟淡淡说道:“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安静的。” 萧知南看向他说道:“你有什么计划?” 李梦舟摇着头说道:“我们出现在这里,雪山里的人都很清楚,没必要躲躲藏藏计划一堆无用的东西,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剑仙和院长站在朝雾城前,剩下的圣殿修士不足为虑,只有圣殿门主是个麻烦。” 除去被派遣出去参战的圣殿修士,目前道宫里人手是不足的,圣殿门主只剩下两位,五殿教谕也只剩下一位,在这种局势下,他们未见得没有一搏之力。 虽然难度依然很大,可事到如今,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距离道宫所在位置尚远,雪山真的很大,他们徒步前行,迎着寒风飞雪,入眼全是白茫茫一片,若非能够依靠感知来判定方向,寻常人是很容易直接迷路的,而在雪山里迷路自然很可怕的事情。 叶桑榆紧紧跟在李梦舟的右侧,而萧知南则走在左侧,那本该是很羡煞旁人的事情,但此刻他们都没有别的心思,越往前走,压迫感便越强烈,他们神情都很凝重。 渐渐地,前方雪雾里显露出了数道身影。 宁浩然摊在雪地里,急促地喘着气。 苏别离凝视着东圣殿门主,浑身紧绷。 有圣殿修士围在四周。 察觉到李梦舟的出现,东圣殿门主侧目望去,微笑着说道:“这下子人算是到齐了。” 这是很熟悉的画面。 曾跟北藏锋、苏别离、北琳有鱼、叶桑榆战唐饺,被打得惨不忍睹,如今北藏锋和北琳有鱼虽不在,但有萧知南和宁浩然在场,面对的敌人同是玄命境大物的东圣殿门主,哪怕李梦舟比在长安城时变得更强,但很显然,东圣殿门主也是更强大的敌人。 面对这样的局势,李梦舟依旧没有半点惧意,东圣殿门主纵然要比唐饺更强,但其实也仅在玄命下境,没有破入玄命上境的范畴,虽然想要在五境里跨越到玄命境,就算有《蚕灭卷》第二篇章辅助也很难做到,但半只脚跨过去,他也是有自信能做到的。 如此一来,就不算没有一战之力。 何况,本身他就有一定底牌在。 单纯跑来送死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李梦舟看着摊在雪地里气喘吁吁的宁浩然,曲泉剑破碎一地,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你们想得到《蚕灭卷》,而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我得确保韩一和大师兄无碍。” 东圣殿门主笑着说道:“你既然都已经出现了,韩一和欧阳胜雪自然也没了什么用,你想拿《蚕灭卷》做筹码,我只能说你想多了,你敢出现在雪山,就别想活着离开。” 李梦舟切了一声,说道:“你能做得了司徒朝元的主?我只要死了,你们便得不到《蚕灭卷》,这不是筹码,而是既定事实,你根本不敢杀我。” 东圣殿门主沉着脸色说道:“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啊,但你是否忽略了,就算不杀你,也可以把你打残,把你关在雪山牢狱里,我也没必要放了韩一和欧阳胜雪,在谈条件的时候,你起码得有足够的实力,否则任何条件都只是废话。” 虽然李梦舟曾言《蚕灭卷》已被焚毁,但若不能得到证实,东圣殿门主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只是不确定《蚕灭卷》是否被李梦舟带在身上,但只要把李梦舟抓到,便有的是时间找到《蚕灭卷》,想以此威胁道宫,在东圣殿门主看来,实乃可笑至极。 雪山上空有剑光闪过。 雪雾也滚动的更剧烈了些。 苏别离皱眉说道:“剑仙出剑了。” 李梦舟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司徒朝元突然死了,事情也就变得简单了。” 萧知南说道:“司徒朝元在朝雾城里,恐怕就是剑仙也很难杀死他。”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只要我们撑得时间够久,只要司徒朝元对《蚕灭卷》志在必得,他就没办法一直待在朝雾城里,我们需要的是时间。” 东圣殿门主挑眉说道:“我要拿下你们根本不需要时间,有自信是很好的事情,但可惜你们根本没有那个能耐。” 李梦舟缓缓拔剑出鞘,说道:“那就试试。” 萧知南和叶桑榆也跟着拔剑,不管怎么说,这一战都无法避免,虽然不能保证他们在东圣殿门主面前能撑下来,就能让司徒朝元亲自露面抢夺《蚕灭卷》,但最起码有一些希望,撑得时间越久,战斗就会僵持的越狠,要想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就必须得拼命。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三章 兵临城下 东圣殿门主眯起双眼。 他笑了一声。 “你们想当然的样子,倒是透着几分可爱,或许你们都是在世间年轻一辈里拔尖的存在,骄傲和自信深入骨髓,但世间很多事情都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圣人敢把战场放在雪山,目的只有一个,虽然你们的举动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但我依旧不打算陪你们胡闹。” 他话音落下,便提起了手里的刀,轻轻斩出,雪雾席卷,空气里噼啪作响,有着耀眼电弧在风雪里乍现,瞬间把李梦舟等人的身影淹没。 但紧跟着便有剑光刺透雪雾,李梦舟冷冽的眸子紧紧盯着东圣殿门主,雪雾自他周身流逝,如同白色的长绫,以一种极其爆裂地姿态,挥剑狠狠劈落! 苏别离更是瞬息间出现在东圣殿门主身后,顺势也把宁浩然拽起,扶摇剑直指苍穹,宛若银河落九天,硕大的匹练犹如电蛇,直击东圣殿门主后心! 然而他们的攻势对东圣殿门主而言,却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他伸手狠狠一抓,就直接把李梦舟的剑牢牢锁住,同时甩出手里的刀,将得那电蛇般的匹练砍碎,紧紧抓着不二剑剑身的左臂猛地一扯,就拽动着李梦舟的身子,重重砸在了苏别离身上。 很巧的是,李梦舟是屁股朝向苏别离的,被直接砸翻在地,苏别离颇有些羞怒,“你搞什么!” 李梦舟赶紧站起身,连连揖手,“误会!误会!” 只是转眼间,萧知南和叶桑榆也一左一右朝着东圣殿门主杀去。 但结果基本是没有区别的,她们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 东圣殿门主环顾左右,冷笑道:“你们就这点能耐?刚才大言不惭,就没觉得脸疼么?” 李梦舟甩动着手腕,横剑在胸,说道:“这才刚刚开始,我下一剑就抽你的脸。” 东圣殿门主面色一黑,沉声道:“找死!” 他双眸瞪起,太玄念力便释放出去。 目标直指李梦舟。 但李梦舟却反而迎上前去,同时浩荡地念力也被催发,他只是借着两股念力接触的一瞬,便果断转变方向,狠狠将不二剑从手里甩了出去,剑意在那一瞬间攀升到顶点,但东圣殿门主只是微微侧身,不二剑划破他的衣角,遁入雪雾里,他照着李梦舟推出一掌,却让得李梦舟避无可避,被太玄念力紧紧束缚住。 苏别离和萧知南、叶桑榆三人毫不迟疑地再次出剑,让得东圣殿门主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三人身上,而初才遁入雪雾里的不二剑却忽然斜刺里掠出,直接在东圣殿门主左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在东圣殿门主受伤的瞬间,李梦舟便借此挣脱太玄念力的束缚,那股虚弱感虽然很强烈,但也不能耽搁他出言嘲讽,“脸疼么?” 东圣殿门主的面色极其阴沉,伸手抹了一把脸颊,猩红地血迹很是刺目,忍不住让他左脸抽搐了一下。 “真是好样的。” ...... 燕国都,中庆城。 各国争战,燕军能战者基本都派了出去,整座中庆城里仅有几千守军,有雪山挡在前面,燕国皇帝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敌军能够直接横穿雪山,兵临中庆城下,待得战鼓响起,满朝文武皆是面露惊色。但在得知城外有数十辆马车出现,随军仅有数百人时,燕国皇帝颇感诧异。 他亲赴城头,望着城外战马嘶鸣,数十辆马车浩荡而来。 守城的将士很快拉弓搭箭。 “来者何人!”有将领高喝。 第一辆马车里,缓缓走下一道身影,他眯着眼睛,看向城头,轻笑着说道:“取城之人。” 燕国皇帝紧紧蹙着眉头,他细细打量着那道身影,忽有惊色道:“姜国璐亲王,秦承懿?!” 秦承懿背负着双手,面带笑意,说道:“剑仙和院长都在雪山里,他们那般大人物的交锋,自是非同小可,但也因此,让得中庆城门户大开,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又怎会错过。” 燕国皇帝阴沉着脸说道:“秦承懿,你想谋夺姜国帝位,早已世人皆知,何故来寻我燕国麻烦?我们该有共同的敌人才是。” 秦承懿说道:“此地距离姜国遥远,虽然琅琊城也正值最薄弱的时候,但以我目前的力量,要赶回姜国只会浪费力气,路途中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变故,我要得是整个天下,我终究还是姜国人,要把姜国的旗帜竖立在世间每个角落,我现在很需要燕国的力量,若皇帝陛下能够服从于我,日后在我手底下任个一官半职也不无不可。” 燕国皇帝怒目欲裂,秦承懿那番话对他是莫大的羞辱。 但秦承懿根本不管燕国皇帝是什么表情,冷笑道:“燕国皇室向来被道宫压着,表面尊贵,其实只是道宫的狗,你这皇帝当得也是憋屈,若要助道宫成事,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道宫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这皇帝的位置他们想换就能换,也就是因为你够听话,他们才留着你,但你几个儿子被道宫修士打杀的还少么,堂堂皇帝,自家孩子,燕国皇子都能被道宫修士任意打骂。” “与其跟着道宫做狗,不如把你燕国的力量贡献出来,待我打下这天下,你便是异姓王,依旧高高在上,你们燕国百姓都能摆脱环境困苦,这不才是你真正的愿望么?” 燕国皇帝凝视着城下秦承懿的脸,略有讽刺地说道:“朕此时要杀你,如探囊取物,你想得天下?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是在被讽刺,但秦承懿反而笑意更盛,因为燕国皇帝并没有反驳他,只是不信任他有那个本事罢了。 燕国皇室跟道宫是怎样一种关系,那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他既然敢直接带人来到中庆城,自然有着绝对的信心,他朝着身边的宋一刀轻轻挥手,宋一刀随即打了个响指,跟着秦承懿而来的数百人动作很是迅速,那数十辆马车里装着的赫然便是阵术灵箭,数量颇为庞大。 想把中庆城夷为平地绝对不是很难的事情。 燕国里可没有什么强大的阵术师,中庆城的防护在如此数量的阵术灵箭面前,不堪一击。 而那数百人也齐齐爆出气势,修为最低者都在三境巅峰,纵使四境巅峰强者也不在少数,那都是秦承懿多年来暗中培养的力量,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燕国里的强大修士基本都在道宫,也就只有当初的无涯书院和琅嬛剑庐里有一些高手,且不说中庆城里本来就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为能赢下此战,燕国皇帝把能派的都派了出去,剩下几千守军,想找出几个三境巅峰的修士都困难,面对秦承懿展现的力量和武器,中庆城守军尽皆胆寒。 燕国皇帝的面色也有些发白,他暗自吞咽着唾沫,说道:“没想到璐亲王都被赶出姜国,仍能拿得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中庆城此时式微,的确抗不住璐王殿下的进攻,但西晋和魏国都与姜国结盟,战争打得不可开交,璐王殿下又能做什么呢?”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司徒朝元刻意把战场放在雪山里,目的必然是要依靠朝雾城把王乘月和院长他们困住,我想现如今必有一队兵马已秘密前往姜国,燕国附属军数量庞大,就算姜国有魏军和晋军相助,也只是僵持而已,时间久了,燕国附属军必被击溃。” “但在此之前,却有很多可翻盘的机会,道宫已为我做好嫁衣,只要陛下肯帮我,我便能直接拿下琅琊城,若姜国沦陷,跟晋魏两国的盟约又算得了什么?盟约本就是能被轻易撕毁的东西,我相信陛下懂得该如何选择。” 燕国皇帝脸上阴晴不定。 他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屈于道宫之下,也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中庆城被破,他这个皇帝没了,那燕国就真的变成道宫的了,燕国百姓又该如何? 他一时间思考了很多,最终看向秦承懿,沉声说道:“你有多少胜算?” 秦承懿抿嘴一笑,“我若打包票怕你也不会相信,但只要不出意外,我有近八成的把握能行。” 燕国皇帝狠狠一咬牙,说道:“好!我帮你!” 秦承懿的笑容很灿烂,虽然中庆城里只有几千守军,但有燕附属军的牵制,燕军方面可以抽出很多力量来,他只需要把握住最佳的时机,哪怕他在姜国的力量都被铲除,可他又怎会没有保留,想要直接兵临琅琊城下,在他想来,是极其简单的事情。 他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宋一刀,要想万无一失,他得暂时留在燕国,做完最后一件事情。 ...... 朝雾城前。 王乘月斩出一剑后,便保持了沉默。 他抬眸看着那座朝雾城,忽然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萍婆淡淡说道:“他想把我们困在雪山,并借此做些其他的事情,很可能是对姜国不利。” 王乘月看向萍婆。 萍婆继续说道:“司徒朝元把我们困在雪山的同时,也把他自己困在了雪山,整座道宫里只剩下两位圣殿门主,东圣殿门主就在此地,那么不在的就是北圣殿门主,琅琊城里有归海断空和陈莫西在,只是北圣殿门主,他们还是能挡得住的。” 王乘月皱眉说道:“但司徒朝元也应该能想到这一点。” 萍婆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们还是得尽快破局。” 王乘月感叹道:“这局没那么好破啊,司徒朝元喜欢当缩头乌龟,那壳硬得很,打不破朝雾城,便打不到司徒朝元,可若打破朝雾城,整座雪山都得完蛋,更重要的是,雪山里的镇魔屏障会瞬间崩碎,看来得兵行险招了。” 剑仙出剑自然没有任何顾虑,若出现顾虑,就得想法子打破。 他微笑着看向萍婆,说道:“雪山里也有熊老师在,届时再有院长帮忙,暂时护住镇魔屏障应该不成问题,我把剑意集中在朝雾城,直接砍他个稀巴烂。”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四章 破局之战(一) 雪山牢狱里。 欧阳胜雪看着韩一,犹疑地说道:“这样真的能行?” 韩一面对着石壁,伸手触摸,轻声说道:“此处天地灵气很浓郁,想找到薄弱点本就不容易,但若有足够的力量,集中攻击一点,破除牢笼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回头看向欧阳胜雪,说道:“我虽有源源不断地念力可用,但想成功做到,所花费的时间必然会很多,且稍有异动,便可能被圣殿修士察觉,你得帮我拦着他们,若你死了,我便也不能活,但若想逃出去,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欧阳胜雪没有犹豫,说道:“我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韩一点点头,说道:“那便开始吧。” 牢狱里虽然很阴寒潮湿,但在韩一释放念力,使得天地灵气凝聚的那一刻,灼热感也渐渐充斥在牢狱里,将得湿气蒸发,生出一缕缕白烟,强大的念力集中在一处,此间灵气也由此变得越来越混乱。 欧阳胜雪则站在牢门前,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便有脚步声响起,虽然道宫里剩余的修士不足几十,但一个个也都是好手,欧阳胜雪有伤在身,想要拦截圣殿修士制止韩一的行动,也绝非简单的事情。 但他必须得撑住,让韩一能够心无旁骛。 ...... 雪山里。 面对被伤到从而暴怒地东圣殿门主,李梦舟他们被压制的体无完肤,苏别离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叶桑榆修为要弱一些,恐怕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拖延只是过程,若能重伤东圣殿门主,甚至将其杀死,那当然是更好的事情。 他们跟东圣殿门主的境界差距太悬殊,有极高的门槛挡在面前,撑到现在没有死掉,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也基本上到了极限,必须得另寻一条路去走。 “我辈剑修,哪能轻易被击垮。” 苏别离吐出口气,平复着自己翻涌地气血。 萧知南看向站在叶桑榆前面的李梦舟,轻声说道:“我们得豁出性命,才能支撑更久的时间。” 李梦舟沉声说道:“生命是很厚重地东西,不能轻言抛弃,其实他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否则我们早就死了。” 萧知南皱眉说道:“我们能撑到现在,的确是很幸运的事情,但不意味着东圣殿门主就杀不死我们,那只是我们早死晚死的区别,继续强撑,我们身体都会垮掉,而自始至终他所谓的伤势根本微乎其微。” 李梦舟看向一直未参战的宁浩然,说道:“但我们还并没有到真正的极限。” 宁浩然注意到了李梦舟的视线,他默然不语。 萧知南沉声说道:“我不觉得他能指望上。” 李梦舟摇了摇头,直接朝着宁浩然说道:“四师兄,你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虽然你没了剑,但你还有更强大的招数。” 苏别离神情微变,他大概是明白了李梦舟的意思。 宁浩然望向李梦舟,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认真的?” 李梦舟正色道:“前所未有的认真。” 宁浩然继续沉默。 而东圣殿门主正在向他们走来,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屑冷笑道:“你们应该考虑的是乖乖臣服,而不是想着如何打败我,事到如今,你们还能有什么底牌?” 在他话音刚落,雪雾里的天地灵气骤然变得凌乱,强大的太玄念力毫无保留地席卷而来。 叶桑榆和萧知南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李梦舟和苏别离的抵抗也如薄纸般脆弱,纷纷喷血倒地,但紧跟着雪雾里便又刮起了一股狂风,有浓郁地黑烟升腾而起,伴随着恐怖地嘶吼声。 庞大的黑鸟遮天蔽日,落青冥再临! 宁浩然立于黑雾之下,落青冥当空振翅嘶鸣,排山倒海的气焰将得太玄念力抹除,不管是何种强大念力,在落青冥面前,皆是虚妄。 东圣殿门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虽然宁浩然能够让得落青冥降临,已不算什么秘密,但如此轻易地在雪山里第二次召唤出落青冥意味着什么,东圣殿门主很是清楚。 哪怕依靠宁浩然降临的落青冥只有知神境巅峰的力量,但如果能够一次又一次的让落青冥降临,那就相当于是数不清的知神境巅峰大修士,那当然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他咬牙瞪向李梦舟,怒目欲裂,“落青冥的出现会让雪山里被镇压的山外人变得更疯狂,若因此导致镇魔屏障被毁,你根本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哪怕眼前的局势已经是生死之间,但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做的。 他们怎么打都没有关系,但前提是不能影响镇魔屏障。 落青冥的出现,便是那个人意志的降临,在雪山被镇压的山外人都能够感知得到,那只会加速扩张镇魔屏障的裂痕。 萧知南和叶桑榆的神情都很凝重,她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苏别离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李梦舟。 而李梦舟的面色却很平静,他直接攥紧手里的剑,不顾东圣殿门主的嘶嚎,掠身攻了上去。 落青冥俯视着下方渺小的人类,虽然只是拥有堪比知神境巅峰的力量,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焰,却依旧能给东圣殿门主极大的压迫感。 他看向朝自己掠来的李梦舟,恨声道:“你这个疯子!” ...... 雪山深处的茅草屋前。 有圣殿修士尽显慌乱。 熊老师注视着那抹黑云,忍不住挖了一口冰沙吃。 萍婆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轻声说道:“李梦舟很清楚单凭他们的力量很难敌得过东圣殿门主,让落青冥降临,虽说会危害到镇魔屏障,但司徒朝元也会因此处于被动,他在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帮助王乘月把司徒朝元从朝雾城里逼出来。” 熊老师感慨着说道:“剑修做事总是这般惊天动地,剑仙要兵行险着,而李梦舟也在走极端,可如果司徒朝元放弃镇魔屏障,情况就会变得更糟糕。” 萍婆说道:“所以我从一开始便说,这是很难打得一场架,也许司徒朝元不会放弃镇魔屏障,但我们也不可能想着要真的毁掉镇魔屏障,只要司徒朝元耐得住,局面还会变成一开始那副样子,如果没有极大的变故出现,这将是一场很无解地战斗。” 熊老师说道:“那就是司徒朝元的目的啊,他把你们困在雪山,把李梦舟引来,本身就是一个大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填平的,最终无非是谁先被耗死罢了,但只要司徒朝元待在朝雾城里,他便能耗得起,而我们却耗不起。” 萍婆沉思了片刻,说道:“目前唯一能破局的方式,也许真的只能走极端了。” 熊老师沉声说道:“那是一场很大的赌,要真的那么做,便得考虑会失败的可能性,院长真觉得司徒朝元最终会妥协?” 萍婆说道:“若他真的摆明了态度,我们就算不那么做,结果也同样很糟糕,糟糕或更糟糕,便已没有区别。” 熊老师摇着头,说道:“但司徒朝元想要的是赢,在他不会输的时候,自然能耐得住性子,可相比镇魔屏障的安危,若他处在即将要输的境地下,他真的还会在意镇魔屏障?” 萍婆看着他,轻声说道:“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阻止的,你该很清楚,雪山里的镇魔屏障已经出了问题,或许就连天弃荒原的镇魔屏障也有了问题,否则观主不会不出现。” “宁浩然能够让得落青冥降临,而且不用付出丝毫代价,那便该是那个人早就准备好的事情,雪山里的镇魔屏障是守不住的,如果司徒朝元妥协,那雪山里的镇魔屏障就算守不住,也不会那么快崩溃,我们便有一定的准备时间,可如果司徒朝元不愿妥协,我们也别无他法。” 熊老师面色有些苍白,喃喃低语道:“果然是命中注定么?” 萍婆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和观主入世,从来都不是因为司徒朝元。” 熊老师神情一震,他很是惊恐地看着萍婆。 低头扒了几口冰沙,极力稳定着情绪,他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冰沙在嘴里破碎的声音。 黑云蔓延而至,镇魔屏障的裂痕果然更大了几分。 在朝雾城里,司徒朝元阴沉着脸。 雪夜太子盘膝坐在石台上,有光柱自穹顶照落,他的气息在攀升着,浓郁地天地气运毫无停滞地灌注在他的身上,那是整个朝雾城的机缘,尽数加在了他的身上。 浑身犹如被撕裂,凄厉地惨叫声在朝雾城里回荡,经久不息。 待得某一个时刻,司徒朝元忽然出手,把灌注在雪夜身上的气运给拉扯了出来,那道光柱也瞬息回升,消失无踪。 大口喘着气的雪夜瘫坐在石台上。 司徒朝元沉声说道:“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力量,但能汲取到的也足够了,萍婆和姓熊的对镇魔屏障视若不见,显然是在逼我妥协,但我怎么可能向他们妥协,现在只能有你出面,把李梦舟带到我的面前,最终能赢的只有我。”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五章 破局之战(二) 抬眸看着黑云浩荡,王乘月攥紧了手里的剑,他视线所及,朝雾城里有一道身影掠出,那正是雪夜。 紧跟着司徒朝元也出现在了王乘月的视线里。 他站在雪山之巅。 王乘月举剑斩出。 司徒朝元抬手掀起一股风暴,将得剑意吞没,雪夜的身影消失无踪。 王乘月的神情很平淡,轻声说道:“虽然依旧是在朝雾城,但你终于肯把脑袋从壳里伸出来了。” 司徒朝元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看来你们比我想得也更疯狂,又或者是你们很有信心,但我只能说你们打错主意了,你们能想到的事情,我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输。” 王乘月说道:“你以为这么说,就会让我放弃?这一剑,我是出定了。” 司徒朝元眯起双眼,说道:“当世第一剑仙的能耐,我自是心知肚明,但你这一剑只要斩出来,结果就没办法收场了,虽然这里是道宫雪山,但你们也不能全身而退,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出剑。” 王乘月毫不迟疑地斩出一剑。 剑光大盛。 来得很是措不及防。 那道强盛地剑光普照整个雪山,在朝雾城前尤为刺眼。 那本就早已是蓄势待发的一剑,是王乘月最强的剑,就这么很是轻描淡写的斩击了出来。 司徒朝元瞳孔骤缩,“你居然真的敢出剑?!” 镇魔屏障在雪山里便是对双方都有制衡的障碍,不管他们怎么相互胁迫,也都只是手段罢了,正因很清楚这一点,司徒朝元才敢赌王乘月不会出剑,但情况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王乘月根本没有搭理司徒朝元,就算斩出最强的剑,他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够一举破掉朝雾城,归根结底依旧是在赌,朝雾城或许一剑破不开,得再出第二剑、第三剑,但强大剑意震动整个雪山,必会造成镇魔屏障的崩坏,最终赌的便是司徒朝元的态度。 然而就算是在赌,王乘月那一剑也的确是毫无保留。 司徒朝元的脸色很难看,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强硬说道:“对赌这件事情向来最没有意思,不过是看哪方心理防线更高,你敢出剑,的确让我感到意外,但我依然不信你要毁掉镇魔屏障,在最后那一刻,你必定会收手。” 王乘月没说话,他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司徒朝元答案。 他是真的不惜把镇魔屏障毁掉,也要把朝雾城破开。 剑意在司徒朝元话音刚落,便又强盛了数分。 暴风雪在其间席卷,黑云在高空凝聚,整个雪山都在剧烈震颤着。 完全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 司徒朝元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就算十分清楚王乘月的目的是什么,但把事情做到这般地步,他心下也难免变得踌躇起来。 可他依旧不打算做什么,他坚信王乘月不敢那么做。 ...... 熊老师望着那幅画面,摇头说道:“司徒朝元是绝对不肯服软的,就算镇魔屏障守不住,但我们也不能自己把它毁掉,何况雪山里还有那么多普通百姓,我们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他虽然已经很清楚萍婆在想什么,但他依然觉得那样太疯狂了,事情根本没有到非那么做不可的地步。 镇魔屏障也在剧烈颤动着,裂痕如同蜘蛛网般在蔓延,有缕缕黑气已经从屏障里渗透出来,嘭嘭嘭地犹如擂鼓的声响在耳畔炸裂,那显然是被镇压的山外人撞击屏障造成的动静。 萍婆默然不语。 没有到最后一刻时,谁也不能保证司徒朝元的态度会不会突然转变,现在比得就是耐心。 而在雪山里某处,东圣殿门主击杀了落青冥,但新生的落青冥又再次降临,那是在不断消耗着东圣殿门主的力量,同时他又要面临着李梦舟和苏别离等人的围攻,已然让他彻底慌了神。 他察觉到这里面很严重的问题。 落青冥说是活物,但其实只是死物,因为那个人并不在,它只是依靠宁浩然而降临,它的攻击目标该是除宁浩然外的视线里所有人,然而很不同寻常的是,眼前的落青冥像是盯死了他,完全无视李梦舟和苏别离等人。 他看向站在黑雾里的宁浩然,面色一时阴晴不定。 他心里生出了一种比较可怕的念头。 宁浩然能够让落青冥降临,那是他的本事,但落青冥本身所代表的东西,便是那个人的意志,这是否能侧面印证着落青冥此刻的不同寻常,源于那股意志的强烈,本是死物的落青冥,已然不再是纯粹的死物。 而根据目前宁浩然的表现,他显然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 也更证明着,落青冥的不同寻常是跟宁浩然无关的。 由此,东圣殿门主心生了一股恐惧。 那股恐惧很快又变成了愤怒。 “你们真的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东圣殿门主恶狠狠地盯着李梦舟。 终究不是真正的落青冥,面对着落青冥俯冲而下,东圣殿门主一声厉喝,玄命境的气息爆涌,便直接洞穿了落青冥的身躯,在又一次杀死它后,东圣殿门主没有半点迟疑地便朝着宁浩然掠去,只有把宁浩然解决掉,才能彻底摆脱落青冥的麻烦。 但在落青冥被杀的瞬间,宁浩然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些,他能很轻易地让落青冥降临,不代表他就真的可以做到无限次,而掠出的东圣殿门主也很快意识到了宁浩然的问题,他冷冷一笑,以更快的速度直扑向宁浩然。 李梦舟刚要救援,但黑雾里忽然刺出一把骨剑,雪夜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别离和萧知南的身影掠出,他们都没有理会忽然出现的雪夜,第一时间救援宁浩然。 叶桑榆本要帮助李梦舟对付雪夜,但被其抬手制止,让她去救宁浩然,李梦舟则凝眉看着眼前的雪夜,感知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很不同寻常的气息,沉声说道:“你怎么做到在这么短时间里变强的?” 他先登招摇山,又登剑山,才破入知神境巅峰,但雪夜一直待在雪山里,居然境界也提升到了知神境巅峰。 虽然雪夜本来就是知神上境的修为,但如果没有极大的机缘,也很难破入巅峰境。 雪夜微笑着说道:“你这问题便很可笑,你能最短时间里破入知神境巅峰,的确是当世一等一的天才人物,但世间天才不只有你一个,你也不会是主角,连你都能做到的事情,我有什么理由做不到?你到处跑的感悟气运,是借助很多机缘才能破境,但我却在雪山里获得了最大的机缘,跟我相比,你依然只是废柴。” 李梦舟是感悟招摇山的气运,领悟剑山的剑意,但雪夜却是直接汲取朝雾城的气运,有司徒朝元帮他灌体,有剑仙王乘月的剑意变相给他提供了更大机缘,若非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份机缘足够让他打破桎梏,迈入玄命境界。 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过程里也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虽是在道宫里有记载的东西,但没有人能够忍受得下来,是有司徒朝元帮他保驾护航,借着天地气运的复苏,又借着王乘月的剑意来抵消气运灌体时给雪夜带来的痛苦,最重要的还是雪夜自己撑了下来,便由此脱胎换骨。 换而言之,是有一国气运灌体,相当于是直接逆天改命,那对朝雾城气运的损耗自然也是极其显著的,亦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世间仅有的五座气运圣地,谁敢随意冒着毁掉气运的风险只为帮一个人提升境界,且又不一定能成,最糟糕的结果便是气运被毁,人也跟着陨落,而且就算能成,提升的境界也有限,那本身就是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 得到的和失去的完全不成正比。 这同时也能看得出司徒朝元的魄力有多大,但若非天地气运的复苏,朝雾城也在汲取新生的气运,他有多大魄力其实也不敢那么做,那比萍婆和王乘月赌的东西更大,因为一旦失败,毁掉的就是整座朝雾城,那也意味着毁掉道宫。 只因天时地利人和齐聚,让司徒朝元敢去赌,并且真的赌赢了。 而他要赌的根本目的,还是在李梦舟的身上,只要雪夜能把李梦舟带到他的面前,他就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朝雾城气运的受损,相比他最终拥有整个天下的气运,自然便是微乎其微的。 他赫然坚定自己会赢,已经算是孤注一掷。 雪夜很清楚自己被司徒朝元给予地厚望,他冷眼望着面前的李梦舟,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胜之不武,但日后我会给你与我公平一战的机会,现在就乖乖受降吧。” 在同境里,雪夜的太玄念力便是无敌的,何况那把属于王乘月的小木剑在他怀里,李梦舟也是状态极差,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压制住了李梦舟。 他转眸望去,前去救援的苏别离和萧知南被东圣殿门主轻易击溃,叶桑榆虽借机跑到了宁浩然的身边,但面对东圣殿门主更猛烈地攻势,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宁浩然的命已经无关紧要,纵使叶桑榆是观主的徒弟,但在这种局势下,哪还需在意这些,他直接便抓着李梦舟,以最快速度向着朝雾城奔去。 有轻微地震动在雪山里传出,牢狱石壁被打破,韩一从烟雾里探出身子,一眼便看到雪山脚下出剑的王乘月,欧阳胜雪浑身血迹斑斑,从那些圣殿修士尸体里爬出来,艰难挪动到韩一身边。 雪山在剧烈颤动着,有雪雾倾覆而下,碎石滚落,眼见着这般景象,欧阳胜雪有些惊恐地说道:“这山要塌了?!” 韩一皱眉说道:“若想活命,还得再搏一把。” 他直接纵身便跃了下去,瞬间被雪雾淹没。 欧阳胜雪仅是犹豫了一下,便咬紧牙关也跟着跳了下去。 深处的茅草屋前,熊老师终是放下了手里那碗冰沙,沉声说道:“最后一刻到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六章 破局之战(三) 雪山很大。 朝雾城也很坚固。 那是燕国气运圣地。 曾有剑仙抹除整个世间九分气运,今有剑仙要抹除五又一分的气运。 曾有剑仙三十三位,而今有剑仙只一位。 前者做的事情自然更恐怖,但对当世而言,后者要做的事情也很恐怖。 王乘月不是岁月山河里最强大的剑仙,但是当世最强大的剑仙。 他已经意识到司徒朝元在朝雾城里做得事情,那让朝雾城变得更脆弱,可最后的一刻出现的依旧不早也不晚。 那是很显而易见的问题。 司徒朝元却在笑,笑得很张狂。 他注视着雪夜的出现,李梦舟的身影也呈现在他眼前。 雪山里最高的那座山在倾塌,但站在山巅的司徒朝元却稳如磐石。 ...... 暴风雪在肆虐,雪雾极其厚重,到处被黑暗侵袭。 东圣殿门主凝眉望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轻声说道:“你来得倒是很及时。” 余不寐挡在宁浩然和叶桑榆的身前,笑着说道:“一直想着把你们道宫连根拔起,但又苦于没那个能耐,只能到处躲躲藏藏,想来人生真是疾苦,好在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东圣殿门主冷笑道:“你此时出现便是有信心毁我道宫了?余不寐啊余不寐,你依旧跟以前一样天真,既是躲了那么久,便好好继续躲着,待圣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又哪里会在意你的死活,但你偏偏跑来送死。” 余不寐说道:“我的性命从来都不是那么重要,但相比于韩一他们,司徒朝元确会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我身上,我能一直躲着,他们便能一直成长,现在只是没必要再躲,我剩下的生命也不能没有意义,总得再帮他们做点什么。” 东圣殿门主说道:“所以你果然是来送死的,那我便成全你。” 话音刚落,他便纵身掠出,身影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在瞬息间就已站在余不寐的面前,猛地推出一掌,指间有雷电纵横,撕扯着雪雾,宛如烟火四溅。 余不寐手腕翻转,一柄断剑便横在胸前,东圣殿门主的掌心狠狠撞击在剑身上,恐怖地气息弥散开来,宁浩然和叶桑榆直接被掀飞,站在较远处的苏别离和萧知南也没能幸免,被汹涌袭来的雪雾吞没。 东圣殿门主看着余不寐,冷笑说道:“你的确有点依仗,可若仅是如此,便也太可笑了些。” 余不寐皱眉说道:“你可知我从何而来?” 东圣殿门主说道:“我管你从何而来。” 余不寐微笑着说道:“那很重要。” 他握剑的手轻振,断剑也剧烈颤抖起来,剑鸣声如同一道惊雷炸响。 东圣殿门主神情巨变,他下意识飞身后撤。 但余不寐却很果断的出剑。 “我从南禹望来湖走出,我在那里明白了自己的道,你说我跑来送死,倒也没错,但选择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在世间躲躲藏藏,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迷茫的,仇恨能够使人变强,但也能让人变废,而唯有坚定自己的内心,手里的剑才能无坚不摧。” 余不寐手里的那把剑是一把很好的剑,虽然已经是一把断剑,但依旧是极好的一把剑。 有剑气生出,在雪雾里传递,仿佛整片雪雾都是剑气,剑气在雪雾里交织,穹顶有耀眼灵芒骤现,那道光很是强烈,强烈到驱散雪雾,强烈到照耀在余不寐的身上,让他的身子变得不够清晰,但又很真实的站在那里。 他在此刻入玄命。 剑气绵延而去,将得东圣殿门主包裹,肆意切割着。 东圣殿门主惊恐地模样很清晰呈现在耀眼光芒里,他在嘶吼,但又无处可躲,那一剑来势汹汹,他只能拼尽全力来抵抗,可那似乎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余不寐选择在此时破入玄命,便是把握住了最佳时机。 毕竟东圣殿门主在玄命下境里待了很多年,想要弥补差距,只能借助刚破境时的饱满状态,借整个天地之势压迫,斩击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一剑。 待得剑气消散,雪雾重归。 苏别离从厚厚积雪里爬出,帮忙搀扶了一把萧知南,看着不远处同样无碍地叶桑榆,他轻吐一口气。 萧知南凝眉说道:“东圣殿门主死了么?” 苏别离望向那处雪雾,说道:“该是死了。” 宁浩然身子摇摇晃晃站起,轻声说道:“他没死。” 萧知南说道:“余前辈那一剑很强,超乎想象的强大,他怎么可能活着?” 宁浩然说道:“若是东圣殿门主,自然会死在那一剑下。” 萧知南眉头紧皱。 他这番话便很诡异。 苏别离似是察觉到什么,在那一剑造成的恐怖沟壑里,正有一道身影缓缓站起,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那是东圣殿门主,他果然活着。 叶桑榆睁大眼睛,很是不能理解,她也许是在场人里修为最弱的,但亦是资质最高的,她能很清楚明白,余不寐刚刚破入玄命,以极其饱满的状态,借助天地大势斩出了堪比玄命上境大物才能发挥出的力量,按理来说,东圣殿门主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看着那自沟壑里站起的身影,余不寐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你本不能在那一剑下活命,是你的身体帮你抗住了,没想到道宫的东圣殿门主居然也堕入山外!” 东圣殿门主急促喘着气,他的眼皮很沉重,浑身撕裂般的疼痛,虽然是硬抗了下来,但余不寐那一剑的强大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他的身体近乎被摧毁。 也导致他的秘密被暴露出来。 苏别离和萧知南他们都很震惊,东圣殿门主居然是山外人?! 与其说东圣殿门主是山外人,倒不如说是如云清川那般,仅是山外傀儡,但东圣殿门主是要比云清川更高级的存在,可不管怎么说,东圣殿门主堕入山外,都是很难以想象的事情。 宁浩然紧紧皱着眉头,他发现事情要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 ...... 王乘月的天罗剑意覆盖着朝雾城。 但他的剑终是没有完全斩落。 司徒朝元微笑着说道:“镇魔屏障是拦在你我双方之间的墙壁,那是我们都要顾虑的事情,你赌我最终会妥协,我赌你不敢真的把朝雾城和镇魔屏障一同毁掉,你想要不断摧毁我的心境,但我又怎么可能半点底牌都不留给自己。” 如果王乘月那一剑斩落,气运已受损的朝雾城或许会全面崩溃,而镇魔屏障自然也会被抹除,甚至雪山里那些普通百姓,包括苏别离等所有人都不能幸免,司徒朝元根本不相信,王乘月会丝毫不在意这些。 而只要他耐得住,胜利注定会呈现在他面前。 何况但凡是赌,无非只有两种结果,只要有输得可能性,就无法保证自己肯定会赢,便得需要有其他手段来增加自己能赢的几率。 司徒朝元显然为此计划了很多。 雪夜带着李梦舟往雪山之巅行去,他时刻在注视着王乘月,因朝雾城没有被毁掉,气运仍是如同牢笼,束缚着王乘月行动的范围,虽然能出剑把雪夜拦截下来,但王乘月并没有第一时间那么做。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如果司徒朝元没有帮助雪夜灌体损害朝雾城气运,他那一剑就必定得毫无保留,所造成的破坏当然是极致的,而在朝雾城受损的情况下,他其实也没有很大把握能够在毁掉朝雾城的同时保全雪山的安危,镇魔屏障便是更不能保证的事情了。 他看着雪夜登山的身影,手里的剑攥得更紧了些。 萍婆出现在了朝雾城下。 就连熊老师也终究是选择离了茅草屋。 他的手里没有捧着冰沙,抬眸看着司徒朝元,说道:“你们东圣殿那位门主已堕入山外,而且他久居道宫,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却没有察觉,在剑仙于去年在雪山拔剑时,他尚且没有问题,说明他堕入山外的时间很短。” 雪夜依旧带着李梦舟往山上走着。 司徒朝元暗暗戒备地同时,看向熊老师说道:“我当然有察觉,所以他才会留在雪山,他的脑袋没有问题,依旧会帮我做事,他只是一颗棋子,但这颗棋子出现在我身边,便是对我莫大的羞辱,我自会解决掉。” 熊老师沉声说道:“你既然很清楚,却还是把他留在身边,就算他会帮你做事,但他也在隐藏那些事情,他的存在绝非毫无缘由,也许他的意识很清醒,但棋子总会落在关键的位置上,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作用,你的自信会显得十分愚蠢。” 司徒朝元平静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做什么,自是轮不到你们来管。” 他微微低眸,继续说道:“我从不敢小觑你们的决心,世人皆言,我只要待在朝雾城里,便是相当于立于不败之地,就连观主也别想在雪山轻易杀我,虽然观主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出现在雪山,使得传闻只是传闻。” “但世间如何传闻,半分也影响不到我,若是没有足够的信心,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毫无防备地在朝雾城里等着你们。” 他看向仍在持剑的王乘月,那股剑意攀升到极点,随时都会斩落,也看着雪夜带着李梦舟越来越接近他,冷笑着说道:“换而言之,你们的赌只是赌,而我的赌却一直都在可控范围里,你要出剑,我确实有担心,那是不能避免的情绪,又何况我以整座朝雾城的气运帮助雪夜破境,导致朝雾城气运受损。” “我也的确已经孤注一掷,但重新让我变得心安的是,我最终赌赢了,只要得到《蚕灭卷》,就算毁了雪山里的镇魔屏障又能如何?” “把那些家伙放出来,你们也难以抽身,你们比我更在意镇魔屏障,若非万不得已,其实我也不想毁掉镇魔屏障,这是让你们敢赌的原因,但以镇魔屏障来胁迫我,未免也太可笑了些,我更担心的是朝雾城和镇魔屏障崩碎影响到整个雪山,从而要了李梦舟的命,让我无法再得到《蚕灭卷》罢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七章 重临世间的那道意志 望着侃侃而谈地司徒朝元,熊老师眉头深锁,萍婆有意在必要时不惜毁掉镇魔屏障,但现在看来,司徒朝元要更疯狂,且不管他所言有几句真几句假,可单以熊老师的想法来看,是绝对不能让镇魔屏障被毁掉的。 他看向此刻沉默不语的萍婆。 已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萍婆原本的想法是趋于雪山里的镇魔屏障已经出现问题,那么在破局时,是否要把镇魔屏障毁掉,也得取决于司徒朝元会表露什么样的态度,若在必要时,自然得有必要手段,但东圣殿门主暴露出山外身份,便更进一步指出了山外人存在的严重问题。 就连萍婆现在也不能保证若是雪山里的镇魔屏障被毁掉,最终会呈现出怎样的后果。 因东圣殿门主暴露出的问题,使得雪山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阴云,秦承懿想要破坏镇魔屏障,本就被坐实山外身份的宁浩然,能够随意让得落青冥降临,现在就连道宫东圣殿门主也堕入山外,且孤山客控制不住自己险些拔剑斩向镇魔屏障。 联想到这所有的问题,熊老师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而司徒朝元显然也能清楚这一点,且也已经做出了选择。 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在场的没有人不懂那个道理。 局面显然也因此变得更复杂了起来。 但对于王乘月而言,貌似依旧很简单。 他注视着雪夜即将到达雪山之巅,他那剑意早已饱满到极致的剑,没有任何征兆地直接斩落。 与其想着山外人到底怎么回事,倒不如直接去面对那件事情,王乘月早就厌烦这种处处顾虑的感觉。 在感知到剑意来袭的炸裂感时,雪夜浑身汗毛根根倒竖,头皮发麻,脚底板发凉,在他视线里,是司徒朝元缓缓抬起的手,满城气运倾覆而下,使得王乘月剑意缓慢,给予了雪夜快速奔至山巅的时间。 “剑仙不愧是剑仙,王乘月,其实我很佩服你。”司徒朝元借助着整座朝雾城的气运抵抗着王乘月的剑意,面色凝重地说道:“你的剑甚至让我感到恐惧,你要毁掉朝雾城,的确不仅是装样子,在此之前,也许我真的会妥协,若是得不到《蚕灭卷》,我亦不敢让镇魔屏障毁掉,但可惜李梦舟已经在我手里。” “有件事情,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们,尤其是院长,北圣殿门主已率军直袭琅琊城,燕军和燕附属军的疯狂反扑也已开始,他们会拼命帮助北圣殿开出一条道路,说不得现在北圣殿门主已经站在琅琊城下。” “而我还能把你们继续困在这里一段时间,到时候琅琊城破,就是姜国灭亡,西晋和魏国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守姜国废土,你们自来到雪山开始,就注定会面临失败。” 萍婆微微挑眉,终于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倒真得论个生死了,道宫在世间向来名声很臭,当世唯一敢以圣人自居的你,确也有一众信徒,让得他们不惜为你战死,道宫的傲慢是蠢,但你的傲慢是自信,我先前是有些低估你了。” 司徒朝元打不过观主,也曾败给过王乘月,而道宫虽然跟天下书院因各自派系的缘故注定站在对立面,但其实院长和司徒朝元真的从未交过手。 “朝雾城依旧在汲取新生的气运,就算是你们,想要毁掉朝雾城也需要时间,我现在暂时没心思理会你们。” 朝雾城终究是凝聚着燕国气运,就算受损,新汲取的气运短时间里没办法补足,但想要撑上一段时间并非难事。 就算是很短的时间,也足够司徒朝元做很多事情了。 萍婆神情肃穆,她探手推向朝雾城,有浑厚地浩然气氤氲而生,熊老师也不再迟疑,眼下确不是在意镇魔屏障的时候,三位玄命境大物爆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整座雪山剧烈颤动,甚至迅速蔓延出了几千里,让得身处在雪山外围的普通百姓也看到了仿佛天崩地裂的景象。 有身着白衣的姑娘面色凝重地望着雪山深处,有惊雷在半空里炸响,犹如雪崩的趋势,雪雾在席卷着吞没而来。 不管怎么说,生活在雪山里的燕国百姓是无辜的,但这场灾难却也无法避免,萍婆和王乘月他们能够做的也只是尽量减少伤亡。 狂雪在肆虐,看着面前虽活下来但也已是强弩之末的东圣殿门主,余不寐凝声说道:“你们都去解救雪山里的百姓,这里交给我!” 苏别离他们都没有犹豫,虽然没有很大的信心,但他们也只能拼命去做。 唯独宁浩然默默隐藏了身形,没有跟着苏别离他们一起离开。 余不寐皱眉看向东圣殿门主,沉声说道:“你该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曾感到很是恐惧,虽然我们是敌人,但你并不想让镇魔屏障被毁掉,可这件事情显然已经无法避免,若你尚有些良知,便跟我一起去救你们燕国的百姓,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之后再解决。” 东圣殿门主冷笑着说道:“我已经不可能活下去,既是如此,倒不如一起去死,自帝君林敢笑在天弃荒原时隔多年让得落青冥再次降临开始,那个人的意志便也已经重临世间,宁浩然的存在,落青冥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便更是助涨了那道意志。”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意志为何会盯上我,但像我这样的人,世间里绝非少数,那个人早已经开始为能卷土重来布局。” “现在想来,我倒是忽然看透了很多事情,天地气运的复苏与其说是道天对人间新的馈赠,倒不如说是对人间的又一次洗礼,气运的复苏伴随着乱世的到来,不过是旧时的再次轮回罢了。” 东圣殿门主的神情变得有些颓靡,他不断地咳着血,感受着那迎面而来的恐怖气息,语气变得低沉,“我因恐惧而隐藏自己的问题,能瞒得过世人,却又怎能瞒过就在身边的圣人呢。” “他把我当做棋子,就算没有你破入玄命,他肯定也会让我暴露出来,那到时山外的问题就会摆在王乘月和院长的眼前,让他们顾虑更深。” “我就算是被山外吞噬,也始终没有想过要背叛圣人,但我亦很清楚,现在能活,以后也得死,不如就让整座雪山为我陪葬!” 东圣殿门主的意识已经变得很乱,他心里有恨,有悔,更多的却是一种迷茫,甚至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恐惧,他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个人的降临,以不可匹敌的姿态,横扫整个世间,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余不寐看着这副模样的东圣殿门主,垂下眼帘,忽然抬手,一剑洞穿了他的胸膛,也许东圣殿门主并非胡言乱语,可他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心思去联想,但心里也难免多了一抹愁绪。 ......司徒朝元按住李梦舟的肩膀,说道:“我不想说多余的废话,自己乖乖把《蚕灭卷》交出来,否则我依旧有办法从你脑袋里探知到《蚕灭卷》的下落,但那样一来,你就要承受无畏的折磨了。” 李梦舟倒也没有挣扎,只是默默推开司徒朝元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司徒朝元轻皱着眉头,没有制止李梦舟的行为,反而把手顺势收了回来,淡淡说道:“不要妄想给不二洞复仇,那是世间最无趣的戏码。” “在这片山河里每日都会有人死去,每日都会有人结仇,复仇的戏码也每日都在上演,但给予别人复仇的机会,本身就是很废柴的事情。” 李梦舟微微抬头,嘴角拉扯出一抹笑意,像是在讽刺,但司徒朝元神情平静,继续说道:“李道陵让不二洞里有人活下来,但我不会给予你任何复仇的机会,我很庆幸不二洞里有人活下来,否则我做的事情便没有了意义。” “李道陵终究是不甘心的,他肯定会把《蚕灭卷》也留下来,结果便只会是像现在这样,由你把它重新交到我的手上。” 李梦舟扫视着如末世般的雪山,似很随意的说道:“你想要比观主更强?”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那只是顺便的事情。” 李梦舟笑着说道:“如此看来,你的梦想更大。” 司徒朝元说道:“梦想这个词倒也用得很合适,伟大的道天赋予世间生命,但世间存在着很多肮脏的事物,对于那些事物,世人或感厌恶,或感恐惧,又或存着伪善,世间本该是光明的,而光明又是从黑暗里诞生的,要做成某些事情,总得要经历一场黑暗。” 李梦舟掏了掏耳朵,很直接打断道:“别跟我讲什么光明与黑暗,真善或伪善,我从来不在意那些。” “李道陵的确把《蚕灭卷》留了下来,并且确实在我身上,但在我修习入门时,它便已自主焚烧殆尽,内容全都刻在我的脑袋里。” “李道陵把《蚕灭卷》留给我,是让我能成长的起来,又怎么可能让它有机会落到你的手里,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结果证明,那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你就只是个纯傻子罢了。” 他的神情很平静,且话语里也没有刻意透出讥笑的语气,是很轻描淡写地平稳讲出来,但那副模样反而更显讽刺。 司徒朝元皱眉看着李梦舟,说道:“若是如此,那我只能自己来找真相了。” 他缓缓抬手。 太玄念力将得李梦舟紧紧束缚。 对精神的压迫蜂拥而至。 纵使李梦舟第一时间便催动念力抵抗,但司徒朝元显然不想拖延,那股太玄念力之强,瞬息间便泯灭了李梦舟的念力,脑袋仿佛裂开的刺痛,让得李梦舟忍不住跪地抱头嘶嚎,浑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头,甚至五脏六腑都像被生生撕裂。 雪夜注视着满地打滚的李梦舟,神情也变得有些惊恐,他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他望向牢狱那里,韩一和欧阳胜雪早就不知所踪。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雪山最深处的那座属于熊老师的茅草屋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在看着面临崩溃的镇魔屏障,脸上露出了一抹很诡异的笑容。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八章 我很有诚意的 天弃荒原。 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里,窜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那是一只猫,紧跟着有脚步声响起,皆然大师站在宫殿前,望着已经待在那里很久,始终都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的观主,皱眉说道:“雪山里的事情真的没问题么?观主到底在想什么?” 本以为观主会继续沉默,但随即观主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畔,“是我从前忽视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当年在荡魔时期,那个人虽然被镇压在荒原里,但其实我只是跟他的意志,也就是落青冥交手,并未见到他本人。” “对于被镇压那件事情,他并没有最大程度的反抗,而且凭意志幻化出落青冥这种怪物,也是世所仅有的本领。” “有关他的身份一直都很神秘,是他创造了山外,但又坐视山外被毁,或许曾经的他没有强大到足以毁灭世间,在山外大势渐去时,他没有选择继续对抗到底,但他必然是不会服输的,想来在被镇压时,他便已经在世间留足了后手。” 观主看向皆然大师,继续说道:“他一直在等待着卷土重来的机会,他的身体虽被镇压,但他的意志其实一直都在世间山河里,林敢笑第一次利用祭祀的方式让落青冥降临荒原,便是对那个人散落在世间意志的重组,到了现在,那道意志该是已经彻底降临了。” 皆然大师眉头紧皱。 观主又说道:“雪山里那道镇魔屏障已经变得无关紧要,若那道意志回归荒原,才是让他真正能够卷土重来的契机,他的意志侵蚀道宫东圣殿门主,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因素,看似所有问题都集中在雪山,但其实根本目的只有一个,他在宣告自己的回归。” “他根本不在意世间会对此做出多少准备,因为他选择了很好的时机,他需要让雪山的镇魔屏障毁掉,他需要一个在回归前能够容纳他意志的躯壳,也需要雪山里那些山外人帮他完成计划,而这场乱世的到来,也在间接帮助他加快回归的步伐。” 皆然大师说道:“他原本的意志便是落青冥,而目前能够轻易让得落青冥降临的只有宁浩然,也许宁浩然就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躯壳,而只要他的意志脱离落青冥,我们便能杀死他的意志,这不正是对我们极有利的事情么?” 观主摇头说道:“按照逻辑来讲是没错,但他不可能把如此致命的弱点直接摆出来,且不管宁浩然是不是他准备好的躯壳,就算他的意志脱离落青冥,但落青冥本身就是他的意志所化,到底能不能因此杀死他的意志,一切还都是未知的。” “唯一能够被确定的是,只有他自己的身体才最适合承载他的意志,就算他能找到较为合适暂时承载他意志的身体,他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全盛时期,所以他最终还是会回到荒原。” “若我去雪山杀他,便不能保证那是否是陷阱,如果荒原没有足够的力量镇守,一旦世间强者都集中在雪山,天弃荒原就是他唾手可得的东西,所以我得守在这里。” 他看向皆然大师,说道:“但你不用留在这里,我很好奇无念大师是否对此早有察觉,他对这场战争所持有的态度很奇怪,你得回南禹枯禅一趟。” 观主虽然能够猜到一些无念大师的状况,但有些事情,当今世上,或许也只有无念大师才能搞得清楚。 ...... 狂风骤雪席卷着燕国雪山。 外围的百姓在四散奔逃。 甚至连周边城镇都受到了影响,宛如一场暴风雪突袭,漫天汹涌而来,沿途吞没着一切。 苏别离和萧知南他们全都分散开来,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暴雪,他们各自持剑,剑气冲天而起,斩击在暴风雪里,拼命拦截着雪崩之势。 雪夜领着仅剩的圣殿修士在搜寻韩一和欧阳胜雪的踪迹,他当然很有自信在雪山彻底被毁掉之前,老师能够从李梦舟那里得到他想要的,或许在老师看来,就算因此没了道宫也无所谓,因为老师在哪里,哪里就会是道宫。 世间数量庞大的道宫附属信徒轻而易举就能让道宫再次踏临巅峰。 在雪山里某处,携裹着恐怖气息的雪雾拍击而来,让得韩一和欧阳胜雪很是狼狈的在雪地里艰难行走。 他们自然也都看到了雪山之巅那副画面。 欧阳胜雪沉声说道:“我必须得去救师弟。” 韩一冷声说道:“你拿什么去救?” 欧阳胜雪说道:“就算豁出自己的性命,我也得救师弟。” 韩一略有讥讽地说道:“你不仅救不了他,还会平白搭上自己的命,别太瞧得起自己。” 欧阳胜雪看着他说道:“你们都出自不二洞,你理应跟我的想法一样,就算明知做不到,但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么?” 韩一说道:“他来雪山本就是极其愚蠢的决定,你到雪山来便更愚蠢,剑仙和院长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梦舟死掉的,何况司徒朝元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也不会直接杀死李梦舟,无非是受些折磨,雪山里这般局势,我们更该想得是怎么让自己活下去。” 欧阳胜雪停下脚步,说道:“我无法苟同,我只知道师弟有危险,身为师兄,我必须得救,那无关我能不能救,或许在你看来真的很蠢,我只是因为那把小木剑就敢孤身跑来雪山,则显得更蠢,但有些事情,就算再蠢,也得去做。” 他看着前面同样停下脚步的韩一,继续说道:“你不也是孤身蛰伏,想要独自对抗整个道宫,那岂非也是很蠢的事情?你可以不在意李梦舟的死活,但我得在意。” 韩一默然不语,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确定李梦舟的身份,因为不二洞里没有人能跟李梦舟联系上,至少在他的想法里没有,他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李梦舟的死活,只是相比于此,他更在意熊老师和师叔。 他已经感知到了师叔在雪山里拔剑。 他望着前方,淡淡说道:“你能活下来再说。” 那里有黑影绰绰,是雪夜领着十几名圣殿修士出现了。 ...... 雪山深处的茅草屋前。 宁浩然看着面对镇魔屏障的身影,沉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秦承懿回身看向他,微笑说道:“北圣殿门主率军奇袭琅琊城,而我也已经跟燕国皇帝合作,到时借着燕附属军的疯狂反扑,部分燕军也会直捣琅琊,有北圣殿门主帮我对付归海断空他们,我再取琅琊城便是探囊取物,若你选择继续站在我这里,我依旧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宁浩然说道:“你不要妄想能够控制山外人,你到底在依仗什么,我很清楚,你的决定只会自食恶果。” 秦承懿摊摊手,笑着说道:“四先生能够任意使得落青冥降临,你接触镇魔屏障得到的所谓答案,其实我也能猜得出来,那本身就已经是很明显的真相,甚至可能你自己也能猜到,只是想要进一步确认罢了。” “落青冥是世间第一位山外人的意志所化,就连林敢笑也得用祭祀的方式才能让得落青冥降临,而除了那世间第一位山外人,便只有你能够轻易做到,答案自是显而易见的,你就是他的孩子。” 宁浩然沉默不语。 秦承懿所说的,正是他曾得到的答案。 世间第一位山外人虽然被镇压,但他的血脉被留在世间山河里,虽然至今距离荡魔时期很遥远,宁浩然现在的岁数很不相符,可若在他幼年时被冻龄,从而限制他长大,对于山外的力量而言也并非难事。 残留下来的山外人是注定不可能护得了宁浩然的,也不可能让宁浩然一直长不大,薛忘忧会在青海镇捡到宁浩然,不能说是被山外刻意安排,只是那些山外人被白朔发现,薛忘忧也正好出现在那里,就算没有薛忘忧,宁浩然也会在山河里被其他人抚养长大。 秦承懿继续笑着说道:“当年山外有四位玄命境大物,帝君林敢笑,药皇龙渊,还有两位自称冥主和刀圣的,刀圣被观主所斩,帝君和药皇逃脱镇压,但也身受重伤,现在全都陨落。” “这雪山里被镇压的便是那山外冥主,他们便是世间第一位山外人手底下最强大的战力,而这其中冥主是最强的,想来就算他还活着,实力也必定大不如前,有四先生在,不怕他们不服从。” “而就算四先生不肯站在我这边,我依旧有办法降服他们,只是若有四先生在,这件事情会更简单,哪怕四先生曾背叛我,但我依然愿意接纳四先生,我是很有诚意的,四先生的身份注定会被世间抛弃,唯有跟我合作,我们才能共赢。” 看着依然沉默不语的宁浩然,秦承懿很有耐心地说道:“我明白四先生很想帮薛院长报仇,道宫就在雪山,剑仙和院长他们虽有本事毁掉道宫,但想来四先生更愿意自己亲手毁掉道宫,而且也能把李梦舟救出来,那足够你还离宫剑院的恩情了。” “我想要的是姜国那个皇位,并不想毁掉姜国,离宫剑院可以继续存在,相信四先生能够说服他们,只要他们不继续对抗我,我都能让步,就连李梦舟想杀我,但为表示我的诚意,我都能让他活着,四先生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宁浩然有些意动。 虽然压制住了那股山外意识,但其实更是两股意识的融合,他现在真正意的确实只有离宫剑院。 哪怕宁浩然没有说什么,但秦承懿也能看出他此刻的状态,便微笑着说道:“四先生只需站在这里就行,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镇魔屏障由我来毁掉,届时,四先生便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镇魔屏障现在已经频临崩溃,秦承懿只需再推一把力,镇魔屏障便会如同一张薄纸,触之即碎。 他没有半点犹豫,拔刀便砍了过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六十九章 曾经最妖孽的人物 司徒朝元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铁青,是有极端的愤怒直欲喷发,他看着蜷缩身子痛苦哀嚎地李梦舟,那浑身肌肤被撕裂,鲜血淋漓地可怜模样也无法消解此刻司徒朝元心头怒意。 在李梦舟的意志全面崩溃的时候,司徒朝元便得知了真相。 他抬脚狠狠踏在李梦舟的脑袋上,喉咙里仿若有野兽在嘶吼,“就算《蚕灭卷》焚毁,但它就刻在你的脑袋里,我依旧有办法取出来,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不管是李道陵还是你,都想跟我作对,你们只会落得最惨痛的下场!” 他低眸看着出剑的王乘月和萍婆、熊老师,面色愈显阴沉,他必须得再想后路,否则一旦朝雾城撑不住被毁,要想兼顾李梦舟不被救走,无疑是有些难的事情。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只要得到《蚕灭卷》,他自能全身而退,可现在的情况便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了。 好在他尚且没有彻底走到末路,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镇魔屏障毁掉。 他直接把李梦舟丢进了朝雾城里,看着王乘月、萍婆和熊老师,沉声说道:“只要朝雾城毁了,李梦舟必死无疑,雪山里的普通百姓你们也不可能全部救得了,现在是你们罢手的最后机会。” 熊老师似是有所察觉,他忽然看向雪山深处。 震颤感在加剧。 黑云在雪山上空凝聚,有紫色闪电呼啸,穿行其间,极其庞杂浑浊地气息在雪山深处爆开。 萍婆低声说道:“镇魔屏障被毁了。” 熊老师沉着脸说道:“是秦承懿。” 司徒朝元也很诧异,但他反应很快,径直转身便入了朝雾城。 萍婆望着那一幕,说道:“虽然他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应该也不会轻易杀掉李梦舟,现在当务之急是雪山里被镇压的冥主,必须得解决掉他。” 王乘月凝眉说道:“朝雾城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坚固。” 他只要继续出剑,朝雾城终究会被毁掉,但他自身损耗也会是超出想象的,他得留着力气对付山外冥主。 司徒朝元有朝雾城防御,又有镇魔屏障可做依仗,事情的确被他想得太简单了些,他们对抗的是朝雾城,而非司徒朝元,一旦他们自身损耗过大,就算能够毁掉朝雾城,也不见得能杀死司徒朝元。 正如司徒朝元所言,他敢把战场放在雪山,就是有着足够的自信,哪怕他不能肯定绝对能赢,但至少结果不会是最糟糕的,司徒朝元想要赢得很漂亮,虽然没能做到,过程里也有很多超出他计划之外的事情,可结果的确是司徒朝元占到了上风。 本就频临崩溃的镇魔屏障在秦承懿那一刀下,彻底支离破碎。 浓郁地黑烟渗透出来,犹如野兽的嘶吼声穿荡在雪山里。 秦承懿丢掉手里的刀,张开双臂,似是在享受那股黑烟的熏染,“我得到天下的步伐又朝前迈出了巨大一步,这便是山外真正强大的力量,也终将成为我手里最锋锐的刀!” 宁浩然沉默不语,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属于山外修士那庞杂浑浊地气息犹如千万修士在前,那股随之而来的颤粟感,竟让得宁浩然也有些心悸。 除世间第一位山外人,冥主便是最强大的,意味着他是整个山外第二强的存在,虽然山外修士不能单凭气息判断强弱,但被镇压这么多年的山外人,仍能散发出如此庞大的气息,也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 宁浩然紧皱着眉头,忽然说道:“情况有点不对!” 秦承懿微微一怔,说道:“哪里不对?” 眼前的动静虽然很大,但始终不见有山外人出现,而且在宁浩然的感知里,隐隐察觉到那股庞杂浑浊地气息在减弱,那是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很快秦承懿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他面色一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那些家伙不会全都要死了吧?” 他费尽心思终于毁掉镇魔屏障,如果那些山外人紧跟着便要黄土埋身,可真是一件让人吐血的事情。 但那股庞杂浑浊地气息并非假的,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问题。 他注视着雪山深处,感知着那庞杂气息不断减弱, 脑海里灵光乍现,他看向宁浩然,沉声说道:“是冥主在掠夺其他山外修士的力量,以此最快速度恢复实力。” 显然,对于冥主而言,一同跟他被镇压在雪山里的其他山外人都能被当做养料,而侧面也能证明冥主被镇压这些年里,修为肯定大幅度跌落,在没有足够多的修行者可供让他掠夺,又在察觉到雪山里有萍婆和王乘月这般大物存在的情况下,直接掠夺身边山外人的力量,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宁浩然皱眉说道:“被镇压那么久的冥主,定有一肚子的气需要发泄,山外里没有人不是疯子,而在黑暗深渊里煎熬那么多年的冥主,只会变得更疯狂,出现在他眼前的人,都会成为他的养料。” 他看着秦承懿,凝声说道:“你放出了大麻烦,恐怕我们也会有危险。” 秦承懿没有说话。 庞杂浑浊地气息减弱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冥主就会真正降临这个世间,他一把拉住宁浩然,说道:“我们先撤,院长和剑仙他们肯定会出现在这里,就让他们去跟冥主斗,我们也能借此好好的看看情况。” 秦承懿想要的是山外大军,但很明显最终能够走出来的只会是冥主一个人,虽然冥主的强大会更胜过山外大军,可如果冥主掠夺的力量不足够恢复到全盛时期,从而直接被剑仙和院长斩杀掉,他继续留在这里就很得不偿失了。 而如果冥主能够抗衡剑仙和院长,他也能通过观察冥主的情况,再行收服冥主的事情。 ......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雪夜,欧阳胜雪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雪夜的出现,让他短时间里不能再去救李梦舟,全盛时期的他尚且打不过雪夜,何况现在他身受重伤。 雪夜轻轻挥手,身后的十几名圣殿修士便分散开来,形成了包围圈。 他很有礼貌的向着韩一和欧阳胜雪揖手见礼,微笑着说道:“韩先生,大先生,费那么大劲从牢狱里逃出来,何必呢,李梦舟已经在朝雾城里,二位便也没了用处,我便稍微受点累,送你们分别去见李道陵和薛忘忧吧。” 欧阳胜雪沉声说道:“你虽然确实很强,但我们有两个人,不见得会输给你,小木剑我会夺回来,你的命,我也要拿走。” 想要去救自己的师弟,他只能尽快打败雪夜,虽然他跟韩一都有伤在身,但在这种时候,总得搏一把。 雪夜轻笑着说道:“我已不是从前的我,大先生连从前的我都打不过,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敢说要我的命?” 他又看向沉默不语的韩一,说道:“若韩先生在全盛时期,我倒真得考量考量,可你们两个已是强弩之末,恐怕就是我手底下这些圣殿修士都能杀死你们。” 欧阳胜雪心里急迫,直接便拔剑出鞘,有剑鸣声响起的同时,剑气已直逼雪夜面门。 只在瞬间,雪夜甩手拔出骨剑,狠狠砍了出去。 直接就击溃了欧阳胜雪的剑气。 他没有半点迟疑,骨剑再次探出,就要照着欧阳胜雪的脑袋斩落,直取其性命! 便在此刻,韩一轻打响指,浮生剑振鞘而出,将骨剑在斩落前拦截,但雪夜只是冷笑一声,手腕翻转,便有剑气激荡而出,震得韩一生生退后三步。 “韩先生啊,你本就伤得很重,能够从牢狱里逃出来,想必更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现在的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曾经唯一能够跟苏别离并肩的世间年轻一辈最妖孽的人物,若是能够被我杀死,却也是相当美妙的事情,我已经很迫不及待。” 那十几名圣殿修士纷纷拔刀朝着欧阳胜雪杀去。 相比起来,雪夜显然对韩一更感兴趣,他根本没有把欧阳胜雪放在眼里,他逐渐陷入能够杀死韩一的兴奋里。 韩一对此没有表达任何看法,他只是轻甩了一下握剑的手臂,冷眼看向雪夜,浮生剑被他举起,随着他眸子骤寒,浮生剑便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 他是没有多少气海灵元可用,但他有无穷无尽的念力,只要他没有昏死过去,或是把气海灵元彻底耗尽,他就能驱剑不断战斗下去。 而雪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冷笑着说道:“原来如此,但很可惜,就算你以念力来战,我的念力也依旧强过你,你只能慢慢消耗我,但我根本不会给你能消耗我的机会,我对太玄的领悟已经更深,你的念力虽是如汪洋大海,而我的念力却是瞬息的波涛汹涌,能够在顷刻间击溃你。” 韩一淡淡说道:“太玄念力有距离范围,只要我站在你的攻击范围外,你便奈何不得我。” 他话音刚落便抽身疾退,但浮生剑则去势更凶,有《蚕灭卷》第一篇章带给他的源源不绝地念力,他能驱策飞剑的距离便是很远的,虽然韩一并非剑修,但也恰恰因此,他不需近距离接近对手来斩出最强的剑。 驱策飞剑并非剑修的专属,只是剑修能够驱策飞剑的距离更远,但这恰巧对韩一来说,是同样能够做到的事情。 韩一不清楚雪夜目前能够依靠太玄念力来攻击的距离长度,他只能选择撤的距离越远越好,反正那对他而言都没什么所谓。 雪夜挥剑把疾掠而来的浮生剑斩飞,正要去追韩一,但浮生剑调转剑锋,再度来袭,他不得不被迫止步,一时间面色也变得很阴沉,在没办法直接杀死韩一的情况下,便是真的要被他不断消耗自己的力量了。 像是被很干脆的打脸,雪夜心头的杀意更盛,他抬眸望着又一次袭来的浮生剑,忽然咧嘴冷笑道:“韩先生,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你想把战斗拉入你的局里,但自始至终你都在我的局里,你能驱策飞剑挡我,可若你没了剑呢?”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章 雪山里的冥主 面对雪夜那些话,已经撤身到百丈开外的韩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念头微动,浮生剑便以更爆裂地姿态,撕裂着雪雾,狠狠朝着雪夜斩落! 在雪雾里疾行地飞剑拉扯出相当惊艳的弧线,但雪夜显然并非只是装样子,浮生剑是被韩一念力驱策的,在雪夜释放出太玄念力时,浮生剑便也被压制,疾行地速度大为减缓,甚至到接近雪夜三尺距离时,已经缓慢到近乎停滞不前。 骨剑紧跟着便狠狠砸在了浮生剑身上,将其砸落,直接断了韩一的念力。 雪夜皱眉看着落在雪地里的浮生剑,有些惊叹地说道:“韩先生的剑倒非凡物,竟然没有被我一剑劈碎。” 欧阳胜雪被十几名圣殿修士围攻,疲于奔命,在接连斩杀三名圣殿修士时,终究还是被摁在了雪地里,雪夜的骨剑便也顺势架在了欧阳胜雪的肩膀上,望着百丈之外的韩一,高声说道:“乖乖受降吧!” 韩一默然不语,他再次催动念力,掉落在地的浮生剑震颤着呼啸而起,但在太玄念力的压迫下,根本无法靠近雪夜,他只能伸手召回了浮生剑。 并且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便逃。 那幅画面对雪夜而言,显然是极其意外的。 他低头看向欧阳胜雪,说道:“你倒是真的可怜啊,大先生。” 欧阳胜雪没有说话,他跟韩一本就是初识,就算有共患难过,也不值得韩一愿意留下陪他去死,何况韩一能活着,总好过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雪夜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韩一逃走,他朝那些圣殿修士说道:“你们把大先生带走,直接在这里杀死他,远没有让他死在李梦舟面前更妙,相信那个时候,李梦舟会更崩溃,我只是想一想那幅画面,便很是欢喜。” 他没有多看欧阳胜雪一眼,纵身掠出,朝着韩一逃走的方向追去。 ...... 望着雪山深处,熊老师皱眉说道:“冥主在掠夺同类的力量来恢复实力,虽然正常来讲,就算他把雪山里其他山外人的力量都掠夺走,也没办法恢复到鼎盛时期,可我心里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真的要让院长独自去应付?” 王乘月轻声说道:“院长只是去谈他的虚实,我们得争取把朝雾城毁掉,不能让司徒朝元待得太安稳,也得把李梦舟救出来,如果到时真的出现问题,我们也能及时撤身去帮院长,而现在,我们的目标只有朝雾城。” 雪山深处的茅草屋前。 雪雾与黑烟纠缠着,紫色电弧穿行其间,那股庞杂而浑浊的气息彻底消散,但仅是在下一瞬,一股更为庞杂地力量迸发出来,有一道身影行走在浓郁黑雾里,渐渐出现在萍婆的眼前。 萍婆望着那道身影,沉默不语。 “刚刚重见天日,便见到了老朋友,上苍对我不薄啊。” 冥主穿着破破烂烂地衣裳,嘴唇发黑,眼窝深邃,整张脸如雪一般白,赤着脚踏在雪地上,脚趾也是发黑溃烂的,很是恶心,整体亦是干瘦如柴。 有黑烟自他身上渗透出来,宛如从深渊里走出的恶魔。 “没想到小萍儿也老了,变成了老太婆,真是可惜啊。” 他呼吸着雪山里相对而言很清新的空气,仿佛不幸搁浅的鱼儿重归大海,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继而眸子忽然抬起,有寒芒乍现,阴恻恻说道:“你的力量,我要了。” 萍婆淡淡说道:“那便只管来取。” 冥主冷笑道:“我自会来取。” 他往前踏出一步,风雪卷动着黑雾,如同活物一般,张牙舞爪地朝着萍婆激射而出。 但面对冥主的攻势,萍婆只是轻描淡写的挥手,浩然气冲破黑雾,瞬息间便瓦解了冥主的攻势。 风雪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两人面对面站着,神情都很平静。 “对比当年,你的力量衰弱太多,就算你掠夺雪山里那些山外修士的力量,也只是勉强重入玄命门槛,看来是我过于高估你了。” 冥主看着萍婆,淡然一笑,说道:“当年我输给了观主,那幅画面是我被镇压这些年里依旧时常浮现在脑海里的,而世间除了观主,没人能打赢我,或许你比曾经变得更强,但你已经老了,我能看得出来,就算目前的我力量弱于你,但你也依旧没本事能够杀得死我。” 萍婆淡淡说道:“我也没想着要杀死你。” 冥主有些恍然的说道:“你只是想要缠住我,让我暂时什么都做不了,然后等你的同伴会合,一起来杀我,倒是有趣,堂堂天下书院的院长,也要耍这种手段,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世间里也没出现什么新的强者,依然是你们这几个家伙,而且已经是老家伙,我心情突然变得更好了些。” 他注视着朝雾城前,略有些惊讶地说道:“原来除了你们这几个老家伙,世间里也有了一位剑仙,那倒是值得在意的对手,相信他的力量也会更可口。” 萍婆轻笑着说道:“你若要招惹他,还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冥主挑眉说道:“莫非他竟强过你?” 剑修自是很可怕的一群家伙,尤其是剑仙,只要在境界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想要一剑破开山外修士的体魄防御,并非什么难事,但他还真没想过,那个剑仙会比萍婆更强。 就连观主当年也不能破开他的体魄,只是因剑修的身份,因剑修手里握着的剑,是唯一能够摧毁山外修士体魄的利器,这才是让冥主会在意的事情,普通的小剑修自然没本事破开高境界的山外修士体魄,但剑仙终究是剑仙,在同境里,就算是冥主也不得不在意。 而如果那个剑仙本身就比萍婆更强,冥主的忌惮自是也会更深。 若他仍在全盛时期,倒也不用惧怕,但他现在的力量怕是连曾经的一半都没有。 若非他是山外修士,有着强悍的体魄防护,萍婆要杀他亦是很容易的事情。 萍婆说道:“他身体依旧处在最佳的状态,以我这老太婆的身体,若真的打起来,我自是不如他。” 冥主沉默了片刻,咧嘴笑道:“那我得到你的力量,自然便能轻易杀他。” 他微微抬高手臂,五指猛地攥拢,地表瞬间塌陷,有着无数土石掀起,呈合围之势,形成一根根石柱。 “在这有限的范围里,你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你的力量终将会成为我的养料,我很感激你送给我这份绝妙的礼物。” 萍婆背负着双手,打量着那一根根在雪雾里矗立的石柱,其间有莫名的气息牵扯,黑雾笼罩而来,形成巨大的牢笼。 她平静说道:“自荡魔时期后,我便再没有跟人打过架,年纪大了,自是更没有跟人打架的兴致,但说来也奇怪,此时此刻,我很想好好的打一架,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打得动。” 她看着对面的冥主,继续说道:“那个人想必有很深的计划,他倒也的确挑了个好时候,但他曾经失败过,这次也不会成功,曾经的对抗者的确都老了,但也还没有老到完全打不动的地步,何况在这世间山河里,有更多新生的力量。” 冥主冷笑道:“我虽然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想来你所谓的新生力量,尚且没有几个真正成长起来的,待山外卷土重来,这片山河,终将被颠覆,也终将变成山外人的乐园。” 萍婆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一根石柱便剧烈颤动起来,但冥主伸手下压,那根石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我目前的力量确实不如你,但这天地囚笼借助此间浓郁的灵气,生机源源不断,也不是你想破就能破的。” 他再次往前踏出一步,暴风雪肆虐地更猛烈,像是一根根利箭相互摩擦碰撞,携裹着尖锐的破空声,尽数朝着萍婆涌去。 萍婆佝偻着身子,她的确很久没有打过架了,但打架对她来说,向来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对于真正的强者之战,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浩然气生出,仿佛一道枷锁,把冥主的攻势锁定,继而一步步泯灭。 黑雾里紫色电弧仍在缠绕,根根矗立的石柱在汲取着周围灵气,两股气息的碰撞,天地也仿佛发生了某种变化。 有如绚丽彩虹般的光芒在黑雾里生出,漫天星辰大放异彩,光明和黑暗的力量在正面抗衡,天地间的灵气变得凌乱不堪,强大力量的轰击没有给冥主造成太大影响,但他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接近萍婆。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暗地里看着这一幕的秦承懿,感受着天地间那股复杂难明的庞大气息,身子抑制不住有些颤抖,“冥主果真是很强大的存在,就算修为没能恢复到鼎盛时期,也能完全抗得住院长的攻势,甚至造成旗鼓相当的局面。” “但如果王乘月和熊老师前来援助,冥主是必败无疑的,我费尽心思把他放出来,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虽然我很不想杀死院长,毕竟她是属于姜国的力量,是整个姜国的守护者,可事到如今,却也留她不得。” 宁浩然紧皱着眉头,说道:“你想杀院长?” 秦承懿正色说道:“也许能试试。” 宁浩然说道:“你想控制冥主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希望你不会自己挖坑自己跳,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撤身离开。” 秦承懿轻笑着说道:“要做一件疯狂的事情,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既是合作,你该相信自己的合作伙伴,但要杀院长之前,也得借助院长先消耗掉冥主的力量。” 他凝视着那场战斗,又想着朝雾城的事情,面色肃穆道:“为保万无一失,我得再添一把火。” 宁浩然沉默不语。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但一时又搞不清楚那份不安感到底是从哪来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一章 剑意汹涌哭嚎 朝雾城里。 司徒朝元拽着李梦舟的衣领,一路拖着,将他狠狠摔在石台上,低头看着那张沾满鲜血又很是惨白的脸,他沉声说道“我有办法把《蚕灭卷》从你脑袋里取出来,那样你会经历世间最大的痛苦,我只希望你能撑得住。” 他伸手摁着李梦舟的脑袋,太玄念力直袭大脑,那万蚁啃噬滋味让得李梦舟发出凄厉的惨嚎,惨白的脸瞬间变得血红。 司徒朝元在李梦舟的识海里探知《蚕灭卷》的内容,那需要李梦舟始终保持清醒,“你很想杀我吧,那么就别急着去死,就算你要死,我也会把你救回来,不想长时间里饱受折磨,就最好配合些,我会很快结束的。” 李梦舟的意识有些恍惚,他自然不可能会想着去死,面对司徒朝元那些话,他只是强忍着痛苦,努力咧嘴发出笑声,“我来雪山,一是要救大师兄他们,二是明知会有生命危险,但我很有信心能够活下来,其实我对《蚕灭卷》倒也真的没有那么在意,我只是很清楚,你根本得不到而已。” 司徒朝元轻皱着眉头,他的面色忽有凝重,“原来李道陵竟还留着一手,你只打开了第一篇章和第二篇章,你脑海里刻着的也只有这两篇内容,看来我要得到完整的《蚕灭卷》还要等你领悟第三篇章?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暂时来说,前两篇也足够了。” 他没有再理会李梦舟,潜心修习《蚕灭卷》第一篇章,有朝雾城的气运加持,司徒朝元短时间里要领悟第一篇章,却非难事,何况道宫里本就有《蚕灭卷》的一些记载,他早不知翻阅多少遍了,想要把两篇都修习完或许很难轻易做到,但只是第一篇章,他有信心在朝雾城被破掉前掌握。 《蚕灭卷》第一篇章针对的便是念力方面,而道宫最擅的便是念力,司徒朝元修习起来亦是事半功倍,且论起资质和悟性来说,身为道宫圣人,整个世间最强大的修士之一,本身就不会差。 饱受着煎熬的李梦舟强撑着艰难爬起身,但司徒朝元随手就把他禁锢在了石台上,虽在观想状态里,他显然依旧很谨慎,哪怕在太玄念力的压迫下,李梦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可司徒朝元依旧不给其任何能捣乱的机会。 “有这份力气,倒不如好好留着,别想借机生事。” 见此一幕的李梦舟倒也真不再想做些什么,因为那显然毫无意义,他是有些低估了司徒朝元的手段,《蚕灭卷》第一篇章和第二篇章被司徒朝元得到是无法阻止的事情,在李梦舟的想法里,就算司徒朝元能够修成第一篇章,也不可能短时间里感悟至深,那就依然还有胜算。 其实他从想要来雪山开始,就有过这种考虑,毕竟相比司徒朝元,他目前的修为确实很弱,最糟糕的情况总得事先考虑,最起码司徒朝元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完整的《蚕灭卷》。 茫茫雪雾里,韩一奔行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借着雪雾的隐藏,又再次回到了原地,有黑烟在雪雾里席卷,神游距离是受到限制的,而且对念力的消耗也会更大,虽不能保证雪夜会神游查找他的位置,但只是极短时间里不被找到,便已足够了。 那些圣殿修士正带着欧阳胜雪向着朝雾城而去,雪雾里忽有剑气闪过,他们仓惶应对,但也免不得折损几人,韩一的动作很快,驱策浮生剑对付那些圣殿修士,而他本人则直接掠出,一把便薅住了欧阳胜雪的衣裳,在旁边圣殿修士举刀砍来时,浮生剑及时返回,将得那些圣殿修士的刀全部拦截。 欧阳胜雪神色复杂的看着韩一,说道“你不该回来的。” 韩一淡淡说道“我只是需要帮手。” 看着那些圣殿修士再度围上来,欧阳胜雪没有说什么,他攥紧手里的破尘剑,跟韩一并肩作战。 等他们杀死最后一名圣殿修士时,雪夜便也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望着那些死掉的圣殿修士,雪夜面色阴沉。 欧阳胜雪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你真的不该回来。” 韩一皱眉说道“回都回来了,别那么多废话。” 欧阳胜雪愁苦道“但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韩一平静说道“我倒确实不该回来。” 欧阳胜雪怔了一下,他很快察觉到自己心境的问题,转头看着韩一,说道“抱歉。” 韩一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斩出一剑。 但那一剑很轻易就被雪夜拦下,“你们都得死。” 虽然他对太玄念力的领悟更深了一些,但消耗依旧很大,他没有施展太玄,而是掠身袭上,一剑狠狠劈落。 韩一挥剑格挡,但依旧被一剑击飞。 欧阳胜雪镇定精神,《离剑经》的第五剑被其斩出,却被雪夜再次轻易瓦解,他一脚把欧阳胜雪踹倒在地,冷眼看着他,沉声说道“我本想让你死在李梦舟面前,带给他更大的痛苦,那样虽然会让我觉得很开心,但确实麻烦了些,你就直接死在这里吧,把你的脑袋丢到李梦舟的面前,想来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欧阳胜雪恶狠狠地瞪着雪夜,“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雪夜冷笑道“你太瞧得起自己了。” 他挥剑斩落。 韩一却在此时欺身上前,直接整个人撞在雪夜身上,两人一起滚在雪地里。 狠狠一拳怼在雪夜脸上,同时雪夜也持剑贯穿韩一的胸膛,但韩一却一把抓住雪夜握剑的手,牢牢控制住他,另一只手则伸入雪夜怀里,把小木剑取出,丢向欧阳胜雪。 雪夜怒目欲裂,他狠狠一拳怼在韩一腹部,将其直接捶飞,等他站起身时,已经捡起小木剑的欧阳胜雪,毫无保留地催动所有气海灵元,属于剑仙的剑意自小木剑上迸发出来。 欧阳胜雪望向瘫倒在雪地里浑身鲜血淋漓的韩一,他双目也布满了血丝,怒吼着斩出那一剑。 白色雪雾携裹着黑烟,被一道剑光撕裂,隆隆震响传递大半个雪山。 他把气海灵元一滴不剩地全部释放出去。 剑意浩荡,雪雾汹涌哭嚎。 然而雪夜的脸色却忽然变得很平静,他举剑指着欧阳胜雪,“你此前全盛时期拔出剑仙的剑都被我破掉,何况你现在身受重伤,而我也比之前变得更强,你们可真是十足的蠢货,以为这样就能杀我?” 他再次施展太玄念力,同时骨剑也从他手里斩出,直接硬碰硬。 且不说欧阳胜雪根本就没本事把小木剑里的剑意全部释放出来,也像雪夜所言那般,他重伤的身躯更是无法斩击出比原先更强的剑,哪怕在极端愤怒下,欧阳胜雪那一剑确实很强大,可在面对雪夜的攻势时,也很快被击散。 欧阳胜雪口喷着鲜血,倒飞而出。 因太玄念力消耗过度,雪夜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他身子摇晃了一下,便又重新站稳,冷笑着说道“废柴就是废柴,给你再厉害的剑也没用。” 而他话音刚落,忽有寒意袭身,他虽及时反应,但身子终是有些虚弱,身体没有跟上他的念头,只是微微侧身,便感到一阵刺痛传来,一抹染血的剑尖呈现在他眼前。 韩一紧紧攥着浮生剑,站在雪夜的身后,本该是能直接贯穿雪夜心脏的一剑,因雪夜的闪避,虽是没能彻底闪开,却也避开了要害,对此,韩一感到很可惜,但他不打算就此罢手,双手握着剑柄,便要发力。 很遗憾的是,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雪夜反手一掌便把韩一击飞,浮生剑也抽离出来,带出大片血花,雪夜踉跄着脚步,侧身摔倒,脸色瞬息惨白。 韩一重新爬起身,大口的喘着气,“有些时候境界的高低不意味着最终的结果,你该考虑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既然敢回来,自然不只是要救他,何况我没那么容易被杀死,否则我早死掉无数次了,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杀我?” 雪夜撑着身子,凝视着站在那里却虚弱不堪摇摇欲坠的韩一,低声说道“韩先生果然是韩先生,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觑你,我是着了你的道,但你也杀不死我。” 韩一捡起浮生剑,轻笑着说道“能不能杀得死,也得杀过才知道。” 他朝着雪夜走去,步伐很沉重,行动也很缓慢,但也在不断接近着。 雪夜神色变得有些慌乱,他攥紧骨剑,试图站起身来,但没能成功做到,反而重重摔了屁股,他龇牙咧嘴,抬眸看向韩一,说道“你很清楚,只要你靠得足够近,我也有反击的能力,你应该不想跟我一起死在这里才对!” 韩一神情淡漠道“原来堂堂雪夜太子也会害怕。” 雪夜的脸色无比难看,他本应能轻易杀死韩一和欧阳胜雪,哪里会想到会遭遇这般场面,心里有些慌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他在强打着精神,思考着能够活下去的对策。 若拼命的话,他并非不能再次施展太玄念力,但仅凭他目前的状态,想要以太玄念力直接杀死韩一和欧阳胜雪,却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但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得搏一把。 看着仍在步步紧逼的韩一,雪夜一副愈加慌乱的样子,想着只要韩一站在足够近的距离,他的成功几率就会更大。 而韩一也在注视着雪夜的举动,他微微蹙起眉头,忽然止步不前,“你在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是想反杀我?” 他不能保证雪夜是否具备足够反击的能力,虽然雪夜的胸膛被贯穿,但其力量仍在,若真的拼命反击,无疑是很麻烦的事情。 频死之人的绝地反击是不能被忽视的,想着利弊关系,韩一摇摇头说道“或许你有实力杀我,但我仍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你大概是想在足够近的距离反击,我只要不接近你便是了。” 以他目前的状态想要驱策飞剑也并非难事,难得只是没有足够的力量一击必杀,但总得尝试一下。 他念头刚动,浮生剑便要掠出,雪山里忽然生出一道气息,天地变得更加暗沉,席卷着的暴风雪吞没而至!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二章 但愿死得其所(上) 秦承懿正要有所行动,但雪山里的黑烟忽然变得更为浓郁,且其间有极为恐怖的气息弥散开来,黑雾里似乎有某种东西若隐若现,那艰涩地如同车轮滚动的声音也穿荡开来。 他很震惊的回头看向宁浩然,发现宁浩然的神色同样很惊恐。 “落青冥怎么会出现?” 宁浩然的身子有些颤抖,“若非有其他人让得落青冥降临,便只可能是那个人的意志,他的意志居然已经能够直接降临在世间?!” 秦承懿凝声说道:“看来已经不需要我再添一把火了。” 宁浩然沉声说道:“这定然是一场阴谋!” 秦承懿说道:“山外想要卷土重来是必然的事情,但那个人的意志能够直接降临却并非必然,也许跟你也有关系。” 宁浩然没有说话,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而冥主和院长也都察觉到了落青冥的降临。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萍婆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在黑雾里翻卷的落青冥,相比曾被林敢笑和宁浩然召唤出来的落青冥,眼前的落青冥无比强大,已然入了玄命。 冥主此时微微垂首,他在向那道意志俯首称臣。 随即他重新抬头,看着萍婆说道:“就连他的意志也降临了,看来属于我山外的时代终究还是到了。” 萍婆毫不迟疑地一掌朝着落青冥拍击过去,黑雾被驱散,落青冥凄厉的嚎叫声响起,但在那一掌下落青冥并没有直接死去,而是完全无视萍婆,向着远方掠去。 冥主冷笑着说道:“我们的战斗也该结束了,有他的意志在此,我的力量可翻倍增涨。” 萍婆沉声说道:“不管他在计划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得逞。” 冥主说道:“该发生的事情终归会发生,你们无力阻止,当年的失败,是注定的,而此次卷土重来,同样是注定的,他的强大远超你们的想象,他理应成为世间之主。” 萍婆说道:“看来当年的事情果然另有隐情,在山外尚未发展起来时,他便对山河发起攻势,在被镇压时又没有极力反抗,但我很不解他那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冥主说道:“他只是需要更强大的力量,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萍婆说道:“有时候置之死地是会死得更惨。” 冥主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也会耍嘴皮子,虽然天下书院里的修士都很会耍嘴皮子,但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萍婆说道:“那只是愿说和不愿说的道理。” 冥主说道:“那你就多说吧,因为今日过后,你便再也无法开口了。” ...... 寒风大作,黑雾侵袭,剑意冲散雪雾,撕裂空间,一抹紫蕴生出,犹如绚烂彩虹,让得雪山的颜色更显缤纷,紫气天罗是王乘月的最强剑意,他已经不止斩出一剑,但这将是致胜的一剑。 在剑意的压迫下,最高的那座山似乎被削掉了一半,朝雾城里的气运在泯灭。 熊老师抬眸望着那飞旋而过的落青冥,沉声说道:“我得去帮院长。” 王乘月在出剑的同时,开口说道:“我自己便能应付,朝雾城已破。” 在他话音刚落,朝雾城里的气运便尽数消散殆尽。 那抹紫蕴仍在朝雾城上经久不散。 熊老师纵身掠出。 而王乘月也朝着山上行去。 ...... 落青冥庞大的身躯在雪山任何角落都能看得到,持剑站在雪夜十丈距离外的韩一望着那卷动着黑雾嘶鸣的黑鸟,神情无比凝重。 而雪夜在意的不是落青冥,而是他清楚感受到,朝雾城已经被王乘月破开,他的脸色也变得更苍白。 雪山外围,苏别离他们都已筋疲力尽,暴风雪终于不再蔓延,但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也都很清楚。 余不寐沉声说道:“你们把那些百姓都护送出去,我得最后帮点忙。” 叶桑榆很担心地说道:“还请前辈一定要把李梦舟救出来。” 余不寐点头说道:“就算我死,也会让他活着出来的,你们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了。” 萧知南默然不语的看着那散发恐怖的落青冥,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跑过去就是送死,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们都不是白痴,力所能及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去添乱已经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余不寐朝着雪山深处掠去。 ...... 南禹枯禅。 道生站在峡谷外面,看着那道渐行渐近的身影,连忙施礼道:“见过老师。” 皆然大师朝着他微微抬手,怀里的黑猫跳出,来到道生的脚下,道生将其抱起,跟随着皆然大师入了峡谷。 在小院门前,九皇子躬身见礼,“大师。” 皆然大师轻轻颔首,说道:“师兄可在?” 九皇子说道:“在里面。” 皆然大师点点头,看着道生说道:“照顾好我的猫。” 随即她步入小院。 九皇子和道生候在外面。 无念大师没有下棋,而是看着棋盘愣神,待注意到皆然大师时,他轻轻招手,让皆然大师坐在对面,说道:“我清楚你回来的原因,观主守在天弃荒原的确没有错,但有些事情却是很难守得住的。” 皆然大师皱眉说道:“师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无念大师低声说道:“其实观主高抬我了,事情并非我怎么想,这棋盘里处处透着死机,我一直都在寻找那一分生机,我虽然有看到,但那分生机太过黯淡,我尚且没有完全看透。” 皆然大师看向棋盘,说道:“那分生机来自何处?” 无念大师说道:“来自姜国,也来自燕国。” 皆然大师凝声道:“两处?” 无念大师沉默少许,说道:“你既是回来,便无需再离开了,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观主所希望的我没办法做到,但在我死去之前,我会弄清楚这件事情。” 皆然大师眼眸微垂,轻声说道:“你不会死的。” 无念大师笑着说道:“人终有一死,但愿死得其所。” ...... 司徒朝元缓缓睁开眼睛,他背对着王乘月,淡淡说道:“你比我预想的更快来到这里,好在我也没有很慢,倒是时间正好。” 王乘月望着石台上奄奄一息的李梦舟,皱眉说道:“来战吧。” 司徒朝元微笑道:“剑仙确是干脆。” 王乘月沉声说道:“我来雪山就是为了杀你,让你活到现在,实为不该,我不想再浪费一丁点时间,你我之间,总得有一个死掉。” 司徒朝元站起身来,面对着王乘月,说道:“你破开朝雾城消耗了很多灵元,而我不仅仍在鼎盛时期,更是领悟了《蚕灭卷》第一篇章,你会死的几率远远大过我死,但我很清楚你的脾性,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你也会执剑杀过去,可惜,那在我看来,十分愚蠢。” 王乘月皱眉说道:“你废话真多啊。” 司徒朝元说道:“那我也干脆点。” 他摊开双手,有天地灵气汇聚而来。 王乘月甩手便是一剑斩出,呼呼地风声在朝雾城里卷起,剑意清晰可见,瞬间劈开凝聚地灵气,但未能再有所寸进,停滞在司徒朝元面前。 “纵然是我,在施展太玄念力时也有很大的消耗,但有《蚕灭卷》第一篇章的辅助,我的念力就可源源不绝,自然也能抵消损耗,那更将意味着我真正立于不败之地,无需借助朝雾城。” 司徒朝元微笑着说道:“王乘月,你已非我的对手,甚至就算观主在这里,我也半点不惧。” 王乘月默不作声,再次斩出一剑,剑意也跟着雄厚一倍,距离司徒朝元更近,可惜仍然不能接触到他。 司徒朝元摇头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只是站在这里,你便伤不到我分毫,或许你在全盛时期有些可能支撑久一点,但在朝雾城前已经消耗巨大的你,与蝼蚁无异。” 他轻轻挥手,雄浑念力喷涌而出,王乘月当即便如遭雷击,面色瞬息惨白,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看吧,我要杀你,就是如此简单。” 王乘月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冷声说道:“你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那般口气,倒是挺让人作呕的。” 司徒朝元笑着说道:“事实证明,我就算没有天下无敌,那距离也不远了,只要我再领悟《蚕灭卷》第二篇章,我的力量将在此基础继续翻倍,整个世间还有谁会是我的对手?山外那些废柴,也不过是任我碾压的蚂蚁,待我把山外杀尽,世人没理由不奉我为主。” 朝雾城外落青冥的嘶鸣声很嘹亮,仿佛近在眼前,王乘月挑眉说道:“你的新对手来了。” 朝雾城上方的穹顶被遮蔽,有黑烟渗透进来,那血红色的眼睛正在朝下探视。 司徒朝元微微抬首,轻喝一声,穹顶破碎,落青冥振翅而起,嘶鸣声更为凄厉,竟是瞬间崩碎开来,化作漫天黑雾,丝丝缕缕弥散在整座朝雾城里。 “不堪一击的孽畜。” 王乘月有些叹为观止,忍不住拍手说道:“落青冥不惧念力攻击,但你仍能以念力将它瞬息杀死,说明它并非真的不惧念力,而是世间从未有人具备足够强大的念力能杀死它,如此看来,你倒是真的很厉害。” 司徒朝元淡淡说道:“王乘月,你曾带给我道宫的耻辱,我今日会一一讨还回来,等杀死你后,我会把你剑阁整个连根拔起,毁掉你的剑山,彻底断送你剑门传承。” 王乘月笑着说道:“我至今倒未经历过生死之劫,想着却是有点期待,你越是强大,我便越是兴奋,我很庆幸当年还不够强大,否则那时便直接一剑杀了你,就等不到现在这种时候了。”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看来你果然很兴奋,就连话也多了些。” 王乘月说道:“人在兴奋时总容易话多,我能体会到你刚才为何那么多废话了。” 司徒朝元缓缓抬手,指向王乘月,说道:“我现在只想杀你。” 王乘月也举起手中的剑,笑道:“彼此彼此。” 有雄浑念力在朝雾城里生出,有剑意一往无前,但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丝丝缕缕的黑烟仿佛活物正在流动。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三章 但愿死得其所(下) 寒风扰雪,那一根根擎天石柱犹如铜墙铁壁,阻隔在熊老师的身前。 他望着里面战斗的两道身影,萍婆已被压制,冥主体魄强悍,完全是硬抗着萍婆的攻势,步步紧逼,导致距离过近时,萍婆只能撤身而退。 但感知到黑雾变得稀薄,萍婆说道:“那股意志被打散了,看来上苍终究没有站在你们那边。” 冥主沉声说道:“他的意志既然已经降临,便不会轻易消散,我的力量没有因此减弱便是证明。” “相比于此,还能不能撑得住才是你最需要在意的。” 他赤着的脚轻抬,人便悬浮在了半空中,黑雾汇聚而来,他的气息也变得更为庞杂。 见此一幕的熊老师正要往前,秦承懿却忽然站在了他面前。 “你倒是还敢出现。” 秦承懿笑着说道:“熊院长莫要那么大火气,趁您不在,我才能破坏掉镇魔屏障,何况你们本来也有意不惜毁掉镇魔屏障来对付司徒朝元,我只是把镇魔屏障的崩坏提前了而已。” 熊老师说道:“你或许的确很聪明,但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充其量也只是玩火自焚,你碰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东西,那不是聪明,而是愚蠢。” 秦承懿说道:“聪明也罢,愚蠢也罢,那都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我只需要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来,借助山外的力量让你们鹬蚌相争,我才能得利,毕竟世间强者太多了,单凭我个人的力量,想要做成某件事,确实很难。” 他抽出佩刀,指向熊老师,说道:“院长已经成了我的阻碍,我自然不能让你去帮她。” 熊老师淡淡说道:“你能拦得住我?” 秦承懿笑着说道:“能拦多久就拦多久。” 熊老师缓缓抬手,秦承懿的身体便被紧紧束缚,恐惧充斥他的身心,但秦承懿在恐惧里出刀,他的脸上甚至多了一抹森然。 那一刀被熊老师轻而易举击溃,秦承懿也倒飞出去。 但是熊老师没有往前走出几步,秦承懿便又拦在了他的面前。 抹掉嘴角的血迹,秦承懿冷笑着说道:“我有强大的底牌,纵使远非熊院长的对手,但只是拦你一段时间,我确很有信心。” 熊老师皱眉看着他,说道:“这是你第二次拦我,我很好奇你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秦承懿直接扯开自己的衣服,那血迹斑斑处,伤口正在愈合。 “很早之前我便有接触过山外,却也曾得道宫相助,他们真正的目的无非是利用我,想要在未来当做对姜国口诛笔伐的借口,毕竟姜国的亲王堕入山外,对道宫也是很有好处的事情,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没能从我身上做出文章,但我获得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熊老师沉声说道:“是药皇龙渊?” 秦承懿点点头,说道:“药皇堕入山外前,是药王谷第一天才,当今的药王辰儒跟他相比也只是娃娃,在那时我就有了打破镇魔屏障,把被镇压的山外人都放出来的念头,那也是我答应药皇龙渊的事情,毕竟那对我来说也并非坏事。” “药皇龙渊躲藏世间潜心钻研,找到了一种办法,能够让我在堕入山外时不受心智的衰退,在整个世间里,我便是唯一,哪怕是宁浩然也曾被山外意识影响,虽然因此让我不具备真正山外修士那般强悍的体魄,但就算是致命的伤势,也能自愈。” “这便是我的底牌,我打不过你,但你也杀不死我,如此只是阻拦你片刻,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其实秦承懿还隐藏了最关键的事情,哪怕是很致命的伤势也能自愈,但伤势越重,自愈所消耗的时间也会越长,那不意味着他不能被杀死,这就得看他如何去演了,哪怕只是暂时唬住熊老师,相信也足够让冥主把院长杀死了。 事实是摆在熊老师眼前的,也幸好药皇龙渊已经死了,否则若他把这种方法用在所有山外修士身上,那山外人就不仅是拥有强悍不可摧的体魄,甚至还能自我修复,必定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他当然没有被秦承懿彻底唬住,而是不管秦承懿自愈的本事到底有多强,其实对他目前来说都没有很大的意义,他要做的只有击退或杀死秦承懿,能够最快的去帮助院长。 ...... 萍婆的脸色很凝重。 她虽境界高于冥主,但因那道意志的降临,使得冥主力量翻倍,近乎已经快恢复到鼎盛时期,两人真正的差距其实已经被无限缩短,冥主的体魄之强在所有山外修士里都该是最出类拔萃的。 她得境界高过冥主很多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摧毁冥主的体魄,但事实上她目前只是修为略高于冥主,在伤害不到对手的情况下,都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事实证明你果然是老了,若你还很年轻,最起码能够支撑的时间更久一些,杀死像你这般强大的 人是很可惜的事情,但山外即将卷土重来,最大障碍之一的你,必须得死。” 冥主往前迈步,看着脸色已经变得很苍白的萍婆,他似是有很多感慨。 萍婆始终保持着沉默,她倒是并不怕死,何况已经找到曾经那个一直在寻找的人,或许唯一的念想就是还没有得到他发自内心的答案。 她抬眸看着冥主,轻声说道:“或许那个人有很深的谋划,此次卷土重来也是在荡魔时期就计划好的,但成千上万的山外人都没能讨到好处,你们这些剩下的就算力量更强,但也会有更多人阻止他,人生来都是要死的,但愿死得其所。” 冥主静静看着她,说道:“看来你已经准备好赴死了,按正常逻辑来讲,此刻应该有人来救你,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里。” 他注视着那一根根石柱外面,“只一人前来远远不够。” 他的视线只是从秦承懿身上一扫而过,熊老师虽然很强,但强不过萍婆,在他想法里真正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 萍婆自然清楚冥主的意思,她平静说道:“观主得守在荒原,我很明白,你们都希望观主能够出现,但为了天下大局,他不能出现。” 冥主深深地看着她,说道:“你们倒是弄清了很多事情,但其实没什么所谓,无非是放缓一些脚步,最终结果都不会改变,你想死得其所,可在我看来,你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萍婆淡淡说道:“那只是你的想法。” 冥主皱眉说道:“你难不成想着要跟我一起死?” 萍婆略有厌恶地说道:“你倒是会自作多情。” 冥主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都已经是老太婆了,却依旧女儿家心思很重,我可没有要与你共赴黄泉的意思。” 萍婆伸手轻点,天地灵气爆涌,那一根根石柱剧烈颤动,雪雾再次席卷,整片天际都被绚丽的色彩覆盖。 冥主遭受重击,直接单膝跪地,他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但咬紧牙关,奋力站起身,顶着浩然气,一步步向前。 他的肌肤变得有些红润,像是要滴出血来,是浩然气在撕裂他的身体,但他终究是完整的站在了萍婆面前,伸手触及萍婆的眉心,“你的力量是我的了。” 萍婆神情淡漠,说道:“我的力量只属于我。” 有异常强大的气息自她身上迸发出来,那一根根石柱随即崩碎,好像整个天际都塌陷了下来。 冥主惊恐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发生嘶吼声。 秦承懿喷血倒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熊老师的身影掠出,但强大气息的爆发,直接把他又掀飞了出去。 那道光芒很是耀眼,让人看不清任何事物。 有一道身影在雪山里疾行,状若疯狂。 身在天弃荒原的观主皱眉看着雪山方向,他很清楚院长的选择,那道意志降临在世间,便可能出现在世间任何一个地方,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那道意志只能待在雪山里,而观主不能离开荒原,他一旦离开,那道意志会直接降临在荒原。 朝雾城里,王乘月跪倒在地,张口喷出一大滩鲜血。 司徒朝元低眸望着他,那道耀眼的光芒甚至穿透了朝雾城。 那丝丝缕缕的黑雾变得更清晰,司徒朝元微微侧目,终于察觉到问题,他当即便要出手彻底毁掉那缕黑雾,但黑雾的动作更快,迅速流动向石台,从李梦舟身上的伤口处涌入,本已快要昏死过去的李梦舟忽然睁大了眼睛,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座雪山。 见此一幕的司徒朝元面色阴晴不定。 而远在南禹枯禅的无念大师,在注视着棋盘的过程里,忽然吐血。 九皇子和道生连忙围上前来。 皆然大师很紧张的看着师兄,说道:“这是为何?” 无念大师急促地喘着气,一把按住桌案,紧紧盯着棋盘,沉声说道:“原来他留在世间的棋子不仅有宁浩然一人,李梦舟才是除他自己的身体外最适合承载其意志的躯体!”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四章 萍儿,等着我 皆然大师紧皱着眉头说道:“若宁浩然是他的孩子,那么最适合的该是宁浩然,为何会是李梦舟?” 九皇子沉思着,忽然说道:“或许是跟药皇龙渊有关?” 无念大师点点头,说道:“李梦舟是药皇龙渊费尽心思挑选的最合适的种子,又以药浴淬炼他的体魄,虽然药皇龙渊死了,但那颗种子其实也早已被催熟,现在正好被那个人的意志所用,归根结底,李梦舟早已是山外人,只是他比较特殊而已。” 道生很不解地说道:“但李梦舟曾在药王谷休养,如果有问题的话,药王辰儒不该看不出来啊?” 九皇子沉声说道:“药皇龙渊的能力本就比药王辰儒更高,就算看不出来也没什么意外的,而且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那个人的意志会降临,甚至把目标放在李梦舟的身上,也许正因李梦舟的特殊,他不受山外影响,药王辰儒哪怕看出来,也没觉得会出问题,才没有在意,亦是有可能的。” 无念大师的神情很凝重,他想着曾经看到的,再结合现在看到的,终于搞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拾起一颗棋子,那是一颗白棋,递给道生,“拿着它,去天弃荒原交给观主,他会明白的。” 道生没有任何疑问,很恭敬地接过那颗棋子,在施礼后,便离了枯禅。 无念大师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我得稍微活动下筋骨了,相信不久后,会有客人到枯禅来。” 皆然大师和九皇子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意识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 ...... 燕国雪山。 熊老师看着那深坑里的身影,天际好像在下着黑雪,黑暗笼罩着整座雪山,唯有一束耀眼的光芒照在萍婆的身上,她的瞳孔里是一片灰白。 有紫色电弧在苍穹之上撕扯着,那耀眼到极致的光芒横穿整个人世间,每个人抬头都能看到,那是天生异象,是院长的陨落。 在更远的地方,冥主急促地喘着气,他望着萍婆的身影,咧嘴大笑道:“你想把我弄死,可惜我还活着,刚才倒是真的吓我一跳,实乃天不亡我!” 但紧跟着他的脸色又变得很阴沉,因萍婆的气海灵元尽数崩散,他是半点好处没有捞到,没有掠夺到萍婆的气海灵元,那无疑是很巨大的损失。 熊老师来到萍婆的面前,将她缓缓放躺在地上,萍婆的神情很淡然,或许在她的想法里,她是死得其所的,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就算有遗憾,也能看得开。 熊老师的情绪很低落,他跟萍婆相识的时间已经漫长到记不起来,他们算是彼此理念很相合的,虽然到后来,熊老师在魏国执掌芍华书院,再到前往雪山看守镇魔屏障,他和萍婆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曾经的理念却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 他抬眸看向冥主,已然闲散惯了的熊老师,眼神变得异常凶悍。 他伸出手去,把萍婆的眼睛合上,然后一步步朝着冥主走去。 每一步的跨出,都有浩瀚如海的气息迸发出来。虽然没死但也身受重伤的冥主神情变得肃穆,他的体魄没有被打碎,但也有鲜血渗透出来,面对着身具强大气息的熊老师,虽然那股气息并没有萍婆那么强大,但反而在此刻给了冥主一种心悸的感觉。 “我晓得你,毕竟直接以老师为名字的,却也算独一份,处处都能长一辈,这名字取得相当好,在天下书院里,除了那小萍儿,你该是最强的一个,若我把你也杀死在这里,你们书院就断了大半传承,想想倒是很美的一件事。” 熊老师平静说道:“院长已经重伤你,我会拼命来杀你。” 冥主轻笑着说道:“我拭目以待,没能掠夺走你们院长的灵元,把你的灵元掠夺掉,却也不算亏。” 熊老师默默推出一掌,有浩然气翻卷而出,大地震颤着,雪花飞扬,仿佛有一柄柄利剑,自各方位围困冥主,刺骨寒意充斥在雪山里,砰砰砰地巨响在冥主周身炸开,但有体魄防护的他,却是硬抗着迈步上前。 秦承懿挣扎着起身,望向那一幅画面,冥主的强大是有些超出他想象的,而因有落青冥忽然降临的事情摆在前面,如今院长也已陨落,他的心里便又多了另一个念头。 他找到宁浩然,沉声说道:“我们得先离开雪山。” 虽然宁浩然早就想离开,但听到秦承懿这么说,他觉得有点意外,“你放弃了?” 秦承懿摇头说道:“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我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只是终归有些事情超出我的预料,收服山外修士虽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得保住自己的命,就让他们先相互斗着吧,我现在该把目标首先放在琅琊城。” 宁浩然不清楚秦承懿忽然在顾虑什么,但自那道意志降临在雪山开始,他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来越盛,因此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没有跟秦承懿一起离开,而是分道扬镳,对此秦承懿也没说什么。 在他们刚刚离开不久,雪山深处便掠来一道身影。 那是赶过来的余不寐。 他望着眼前的画面,正要去帮熊老师,但又有一道身影掠来,那道身影止步在萍婆身边,正是孤山客。 因那道意志的降临,虽然孤山客早已远走,但仍是在潜意识里再度返了回来,可在重新踏足雪山的时候,便也是萍婆陨落的时候,他清楚的感知到那股气息,由此压制了山外意识,但却是已更快速度出现在了这里。 望着静静躺在那里的萍婆,仿佛睡着了一般,孤山客身子在剧烈颤抖着,他缓缓蹲下,轻抚着萍婆的面庞,眼眶已然泛红,喉咙里亦有低沉地嘶吼声传出。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孤山客的心脏一阵阵刺痛,热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萍婆的脸却反而变得更清晰,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她注视着的是同样很年轻的幽王...... “我不该一直躲着,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都该告诉你,我只是想着自己承受,却从未想过你的煎熬,哪怕在你找到我的时候,我依旧想要远离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最该死的人是我才对。” “年轻时的猖狂与傲慢,到老了,又是那么幼稚可恨,我不该离开你的身边,我明明很喜欢你,我不会让你继续孤独着去走那条路,以后,我会永远陪着你。” “萍儿,等着我。” 孤山客站起身来,他攥紧手里曾经属于冥王剑仙的本命剑,杀伐气息蜂拥而出,震动着整个天地。 冥主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孤山客,“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剑仙?” “不对!你已堕入山外!” 哪怕探知到了孤山客的身份,但冥主并未感到欣喜,很显然对方并非自己人,那股惊天的杀意正在朝着他席卷而来。 熊老师是玄命上境的强者,而孤山客和余不寐都只是玄命下境的修为而已,但孤山客却是一位剑仙,那便不能单以境界来论。 孤山客已举起手里的剑。 强大剑意刺破云雾,耀眼的剑芒覆盖着雪山,有无数剑影分裂而出,直指冥主。 “区区下境剑仙,休想杀我!” 冥主一声戾啸,黑雾漫天卷来。 孤山客挥手间,剑意轰扯出道道惊艳弧线,沿途洞穿着雪雾,宛如流星雨划破天际,尽数朝着冥主轰击而去。 熊老师也没有怠慢,同一时刻出手。 氤氲而出的浩然气凝聚出一道极其耀眼的光芒,携裹着隆隆巨响,瞬间将得冥主包裹在内。 而余不寐也紧跟着拔剑出鞘,他虽然也没有领悟《蚕灭卷》的第三篇章,但仅是第二篇章就足够让他的力量匹敌玄命上境,便也意味着是有三位玄命上境的大修士全力出手。 冥主怒目欲裂。 眼前的画面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虽然成功杀死萍婆,但也被萍婆重伤,而孤山客、熊老师和余不寐三人的力量已然要和萍婆持平,又加孤山客是剑仙,非在全盛时期力量又打了折扣的冥主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拼命反击也阻挡不了被剑意轰穿身体,极其强悍的体魄,在孤山客那一剑下,也破碎开来,有熊老师的浩然气和余不寐的剑气紧随而至,冥主只能扬天嘶吼,他在求援。 而他的求援显然是有效果的,有黑雾汇聚而来,落青冥的身影自黑雾里透出,那艰涩地声音再次传来,战局很快从一边倒变成了势均力敌。 冥主嘴里喷着血,但猖狂地笑声却传出很远,“一群废柴!都给我去死!” 朝雾城里,那座石台上,黑雾席卷着,有道身影缓缓站起。 那是李梦舟,他浑身鲜血淋漓,相当不堪。 但他的神情很是淡漠,望着眼前的司徒朝元和王乘月,仿佛在看两只蝼蚁。 司徒朝元紧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李梦舟没有搭理他,只是微微抬起手,黑雾便剧烈颤动,紧跟着直接爆开,而待黑雾散去,石台上已无他的踪影。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五章 第一阵术师 司徒朝元望着那空空的石台,面色有些阴沉。 王乘月很是虚弱的持剑而立,轻声说道“是那个人的意志降临,虽尚不能确定李梦舟是否还是李梦舟,但你我是敌,我与山外是敌,你也与山外是敌,若你真有本事,便该去杀了他。” 司徒朝元回头看向王乘月,说道“你不可能想他死,而我暂时也不能让他死,我还没有得到《蚕灭卷》第三篇章,他倒是很会挑人,但归根结底,只是他的意志降临,否则他也不会直接逃走,具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教我。” 他正视着王乘月,说道“你先毁我西天门圣殿,又毁我东天门圣殿,杀我中圣殿门主,现如今更把朝雾城毁掉,我道宫弟子死在你剑下者不知凡几,院长已经陨落,接下来就是你了,很遗憾你不能看到我君临天下的一天。” 有呼呼风声在朝雾城里回荡着。 刺骨寒意深入骨髓。 王乘月轻吐一口气,他攥紧手里的剑,说道“我来雪山,便做好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准备,按道理来讲,你会死掉的可能性更大,但眼下的情况确实有很多超出我预料的,我很清楚若我死了,剑门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我必须得挡在最前面。” 司徒朝元说道“有时候你真的显得很蠢,虽然我也明白你根本逃不掉,甚至可能你也并不想逃,杀死你,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但相比于此,留下你,才会造成更多麻烦,就算我不忍,但你还是得死。” 王乘月举起手里的剑,说道“若被山外得到这天下,我更希望你能达成你的夙愿,起码你不会毁掉这世间,我不奢求你会放过剑门,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我也希望能杀死你。” 有浑厚地气息开始在朝雾城里氤氲而出。 亦有一道强大的剑意冲破朝雾城,直达天际,那抹剑光仿佛链接天地,绚烂地紫蕴传递到世间每个角落。 那是当世第一剑仙斩出的最后一剑。 身在西晋剑阁的上官琼羽清晰的看到了那抹剑光,剑山在轻微的颤动着,她望着雪山方向,剑阁里也飞扬着雪花,在那抹剑光的照耀下,变得很是透明,上官琼羽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而在世间某个角落,有两道身影正在雪地里行走。 他们抬眸望天,那抹剑光十分刺眼。 “是老师的剑。” 徐北寒忽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那抹剑光虽然越来越强盛,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即将彻底失去。 三师姐背着两把剑,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抹剑光,就像是最耀眼的太阳,普照着整个人世间,那道气息虽然很恐怖,却传递着暖意。 “我们得完成剑仙交待的事情。” 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徐北寒说道。 徐北寒点了点头,他有些话想说,但他想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便又没有开口。 姜国边境争战不休,各境都有燕附属军和燕军及道宫圣殿修士疯狂进攻,他们完全不在意损失,以命换命的打法,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往前冲锋,虽然姜军和魏军、晋军都在阻挡,但依旧被冲破了几道缺口。 待北藏锋、沈秋白和谢春风回到琅琊城时,发现城门已大开,城前留着战斗的痕迹,有着数不尽的尸体,而在琅琊城内亦有喊杀声在回荡着。 有百姓在奔逃,街道上也都是尸体,有道道灵光在各处呈现,那是阵术被开启的景象,但那道道灵光间似乎也有对抗,显然除了曹如山外,琅琊城里也出现了其他的阵术师。 但能以阵术抗衡曹如山的,整个世间貌似也只能找出一位。 谢春风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注视着那阵术对抗的画面,神情无比凝重地说道“能够在阵术方面压制曹大师的,只有南禹那位已入五境门槛的叫做夜星阑的阵术师!可南禹未参战,那夜星阑怎会出现在琅琊城里?” 北藏锋和沈秋白的面色也很凝重,这是他们也无法想明白的事情。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且琅琊城已被攻破,街道里躺着的除了有陌生的黑衣人也有穿着燕军甲胄的,更有姜国禁军和离宫剑院、不落山门的弟子,这场战斗显然已经打响很久。 他们当即分散开来,谢春风去救百姓,沈秋白则朝着那阵术光芒强盛的地方奔去,而北藏锋径直前往皇宫,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尸体,就连宫门前都是遍地死尸,鲜血洒满宫墙。 在东城门街道里,曹如山面色惨白,两道阵术在街道里对抗,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南禹阵术师,也是整个世间被誉为第一阵术师的夜星阑。 夜星阑虽然年纪已不算小,但看起来却很年轻,他穿着锦衣绸缎,面容白净,手持一把折扇,倒颇有翩翩佳公子的姿态。 叶瑾瑜站在曹如山身侧,他跟随着曹如山修习阵术,虽然时日尚短,但他在阵术方面确实有很高的造诣,不仅已窥门径,甚至能够布置出来不少小阵术,可他造诣再高,面对世间第一阵术师,也根本没有半点回击的能力。 但他依然悍不畏死的竭尽所能,配合曹如山的阵术,硬是跟夜星阑抗衡到现在。 “曹如山,你确是收了个好徒弟。” 世间阵术师本就稀少,相比纯粹的修行,修习阵术的难度也更大,很少有人会选择花费大量时间来修习阵术,而且若资质不够,那更是纯粹浪费生命,像夜星阑和曹如山这般站立在当世阵术师最顶尖的位置,想要找到一个满意的徒弟,亦是相当困难的。 夜星阑的夸赞倒也是发自真心。 曹如山沉声说道“南禹不愿参战,但你却独自跑到这来,想来是瞒着南禹跟燕国有合作,但无念大师不会不知晓,你在南禹颇受敬重,但经此一役,恐是回不去南禹了,我不知道燕国给了你什么好处,可你显然是走岔了。” 夜星阑微笑着说道“你很清楚,当年阵术师一脉被断了传承,剩下的阵术师只能依附世间诸国,当他们的一条狗,只是因为你我的阵术造诣最高,才表面上受尊重,但我一直以来都想着光复阵术师一脉,我跟南禹的路不同,在必要时候自然得做出选择。” “其实我不想杀你,毕竟你是除我之外世间最强大的阵术师,虽然无望跨入五境门槛,但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可我没想到你对姜国皇室如此忠心,居然肯为守护琅琊城付出生命。” “当年针对阵术师一脉的修士,归根结底,除了剑门外其他派系都脱不了干系,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对此感到很失望,便留你不得。” 曹如山的神情很凝重,阵术师一脉被断传承的时间太过久远,他在姜国琅琊城里生活,被姜国皇帝予以重任,早就看开曾经的事情,他只想守护琅琊城,找个徒弟把自己的衣钵传下去。 他已经把能教的都教给了叶瑾瑜,剩下的就靠叶瑾瑜自己钻研了,虽然他很想陪伴自己徒弟,给予徒弟更好的教导,但事到如今,他得先把琅琊城守住,那亦是他的使命。 “你得活下去,以后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帮你解答,你在修习阵术的道路上也势必会变得更难,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长为一名强大的阵术师,我本就没剩下多少日子可活,此战,我得拼尽所有,你不用感到伤心,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变得强大,继而打败夜星阑,那便是我的遗愿了。” 闻听得曹如山那些话,叶瑾瑜泪流满面,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的老师陨落时,我便不在身边,你也是我的老师,我绝不能再次离开。” 曹如山看着他,说道“薛院长不会怪你,而我自然也不会怪你,你没有别的选择,记住我说的话,你得替我守着琅琊城,不能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否则我死也不能瞑目。” 他推了一把叶瑾瑜,沉声说道“琅琊城里的威胁不仅有夜星阑,琅琊城就算城破,也不能被彻底毁掉,你的未来还很长,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速速离去,莫要再多言废话!” 有阵术拖着叶瑾瑜飞离街道,夜星阑淡淡笑道“我不能留你,又哪会让你徒弟活着,如此煽情的画面我很不喜欢,就让他留下来陪你,也算我给你留点曾经同门的情面。” 他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便有一座阵术直接拔地而起,就算是曹如山想要施展阵术,也得需要时间布置,但已入五境门槛的夜星阑,他的阵术造诣是远超曹如山的,挥手间布置下一座阵术根本是稀松平常的。 但街道里忽有剑锋划过,是沈秋白赶到,一剑劈碎了夜星阑的阵术。 可见到沈秋白的曹如山却并未感到惊喜,反而神色变得更为凝重,他没有再迟疑,催动仅剩的灵元,把整条街道的阵术全部开启,这条街里已经没有了百姓,所以他便无需顾虑,阵术直接把整条街道摧毁。 耀眼的光芒撕裂夜空,轰隆隆地巨响连绵不绝。 夜星阑眉宇间多出一抹冷色,他握着折扇的右手朝前轻挥,便又是一座阵术凭空呈现,竟是抗住了整条街道的阵术,那些阵术之强是完全足以杀死初入五境门槛的大修士的,可夜星阑除了是五境修士外,也是当世最强大的阵术师,曹如山的手段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就连沈秋白都被掀飞出去,但夜星阑却是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待得街道被夷为平地,夜星阑持着折扇轻轻一点,曹如山所在的位置,便有一座阵术生出,将其生生挤压而死,扬起漫天血雾。 夜星阑根本没有去看沈秋白一眼,轻摇着折扇,踏步离去。 沈秋白从废墟里爬出来,蓬头垢面,街道里的一切都被摧毁,就连曹如山的痕迹都无法找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画面。 远处是重新奔袭回来的叶瑾瑜,他跪倒在地,痛苦哀嚎,撕心裂肺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夜空里飘着黑雪,让得那副画面更显凄然。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六章 世间里回荡着悲鸣剑音 宫墙前,北藏锋望着那些奇形怪状趴在地上的尸体,鲜血在本就是红色的宫墙上描绘着更妖冶的一幅画卷。 他很难想象宫门也会被破,且不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本身就是强大的修行者,何况还有江听雨在,琅琊城里的情况显然要比他看见的更糟糕。 有黑雾悄然弥漫在琅琊城上空,在夜空里显得不那么清晰,但其实已经待在那里很久。 北藏锋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皇宫里很安静,并没有像别处街道那般喊杀声不绝,他注视着夜空里隐约可见的黑雾,想着得先保证陛下的安危,便一步跨过了宫门。 在通往大殿的道路上,随处可见躺倒的尸体,前方杵立着一道身影,是手持一把长剑,浑身染血的江听雨。 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将得道路完全堵塞。 “院首?”北藏锋紧蹙着眉头,那幅画面该是相当惨烈的一场战斗,望着直立在那没有动静的江听雨,他心里冒出一股很不妙的感觉。 江听雨是闭着眼睛的。 他手里的剑仍在往下滴着血。 前有死尸挡路,北藏锋站在较远的距离,昏沉地夜色,浓郁地血腥气味,让得此间氛围很是压抑,甚至让得他无法看真切此刻江听雨的状态。 但那股不妙的感觉在心里滋生的愈加强盛,他面色凝重地喃喃道“就连江院首也死了?” 他话音才刚落,江听雨便睁开了眼睛,“小子,你在咒我啊。” 北藏锋精神一震,连忙说道“您没死?” 江听雨略有疲惫的甩甩胳膊,没好气道“我只是杀累了,休息会儿,怎么可能会死,倒是你这家伙差点把我气死。” 北藏锋表达着歉意,紧跟着又说道“琅琊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燕军怎会攻进来?而且跟曹大师对阵的人莫非是南禹阵术师夜星阑?” 江听雨吐出口气,说道“各境敌军疯狂反扑,虽然被我军尽数阻挡,可也难免被钻进来一些宵小,除了道宫的力量,也有秦承懿的人,夜星阑的出现跟南禹无关,他是在跟秦承懿合作,说来说去,我终究还是小觑了秦承懿,他的手伸得很长,城破的根本原因就在夜星阑和阵术灵箭身上。” “陛下呢?还有陈国师他们?就算城破,城里的力量也应能阻挡,怎会如此惨烈?” 哪怕认真开始思考问题,但北藏锋更是觉得眼前的画面怎么也不应该发生。 江听雨说道“陛下无碍,只是受了伤,皇后娘娘在照顾,我得守在这里,你回来的正好,除有外敌破城,城内也有祸害,正议大夫王川投效了道宫,谋害了很多大臣,你得找到他,将他杀死。” “王川?”北藏锋倒是不太记得这个人。 江听雨此刻有些犹豫,他看着北藏锋,沉声说道“秦承懿尚且在都城里埋着后手,本以为杀掉徐鹤贤便是彻底铲除了秦承懿的党羽,但都城里有人隐藏更深,若到迫不得已只能弃城而去,可现在尚未到最后一刻,我们得拼命守城,等待柳飞羽率军从东境来援。” 他有些话并没有告诉北藏锋,因如果北藏锋知晓,只会白白送死,琅琊城虽被攻破,但所有人都还在抵御,只要能撑住,便还有得救,否则就真的只能放弃琅琊城,护送陛下离开了。 可柳飞羽的援军若不到,他们想离开也不容易。 东境的燕附属军已被柳飞羽打垮,因魏军的重新投入,帮忙镇压东境,目前柳飞羽是唯一能赶回琅琊城驰援的。 既是得知陛下无碍,北藏锋便按照江听雨的意思,解决叛贼。 看着北藏锋离去,江听雨凝视着某个方向,低声呢喃道“我得保护陛下,没办法帮你,希望你能撑得住。” 东城门街道的炸响也传递到皇宫里来,江听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浪费施展神游查探,但他也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面对世间最强大的阵术师,曹如山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虽然心里颇为哀伤,可他也得继续守在这里。 宫门前又有喊杀声出现,是新的敌人出现了。 北圣殿门主率领着数百圣殿修士,宋一刀除了手底下那些黑衣人外,也有近上万燕军,留守琅琊城的禁军本就很少,真正能抵御的力量也都被分散开来,各自谁也顾不得谁,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困局。 有西晋和魏国跟姜国结盟,虽然依旧清楚这场战争会打得很激烈,但事先谁也不曾想到,燕军能够直接攻到琅琊城来,是整个世间都小觑了司徒朝元。 琅琊城的百姓基本都被集中在了西城门区域,或是趁乱转移到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里,但在战争里难免会有死伤,尽管抵御的力量严重不足,但为了百姓安危,还是分散出了不少禁军保护,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的弟子都在过程里死伤惨重。 海棠山主和卓丙春都在各境参战,江子画和陆九歌他们则在东境遇险时,便跟随援军前往支援,而因在杀死徐鹤贤时,韩幼清气海被废,沈霁月便带着他回了通州的家,此刻并不在琅琊城里。 辛明在保护百姓的过程里战死,周洛带着悲痛的情绪,奋勇杀敌,可也双拳难敌四手,最终是因谢宁带着不落山门修士出现,周洛才勉强存活下来。 他们把百姓安排好,便又重返战场,在半道上碰见了谢春风。 看着自己亲弟弟谢宁浴血的模样,谢春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说出什么赞赏或鼓励的话,但他的动作也证明了一切,在这一刻,他看到了谢宁的成长。 虽然在战斗中谢宁拼尽全力,可在见到兄长的那一刻,他依然忍不住眼眶泛红,泣不成声。 谢春风按着他的肩膀,看向同样浑身血迹斑斑的周洛,和那些跟随在后面的离宫剑院弟子和不落山门修士,沉声说道“我虽然刚刚回来,很多事情都没有搞清楚,但战斗远远没有结束,只要你们还有力气,便随我再战!” “战!战!战!” 他们的情绪依然激昂,那一声声呐喊尽管很是沙哑,却透露出无尽的战意。 燕国雪山。 激烈地对抗仍在持续。 虽然冥主的体魄已碎,但在落青冥的协助下,熊老师不得不分出心来,只留孤山客和余不寐,而冥主纵然模样凄惨,却无败相,甚至猖狂大笑着,“就连观主当年都不能杀死我,哪怕我现在实力不复往昔,但仍可灭你们如蚁!” 孤山客神情淡漠,剑意在他身前缭绕,他握剑的手发白,也攥得更紧,刺耳的剑鸣声在夜空里回荡,有雄浑地气海灵元暴涌而出,尽数倾注在剑身上,让得那抹剑光更盛。 他无视猖狂大笑的冥主,眼眸里有一股决然之意。 山外意识侵蚀而来,他浑身都在发抖,面色惨白,可剑意却反而越来越盛,他在拼命抗衡着山外意识,朝雾城崩现的那道剑光覆盖而来,跟孤山客的剑意融合在一块。 使得孤山客的精神大震,将得山外意识一举压制。 “多谢剑仙相助。” 他轻声呢喃着,气海里的灵元也鼓荡的更激烈,在那一瞬间,气海灵元耗尽,整座气海迅速枯竭,但他的剑意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夜空里有爆鸣声炸响,闪电呼啸,近乎横穿整座雪山的剑意,伴随着孤山客双手持剑,猛地斩落,便毫不保留地轰击在冥主的身上! 那猖狂的笑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本已破碎的体魄,更是寸寸龟裂,彻底毁于一旦,冥主张嘴嘶吼着,黑雾席卷他全身,五脏六腑开始枯竭,继而直接爆开,狂风卷着雪雾刮过整座雪山。 黑烟丝丝缕缕朝着天际飘飞。 冥主的踪影已是半点不见。 孤山客站在原地,凝望着夜空,手里的剑悄然掉落,重重砸在雪地里,剑鸣之声仍在蔓延,只是却透着一股悲鸣。 他眼眸里的神采在逐渐消散,他断绝所有生机斩出那一剑,虽然杀死冥主,但自己的生命也就此消亡。 余不寐神情肃穆的看着孤山客,悲鸣的剑音在雪山里回荡着。 落青冥在嘶嚎。 熊老师踏天而走,将落青冥直接撕得粉碎。 黑雪再次降临雪山。 夜空里闪烁的星辰皆被遮盖,见不到半点光亮,一片死寂。 回首看向站在那里的孤山客,熊老师低沉着声音说道“在院长死得那一刻,他便也已视死如归,一生的错过,相互间的痴缠,却也只落得葬身同穴,或许,这亦是一种悲哀。” 悲鸣的剑音在回荡着,但却是另外一种悲鸣。 有两道悲鸣的音回荡在雪山里。 甚至回荡在整个世间。 熊老师浑身一震,他看向朝雾城,嘴巴变得有些干涩,喉咙里也有些生疼,“当世两位剑仙同时刻陨落,院长也没了,这世间还如何存活?” 余不寐面色惨白,那两道悲鸣的剑音似在诉说着什么,他也好像因此回忆到曾经不二洞那场火海,那时也有类似这般的悲鸣剑音,他的神情变得凄然,甚至有一种悲凉。 朝雾城里。 司徒朝元紧紧皱着眉头,他看着面前的王乘月,神色有些复杂。 王乘月站立笔直,他手里握着剑,脸上有着一抹笑意,他的眼眸里浮现出一道身影。 很抱歉。 没有对你说出那句想说的话。 虽然你总是对我很冷漠,但其实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我,有些话就该第一时间说出来,若迟了,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我想对你说得那句话 是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远在西晋剑阁的上官琼羽忽然心绪变得慌乱,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心口,那种心脏仿佛被搅碎的痛楚席卷她的全身,她的面色变得极其苍白,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 她重重摔倒在地,视线望着雪山的方向,仿佛听到了那一句话回荡在耳边,她咧嘴笑着,那笑声却渐渐撕心裂肺。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七章 剑仙已死,道宫当立 雪夜凝视着面前的韩一,聆听着那雪山里回荡着的悲鸣剑音,艰难地站起身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微微咧嘴,那被鲜血浸染的很是鲜艳的红唇,给他整个人也带来了很惊艳的感觉。 “剑仙已死,我道宫当立,这一战打了那么久,你们已经无力回天。” 韩一轻皱着眉头,说道:“当今世道确实是变了。” 院长和剑仙都死在雪山里,那是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象的事情。 虽然司徒朝元有朝雾城挡在前面,但剑仙和院长要杀他,哪怕有难度,但其实也并非不能做到,可镇魔屏障的崩碎,让得冥主降临,竟导致院长直接陨落,剑仙毁掉朝雾城,可司徒朝元得到蚕灭卷,剑仙也战败陨落。 那种种事件,都好像是上天站在司徒朝元那一边,带给世人更多的绝望。 席卷的黑雾正在从雪山里消散,那道降临的意志在离开雪山。 这场雪山里的战争似乎已经开始收尾。 欧阳胜雪现在没有多少心思去理会雪夜,他踉跄着脚步,直奔朝雾城而去。 “到现在还想着李梦舟,确也算师兄弟情深,但我想他更多的是愧疚吧,曾经被我三言两语就怀疑自己师弟,他其实并不蠢,只是心性不够,怪不得薛忘忧把离宫剑院的重担交在了李梦舟肩上。” 雪夜望着欧阳胜雪的背影,冷笑着说道:“但整座离宫剑院里都难堪大任,三先生什么都不管不问,四先生又叛出离宫剑院,大先生的肩膀抗不起来,五先生和六先生更是没有成长起来,李梦舟身上也有很多问题,可相比起来,除了李梦舟,薛忘忧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离宫剑院如何,韩一并不在意,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杀得死雪夜,剑仙和院长都已陨落,继续留在雪山是很糟糕的事情。 他看着尚没有走远的欧阳胜雪,几步便追上去,说道:“眼下的局面切不可鲁莽,只要司徒朝元没有得到完整的蚕灭卷,李梦舟便不会死,我们得先离开,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韩一能感知到司徒朝元和王乘月对战时,有运用蚕灭卷的第一篇章,但具体朝雾城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能知晓。 但能肯定的是,李梦舟对司徒朝元还有用。 欧阳胜雪也很清楚这个道理,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雪夜趁机挪动着位置。 他心里虽有偷袭的想法,但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韩一本身就是个疯子,就算同样身受重伤,也万万不可小觑,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欧阳胜雪注意到了雪夜逃走的动作,眼眸里瞬间变得冷厉,“不能让他活着!” 韩一望着朝雾城,淡淡说道:“我们先活下来再说吧。” 朝雾城前出现了司徒朝元的身影。 他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 若韩一有足够的把握,甚至哪怕只有一半把握,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出剑斩杀雪夜,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连一半把握都没有,司徒朝元没有死掉之前,他当然不愿意先死掉,相比拼尽全力杀死雪夜,他得留着力气活下来。 司徒朝元虽然只是站在那里,但极其强悍地压迫气息却覆盖着整座雪山,韩一浑身都变得有些僵硬,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欧阳胜雪,也微微变了脸色,他甚至因抗不住而直接瘫倒在了地上。雪山深处有两道身影掠出,他们分别抗着一人,来者是熊老师和余不寐,他们肩膀上抗着的自然便是萍婆和孤山客。 雪夜已站在朝雾城脚下,那座山虽被王乘月削平了一半,朝雾城也到处是残桓断壁,但对于身受重伤的雪夜而言,依旧是很难攀登的一座高山。 熊老师和余不寐的神情都很凝重。 余不寐把肩上抗着的孤山客交给韩一,沉声说道:“此局已不可破,但我们不能所有人都死在这,我来拖住他,你们以最快速度离开雪山!” 韩一一把抓住余不寐的手臂,急声道:“师叔不可!” 余不寐看向他,说道:“李梦舟是你三师弟的孩子,你得照看着他,道宫毁我不二洞,曾经我也被仇恨蒙蔽,但司徒朝元太过强大,你们最重要的是能活下去,仇恨的事情由我来背负,此战,无法避免。” 他没再多言,沉声说道:“快走!” 话音落下,他便纵身掠出,向着朝雾城斩出一剑。 熊老师一把拽住韩一,说道:“不能让他白死,现在赶紧走!” 他抗着萍婆的尸体,一手又拽着韩一,顺势伸腿把摊在雪地上的欧阳胜雪挑起,待欧阳胜雪站稳,其身影便急速掠出,欧阳胜雪紧跟其后。 但他们并没有跑出多远,身后便卷起了一场风暴,瞬间就将他们吞没。 属于玄命境大物的剑气斩击出来,撼动着整座雪山。 余不寐赶到雪山,本也是视死如归,他没有半点保留地催动着气海灵元,雄浑地念力也是源源不绝轰击在朝雾城前。 但面对余不寐的攻势,司徒朝元却淡定自若。 “当年你能活下来,是让我觉得很意外的,而我这些年里也是派遣了很多人查找你的下落,可惜一无所获,好在不二洞里并非只有你活着,可你那些年里在世间躲藏,亦导致我的心情很不好,现在你终于站在我的面前,但我也已经不需要你,我甚至懒得折磨你,就直接给你个痛快吧。” 司徒朝元轻轻抬手,配合着蚕灭卷第一篇章,太玄念力浩荡涌现,将得余不寐那虽然源源不绝但却相比太玄显得极其弱小的念力迅速瓦解,那道剑气也在抵达朝雾城前崩碎。 余不寐没有说任何话,他拼命催动念力,拼命出剑,只为能给熊老师和韩一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他的抵抗在司徒朝元面前终究显得无力。 他的怒吼声传递出很远。 雪雾逐渐弥漫开来,渐渐形成风暴。 雪夜艰难地爬到朝雾城前,先是向着司徒朝元施礼,然后望着下方被雪雾彻底覆盖的雪山,说道:“老师是要放过他们?” 司徒朝元看着同样被雪雾淹没的余不寐,那紧盯着他的眼睛,惨白的脸,都让得他不由眉头紧皱,淡淡说道:“我虽领悟了蚕灭卷第一篇章,但需得再巩固,何况世间还有观主和无念大师,又有那道意志的降临,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再领悟第二篇章,他们要跑便跑吧,总归是要死的。” 雪夜说道:“那李梦舟” 司徒朝元说道:“那道意志降临在了他的身上,也许他现在已不是他,冥主已被杀死,他也只是孤家寡人罢了,他的最终目标无非是天弃荒原,自有观主对付他,我也正好借着这个时间领悟蚕灭卷,到时,便可真正君临天下!” 雪夜想着司徒朝元只是初窥蚕灭卷的第一篇章,就能把剑仙杀死,蚕灭卷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更准确地说,是道宫太玄跟蚕灭卷的合加,堪称世间无敌,若他也能修习蚕灭卷 姜国都城。 正议大夫的府邸。 有部分燕军守在这里。 琅琊城已算是一座空城,街道里凌乱不堪,到处飘散着血腥气息。 姜国抵御的禁军基本被消灭殆尽,只剩部分禁军联合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的修士仍在抵抗,而正议大夫府邸里,是燕军暂时行军部署之地。 宫门虽然大开,可有江听雨一人一剑挡在那里,却也一直没能攻破,何况琅琊城里残余之众仍在负隅顽抗,他们得商议如何在柳飞羽率援军抵达琅琊城前,把琅琊城彻底占领。 北藏锋出现在正议大夫府邸前,立即便被燕军发现,因他是径直行来,也根本无意躲藏,他此来只为杀人。 “王川在这儿?” “你是梨花书院的北先生?” 守门的燕军纷纷将手搭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满眼警惕地看着北藏锋。 “回答我的问题。”能被直接认出来,北藏锋毫不在意,他神情淡漠,像是在闲聊天,但强大的气息已经提起,寒风吹拂着街道,让得府邸前的几名燕军兵士背脊发麻。 此时府邸里走出一道身影,人未至声先到,“北先生,许久未见,你确还是老样子。” 北藏锋微微挑眉,看着从正议大夫府邸里走出来的穿着青袍的中年男子,“宋一刀?” 宋一刀揖手见礼,微笑着说道:“若北先生没有回到琅琊城,尚且能够活下来,可惜,你得死了。” 北藏锋平静说道:“你只不过刚入五境门槛,府邸里的人也不足百,没什么强大的修行者,我把你们全部杀干净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事实上,我此来正是要这么做。” 宋一刀说道:“北先生自有说出这番话的资本,但琅琊城里的情况要远比你所看到的更糟糕,我敢出现在你面前,自是不怕你能杀死我。” 他站在府邸门槛前,那些燕军甲士都退到他身侧,紧跟着一道光柱在府邸门前呈现,那是一座阵术,出自夜星阑之手。 五境里的阵术师,基本就能在五境里无敌,前提是阵术能够施展得出来,而早就被布置好护着整座正议大夫府邸的阵术甚至要比曹如山布置的护佑琅琊城的阵术更强大。 护佑整座琅琊城的阵术仅能最高抵御知神下境大修士的全力一击,第二击就会崩溃,那也只在于曹如山的修为仅在四境巅峰,五境里才能施展的阵术,他就算懂得,也根本施展不出来,而相比起来,夜星阑却能轻而易举布置下曹如山根本布置不了的强大阵术。 哪怕夜星阑并不在正议大夫的府邸里,但阵术却是真实存在的。 北藏锋望着那道阵术,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仅是护着正议大夫府邸的阵术,想来夜星阑也不可能费心布置出最强大的阵术,北藏锋虽然没有破入知神境巅峰,可以他的资质,寻常普通的知神境巅峰修士也休想败他。 他毫不迟疑地抬起巨枝剑,抡动起来,狠狠劈在那道阵术上!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八章 那道意志,那个人 正议大夫的府邸剧烈颤动着,那座阵术的光芒尤为强烈,刺得身在阵术里的宋一刀微微眯起眼睛,阵术虽然抵御住了北藏锋那一剑,但以情况来看,想来很难再挡得住几剑。 他看向继续抡动巨枝剑的北藏锋,沉声说道:“看来是我有点低估北先生了,你那一剑的强大居然堪比知神境巅峰修士。” 北藏锋神情平静,根本没有搭理宋一刀,巨枝剑再次劈在那道阵术上,爆开地气流震碎了院墙,地板也寸寸龟裂,掀起的狂风甚至洗礼了整条府外街道。 宋一刀阴沉着脸,他自认正面遇到北藏锋,绝非其一合之敌,若是北藏锋打破阵术,他们怕是皆都没有命可活。 正在他思考着对策时,北藏锋已经又斩出第三剑,阵术颤动的光芒更显强烈,甚至某处已隐隐有裂痕出现。 王川从府邸里走了出来,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并没有修行资质,可他的胆子却很大,他从府邸里出来时稍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静下来,他虽不是修行者,亦能看明白眼前的局势,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北先生,我知你是来杀我的,而你也确实很容易便能杀得死我,但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要杀我。” 宋一刀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紧皱着眉头,欲要制止。 可不管王川到底要说什么,北藏锋都没有理会,他紧跟着又要斩出第四剑。 王川微笑着看了一眼宋一刀,似是要让他安心,说道:“我讲得是另外一件事。” 宋一刀了然,他倒是把那件事给忘了,正议大夫府邸里可是有筹码的。 掣肘旁人或许效果不显,但要威胁北藏锋,却是正好。 因那是王川做得事情,宋一刀在面对北藏锋时,没有第一时间便想到,也是因为北藏锋斩出那几剑,让得宋一刀心里有了些慌乱所致。 北藏锋的第四剑将斩未斩之际,王川的声音适时地再次响起,“当年梨花书院开考,我跟关慕云一同来到都城赴考,他以榜首的名次考入梨花书院,而我落榜,只能滞留在都城里等待朝堂殿试,可我们依旧是很好的朋友,我那好朋友此时也在府里,北先生要不要见一见?” 他的声音刚落,北藏锋的那一剑也停在阵术前。 王川微笑着拍手,便有燕军甲士很快把关慕云押上来,他倒是没受什么伤害,衣装很整洁,但神情却有些颓靡,仿佛提线木偶般被燕军甲士押着出现在北藏锋眼前。 如同王川所言,关慕云是真的把他当做好朋友的,但王川显然只是表面上跟他做朋友,单是关慕云以首名的成绩考入书院,而王川却落榜,便足够让他嫉妒了,虽有资格参加殿试,也成功入了朝堂,但在成为正议大夫之前,他自觉是承受了很多,他从底层如此快一步步爬上来,要说没有问题也是不可能的。 但王川运气好在因战争的爆发,让他更能如鱼得水,很多曾经极容易被发现的问题,都被他巧妙的避了过去,他自然想要坐在更高的位置上,琅琊城被攻破,生命受到威胁,他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自认为绝佳的选择。 关慕云是主动送上门来的,看着他急切要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被威胁什么的模样,王川心里实在觉得可笑,他本想借机杀掉关慕云,但考虑到琅琊城尚未被彻底占领,兴许让关慕云活着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而他现在更是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 他微笑着看向北藏锋,说道:“我很明白北先生若要破阵,必是能破的,但用刀杀死你的师弟,绝对要比你破阵的速度更快。” “师兄”关慕云恢复了点精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没有求北藏锋救自己,也没有想要自我牺牲恳求北藏锋出剑,他就那么呆呆的站在那里。 北藏锋没有说话,关慕云自考入梨花书院,除了跟随教习修行外,多数时候都有他的亲自教导,他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关慕云死在这里。 自觉有足够掣肘北藏锋的筹码,王川淡然自若。 而宋一刀也是冷笑一声,他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看戏的想法,只要北圣殿门主把那件事情做成,琅琊城就将彻底沦陷,他也得想办法攻破江听雨的那道墙,而在此之前,他需得迎接一个人的到来。 他从正议大夫府邸的后门离开,径直往南城门而去。 燕国雪山的外围。 暴风雪席卷整座雪山,让得积雪也更厚了几分。 韩一从厚厚积雪里爬出。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视线也很是朦胧,瘫在雪地上微微喘着气。 暴风雪冲散了他们,在韩一的周围不见熊老师和欧阳胜雪的踪迹。 此地距离道宫朝雾城也已经很远。 他耳畔里只有呼呼地风雪声。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很想要就这么睡过去。 忽有簌簌声响隐约入耳。 饶是在这种状态下,他的警觉性都没有减弱,可他也只能抬起眼皮,注意到一道身影的出现。 那好像是一位姑娘。 雪白的衣裙在雪地里显得更白,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他的视线也就定格在那双手上,因他的意识终是抗不住,就此昏死了过去。 欧阳胜雪双手撑地,急促地喘着气,他的脸色极其苍白,若非有熊老师及时找到他,他恐怕会死在雪山里。 苏别离和萧知南、叶桑榆也都在此地。 他们注视着躺在一旁的萍婆和孤山客的尸体,又默然地看向在眺望雪山的熊老师,压抑地氛围笼罩着此地。 叶桑榆的面色也很苍白,她的双眸甚至都变得有些无神,熊老师讲述的那些话,犹自回荡在她脑海里。 她明白李梦舟此刻一定承受着极大的折磨,但她却不能帮到李梦舟,甚至连他的人都找不到。 萧知南望向叶桑榆,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他会没事的。” 或许她是在安慰叶桑榆,也是在安慰自己。 苏别离的视线从萧知南和叶桑榆身上扫过,微微蹙着眉头,站到熊老师的身侧,说道:“司徒朝元是何意?” 熊老师平静说道:“司徒朝元一直以来都想得到蚕灭卷,那的确是很强大的东西,剑仙会死在他手里,不是因为司徒朝元已经世间无敌,而是剑仙毁掉朝雾城损耗了太多力量,或许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剑仙也已不是现在司徒朝元的对手,但绝不会败得那么快。” “相信司徒朝元很清楚那一点,相比剑仙,世间里还有观主,司徒朝元会把剩下的时间都用在领悟蚕灭卷上面,他得拥有足够轻易打败观主的强大实力,得到那般强大的力量并没有让司徒朝元变得盲目,反而让他更谨慎,但这样的司徒朝元却是更可怕的。” 苏别离沉默不语。 强大如剑仙都死在司徒朝元的手里,观主哪怕是天下最强,但司徒朝元若有足够的时间,或许就连观主也将不是他的对手。 可世间除了观主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司徒朝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领悟蚕灭卷,继续变得更强大。 欧阳胜雪艰难站起身来,苍白着脸色,说道:“韩一还没有找到。” 熊老师沉声说道:“虽然司徒朝元暂时没有工夫对付我们,但继续留在雪山依然很危险,你们带着院长和幽王的尸首,前往姜国北境等着,我独自留在这里寻找韩一,到时自会与你们汇合。” 他没有给那些少年多言的机会,便一步跨出,消失在雪山里。 燕国雪山很是广阔,茫茫白雪一望无际。 在距离道宫朝雾城很远的地方,宁浩然凝眉看着站在眼前的那道身影,沉声说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站在他眼前的是浑身血迹斑斑,神情尤为冷漠的李梦舟。 那双眸子似乎没有任何感彩,仿佛世间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动容。 而面对宁浩然的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某个方向。 宁浩然的耐心似乎很快被消耗干净,“你到底是他还是李梦舟?” 李梦舟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你得跟着我。” 宁浩然转身便走。 但他刚刚转身,李梦舟便出现在他面前。 宁浩然微微睁大眼睛,他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动静,就好像李梦舟一直都站在那里,望着那张极其淡漠的脸,宁浩然心头生出一股怒意,“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梦舟淡淡说道:“跟我走吧。” 他伸手搭在宁浩然的肩膀上,不容宁浩然拒绝,平地生出一股黑雾,便直接消失在原地。 而在朝雾城里领悟蚕灭卷的司徒朝元忽然睁开眼睛,紧紧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他居然没有离开?但你现在又要去哪儿?” 他想着那道意志虽然降临在李梦舟的身上,但从其第一时间便从朝雾城里逃走来看,那道意志并没有把握能够对付自己,又或者很清楚绝非自己的对手,自然也绝不可能直接前往有观主守着的天弃荒原。 但除了天弃荒原,那道意志又能去哪里呢?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七十九章 听雨守宫门 姜国都城。 谢春风站在街道里,望着那躺在地上装扮不同的诸多尸体,紧紧蹙着眉头,似是隐约发现了某种问题,总觉得像是遗忘了什么。 他不断打量着那些尸体,眉头也越皱越紧,“怎的不见摘星府修士?” 没错,各处街道里拼杀的都是姜国禁军和离宫剑院、不落山门的修士,也包括有书院弟子,却根本不见摘星府修士的踪影,甚至连那些战死的修士里面,都不存在摘星府的弟子。 谢宁和周洛面面相觑。 “自敌军忽然出现在琅琊城外,再到大规模的阵术灵箭破城,夜星阑打碎护城阵术,战争便彻底打响,琅琊城里乱成一团,我们也不曾想过摘星府,但好像真的在那时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们。” 谢春风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琅琊城上空有淡淡黑雾覆盖,那更像是夜空里的乌云,而谢春风忽然发现,黑雾笼罩更浓郁的地方,却是梨花书院的上空。 时间倒回到北藏锋他们未回来前。 夜已深。 但琅琊城里却是亮如白昼,处处战火升腾。 梨花书院里,归海断空凝视着琅琊城的视线转回来,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那道身影。 北圣殿门主穿着一身白袍,双手负于背后,淡淡笑着说道:“那传递到整个世间的剑意你是清楚的,还有更早呈现出来的浩然气,那意味着院长和剑仙都已陨落,我道宫大获全胜,就连琅琊城也被攻破,你们继续反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归海断空平静说道:“虽同为玄命境,但我略高你一境,你并没有胜算。” 道宫五座圣殿的门主除王行知在玄命上境,其他四人都只在玄命下境,而在整个世间里,玄命上境的存在其实也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已经死掉的王行知,一个是熊老师,第三个便是归海断空。 哪怕相比熊老师和王行知,归海断空都要弱上半筹,但亦不是玄命下境修士能够轻易抗衡的。 北圣殿门主笑着说道:“你目前是琅琊城里最大的威胁,我自当会拼尽所有来杀死你。” 山下有道身影渐渐行至。 那人穿着飞星服,那是摘星府修士的装扮,但跟多数白色飞星服不同的是,来者的衣裳是黑色的。 归海断空微微皱起眉头,说道:“陈莫西,我该认为你是来帮我的么?” 北圣殿门主有恃无恐的模样,陈莫西此时此刻出现,都不怪归海断空会有怀疑,哪怕他很不能相信,可如果陈莫西真的有问题,那必将是极其糟糕的。 陈莫西缓步行来,神情平静说道:“我虽然不是来帮你的,但你也不要误会,我跟北燕道宫没有任何牵扯,只是北圣殿门主要除掉你,恰巧我也有这个意思,你的境界要高过我们两个人,若要杀你,我们自然得暂时合作。” 归海断空面色有些肃穆,说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有问题,既然你跟北燕道宫没有牵扯,那就只能是跟秦承懿有牵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秦承懿逃离琅琊城时,你虽被阻拦,但其实是完全有时间把秦承懿留下的,只是你没有那么做而已,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何会站在秦承懿那边,他能给你什么好处?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陈莫西淡淡说道:“我虽贵为姜国国师,但其实毕生所愿都是要带领着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姜国的权势对我而言,意义不大,谁当皇帝对我而言,也没甚区别,我并非给秦承懿做事,只是我们之间没什么冲突,他若能当皇帝,合整天下书院,倾注资源给予我摘星府,我就能完成我所愿。” 归海断空沉声说道:“就只是因为这样?你何故觉得秦承懿会说到做到?又为何不将这些事情告诉陛下?想来姜国若能有第二座山海清幽,陛下没理由会反对,你何必偏偏把选择放在秦承懿的身上?” 陈莫西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没跟陛下提及过,若非毫无希望,我又怎会做出这种选择?何况就算秦承懿当了皇帝又能怎样,若他能助我,自是最好,若不守承诺,我自会把他再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其实皇帝陛下并非是直接拒绝给予摘星府强大的资源,而是姜国有万千子民,也有万千修士,要给足摘星府能够跨入山海清幽的资源,姜国必会受创,起码要把燕国的问题解决,姜国后顾无忧才能考虑。 一座山门想要入得山海清幽其实相对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那就是只要陈莫西能够跨入玄命境界,自然便能入得山海清幽,但这件事情说来简单,却也是极难,玄命境界的门槛哪那么容易就能跨过去。 要给予陈莫西能够轻松跨入玄命境界的资源,本身就是没有数的,那不在于有多少资源,陈莫西本人也是关键,哪怕陈莫西现在已经半只脚跨入玄命境界,可谁也不能保证,要让那另外一只脚也跨过去,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和资源。 若换作平时,皇帝陛下也会尽可能给足资源,但姜国身处天下必争之地,世间诸国虎视眈眈,身为皇帝哪敢用所有百姓的生命来赌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 虽然陈莫西懂得这个道理,但他现在年纪确实也不小了,事到如今总得做出个选择,否则想要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归海断空不清楚其中缘由,但陈莫西决心要站在对立面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没有继续要讲道理把陈莫西再劝回来的想法,堂堂姜国国师,开创摘星修士派系的一府之主,决定好了的事情,自然有深思熟虑,哪是随便几个道理就能动摇的。 而陈莫西虽尚未跨入玄命境界,但其独创的能够借助星辰之力修行的方式,足以让他的力量轻易跨入到玄命境界里面,再加上本就在玄命下境里的北圣殿门主,若以太玄念力来攻,归海断空真没有信心能够撑得住。 他此刻的情绪很糟糕,若他死在这里,琅琊城就要彻底沦陷,全城的人都得死。 南城门外。 秦承懿抬眸看着夜空里的黑雾,神情变得很凝重,宋一刀在讲述着琅琊城里的局面,但秦承懿却没有认真去听,他只是在想着,黑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直接打断宋一刀的话,说道:“城里没有发生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宋一刀怔了一下,说道:“殿下所谓奇怪的事情是指什么?” 秦承懿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夜星阑在哪儿?” 宋一刀说道:“他杀死曹如山后便不见了踪影。” 秦承懿沉声说道:“你去把他找回来,江听雨由我亲自对付。” 宋一刀没有迟疑,快速离开。 秦承懿抬脚跨入南城门,径直朝着皇宫而去。 再一次重新回到琅琊城,望着街道里那躺满的尸体,他的心情出奇的平静。 宫门前堆积着更多的尸体。 已然没有落脚之处。 秦承懿站在宫门前,定睛望去,隐约能见持剑而立的江听雨的身影。 “江院首,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回来吧。” 两者的距离不算近,只能互相看到模糊的身影,但却丝毫不耽误他们的对谈。 “秦承懿,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若非身在朝堂,若能在江湖里碰到,我会很愿意跟你做朋友。” 秦承懿笑着说道:“很难得听见江院首说出这样的话,事实上,江院首的确不适合待在朝堂,若非是你跟秦宣先当了朋友,想来现在就不是你挡在这里,而是跟我一道打进去,确是很遗憾的事情。” 江听雨甩了甩胳膊,说道:“我现在很累了,是你很好的机会,要不要试试?” 秦承懿说道:“就算江院首很累,我也亦不能小觑你,但试一试却也无妨。” 他其实没有把现在的江听雨放在眼里,哪怕是面对玄命境的大物他都能有一战之力,又何况是对付很疲累且修为仅在知神境巅峰的江听雨。 但琅琊城上空弥漫着的黑雾终归让他有些忌惮。 他很早便离开了雪山,只清楚那道意志降临,并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唯一能清楚的便是院长和剑仙陨落时天地间生出的异象,想来最终获得大胜的人是司徒朝元,而黑雾出现在琅琊城,便很可能是那道意志来到了琅琊城。 他得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抬腿踩着那些堆积的尸体,秦承懿跨入宫门。 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 宫墙内的肃杀之气瞬时变得更为浓烈。 夜空里飘着飞雪,地面尽是鲜艳红色。 江听雨手里的剑在震颤着,待得秦承懿距离越来越近时,那把剑便骤然掠出,席卷着一股浓郁血腥气,伴随着炸裂声响,直击秦承懿面门。 秦承懿抬手,挥刀,便将得那把剑直接磕飞,纵身掠起,长刀高举,猛地砸落。 地面寸寸龟裂,劲风呼啸着拍击在两面宫墙上,无数碎石崩飞。 江听雨伸手召回那把剑,剑锋旋转着,把碎石打成齑粉,在秦承懿那一刀当头砸落的瞬间,他一把抓住剑柄,双腿绷紧发力,抡动手臂,甩起长剑,迎击而上。 嘭地一声震响。 强大气流弥散而出。 江听雨接连倒退十数步,张嘴便喷了一口血。 秦承懿身影轻飘飘地落在江听雨原本所站的位置上,轻声说道:“江院首,你是挡不住我的,如今院长已死,归海断空也撑不了几时,那个位置是注定属于我的。” 江听雨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淡漠说道:“我既是天枢院的院首,便该死守宫门,我说要阻,你便不能进。” 秦承懿挑眉说道:“那我把这句话也还给你,我要去,你便不能拦。” 江听雨出剑。 狠狠斩击在秦承懿胸膛处。 带起血花四溅。 然而秦承懿仅是微微皱眉,便咧嘴笑道:“你这一剑跟挠痒痒没甚区别。” 看着秦承懿胸膛伤口可见的复原,江听雨瞳孔骤缩。 紧跟着秦承懿一刀扫出,江听雨便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夜空里有惊雷炸响!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章 照亮整座城的光 雨雪携裹着砸落大地,闪电在夜空里纵横交错着,惊雷震颤着整座琅琊城。 秦承懿伸脚踩在江听雨的胸膛上,浑身被雨雪打湿,伴随着鲜血淌落地面,他持刀抵住江听雨的脖颈,淡淡说道:“这便是你的命。” 江听雨轻咳着,雨雪砸落脸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我的命只属于我,谁也夺不走。” 秦承懿说道:“可你把命给了秦宣,你为他死守宫门,也只是平白丢掉性命。” 江听雨咧嘴笑道:“那是我的命,自然由我来做选择。” 秦承懿低眸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很早以前就有意招揽你,可又很清楚你不会帮我做事,能够亲手杀掉你,倒也算不得遗憾。” 江听雨笑道:“你杀不死我。” 秦承懿挑眉看向前方,那里出现一道身影,他微微摇头说道:“我能杀得死你。” 他刀锋倾斜,醒目的血痕浮现在江听雨脖子上,但忽然有耀眼光芒迸发出来,秦承懿整个人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江听雨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来,望着有些惊讶地秦承懿,说道:“我的身上被曹大师布置下了阵术,就是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我其实没有很多信心能够守住宫门,自然得做些后手。” 皇后娘娘站在了江听雨身侧。 “您不该出来的,我还能撑得住。” 江听雨侧目看向她。 皇后娘娘轻声说道:“有范无味帮忙照顾着陛下,宫门前不能让你独自抗着。” 秦承懿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倒是很熟悉的画面,当初在璐王府里,便是这般场景,那时我只想逃,而现在我只想攻,不管怎么说,当初逃离琅琊城也算很狼狈,终归是有机会再还回去。” 江听雨说道:“那次让你逃了,但这次,你逃不掉。” 他剑指着苍穹,雨雪变得更为汹涌,洗礼着整座琅琊城,雨珠隐藏在雪花里,化作一支支利箭,在宫墙之内肆意溅走。 皇后娘娘挥手掀起一道飓风,雨雪席卷在宫墙里,阻隔了秦承懿所有退路。 秦承懿神情平静。 飓风裹挟着雨箭轰击在他的身上,虽是让秦承懿身体千疮百孔,但却对他根本造不成生命威胁,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御的进攻。 刀锋所向,飓风泯灭。 刀锋所指,雨箭皆碎。 “若我没点能耐,独自对付你们两个人真的很危险,可惜你们根本杀不死我。” 那对第一次见到这般画面的江听雨和皇后娘娘而言,自是很可怖的场景,想着秦承懿莫非是不死之身? 当初要逃离琅琊城是秦承懿没有要把自己跟山外有牵扯的秘密暴露出来,也是因院长还活着,他根本无法坐稳那个位置,而现在院长已死,山外意志降临,他亦无需再隐藏。 雨雪声不断,江听雨和皇后娘娘震惊无言。 秦承懿步步紧逼,“我很好奇曹如山在你身上布置有几道阵术,是否还能再抗得住我一刀。” 曹如山终究不是夜星阑,阵术的能力是有限的,且不管曹如山留下几道阵术,秦承懿都有信心在一刀里将之全部击溃。 皇后娘娘虽曾是差点当上蒹葭苑山主的人,但自从入宫,便也很少再修行,始终没能破入知神境巅峰,本就处在弱势的她,面对秦承懿那可怕的能力,江听雨又在极端疲惫的状态下,不由心生一丝绝望。 许是感受到了皇后娘娘的情绪,江听雨阴沉着脸,攥紧手里的剑,他们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在柳飞羽率领援军到来之前绝不能退却。 江听雨箭步上前,强制给自己打起精神,照亮半座城的一剑狠狠斩落! 虽然秦承懿能够治愈自己的伤势,但其实也是有限度的,他没有继续用身体硬抗,而是同样斩出一刀,那一刀的光芒更盛,照亮了整座城。 光芒映照在叶瑾瑜的身上,他缓缓抬头,红肿的眼睛里有着一抹决然之意。 他看向沈秋白,沉声说道:“摘星府有问题,你能出现在这里,我暂且选择相信你,若你能让摘星府的力量投入战斗,琅琊城便能继续撑下去,否则我们都得死,我得帮助江院首守住皇宫,你回去摘星府自能明白。” 他没有多言,因为时间确实不能再浪费,那道照亮整座城的光芒尤为刺眼,似乎正预示着琅琊城蹦毁的前兆。 望着以最快速度朝着皇宫方向奔去的叶瑾瑜,沈秋白愣在原地。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时变得很难看。 有关老师的想法,其实他很早就清楚,他的毕生所愿也是继承自老师的想法。 只是老师选择在这种时机动手,他不知道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阻止。 他的精神变得有些恍惚。 或是那道刺眼的光芒所致,又或是他情绪里的复杂感觉,导致他脑袋刺痛,陷入到了一种迷茫里。 陈莫西的想法是在沈秋白脑海里根深蒂固的,他一直都在全力前行,想要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但若以覆灭姜国为代价,那是否显得太过沉重。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阻止老师。 但他没有察觉到的是,有黑雾环绕在他周身,他的脑袋里是一种想法,可他的身体似乎在被另一种意识所操纵,而他竟毫无所觉。 他步履有些蹒跚地向前走去。 脑海深处的某个念头在渐渐被放大。 天弃荒原。 观主抬眸望着弥漫而来的黑雾,那些黑雾经久不散,他能感知得出来,黑雾虽然降临在荒原,但那个人的意志并没有出现,但很显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黑雾只是在观察,那个人终究会来。 有清脆脚步声渐渐响起。 观主侧目望去,那是风尘仆仆片刻不停歇从南禹枯禅赶来的道生。 “大师让我把这颗棋子送来,说是观主一见便知。” 道生很是恭敬地将无念大师交给他的白棋递到观主眼前。 望着那颗白色棋子,观主沉默不语。 黑雾很黑,而白棋很白。 他拾起那颗棋子,攥在手里,平静说道:“看来无念大师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只希望这颗棋子它真的是白色的。” 道生看着那颗棋子,很显然就是白色的,心里虽有很多困惑,但他没有吭声,而是再次施礼,躬身告退。 清风拂着雪沙,带起一股热浪,那是很怪异的现象,但在南禹枯禅前又很稀松平常。 黑火山群并没有因天寒地冻而冻结,清风出自枯禅寺,好像四季都在同时作用着。 夜幕很深沉,繁星点缀在高空。 但很快便被一层黑雾所遮蔽。站在小院里闭目养神的无念大师缓缓睁开眼睛,他微笑着说道:“客人到了。” 九皇子和皆然大师神情凝重。 峡谷前出现了两道身影。 望着坐落在此的古刹,宁浩然紧紧皱着眉头,“你为何到此?” 李梦舟淡淡说道:“当年不二洞被毁,世间唯独无念大师最清楚,但他向世人撒了谎,我一来要杀无念,二来要入望来湖。” 宁浩然有些震惊地看向李梦舟,“你的意识到底属于谁?” 李梦舟微微凝眉,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属于我,也属于他。” 宁浩然不明白到底哪个他才是主观意识,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那个人的意志虽降临在李梦舟的身上,但他们似乎在相互影响着。 他默默看着那座古刹,李梦舟要杀无念大师,也许那个人也想杀,只是他们要杀的原因不同,宁浩然很能体会这种感受,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种很复杂的情绪纠缠。 但至少能够证明的是,那道意志并没有真正成功降临,而是只能潜移默化的来影响李梦舟,但两道意志实则势均力敌,从而冲撞出了第三种意志。 是那两道意志在共同驱使着李梦舟的身体,但又是以第三种意志呈现出来。 峡谷里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是一群穿着僧衣的修士,有灰白胡子的老僧,有面容刚毅的僧人,也要稍显青雉的小僧,他们人手一杆仿若木棍的权杖,堵在峡谷前。 李梦舟望着他们,轻声说道:“南禹被称为佛国,庙宇遍地皆是,信徒众多,在世间的影响力绝不弱于梨花书院和道宫,而在这场战争里,南禹若要选择谁,敌对方都将会面临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所以姜国和燕国都想争取跟南禹结盟,而你们选择中立,到底是真的不想参与战争,还是想要保存实力?” 九皇子从峡谷里走出,站在那些枯禅修士身前,眯着眼睛说道:“阁下到访我枯禅,又意欲何为呢?” 李梦舟平静说道:“我入过千海一观,也登过招摇和剑山,在朝雾城里也待过,天下气运圣地,就只剩你们南禹枯禅的望来湖,那是我的目的之一,但我更想做的,是杀死无念大师。” 九皇子眉头紧皱,沉声说道:“你在我枯禅前如此放肆,是欺我枯禅无人否?” 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枯禅修士齐声高喝,有佛光照耀,笼罩着整座枯禅。 宁浩然神情凝重,有资格待在枯禅寺里修行的,修为最低也得在四境,虽然那些枯禅修士不足百位,但只是四境巅峰者便多达十几,入了五境的大修士也有四位,九皇子的修为更是在知神境巅峰,那俨然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魏国悬海观是本身修士数量就不多,而天下书院和北燕道宫因战争的缘故,死掉的强者不计其数,西晋剑阁里除了剑仙外,五境的存在也同样很少,但没有参与战争的南禹枯禅却依然具备着无人折损的鼎盛力量。 这还只是待在枯禅寺里的修士,诏平城里必然也有一些枯禅修士,且南禹信奉枯禅的附属国虽比不得道宫那般庞大,也是不容小觑的。 然而面对这股力量,李梦舟却依旧神色平静,淡淡说道:“玄命以下者,在我眼里皆是蝼蚁,就算是玄命,也只配当我的狗。” 那是很可怕的豪言壮语,但其实也是实话,如帝君林敢笑和冥主这些山外至高强者,哪一个不是入了玄命的大物,归根结底也真的只是山外的狗。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一章 那座古刹前的对弈 在那些枯禅修士震惊于李梦舟的言论里时,峡谷中也传出一道声音,“七先生,你我虽未曾谋面,但我其实也算认识你很久了,而那道意志也同样如此,我们没见过面,但却都很熟悉彼此。” 挡在峡谷前的枯禅修士分列两旁,露出了缓缓行出的无念大师的身影。 无念大师盛名于他的算术,但其本身的境界也早已达到玄命境的巅峰,或许无念大师并非观主之下的最强者,然其可怕之处,有时绝不弱于观主,那便来源于他的算术,能够提前洞察先机。 南禹也因无念大师的存在,总能避开祸患,长治久安,在某种方面,也算是世间一片净土。 而李梦舟就要来打破这方净土。 “大师很会下棋,我能出现在此,想必在大师的棋盘里也早已是很清晰的事情,或许你为此做足了准备,但不管你摆下何种棋局,我只需掀翻你的棋盘,便可大获全胜。” 无念大师注视着夜空里蔓延地黑雾,初才众枯禅修士迸发而出的佛光也只是照亮了一瞬,待佛光消散,黑雾便又重新笼罩住枯禅寺,且比原先更浓郁了些。 他轻声笑着说道“我一直都在猜测你的降临,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我猜想到你的意志会降临在雪山,便清楚你暂时需要一个载体,我最先想到的是宁四先生,而事实证明我错了。” “但我又很快醒悟,七先生的踪迹二度从我棋盘里消失,前因是李道陵,后因却是你,你一早便选好了目标,只是太过隐晦,从而让我有所忽略,自此我又开始思考你选择七先生的原因,思来想去,貌似答案是很清楚的。” “其一是七先生本就被药皇当做种子淬炼过,那颗种子药皇吃得,你也能用得,其二是七先生几乎走遍了天下气运圣地,两种原因的结合,便是你最适合的选择。” 九皇子和宁浩然都有些震惊,恐怕世人都会很困惑那道意志为何会降临在李梦舟的身上,而原因却是一早就注定的。 无念大师望着沉默不语的李梦舟,继续说道“被药皇淬炼的种子是起因,正如药皇会选择七先生,是因他内心深处潜藏着极端的黑暗,那都是仇恨所带来的,也跟七先生以前的经历有关。” “而他踏足天下气运圣地,领悟了每一座圣地的玄妙,便相当于是你再度催熟那颗种子的养料,当世天地气运虽已复苏,可远不能跟天下五座气运圣地相比。” “你的目标终究会是天弃荒原,而有观主拦在那里,你根本不敢出现,借助五座气运圣地,甚至掠夺我的灵元,是你唯一能够跟观主抗衡的机会。” 李梦舟漠然看着无念大师,忽然笑道“大师果真不愧是大师,看得相当透彻,但你既然清楚这些,却依旧等着我到来,若非愚蠢,便是有自信能够在此杀掉我?” 九皇子和那些枯禅修士皆是神情凝重,那道意志降临在李梦舟的身上,杀死那道意志便也极大可能会杀死李梦舟,可对天下苍生而言,若能最低损失的解决灾祸,把李梦舟和那道意志一同杀死,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姗姗来迟出现在峡谷前的皆然大师却很清楚,就算杀死李梦舟,那道意志也很难被杀死,这将会是一盘极难把握的奇局。 但无念大师对此似乎有很高的兴致,若棋局很轻易能被打破,便反而是很没有意思的事情。 生死在这场对弈里反而 不是最重要的,输赢才最关键。 “魔主的意志不死不灭,虽然至今都不清楚那是否真的不死不灭,但不管是在荡魔时期,还是当世落青冥的存在,都在证实着,我自然不敢说能杀死你的意志,但只要让你此行无果而返,我便算赢了。” 无念大师微笑着说道“这将是我毕生里最大的战役之一,也或许是我最后一场战役,那我自将认真对待。” 李梦舟平静望着他,心里自然会有些顾虑,无念大师等在这里,便该有充足准备,但他又想不清楚无念大师到底准备了什么底牌。 他不管怎么想,自己赢得希望都很大,但反而因为这样,才透着更大的问题。 因为无念大师是世间里极端聪慧的人物,每一步棋他都有早早深思熟虑,每一颗棋子都会落在最关键的位置上,如此大的问题摆在眼前,谁知道等在后面的会不会是陷阱。 李梦舟很想让自己的心思再简单点,可面对无念大师,他只要棋差一步,就将满盘皆输,根本容不得他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只能抽丝剥茧,同样把每一步都得算计好才能有胜算。 若他拥有原本鼎盛的力量,便可直接毫无顾虑的毁掉整座枯禅,以强大的力量一路碾压下去,但可惜,他目前并不具备那股力量。 看着沉默不语的李梦舟,无念大师神情也变得稍有凝重,其实那道意志是很骄傲的,而那又并非很单纯的骄傲,但他却也能看得出来,那道意志并没有完全占据李梦舟的身体,两股意识在相互影响着,那情况就会出现很多可变性。 从而也能让他的棋路有很多条可走。 他在认真地看着李梦舟。 直至李梦舟的眉头越皱越深。 峡谷前便生出一股飓风。 携裹着刺骨寒意,好似要把较远距离的黑火山群都要冻结。 李梦舟的意志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份顾虑似乎消减了许多。 无念大师微微眯起眼睛,消减掉那份顾虑的意识显然是属于李梦舟原本的意识,因魔主的那道意志更清楚眼前的局面,也更了解无念大师,有顾虑是不可避免的。 但受到李梦舟原本意志的影响,从而导致两股意志冲撞出来的第三股意志又把魔主的意志压制了下去,那并非是让李梦舟原本的意志清醒,而只是因此打消了一些魔主意志的顾虑,那显然并非一件好事。 在李梦舟原本意志的影响下,有所顾虑的姿态变成了想要殊死一搏的姿态,归根结底,这算是李梦舟跟无念大师第一次见面,不管曾经有多少听闻,又如何深知无念大师的强大,终归只是听闻,反而让他有敢搏一把,哪怕可能会付出很惨烈代价,也要拼命去博的勇气。 那无关魔主意志,而只是两股意志的认知问题。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两股意志又在相互影响着,使得第三股意志也变得更强大。 “倒是一件麻烦事。” 感受着刺骨寒风袭来,黑雾在枯禅上空凝聚,无念大师脸色深沉。 他针对魔主意志的第一次博弈,却是被李梦舟的意志所翻盘,好在那只是第一步棋,他轻轻抬手,便仿若有一座大山轰然砸落,将得李梦舟前进的脚步阻隔。 也将得那刺骨寒 意隔开,山前是冰雪冻结,山后是暖意升腾。 李梦舟凝眉望着那座‘山’,挥袖时,便有剑振鞘而出,剑意疯涌,瞬息贯穿那座‘山’,寒意再次席卷枯禅寺。 无念大师同样挥了挥袖子,烈阳瞬间悬空高挂,驱散黑雾,打破夜幕,炙热地气息烘烤着大地,黑火山群仿佛在此刻喷发,温度达到了某种极致,一股股灼浪扑面而来。 站在峡谷前的那些枯禅修士和宁浩然、九皇子他们都没有受到影响,在他们眼里,李梦舟和无念大师都只是站在原地,做着简单挥袖出剑的动作,天地万籁俱寂,但他们都很清楚,一场匪夷所思的战斗正在最激烈的时候。 寒意被灼浪驱逐,瞬息间李梦舟便汗如雨下。 但他面庞坚毅,咬紧牙关,再次斩出一剑。 飞雪自灼浪里生出,很快便席卷大地,夏天和冬天的转换,也仅在那一眨眼间。 皆然大师在观察着两个人每时每刻的状态,忽然开口说道“师兄已然占据上风。” 闻听此言的那些枯禅修士都面露喜色。 皆然大师又说道“但李梦舟的反击也在越来越强烈。” 九皇子沉默片刻,说道“仅是一道意志罢了,老师不可能会输。” 那些枯禅修士心里都有这种想法。 可皆然大师却有点忧愁。 按正常情况来说的确是没错,但无念大师目前的状态其实算不得强盛,自他察觉到寿元将尽时,其状态便每况愈下,若能撑得住自然没问题,可若撑不住 沧海之水倒流,吞没着整座枯禅,李梦舟剑意煌煌,压制整片沧海,无念大师仿若无比高大的巨人,伫立在沧海之巅,他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一股股压迫感却排山倒海而来。 烈日炎炎,悬于高空,天如盖,地如锅,沧海之水沸腾,炙烤着李梦舟的意志,让他脑袋如撕裂般疼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若无法完整阅读,请下载app或关闭畅读模式。安卓点击网址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二章 挡在眼前的那堵高墙 姜国都城。 梨花书院里。 有莫名气息在此间流动,原本属于此地的书卷气早已消失不见。 夜空里的黑雾也已消失无踪,使得星辰更觉明亮,星辉灌体时,陈莫西得到的力量也更强大。 北圣殿门主自然不会放弃使用太玄念力,哪怕他没有把太玄修习至深,可仅是短时间里束缚住归海断空,他尚且有很足的信心。 要给于归海断空致命一击,便只能仰仗陈莫西。 但道宫五座圣殿门主,王行知才是最强的那一个,北圣殿门主甚至连第二强都配不上,纵使曾经王行知是在重伤状态下压制住归海断空片刻,但也不会弱于北圣殿门主施展出来的太玄念力,又因陈莫西终究没有入玄命,就算依靠星辰灌体术拔高了修为,那一击也没能取走归海断空的命。 从而也让得归海断空挣脱了太玄念力的束缚。 他显然还是有些疲惫的,神情一直都很凝重。 场间的局面有些紧张。 北圣殿门主的脸色要比归海断空更难看。 太玄念力对他的消耗是很大的,而陈莫西没有把握住最佳的机会,再想杀死归海断空无疑会变得更困难,甚至有可能被他翻盘。 陈莫西反而有些淡然自若,修为在玄命上境的归海断空若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杀死,他又何须跟北圣殿门主合作,就算他以星辰之术灌体,两人都依旧跟归海断空有着一个小境之差,而那一个小境,本身就无法被轻易跨越。 倒不是说,陈莫西觉得肯定杀不死归海断空,他只是不需要其他繁杂的情绪,正因早知此行极其困难,他也依旧出现在这里,便已是不死不休,若再被情绪扰乱心境,便是真的毫无取胜希望了。 现如今琅琊城基本沦陷,没有人能够帮助归海断空,他只需耗下去,终能寻到机会。 他的想法是很简单的,整座琅琊城里,最具威胁的只有归海断空和江听雨,只要能杀死这两个人,哪怕柳飞羽率领援军回来,也救不回琅琊城。 陈莫西有耗下去的想法,而归海断空其实也有拖延的念头,他的境界虽然高于北圣殿门主和陈莫西,但想要很轻易把他们反杀,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只需把这两个人拖在此地,等到柳飞羽率援军回来,战局就能发生改变。 归根结底,陈莫西是想耗到柳飞羽回来前,能找到机会杀死归海断空,而归海断空是想拖延到柳飞羽回来,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归海断空的胜算自是更大。 陈莫西自也能清楚这一点,所以最关键的不是一直耗下去,而是寻找甚至制造能杀死归海断空的契机。 但另双方人都没想到的是,梨花书院里又出现了第四个人。 漫天星辉闪耀,整个梨花书院都仿佛一座牢笼,陈莫西在星辰灌体的过程里,又再二度灌体,终究是他在世间里创立了摘星派系,他自己创造的神通,没有人比他对星辉的感悟更深。 但二度灌体也是很危险的事情,身体若承受不住,便会被星辉撑爆,陈莫西显然是有能承受下来的自信的。 可就算二度灌体,他也没能跨越出玄命下境的力量,终归是他本身境界低于玄命,能达到这般高度已经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北圣殿门主虽因太玄念力而消耗很大,但也只是精神的颓靡,他完全没有想要拖下去的打算,一股脑便把所有气海灵元尽数释放出去,整座书院大山都在震颤。 在对抗的过程里,原本消失在琅琊城里的黑雾悄然浮现在梨花书院上空。 山下有道身影渐行渐近。 那是沈秋白。 陈莫西是第一个注意到沈秋白出现的,他立即高声喝道“秋白!速来助为师!” 沈秋白已入知神上境,若能以星辉灌体,便有望问鼎知神境巅峰,在这场战局里便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但归海断空望着那眼神有些空洞的沈秋白,却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他猛地抬头,黑雾已经彻底遮盖梨花书院的上空,只因夜色深沉,一时很难被察觉到。 “荒原魔主的意志?!” 院长和剑仙的陨落虽已传遍整个世间,就连那道意志的降临也已世人皆知,但燕国雪山里有关那道意志的踪迹,尚未有几人知晓,因此在看到沈秋白伴随着黑雾出现的身影,归海断空心里冒出了一个很惊悚的念头。 沈秋白空洞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再空洞,他内心深处只有想要摧毁的念头,原本想要阻止陈莫西的想法早已被丢掉,因陈莫西而存在的扎根在内心深处的要带领着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的想法愈加强盛,而归海断空无疑便是这条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沈秋白一向都是很骄傲的,因陈莫西的理念,变得更强是他最深的念头,而只要能够变得更强,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拿来交易的。 因他摘星府首席的身份,因他曾经姜国年轻一辈修士里第一人的赞誉,都得让他做足姿态,更平易近人,渐渐地,他好像便真的成了那样的人,可人前伪善是很累的事情,在南禹枯禅前他习惯性的放低姿态,体现最高尚的人品,但也因无念大师拒绝见他,而差点没有控制住情绪,可他依旧没有真的爆发出来。 很习惯的每一日每一月每一年都在做着的事情,也会渐渐影响他原本的心境,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股黑雾便像是引子,让他无需再继续忍耐,从而也帮他把所有的其他情绪都摒弃。 他朝着陈莫西应了一声,便将星昀剑从鞘中拔了出来。 归海断空心里有了些忌惮。 黑雾很快又从梨花书院上空消散,陈莫西和北圣殿门主也都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甚至很诡异地又看向归海断空,三人的想法似乎在此刻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他们又都打量着沈秋白。 陈莫西先开口说道“你来做什么?” 沈秋白像是很疑惑,说道“当然是来帮助老师杀死归海断空。” 陈莫西沉默了少许,笑道“那便杀吧。” 北圣殿门主没有说话,只是略有深意地瞥了陈莫西一眼。 沈秋白也果然是陈莫西的好徒弟,当即便施展出星辰灌体术,境界瞬间拔高。 对陈莫西而言,这便是很好的契机。 他向着北圣殿门主使了个眼色。 北圣殿门主虽然很不情愿,因有被驱使的嫌疑,但相比于能够杀死归海断空,倒也可以暂时忍下来。 他很清楚,不管是自己还是陈莫西都不敢相互耍心眼,否则得利的只会是归海断空,他们必须得足够信任对方。 北圣殿门主再次施展了太玄念力,而且是拼着过度消耗的危险,与此同时,陈莫西已经先出手,沈秋白也紧跟其后。 归海断空能看得出来他们要做什么,但他却只能接下来,他尚且不能确定沈秋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情况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虽有黑雾呈现,那道意志出现在琅琊城是不争的事实,但沈秋白依旧是沈秋白,若是如此,便还好。 陈莫西是能称得上玄命之下无敌的,甚至在二度星辉灌体的状态下,普通的玄命下境大修士也亦非他的对手,虽然入了玄命的存在,没有普通之辈,但肯定有强弱之分。 陈莫西师徒两个自然是相当默契的,他们很清楚纯粹拼修为根本拼不过归海断空,便在相互配合间缠住归海断空,让得归海断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困在太玄牢笼里。 归海断空要想挣脱北圣殿门主的太玄念力,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消耗很多灵元,他已经挣脱过一次,状态早已下降,而现在是北圣殿门主拼着极大危险把太玄念力释放到了极限。 陈莫西和沈秋白自然也在被笼罩的范围里,就算北圣殿门主有心借此把他们都杀掉,也无力去那么做,不仅仅是尚且需要陈莫西的力量,而且在他目前的状态里也只能压制,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杀人。 他只是消掉了陈莫西和沈秋白被太玄压制的念力,继而嘶声吼道“快点动手!” 归海断空浑身僵硬在原地,他在拼命的想要去挣脱,一根根青筋爆出,似是要从皮肤下钻出来,那狰红的脸庞也让他整个人变得稍显可怕。 陈莫西自是不能错过机会,摘星府的海纳百川,在瞬息间将得漫天星辉凝聚在一起,甚至就连天地间的灵元也疯狂汇聚而来,他亦是在拼命,若不拼命,便没有把握能够杀死归海断空,在此刻必须消除对死亡的顾虑。 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了。 沈秋白也同样在拼命,他的眼眸里有黑雾升腾。 陈莫西有注意到,但除了心中凛然外,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杀死归海断空才是目前最关键的。 可天不遂人愿,任凭他们如何拼命,强大的力量近乎毁了半座书院,但伴随着归海断空那一声怒吼,终是让他在最后关头挣脱了束缚,正面硬抗陈莫西的海纳百川和沈秋白全力施为的一剑。 剧烈地爆炸声连绵不绝,乃至延伸到琅琊城里,街道青石板尽皆破裂,甚至有可怖的蜘蛛网弥散开来,导致有些街道地面直接塌陷。 那在琅琊城各处街道里混战的多方修士,也有因此而遭殃的,谢春风在尽可能的把己军都联合起来,否则全都分散开来各自为战,本来人数便远低于敌军,伤亡只会更多更快。 只是对付那些实力在四境以下的敌军,谢春风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双方的四境修士都只在少数,五境里的大修士更是不存在,没有北圣殿门主和宋一刀参战,谢春风近乎以一路碾压的姿态,扫荡着各处街道。 但敌军总是源源不断地涌来,谢春风也会感到疲累,他浑身都是鲜血,根本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梨花书院传来的爆炸声,各处街道被余波摧毁,场面也变得更杂乱。 而待梨花书院烟波散去。 北圣殿门主因消耗过度,已然瘫坐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陈莫西也基本快耗光了气海灵元,虚弱感一阵阵袭来,面色极其苍白。 但他依旧紧紧盯着某处。 烟尘里显现出一道身影。 是归海断空。 此时的归海断空也很狼狈,浑身亦是鲜血淋漓。 “居然这样都没能杀死你。” 不知为何,本该感到绝望或是愤怒的陈莫西反而内心里很平稳,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清楚原因,或许是觉得归海断空的确不该那般草率的死掉。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没有了再战的能力。 “虽然院长不在了,但梨花书院还在这里,琅琊城破,除非梨花书院消失,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自然要挡在这里。” 北圣殿门主虽是破开了琅琊城的城门,但想要彻底攻占琅琊城,也只是刚刚开始,院长本是琅琊城最坚固的城墙,哪怕这座城墙倒了,但还有其他的城墙挡着,在城里抵抗的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鲜血铸造高墙,归海断空更加不可能认输。 虽然他已摇摇欲坠,像是一座随时会坍塌的城墙,但只要他没有倒下,都会继续坚持。 陈莫西和北圣殿门主皆沉默不语。 他们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这堵高墙终究挡在眼前。 若待柳飞羽率领援军赶来,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必将一败涂地。 而此时沈秋白却忽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有黑雾自他身上升腾而起。 在极快的时间里笼罩了整个梨花书院。 归海断空神情凝重,黑雾里有血红色的光芒闪烁,是落青冥降临。 虽然是他们都有察觉到的事情,但亲眼看着落青冥出现,哪怕是陈莫西和北圣殿门主也很震惊。 陈莫西是曾经历过荡魔时期的人,他虽是没有见到过落青冥,但也有很深的了解,当世除了宁浩然外,纵然是像帝君林敢笑那般山外大物也得借助很繁琐的手段才能让落青冥降临,甚至降临的落青冥力量也是大打折扣的。 沈秋白自然不可能拥有让落青冥降临的本事,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道意志的亲自降临!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三章 秋白藏锋(上) 想是那般想,可在陈莫西他们注意到出现在梨花书院上空的落青冥只有五境的力量时,心里那股很令人惊惧的念头便很快被推翻。 若是真的那道意志亲身降临,落青冥绝不可能只有五境的力量。 甚至力量尚且没有当初帝君林敢笑在天弃荒原里献祭出来的落青冥强大。 可若非那道意志降临,落青冥出现在琅琊城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皆是想不通。 最关键的问题貌似是沈秋白带来了落青冥。 陈莫西绝不想看到自己的徒弟堕入山外。 北圣殿门主此时说道:“或许他被影响了心智,山外的力量是黑暗的,能被山外影响,说明他心里有很大的问题。” 真正的堕入山外跟仅仅被山外意志影响是两码事,世间没有几个人心里是光芒万丈的,那都是能被山外意志有机可乘的,但有些人的修为足够强大,便能不受影响,除非自愿堕落。 沈秋白的修为虽在世间年轻一辈里都称得上很强,但相比真正的强者大物又算得上很弱,却正好是能被那道意志驱策的目标,而归根结底的问题,是他内心深处有很强盛的黑暗面,否则只要他想抵抗,那道意志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陈莫西大概能明白问题出自哪里,若非那道意志亲至,便该只是分出了一股意志,但沈秋白却没能抵抗住,作为老师,他自然颇有些愤怒。 虽然降临的落青冥只有五境的力量,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好在沈秋白只是被那道意志放大了内心深处的黑暗面,他的思想依旧属于他自己,落青冥的目标也很直接,在第一时间便朝着归海断空扑了过去。 黑雾将得归海断空完全包裹进去。 落青冥的嘶鸣声振聋发聩。 归海断空在抵抗,就算气海灵元耗尽,他也在挥舞着拳头,始终不曾倒下。 虽然自入五境开始,消耗掉的气海灵元能够在较短时间里恢复过来,但那较短时间是相对四境以下修士的恢复速度而言,哪怕是玄命境的大物,也做不到在盏茶时间就把消耗的灵元彻底恢复过来。 勉强恢复的一丝灵元也抵不住再次消耗。 ...... 正议大夫的府邸前。 夜星阑布置下的那道阵术忽明忽暗,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有关慕云在手的王川淡定自若,半点不慌。 他何曾想过能够在北藏锋面前趾高气扬? 在朝堂里就算爬到五司之首的位置,有梨花书院亲传身份的北藏锋也无需表达太多敬意,又何况王川小小正议大夫,但此刻他不仅能做到,甚至是轻而易举,那种仿若大人物的感觉,实在令他感到痴迷。 而浑然没有注意到北藏锋愈渐冰冷地眼神。 北藏锋虽然没有斩出第四剑,但那一剑也始终没有消散。 他在看着关慕云。 府邸里有数十名燕军甲士和秦承懿麾下的黑衣人,这些人里面只有少数入了四境的修士,而四境巅峰者仅仅只有一位,关慕云的修行在这些年里也已破入四境巅峰,他被抓到是因双拳难敌四手,不意味着他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在琅琊城面对的这种情况里,北藏锋不愿浪费时间,他只能相信关慕云可以活下来,他的眼神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关慕云虽仍沉浸在被好朋友背叛的情绪里,甚至心里还有些恐惧,但在看到北藏锋的眼神时,他渐渐鼓足了勇气,重重点头。 “我很清楚你们梨花书院众师兄弟是很互敬互爱的,关慕云在某些方面也算你一手教出来的,我相信北先生肯定不想让他死掉,只是我有点好奇,若我让北先生自断一臂,便放关慕云一条生路,北先生是做还是不做呢?” 王川一脸冷笑。 而他话音刚落,北藏锋便抬高了持剑的右手。 王川愣了一下,他差点以为是北藏锋真的要自断一臂,但很快他便明白不是那回事,因北藏锋抬高手里的巨枝剑,在下一瞬便劈在了府邸前那座阵术上。 咯嘣一声,阵术破碎。 寒风席卷而入。 站在关慕云左右的两名黑衣人第一时间就要持刀抹向他的脖子,但关慕云虽被捆绑着,拼命全力释放出来的气海灵元,也让得那两名四境修为的黑衣人出现了失误,等他们再次举刀时,北藏锋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 在他们惊恐地视线里,巨枝剑破碎开来,宛如漫天星辰围绕在北藏锋周身,瞬息间便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唯一的一名四境巅峰修士毫不迟疑闪身来到北藏锋的背后,刀锋凛冽,直指其心脏位置,但漫天碎星流转,卷着雪花铺天盖地涌来,连带着那名四境巅峰修士飞上了高空,道道血痕呈现,抛洒在半空中,继而重重摔落在十丈开外。 北藏锋抬起手里的剑柄,碎星归位,一步跨出,便又站在那名四境巅峰修士眼前,宽厚地巨枝剑狠狠砸落。 哪怕对方举刀抗衡,但仓促之下,气血又在一阵翻涌,根本没怎么使上力,便被北藏锋一剑砸死。 最强者一死,剩下的那些人皆是目露惊惧之色地看着北藏锋,握刀的手颤抖不止,他们只有几个四境修士,其余皆在三境以下,面对宛如杀神的五境大修北藏锋,在那股极强的气势压迫下,没有直接瘫软在地,已经算是够有胆魄。 而王川已经彻底僵硬在原地,保持着仿佛痴傻的神色。 北藏锋没有半句废话,挥剑便斩向王川。 王川反应过来,想要跪地求饶,那凄厉地嘶吼声才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睁大眼睛,捂住喷血的脖子,他满眼热泪,仰身栽倒。 那些燕军甲士和黑衣人根本没有在意王川的死活,他们第一时间便落荒而逃,北藏锋却也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满脸惊魂未定的关慕云,淡然说道:“现在没有时间让你慢慢镇静,所有人都在战斗,你也得尽份力,明明已经是四境巅峰的修为,别总是显得像个废柴,下次我可不一定还能救你。” 他已经感知到梨花书院里的情况,话音落下便没有再搭理关慕云,径直掠出府邸。 而关慕云怔怔望着面前王川的尸体,忽然跪倒在地,抱头哭嚎起来。 他哭不是因为王川的死,或许也有一部分的原因,他只是很难理解,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琅琊城里处处是残桓断壁,厮杀声依旧连绵不绝,想来就算战争结束,遭此重创的琅琊城也得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但这一切都不是北藏锋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琅琊城能否守得住尚未可知,他能做的,也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罢了。他很快便跨越北城门,登上了梨花书院。 那里被黑雾笼罩着,看不到半点光亮。 落青冥的声音是很容易辨识的,那团黑雾也在翻卷着,显然在黑雾里正有一场很激烈地战斗。 归海断空纵使气海灵元耗尽,但终究是玄命境的大物,他只靠一双拳头便缠住了落青冥,虽然他已经浑身鲜血淋漓,挥拳的动作越来越僵硬,也依旧不愿倒下。 看着归海断空那般拼命强撑的样子,陈莫西由衷感到敬佩,他虽然恢复了一些气力,但没有选择直接给归海断空致命一击,这是他目前唯一能给予的善意。 但沈秋白显然没有那样的想法,他满脑子都是多年压抑一朝爆发出来的阴暗情绪,他高举星昀剑,剑气刺破黑雾,给那处带来一抹光明。 而寻光而至的北藏锋甩手将巨枝剑砸击在地,剑身破碎的瞬间,漫天碎星划破黑雾,把沈秋白那一剑拦截下来的同时,他本人也挡在了沈秋白面前。 他很清楚沈秋白那一剑的目标并非落青冥,而是归海断空,就算再不善思考问题的北藏锋,也能明白此刻沈秋白的问题。 他没有询问的意思,因为他不想浪费精力去思考,只是以最干脆的方式说道:“你还是你么?” 沈秋白沉声说道:“我当然是我,北藏锋,在南禹时我便说过,知神上境,我很快也能入得,一直以来我的名声便压过你,但其实你的实力一直都强过我半筹,当年姜国年轻一辈修士第一人是你才对,而我得到那份殊荣,你心里一直都觉得很可笑吧?” 北藏锋轻皱着眉头,说道:“我从来不在意什么名声,谁强谁弱,本也没什么所谓,我修行从来不是为了争强好胜。” 沈秋白说道:“你整日里捧着那卷书,好像对世间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样子,也只是因为你是梨花书院的亲传,就算你是个废柴,只要有这个身份在,世人皆得在你面前低下半个头,你无需争抢,就能获得那般荣耀,而我毕生要达到的目标,却也只是你早就拥有的,这又是何其可恨的事情。” 北藏锋眉头皱得更深。 虽然沈秋白的确有一颗变强的心,但也没有到偏执的地步,修行之辈又有谁不想变得更强,北藏锋只是没有想到,沈秋白也有一颗很强的自尊心。 可这也不是沈秋白要杀归海断空的理由。 所谓人心是最难看透的东西,不管沈秋白曾经表现出什么样子,都不见得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这对北藏锋来说,是很难搞懂的问题,他只能选择不去想。 他的想法想来很简单,惹人苦恼的事情,何必非得去想,让自己变得更苦恼,简单一点,也是人生很大的乐趣。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但看来我们要打一架。” 北藏锋侧目看向那团黑雾,他得最快把沈秋白解决掉,但其实他没有很足的信心,虽然能够看得出来陈莫西和北圣殿门主都已是强弩之末,但哪怕他们仅剩下一些余力,也不是轻易能够对付的。 毕竟半步入玄命和已入玄命的大修士,状态再是糟糕,境界也是摆在那里的。 他更是没有心思去想陈莫西又是怎么回事。 他攥紧手里的巨枝剑,猛地抡出去,而沈秋白也向他斩出一剑,漫天碎星映照着强盛星辉,在夜空里轰然撞击在一起!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四章 秋白藏锋(下) 轰隆隆! 碎星穿梭在漫天星辉里,那该是世间星辰最耀眼的一次。 沈秋白静静站在那里,他轻挥手里的星昀剑,星辉地光芒便向着北藏锋流转,平地起狂风,再随着&nbp;他一步朝前跨出,尽数朝着北藏锋倾斜吹拂。 北藏锋将巨枝剑剑柄重重砸在地上,碎星倒转,围绕着他形成一道屏障,将得漫天星辉和狂风皆阻隔在外。 紧跟着碎星再度疾转,刺破星辉,携卷着狂风,反扑向沈秋白。 而星辉挤压,让得碎星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凝滞在沈秋白面前。 “原来你也就这点能耐啊,是我高估你了。” 沈秋白的精神状态极佳,或许是来源于落青冥,就算战归海断空时耗费了很多气海灵元,他也没有感到半点疲累,且就算灵元不够充足,他也有星辉可借用。 他以星辰灌体术获得堪比知神境巅峰的力量,而北藏锋同样也能跨越到知神境巅峰,这注定是一场很难轻易结束的战斗。 但北藏锋不想过多纠缠,他完全没有去想到时该怎么应对陈莫西和北圣殿门主,只想着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最快解决沈秋白,救下归海断空。 浩然气传递开来,那一颗颗碎星震颤着,冲破星辉,沈秋白挥剑劈砍,也不能阻挡万千碎星,终有遗漏,有碎星划破他的衣衫,有碎星刺入他的肌肤,有碎星疾转着,在他那俊美的脸蛋上留下深刻的血痕。 鲜血在他面庞流淌而下,他微微仰着脑袋,缓缓放低下巴,平视眼前的北藏锋,他握剑的手有些颤抖,面色也逐渐显得狰狞。 他一步跨出,抬剑直击北藏锋面门。 嘭地一声巨响。 原本北藏锋所在的位置被炸出一道大坑。 烟雾翻卷间,北藏锋的身影已经站在沈秋白的背后,碎星归位,他双手持着剑柄,狠狠抡动,而沈秋白也刹那转身挥剑,两把剑撞击在一起,有雷霆炸响之音,灵元气流崩散,他们各自脚下的地面再次塌陷成坑,两道坑逐渐合并,朝外迅速蔓延。 陈莫西和北圣殿门主也不自主的后撤了些距离。 “北藏锋和沈秋白在整个世间的年轻一辈修士里也是数得着的,倒是一场龙争虎斗。” 北圣殿门主看向黑雾里仍在强撑的归海断空,沉声说道“已经是那般状态,居然还能撑到这般地步,归海断空果然是很可怕的家伙,不愧是萍婆手底下最强的人,也是整个天下书院里排在前三的人物。” 他已经稍微恢复了些气力,虽然因过度消耗太玄念力的缘故,他现在的状态远远不如陈莫西,但要杀死仅凭一口气强撑着的归海断空,倒也不是难事。 虽然陈莫西因姜国国师的身份,曾经跟归海断空也有很多往来,哪怕现在已经是敌对关系,亦是打算留点情面,但北圣殿门主就丝毫没有这种想法,若能赶尽杀绝,他当然不会错过。 而陈莫西也没有阻止,他已经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善意,剩下的事情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而注意到北圣殿门主动作的北藏锋,狠狠一剑把沈秋白砸飞,再举剑时,便有浩瀚剑气升腾而起,归海断空和北圣殿门主之间的位置便其一剑劈开,剑痕直接蔓延数十里,好似把整座山都劈成了两半。 浓烈地剑气在沟壑里撕扯着,自主形成一道屏障。 彻底阻隔了北圣殿门主的脚步。 但紧跟着沈秋白的反击就到了。 血液自北藏锋背部炸开,让得他一头栽倒在地。 在那团黑雾里,落青冥撕咬着归海断空,亦有鲜血飘荡在黑雾里。 归海断空却仍腰背挺直,他看向趴倒在地艰难挣扎起身的北藏锋,沉声喝道“这便是我的宿命,不要想着救我,要么拼尽全力杀死敌人,要么就尽最大努力活下去,不要因为我让自己陷入困局,就算院长不在,我也不在了,梨花书院在,天下书院也在,你的目标是守住琅琊城,那也是你的责任!” 他看着眼前嘶吼地落青冥,没有半点迟疑,利用仅剩的一点灵元将得落青冥暂时困住,随着气海的崩塌,周围挤压而来的天地灵气尽数爆开,落青冥瞬间便被炸得粉碎。 整座山千疮百孔,陈莫西和北圣殿门主第一时间便消耗了刚刚恢复的一点灵元以最快速度撤出,才能幸免于被波及一起陨落的下场。 归海断空终究是顾忌着北藏锋,那股气海崩碎的力量是被压缩了的,北藏锋只是被那股力量掀飞,虽然很狼狈,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赤红着眼眸,看向那道依旧矗立的身影。 哪怕是到死的那一刻,归海断空都没有倒下。 北藏锋颤抖着身子,垂下了脑袋。 沈秋白从废墟里爬出,微微喘着气,执剑站到北藏锋的身后。 已经在山脚的北圣殿门主沉声说道“既然归海断空已死,下个目标就是江听雨,毁掉琅琊城也就在瞬息间,哪怕他们的援军到了,也无力回天。” 陈莫西说道“我只是暂时跟你合作,剩下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你还是好好想想,等占领琅琊城时,到底谁才是能说话的那个人。” 他得尽快恢复自己的灵元,目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北藏锋和沈秋白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解决,而且陈莫西也很有信心,沈秋白是肯定能笑到最后的,他若不能恢复到鼎盛状态,一旦再出现什么问题,就会很糟糕。 北圣殿门主也清楚现在最好是先恢复力量,但有些事情却也耽搁不得,江听雨再强,也只是在玄命之下,他不觉得会存在什么问题,最难搞的归海断空已死,解决江听雨便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如同陈莫西所言,秦承懿也是一件难搞的麻烦,合作是合作,但要把琅琊城拱手让给秦承懿,北圣殿门主绝不愿意。 “归海前辈的死,我很遗憾,但你我之间得有个胜负。” 沈秋白低眸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北藏锋,淡淡说道。 “院长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北藏锋低着脑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她问我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世间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让我感兴趣的,院长每日清扫着污垢,那不意味着就是她喜欢做的事情,而是她要做的,世间污垢总也清扫不干净,但不代表就不需要去清扫,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当然很好,但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 沈秋白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 北藏锋缓缓站起身来,回眸看向沈秋白,他的眼睛很红,充斥了血丝,但眼眸里的情绪却是一种或悲或淡然,那是很触动人心的眼神。 沈秋白神色骤紧。 “我向来很不习惯思考问题,因为那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或许我的思想有些暮气,跟自己的年纪很不相符,可有些事情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责任,等到了时间,总要背负起来,如同第一次做丈夫,第一次做父亲,要考虑的就不再只是自己。” “我是梨花书院的亲传,是老师唯一的弟子,现在只剩下我能扛着,我得担起那个责任。” 北藏锋静静看着沈秋白,说道“我不在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你一直都在压抑着真正的自己,又或者只是被落青冥影响了心智,是打醒你,还是杀死你,其实都是一样的结果,因为这件事情你有参与,我便绝不会原谅你。” 他虽然不习惯思考问题,但不是傻子,落青冥的出现本来就有问题,而沈秋白又好像突然变了个人,答案便只有一个,他曾在天弃荒原认知过云清川的问题,帝君林敢笑能够让得云清川堕入山外,是云清川自身本就有问题。 就算是山外意志也做不到随心所欲的操纵别人,那都得有契机。 是因沈秋白的出现,带来了落青冥这个变故,才导致归海断空的陨落。 他绝不可能原谅沈秋白。 他们本就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最关键问题也不是他会不会留沈秋白一命,而是若他不全力以赴,沈秋白绝对会杀了他。 这注定是一场只有输赢,只有生死的博弈。 沈秋白看着北藏锋,说道“若能毁掉你整个书院,我摘星府顺理成章就能入得山海清幽,老师距离玄命也只差半步,整个姜国已经不存在比老师更强的人,我会守护整个姜国,但拦路者,得先死。” 北藏锋默然不语,他轻甩了右手,有浩然气凝聚在拳头上,狠狠砸出。 沈秋白虽有剑在手,但也同样以拳头迎击,拳风呼啸间撞击在一起,他们各自喷血倒飞而出。 身在半空,沈秋白便扭转身形,星昀剑凝聚着大量星辉,好像每一颗闪亮的星辰都是一把剑,全范围直指北藏锋。 翻身落地的同时,北藏锋伸手驱策远距离的巨枝剑,崩碎的剑身碎片震颤着升空,好似有漫天烟火绽放,绚烂多彩,覆盖范围笼罩了整座琅琊。 而在漫天星火里,北藏锋和沈秋白的身影也再度相撞,宛如两颗流星撞击,在半空中炸裂,余波瞬间扩散开来!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五章 我在黑暗里注视光明 南禹枯禅。 黑雾在朝着北面倾斜。 温热之气同寒风交替。 无念大师轻轻咳嗽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淡然说道“你人在此地,却能同时控制着姜国琅琊的局势,又分出一缕意识监控着荒原里观主的动向,这只会让你自身的力量更弱,但你又好像没有那么弱,想来是我依旧低估了你。”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你把意识放在荒原,目的是很清晰的,你来到我的南禹的目的更是明白,但你针对姜国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姜国城破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梦舟微微喘着气,冷笑道“原来也有你算不尽的事情。” 无念大师笑着说道“我从未亲口说过真能算无遗策,我归根结底也只是世间里的一介凡人罢了,只怕是你,也不敢断言能算尽天下事,总是有些事情是无法计算的。” 李梦舟说道“我针对姜国自有我的原因,我虽暂时杀不死你,但慢慢也能耗死你,有我的意识在荒原,观主那老家伙便不能离开半步,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耗,但你却不见得能耗得起。” 无念大师说道“我确实耗不起,但我也早就说过,我死不代表你赢,现在尚未到最后时刻,慢慢耗下去,到底对谁有利,也未可知。” 正如无念大师的确不能真正算无遗策,李梦舟也算不到无念大师的想法,耗下去当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确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他们的战斗仍在持续,所谓耗下去也不是就站在那里,就算在说话间,他们的战斗也从未停止。 有枯禅修士提出疑问,“我们就这么看着?” 九皇子蹙眉说道“那是大师期待已久的战斗,既然大师没有输,我们自当看着。” 他的意思很显而易见,若是无念大师出现败相,他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哪怕无念大师事先警告过他,可九皇子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无念大师身死。 而皆然大师此刻看着的人却是宁浩然。 她在想着李梦舟把宁浩然带到这里的目的,又或者是李梦舟需要让宁浩然待在身边。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宁浩然对李梦舟,更准确地说是对魔主意志而言,很重要。 想到这里,她没有犹豫,向着九皇子说道“把宁浩然带来。” 九皇子挑了挑眉,没有发出疑问,而是直接有了动作。 宁浩然虽是一直在注视着李梦舟和无念大师,但对于九皇子的接近,也很快察觉到,他下意识要拔剑,才惊觉自己手里已经没有了剑,对于一名剑修而言,剑自然便是自己的命,在短时间里他是很难习惯自己已经没有了剑的事实。 但也只是片刻的失神,他便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站到面前的九皇子,说道“殿下有何指教?” 九皇子很有礼节的揖手说道“四先生,我只是想请你换个观战的位置。” 宁浩然皱眉道“你觉得我能威胁到他?” 九皇子笑着说道“虽然世间有传闻,四先生其实是他的孩子,但终究没有得到证实,可他把你带在身边,也总归是有些由头的。” 九皇子是很聪明的,皆然大师没有明言,他也能够洞悉其意,毕竟要把宁浩然带过去的目的,无非只有这一个。 宁浩然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九皇子了然道“看来四先生已经得到真相了,不管他如何看待你,至少你对他还有用,那我便只有得罪了。” 他伸手朝着宁浩然肩膀抓去。 虽说宁浩然对荒原魔主并没有什么感情,可他绝不想被当做棋子,不管是被魔主当做棋子,又或是被枯禅寺当做棋子,他都得反抗。 可在跟九皇子动手的瞬间,宁浩然惊觉九皇子竟超乎他想象的强大。 那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宛如铁钳,任他如何也无法挣脱。 “你竟已站在玄命门槛前?!” 尚未破入知神境巅峰又没了本命剑的宁浩然在九皇子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世间年轻修士一辈里达到这般高度的也就只有苏别离,或许韩一也能算一个,但宁浩然没有想到,素来不曾入世的南禹九皇子居然也达到了那种高度! 若他有剑在手,尚且能够拼一把,可也很难打得赢九皇子,又何况他没了本命剑,纵使他的修为没有减弱半分,但有影响是肯定的。 “不愧是无念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你真是隐藏够深的。” 在当年世间年轻一辈修士里便是苏别离和韩一并肩,而韩一‘死去’后,苏别离便是当之无愧的世间年轻一辈修士的第一人,但现在显然又要多一个九皇子。 “四先生,你非我对手,咱们该友好一点才是。” 九皇子是整个南禹王朝里资质最高的,又是被无念大师亲自教导,配合望来湖气运的修行,能够跟苏别离并肩,倒也说得过去,那不意味着九皇子能打赢苏别离,毕竟九皇子未曾入世过,战斗经验是很不足的。 但境界的差距也唬不了人,在同境里也许他不能称最强,可哪怕只是低了一个小境,就算对手拥有跨境对敌的本事,他也是能稳赢不输的,因他的资质同样能够跨境对敌,又有境界的天堑挡着。 跨境对敌不意味着能跨境杀敌,除非宁浩然能够破入知神境巅峰,跟他处在同境,否则便没有丝毫胜算。 宁浩然自是能够让得落青冥降临,但他没有那么做。 李梦舟有注意到九皇子和宁浩然的动向,他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便不再理会。 而对面无念大师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 他忽然沉声喝道“全都退回枯禅里!” 皆然大师神色微凛。 那些枯禅修士都有些不知所措。 李梦舟冷笑着说道“就算他们退回枯禅寺里又能如何,待我杀掉你,便会把你整座枯禅毁掉,他们一个都活不成。” 无念大师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皆然大师。 皆然大师身子在颤抖着,似是不敢回应无念大师的眼神。 她很清楚师兄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办法去接受。 九皇子把宁浩然推给那些枯禅修士,无念大师似很清楚九皇子要说什么,没等九皇子开口,便打断他道“你背负着整个南禹的命运,我本就寿元将至,就算没有这回事,也是要死的,能有这场博弈,我很开心,至少不会孤独的死去,这场战争远远没有结束,你们尚且有很多事情要做,总该让我走得安心点。” 九皇子微张的嘴巴缓缓闭上。 皆然大师拽住了他的手臂,没敢回头去看一眼。 所有的枯禅修士都沉默着。 他们对李梦舟怒目而视。 五年大师轻轻挥手,他们退回到枯禅寺里。 有一道金芒在峡谷里升起。 一座棋盘呈现在枯禅上空。 照亮了黑夜。 李梦舟静静看着,忽然说道“原来这便是你留的后手。” 无念大师抿嘴笑道“就算是你,也破不了棋盘。” 李梦舟默然不语。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阴沉。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 望来湖就在枯禅寺里面,若他破不了棋盘大阵,自然便入不得望来湖。 但这并非是让李梦舟脸色变得难看的根本原因。 因为只要他想,那棋盘大阵绝非牢不可破。 而若要让棋盘大阵把他彻底阻隔在外,需得有足够的力量加持。 他几乎第一时间便朝着无念大师出剑,而且是毫无保留。 但他出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想死的无念大师。 佛光耀眼,撕裂了黑夜,渐渐覆盖整个南禹。 气海灵元崩散开来,纷纷涌入棋盘大阵,让得那道佛光变得更为耀眼。 剑意在疾行过程中便被佛光吞没。 无念大师面露微笑,说道“你入不得望来湖,也掠夺不走我的灵元,这场博弈,最终还是我赢了。” 李梦舟面部狰狞,“你以为崩碎气海,就能让我无功而返,不要把我当成那些山外废柴!” 他迎着佛光前进,黑雾弥散开来,双手狠狠将得无念大师身前的佛光撕开,那些涌向棋盘大阵的气海灵元竟有呈倒流的趋势。 凝聚在峡谷前的混乱灵气也都被李梦舟撕得粉碎,整个天地都在震动,黑火山群在此刻喷发,南禹的温度骤升,地面塌陷,有岩浆滚动,自枯禅寺向外蔓延,竟是影响了大半个南禹王朝,有相近枯禅寺的城镇在大震动里全城塌陷! 无念大师的神情也变得无比凝重,他看着眼前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更加快气海崩塌的速度,涌入棋盘大阵的灵元也越来越多,但同样也有灵元涌入到了李梦舟的身体里。 金色佛光和黑雾的抗击整个世间都能看得到。 那更像是光明与黑暗的对决。 但光明逐渐被黑暗所吞噬。 “我在黑暗里注视着光明,那道光很亮,却又很小。” 李梦舟撕扯着光明,近距离站到无念大师的面前,黑雾将得两个人吞没。 他伸手点向无念大师的气海,“我至少活着,而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你的光,已经从世间彻底消失了。” 无念大师咧嘴笑道“我起码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你以为你赢了,但其实在你降临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六章 枯禅前血色朝阳 花自来从营帐里走出,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着,那迎面而来的灼热气息,甚至有将营帐燃烧起来的趋势,战马在嘶鸣着,夜空里有极其鲜艳的血红色横穿整片天。 此间战局已经止歇,南禹未主动参战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去招惹,燕附属军也只是想要穿梭南禹北境和姜国南境之间,有花自来阻隔,燕附属军要么被打退,要么直接把命留了下来,坚固的防线,让得燕附属军一筹莫展。 虽是相距南禹枯禅寺有着很遥远的距离,但那场战斗的余波却已影响到姜国边境。 前有剑仙王乘月的紫气天罗覆盖整个人世间,现又有南禹佛光普照,这俨然预示着无念大师的陨落。 花自来把战场的事情暂时交给裨将,就算他不在此地守着,已然溃不成军的那些燕国附属也根本再翻不起什么浪花,明知南禹枯禅的情况很危险,但花自来毅然赶了过去。 终是五境里的大修士,脚程是极快的,在朝阳初升时,他便抵达了枯禅寺。 有佛光护着的枯禅寺一如往昔,但那处峡谷已然倾塌,周围也是宛如炼狱的景象,血红色的朝阳熏染着此间大地,较远处的黑火山群滚着浓浓黑烟。 炽热地气息烘烤着,让得刚刚接近的花自来很快便满头大汗,甚至有一些难以呼吸的感觉。 半空里飘荡着好似燃尽的余灰,闷雷般的炸响时不时崩现,场景氛围压抑到使人抓狂。 花自来催动气海灵元驱散着炽热气息,在枯禅前隐约能见一道身影。 那是背对着他的李梦舟。 虽然在最后关头成功掠夺了无念大师的气海灵元,但其实是有限的,更多的气海灵元都涌入到了棋盘大阵里,无念大师最后的反击,也让得李梦舟受到了很重的影响。 无念大师的身体已经化作灰烬,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而李梦舟站在原地也已经一动不动很长时间。 花自来颇有些谨慎。 皆然大师的身影出现在笼罩枯禅寺的佛光前,她怀里的那只黑猫在轻声呜咽着,似是极其不安,却又压抑着自己。 花自来绕过李梦舟,看向皆然大师,说道“无念大师他” 皆然大师轻抚着怀里黑猫的毛发,她面无表情,眼眸里也没有一点神采,“花神将最好尽快离开。” 花自来紧皱着眉头,他其实并不认得李梦舟,但清楚跟无念大师一战的是山外那道意志,看着站在那里紧闭双目的身影,说道“他身上好像出了点状况,是能杀死他的好机会。” 皆然大师摇头说道“你杀不死他,我们这里没有人能杀死他。” 花自来看着眼前的佛光,沉声说道“但这绝非长久的法子。” 皆然大师怀里的黑猫忽然凄厉惨叫起来,试图挣脱怀抱。 花自来神情变得凛然。 他蓦然回首。 李梦舟睁开了双眼。 黑雾在他周身缠绕着。 衣裳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迈着沉重地脚步,接近那道佛光。 花自来没有迟疑,双臂抡动银枪,携裹着爆裂感,撕扯着空间,狠狠抡砸向李梦舟的脑袋。 而李梦舟只是一抬手,便稳稳把那杆银枪抓在手里。 花自来暗暗咬牙,手腕一凝,便有极其强大的灵元自枪尖爆开,竟把李梦舟的手炸得血肉模糊。 见此一幕的皆然大师神情微变。 虽然荒原魔主只是意志降临,并不能给李梦舟带去足够强悍的体魄,但李梦舟本身因被药皇龙渊淬炼出来的体魄也是仅次于山外身体的,再有荒原魔主意志加持,如此轻易便被花自来伤到,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想着李梦舟虽是掠夺了无念大师一部分气海灵元,但在气海崩碎的中心,无念大师拼着最后一口气,必是重创了李梦舟,荒原魔主的意志再是强大,可身体终究是属于李梦舟的,再是怎么契合,也比不得他自己的身体。 皆然大师仅是犹豫了一下,便直接从枯禅寺里跨了出来,把怀里的黑猫留在了枯禅寺里。 天地灵气以极快的速度凝聚而来,有金光闪耀,狠狠朝着李梦舟砸落。 李梦舟的双腿微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但他硬生生又站起来,大手一挥,花自来便倒飞了出去,他硬抗着皆然大师的威压,艰难抬脚,继续前行。 皆然大师毫无保留地释放着气海灵元,曾经杀死帝君林敢笑的神通,莲花化劫之法也被她施展了出来,当初她尚未入玄命,而今已是玄命下境大修士,莲花化劫之法施展起来也变得更轻松。 但也只是压得李梦舟单膝跪地,很快便又站起来,蹚着滚滚岩浆血海,依然前行。 皆然大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纵使李梦舟可能受到重创,但显然依旧没那么容易杀死他。 花自来抹掉嘴角的血迹,枪尖直指苍穹,便有雷电呼啸而落,很是精准地全部轰击在李梦舟身上。 本就千疮百孔的地面更遭受一轮破坏,而李梦舟的身子也终究被轰飞了出去。 在枯禅寺里,宁浩然神色凝重地看向面前的九皇子,说道“虽然无念大师早有准备,但他肯定也留着后手,我觉得很可能就出在我的身上,你把我带到枯禅里,也许是极其错误的决定。” 九皇子紧皱着眉头,说道“有棋盘大阵挡着,他根本进不来,又能借你做什么?” 宁浩然说道“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李梦舟的确是很合适承载他意志的身体,但绝非是唯一的。” 九皇子有些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的意志会脱离的李梦舟的身体,直接越过棋盘大阵,降临在你的身上?!” 宁浩然沉声说道“他只需借助我的身体从里面攻破棋盘大阵,便能再借李梦舟的身体入得望来湖,且不论之后他会怎么做,最终肯定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到那时他便有机会打破天弃荒原的镇魔屏障,让他自己能够真正降临世间。” 九皇子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但他一时间无法想明白,可不管荒原魔主真正的计划是什么,若是真能让意志再降临到宁浩然的身上,那无念大师付出生命取得的胜利,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神色变得有些阴沉,紧紧盯着宁浩然,说道“我若是杀了你,他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宁浩然抬眸看着他,沉默了少许,说道“你自然可以杀了我,但我并不想死,虽然我打不过你,但若反抗,总能拖延点时间。” 九皇子说道“你提醒我这件事情,便意味着你并不喜欢他,而现在你又说自己不想死,甚至要反抗,这便很矛盾。” 宁浩然淡淡说道“我不想死的原因是因为有件事情我还没有做完,但我又很希望让他去死,可若是要让他死,得让我先死的话,这的确会是让我矛盾的问题。” 九皇子皱眉说道“你不想死是因为要为薛院长报仇的事情?” 宁浩然沉默。 九皇子摇着头说道“我没办法说那仇我去帮你报的话,报仇这种事情当然还得自己来,可若你不死,整座枯禅里的人都得死,甚至整个世间都要遭殃,你觉得我该做出什么选择?” 宁浩然很清楚,杀死他是唯一拦截李梦舟的方式。 但他确实很矛盾。 九皇子继续说道“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只是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他想着自己要抓宁浩然时,李梦舟是清楚看见的,但却什么都没有做。 细细思忖下来,倒是很恐怖的事情。 但他不觉得自己的老师真的算不过对方。 他在很认真地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老师肯定有给他留下一些答案。 他转眸注视着老师那盘经常下的棋局。 试图找到那个答案。 耀眼的佛光照亮了李梦舟那张很阴沉的脸。 有黑雾自他身上升腾而起。 花自来喷血倒地。 皆然大师也倒退着跌坐在废墟里。 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 虽然把李梦舟挡住,但也只是暂时的。 李梦舟重新站起身来,正要继续往前走。 而九皇子带着宁浩然忽然出现在了那道佛光前。 李梦舟轻轻挑眉。 九皇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李梦舟淡淡说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九皇子说道“老师已经陨落,你眼下唯一的目标只有望来湖,我愿以望来湖来换取枯禅众修士都能够活下来。” 他的声音很平稳,眼神也很认真。 李梦舟紧紧蹙起眉头。 皆然大师很意外的看向九皇子,注视着九皇子那张脸,她把心里想说的话又压了回去,只是脸色依旧变得很难看。 “无念付出自己的生命,把我挡在外面,而你却要放我进去?” “这是一场交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与其让意志脱离,再降临到宁浩然的身上,之后又得重新回到李梦舟的身体,如此麻烦,何不简单一点,你不用在意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就算我把你骗进去,你也有能力从里面破开棋盘大阵,那根本困不住你。” 李梦舟若有所思,九皇子是无念大师唯一的亲传,自不可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哪怕是要解救整个枯禅,这里面有问题也是必然的,但正如九皇子所言,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貌似都威胁不到他。 只要他汲取了望来湖的气运,挥手间灭掉整个南禹王朝也绰绰有余。 因掠夺无念大师部分的气海灵元,便也让得他和李梦舟的契合度变得更高,相比于同意九皇子的条件,若是要意志脱离,的确反而危险更高,权衡利弊下,答应九皇子,是最稳妥的方式。 他大有深意的看着九皇子,笑着说道“你不愧是无念大师的徒弟,倒是很好的算计了我一把,让我明知有问题,也不得不同意。” 他现在的状态算不上好,若是整个枯禅的修士都要拼命反抗,也会是不小的麻烦。 而且枯禅动静闹这么大,南禹皇室那边不可能没有动作,南禹集结的大军已经全速朝着枯禅而来,九皇子的条件反而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七章 琅琊有剑仙? 李梦舟最终还是同意了九皇子的条件,但前提是他得带着宁浩然一起入望来湖,对此,九皇子也没有任何意见。 枯禅寺暂时恢复了平静。 而九皇子则第一时间带着所有枯禅修士前往诏平城。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南禹皇帝派来的大军,结果是大军也撤了回去。 花自来没有急着返回姜国边境,因他没能理解九皇子做出的决定。 不管是花自来,还是皆然大师,又或是那些枯禅修士,他们都抱有很大的疑问。 只因九皇子是无念大师的亲传弟子,枯禅修士们都对九皇子的行事作风很了解,心里有疑问,甚至有气,也没有直接发火,而是等着九皇子的解释。 “他来到南禹的目的已经很清楚,而老师付出生命的代价让他两个目的都无法达成,但其实这并非彻底的,我也不清楚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但我只能相信自己的推断是没有错的,那或许是唯一的生机,不仅在于我们,也在于整个人间。” 看似无念大师做了很没必要的事情,但其实都有深意,九皇子把枯禅让出去,看似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但其实也有着另一层深意。 九皇子毕竟不是无念大师,他心里还是有些迷茫的,但正如他所言,他得坚定地选择相信。 哪怕这里面有赌的成分,可除了赌也别无他法。 就算把宁浩然杀掉,阻止李梦舟能够直接进入枯禅寺,但只要没有人能把李梦舟杀死,时间久了,棋盘大阵也早有会被破掉的一天。 而把宁浩然杀死虽是能够争取到更多时间,可争取到的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那些时间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南禹的修行者只会被李梦舟掠夺干净,最终等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而把结果提前,起码能保住整个南禹。 何况按照九皇子的推断,其实无念大师根本没有想要把李梦舟阻拦在望来湖外的意思,那便是他设想的生机所在,尽管他现在尚不能搞清楚那份生机是什么。 他也能想清楚,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是有差错出现的,棋盘大阵是要护住枯禅,崩碎的气海终究是有一部分被李梦舟掠夺,而李梦舟攻破棋盘大阵只是时间问题,何况又多了宁浩然这个因素。 思来想去,九皇子都觉得直接把望来湖送给李梦舟,是唯一的选择。 何况棋盘大阵的作用还没有真正体现出来,他们能够随意走出枯禅,不意味着李梦舟也能做到,而不管李梦舟能借助望来湖的气运增涨多少力量,在他破开棋盘大阵想要出来的过程里,终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九皇子虽有考虑到就算魔主的意志重新降临到宁浩然的身上,想要直接破开棋盘大阵也不会那么容易,但直接把望来湖送出去,总好过让整个枯禅寺赔掉。 那是对李梦舟有利,也是对枯禅寺有利的事情,至于最终会得到怎样的结果,九皇子就真的只能赌了。 他回首看着枯禅寺的方向,说道“这是观主和老师跟那个人的对弈,而对弈的棋盘便是整个人世间,我们皆是棋子,棋子会被吃掉,也可以吃掉别人,但棋子得落在对的位置,否则将满盘皆输,就算不确定棋子该落在哪里,也至少给自己留条后路。” 姜国都城。 宫墙之内。 在那道照亮整座琅琊城的光芒渐渐消散时。 呈现在眼前的画面,是江听雨喷血倒地,而叶瑾瑜站在他的面前,他及时开启了曹如山在皇宫里布置下的阵术,帮助江听雨拦住了秦承懿那一刀。 皇宫里有很多道阵术,宫门前的阵术虽被破了,但另有其他阵术可供叶瑾瑜驱使,那不需要他自身对阵术有多高的造诣,因阵术是本就存在的,他只需要将其开启就好。 有多重阵术拦截在宫墙之内,虽接连有阵术被秦承懿直接一刀劈散,但架不住阵术的数量,一时间也让得秦承懿气喘吁吁起来。 曹如山的阵术具备着抗衡知神下境修士的攻击,面对知神上境或是知神境巅峰大修士,自然一击即溃,但接连阵术的拦截,对秦承懿的消耗也是可观的。 有浓郁的天地灵气环绕,叶瑾瑜开启阵术也无需消耗多少灵元,竟是硬抗着秦承懿的攻势不见败相。 但渐渐地,随着阵术一道道被劈碎,叶瑾瑜的压力也越来越沉重。 皇宫里的阵术已经没有多少可供他驱使了。 最后一道阵术守护着皇帝陛下,若是借用,便也相当于把皇帝陛下的安危拱手让出来。 那虽然是更强大的阵术,但不到必要时候,是不能动用的。 此时秦承懿也没有再继续进攻,他也得喘口气,而注意到梨花书院的情况,他更是神态变得放松起来,微笑着说道“归海断空已死,你们便是琅琊城真正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但你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江听雨和皇后娘娘神色都变得很凝重。 归海断空的陨落让得局势变得更难堪。 他们的悲伤情绪也容不得挥发,宫门前的喊杀声再度响起。 谢春风已经来到宫门前,但燕军和秦承懿麾下的那些黑衣人也都在朝着皇宫涌入,他们在拼命厮杀。 而柳飞羽所率领的援军却依旧没有半点踪影。 宋一刀越过那些厮杀的人,来到了秦承懿身侧,附耳低声说道“琅琊城没有找到夜星阑,他好像已经走了。” 秦承懿微微挑眉,说道“他倒是干脆利落,答应我帮忙破城,对付曹如山,就真的只是帮助破城,居然在杀死曹如山后,一句话没有留下便走了?” 他抬眸望天,黑雾早已消失不见,本意是想让夜星阑以阵术把黑雾困住,但既然黑雾已经消散,自也是没什么必要了,但对于夜星阑居然在此刻离开,他还是颇有些生气的。 但现在没时间去理会夜星阑的事情,他回眸看着北圣殿门主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外,平静说道“他现在状态极差,你给我盯紧他。” 宋一刀了然的退到一侧,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看着眼前的画面,叶瑾瑜脸色有些苍白,有一种大势将去的感觉。 皇后娘娘和江听雨也都脸色很难看。 若是柳飞羽的援军再不到,他们就真的要丢失整座琅琊城了,就算是护着陛下离开都做不到。 但也因此,他们更得拼命守住。 江听雨的面色变得有些冷厉。 北圣殿门主站在了秦承懿身边,“殿下这么久都没有攻破皇宫,也显得太废了些。” 秦承懿淡然笑道“我自是比不得北圣殿门主大人,但你对我说话最好客气点,以你现在的状态,又站在离我这么近的位置,我好像很容易能杀死你。” 北圣殿门主眼神有些阴狠地盯着秦承懿。 秦承懿摊手说道“请阁下不要用那般眼神看着我,很恶心啊。”北圣殿门主冷哼一声,说道“他们的援军随时会到,殿下还是想想怎么破眼前的局吧。” 若非他现在的确状态很差,又需要秦承懿的力量攻下琅琊城,且也真的担心秦承懿会对他下死手,否则他绝对会第一时间扭断秦承懿的脖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堂堂玄命境界的大修士,气海灵元想要恢复过来,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实在没必要此时置气,待他恢复了气海灵元,莫说秦承懿,眼下琅琊城里又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联合琅琊城里剩下所有的修士守在宫门前抵御敌军的谢春风,早已杀红了眼,根据他目前的了解,青海镇白朔上仙也在率领着白鹿峰修士抵抗燕军压境,唐闻柳或许有机会抽身回来,但因距离琅琊城路途遥远,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 只有在东境的柳飞羽早早得到消息率军赶回来,但到现在迟迟未至,也难免让守城的人心慌意乱,谢春风必须得身先士卒,振起士气来。 可守城的人数量很少,敌军蜂拥而上,谢春风在杀敌的同时,也得注意着其他人,在分心乏术下,身上很快也多出了几道伤口。 他咬牙强撑着,只能期盼柳飞羽能够赶到。 而不知是不是他的期盼有了作用,正对着宫门的街道尽头有新的身影出现。 “援军到了?” 同样注意到那出现的身影的人,下意识疾呼道。 他们都有些欣喜若狂。 可在那身影临近,他们愕然发现,来者只有两个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军紧跟其后的出现。 在那两道身影后面,只有遍地死尸,根本再没有其他身影。 那是一男一女。 女子穿着白裙,站在街道血泊中,显得极为惊艳。 而那男子却坐着轮椅,画面也是很诡异。 他们自然便是下得剑阁入世修行的澹台无病和初雪姑娘。 来到琅琊城也非偶然。 琅琊城原本就是澹台无病的家。 而初雪姑娘自一开始便想着要来姜国都城,他们会在此刻出现在琅琊城里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看着眼前的画面,初雪姑娘皱着好看的绣眉,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原本就因剑仙陨落在雪山而很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虽然她从未杀过人,但不意味着她没有见过这般场面。 她的眼眸里只有厌恶,却无恐惧。 而澹台无病的脸更是显得有些麻木,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他摆着那张好像旁人欠他几百两银子的脸,淡淡说道“虽然我对这座城没有很深的印象,但我终究在这里长大,便也该做点什么。” 他轻轻抬手,便有飞剑悬空。 那是曾属于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之一的本命剑,本身便携带着的剑仙真意震动着整座琅琊城。 仿佛此刻便有一位剑仙立于苍穹。 剑意斩尽一切黑暗,释放着万丈光明。 那的确是很唬人的。 宫门前的厮杀已经停止。 感受着那剑意的压迫,很多人都目露惊恐之色。 “剑仙?不对!”谢春风眯着眼睛,那股剑意之强完全不弱于王乘月,但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本身却没有与剑意相符合的力量,早有听闻曾有人登剑山取剑,按照年龄和剑修的身份来看,他们的姓名似乎也是呼之欲出的。 。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八章 初雪姑娘 但相比于澹台无病,初雪姑娘的名气在世间自然更大。 毕竟是剑阁里那位剑心通明的妖孽少女,自她拜入剑阁当日,世间便已开始流传她是当世剑门里资质最高的存在,迄今为止,也没有剑修能够打破。 就算她只是刚入五境,但有剑仙本命剑,称她为半个剑仙也丝毫不为过。 那便不能单纯以境界来评断高低。 而能够把剑仙本命剑的剑意释放到此种程度的澹台无病,显然也是极其妖孽的。 相比在剑阁同李梦舟一战的时候,澹台无病已经又变得更强。 那时候的他刚刚得到本命剑不久,境界又跟李梦舟相差很悬殊,但在上官琼羽的教导下,他跟本命剑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 虽然他的修为依旧在知神下境,可若碰到在剑阁时的李梦舟,谁输谁赢就真的不一定了。 整个人世间,天生剑心通明,也只有澹台无病和初雪姑娘两个人,莫说当世剑门里资质最高,哪怕追溯到黄金时期,他们的资质也依旧是最高那一列。 那几乎是奠定着他们只要没有半路夭折,就必然能够问鼎剑仙之位。 谢春风的反应很快,他当即拽住谢宁的手臂,让得守城的所有人都撤到宫门里,在他们刚刚跨入宫门时,澹台无病的飞剑也疾冲而下,飞剑穿梭在燕军群里,带起一蓬蓬血花飞溅。 惨叫声络绎不绝。 初雪姑娘执剑而行。 澹台无病的飞剑在她周身环绕着,沿路是那一个个燕军甲士和秦承懿麾下的黑衣人喷血倒地,剑修特有的本命飞剑,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秦承懿和北圣殿门主也在注视着那一幕。 “剑修总是最麻烦的一群家伙。” 五境里的大剑修,又是剑门里拥有着最高资质的,更是握着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初雪姑娘和澹台无病身上笼罩着多重光环,他们都具备着跨境杀敌的本事,堪为妖孽中的妖孽。 若他们在苏别离那个年纪,苏别离当世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恐也得易主。 北圣殿门主自是最痛恨剑修,莫说以前的仇怨,单是近期,剑仙王乘月对道宫的羞辱也注定两大派系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算剑仙已经陨落在雪山里,但道宫和剑门的争斗,绝不会就此止息。 盏茶的时间便足以让得北圣殿门主的气海灵元恢复许多,虽然想要短时间里恢复到鼎盛时期是不可能的,但澹台无病和初雪姑娘资质再妖孽,也依旧只是在成长中,北圣殿门主自是不会被吓到。 他看着秦承懿说道:“我来解决他们,你最好动作快点,别等我打完,你还在这里站着。” 秦承懿抿嘴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看着北圣殿门主迎着初雪姑娘走去,也侧目看向江听雨,说道:“这场战斗该结束了。” 江听雨挥剑朝他斩来。 秦承懿却直接抬臂格挡,任由那一剑镶嵌在左手臂里,鲜血迸溅在他脸上,虽然他没有得到真正属于山外修士的体魄,但对比寻常人,他的体魄坚硬强度也是非同小可的,又加江听雨已然是强弩之末,那一剑便无法做到把秦承懿的手砍下来。 而在那一瞬间,江听雨便心知不妙。 秦承懿右手里握着的刀没受到半点阻碍的贯穿了江听雨的胸膛。 那一幕发生的太快,快到叶瑾瑜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身前拦截着的最后一道阵术,也被秦承懿一脚踹碎,而那一脚也直接踹在了叶瑾瑜身上,让他喷血倒飞出去。 把江听雨推到在地,秦承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硬生生把江听雨的剑从左手臂拔下来,径直丢向正袭来的皇后娘娘,剑贯穿了皇后娘娘的肩膀,把她钉在了宫墙之上。 秦承懿没有多瞧一眼,浑然不顾淌血的手臂,提刀深入皇宫。 皇后娘娘不住往外喷着血,她想要把剑拔出来,但刺痛感让她惨叫出声,可在惨叫声里,她竟也将剑拽出,大滩鲜血洒落,她的身子重重摔落在地,眼睁睁看着秦承懿的背影,她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 而此时,有一把飞剑呼啸而出,携裹着极其强悍的剑意穿梭在宫墙之间,目标直指秦承懿! 但那把飞剑在半路便被拦截。 北圣殿门主持刀抡砸,刀剑相撞迸发的气焰直接让得两面宫墙倒塌,烟尘弥漫间,初雪姑娘一步跨出,已经站在北圣殿门主的眼前,狠狠一拳便捶在了他鼻子上,咔吧一声脆响,伴随着血液和牙齿,北圣殿门主接连倒退。 他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眸里是滔天怒意,甚至还闪烁着泪花。 被一个小姑娘打脸,而且把牙齿都打掉了,当真是奇耻大辱! “王乘月毁我道宫两座圣殿,辱我各殿门主,更是将中圣殿门主残忍杀死,现如今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你们剑阁却连他的尸体都带不回去,我此时送你去见他,他必定会很感激我。” 初雪姑娘鼓着包子脸蛋,虽然做出很凶狠地样子,但依旧显得很可爱,可爱归可爱,她内心里其实是很愤怒的,只是她那张极其可爱的脸,实在做不出难看的表情来。 她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表露此刻的杀意。 本命剑在手,狂风拂起,伴着一声剑吟,属于剑仙的真意再次挥发出来,而她的剑意之强,甚至还要胜过澹台无病一筹。 来自黄金时期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剑仙真意压迫下,北圣殿门主也凭生一股惧意,但很快他便把那股惧意强行压下去,他惧的是那道剑意,而非初雪姑娘,剑意再强,也非真正的剑仙,那股惧意也随之变成了一股怒意。 他的气海灵元也只是恢复了一半,但足以碾压五境以下修士,他往前踏出一步,剑意便消散少许,剑意虽将他的衣袍切割的破烂不堪,但大量气海灵元的涌现,把剑意阻隔在外,模样看着狼狈,实则未伤分毫。 随着北圣殿门主又一步跨出,初雪姑娘忍不住沁出口血,她身子略有些踉跄。 就算她的资质再高,身上光环再多,终究跟北圣殿门主相差整整一个大境界,哪怕北圣殿门主只能发挥出一半左右的力量,可那段距离,也不是她能够轻易跨越的。 世间修士所谓跨境对敌或是跨境杀敌,跨越的都只是小境,初雪姑娘能够展现出堪比知神境巅峰的力量已经很能彰显她的妖孽资质,毕竟她是接连跨越了两个小境。 北圣殿门主冷着脸,挥刀便砍。 初雪姑娘虽能抵御,却也难以招架,被打得节节败退。 而宫门前,澹台无病已经打出了一道缺口,飞剑形成了绝对的防护圈,他经过谢春风身前时,淡淡说道:“那些废柴便由你们来解决吧。” 他将轮椅停在原地,宫墙内躺满了尸体,他的轮椅也很难跨过去,背对着谢春风,他抬手轻挥,飞剑便又震颤着掠出! 剑锋擦着初雪姑娘耳畔而过,让得斩出势大力沉一刀的北圣殿门主只能回刀迎击,而趁此机会的初雪姑娘直接出剑划破了北圣殿门主的腹部,极为醒目的伤口,几乎让他腹部翻卷。 北圣殿门主闷哼一声,狠狠挥刀把澹台无病的飞剑磕飞,他身影紧跟着便急速后撤,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他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他凝眉望向宫门前坐在轮椅上的那道身影,阴声说道:“没想到对付你们两个小辈,也要让我不惜动用太玄,你们也算死得其所了。” 因太玄念消耗很大,他不敢最大程度的施展,而是有所保留,且把目标集中在初雪姑娘的身上,在他想来,只要快速解决掉一个人,剩下那个便不足为虑。 太玄念力的效果是很显著的。 初雪姑娘的小脸蛋瞬间憋得通红,脚下一软便扑倒在地,五脏六腑被挤压着,浑身骨骼也在咯嘣作响,像是即将碎掉,已经有血液从她毛孔里涌出,惨叫声响彻在整座琅琊城里。 澹台无病有些慌神,立即驱策飞剑,可在太玄覆盖范围下,飞剑好似撞在了一堵墙上,根本难进分毫。 北圣殿门主正要一鼓作气把初雪姑娘碾死当场的时候,凭空生出了一股抵抗的力量,初雪姑娘仍在惨叫着,但她却双手撑地,硬生生又站了起来。 “你怎么可能?!” 就算他现在状态不佳,但太玄念力的压迫感也绝非是五境修士能够抵抗的,何况初雪姑娘的真实境界只在知神下境,摆在眼前的事实,仍让北圣殿门主不敢相信。 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白裙,而脸色却是惨白无血的,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抬起了手里的剑。 她的剑意变得更强盛。 也更像是一位真正的剑仙在拔剑。 如此反常的情况,北圣殿门主自然清楚是有问题的。 他细细感知着那股在抵抗太玄念力的力量,渐渐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你居然是你!” 《一世剑仙》正文 第八十九章 那颗最亮的星辰 望着颤巍巍站在那里满是鲜血的较小身影,北圣殿门主阴沉着脸。 那股抵抗的力量也是一种念力。 而且是源源不绝的。 整个世间能够催发出源源不绝念力的只有《蚕灭卷》。 初雪姑娘修习着《蚕灭卷》意味着什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当年不二洞活下来的人就那几个。 而至今仍然隐藏在世间里的也只有一个人。 “原来是你,不二洞当年真正要入门的第七名弟子,居然是你!” 他想着初雪姑娘入剑阁拜王乘月为师的时间,正是在不二洞覆灭的一年后,不二洞里的弟子相当稀少,而每一个都是李道陵花费很长时间找到的资质绝佳之辈,要新入门的第七名弟子当然不会是废柴。 当年有传闻,那不二洞第七名弟子的修行资质要高过前面那几位,甚至高过韩一,而在不二洞被毁掉的一年后,剑阁里便多出了一位天生剑心通明者,拥有着剑门最高的资质,虽然现在想来有问题,可在当时,没有人能想到这里面的关系。 毕竟不二洞并非剑修山门,若是不二洞年前出现一位天生剑心通明者,后年剑阁里又出一个,才是值得被怀疑的,何况除了不二洞里的人,也没有人清楚那新入门的第七名弟子到底是男是女,更加怀疑不到剑阁里那位天生剑心通明者。 也怪不得她能在世间里隐藏最深。 澹台无病也愣坐在轮椅上。 初雪姑娘在剑阁修行,一直都想下山,而第一目的地便是姜国都城,只因她当时修为不够,且没有蕴养出自己的本命剑,王乘月才一直拒绝让她下山。 而在登山的过程里,初雪姑娘也简单聊过,澹台无病是清楚她对姜国都城的向往的,但只以为是她一直待在剑阁,最远也就是去到洛阳城,面对姜国有着天下第一雄城赞誉的琅琊城才想要去看看而已。 没想到,初雪姑娘居然出自不二洞! 那岂非意味着初雪姑娘跟李梦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对李梦舟有很大仇恨的澹台无病无法接受那样的事情,而且回想着李梦舟到剑阁时,跟初雪姑娘也没有什么交流,她怎么可能会是不二洞的弟子呢? 又或者是李梦舟故意在隐藏着初雪姑娘真正的身份,他们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想到这里,澹台无病的面色有些难看。 自己的师姐跟李梦舟交情匪浅,自己唯一的朋友居然也跟李梦舟关系匪浅 “你有源源不绝的念力可挡一时,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何必要让自己死得更痛苦呢。” 北圣殿门主惊讶于初雪姑娘的身份,但自身的念力不够强大,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司徒朝元已经得到《蚕灭卷》第一和第二篇章,除了最有希望再领悟第三篇章的李梦舟外,其他不二洞里的人都没必要活着。 初雪姑娘是剑门里资质最高,不代表她对所有派系的修行都有最高的悟性,何况《蚕灭卷》是已被刻在李梦舟脑子里,不管是初雪姑娘还是韩一,他们都没机会领悟更高的层面。 由此,北圣殿门主念头微动,太玄的压迫便又强盛了一分。 他的脸色也跟着苍白数分,原本想要有所保留,可若不能一鼓作气解决掉初雪姑娘,他的损耗依旧会变得很大。 所谓初雪姑娘的念力不够强也只是相对而言,她能耗得起,北圣殿门主却耗不起。 初雪姑娘依旧举着剑,剑意仍在增强着,那是北圣殿门主暂时给忽略掉的事情。 等他察觉到不对劲时,那道剑意便已朝着他斩落! “你居然已修成了《蚕灭卷》的第二篇章?!” 北圣殿门主刚刚镇定下来的心绪再度慌乱起来。 《蚕灭卷》共有三大篇章,其实前两个篇章并不难领悟,难得是第三个篇章,而不二洞里,李道陵除了传授徒弟一些基础术法外,第一篇章和第二篇章也都是根据徒弟们的情况直接传授的,只待等他们到了一定境界,才会传授第三篇章。 李道陵不是剑修,却修成了剑意和本命剑,收初雪姑娘这位天生剑心通明者为徒,自然是有很多考虑的,他是有自信能够教出一位剑仙来,而《蚕灭卷》是各派系修士都能修行的神通,主要看得便是资质和悟性,初雪姑娘恰恰不缺这些。 若非没等李道陵把第三篇章传授下去,不二洞便遭遇灭顶之灾,或许这些年里,初雪姑娘会是继李道陵之后第二个领悟《蚕灭卷》第三篇章的人。 不动用第二篇章,她尚且能够做到跨境杀敌,又有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加持,此刻迸发出的剑意,已经隐隐跨入了真正的剑仙之境。 最高的修行资质,黄金时期剑仙本命剑的加持,《蚕灭卷》的辅助,种种底牌,让得初雪姑娘直接跨越了一整个大境界。 若是对抗全盛时期的北圣殿门主,或许依旧远远不够格,但本就状态很差,又被太玄念力再度损耗的北圣殿门主,面对那道至强剑意,早已被恐惧袭至全身。 初雪姑娘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若早知其不二洞第七名弟子的身份,更知道她已领悟《蚕灭卷》第二篇章,北圣殿门主绝对在第一时间便不顾什么损耗的问题,拼命也得把她直接碾死。 他总得顾虑着秦承懿的问题,若在他强弩之末的时候被捅刀子,未免死得太冤,可他没想到,现在的情况依旧很冤,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秦承懿杀死,要么被初雪姑娘杀死。 而若他早早拼命,起码能让初雪姑娘先死。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起什么悔恨的念头,毕竟他早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到初雪姑娘的真正身份的,他唯一后悔的是自己不该那么快跑过来,而该像陈莫西那样,先把气海灵元恢复过来。 可同样的道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秦承懿把琅琊城占领,那他就纯粹成了做嫁衣的那个人,哪怕他最终恢复到全盛时期,但必定会面临秦承懿和柳飞羽率领的援军的双面夹击,怎么选,他都没啥好结果。 他只能毫无保留的反击,兴许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至于后面如何再避免被澹台无病杀掉,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了,他只想在此刻活下来。 他将太玄念力释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初雪姑娘的身子直接被压垮,鲜血喷洒,混合在地面那一滩滩根本分不清是谁或多少人的血迹里,两面宫墙也再次倾塌,这次塌的很彻底。 叶瑾瑜挣扎着爬起身,搀扶起皇后娘娘,伸手拽着江听雨,拖动了大段距离,他咬紧牙关,注视着深宫里那道亮起的光芒,那是整座琅琊城里最后一道完整的阵术,但他很清楚,那道阵术是拦不住秦承懿的。 可他不能坐以待毙,把皇后娘娘和江听雨安置在远离战场的地方,他沉声说道:“我会拼命保护陛下,相信柳神将的援军很快就会到,娘娘和院首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能死。” 江听雨有一息尚存,但此刻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呼吸很是微弱。皇后娘娘浑身都是血,她靠墙坐着,闻得叶瑾瑜的话,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我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只要有一口气在,也得拦住秦承懿” 但她没等站起身便又瘫坐下去,脸色也变得更惨白。 叶瑾瑜咬了咬牙,回忆着曹如山教给他的知识,很快便布置下了一道阵术,阵术把皇后娘娘和江听雨包裹在内,他微微喘了口气,说道:“我借阵术凝聚了此间灵气,娘娘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我会撑到柳神将援军抵达,绝不会让陛下受到半点威胁。” 他起身朝着深宫里奔去。 皇后娘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 梨花书院里。 山间树木倾倒,地面坑坑洼洼,鲜血染红了白雪,两道急促地喘息声在此间尤为清晰。 巨枝剑重重砸落地面。 溅起土石飞雪。 北藏锋衣裳破烂,浑身血迹斑斑,就连脸上也有道道血口,模样极其凄惨。 而站在对面的沈秋白也好不到哪里去。 披头散发,宛如疯子。 天地间仿佛很安静。 鲜血滴落地声音也很清楚。 他们急促喘着气,相互凝视着。 沈秋白胸腹间有一道很清晰的剑痕,伤痕很大,也很深,他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着。 滴落地鲜血顺着洼坑流淌,混着碎雪和泥土,也分不清是土腥味还是血腥味。 沈秋白显然是比北藏锋伤得更重,那势大力沉的一剑,险些直接要了他的命。 看着眼前的画面,北藏锋忽然有些感怀,他曾经从未想过会面对沈秋白经历这样的画面。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天地气运复苏开始,这个世间渐渐变了模样。 也许天地气运的复苏确实并非上苍对人间的馈赠,而是又一场毁灭,但错的究竟是上苍,还是那些具备野心的人呢? 北藏锋已经不想再打下去。 他肩膀上的责任没有因此减轻,反而变得更沉重。 “认输吧。”北藏锋看着沈秋白,沉声说道:“只要你认输,我便不杀你。” 沈秋白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说道:“我绝不可能认输,或者你认输,我只废你气海,留你一条命。” 纵使落青冥已消失,但对沈秋白的影响依然没有半点减弱,影响也只是外在因素,揭露的是沈秋白的内心,或许他也是在发泄过往挤压的情绪。 他的眼神其实是很复杂的,更有一种决然。 北藏锋心头微震,他默默注视着沈秋白,下一刻,便又举起了巨枝剑。 而沈秋白嘶吼一声,先一步挥剑斩来。 那道剑光很亮。 就像透出暗沉天空的那颗最亮的星辰。 北藏锋绷紧手臂,双手持着巨枝剑,狠狠扫出。 咯嘣一声脆响。 是有剑破碎的声音。 有一截断剑掠上高空,洒着珠珠血迹。 沈秋白保持着出剑的动作。 北藏锋手里的巨枝剑掉落在地,溅起泥土飞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章 得亏你还记得我 巨枝剑在地面震颤着。 北藏锋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他抬起沉重地眼皮。 对面是沈秋白僵硬在原地的身影。 他手里握着一把断剑。 咽喉处有血线渐渐变得清晰,继而喷涌而出。 他跪倒在地,耷拉着眼皮,嘴巴轻颤着,似在说着什么话。 北藏锋慢慢靠近他,那很微弱的声音传入耳畔,“我觉得很奇怪,那似乎是我内心里最渴望发出的声音,我从不后悔,因为那才该是真正的我,而不是处处想着伪装自己,但伪装的久了,好像伪装的自己也不赖。” “可不管是要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还是打败你这件事情,都该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有其他原因驱使我那么做,这样也好,在临死前能真正做一回自己,没能打败你,倒是很不甘心,下辈子,就轮到我杀你了” 那微弱的声音渐渐变得不可闻,直到彻底消失。 北藏锋低眸看着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沈秋白,轻声说道:“你的骄傲是值得的,起码对你自己而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不管那一面是好是坏,但以前的你其实是为陈莫西在活,在为摘星府而活,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哪怕模样再是丑陋,再是狼狈,你也应该是觉得很开心的吧。” 他说不上对沈秋白是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归海断空的死,终归是跟沈秋白有关,他只是觉得此刻的自己很累。 山下有道身影出现。 那是钟溪言。 北藏锋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看着他。 钟溪言望着沈秋白的尸体,轻声说道:“我早该意识到的,老师的想法,他强加于师弟身上的想法,最终肯定会出问题,我只是从没想过,老师偏执到了这种地步,山海清幽的确是受世人仰望且尊崇的,那更像是修行者的圣地,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想要进入的地方,但细细想来,山海清幽与山河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想要看到真正的净土,若世间里没有,那我便亲手去创造,或许我没有那个能力,但起码是我该做也是想做的事情,继续待在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他上前抬起沈秋白的尸体,看向北藏锋,说道:“我违抗了老师的意思,他把我禁足在摘星府,没有杀我,或许是他还把我当成徒弟,又或者他不屑杀我,但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其实很害怕,甚至不知道自己趁着老师疗伤时跑出来究竟要做什么。” 北藏锋淡淡说道:“你其实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你确实很害怕,就算你选择暂时逃避,我也不会说什么,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而活。” 钟溪言怔在原地。 北藏锋拾起了巨枝剑,从他身边走过。 钟溪言回眸看着他,发觉自己真的很懦弱,或许这也是陈莫西瞧不上他的原因,他虽然是摘星府的首席大弟子,但其实也只是挂名而已。 他的心思是很乱的,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背着沈秋白的尸体,他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听见有骏马嘶鸣声由远及近,他才毅然下山而去。 残破的宫墙之内,被剑意充斥着。 澹台无病阴沉着脸,没有半点想要帮忙的意思,或许他只是在纠结着。 周洛和谢宁都已疲累到无力举剑,他们浑身是血的靠在一起。 谢春风独自挡在冲杀的敌军面前,战况攀升到最惨烈的时候。 在太玄念力的压迫下,初雪姑娘的模样也变得很惨,白裙已经彻底被鲜血浸透,直接成了红裙,她那倔强的小脸蛋也是惨白,却始终不甘后退一步。 “你的表现的确很好,李道陵的徒弟,剑仙的徒弟,有着最高的修行资质,又握着黄金时期那几位大剑仙之一的本命剑,似乎所有好处都被你得了,若待你成长起来,恐怕要杀我也只是一剑的事,可惜现在你没有杀我的能力。” 北圣殿门主内心里是狂喜的,这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不仅有机会活下来,甚至还有可能反杀初雪姑娘。 初雪姑娘确实已经快撑不住了。 败相也越来越明显。 而在澹台无病犹豫着准备要出手时,北藏锋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他没有半点迟疑地甩出巨枝剑,漫天碎星疾行,瞬息间便跨越距离,极其精准地擦着太玄念力覆盖的范围外绕到了北圣殿门主的身后。 每一颗碎星都拉扯着绚烂的光线,仿佛花蕊内裹,划过的弧线很清楚的呈现在北圣殿门主眼前。 那是极其突然的,北圣殿门主下意识的想要反击,但分神的那一刹那,初雪姑娘便找准了机会,抬高的剑斩落,剑意直接冲破太玄压制范围,同北藏锋的碎星前后轰击在北圣殿门主的身上,将他撕得粉碎。 血雾漫天飘扬,北圣殿门主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声惨叫,便被轰成了渣渣。 初雪姑娘瘫软在地,她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躺倒在血泊里。 手里的剑也自然掉落,被鲜血彻底淹没。 骏马的嘶鸣声响彻在琅琊城街道里。 那是柳飞羽率领的援军终于赶到。 他策马疾行,紧跟其后的是江子画和何峥嵘,月从霜和陆九歌、南笙等人,在其后便是乌泱泱涌来的姜国甲士。 喊杀声震天。 三千甲士一轮冲杀,那些剩余的燕军和秦承懿麾下的黑衣人根本没反抗几下,就被全歼。 江子画拽着药王辰儒的衣袖快步跨入宫门。 考虑到琅琊城里必是极其惨烈,在来援途中,柳飞羽便安排了江子画和何峥嵘转道前往药王谷,领来了包括药王辰儒在内的多位大药师。 看着奄奄一息躺在角落里的江听雨,江子画泣不成声,“叔叔,我来晚了啊!” 靠墙坐着的皇后娘娘在即将昏死之际被江子画的哭嚎声吵得又清醒了一点,“别嚎了,他还没死呢,再嚎下去,他就真死了。” 药王辰儒赶忙朝着跟随而来的药师们招手,陆九歌和南笙她们也都把伤员聚在一块,等待药师们的治疗。 皇后娘娘紧紧抓住上得前来的柳飞羽的手腕,急切道:“秦承懿在里面,你快速去救陛下!” 柳飞羽神情一紧,他来不及向皇后娘娘见礼,直接招手,除了留下照顾伤员的,其余人都最快速度朝宫里涌去。 有药师来到初雪姑娘和北藏锋的身边,他们浑身是血的样子也是极其可怖。 初雪姑娘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北藏锋,说道:“多谢北先生及时出手相助。” 北藏锋只是点了点头,他抬手制止药师的动作,浑然没有就此待在这里治伤的想法,脚步踉跄着也朝深宫里走去。 江子画很是担忧的陪在江听雨身边,南笙也留下来照顾伤员,月从霜和陆九歌、何峥嵘都也紧跟北藏锋身后。 而同样身受重伤的谢春风也拒绝了药师的治疗,琅琊城的危机尚未解除,他又哪能安心在此疗伤,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澹台无病来到了初雪姑娘的身边,他沉默不语。 想着自己父亲的死虽是李梦舟造成的,但父亲之所以被杀,归根结底的原因却在于秦承懿,他得亲手把秦承懿杀死。 可看着初雪姑娘那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样子,他终是犹豫了一下。 在漫无边际地茫茫雪山里,有道身影艰难拖动着一个人前行。 有孤零零地小木屋承受着风雪的侵袭,但却也是此刻极好的避难所。 韩一的意识不是很清醒。 他微微睁眼,看到的是漫天飞雪,很是迷眼,迫使他不得不再次把眼睛闭起来。 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被拖动着,身体近乎是没什么知觉的,尤其是背部,那是完全被冻僵住的感觉。 有木门被打开的声音传入耳畔,紧跟着他再次被拖动,背部卡在门槛上时,有火辣辣的刺痛感,仿佛整个背部都裂开了一般。 好在寒意有小木屋的遮挡,变得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意识迷迷糊糊,有察觉到小木屋里燃起火堆,那股久违的暖意,让他下意识想要靠近。 而抱着这种想法,他渐渐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清醒时,便是被暖意所包裹着。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楚,小木屋很简陋,其实并不能遮挡寒意,亦有飞雪吹拂进来,燃起的篝火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吹灭的迹象,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木板,小木屋里并没有第二个身影。 而那堆篝火就算不被风吹灭,柴也快要被烧尽,火势极其微弱。 他身子略微有些打哆嗦。 在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小木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有大股风雪涌入,让得韩一再次眯起眼睛,有身影出现在门外,遮挡住了风雪,那道身影怀里抱着的是结着冰的枯枝。 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就被出现的人一把又推坐下来,有稀薄破烂的草席盖在了身上,然后他便注视着那道背影利用气海灵元把结冰的枯枝融掉,又再度催干,丢进了火堆里,让得火势很快又燃起。 “你是?”韩一裹着草席,脸色极其的苍白,双眼也很没神,声音更是有些沙哑。 那道身影转过来,原本很洁白的衣裳变得很是脏兮兮的,甚至多处有被划开的破洞,再往上是一张很精致的脸,这是一位姑娘,而且是长得很好看的一位姑娘。 韩一望着那张脸,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记忆里的那张脸跟眼前的脸还是有些区别的,他记忆里那张脸的主人,最后一次见到,也就只有十三四岁而已,但两张脸的重叠,让他很清楚的知道,那是同一个人。 “你是小嫣?” 古诗嫣的神情很平静,她拔剑出鞘,直接架在韩一脖子上,寒意透过皮肤袭至全身,让得韩一背脊发麻,有些惊恐的望着那张好看的脸凑近,一道冰冷地声音也随之响起,“得亏你还记得我,否则我就一剑把你脑袋砍下来。” 韩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一章 你娶不娶我? 茫茫雪山里的残破小木屋里,韩一靠墙倦缩着身子,迸发着寒意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面前是那精致脸蛋上杀意无比真实的古诗嫣。 他不用怎么去想,也清楚明白若是自己开口说的话不如对方的意,那把剑是肯定会落下来的。 但除了一开始的慌乱,此刻韩一的情绪是很平稳的,渐渐又变得复杂起来。 古姓是西晋洛阳城里的大族,而韩姓曾经也是洛阳城里的大族,但韩姓族的发展受到了局限,被淘汰便是必然的事情,那里面牵扯着一些比较复杂的事情,若非李道陵找到了韩一,韩一或许早已经死了。 古姓族和韩姓族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平常关系也不错,在两家小孩未出生的时候便被指腹为婚,那两个小孩自然便是韩一和古诗嫣,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但其实在韩一还很小的时候,就被李道陵找到了,只是因某些缘故,没有被立即带走,直到韩姓族出了事。 按理来说,在那般刚刚懂点事的年纪,韩姓族从洛阳城里消失,韩一也被带到不二洞修行,两个小孩再没有什么交集,再见时与陌生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可缘分妙就妙在,在韩一踏上修行路后,曾再回到洛阳城过,他那时是翩翩少年,古诗嫣也是妙龄少女,那时候的古诗嫣尚未踏足修行世界,而缘分又把他们两个牵扯到了一起。 在对情感最懵懂的时候,也是最青春的时候,种子是很容易发芽的。 是因韩一的再次离开,也导致古诗嫣有了修行的念头,她能够考入龙捲书院,除了自身有不俗的资质外,亦是有着古姓族的助力,当然更缺少不了她为此做出的努力。 但在古诗嫣修行有成的时候,不二洞被覆灭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世间。 古诗嫣不相信韩一会死,又因世间很多说书人都在讲着韩一没死,虽然是各种五花八门极其夸张的故事,但也让得古诗嫣的希望变大。 而此刻兜兜转转,终于相见,他们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剑锋依旧架在韩一脖子上,但他们的眼神却纠缠在一起,仿佛两个木头,谁也没有再说话,甚至是一动不动。 直到古诗嫣的心绪渐渐变得凌乱,手有些不稳,韩一的一声痛叫,才打破了平静,古诗嫣也慌忙把手里的剑丢掉,韩一脖子上呈现出一道很明显的血痕。 手扶着脖颈,韩一睁大眼睛,很是怪异的瞅着古诗嫣。 眼前的场景让他觉得很不适应,而他也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受伤,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总之心里怪怪的。 但这种失误似乎也让得他们相互间内心里的挣扎淡化了些,那总归不是一种尴尬,或许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可那种复杂的情绪很奇妙的释怀了少许。 近些年里,韩一被仇恨填充身心,甚至变得有些麻木,他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好在以古诗嫣的性格,也完全不需要韩一再说什么。 她要找到韩一的目的可不是要逼问什么问题,或是发一通脾气,也不是要得到什么答案,或是让韩一亲口承认什么,她觉得那是很弱的表现。 于是她捡起剑,再次架在韩一脖子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我找你很久,那些矫情的话我不想说,我只有一个目的,便索性干脆点,你娶不娶我?若敢说不娶,我这一剑绝对会砍掉你的脑袋!” 韩一瞠目结舌,他张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嗯?”古诗嫣柳眉骤凝。 韩一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连忙说道:“娶!我娶!” 古诗嫣的剑没有移开,而是继续问道:“是真心?” 韩一这次很果断,“当然是真心,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古诗嫣很满意地点点头,把剑收回来。 韩一刚刚松了口气,古诗嫣忽然又欺身上来,趴在他耳边吐气道:“你伤得很重,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乖乖在这里等着,一定要乖哦。” 韩一不自禁地点着头,哪敢说什么。 古诗嫣再次走出小木屋。 看着那紧闭的木门,韩一怔愕了片刻,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 在韩一昏昏欲睡的时候,小木屋的门被打开,韩一也很快惊醒,他的戒备心从来没有降低,哪怕心里清楚最有可能打开门的只有古诗嫣,但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而他的警惕并非没有道理。 出现在门口的人确非古诗嫣。 那也是一道很久违地身影。 手里捧着一碗冰沙,乐呵呵地跨进门来。 “前辈?”韩一的警惕性彻底消失。 熊老师看着他,说道:“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冰沙对熊老师而言是很容易做出来的,想找到碗自然也会有办法,他直接把那碗冰沙丢给韩一,说道:“看你冻得不轻,吃口冰沙,以毒攻毒,就不会觉得冷了。” 韩一心里觉得这种话很胡扯,但还是接住了那碗冰沙。 而这时门外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紧跟着便是剑锋挥舞炸裂地声响。 熊老师虽然背对着木门,但也好似身后长了眼睛般,仅是微微侧身,便避过了那一剑,同时伸手,大拇指和食指直接夹住了剑身。 古诗嫣狠狠抽剑,却纹丝不动。 韩一连忙开口道:“切莫动手,都是自己人!” 熊老师把两指移开,打量了古诗嫣一眼,神情怪异的说道:“我到处找你,没成想你却有如此美艳小娘子伴在身边,看来我出现的很不是时候啊。” 韩一有点尴尬。 熊老师冲着依然很警惕地古诗嫣笑了笑,说道:“司徒朝元虽因要领悟《蚕灭卷》而没有时间对我们赶尽杀绝,但继续待在雪山依旧是很危险的,我们得赶紧离开燕国。” 韩一神情肃穆地说道:“我们可以离开雪山,但没必要离开燕国,若是司徒朝元真的彻底领悟了《蚕灭卷》第一和第二篇章,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胜他。” 熊老师皱眉说道:“你莫非还想着刺杀司徒朝元?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做不到。” 韩一说道:“总能找到办法,他借着朝雾城里的气运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领悟第一篇章,如今朝雾城已被剑仙毁掉,天地间那尚且微弱的气运帮不到他什么,想要巩固第一篇章,再领悟第二篇章,势必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在燕国便是暂时安全的。” 熊老师说道:“我明白你想杀死司徒朝元的心思,但眼下不是让你继续犯倔的时候,你能活到现在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运气,可面对司徒朝元,你有再大的本事,再多的运气也没用,他要杀死我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得想别的法子。” 韩一沉默了片刻,说道:“或许我想到了个法子。” 他看着熊老师和古诗嫣,说道:“司徒朝元借助《蚕灭卷》,让得他的太玄念力变得无敌,而若我能够得到道宫太玄的修行之法,便能跟他有一战之力。” “太玄念力能够碾压同境对手,甚至压制高一小境的修士,《蚕灭卷》第一篇章能够抵消施展太玄的损耗,而第二篇章能够让我跨境杀敌,便意味着我只要学会太玄,就能跨两境,而若在这段时间里我能够再打破五境壁垒,踏入玄命门槛,就完全具备可一战的实力。” 熊老师被韩一的想法有些吓到了,说道:“且不说你如何得到太玄修行之法,你又怎能确定在司徒朝元领悟第二篇章前,可以同时学会太玄又能跨入玄命境界?但凡出现一点差错,你就将死无葬身之地,这实在太冒险了。” 韩一说道:“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雪夜那里得到太玄修行之法,而太玄本身就是修行念力的,我有《蚕灭卷》的辅助,想要学会太玄并不难,更难的反而是怎么样才能跨入玄命,这的确是赌时间的,但目前我们的时间是充足的,我必须得试一试。” 古诗嫣没有因为才刚刚找到韩一,韩一就想着去冒险赴死而有什么意见,反而很是坚定地站在他身边,说道:“我会帮你。” 韩一是有点感动的,他抬眸看着古诗嫣。 熊老师有些无语,摊手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胆子很大,你既然决定了,那便去做吧,但在那之前,我们先暂时离开雪山,你把伤养好再说。” 韩一没有拒绝,要把雪夜弄出朝雾城,或是想办法让他自己走出来,都得需要时间,而他也得恢复到最佳状态。 ...... 残破的朝雾城里。 昏暗地烛火摇曳着。 潮湿的石壁沿着坑洼处往下滴着水,啪嗒啪嗒地声音连绵不绝。 而雪夜其实并非一直都待在朝雾城里,他得探知世间里的情况,目前道宫圣殿修士已经倾囊尽出,整座雪山里,除了司徒朝元和他外,再没有第三个道宫修士。 在燕国境内尚有少数的圣殿普通修士,在相互传递着信息,最终送到雪夜的面前。 司徒朝元在潜心领悟,雪夜也不敢轻易打扰。 他此时的心情是有点糟糕的。 因为根据信息来看,秦承懿有跟燕国皇帝达成了某种合约,现在雪山已被彻底孤立,虽然山海清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确实压制燕国皇室太久了,燕国皇帝想要得到真正的帝王权利,不惜要把道宫毁掉。 暗地里燕国皇帝其实也有派人联络过雪夜,他是道宫圣人的亲传弟子,可也是燕国的储君,他必须得有一个抉择。 然而雪夜其实对燕国皇室或是道宫都没有什么想法,他可以两个都帮,也可以两个都不帮,他没有第一时间给予燕国皇帝答复。 虽然司徒朝元得到了他想要的,可眼下世间的局势对道宫是很不利的,道宫圣殿修士领着燕附属军纠缠着姜魏晋三朝大军,但纠缠归纠缠,想要攻克俨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只是给予北圣殿门主能够夺下琅琊城的时间,将姜国彻底击溃。 可在得知秦承懿和燕国皇帝有合作后,雪夜便清楚明白,北圣殿门主能够成事的可能性变得很低。 他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二章 有关棋盘里的算计 “我觉得这是有问题的。” 三师姐望着眼前空旷无际的山野,雪花在飞扬着,这场大雪下了太久太久,好像这年冬天永远也无法过去。 徐北寒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皱眉说道:“老师的意思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想要在偌大世间里找到遗落的所有剑,那本身就是很天方夜谭的事情,就算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相互会有感应,但剑与剑也得相隔在足够的距离下。” “若运气好,我们只需走半个世间,而运气不好得走遍整个世间,可两者在根本上都是极其糟糕的,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三师姐淡淡说道:“所以这是有问题的,但我没有想清楚,剑仙前辈要我们这么做的目的。” 徐北寒问道:“那还要继续走下去么?” 其实徐北寒已经清楚明白老师已经陨落,他实在没有继续找剑的心思,就算找到那些剑,没有老师在,谁又能用得上那些剑? 何况迄今为止,他们也只找到了一把剑。 三师姐沉思着。 “不管剑仙前辈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很难找到那些剑,与其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许我们该去天弃荒原走一趟。” 她看着徐北寒说道:“剑仙前辈应该是对你寄予厚望的,或者在剑仙前辈决定前往燕国雪山前,便预料到了结果,你是剑阁首席,也是剑门年轻一辈里站在最高位置的人之一,虽然我不确定,但剑仙前辈让我们找剑,绝非只是表面找剑那么简单,我们的剑心都没有足够通明,在世间里行走,便是一种磨砺。” “我常年待在离宫剑院写字修行,而你也常年待在剑阁里,我们是该在这天下里走一走,所以找剑不是那么重要,虽然要去天弃荒原,但我们要从新的道路出发。” 徐北寒若有所思,师妹虽然是天生剑心通明,但毕竟想要短时间里成长起来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他和三先生及苏别离都是目前最有希望跨入剑仙之境的人,他绝不能让老师失望。 ...... 而在姜国北境,狂草堂跟简舒玄正在和道宫圣殿修士厮杀,那是一场已经打了很久的仗,所有人都很疲累,但道宫圣殿修士率领着燕附属军完全是疯狂扑杀,这里早已被染成血红色,那漫山遍野的尸体异常可怖。 苏别离、萧知南、叶桑榆和欧阳胜雪他们抵达了北境战场。 原本是打算等着熊老师和韩一的同时,协助狂草堂抗击敌军,可因有都城的危机,他们只能第一时间赶回去,但苏别离是在此跟他们分道扬镳的,他的目的地是天弃荒原。 他知道李梦舟肯定会出现在天弃荒原,何况他也很多话想跟观主言说。 在西境的隘塞前,唐闻柳也在抵御着敌军,而他面对的敌人是道宫圣殿里最后一位教谕,北圣殿教谕。 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海棠山主坐镇隘塞,抵抗着燕军的疯狂扑杀。 除了外患,姜国内忧也在时常爆发着。 秦承懿留下的棋子实在太多,很多修行山门都开始生事,有天湖道府的陈子都和苍南山的修士都在帮忙镇压。 且因院长陨落的事情,天下书院里那些别有心思的人,也开始行动,因天下书院坐落在世间诸国,也导致乱局变得更为惨烈,天下书院的内战也打响了。 北琳有鱼重整了芍华书院,第一时间便入了战局。 那注定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天下书院的势力也会呈断崖式下跌。 而在姜国境内的某处山野里,有持刀而立的身影,他冷眸看着面前那具被砍得不成样子的尸体,默默塞进嘴巴里一颗花生米,他望着天际,喃喃说道:“老家伙,我帮你报仇了。” 他是井三三。 死掉的自然便是风正阳。 附近城镇里有修行者在厮杀,他吃着花生米,拖着长刀,径直走过去,他仍有很多情绪需要发泄,而那些作乱姜国的修行者,都成了他发泄的目标。 ...... 南禹枯禅。 望来湖面波光粼粼,浓郁的天地气运氤氲其间,升腾着一股白雾,湖里站着一道身影,赤膊着上身,气运以可观的状态被汲取着。 有天地囚牢把宁浩然困在岸边,让他半步都不能离开。 他能清楚感知到望来湖气运变得越来越稀薄。 而在望来湖里的李梦舟,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直到某个临界点,黑雾代替了白雾,笼罩着望来湖,异常恐怖地气息弥散开来,枯禅的棋盘大阵金光变得更为耀眼,魔主意志游走在枯禅寺里,伺机找寻着金光最薄弱处。 有剑意撕裂了黑雾,望来湖逐渐枯竭。 李梦舟睁开眼睛,朝着岸上走去。 他随手一挥,撤掉天地囚笼,没有多看宁浩然一眼,说道:“我在汲取气运的过程里,也一直都在找寻着能够破掉棋盘阵的方法,无念那老家伙在临死前倒也给我出了道难题,此阵没有我原本想得那么简单。” 宁浩然没有说话。 按照九皇子的计算,李梦舟想要破开大阵,势必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李梦舟赤膊着上身直接朝枯禅外走去。 在那道耀眼金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也金灿灿的,给人一种金属的坚硬感。 他手掌轻抚那道金光,眼睛微微闭起,黑雾蔓延而至,金光大盛。 金灿灿的光辉甚至传递到了天弃荒原。 观主凝望着枯禅方向,喃喃低语道:“你付出生命形成的枷锁,应能困他一段时间,倒也多亏九皇子足够聪慧,没有让你的付出白费。” 他伸手朝着空中轻点。 而在枯禅里的李梦舟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朝着天弃荒原的方向望去。 早前留在那里的黑雾被观主撕碎,彻底消散在天地间,李梦舟紧跟着面色一白,喷出了一口血,精神立即变得萎靡。 他尝试着让那道黑雾再生,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金光把他的意志彻底封锁在枯禅里。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李梦舟望向宁浩然,咧嘴笑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他暂时走不出枯禅,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或许九皇子没有完全洞悉无念大师的深意,虽然的确是猜测着无念大师的目的把望来湖让出来,但因宁浩然的存在,便让李梦舟多了一条能走的路。 他很清楚无念大师在搞什么,一旦他的意志被困在枯禅里,而观主就能直接打破荒原的镇魔屏障,将他的身体毁掉,而不管李梦舟有多契合承载其意志,都是存在问题的,他必须得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行。 而无念大师和观主便是要断绝他这个念头。可意志出不去,不代表他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 宁浩然的身体就是媒介。 若单纯以身体契合度更高来看,宁浩然的身体其实要远比李梦舟合适,但只因他需要借用李梦舟的身体来汲取天地气运,便自然的会比宁浩然更合适。 但自始至终,宁浩然都是他保留的底牌。 他一把拽住宁浩然的手臂,来到棋盘大阵金光最薄弱的地方,将宁浩然狠狠推了出去,金光撕裂着宁浩然的意识,让他脑袋仿佛炸裂一般,凄厉地惨嚎着。 但那只是转瞬的,宁浩然的山外意识早已被他压制,而棋盘大阵是有针对性的在封锁荒原魔主的意志,虽然也会对山外意识造成打击,却不会致命。 李梦舟已经无需考虑,九皇子同意让宁浩然留在枯禅里是无念大师没有算到,还是依旧在无念大师的计算里,他目前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就算是无念大师的算计,他也得闯进去。 因只有宁浩然能够让他的意志重生,虽然他没办法把意志转移到宁浩然身上,否则便走不出枯禅,但只要宁浩然走出去,他就能控制宁浩然的意识。 而若观主打破天弃荒原的镇魔屏障,便也意味着帮他扫平了障碍,到底是谁在算计谁,不到最后一刻,都尚未可知。 就在宁浩然的身体被挤出时,枯禅外,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从西境战场赶来的卓丙春。 宁浩然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有淡淡的黑雾从他头上飘荡而出。 李梦舟轻皱着眉头,说道:“九皇子低估了棋盘大阵,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没有认知清楚棋盘大阵的真正作用,他只是推测出了无念大师的一些想法,并且决定赌一把,而他更在意的是把枯禅的修士都救走,但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我果然还是琢磨不透天意啊。” 若是九皇子很清楚棋盘大阵能够把他困在里面,且意志也无法逃离,那么九皇子就不会那么干脆的直接离开,因有皆然大师和花自来在场,又有那么多枯禅修士,就算宁浩然走出枯禅,也只是束手就擒的份儿,那样一来,李梦舟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九皇子只以为李梦舟肯定能够破开棋盘大阵,区别只在于破阵的时候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可他们留在此地,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纯粹等死而已。 在李梦舟的设想里,只要宁浩然能够走出去,他就有办法让得落青冥降临在枯禅外面,从而借机打破棋盘大阵,可卓丙春的忽然出现,要做成这件事情显然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因他意志被封锁,就算借着宁浩然的意识降临落青冥,力量初始也会很弱,他是需要时间的。 卓丙春望着宁浩然,又看向李梦舟,他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两个人都是离宫剑院的亲传,却都落得这般地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上苍要毁掉离宫剑院。 薛忘忧陨落。 宁浩然山外的身份暴露,叛出离宫剑院。 而李梦舟则站在了整个人世间的对立面。 李梦舟的意识并不完全属于荒原魔主,只是碰撞出来的第三股意志很特殊,第三股意志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但又属于他们,更像是两股意志无法达成统一时,第三股意志会帮他们做出决定。 而那决定有可能倾向于荒原魔主,也有可能倾向于李梦舟。 又或是完全跟他们两股意志截然不同的第三种倾向性。 但现在李梦舟的举动,很显然那股意志是倾向于荒原魔主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三章 第三股意志的倾向性 无念大师在临死前布下的棋局很大,看似呈现着一些漏洞,但其实反而是环环相扣的,归根结底,李梦舟要破局,都得先走出枯禅,而在这过程里,稍微出现一点情况,都会是不小的麻烦。 只要观主把他在天弃荒原里的身体毁掉,他的力量就不能恢复到鼎盛时期,更别谈变得更强,他因此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宁浩然身上的黑雾变得越来越浓郁,他的气息也在缓慢攀升着。 不管怎么说,宁浩然属于山外都是不争的事实,就算荒原魔主的意志被困在枯禅寺里,但只要距离够近,山外修士都能因此变得更强大。 李梦舟得借助宁浩然打退卓丙春。 也如同九皇子所想的那样,李梦舟想要从枯禅寺里走出来,肯定得付出一些代价,金光会撕裂他的身体,也会泯灭他的意志,他当然有本事能够撑下来,可受到的创伤也会是很严重的,若是那样,他汲取望来湖的气运得到的力量,就会直接大打折扣。 没有足够的本事抵抗观主,原本的身体再被毁掉,这场战局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若能借助宁浩然的身体,使得被困在枯禅寺里的意志偷跑出去一缕,哪怕只是一缕,他也能有信心,维持住更多的力量走出枯禅寺。 观主想要打破天弃荒原的镇魔屏障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想要毁掉荒原魔主的身体,却没有那么简单,而那过程却是李梦舟仅剩的时间,他得在那之前,能够出现在天弃荒原才行。 卓丙春虽然很强,但也只是在知神境巅峰而已,得到力量增强的宁浩然不见得没有一战之力,何况只要能够拖住一点时间,给予落青冥降临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打破棋盘大阵便是必然的事情。 到那时,李梦舟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走出枯禅寺。 卓丙春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况,但只要他不是傻子就能明白李梦舟是被困在枯禅寺里暂时出不来的,他能做的就是把宁浩然带走。 “卓师伯,我们没必要非得敌对,你若肯帮我,我自能让离宫剑院成为天底下最强的山门,天地还是那个天地,只是再也没有了山海清幽,天下黎民百姓甚至都可以修行,那必将是新的黄金时代,旧时的东西终归是要被淘汰的,这只是时代的更迭,何必非得讲个对错,论个黑白呢?” 李梦舟冷静地说道:“天下修士皆看资质,那本身就是很不公平的事情,我曾经也遭遇了极其不公平的对待,是上天对我的垂怜,赐予了我新的法门,让得山外诞生,所谓被摒弃的山外之人,只不过是世人的说法,在我看来,山外的存在,才是人间修士新得希望。” 卓丙春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你也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但我也的确很好奇,荒原魔主在创造山外之前,到底有着什么身份?又或者你来自世间哪一座山门?” “早前有猜测,山外是从山海清幽里分离出来的,可世间山海清幽却都无法确定你的身份,或者你曾经只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又或者根本不属于山海清幽。” 卓丙春紧紧盯着李梦舟,虽然内心里的情绪很复杂,但他很坚定地相信,李梦舟没那么容易被打垮,现在的李梦舟一定在抵抗着荒原魔主的意志。 李梦舟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自顾自说道:“天下事的公平都是最可贵的,但世间又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山海清幽之所以存在,便是你们各派系修士相互间的矛盾冲突造成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而强大者的私心便更恐怖,就算因山外的出现,让你们同仇敌忾,可事实也证明着,那只是利益的均衡,而但凡有利益更大化,便会不惜铤而走险,又有几个人真正在意这个世间。” “哪怕是观主和无念大师考虑的也不单只是人间,因他们更清楚,我的归来,肯定会把他们当成首要的猎杀目标,他们有维护人间的心思,但也是在自保,那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相比于普通修士纯粹为了活下去而战,他们这些站在极高位置的人,反而心思更杂。” 李梦舟的神情很平静,他并不需要急着把卓丙春打退或者杀死,因让得落青冥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降临也是需要点时间的,那是不得不浪费掉的时间,因他也没有太多信心确定宁浩然可以打赢卓丙春,能够拖延点时间,自然是很有必要的。 卓丙春虽站在这里,但他并不清楚无念大师把李梦舟困在枯禅寺里的真正目的,也不清楚观主要在天弃荒原打开镇魔屏障,摧毁荒原魔主的身体,由此,他便察觉不出李梦舟有拖延的举动。 他考虑的只有李梦舟和宁浩然的安危,该怎么才能让荒原魔主的意志脱离李梦舟的身体。 他没有多少心思去考虑人间,起码在此时此刻,他在意的只有离宫剑院的这些年轻人。 卓丙春的手里握着一把不同寻常的剑。 在姜国战乱时,他便登上剑崖,取走了老祖离山剑仙的本命剑,他也已经在知神境巅峰里停滞了很久,想要破入玄命,也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他需要借助离山剑仙的本命剑意来淬炼剑心,打破那道壁垒。 甚至他也想着或许能够依靠剑意把荒原魔主从李梦舟脑袋里轰出去。 剑修的本命剑本来就是世间唯一能够撕碎山外修士强悍体魄的利器,离山剑仙的本命剑意该是更强大的,虽然卓丙春的修为敌不过荒原魔主,就算握着剑也根本对其造不成任何伤害,但那是对付真正的荒原魔主,李梦舟的体魄可远没有荒原魔主那么强。 但话虽如此,李梦舟此刻被困在枯禅寺里,这场架也很难打,卓丙春首要得先把宁浩然救回来。 他懒得再去听荒原魔主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他直接欺身上前,朝着正在被黑雾缠绕着抱头惨叫的宁浩然冲过去。 而在卓丙春迫近到只有三寸的距离时,宁浩然的惨叫声忽然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直接便朝着卓丙春迎面扑过去。 卓丙春右脚狠狠跺地,身形便瞬间止住,同时右手轻抬,眨眼之际就搭在了宁浩然肩膀上,有灵元爆开,卓丙春身子悬空,单手按着宁浩然的肩膀,将他狠狠按倒在地,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大坑。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要伤害宁浩然,但肯定得让宁浩然丧失行动能力,他的出手很有分寸,既能重伤宁浩然,又不会要命。 但有荒原魔主的一缕意志控制,宁浩然俨然是变成了一个没有意识只知杀戮的怪物,他的双臂呈现很扭曲的姿态,一把便薅住了卓丙春的右手,将其甩飞了出去。 宁浩然从坑底爬出,睁着血红色的眸子,肌肤散发着类似金属的光泽,拳头砸地,扬起漫天尘土,他双腿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卓丙春掠去。 在此过程里,黑雾席卷的也越来越浓郁。 李梦舟静静看着那副画面,食指在棋盘大阵的金光表面划动着,有滋啦啦地电弧崩现,把他的食指弄得焦黑,但也只是焦黑而已。 宁浩然虽是没了剑,而且也没有像那些山外修士去掠夺大量的气海灵元来淬炼体魄,导致他并不具备山外修士那般强悍的体魄,但他的山外意识却是极其强大的,且有荒原魔主的意志加持,也对他整体进行了淬炼,让他获得了寻常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 又完全像是怪物般,不知疲倦,不顾身体被撕裂的疼痛,似个莽夫一般,只知道往前冲,却也对卓丙春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宁浩然一次次的被轰飞,又一次次的冲上来,早已遍体鳞伤。 卓丙春神情凝重。 他知道自己必须得狠下心来。 依照宁浩然目前的状态,恐怕就是缺胳膊断腿儿也会继续发疯般的进攻,而其那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身体,也导致卓丙春很难将他击晕。 而若坐视宁浩然继续发疯,其身体必然会垮掉,想要让宁浩然活命,且又能让其丧失行动能力,都只剩下一个办法。 卓丙春终于拔剑出鞘。 剑锋直指宁浩然的丹田气海。 剑意直接便打穿了宁浩然的坚硬体魄,毁掉了他的气海之门,灵元如点点星光崩散开来,而宁浩然也如泄了气的皮球,奔袭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黑雾升腾着袭上高空,宁浩然已然彻底昏死过去。 那在高空里滚动着的黑雾也亮起了一双血红色眼眸,落青冥降临! 李梦舟浑然没在意宁浩然的死活,他把宁浩然带在身边,就是为以防万一能够动用的底牌,现在强大的落青冥成功降临,他便可以借机打破棋盘大阵,宁浩然对他也没有了太大用处。 落青冥第一时间便朝着棋盘大阵撞击了过来。 棋盘大阵上金光大盛。 瞬间便摧毁了落青冥。 但紧跟着落青冥便再次复苏,又一次朝着同一个位置撞击过来。 如此往复,棋盘大阵剧烈颤动,肉眼可见的裂痕已经呈现在李梦舟眼前。 而他的脸色也变得很苍白,落青冥便是他的意志,落青冥的每一次死亡,都是对他意志的创伤,好在落青冥只是死亡了五次,棋盘大阵终是崩碎开来。 李梦舟跨出枯禅寺。 他的面色由白转红,紧紧抿着嘴唇,只是扫了卓丙春一眼,便径直向着西面走去。 卓丙春自然不能放任他的离开,攥紧离山剑仙的本命剑,朝着李梦舟斩落。 虽然是离山剑仙的本命剑意,但卓丙春毕竟不是剑仙,他有些低估了李梦舟体魄的强悍程度,那道剑意被李梦舟直接一手抓碎,虽说那只手掌也变得血肉模糊,但显然对李梦舟而言,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李梦舟背对着卓丙春,根本没有再看他一眼,一步跨出,便消失在原地,很明显得见,天际有一团黑雾以极其可怕的速度朝着天弃荒原的方向掠出。 卓丙春站在原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想着李梦舟没有杀他,到底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是因李梦舟自身意识的影响,让得那第三股意志的倾向性脱离了荒原魔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四章 荒原里那座石雕 轰隆隆! 惊雷般的炸响传递在天弃荒原。 那是镇魔屏障的崩塌。 紫色电弧在整个天弃荒原肆虐,将得此地变得更加荒芜,那座由石头垒成的宫殿也瞬间化作齑粉。 观主站在漫天扬起的烟浪里,注视着荒原深处。 那里有着极其庞杂地气息弥散出来。 苏别离来到观主身侧,感知着那股庞杂地气息,沉声说道:“天弃荒原里果然也还有很多山外之人活着。” 观主平静说道:“他们此刻都很渴望掠夺灵元滋补己身,我去找魔主的身体,他们定会被你的气息所吸引,莫要强战,只需吊着他们,保证他们都待在荒原里就好。” 天弃荒原里那些山外修士是成百上千的,饥饿了那么久,必然十分疯狂,苏别离要独自应对他们所有人,无疑是很难的事情,但越是如此,苏别离的战意越是变得激昂。 这毕竟是很令人兴奋的事情。 荒原里的气息太庞杂,观主想要找到魔主的身体也没那么容易,荒原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有狂沙席卷,也有紫色电弧纵横交错,同时亦有雪花飞扬,地面在不断塌陷着,此处本就与南禹黑火山群相近,那塌陷的地底下有滚滚岩浆冒出。 浑身赤膊被黑雾气体裹着的山外修士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观主没有理会他们,一步跨出,便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紧跟着苏别离拔剑炸出,震起岩浆翻滚,瞬间便吞没了十数名山外修士。 但诡异的是,那些坠入岩浆的山外修士竟又嘶嚎着爬出来,虽然被困在天弃荒原太多年,境界早已大跌,可他们强悍的体魄却没有减弱半分,岩浆把他们的衣服融化掉,也把他们的头发融化掉,但也把他们变得更疯狂,密密麻麻的向着苏别离扑去。 “当真是一群怪物。” 苏别离竟也有一种心悸之感。 他没有选择跟这些山外修士硬碰硬,毕竟敌方数量太多,若在足够近的距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掠夺走气海灵元,那无疑会助涨山外修士的气焰。 他需要在可靠的范围里,尽可能把这些山外修士都给除掉。 而那显然会是一场苦战。 姜国都城。 皇宫大殿前。 范无味浑身是血地趴在石阶上。 殿前站着的是秦承懿。 而叶瑾瑜也弯着腰身,耷拉着双臂,急促地喘着气。 护卫大殿的阵术已被秦承懿破掉。 他轻而易举就把躺在床榻上的皇帝陛下给揪了出来。 皇帝的脸色很苍白,在琅琊城破时,皇帝是首当其冲的,那时候秦承懿虽然还没有来,但有北圣殿门主和宋一刀在,在混战里皇帝负伤,此刻依旧很虚弱。 皇帝虽然也是修行之辈,但因资质有限,就算掌管着千海境,目前也依旧是站在五境门槛之外,全盛时期尚且不可能会是秦承懿的对手,更何况是躺在病榻上。“我的好兄长,曾经那般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你,现在却如此孱弱,又怎能守护姜国,我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弟,那个位置你能坐,我也能坐,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位置让给我,看在母亲的份儿上,我会让你当个闲散的逍遥王,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秦承懿只是想得到那个位置,为此不管要付出多少人的生命,其实他都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哥哥怎么样,何况是在他哥哥根本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 秦宣在很年轻时便当了皇帝,他对秦承懿一直都很好,而秦承懿虽然觉得秦宣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但也不会否认兄弟间的感情,就算秦宣对他的情义远比他对秦宣的情义要高,只要不到非杀不可的地步,秦承懿都是有那个让秦宣活着的心的。 何况他现在没剩下多少势力,想要坐稳那个位置,直接杀死秦宣得到,也远没有秦宣把位置让出来来得更好。 “在某些方面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但想要当好皇帝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的想法太偏执,那有可能让姜国变得更强大,也有可能让姜国更快灭亡,虽然身为皇帝,能够让得国家更强是必须有的想法,但更重要的还是黎民百姓,不能因自己冒出的想法,便浑然不顾百姓死活,那最终得到的不会是姜国的强大。” 秦宣苍白着脸色,很认真地看着秦承懿。 秦承懿眉头紧皱,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对我一番说教,姜国的确被你治理的井井有条,但暗地里的隐患何其多?只有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姜国才能变得真正强大,一些没用的人,死了便死了,他们能为姜国的强大献出生命,也是他们毕生的荣光。”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皇位让给我,我便让你活着,否则我只能杀掉你,到时忠于你的人都得死,你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秦承懿若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当然不可能留着秦宣的死忠,但想要达成目的,他得给予秦宣这份承诺,反正承诺也只是说说而已。 秦宣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秦承懿,他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哪怕姜国很需要唐闻柳、花自来和柳飞羽这些神将,但只要他们死忠于自己,秦承懿为杜绝后患,都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他们的命,那对本就遭受重创的姜国而言,势必是更毁灭性的打击。 秦承懿是很聪明,可实在太自信了,他觉得自己可以搞定一切事情,但如果姜国没有了归心的百姓,没有能够镇守边疆的人,单凭秦承懿又怎能守得住姜国领土? 看着沉默不语的秦宣,秦承懿冷着脸说道:“我已经给予你最大的善意,你不要不识抬举,否则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的皇后,我想那比杀死你,更让你痛苦绝望。” 秦宣一把薅住了秦承懿的衣领,厉声道:“你敢!” 秦承懿轻而易举便挣脱开来,淡然地抚平自己褶皱的衣领,说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做的,你很清楚,其实你的皇后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若你不快点做出决定,不用我再去杀她,她也得死。” 秦宣痛苦地瘫坐在地上。 秦承懿正要再说些什么,但宫外有很强大的气息蔓延而至,整座琅琊城都在震动着,他紧紧蹙起眉头,喃喃说道:“北圣殿门主那个废物,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杀了?” 他一把拽住瘫坐在地上的秦宣,紧跟着,便有数道身影掠来,柳飞羽手持一把长刀,声音如雷震般传递而来,“秦承懿!” 紧跟其后的是北藏锋他们,也有乌泱泱涌来的姜国甲士。 原本空旷地殿前,很快便站满了人。 秦承懿乐呵呵地说道:“柳神将啊,你倒是来得恰恰好。” 柳飞羽阴沉着脸,说道:“秦承懿,你的人已尽数伏诛,劝你束手就擒,否则我必把你撕个粉碎!” 秦承懿笑着说道:“柳神将好大的气魄,我就站在这里,你倒是撕一个给我看看?” 事到如今,秦承懿也没有半点慌乱。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需要慌乱。 归海断空已死,江听雨也半死不活,整座琅琊城里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废柴再多也是废柴,他又何惧之有? 而面对秦承懿的调侃,柳飞羽当然不能冲动的真表演给他看,毕竟皇帝陛下还在秦承懿的手里,他平时再是莽撞,也不敢在此时去莽。 所以柳飞羽只能干生气。 秦承懿拍了拍秦宣的脸,说道:“你都看到了吧,除非你想亲眼看着我把他们全都杀光,否则你就别无选择,这是对你我都很好的事情,我能够名正言顺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们也都能活下来,相信有你在,他们也不会反抗,到时我们兄弟联手,何愁姜国不能做大?” 秦宣在犹豫着。 事实证明,就算秦承懿名正言顺坐在那个位置上,柳飞羽他们也不会愿意跟随他,如果秦承懿所言是真的,那么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没有区别,但秦宣哪敢相信秦承懿的鬼话,可他也的确想不通,秦承懿会怎么应对这件事情。 天弃荒原的最深处。 那里是黑雾聚集最浓的地方。 各处都有山外修士的嘶吼声传来。 也有亮眼的剑光划破天际。 而观主对那一切都视若无睹。 岩浆喷涌着,眼前出现一座石山,矗立在滚滚岩浆里面。 那更像是一座石雕。 依稀可见人的模样,只是经年累月,使得表面皆是斑驳的痕迹,整体呈焦黑色,也有被雷电击中留下的道道划痕,表面更有一层土石堆砌,使得第一眼很难看出那是一座人像的石雕。 黑雾就凝聚在这座石雕周围,高空有闪电呼啸,地面岩浆炸裂,黑色和红色交织,让得此地氛围显得尤为诡异。 观主明白,这座石雕便是荒原魔主。 有微弱呼吸声回荡着。 便也来自那座石雕。 那是很难被察觉到的气息。 观主注视着那座石雕,没有意识的荒原魔主的身体,依旧是具有生命的。 荒原魔主的存在有些超出人世能够理解的范畴,山外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也许很快就能被揭晓。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五章 再送师姐一幅字帖 尚且距离天弃荒原有段路程,三师姐和徐北寒便已感知到那处传递而来的恐怖气息,雷云笼罩着整座荒原,甚至蔓延至姜国整个西南境,那副景象就好似黄金时期的灭世之战的天地异象。 带给人无尽的威压。 “镇魔屏障崩碎了。”徐北寒有些惊恐地看着那幅画面,“我感知到了苏别离的气息。” 三师姐轻声说道:“观主也在那里,看来最终战很快就要打响了。” 她话音刚落,自南禹方向有一团黑雾席卷而来。 她抬眸望去,能够清晰从那团黑雾里看到李梦舟的身影。 荒原魔主降临在燕国雪山造成的动静是能够被天下修士捕捉到的。 虽然荒原魔主的意志降临在李梦舟身上的事情,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清楚。 但自李梦舟出现在南禹枯禅,跟无念大师那一战,幻化出的天地异象,已经让所有人都清楚,跟无念大师战斗的人便是荒原魔主。 而李梦舟的情况,自是也被世间五境以上的修士看在眼里。 此刻见到李梦舟出现在眼前,三师姐紧紧蹙着眉头,她没有任何废话,很果决地直接拔剑,斩向那团黑雾。 黑雾被一剑切成两半。 显露出李梦舟的身影。 他低眸看向地面的三师姐和徐北寒,径直落了下去。 “三师姐刚见到我,便向我拔剑,实在很伤师弟的心啊。” 李梦舟赤膊着上身,有黑色的纹路缠绕着,是很明显荒原魔主的象征。 这倒是徐北寒第一次见到李梦舟,“看来七先生的确是有过人之处,否则也不会被荒原魔主给盯上,而不管你现在到底是谁,能跟你打一场,想来都会是很有趣的事情。” “剑痴。”李梦舟微笑着说道:“当世最有希望问鼎剑仙之境的人之一,我更期待的是能跟成为剑仙的你一战,在燕国雪山里没有能跟王乘月交手,属实很遗憾,可惜当世剑门里真正有资格跟我打的只有他一个,你想跟我打一场,远远不够资格。” 徐北寒说道:“世间每一场战斗绝非有资格才能打,我的战意此刻最是昂扬,便已足够了。” 李梦舟摇头笑着说道:“说得上勇气可嘉,但也相当蠢。” 他轻轻抬手,黑雾席卷,徐北寒便直接弯了腰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有敢与我一战的勇气,却没有那个实力,我很欣赏你,但不意味着认可你,你该懂得接受现实,剑修所谓的宁折不弯,从来不是一根筋莽撞的只知道往前冲。” 三师姐出剑斩破黑雾,淡淡说道:“在面对某些事情时,哪怕自知做不到,也得拼命去做,那绝非愚蠢。” 李梦舟挑了挑眉,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有闲工夫陪你们玩。” 他上前拍了拍三师姐的肩膀,说道:“师姐还是乖乖的写你的字,不要到处乱跑,你是天真烂漫的,不能被世间所污染,等我解决了观主,便也再送师姐一幅字帖。” 他转身一步跨出,黑雾升腾着便再次朝着天弃荒原掠去。 徐北寒默默站起身,说道:“他的力量很强,超乎想象的强大。” 三师姐说道:“世间没有绝对无敌的存在,但我们也得有些准备。” ...... 姜国都城,南城门外。 城墙已经倒塌了一半。 城前也堆积了不少尸体。 欧阳胜雪、叶桑榆和萧知南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心里都很沉重。 他们没有迟疑地快速步入城里,很快便抵达了宫门前。 有药王辰儒在,皇后娘娘和江听雨都已暂时无碍,江子画还在捧着江听雨的手低声呜咽着。 得知目前的情况,欧阳胜雪第一时间便冲入了宫里。 萧知南看向陪在初雪姑娘身边的澹台无病,轻轻皱了皱眉头。 叶桑榆在剑阁终是跟初雪姑娘有过接触的,此刻见她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也是吓了一跳。 她们年纪相仿,初雪姑娘又是天不怕地不怕很自来熟的性格,在李梦舟登剑山时,有拜托初雪姑娘照顾叶桑榆,在那段时间里,她们也算是很熟了。 “初雪,你没事吧?”叶桑榆赶忙小跑了过去。 初雪姑娘呲牙一笑,说道:“不过是流点血而已,也只是看着夸张,其实就跟挠痒痒一样,一点事没有。” 澹台无病看着她,默然无语。 有药师在帮初雪姑娘治疗,此时忽然说道:“你的骨头碎了十多根,五脏六腑也都有很严重的损伤,小姑娘倒也确实意志惊人,如此重的伤势,还能说笑,吭都不吭一声,但也得多照顾自己的身体,想要彻底恢复过来,也得数月有余。” 初雪姑娘睁大眼睛,“这么吓人?!” 当时若非有北藏锋及时出剑相帮,在太玄念力的压迫下,她的五脏六腑都有可能被挤碎,那绝非开玩笑的,她尚且能说笑,也只能用没心没肺来形容了。 药师帮初雪姑娘治完,便朝着其他伤员走去,叮嘱她莫要过激活动,叶桑榆搀扶着她,找了个相比较干净的位置,让她靠墙坐着。 而萧知南也只是打量了几眼宫墙内的情况,便朝着宫里行去。 澹台无病见初雪姑娘有叶桑榆照看着,没有再说什么,也紧跟在萧知南身后。 “师姐,你同李梦舟一道前往雪山,我虽不知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剑仙前辈和院长都陨落在雪山,南禹枯禅那般动静,更是传递到了世间每个角落,我对那里的情况看不真切,但依稀有看到李梦舟的身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知南默默往前走着,淡淡说道:“李梦舟现在就是荒原魔主,你只需要清楚这一点就好,待得姜国都城里的事情解决,所有人都会找到他,那会是事关整个人间的一战,你有了再次跟他交手的机会,但你注定打不过他。” 她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澹台无病,说道:“你父亲澹台璟的事情,归根结底都因不二洞当年覆灭而起,你父亲帮秦承懿做事,秦承懿跟燕国道宫合作,联手毁了不二洞,李梦舟要杀你父亲,也正如你现在要向他复仇一样,错不在他,也不在你,具体该怎么做,你要好好想清楚。” 澹台无病紧皱着眉头,说道:“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我没有那么伟大,他杀我父亲是为复仇,我杀他也是为复仇,但我父亲死了,他还活着,我虽懂得那个道理,但我跟他之间必须有个了断。” 萧知南没有再说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本来就不是轻易能够握手言和的事情。 但萧知南想着,如果李梦舟彻底被荒原魔主的意志侵蚀,若要为人间而战,似乎都只有杀死他一条路可走。 她的心思也是很乱的。 ...... 皇宫大殿前。 秦承懿没有得到秦宣的答案。 想要让秦宣主动把位置让给他,也是为了避免更多的繁琐事,那不意味着是秦承懿唯一的选择。 柳飞羽和北藏锋他们虎视眈眈,姜国甲士已经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想要借着各国边境争战,而直接奇袭琅琊城的计划其实到这里已经算是失败了。 虽然他就站在这里,归海断空也已经陨落,但此时此刻,他就算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没有太大意义,只要他杀死秦宣,柳飞羽没有了顾虑,秦承懿想要在千军万马里活命,无疑是很难的事情。 但既然有奇袭琅琊城的计划,秦承懿自然也会像从前那般,有考虑过会失败的可能性。 问题只是出在都城里的人抵抗太激烈,且有初雪姑娘和澹台无病的出现,让得北圣殿门主直接死掉,从而也让得柳飞羽的援军能够及时抵达。 他在此之前虽然没有考虑到初雪姑娘和澹台无病,也没有想到琅琊城上空会有黑雾出现,但却是有考虑到若是在柳飞羽的援军回到琅琊城之前而没有把这座城攻下来的情况。 哪怕现在杀不杀秦宣的意义不大,他能坐上那个位置的时机依旧不对,但也不意味着他只能无功而返。 其实若非荒原魔主的意志降临在燕国雪山,在秦承懿原本的计划里,是要控制住雪山里以冥主为首的山外人,利用山外的力量来坐上那个位置。 现在冥主死了,雪山里也没有了山外人,他想要控制山外的计划,就只剩下天弃荒原这个目标。 就算他现在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也可以再次卷土重来。 但在那之前,他总得再给琅琊城来一次重创。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站着的姜国甲士,纷纷刀剑相向,怕是连只苍蝇也很难飞过,秦承懿若要硬闯,凭借着能够自愈的体魄,倒也并非不可能,但秦承懿是不想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的。 好在也算误打误撞,他手里还有一把刀。 是隐藏在暗处的一把刀。 “看来兄长是做出决定了,那我也得做个决定。” 秦承懿拽着秦宣,把他挡在自己身前,将刀横在他的脖颈上,笑呵呵地说道:“你们最好都退出去,否则我可能稍微手抖一下,你们的皇帝陛下就没命了。” “秦承懿,你不要胡来!”柳飞羽面色阴沉,那些姜国甲士也是怒目欲裂,但皇帝陛下在秦承懿手上,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而若就这么放任秦承懿离开,他们又很不甘心。 他们这么多人,都留不住秦承懿,反被威胁,那是何等憋屈的事情,而他们却又不得不憋在心里。 “柳神将,你们最好乖乖听话,除非你想赌我到底敢不敢胡来。” 秦承懿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柳神将攥紧手里的刀,额头青筋暴起,狠狠抬手,喝道:“退!”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这样才乖嘛。” 他又对秦宣附耳道:“怎么,看着眼前的画面,你不该自裁给予他们能够杀死我的机会嘛?当皇帝的没有几个想死的,但我却很清楚,你其实根本不怕死,你只是害怕你死了,姜国该怎么办?” “与其放我走,也比让姜国毁掉强,在边境争战的将士,一旦得知你的死讯,必会乱了军心,到时姜国会被彻底踏平,你们都有顾虑,而有顾虑就会有弱点,虽然我也在顾虑着,但你们拿我没办法,而我却能任意戏耍你们,想想这不是很有趣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六章 秦承懿手里的刀 “我们得把陛下救回来。” 谢春风浑身血迹斑斑,他现在十分疲累,但也仍在强打着精神。 北藏锋比他好不到哪去,谢春风是因杀敌太多累的,伤势倒是并不重,而北藏锋纯粹是靠着毅力撑着,他的脸色已经极其惨白,身子也摇摇欲坠,若非何峥嵘察觉到他的问题,在旁搀扶着,北藏锋怕是已经倒下。 “秦承懿的境界要高过我们所有人,他有陛下当做筹码,若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我们但凡稍有异动,陛下便性命不保。” 陆九歌沉声说道:“与其那样,我们不如就让秦承懿离开,只要能够保证陛下的安全,再要杀他就会容易得多。” 月从霜摇头说道:“秦承懿那么聪明,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陛下,我敢肯定,只要他脱离了危险,第一时间就会杀了陛下。” 柳飞羽的神色变得更阴沉,现在他们已经进退两难,主动权全在秦承懿那里。 “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得把陛下救回来。”柳飞羽攥紧手里的刀,低声说道:“我们且先退开,到时我会找机会偷袭他,你们只需要时刻注意着陛下,我们得做好配合,就算出现什么意外,你们首要任务也是救陛下。” 月从霜皱眉说道:“柳神将,这么做太冒险,只要秦承懿没有离开都城,他就暂时不会伤害陛下,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 柳飞羽恨声说道:“现在哪有什么万全之策,都怪我没有早点赶回来,否则陛下也不会遇此危险。” 北藏锋他们神情都变得很肃穆。 皇帝陛下的安危极其重要,事关整个姜国存亡,若皇帝出事,军心乱是必然的事情,就算唐闻柳他们能够压下来,问题也是没办法彻底解决的。 且不考虑军心乱不乱的问题,他们也都不能轻举妄动,就算他们全都死在这里,也得首要保证陛下的安全。 但也因此,若不能有极佳的对策,他们就只能任秦承懿摆布。 秦承懿已经带着秦宣远离大殿,距离宫门也越来越近。 柳飞羽他们相隔约十丈左右,因人数众多,在宫墙之间也是显得拥挤。 迎面出现的是欧阳胜雪。 见到眼前一幕,他很快弄清楚情况。 秦承懿挑了挑眉,说道:“大先生,没想到你能活着从雪山里走出来,想来是司徒朝元根本不在意像你这样的废柴。” 欧阳胜雪沉声说道:“秦承懿,你能活到现在,甚至把琅琊城搞成这个样子,我也没想到,若是个男人,便公平一战,把陛下放了。” 秦承懿笑着说道:“我此时孤军奋战,唯一的筹码,怎么可能说放就放,我是不是男人,用不着向你证明,你这种激将简直弱爆了。” 他随即声音忽然抬高,“都别给我搞小动作,我的刀距离你们皇帝陛下的咽喉只有一寸,千万别弄出什么动静,若是吓得我手一抖,可就要把你们的皇帝陛下给搞没了。” 刚刚想趁着秦承懿注意力在欧阳胜雪身上要有所行动的柳飞羽只能又僵在了原地。 显然秦承懿的警惕性很高。 “大先生,麻烦你让让位置,别挡我的路。” 欧阳胜雪阴沉着脸,就算再是不甘,也只能让开道路。 秦承懿控制着秦宣要经过欧阳胜雪眼前时,前方又出现了萧知南和澹台无病。 “还真是烦不胜烦。” 秦承懿似乎有些无奈。 澹台无病冷声说道:“秦承懿,你是否还记得我?” 秦承懿很不解地说道:“你这问题让我很难回答啊,我都不认得你,又何谈记得你。” 澹台无病强忍着怒意,说道:“我姓澹台,我父亲是澹台璟。” 秦承懿恍然般的说道:“原来是澹台璟那个废物儿子,怎么,澹台璟被李梦舟和古诗嫣所杀,你不去找他们复仇,何故要挡我的路啊,你父亲到死都效忠于我,莫非你想让你父亲变成不忠不义之辈?” 澹台无病有些愣神,但随即便狠狠捏紧轮椅的把手,沉声说道:“我父亲只是你的棋子而已,他的死,你也难逃干系,今日我必杀你!” 相比于复仇,皇帝陛下的安危显然在澹台无病眼里,是不那么重要的。 本命剑已经振鞘而出,强大的剑意呈现在宫墙之间。 秦承懿想着原来只是个莽货,他轻描淡写地把秦宣挡在自己身前,说道:“你有本事出剑,但也要看在场的人愿不愿意让你出剑。” 柳飞羽他们都很慌张,若澹台无病出剑,第一个死得绝对是陛下。 而澹台无病根本没有任何迟疑,本命剑震颤着便疾掠了出去。 “果然够勇,你可比你父亲澹台璟强多了。” 秦承懿直接把秦宣推了出去,柳飞羽也第一时间冲上前。 而秦承懿则绷紧双腿,看准时机,擦着那把剑掠过,狠狠一刀朝着澹台无病斩落。 飞剑已近在秦宣眼前,就算澹台无病能够驱策飞剑转换方位,但在很近的距离下,便也很难避开秦宣,柳飞羽他们虽然拼尽全力向前狂奔,但也终究有着十丈距离,那看似很短,但在此时却显得距离是那般远。 虽让开道路,但其实距离依旧很近的欧阳胜雪则下意识的伸手朝着那把飞剑抓去,他甚至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他的手掌狠狠攥住高速疾掠而至的飞剑剑身,锋利的剑身,又在高速前行中,他的手指直接被切掉。 鲜血喷洒,欧阳胜雪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顺势侧身,左掌推在秦宣的胸膛,将其推飞了出去,正好被奔来的柳飞羽接住。 而那把飞剑也震颤着在半空中停滞一瞬,便又倒旋着掠回。 但飞剑显然来不及拦截秦承懿斩来的那一刀。 在澹台无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越来越近时,是站在他身侧的萧知南拔剑迎击了上去。 刀剑相撞,爆出的气浪,直接震碎了两边墙壁。 烟雾弥漫在宫墙之间,却早已不见秦承懿的踪影。 “居然还是让他逃了!”柳飞羽搀扶着秦宣,怒目欲裂。 月从霜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好在陛下无碍。” 柳飞羽把秦宣交给姜国甲士们照看着,沉声说道:“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他攥紧手里的刀,便要追过去。 秦宣制止住他,摆手让搀扶着他的几名甲士退开,说道:“他本就修为高过你,又堕入山外,他想走,你根本拦不住,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北藏锋意识有些恍惚,强打着精神说道:“陈莫西跟秦承懿有合作,他此时没有出现,是在恢复气海灵元,我们必须得有行动,否则等他恢复到全盛时期,我们便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秦宣沉着脸说道:“你们都有伤在身,若要跟陈莫西硬碰硬,半点好处也讨不到,若都城再乱,秦承懿也肯定会再返回来,就算暂时放弃琅琊城,也不能白白去送死。” 陈莫西能够借用星辰灌体术跨入玄命境界,在对在场的人而言根本是无解的。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其实秦宣心里是有些后悔的,若早知如此,他不该对秦承懿那般心软,应该早早把秦承懿控制住,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他似又回忆起了曾经父皇薨逝,都城里尸山血海的画面。 “大先生,你怎么样?”陆九歌看着欧阳胜雪被削掉的五指,鲜血洒落一地,很是触目惊心。 欧阳胜雪脸色惨白,微微摇头。 秦宣拍了拍欧阳胜雪的肩膀,说道:“你们都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柳飞羽,继续说道:“安排下去,把城里百姓都送去凤江暂时安顿,那里也有曹大师布置的阵术,能够保障安全,我得亲赴战场,把燕军彻底打退,否则顾得了前,顾不了后,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柳飞羽连忙说道:“陛下,此事我去做便是,燕军疯狂反扑便是给予道宫北圣殿奇袭琅琊城的机会,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陛下更要保重龙体,切不可在此时前往边境犯险。” 秦宣摇头说道:“你得留下来保护百姓,秦承懿很可能还留着后手,他总是走一步算两步,就算败退,也不能对他放松警惕。” 澹台无病默然不语的瘫坐在轮椅上。 他狠狠咬牙,便调转方向,朝着宫外行去。 柳飞羽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这小贼险些害了陛下,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秦宣微微摆手,说道:“就让他去吧,现在全城百姓的安危都交在你手里,切莫再鲁莽,该学会稳重点,事不宜迟,赶紧行动吧。” 柳飞羽抱拳称是,领着一些甲士准备前往离宫剑院和不落山门把百姓们都聚在一块,如此浩浩荡荡地队伍,行动本就缓慢,若是等陈莫西恢复过来,就不只是陷入苦战那么简单了。 秦宣来到了皇后娘娘面前,看着她肩膀被洞穿的伤口,浑身都是鲜血,他也不禁红了眼眶,心下更是恼恨,这次秦承懿算是彻底打破了他的底线。 陆九歌搀扶着叶瑾瑜,找到药师,简单治疗一下。 范无味也被何峥嵘背了出来。 没有人打扰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药师们忙得焦头烂额,北藏锋他们伤得实在太重,又没有及时治疗,纯粹硬撑着,在前往凤江前,必须得保证他们能撑得下去。 便在此时,萧知南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四顾间,隐隐察觉到一股晦涩地气息。 斜刺里出现一把刀。 那把刀直指皇帝陛下! 持刀者,便是宋一刀! 那一幕发生的太突然。 谁也没想到宋一刀居然隐藏在暗处。 甚至很多人都已遗忘了宋一刀的存在。 提前有察觉到问题的萧知南,虽第一时间便掷出了手里的末花剑,但终是慢了半步。 在寒风凛冽来袭时,秦宣下意识护住了皇后,伸手格挡,刀尖刺穿他的掌心,也仅仅是受到了一些阻碍,随着宋一刀发狠,刀锋便继续朝着秦宣面门刺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七章 掀起巨浪的剑意 但也因那片刻的阻碍,末花剑及时掠来,直接切掉了宋一刀持刀的手臂。 本就距离较近在照看着江听雨的江子画在短暂被吓傻后,反应过来,慌忙爬起身,几步上前,一脚踹中宋一刀的胸膛,将其踹飞出百米远。 “陛下!” 宋一刀出现的突然。 被制伏的也很快。 反应过来的甲士纷纷惊恐地围上前去。 药王辰儒扒拉着那些甲士,“都给我让开!” 场面太慌乱,那些甲士也是吓到了,若是皇帝陛下在他们面前出了事,他们万死也难辞其咎。 好在他们也很快回过神来,赶紧给药王辰儒让道,让得药王辰儒能够及时帮皇帝陛下治伤。 宋一刀瘫倒在地上,咧嘴笑着,“实在可惜啊,没有直接一刀杀死他。” 何峥嵘提着剑走过去。 面无表情地直接挥剑划过了宋一刀的咽喉,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秦宣惨白着脸,沉声说道:“立即出发,全部前往凤江!” 所有人把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以及那些药师们护在中间,伤员紧跟其后,拥有战力的人则分前后左右形成战圈,以他们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朝着城外前进。 在出城之际,突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隐约可见摘星府修士的身影。 走在最后面的欧阳胜雪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右手,疼痛感已然变得麻木,左手攥紧破尘剑,开口说道:“我来拖住他们,你们保护陛下离开。” 何峥嵘第一时间反身说道:“大师兄,我来帮你。” 月从霜和陆九歌他们也都站了出来。 欧阳胜雪摇着头,说道:“很难保证秦承懿是否还留着后手,又或者再杀回来,陛下和百姓的安危都需要你们,我有剑仙前辈的真意,挡住他们没有问题,你们赶紧走吧。” 那些涌来的摘星府修士里面并没有陈莫西的身影,显然他尚且没有把气海灵元恢复过来,若只是挡住那些修为只在四境以下的摘星府修士,欧阳胜雪独自一人倒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很多人都身受重伤,而摘星府修士数量很多,有不少四境里的高手,虽然解决掉这些摘星府修士没太大问题,但总归要耽搁些时间,一旦过程里陈莫西出现,他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所以他们全都留下来抵挡是很没必要的。 他们不能拿皇帝陛下和全城百姓的安危去赌陈莫西不会那么快出现。 于是何峥嵘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跟柳飞羽他们汇合,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而欧阳胜雪则径直朝着那些摘星府修士走去。 萧知南回眸看着欧阳胜雪的背影,眉头紧紧皱着。 欧阳胜雪的眼眸里是透着一股决然的。 在北藏锋身受重伤,月从霜和陆九歌他们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只有他能够借助小木剑站立在玄命门槛前,他要拦的不只是摘星府修士,也包括陈莫西。 他倒也不是忘记了萧知南的存在,能够跟萧知南并肩作战当然是很好的事情,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冒险的事情,他一个人就够了。 若要在陈莫西没有彻底恢复气海灵元的情况下,他在设想着自己有多大机会能够直接杀死陈莫西。 与其等着陈莫西恢复气海灵元,带来更多麻烦,倒不如主动出击。 不管是老师陨落时,还是被雪夜太子蒙蔽,又或者在燕国雪山,他貌似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在家国危难之际,或许他的选择依旧会很蠢,但也确实想做好一件事。 他是视死如归的。 剑意砸落在南城门前。 浓烈地血腥气味在迅速扩散。 ...... 天色很是暗沉,有血云浮动着。 嘎嘎地乌鸦叫声回荡在琅琊城里。 欧阳胜雪提着在滴血的破尘剑,压制着那些摘星府修士不断后退。 摘星府里是有五境大修士的,只是不在其列。 要前往摘星府直接去杀陈莫西,显然会首先遭遇那几个五境大修士。 为缩短时间,欧阳胜雪一路杀进,不给自己也不给敌人半点喘息的工夫。 在属于王乘月的剑意压制下,摘星府修士只能节节败退。 在临近摘星府前的街道里,有强大的气息浮现。 摘星府里入了五境的存在虽然很少,但也有知神上境的强者。 欧阳胜雪虽能借助小木剑抗衡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可他自身的境界其实也只停留在知神下境而已。 他没有那么高的悟性能够把小木剑的剑意尽情释放出来,对付摘星府的修士自然没有问题,但他还是有些欠考虑。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几名摘星府五境大修士,欧阳胜雪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就算陈莫西还没有恢复气海灵元,但想要破开这条路,他已然需要借助小木剑才行,那势必会对他有不小的损耗。 “蠢货。”便在这时,忽有一道很清冷地声音在街道里响起。 欧阳胜雪浑身一颤,转头望去,正走来的却是萧知南。 “我没有想到大先生你蠢到这种地步。” 欧阳胜雪苦笑道:“我的确不是很聪明。” 萧知南淡淡说道:“那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返回来要杀陈莫西的举动,实在愚不可及,你总该动脑子好好想想,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欧阳胜雪被萧知南说得有些胆怯,小声说道:“若等陈莫西恢复过来,他肯定会有动作,到时凤江城能不能守得住,也未可知,我觉得趁他没有恢复过来,是有机会杀他的,那样能够直接永绝后患,也算是我能为陛下,为百姓,也是为你们做得唯一一件事。” 萧知南说道:“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的行动是错的,你不要太高看自己,也不要太低估陈莫西,你根本就没有杀他的能耐,纯粹是送死罢了,那在我看来,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她看着有些怅然若失的欧阳胜雪,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也不要太贬低自己,你能做的事情绝不只有这一件,你是离宫剑院的大先生,你肩膀上的责任很重,且不要管你能不能担得起,每个人所要担得责任都是不同的,用不着把自己看得很没用,那反而才是最懦弱的表现。” 欧阳胜雪有些被惊醒。 他凝视着萧知南那张极美的脸,说道:“是我格局太小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直到现在我的心境才有所成长,谢谢你点醒我,萧姑娘。” 萧知南直接拔剑出鞘,说道:“还是想想怎么离开吧。” 欧阳胜雪神情肃穆道:“虽然陈莫西没有出现,但摘星府修士既然敢出城拦截,便证明着陈莫西的气海灵元已恢复大半,虽说被萧姑娘点醒,可我仍觉得有拼一把的可能性,若是我自己或许很难,但我们两个人,成功的几率是很大的。” 萧知南已破入知神上境,以她的资质,配合惊鸿剑意,是完全具备跟知神境巅峰强者一战的实力的。 虽然那不意味着她可以跟很接近玄命门槛的知神境巅峰强者相提并论,但只要陈莫西没有恢复到八成以上的气海灵元,就算借星辉灌体,他也很难再直接跨过玄命门槛。 陈莫西虽新创了摘星派系,能够借助星辉拔高境界,但那同样也是得消耗气海灵元的。 欧阳胜雪也能借助小木剑斩出堪比知神境巅峰强者力量的一剑,便相当于是在同境,而在同境的情况下二打一,他们能杀死陈莫西的可能性倒也并非没有,甚至可能还占据着五六成的几率。 之所以只有五六成,也在于陈莫西就算不能借助星辉灌体直接跨过玄命门槛,也有很大机会能跨过去半只脚。 萧知南倒是没有犹豫,因时间耽搁一会儿,陈莫西恢复的气海灵元就会更多,那样他们取胜的几率只会越来越低。 既然有一半以上几率,那便值得搏一把。 她只是点了点头,便直接出剑。 摘星府修士里虽有知神上境的大修士,但也只有一位罢了,在同境里,萧知南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她对惊鸿剑意的感悟愈加深厚,那是黄金时期唯一的女子剑仙琅嬛剑仙的剑意神通,虽然琅嬛剑仙的本命剑在上官琼羽手里,萧知南斩出的剑意并非真正属于琅嬛剑仙的剑意,但也是不可小觑的。 摘星府修士里没有能够抗住这一剑的人物。 那几名五境大修士虽能活命,但也直接被斩飞出去。 欧阳胜雪动作很快,念头微动,破尘剑便疾掠而出,同时他左手探入衣襟,掏出那把小木剑,强大的剑意便迸发开来。 一座剑阵覆盖在街道里,剑意纵横肆虐,让得那些摘星府修士如被困在牢笼里,根本不敢贸然冲进剑意里。 他们在此间的配合相当默契,由萧知南击退摘星府修士里最强的几个,欧阳胜雪借剑意设牢笼,想要把这些摘星府修士全部解决掉,自是要费时间的,但只是把他们困住却很容易。 做完这一切,他们没有半点停留,立即朝着摘星府里面奔去。 摘星府里很空寂。 没有半个人影。 针落可闻。 好在陈莫西的气息很强大,就算没有刻意显露,他们也能立即感知得到。 欧阳胜雪瞅准陈莫西的方位,扬剑时,剑意凝聚,硕大的剑影凭空浮现在摘星府上空,狠狠砸落。 他当然是得第一时间打断陈莫西恢复气海灵元的动作,虽目的只是要打断,但那一剑也是气势磅礴。 他自然是有第二个念头,在打断陈莫西恢复气海灵元的同时,也逼迫陈莫西不得不再损耗灵元挡下那一剑,若运气好,甚至有可能直接把陈莫西杀死。 萧知南也紧跟其后斩出了惊鸿剑意。 他们皆没有作出保留。 显然此刻的念头是一致的。 摘星府直接被这两股强大剑意摧毁,轰隆隆地震响掀起一股巨浪,烟雾溅射而出,整座城都在颤动! 残桓断壁呈现在眼前。 被剑意斩出的一道深坑直达府里某座阁楼,那座阁楼轰然倾塌,再度震起漫天烟尘。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八章 执念 欧阳胜雪深呼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的废墟,望着那座倾塌的阁楼,他的神情依旧凝重,就算是抱着能够直接杀死陈莫西的想法,但那也只是一种想法罢了。 废墟里突然有响动。 使得他神色更警惕。 陈莫西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但想着若能让陈莫西受伤,那么他们的胜算也能变得更高。 可他紧盯的废墟里忽然又变得安静。 在他刚刚察觉到问题时,寒意已然自他身后袭来,背部遭受重击,他整个人便飞了出去,直接砸进废墟里。 陈莫西的衣衫有些残破,头发也很凌乱,显然他并非是毫发无损的。 萧知南没有在意被打飞的欧阳胜雪,而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陈莫西,在明确他的状态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亦是很狼狈地时候,心下便稍稍松了口气。 陈莫西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们想趁着我恢复灵元之际来杀我?但又是否想过,我就算不出全力,要杀你们也易如反掌。” 萧知南说道:“陈国师的强大自是世人皆知的,但身体有问题的陈国师,我自觉有点希望,若非姜国遭逢大难,琅琊城自姜国建国以来第一次被攻破,而陈国师的存在又威胁着姜国皇帝和全城百姓的安危,仅是那点希望,是不值得让我冒险的。” “但有白痴想借此杀你,我总不能看着他白白送死,有我们两个人在,那点希望总归会变得更大些。” 陈莫西瞟了一眼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欧阳胜雪,笑着说道:“萧姑娘倒是有趣,从你入世以来,便一直很有趣,你找寻着一个又一个对手,一场场战斗有胜有负,却也没有想过,你会这么快站在我的面前。” “我更没想到,你明明是燕人,却对姜国有这么强的归属感,那肯定是有些原因的,若非是喜欢上了姜国这片土地,便是喜欢上了姜国里的某个人。” 看着走回来的欧阳胜雪,那张有些复杂的脸,陈莫西挑眉说道:“你虽然是因为大先生而站在这里,但我想你喜欢的人肯定不是大先生,而事实你也很清楚,七先生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要得到的仅是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而他要做的是毁灭这个世间,其实我们应该是朋友,整个世间的人都该是朋友。” 萧知南没有说话。 欧阳胜雪厉声道:“我会把师弟救回来,但你身为姜国的国师,却跟秦承懿合作,毁掉琅琊城,你的罪孽深重,注定不得好死。” 陈莫西摇头说道:“我们只是各自而战而已,正如薛忘忧希望离宫剑院能够真正辉煌,他竭尽一生培养你们,耗垮了他自己的身体,我也只是希望让得摘星府变得更强大,不想在我死后,摘星府变得破败,那本身就没有什么对错可言,我也只是要完成自己毕生的梦想罢了。” 欧阳胜雪沉声说道:“那你是在侮辱梦想两个字。” 陈莫西笑着说道:“我帮北圣殿门主杀死归海断空,是因有归海断空在,秦承懿的事情便做不成,而我其实本没有理由杀你们,但现在貌似也不需要有什么理由,秦承懿那家伙终究还是失败了,看来是我高估了他,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只有我亲自来做了。” 他右手微微抬起,漫天星辉骤亮。 一把由星辉凝聚而出的剑便在瞬息间朝着欧阳胜雪斩落。 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得欧阳胜雪神色大变。 他挥剑迎击,剑意撞击在那道星辉之剑上,气爆声炸响,好似焰火在半空中盛放,波纹激荡开来,覆盖整座琅琊城。 欧阳胜雪的身子直接被砸在地上。 地面也呈现出一道大坑。 萧知南在那一瞬间身子腾空,末花剑直袭陈莫西的面门。 但紧跟着又有星辉降落,径直照在萧知南的身上,竟让得她身子一沉,险些扑倒在地,好在她反应敏锐,单手撑地,调转身形,末花剑再次扫出,剑意在近距离迸发而出。 那一剑撕扯着阵阵音爆。 轰隆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 烟尘席卷间,陈莫西拍打着衣裳,慢慢直起腰身,凝视着对面的萧知南,淡淡说道:“你俨然可称得上女子剑修里的第一人了,你展现出的力量,恐怕就是你的老师上官琼羽都做不到。” 萧知南的资质的确是很高的,她的修为境界虽然只在知神上境,但她完全足以展露出知神境最巅峰的状态,要说胜过上官琼羽倒也不尽然,可也已经绝对处在同一层面。 “我想着你气海灵元没有恢复过来,要赢你便有很大希望,而事实上,我竟还是低估了你的强大,但那份希望尚且没有降低到我的预估底线,便依旧可再战。” 欧阳胜雪来到萧知南身旁,他们并肩而立。 虽然萧知南那么说,但其实欧阳胜雪有别样的想法。 摘星府的修行神通是世间独有的,星辉的可怕程度虽比不得道宫的太玄念力,但其实也没有弱多少。 而因借助星辉灌体是陈莫西自创的法门,施展时就算会损耗气海灵元,但也没有太夸张,若继续打下去,虽说并非没有胜算,可想要很快结束战斗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归根结底,是他们都低估了陈莫西的强大。 就算陈莫西没有彻底恢复气海灵元,甚至因为欧阳胜雪和萧知南第一时间的拔剑,毁掉整个摘星府,让得陈莫西的灵元再有损耗,但依旧没能让他们提高多少胜算。 战斗仍在持续。 萧知南和欧阳胜雪都施展出了浑身解数。 他们跟陈莫西打得你来我往。 短时间里倒是谁都没有败相。 陈莫西看着不断出剑的两个人,神情却变得越来越阴沉。 少年总是不知疲惫的。 那是一种不服输的精神。 曾经的陈莫西也有这种精神。 在当年的荡魔时期,他跟薛忘忧少年持剑,面对山外强敌,纵是战到无力握剑,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们感觉不到,但依旧没有后退半步,最终他们成功打退了山外修士。 瘫倒在地上,望着天空,累得再也不想动弹一下,但那时的心情却很美好。 随着长大,许多事情都在慢慢发生改变。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陈莫西和薛忘忧之间便似乎再也没有了联系。 哪怕他们的距离很近。 想着欧阳胜雪是薛忘忧的徒弟,也许两者的差距很大,不管是从各个方面而言,但只是那股精神,却是很相似的。 陈莫西能够看得出来,欧阳胜雪心里有一股执念。 薛忘忧也有执念,直到他死得那一刻才摆脱掉。 而陈莫西发现自己也有执念。 他的执念要比薛忘忧和欧阳胜雪都更重。 他抬高手臂,攥紧拳头,漫天星辉凝聚而来,光芒极其耀眼。 半空中划过一道惊艳的虹芒。 那是萧知南在凝聚剑意。 天地间有气息颤动,欧阳胜雪左手紧紧握着小木剑,他要赢,也必须得赢。 琅琊城上空呈现着极其绚烂的画面。 照耀着向着凤江前进的队伍的道路。 他们回眸望去。 何峥嵘和江子画都有些惊恐,“我们得回去救大师兄!” 柳飞羽看着被甲士们保护着的百姓,那里面也有他的妻儿。 叶桑榆站了出来,说道:“你们得尽快保护陛下和百姓们前往凤江,有萧知南跟大先生在一块,那场对决目前不分伯仲,莫要因此乱了分寸,我回去驰援他们,你们继续走。” 初雪姑娘也站出来说道:“小桑榆,我跟你一起。” 柳飞羽看着她们,重重点头,说道:“千万小心。” 她们皆是入了五境的大修士,琅琊城里的情况的确是势均力敌,虽然初雪姑娘伤势严重,但叶桑榆是观主亲传弟子,有她在,总归不会有什么问题。 队伍继续前行。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则原路返回。 摘星府周遭街道范围直径三百米,被毁于一旦。 轰隆隆地闷响经久不息。 天空里好像下着黑雪,那是废墟碎片和灰尘在飘荡着。 欧阳胜雪设下的剑意牢笼因此崩碎,摘星府那些修士很多都遭受池鱼之灾,只有四境以上的修士存活,远遁三百米开外。 有闪电在高空呼啸。 大雪纷飞。 很快便又给废墟镀上一层银白。 灼热地气浪弥散着。 随着大雪渐渐变得冰冷。 摘星府那些修士开始朝着废墟中心靠近。 陈莫西和萧知南、欧阳胜雪呈三角之势相对望站立着。 他们身上都有鲜血。 模样也极其狼狈。 欧阳胜雪急促地喘着气,他的右手断指处在滴答地淌着血。 握着小木剑的左手也在剧烈颤抖着。 陈莫西身子摇摇欲坠,注意到摘星府修士的靠近,他微微吐出口气,说道:“被你们两个小辈打成这般惨样,我倒没觉得是什么耻辱,你们借着我气海灵元损耗一空,正在恢复的过程里来杀我,又都各自拼命,使出浑身手段,你们只是要创造公平的条件而已。” “说实话,身体的疼痛,是让我有点生气的,但这种久违的感觉,就连面对归海断空时,我都没有重新感受到。” “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幸运,因为这种感觉很好,似乎也让我变得更年轻了些,有些找回当年面对强敌,在生死险境里寻找活路的感觉。” 星辉照耀在陈莫西的身上,让他显得那般夺目。 “很遗憾的是,这对你们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摘星府那些修士已经踱步朝着萧知南和欧阳胜雪围了上去。 萧知南的神情很平静,虽然她的身子也在颤抖着,再也无力斩出一剑。 但她依旧奋力把剑抬了起来。 “你也已是强弩之末,只需一剑,你便必死无疑。” 陈莫西笑着说道:“可惜你斩不出那一剑。” 萧知南同样笑着说道:“我是斩不出来,但不意味着那一剑不存在。” 陈莫西微微挑眉,忽然喝道:“给我杀了他!” 他指向的目标是欧阳胜雪。 而欧阳胜雪手里有一把小木剑。 那里蕴含着王乘月的剑意。 欧阳胜雪虽然没有力气再催动剑意,但萧知南显然有那个自信。 摘星府修士第一时间便朝着欧阳胜雪扑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九十九章 天穹落下的星辉 欧阳胜雪慢慢挺直腰身,他看向萧知南那张美丽但却很是苍白的脸。 有摘星府的修士已经来到他的近前。 也有修士举起了剑。 但欧阳胜雪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萧知南身上。 他嘴巴轻启,喃喃低语道“我想独自来杀陈莫西,的确是很蠢,且很没有意义的事情,而因你的存在,这件事情便很有意义,我一直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曾经什么都做不了的软弱,老师的死,便是我心里执念的开端,自那之后,我同废物没什么区别。” “也许你要骂我,又或者瞧不起我,但这的确是我目前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情。” 他把小木剑丢向了萧知南,咧嘴笑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知道你很喜欢师弟,我没有机会再去救师弟,便只能拜托给你了,萧姑娘,认识你,很荣幸。” “白痴!”萧知南愤怒地看着欧阳胜雪。 她很清楚欧阳胜雪想要做什么。 在欧阳胜雪把小木剑丢向他的时候,来自摘星府修士的剑便已刺穿了他的身体。 “萧姑娘!快走!” 欧阳胜雪紧紧攥住刺入自己身体的那把剑,尽管有更多的剑从不同方位刺入,也没能阻止他奔向陈莫西的脚步。 有气海灵元在爆涌。 欧阳胜雪朝着陈莫西狠狠撞击过去。 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定格,整个天地变得极为安静。 随着凝滞在半空的雪花继续飘动。 轰隆隆地巨响也震荡开来。 小半个琅琊城被摧毁。 浓烈地天地灵气在废墟里肆虐。 在废墟的边缘,是叶桑榆搀扶着萧知南,看着那处废墟,眼眶泛红,她终究来得不够及时。 萧知南看着手里的小木剑,本该蕴藏着剑仙王乘月的剑意,但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丝,怪不得明明尚有一线赢得希望,欧阳胜雪却做出了那种选择。 小木剑里的剑意只是被王乘月刻下的,随着王乘月的陨落,其实小木剑里的剑意已经在渐渐消散,若没有人动用,也许剑意能够保留更长的时间。 初雪姑娘踉跄着脚步,她注视着眼前的废墟。 废墟里站起了几道身影。 有两名摘星府的五境大修士,他们模样狼狈至极。 在他们保护的正中心,是陈莫西! 叶桑榆惊讶道“他居然还活着!” 初雪姑娘说道“大先生自破气海之门,陈莫西原本是不该活下来的,但大先生却仍有所保留,明明要付出生命,还要有所压制的理由,便是顾及萧知南的安危,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她看向萧知南。 萧知南没有说话,只是借着叶桑榆的力站起身来。 她把小木剑塞在腰间。 右手紧紧握着末花剑。 陈莫西头发散落,浑身鲜血淋漓,血液和灰尘凝结在一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看上去很没有人样。 他的眸子有些骇人。 先前他还能觉得萧知南和欧阳胜雪很不错,但也得有个限度,现在这般惨样,险些丢了命,他哪还能说不生气,这跟直接被人按住头推到茅坑里的耻辱不遑多让。 “你们都得死。” 他有注意到叶桑榆和初雪姑娘。 一位是观主亲传,一位是剑仙亲传。 那在何时何地都是极其尊崇且不可轻易招惹的存在。 但在剑仙已院落,观主待在天弃荒原没法出来的情况下,叶桑榆和初雪姑娘的亲传身份又能算得了什么? 那两位五境的摘星府大修士一左一右便直接朝着萧知南她们袭去。 他们其实是身受重伤的,但有那么多摘星府修士牺牲生命帮他们挡住了欧阳胜雪气海崩塌的力量,让他们依旧具备着可战的实力。 初雪姑娘是有心参战的,但被叶桑榆拒绝,毕竟药师有过叮嘱,她现在还不适宜剧烈活动。 虽然初雪姑娘很郁闷,也不知自己跟过来干嘛。 叶桑榆便已经迎击了上去。 她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很快便压制了那两位五境大修士。 本就境界相差无几,那两位摘星府大修士又身受重伤,就算是二打一,也没有多少反击的能力,但那只是暂时的,随着他们星辉灌体,便开始发动猛攻,局面很快竟变得不分秋色。 叶桑榆却是半点不慌,借天书落剑,她整体气势瞬间拔高一筹,剑气呼啸而出,斩破星辉,落在那两位摘星府五境大修士身上,鲜血迸溅,将他们直接分成了四半。 陈莫西阴沉着脸,望着那一幕画面,他没有觉得有多么意外,只要那两位摘星府大修士能够稍微撑上一段时间,也足够他的气海灵元恢复少许。 萧知南也在调养生息,恢复着状态。 叶桑榆则径直朝着陈莫西走去。 “叶先生。”陈莫西忽然换了脸色,微微笑着说道“初一入世便直接把剑指向王行知,在世间历来山海入世修士里你都算是头一个,毕竟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朝着玄命境的大物亮剑。” 叶桑榆轻蹙着绣眉,说道“你想拖延时间?” 她直接把剑举起来。 没有半点迟疑地斩落。 剑气撕裂了陈莫西的衣衫,留下一道深刻血痕,那是陈莫西很及时的躲避,否则真有可能被一剑劈作两半。 刺痛感刺激着陈莫西的神经,他没想到叶桑榆居然如此果决,两句话都不想说,直接就下死手。 他猛地抬高手掌,一束星辉便径直砸落。 那束星辉就好似一道闪电,劈落在地,砸出一道深坑,紧跟着便横移出去,追着叶桑榆的脚步,形成地表纵横交错的恐怖沟壑。 那束星辉就好像在地面写字一般,任凭叶桑榆如何闪转腾挪,都无法避开。 隆隆地嗡鸣声震着耳膜,耀眼光辉将得照射到的地面化作齑粉,土石激荡而出,如气泡一般破碎,范围延伸到十丈开外。 “那老家伙简直像开了挂一般,我们得去帮忙!” 那场面是很恐怖的,自天而降的耀眼星辉,似是把整个大地都要撕裂,叶桑榆只能躲避,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初雪姑娘跃跃欲试。 萧知南伸手拦住了她,说道“叶桑榆还能撑一会儿,但陈莫西却不一定能撑得住,他本就已在强弩之末,如此大规模的降落星辉,他很快就会到极限,我们只需等待最关键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萧知南也在默默恢复着气海灵元,她得需要有足够把陈莫西一击杀死的力量。 初雪姑娘说道“话虽如此,但陈莫西肯定也清楚这一点,若他拼命也要把桑榆杀死,我们再把他杀掉又有什么意义?” 萧知南想到欧阳胜雪,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道“那便搏一把。” 她绕开星辉降落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陈莫西奔去。 初雪姑娘也把本命剑落在手里,随时准备补剑。 陈莫西斜眼望着萧知南袭来的身影,天穹之上又降落一道星辉,那道星辉照在他自己的身上,几乎是在萧知南拔剑斩来的瞬间,凝聚着星辉的一拳狠狠捶了过去, 嘭地一声闷响。 陈莫西的身影倒飞而出。 萧知南也喷了口血,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砸在百米开外。 初雪姑娘的本命剑第一时间疾掠而出,紧跟着陈莫西的身影,就要将他直接斩杀。 驱策本命剑也是有所消耗的,初雪姑娘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是苍白,因此飞剑的轨迹也出现了短暂偏移,但她硬是强撑着,使得飞剑回到正轨,可精准度终是出了问题,没有把陈莫西的脑袋削掉,而只是把他的左臂给斩了下来。 下一瞬,初雪姑娘便瘫坐在了地上。 有鲜血自嘴角沁出。 而那道摧枯拉朽破坏着大地的星辉,光芒也变弱了几分,但它并没有消散。 见此一幕的萧知南和初雪姑娘都是变了脸色。 只见远处,陈莫西颤悠悠地站起身,浑然不顾那消失的左臂,他念头微动,那道星辉便又扩大了数分,渐渐朝着萧知南和初雪姑娘所在的位置覆盖过去。 只要接触到,以萧知南和初雪姑娘目前的状态,绝对逃脱不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叶桑榆咬紧牙关。 她闪身挡在了萧知南面前。 出剑朝着那道星辉斩落,同时也伴随着一道声音回荡在琅琊城上空,“大师兄!” 她不清楚大师兄会不会出现。 但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而在她话音刚落,斩向那道星辉的剑气忽然变得壮大。 遥远的天际出现了第二道剑气。 伴随而至的是苏别离的身影。 他的模样是很不堪的。 但那一道剑气却是毫不吝啬。 直接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将得那道耀眼星辉斩碎。 狂风吹拂着苏别离的脸颊,额头凌乱的发丝飞舞,他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身影便再度消失无踪。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此间消散的那道星辉是唯一证明着刚刚那一幕是真的有发生过的。 陈莫西跪倒在地。 他的脸上已毫无血色。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的身影。 叶桑榆踉跄着脚步。 她望着天穹,苏别离的身影被她很清楚的看在眼里,而那浑身鲜血的狼狈模样意味着此刻大师兄也在经历着一场恶战,但纵使如此,在她有危险时,大师兄还是第一时间出现。 她注视着天弃荒原的方向。 或许李梦舟也在那里。 她回眸看向陈莫西,没了一条手臂的他,看起来很可怜。 但叶桑榆却没有半点迟疑地举起了手里的剑。 狠狠斩落。 陈莫西的身子倒下。 他睁大着眼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死掉。 想着他拼命要去做的只是要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他只是想要看着摘星府能够入得山海清幽,到底是担心在他死后,摘星府会走向败落,还是别的原因,在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天穹之上有一颗极其耀眼的星辰在闪烁着。 很快又陷入寂灭。 叶桑榆微微喘着气,大半个琅琊城都已被毁掉,曾经车水马龙,百姓们繁荣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可真实的景象,却是炼狱般的废墟。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章 开局只是普通少年 凤江是姜国境内仅次于都城的大城。 有寻常百姓,有行商部族,有武道世家,有姜国首富,有江湖至高的宗师盟。 在都城遭难之际,周边城镇的部署军都前往支援,但因战争的缘故,部署军的数目其实相当之少,除了要留下部分保护城内百姓,能够给都城提供支援的力量极其有限,而且那些力量也都折在了都城里。 凤江的部署力量目前是不足的,柳飞羽监管了凤江,把能战者全都召集了出来,就连在青壮年的普通百姓也都自愿行军,算是让得凤江有了一定自保的实力。 而皇帝陛下虽然伤势不轻,但终究还是决意要前往边境,柳飞羽不能跟过去,只能分出几百精兵保护陛下前往边境,药王辰儒也跟随着。 在入凤江城第二日,柳飞羽便开始探查秦承懿的踪迹,他很清楚,凤江城不会一直平静下去。 ...... 天弃荒原被黑雾和血色覆盖,犹如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地面因翻滚喷涌的岩浆而变得滚烫,有落青冥在上空盘旋,迸溅着灼目的火星,山外修士的状态变得更加疯狂。 三师姐和苏别离、徐北寒背对背而立,四面八方是疯狂扑过来的山外修士。 在荒原的深处。 那座漆黑的石雕已然破碎。 滚滚岩浆翻腾着。 观主的神情很是凝重。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颗白色棋子。 李梦舟出现在他身后。 “观主似乎很纠结?”他看着那被岩浆吞没的石雕,说道:“我的身体就在这荒原里面,但明摆着座立在此,又怎么可能呢,那石雕只是被山外修士建造出来的,上面有我的意志,我本来对此很厌烦,但能把观主骗到,我又觉得很庆幸,幸好当年我没有把这石雕毁了。” “无念大师以生命为代价把我困在枯禅寺里,最终好像也没有改变什么,他果然是输得很彻底,害我着急忙慌赶过来,结果胜利的天秤还是在我这里。” 观主转身看着他,平静说道:“你分出一道意志出现在姜国都城,绝对不会是要帮助秦承懿和道宫占领那座城,是你自己想毁掉那座城。” “对于你的身份,一直以来都很神秘,但我现在倒是猜到了一点,且不管你曾经具体的身份,你必然都是姜国人,而且对姜国的印象很不好,或许跟你以前的经历有关,你在报复。” 李梦舟默然不语。 荒原魔主的意志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曾经的确只是姜国境内一个很小山门的弟子,为登上修行路,踏破艰难险阻,凭着一股意志把所有困难都蹚了过去,但资质这种东西始终在限制着我。” “我没资格修习什么神通,只能在山门里打杂,每日里看着那些师兄师姐宛如仙人般惊艳,那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 “在弱肉强食的修行世界里,没有资质,便如蝼蚁,任人践踏,从来不会被人放在眼里。” “世间又有多少人在修行路上摸爬滚打,他们付出的努力绝对要比其他人更强千万倍,却得不到相应的尊严,只能永远在最底层,仰望着那些所谓的天才。” 观主稍稍有些动容。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荒原魔主曾经的故事居然会是这样的。 那俨然是市井里说书先生口中经常所描述的故事里的主角,开局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但有不服输不愿放弃的精神,最终得了奇遇,逆袭开启了极其精彩的一生。 那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剧情发展,作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可谓废柴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的荒原魔主,转折都在那能够掠夺其他修士气海灵元的神通上面,得到极其强大的掠夺神通,废柴少年逆天改命,走黑化的道路,终成魔主。 很显然,荒原魔主少年时期,在姜国境内那座山门里受尽了屈辱,也被动得罪了很多所谓的天才修士,在他得到力量后,便第一时间有了报复的念头。 修行世界的弱肉强食,修行者的陨落屡见不鲜,那正是荒原魔主能够建立山外的开始,从而默默将山外发展壮大。 在荡魔时期以前,山外的存在是不见丝毫波澜的,就连无念大师都无法在棋盘里观察到,荒原魔主将那时期尚且不是荒原的荒原当做根据地,因山外修士的存在,那里才成了天弃荒原,寸草不生。 观主望着李梦舟,其实是在看着荒原魔主,说道:“听闻这个故事,我才第一次觉得你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既是人,便算不透世间所有事,我虽没能毁掉你真正的身体,但你我之间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李梦舟沉声说道:“观主,你是天下第一强者,就算被奉为天也不为过,我的身体在荒原屏障里出不来,只能借多年谋划,让得意志降临,从而费尽心思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来打败你,当年你千百次杀死落青冥的耻辱,我会一一还给你。” 此刻在天弃荒原的落青冥是真正的落青冥,拥有着堪比玄命境巅峰的强大力量,虽然相比曾经荡魔时期依旧弱了半筹,但只要荒原魔主的意志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落青冥的力量将会翻倍增强。 整个人间都将成为荒原魔主的玩物。 观主攥紧手里那颗白色棋子,他仍在想着无念大师的用意。 但黑雾已经在天弃荒原翻腾的更浓烈,落青冥呼啸而下,震荡起岩浆奔涌,张开双翼,覆盖整座天弃荒原,绵延数万里。 地表再次塌陷,震动甚至传递到了边境战场。 姜晋联军已打退燕军,楚沧岚率军朝着燕国腹地杀进,而北境战场依旧打得火热,西北境最后的隘塞前,唐闻柳手持白鹿刀,攻势刚猛,打得北圣殿教谕节节败退。 道宫圣殿修士及燕军抵达城池前,万箭齐发的景象十分震撼。 海棠山主站在城头上,挥手间便掀起一道飓风,将得迫近的敌人直接掀飞,城门大开,守城军杀出,大战瞬间进入白热化。 自天弃荒原传递而来的震动感是无比清晰的。 那处笼罩着的厚重黑雾,不管距离多远都能看得到。 有红色闪电在那团黑雾里崩现,隆隆地声响好似要传递到整个人世间。 夜穹之上有耀眼的光辉洒落。 就像是漫天星海崩塌,一颗颗星辰的陨落。 五彩斑斓的景象呈现在高空。 黑雾横于天地间。 似要把天地隔绝。 落青冥嘶吼着冲撞向地面的观主。 有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 轰碎了落青冥的一只翅膀,但不过转瞬间,黑雾凝聚,那只翅膀便又恢复如初,甚至落青冥整体更壮大了一分。 那铺天盖地的身躯便似夜幕,将得星辉和月光尽数掩藏。 无与伦比的压迫感,给予三师姐和苏别离他们难以想象的重击。 他们变得呼吸困难。 好似心脏和咽喉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这才是落青冥真正的力量!” 乌泱泱地山外修士前仆后继,瞬间便把三师姐他们淹没,凄厉地嘶吼声在充满黑暗的荒原里尤为可怖。 有剑意刺破黑暗。 化作唯一的一抹光亮。 徐北寒双手持着却君剑,剑意仿若矗立于天地间的高山,随着他怒吼着挥动手臂,剑意拉扯着黑雾,砸落荒原,岩浆喷涌,围困而来的山外修士被尽数震飞。 但那注定是一场极其煎熬的苦战。 更多的山外修士紧跟着又再度扑了上去。 李梦舟注视着观主,眉头紧蹙道:“以你的境界,要杀死落青冥并不难,你在搞什么鬼?” 虽然荒原上空这只落青冥拥有着堪比玄命境巅峰的力量,但对观主而言,绝对算不上难缠的对手,否则在荡魔时期,观主也没资格斩杀落青冥千百次。 何况时隔那么多年,观主只会变得更强才对。 虽然荒原魔主的想法本来就不存在能够直接杀死观主,他只需要缠住观主,能够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如此轻易就把观主缠住,他反而觉得有问题。 观主挑了挑眉,说道:“我本想给你一次表演的机会,看来你是不需要。” 他抬高手臂,狠狠一抓。 落青冥便凄厉惨嚎一声,直接崩碎开来。 李梦舟双眼微眯,笑着说道:“这才是观主。” 他右手握紧不二剑,抬脚朝着观主走去。 高空黑雾翻滚,落青冥再临。 “你是我在人间唯一的对手,杀之可惜,不杀便是大患,我只能选择让你死得有意义些。” 观主笑呵呵地说道:“你终归需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我虽然没有找到你真正的身体藏在哪里,但若是让整个荒原从世间消失,不知道能不能摧毁你的身体。” 李梦舟淡淡说道:“你的徒弟也在荒原。” 观主说道:“既是我的徒弟,那么为这人间而死,也是他该担的责任。” 李梦舟冷笑道:“但观主又担了什么责任?你们山海清幽相互制衡,无非是不想当年灭世之战重现,归根结底,也就是怕死罢了,就算你是师者,也没有资格剥夺幼者存活的权利。” “我才是天,只有我,才能剥夺你们的生命。” 他抬起了手里的剑。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天书与白棋 剑锋凌锐。 刺卷着黑雾,落青冥展露身形,卷着剑意,荡着滚烫岩浆,矗立土石崩塌,以相当爆裂地姿态朝着观主溅射而去。 瞬息间扬起数百米高的岩浆,让得炽热之气加剧到了极致。 观主淡然自若。 他伸手轻点。 岩浆寂灭。 黑雾崩散。 剑意消亡。 那好像是雷声大雨点小,气势磅礴汹涌而来,却消失的悄无声息。 实际上,那雷声大,雨点也大,只是观主更强。 李梦舟微微眯着眼睛,沉声说道:“若我不能重获新生,果然还是打不过你。” 观主说道:“在荡魔时期你躲在幕后,以落青冥为意,坐观世间,是你很清楚,那一场山外之战注定失败。” “我师弟幽王曾深入荒原,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他好像被你吓得不轻,他的神智是有些不正常的,他的所见所闻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并没有太大意义,我也不想探究。” “我只是很好奇荡魔时期的出现,既是注定失败,你依旧让它发生,被困荒原那么多年,但又在世间留下棋子,等待着卷土重来的契机,若只是要汲取天下气运,能够让你变得更强,为何早不能为?” “又或者你很清楚,在当今的时间里,天地气运会重新复苏?能够给予你获得更大的力量?” 李梦舟没有直接回答观主的意思,只是伸手指了指天,说道:“天意是很难揣测的,无念大师能够与天对算,却输得一塌糊涂,是他没有真正搞清楚天意,但在很久以前,我便找到了一丝苗头。” 观主挑眉,说道:“只是一丝苗头,就敢让你用整个山外去赌,果然是疯子行径。” 李梦舟笑着说道:“因为我很有自信,那与其说是赌,倒不如说是被我认定的事情,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因为天意是站在我这边的。” 观主说道:“若换作旁人,这般自信可谓极其盲目无知,但不知为何,你似乎就该有这种自信。” 他紧跟着又说道:“当今世上,有踏足所有气运圣地的人很少很少,入玄命者,便有本事抵御你的意志,而能够让你保证意志可入侵的人,在年轻一辈符合条件的确实只有李梦舟一人,但你能借李梦舟的身体汲取圣地气运,又如何汲取天地间新生的气运?” 荒原魔主把目标放在李梦舟的身上,绝不只是因为李梦舟已经踏足过世间仅有的五座气运圣地的四座,观主能够很轻易想明白,是因药皇龙渊跟李梦舟牵扯到一块的时候,这种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其实在很早之前,荒原魔主的意志便已经在李梦舟身上出现过。 是他目睹着李梦舟踏足千海境,登上招摇山,登上剑山,继而前往燕国雪山,入得朝雾城。 那不一定是荒原魔主的意志驱使,毕竟他的意志真正降临是在燕国雪山,就像他清楚天意一般,也清楚李梦舟肯定会走那些路。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张大网,看似无关,实则都紧密联系着。 荒原魔主的意志没有办法直接汲取圣地气运,他得需要个媒介,而除了南禹望来湖,其他四座气运圣地,其实都因李梦舟的出现,缠绕在了一块。 每一处气运圣地都留下了荒原魔主的印记,他在望来湖,便把世间五座圣地气运都汲取了过来。 而目前天地间重新复苏的气运也在逐渐壮大着,虽然尚且远不可同五座气运圣地相提并论,但荒原魔主若真能把天地间的气运一网打尽,那也是不可小觑的。 观主其实能够猜到点什么,山外修士能够掠夺修士的气海灵元,自然也能掠夺气运,想要掠夺天地间所有的气运,寻常的山外修士肯定做不到,何况气运枯竭数百年,他们原先也没机会掠夺。 可在天地气运复苏的时期,便给予了荒原魔主绝佳的机会。 观主打量着犹如炼狱的荒原,有些恍然的说道:“你还是得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有可能汲取天地间的气运。” 李梦舟抬眸望向高空黑雾里重新凝聚而出的落青冥,说道:“我在枯禅寺里最担心的便是你会把我的身体毁掉,而只要我回到荒原,其实我便已经赢了。” 观主微笑着说道:“在你意志回到身体的那一瞬间,我就可以将你毁掉,那倒也省得我再找了。” 李梦舟低头笑道:“你先前说要把天弃荒原整个毁掉,我且不管你是否真的想那么做,那种大范围的破坏,攻击点不在一处,根本威胁不到的我身体,现在你居然又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来。” “观主啊观主,你是天下第一强者没错,甚至比我更强,但也不要太瞧得起你自己,我的身体是世间最坚固的,就算是观主你,也别想轻易毁掉,何况是在我意志回归身体的时候。” 观主乐呵呵地说道:“那便不妨试试。” 李梦舟冷声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将我现在这具身体杀死,虽然我的意志不可能消失,但也能削弱我的力量,你所谓的为人间而战,就连自己徒弟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又怎会在意这具身体?” “你没有那么做,必定有原因,我不相信你待在荒原里什么都没有做,但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最终的胜利都会属于我。” 观主皱眉说道:“魔主当真是很有自信,既然察觉到里面的问题,你依旧打算试试看我能否毁掉你真正的身体?” 李梦舟说道:“我意志不死不灭,就算脱离这具身体,你也杀不死我,或许你的确有做好准备坚定的相信能够毁掉我的身体,但我只会用事实向你证明,在我意志没有回归前,你的确有很大可能把我的身体毁掉,可只要我的意志回归身体,死得人便会是你。” “任凭你有什么计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将土崩瓦解。” 观主说道:“我曾杀死你意志千百次,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但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死不灭,尚且不能因此作论断,除了天之外,又有什么事物是真的不死不灭的,甚至天也有可能会死,谁又能知晓,现在的天,是不是曾经的天?” “我可以再杀你千万次,直到把你彻底杀死为止。” 李梦舟笑而不语。 落青冥在荒原上空飞旋,随着黑雾渐渐变得更浓郁,其身躯也在变得更壮大。 观主观察着周遭的任何风吹草动。 黑雾凝聚最厚重的位置必定就是荒原魔主身体所在。 他俨然没有阻止荒原魔主意志的回归。 等他发现黑雾尽数都缠绕在原本石雕所在位置的上空时,颇有些意外的想着,原来荒原魔主真正的身体就在那座石雕下面。 但那座石雕原本的位置早已被滚烫岩浆吞没,也意味着荒原魔主的身体就被浸泡在岩浆里。 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荒原魔主的身体有多可怕了。 他转眸看向李梦舟,自其身上涌现的黑雾已经消失,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经彻底脱离,而李梦舟也好似如梦方醒,更像瞬间虚脱,仿佛身体被掏空一般,瘫软在地,急促喘着气,面色煞白。 观主没有迟疑,在荒原魔主的意志将要灌入岩浆里时,他手里攥着的那颗白色棋子也被投掷了出去。 有极其耀眼的光芒在漆黑的天弃荒原绽放。 硕大的佛印撑开夜幕,白色棋子砸落岩浆,将得黑雾镇压。 黑雾与岩浆隔绝,飞离不出,只能四面撞击,但皆被佛印弹回。 随着黑雾撞击的愈加激烈,佛印隐隐有崩碎的迹象。 观主抬掌拍落,有天书文字化作墙壁,将得黑雾彻底困住。 他微微吐出口气,但神情却依旧凝重。 他虽洞悉了无念大师的用意,以天书和白棋的力量将得荒原魔主的意志暂时困住,但其身体就在岩浆底下却是很麻烦的事情。 如果他不能把荒原魔主的身体找出来,其意志终将还会逃脱。 回眸看向渐渐醒过神来的李梦舟,观主轻轻皱起眉头。 “那种感觉当真是很奇怪,好像我是我,我又不是我。” 李梦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观主看着他说道:“是否觉得哪里有问题?” 李梦舟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哪里都有问题,又好像没有问题。” 观主点点头,说道:“那便该是没有问题。” 李梦舟说道:“在意识陷入混沌的期间,我好像回顾了荒原魔主的一生,发现他跟我也没有什么区别,他的经历是很多人都经历过的,他当时的想法就跟我第一次得知自己气海有问题,可能无法踏上修行路时一样。” 他抬头看着观主,说道:“若是我,兴许会作出跟他同样的选择。” 观主深深地看着他,说道:“很多人都会作出那样的选择,在为了一个目标拼尽全力,却发现依旧在原地踏步,深陷绝望时,有新的道路出现在面前,甚至是一条康庄大道,又有多少人能够抵抗住不往前走的渴望。” 李梦舟看着被白棋镇压的黑雾,轻声说道:“观主打算怎么做?” 观主平静说道:“那颗白色棋子蕴含着无念大师的真意,加上天书的封锁,以我二人的力量,若不出意外,能够镇压他一年半载,那是不出意外的情况,若有意外,他随时都有可能冲破,我要做的自然是毁掉他的身体。” 李梦舟凝眉说道:“但他的身体在岩浆里。” 观主说道:“那便让岩浆倒悬。” 李梦舟有些惊讶。 只见观主微微抬手,天地间有极其强大的气息崩现,滚烫翻涌的岩浆鼓出气泡,竟然如山河倒流,悬空而起,直入苍穹。 好似天际挂起了一帘岩浆幕布。 又似天空下起了岩浆雨,倒挂银河。 那是极其壮观的一幅画面。 “观主真乃神人。” 李梦舟暗自吞咽了口唾沫。 岩浆倒悬天际,留下地面深邃的坑洞。 观主站在边缘。 那绵延数万里,纵横交错的深邃沟壑,深不见底,如同深渊。 不规则排布的石路如同蜘蛛网。 又像是一座大阵的纹路。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吞咽 低头看着那深邃的沟壑,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虽说岩浆倒悬,代替了夜幕,但滚烫的热意没有减弱半分,更似烈阳坠落,使得一股股灼浪扑面而来,有丝丝缕缕地岩浆滴落,将得地面瞬间蚀穿。 “虽然数万里的荒原只需在此地范围找寻,但这地底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深邃的不见底,恐怕要找到荒原魔主的身体依旧很难。” 观主抬眸看着倒悬天际的岩浆底下被困住的那团黑雾,说道:“好在目前有足够的时间。” 他没有迟疑,看向李梦舟说道:“荒原里的山外修士还有很多,要确保他们不能离开,否则天下修士都会成为他们的食饵,使得他们在极短时间里变得更强大,分头行事吧。” 观主径直跃下,消失在地底深洞里。 李梦舟侧目看向那有剑意呼啸的地方。 就算荒原魔主的意志被困,但他终究就在这里,那些山外修士依旧很疯狂。 李梦舟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摇晃了一下,才朝着荒原外围走了过去。 ...... 对于三师姐、苏别离和徐北寒而言,因被困在镇魔屏障多年而境界大幅度跌落的山外修士,修为最高也只在四境巅峰,甚至四境下或三境的也比比皆是,但在他们有掠夺修士气海灵元的神通且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便也同样会是很难对付的。 何况因荒原魔主的存在,他们的境界高低已经无关紧要。 三师姐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被掠夺走一些气海灵元,想要时刻保持在安全范围外,在乌泱泱一股脑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山外修士里,总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好在三师姐他们也足够强大,让得山外修士有机会掠夺走的气海灵元十分有限。 他们能清楚看到被困的黑雾,也目睹着岩浆倒悬。 抬头望去便是滚滚岩浆,那画面也是很有些让人慌张的,若是岩浆突然倾泻下来,他们可是避无可避。 “七先生?” 徐北寒注意到荒原深处行来的那道身影。 他稍稍有些戒备。 但三师姐却只是挑了挑眉,说道:“荒原魔主的意志应当是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就被观主困在那里。” 悬于半空中的天书白棋牢笼里,黑雾化作落青冥,在狠狠冲撞着墙壁,造成大地的震动。 在场的山外修士也都将目光放在了李梦舟的身上。 李梦舟也在看着他们。 此间疯狂的厮杀,因为李梦舟的出现,忽然变得寂静起来。 而便在这时,荒原之外又显出一道身影。 “久违了,七先生。” “秦承懿?”抬眸看向来者,李梦舟紧紧蹙起眉头。 都城里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因为荒原魔主有分出一道意志出现在都城,那副画面自然也能传递到李梦舟脑海里,就算现在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经离开,李梦舟曾看到的画面和经历过的事情都依旧存在他的意识里。 “被荒原魔主的意志降临,七先生便已和整个世间为敌,我本来还想着能见到七先生大杀四方的画面,甚至能够跟七先生合作,很遗憾上天似乎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秦承懿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李梦舟平静说道:“但上天给了我能亲手杀你的机会。” 秦承懿摊开双手,环顾左右,笑着说道:“没有荒原魔主的意志在,你又算个什么?哪怕我们同境,你也没有丝毫能打赢我的希望。” 李梦舟说道:“璐王殿下真看得起自己。” 他们相互对峙,徐北寒的神情却变得稍有些怪异。 那些原本很疯狂的山外修士此刻都变得无比安静,就像一个个断了线的木偶般。 这幅画面当然是很有问题的。 三师姐上前踹了一脚,那名山外修士猛地回头恶狠狠盯着她,但也只是很凶恶地盯着,再没有其他什么动作。 见此一幕的苏别离紧紧皱着眉头,在荒原魔主的意志被困时,这些山外修士依旧很疯狂,所以这其中应该没有什么联系,但若非是因荒原魔主的意志被困而让得这些山外修士变得安静,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唯一存在的变故就是李梦舟和秦承懿的相继出现。 而真相很快便用事实体现了出来。 在李梦舟对秦承懿有了杀意时。 那些山外修士忽然有了动作,他们的动作很轻微,但明眼可见的朝着秦承懿围了过去。 秦承懿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山外修士,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好看。 李梦舟则是一脸懵。 “你居然能统领这些山外人?” 因被困在天弃荒原的镇魔屏障里,他们境界的下跌,也导致他们的精神变得紊乱,重获自由时,满脑子皆是对掠夺气海灵元的渴望,又有荒原魔主的意志影响,他们俨然可以被称之为没有思想的怪物。 虽然李梦舟什么都没做,但这些山外修士的动作也都证明着秦承懿的猜想没有错。 那本该是他要做得事情才对。 秦承懿的脸上变幻着各种色彩。 这当然是很糟糕的一种局面。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某种问题。 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梦舟,秦承懿笑着说道:“你当然没有本事统领他们,但荒原魔主却能轻而易举做到。” 苏别离和徐北寒都皱起了眉头。 荒原魔主的意志已被观主封锁,那便证明着其意志已经脱离李梦舟的身体,可正如秦承懿所言,李梦舟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山外人,那就意味着荒原魔主的意志很可能没有彻底脱离。 李梦舟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虽然荒原魔主起先有猜到观主有手段在等着他,依旧有着十足的自信,但若是真的半点后手不留,似乎也不太可能,就好像曾经在荡魔时期,荒原魔主便留足了后手,方能在此时期重获新生,他绝不是那种因自信就盲目的人。 只要有一丝的意志还留在李梦舟身体里,那么不管观主最终使用什么手段,荒原魔主都有退路可走。 看着那些赤膊着健硕身体,凶神恶煞盯着秦承懿的山外修士,李梦舟原本就很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几分,似乎再也很难找到他曾经的肤色。 李黑子变得不黑是很可怕的事情。 没有在意此刻李梦舟的神情变化,秦承懿看向三师姐他们,说道:“情况已经摆在眼前,观主下到了地底深渊,若一时不察,被荒原魔主的一缕意志先一步回到他身体里,整个世间都要完蛋,而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杀掉李梦舟,把荒原魔主留下的那缕意志消灭掉。” 李梦舟身体里仍有荒原魔主的一缕意志存在是很容易想明白的事情,秦承懿原本因李梦舟能够控制山外人的慌张又开始变得有些兴奋,他觉得这当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苏别离没有说话。 徐北寒反复握紧手里的剑。 哪怕很清楚秦承懿的歪念头,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得很有道理。 但三师姐却面无表情的忽然说道:“被荒原魔主的整体意志入侵,抵抗不了很正常,但若只是一缕意志,你都没有办法将他解决掉,哪里配做我的师弟。” 李梦舟怔了一下。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就算荒原魔主留了后手,没有把意志彻底脱离出去,但留下的那缕意志也应该是很弱的,起码跟荒原魔主的整体意志相比,肯定没有那般强大。 被困在天书白棋里的荒原魔主的意志忽然变得安静。 落青冥那血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李梦舟。 在那一瞬间,李梦舟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当初被荒原魔主的意志降临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第二道意志在冲击着他的脑海。 那时候他完全反抗不了,甚至是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但这次的情况不同。 他在第一时间便催发了念力。 有着源源不断的念力挤压着那第二道意志,脑袋像被撕裂的痛感,让得李梦舟惨叫出声。 他浑身肌肉绷紧,额头青筋爆露。 有丝丝缕缕地黑雾自他头顶升腾而起。 与此同时,那些山外修士也渐渐再次变得疯狂起来。 齐声的嘶吼,响彻整个天弃荒原。 让得倒悬天际的滚滚岩浆都颤动了起来,仿佛下起了一阵岩浆雨。 苏别离神情凝重的看着那一幕,沉声说道:“荒原魔主留下那缕意志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再次占据李梦舟的身体,他目前最紧要的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且不管他的意志是不是真的不死不灭,待他意志脱离的那一瞬间,我们必须得拼尽全力。” 李梦舟在撕扯着那缕意志,黑雾将他整个身体缠绕住,那看似是荒原魔主留下的意志想要重新占据他的身体,但其实李梦舟的目的并非是要驱逐那缕意志,若能有办法将那缕意志以念力包裹,封在气海里,才能让荒原魔主的意志没有办法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 但这么做的前提,李梦舟也得保护好自己,他既要让那缕意志远离自己的脑海,又要把那缕意志留在自己身体里。 而重新变得疯狂的山外修士又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 他们根本没有在意秦承懿,而是全部一窝蜂的扑向三师姐他们。 显然是要绝了苏别离的念头。 秦承懿望了一眼被成百上千的山外修士缠住的三师姐他们,眼眸变得有些深邃的看向李梦舟,他觉得这该是自己很好的机会。 荒原魔主的意志被观主困住,他梦寐以求的山外大军也近在眼前,若是不做点什么,那还真是白瞎了这种上天赐予的机会。 他径直朝着李梦舟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 李梦舟冷汗如雨滑落,他现在需要全身心的应对荒原魔主那缕意志,面对秦承懿的接近,他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 秦承懿面露笑容,说道:“七先生,你现在很痛苦吧,我当然是来帮你解脱痛苦的。” 他一脚把李梦舟踹倒在地。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梦舟。 伸手便抓向了那团黑雾。 竟是往嘴巴里送了进去。 他在大快朵颐的吞咽着那些黑雾。 而被困在天书白棋里的落青冥也变得更加凶猛,疯狂冲撞着墙壁。 有些猖狂甚至疯癫的笑声从秦承懿喉咙里发出。 他尽情撕扯着那些黑雾。 把荒原魔主留在李梦舟脑海里的一缕意志给尽数吃了下去。 他运转从药皇龙渊那里学到的掠夺之法,将得想要逃走的那缕意志禁锢在体内,慢慢的把那缕意志吸入气海,转化成了属于他的灵元。 那过程是痛苦的。 是煎熬的。 但也是超乎想象舒爽的。 李梦舟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承懿。 直接把荒原魔主的那缕意志吃掉,是何等疯狂的举动! 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颤悠悠站起来,拔剑出鞘,狠狠斩出! 但剑斩在秦承懿的身上,却迸溅了一串火星子,虽然不二剑依旧入了一寸,可那极其微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甚至又把不二剑给挤了出来。 秦承懿那双眸子变得极其可怕。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最难打的一场架 撕咬吞咽掉荒原魔主那缕意志的秦承懿,显然是具备了真正属于山外修士的强大体魄,且又有自愈的本事,那简直是堪称无解的存在。 李梦舟变得很惨白的脸此刻又黑了一瞬。 原来直接吃掉荒原魔主的意志竟有这样的好处? 事实上,那只是荒原魔主留下的很小一丝意志而已,毕竟是留得后手,若是意志太强大,又怎能瞒得过观主,想来那一缕意志再强大一点,秦承懿也没本事将其吃掉。 更何况是将那意志掠夺炼化。 但哪怕只有一丝意志,也终究是荒原魔主的意志,秦承懿又曾堕入山外,两者的气息其实是有相同根源的,那都是能驱使秦承懿可以做到这件事情的前提。 倒悬天际的岩浆丝丝缕缕地滴淌着,犹如一串串珠帘,让得此间场景更像末世的到来。 “这真是一种很无法形容的感觉。” 秦承懿张开着双臂,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大半个身子都跨进了玄命门槛,在眼前是更广阔的天地。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些山外修士便纷纷停下了扑杀的动作,回眸望着他。 秦承懿由衷感到喜悦,说道:“我的山外大军,终于来了!” 苏别离有些气喘,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山外修士,再看着秦承懿的身影,这显然是相当糟糕的局面。 他念头微动,扶摇剑便疾掠而出。 徐北寒手持却君剑,也紧跟其后的斩击出去。 两道至强的剑意轰击在秦承懿的身上,也只是伤及到他的皮肤,就像是不小心被尖锐物划破了两道口子,看似受了伤,实际上只是那种若非跑去医馆够及时,伤口就已经痊愈了的程度。 若非苏别离和徐北寒都是剑修,手里握着本命剑,可能连这口子都伤害不到。 按理来说,在同境的情况下,剑修面对山外修士,是能够很轻易破开其强悍体魄的,只有山外修士的境界高于剑修,剑修的剑才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但眼下的情况,证明着秦承懿是很特殊的。 他们得斩出更强的剑,才能对秦承懿造成可观的伤害。 然而让人感到绝望的是,秦承懿自身便有能自愈的本事,虽然自愈的速度因伤势严重与否有快有慢,可若不能一击必杀,便没有丝毫意义。 药皇龙渊毕竟曾是药王谷最天才的人物,甚至药王谷历代药王都无法与之相媲美,就算堕入山外,也是荒原魔主手底下最强战力之一,他的《药魔典》给予了秦承懿独一无二的神通。 “虽然我对山外的印象并不好,从药皇那里得到掠夺之法也是机缘巧合,但我就是我,不管是姜国璐王,还是所谓的堕入山外,那都是我,既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没有理由不用,想来若能把你们的气海灵元掠夺过来,我便有希望直接跨入玄命境界。” 曾经的秦承懿的确很不想用什么掠夺之法,但他现在想开了,山河内和山河外又有什么区别,那终究只是能够让他变得更强大的手段罢了。 李梦舟甩动着手臂,踮了踮脚,身体骨骼的咯嘣声响很清脆,他缓缓吐出口气,说道:“那便认真的打一架吧。” 秦承懿挑眉说道:“我以为你最该想的是怎么样才能逃走。” 李梦舟冷笑着说道:“你不会真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吧?” 秦承懿撇了撇嘴,说道:“这不就是事实嘛?” 李梦舟说道:“你吃掉荒原魔主那一缕意志,将其在气海里炼化,淬炼了你的身体,也加强了你的意志,但那也只是荒原魔主的一缕意志而已,我曾经就是荒原魔主,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想要变得更强大,强大的是意志,自然也是身体,但那身体是我的,所以他强大的也是我的身体。” 秦承懿微笑着说道:“就算你也具备真正山外修士的强大体魄,但我能够掠夺你的气海灵元,而你却做不到,我不觉得那对你有什么优势,也只是让你更抗揍一些罢了。” 李梦舟说道:“我想告诉你的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我曾看到过荒原魔主的过去,在那些记忆里,我发现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 秦承懿皱着眉头,厌烦道:“故弄玄虚的家伙。” 他直接大手一挥,那些山外修士便齐齐嘶嚎着,向李梦舟扑了过去。 苏别离和徐北寒也第一时间有了动作。 他们要对付那些山外修士其实并不难,难只难在山外修士的数量太多,而且得警惕着稍有不慎被掠夺走气海灵元,因此体力的消耗是很大的,但想要把那些山外修士杀尽,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把秦承懿留给了李梦舟。 就算李梦舟不敌,他们也完全来得及救援。 李梦舟朝着三师姐点了点头,便掠身远离了此处战场。 但他身在半空中。 秦承懿忽然闪现,一把便掐住了他的脖颈,手掌化刀,便要刺穿他的胸膛,但过程就像两把锋锐的刀撞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 秦承懿的指尖隐隐作痛。 李梦舟的胸膛也很痛。 “你咋就不信这个邪呢?”李梦舟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一拳就把秦承懿捶了下去。 “我们之间可不是世间最尖锐的矛和最坚固的盾,而是两面最坚固的盾。” 秦承懿稳稳落在地上,抬眸看着李梦舟,沉声说道:“这倒是很难搞的局面。” 李梦舟不能对他破防,他也破不了李梦舟的防,这无疑会是最难打的一场架。 除非他们某一个的境界要远远高过对方,才能以绝对的力量破防,否则注定会是一场分不出胜负的战斗。 秦承懿目前的境界确实要比李梦舟高半筹,但其实依旧是在知神巅峰境界里面的,而剑修能够在同境里占据很大的优势,高出的那半筹境界是很容易能弥补的。 若是没有吃掉荒原魔主那一缕意志,秦承懿自认绝非李梦舟的对手,虽然他有能自愈的本事,但李梦舟也有相当强悍的体魄,那不是忽然拥有的,而是早就具备的。 这是很难解的一道题。 他能解决掉李梦舟的唯一办法,就只能依仗于山外的掠夺之法了。 秦承懿望了一眼仍在冲撞着牢笼企图出来的落青冥,暗自咬了咬牙,右臂猛地抬起,便有一股狂风平地掀起,一根根矗立的石柱伴着纷飞的碎石和滚烫的岩浆细流,尽数朝着身在半空中的李梦舟席卷了过去。 一根石柱在瞬息间刺出,擦着李梦舟的衣角掠过,他脚踹在石柱上,身影腾挪数丈远,不二剑斩击出去,将得另一根直刺而来的石柱劈碎,闪转腾挪间,李梦舟俯身向着站在地面的秦承懿掠去,宛如一支离弦的箭,尖锐的破空声十分刺耳。 秦承懿挥刀迎击。 但在相撞的那一瞬间,李梦舟身形扭转,翻转剑锋,狠狠朝着秦承懿腰部扫落。 嗤啦一声。 衣衫破碎。 有鲜血迸溅而出。 秦承懿吃痛之下,持刀甩臂扫出。 刀剑相撞,李梦舟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秦承懿捂着腰部,入眼是满手的鲜血,虽然伤口很快的痊愈,但李梦舟一剑对他造成的伤势俨然是不可小觑的。 苏别离和徐北寒是因跟成百上千的山外修士纠缠太久,消耗很大,而李梦舟的状态实际上还算很饱满的。 秦承懿的眸子变得有些冷。 他不是剑修,手里的刀再是锋锐,也很难对李梦舟造成伤害,他得近身才行。 看着对面摇摇晃晃站起身,抹着嘴角血迹的李梦舟,秦承懿一步跨出,就直接迫近其身前三尺,在李梦舟尚未来得及反应时,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膝盖狠狠顶了上去。 李梦舟伸手挡住的同时,雄浑地念力也释放出来。 然而秦承懿硬是抗着念力的压迫,咧嘴冷笑道:“你的灵元也该被我吃掉。” 可在他要掠夺李梦舟的气海灵元时,却仿佛遭到了某种阻碍,让他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李梦舟一拳捶在秦承懿腹部,将他直接捶飞了出去。 “山外修士能够掠夺气海灵元,但其实是有办法能够阻止的,念力可以在气海形成屏障,只是所需的念力很庞大,恰好我的念力无穷无尽,虽然那只能抵挡片刻,但片刻的时间足够让我有办法远离你。” 寻常的修士就算有念力在气海形成屏障,也无法阻挡山外修士的掠夺,那对念力有着极大的消耗,若非念力无穷无尽便能很难耗得起,偏偏李梦舟最能消耗的就是念力。 秦承懿身子踉跄着,嘴角有醒目的鲜血溢出。 局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唯一能够解决掉李梦舟的办法也没了效果,可李梦舟也很难杀死他,最终无非还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的结果。 或许事情该是如此。 但秦承懿又怎么可能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 携裹着灼热的气浪吹拂着他的发丝,在天际倒悬的岩浆映照下,他那张脸更显冷冽,他往前踏出一步,手里的刀也高高扬起。 天际倒悬的岩浆忽有一处崩塌,一大团岩浆倾泻而下,目标直指李梦舟所在的位置。 李梦舟举剑斩天。 浩荡剑意刺穿倾泻而下的岩浆。 然而秦承懿却在此时忽然出现在李梦舟近前,双手直接便牢牢扣住了他的肩膀。 虽然李梦舟已经很及时地要躲避,但被剑意打碎的岩浆在周身洒落,竟很巧妙的阻拦了他所有退路。 那很显然就是秦承懿的目的。 李梦舟倒也没慌。 驱策不二剑不断斩击在秦承懿身上,肩膀虽被牢牢扣住,但他也用右腿膝盖狠狠撞击着秦承懿腹部,飞剑在秦承懿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仿佛被一座山多次撞击的膝顶,也让得秦承懿喷血不止,但他扣住李梦舟双肩的手依旧是如铁钳般牢固。 他完全是硬抗着,拼命想要掠夺李梦舟的气海灵元。 虽然李梦舟有足够庞大的念力,但那来源于《蚕灭卷》第一篇章能够及时补充,而只要念力的消耗越大,总会有一瞬的间隙能够让秦承懿抓到。 李梦舟意识到了秦承懿的目的。 但秦承懿的架势显然是让他根本没办法脱离。 纵使秦承懿的身体被飞剑斩击的千疮百孔,但也在缓慢复原着。 面对疯子就只能以更疯狂的方式应对。 飞剑震颤着远离秦承懿。 缓缓调转剑锋。 直刺倒悬天际的岩浆。 雄厚剑意的迸发。 当头倒悬的岩浆顷刻间崩塌。 如同倾盘大雨倾泻而下。 岩浆的热意是超乎想象的。 荒原魔主的身体能够坠入岩浆而不毁,不意味着所有山外修士的体魄都能抗得住。 但李梦舟却没有半点犹豫。 滚烫的岩浆把两个人吞没。 那种嗤啦嗤啦宛如烤肉的声音络绎不绝。 极其恐怖。 就算他们体魄强悍的可怕,但依旧是会感觉到疼的。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形容,难以想象的折磨。 岩浆的浇灌很短暂。 流淌到地面便径直落入深邃沟壑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你这种现象是一种病 浓郁地白气升腾着。 秦承懿和李梦舟身上的衣裳都已被岩浆融化。 脑袋也变得光秃秃的。 浑身是焦黑一片。 皮肤有块块脱落的痕迹。 秦承懿终是缓慢松开了手。 他们相互对望着。 那是何等凄惨的模样。 倒悬的岩浆自高空坠落,便似是淋了一锅热汤,就已经对他们造成了极其可观的伤害,若是直接泡在岩浆里,相信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化成浓水。 秦承懿身体自愈的速度超乎想象的缓慢。 实际上李梦舟在树宁镇被药皇龙渊提炼的药浴洗礼,让他的身体也有自愈的能力,但那种自愈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也得配合着外物的治疗,依旧需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才能痊愈。 秦承懿低头看着自己溃烂不堪的身体,摊开露着森森白骨的手掌,有凝聚成团的灵元氤氲而出,他将那灵元一口吞下,轻声说道:“虽然很疼,心情也很糟糕,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李梦舟皱着眉头,说道:“你掠夺气海灵元的方式怎么如此奇怪?明明可以直接汲取入气海之门,非得用嘴巴来吃,你莫不是觉得这样很酷?” 秦承懿笑道:“是挺酷的。” 李梦舟说道:“我此时才发现,原来璐王殿下这般有意思。” 秦承懿挑眉说道:“我也才发现,你没有我所想的那般废柴,其实就算你的境界已经站在五境巅峰,我也从来没有太把你放在眼里,我更感兴趣的是荒原魔主的意志降临在你身上,但我现在才真正觉得,七先生不愧是七先生。” 李梦舟说道:“我每次都在你面前灰头土脸,你当我是废柴,也没什么不行,自我初到姜国都城便想着怎么才能杀死你,可到头来,你活得比谁都好,那也的确是让我感到很讽刺的事情,但我们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该彻底了结了。” 秦承懿说道:“事实证明着,你没有办法杀死我,哪怕你故技重施,我又不是只能乖乖站着,现在你我都这般狼狈,可我恢复过来的速度要比你更快,不能把你的气海灵元尽数掠夺过来,我也可以找其他的目标,三先生和苏别离他们的灵元,也够让我跨入玄命境界了。” 李梦舟望了一眼被乌泱泱地山外修士缠住的三师姐等人,山外修士的数量很明显缩减了不少。 苏别离已是站在玄命门槛前,而三师姐和徐北寒也都入了知神境巅峰,除了九皇子和韩一外,世间年轻一辈最顶尖的妖孽都在这儿了。 就算是北藏锋和萧知南也不能跟他们相提并论,弱了不止半筹。 哪怕苏别离他们都已不在全盛状态,但以秦承懿目前的状态,想要掠夺他们任何一人的气海灵元都不会那么轻松。 于是他的眼眸里便闪过了一抹讥讽。 “你的伤势严重到就算有自愈的本事也得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若苏别离再出剑,你可不一定能挡得住,那些山外人你是根本指望不上的,毕竟在这荒原里站着的,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秦承懿又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寻常的时候,他会首选退路,但这一次,若能不退,他自然不想退,何况现在身受重伤的不只有他,总是值得搏一把的。 他重新握起同样被滚烫岩浆浇灌到的长刀,那把长刀依旧滚烫,甚至稍微变了形状,烫意刺激着他的掌心,但秦承懿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举刀便向李梦舟砍出。 李梦舟右手高抬,不二剑破空而至。 铿! 刀剑狠狠撞击在一起。 剑意撕扯着滚烫热意。 飓风在荒原里刮过。 嘭嘭嘭地声音不绝于耳。 大地在震颤着。 倒悬的岩浆也因震颤而再度朝着地面丝丝缕缕地流淌。 李梦舟和秦承懿的动作匪夷所思的快。每一次碰撞,都造成倒悬岩浆的涌荡。 剑尖划着倒悬岩浆,被李梦舟狠狠朝着秦承懿砸落。 迸溅着大片岩浆,拉扯出一道极其靓丽的弧线。 秦承懿挥刀时,平地掀起一股狂风,滚烫热意便又向着李梦舟吹拂而去。 有很浓郁地血腥味道在半空里飘荡着。 李梦舟的剑斩击在秦承懿身上,带起大片血花。 而秦承懿的刀砍在李梦舟身上,也同样是鲜血迸溅的画面。 但渐渐地李梦舟有些处于了下风。 秦承懿的身体能够缓慢自愈是很难搞的一件事情,战斗时间越长其实是对秦承懿越有利的,反而李梦舟身体的创伤越来越重,体力也渐渐有些不支。 甚至李梦舟也觉得有些羞耻。 他们的衣裳都是被岩浆给消融掉的,虽然浑身焦黑一片,血迹斑斑,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没穿衣服却也是事实。 想想两个大男人没穿衣服打架的场面,未免太那啥。 何况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 更重要的是有三师姐在。 那让李梦舟的羞耻感便更重了些。 他有点后悔初才那般举措。 问题是他当时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衣裳会被岩浆消融这件事情,甚至连三千烦恼丝都没了。 秦承懿对此却没有半点反应,攻势大开大合。 李梦舟有些感叹地说道:“我的脸皮还是有些太薄了。” 在岩浆的浇灌下,眉毛自然也是消失无踪的,所以秦承懿的眉骨在此刻跳动了一下,“七先生在此时此刻居然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是在瞧不起我?” 明明李梦舟处在下风,但他展露出的态度,反而像是在玩过家家,根本没有认真地样子。 这不免让秦承懿真的觉得他是否果然还有所保留。 可这场战斗打到这种阶段,又怎么可能还有保留? 李梦舟当然没啥保留的手段,但那不妨碍他想些别的事情。 “这又怎能算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情绪的问题也会影响我的战力问题,我又不像你,没有半点羞耻感,反而能变得更兴奋,说实话,你这种现象是一种病。” 秦承懿面色忽然有点难看。 他哪里听不出来李梦舟是什么意思。 好在秦承懿的脸皮确实很厚。 他很快便恢复到一脸淡然的模样,甚至笑着说道:“人只要在兴奋起来,就能把事情做得更快更好,你年纪轻轻,却那般疲软,这种现象是一种大病。” 李梦舟神情怪异的看着秦承懿,接着有些羞恼,这简直是身为男人所不能忍受的侮辱。 他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掠出。 荡起倒悬岩浆的倾洒,地面土石的崩裂。 他狠狠一拳捶在秦承懿脸上,将秦承懿直接砸趴在地。 他紧跟着又拽住秦承懿的左脚,狠狠抡动,丢向天际倒悬的岩浆。 手里的剑刺出。 剑意迸发。 轰击着秦承懿的身体,让他更快的撞入倒悬的岩浆里。 秦承懿穿破岩浆层,掠向了更高的高空。 一股冰冷地寒意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身体好像一下子绷紧,但低眸看着好似沧海银河般的滚滚岩浆,他毫不犹豫的出刀。 直径一丈的范围,岩浆崩塌,倾注砸落。 站在地面的李梦舟有些暗暗咂舌,他这是一下子把秦承懿送到了天上,但也让秦承懿脱离了危险,如此夸张的岩浆雨砸落,他哪敢硬拼,第一时间就火速逃离。 岩浆砸落的范围甚至也影响到了三师姐他们。 他们纷纷出脚把在近前的山外修士踹飞,也都朝着同一方向急速掠走。 这一招不仅没有伤害到李梦舟,反而让不少倒霉的山外修士被岩浆雨砸中,凄厉惨嚎着直接坠入深邃沟壑里。 眼睁睁看着下方那一幅画面,秦承懿也有些肉疼。 那可是他的山外大军啊。 他趁着岩浆没有聚拢的空隙,径直下落回地面。 看着在远处的那四道身影,秦承懿觉得想要掠夺他们的气海灵元,果然还是可能性不大。 他没有迟疑,心里有了念头,他都是第一时间便做出行动的。 大手一挥,便带领着剩下近两百的山外修士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天弃荒原。 在荒原外,他分散了那两百山外修士,让他们都有机会去掠夺天下的修行者,到时候他将获得一批更强大的山外大军。 而分散的目的也是在给李梦舟他们制造麻烦。 看着散开朝着世间山河涌去的山外人,苏别离他们神情凝重。 整整两百的山外修士分散开来,就算他们追上去,也根本没办法把那些山外修士都给解决掉,而世间山河里将因此生出大麻烦。 李梦舟揉了揉眉心,有些想不明白,为啥每次秦承懿都能跑掉? 而且总会制造一堆烂摊子。 就算两百的山外修士分散开来很难一一解决掉,但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能解决多少是多少,顺路也能找援手,世间各国的战争跟山外修士的入侵相比,后者是更严重的问题。 苏别离只是有些犹豫,虽然荒原魔主的意志被困着,但若他们都走了,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将是更大的灾难,最终苏别离还是选择留在这里,李梦舟和三师姐、徐北寒兵分三路,追捕那些山外修士。 好在天弃荒原距离某处边境战场并不算太远,三师姐决定寻求援助。 西北境最后的隘塞前,唐闻柳挥刀斩杀北圣殿教谕。 最强大的修行者陨落,导致燕军的慌乱,而海棠山主率领着守城军趁机强势碾压。 但燕军虽然慌乱,却也没有撤军,在回过神来后,便继续冲杀。 真正让得战局发生转变的关键点在于第三方人的闯入。 那正是十几名从天弃荒原出来的山外修士。 满眼皆是修士,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饕餮盛宴。 虽然各军里还是普通武夫居多,但修行者的数量也不在少数,在山外人眼里自然只有那些修行者。 在混战的过程里,谁也没有注意到区区十几个山外人的出现。 直到有越来越多的修行者被掠夺气海灵元,唐闻柳和海棠山主才察觉到问题。 而唐闻柳第一时间便让得所有人撤回到城池里。 哪怕过程里不可避免依旧有修士被山外人扑倒,但待得姜军都撤回城池里时,山外修士掠夺的目标便只有道宫圣殿修士和燕军修行者。 他们可没有地方可撤,只能慌乱的反击,在根本伤害不到山外修士的困境下,竟是在很短时间里被区区十几名山外修士给冲撞的七零八散,惨嚎声震天! 站在城头上,唐闻柳和海棠山主望着城外那触目惊心的场面,都有着深深地震撼。 拥有着强悍体魄的山外修士,面对着数量虽多,但境界都在四境以下的圣殿修士和燕军修行者,简直如狼入羊群,而且还是几头饿狼。 山外人的出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唐闻柳深深皱着眉头。 因此地距离天弃荒原虽然有段距离,但也不算太遥远,荒原里在发生着什么,他也很清楚,山外修士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是天弃荒原里出了问题。 若只是那里的山外人逃了出来,倒还不算太麻烦,更麻烦是观主输给了荒原魔主。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城外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离宫剑院的三先生!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深夜里,星辰遍布。 在距离西北境不远的某座小镇里。 犹如黑炭般的身影偷偷摸摸翻墙入了一人家的院子。 然后很快又抱着衣物再次翻墙而出。 在镇外的天河岸边。 有噗通地入水声。 待得重新上岸,一袭素衫裹身,便又是翩翩美少年一枚。 李梦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砸了咂嘴,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那跟翩翩美少年可真是一点不搭边。 虽然有两百山外修士自荒原外分散开来,但因各境战场仍在打着,姜国境内的修行者其实已经很稀疏,除非山外修士都跑到各境战场,否则他们那庞杂地气息也是很容易被感知到的。 李梦舟有想着往南禹走一趟,他有些问题想要跟九皇子谈谈。 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前往凤江。 想要完全避免有修士被掠夺气海灵元是注定不可能的事情,而此刻最要紧的便是得有足够的人手才能也分散开来把山外修士全部击破,否则独自寻找,累死也来不及,那样只会后患无穷。 ...... 凤江宗师盟里武道宗师不在少数,也有很多高品阶武夫,配合着柳飞羽的调令,对城防部署可谓密不透风,修行者站在第一线,江湖武夫在第二线,青壮年的普通百姓在第三道防线,此刻凤江城里是全民皆兵。 原本想着待伤势好一些便决定前往荒原的叶桑榆和萧知南她们也不得不暂时留下来,虽然凤江城目前很安全,但谁也不能保证意外会在何时到来。 柳飞羽最主要防备的便是秦承懿。 但他始终没有等来秦承懿,反而某天深夜,城外出现了一位让柳飞羽没有想到的人。 南禹阵术师,也是整个世间最强的阵术师——夜星阑。 夜星阑并不是突然出现的。 其实在前几日里,夜星阑就已经到了凤江城附近。 他在自己身上布置了一道阵术,每日夜间都围绕着凤江城走动,却完全没有被凤江城里的人察觉到。 而他环绕凤江城的目的,是在布阵。 他站在城前,自然是已经布好了阵。 站在城头上,第一眼看到夜星阑的时候,柳飞羽便觉不妙。 夜星阑能够被称为世间最强的阵术师,虽然有在于当世阵术师很稀少,真正能称强大的阵术师更少的缘故。 但有资格称强的阵术师怎么也得入了四境,那在整个世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夜星阑却是当世唯一入了五境门槛的阵术师。 就算在阵术师一脉仍昌盛的时代,五境阵术师也是难得可贵的存在,传闻五境里的阵术师只要有时间把阵布置出来,就算是玄命下境的大物也难以逃脱。 而面对同境的对手,五境阵术师也完全有本事瞬息间布下一道阵术就能应对,在整个世间各大修行派系里,阵术师一系才是真正能够随便跨境杀敌的可怕存在。 “夜星阑,你为何在此?” 夜星阑是有跟秦承懿合作不假,但他真正想要的是让阵术师一脉重新在这世间辉煌,现如今秦承懿败退,北圣殿门主也已被杀死,夜星阑独自出现在凤江城的目的,柳飞羽真的没有想太明白。 “我和姜国其实并非敌人,跟秦承懿合作,帮他破开琅琊城,也只是想逼迫曹如山一把,但我没想到他跟我的理念居然完全不同,没办法才只能把他杀掉,我此来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要把曹如山的徒弟带走。” 当初在琅琊城,其实夜星阑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叶瑾瑜。 叶瑾瑜修习阵术的时间尚短,但他对阵术的悟性却很高,就算皇宫里那些阵术是曹如山早就布置好的,纯粹把阵术开启并没有那么困难,但也不是随便一个懂点皮毛的阵术师学徒就能做到的,而叶瑾瑜不仅能够做到,甚至做得很好。 那都来源于叶瑾瑜对阵术的极佳悟性。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因是曹如山布置的阵术,叶瑾瑜只是开启阵术,在外行看来那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只有夜星阑才清楚,叶瑾瑜就是天生的阵术师。 他想要把叶瑾瑜带走,自然是想要教他阵术。 而他也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叶瑾瑜的杀师仇人,他只是从叶瑾瑜身上看到了阵术师一脉的未来希望。 其实南禹的九皇子对阵术的悟性也很高,但九皇子毕竟是无念大师的亲传弟子,也基本上一直都待在枯禅寺里,夜星阑只是把阵术的一些基础教给了九皇子。 他注意到叶瑾瑜这位阵术师的好苗子,自然绝不能放过。 哪怕最终可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因曹如山的缘故,叶瑾瑜要杀他的心绝对很重,但这在夜星阑看来都没什么所谓。 柳飞羽自然不清楚夜星阑的想法,但他知道曹如山的徒弟是叶瑾瑜,不管夜星阑是何目的,他都不可能把叶瑾瑜交出去。 “就算你是世间公认的第一阵术师,但这里是凤江城,城里百万余人,你阵术再强也只有一个人,你休想带走谁。” 有都城的百姓来到凤江城里,城里的人数的确是很多的,甚至远超百万的数目,但凤江城总共就那么大,原本也只容纳了几十万人而已,凤江是姜国境内除都城外最繁荣的城池,占地面积却并非姜国第二。 而都城的百姓其实是死伤惨重的,但算上凤江城里原本的百姓,也有数百万人,那是基本把整个凤江城都给占满了。 因叶氏族所在的那座山也连接着凤江城里面,山的外围同样有关隘,是受保护的,所以很多百姓也都入了山里,由叶氏族救济,在很短世间里搭建了小木屋和帐篷,也不至于让他们天为被地为床。 但就算是这样,凤江城里也是拥挤的。 夜星阑微笑着说道:“早知柳神将会给予我这种答案,所以我也做好了要把他强行带走的准备。” 他往前跨出一步,伸手轻挥,凤江城前便忽然震动起来,碎石子自城墙滑落,甚至蜘蛛网般的裂痕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站在城头的姜国甲士虽然惊慌,但并没有乱了方寸。 战争的号角也随之被吹响。 柳飞羽没有迟疑地时间,他直接掠下城头,挥枪便朝着夜星阑扫去。 夜星阑身子后撤躲避柳飞羽的攻势,城墙的震动也因此止息。 柳飞羽持枪而立,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夜星阑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我要毁掉整座凤江城,其实很容易。” 柳飞羽没有说话,他倒也相信那很可能就是事实,终究是世间里唯一的五境阵术师,就算凤江城也有曹如山布置的阵术,但刚刚就已经证明了,曹如山留下的阵术在夜星阑面前,真的没啥好瞧的。 但夜星阑强得只是阵术,他只要速度够快,在夜星阑施展阵术前对其致命一击,其实五境阵术师也没有那么可怕。 这是柳飞羽有些想当然了。 对于一般的阵术师而言,没有阵术在前,其自身当然没有多少攻击力,但阵术师也能在自己身上布置阵术,能够对其身体一击必杀,力量也得超过阵术的防御才行。 若是阵术师那么轻易就能被杀死,又何故在当年被天下修士忌惮而导致传承断绝,在这世间里最让人忌惮的便是剑修和阵术师,而两者都惨遭传承的断绝,只是剑门活了下来,而阵术师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若非当年三十三位剑仙开启灭世之战,把天下修士打得奄奄一息,剑门同样不可能有一席之地,再因山海清幽的诞生,相互之间的制衡,更是给了残余剑门喘息的机会,让得王乘月能够在剑山证道。 那时候连天下气运都被三十三位剑仙给抹除了,就算在后来的岁月里,有很多机会能把尚未恢复过来的剑门一网打尽,也没有人敢去那么做,他们得守着仅剩的气运,归根结底是要守着自己的利益,谁也不想开战,让他人坐收渔翁。 山海清幽传承至今也有数百年,唯一还念想着跟剑门作对的也就只剩下北燕道宫,开战的可能性自然也就更小了,直至王乘月问鼎剑仙之境,也入了山海清幽,才真正持平了当世各派系的关系。 夜星阑想要让阵术师一脉重现辉煌也无可厚非。 曾经活下来的阵术师都是很弱小的,他们也都心心念念着传承。 而夜星阑能够修行到当世第一阵术师的位置,也是经历过很艰难地岁月,有许多阵术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曾经强大的阵术传承,他也无处去寻。 但能够一直坚持的人总也会遇到好运气。 夜星阑真的摸索出了不少强大的阵术,且不管曾经阵术师一脉如何,单是他辛苦修行的阵术,也绝不想从此后继无人,再次于世间消失匿迹。 他在修行阵术的过程里更能体会到前辈们的刻苦以及荣耀,只是因为阵术过于强大便被忌惮从而遭受灭顶之灾,实在太过可笑了些。 阵术师一心研究阵术,废寝忘食,那便属于他们的一切,就算有个别阵术师心思不正,又怎能牵连到整个阵术师一脉? 他为曾经的阵术师一脉感到不公。 为得偿所愿,他也愿不惜一切代价。 挡在他面前的拦路石都得被清除。 他看着眼前的柳飞羽,沉声说道:“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若能不做,其实我也不想枉造杀孽。” 关乎全城百姓的安危,只需要把叶瑾瑜交出去,这该是很好选择的事情。 但柳飞羽要保护全城人的安危,自然也包括叶瑾瑜。 何况他没觉得自己一定会输给夜星阑。 他直接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夜星阑答案。 右手臂的绷紧,长枪挥舞而出。 随着破空声起,整杆长枪都好似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辉。 雄浑地气息自枪尖喷薄而出。 夜星阑凝视着那一枪的扫来,淡淡说道:“柳神将,你做出了很错误的决定。” 他右手轻抬,便有灵光乍现。 长枪就好像被人狠狠拽住,凝滞在半空中。 夜星阑举手投足都有阵术生出,那简直成了他能够随意施展的攻击手段。 他食指轻点,灵光大放。 有硕大的阵纹直接砸落。 震碎了柳飞羽的衣袍,让得他单膝跪地,长枪也重重砸在地上。 夜星阑低眸看着他,平静说道:“在同境里,我要杀你,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柳飞羽脸庞通红,艰难抬眸看向他,低沉着嗓音吼了一声,腰间佩刀被他一把拔出,瞬间崩碎阵纹,猛地欺身上前,一刀狠狠斩出,但随着又一道阵纹在夜星阑身前生出,那威势刚猛的一刀好似砍中石壁,直接镶嵌在了里面,前也不得,退也不得。 他双手拽着刀柄,肌肉绷紧,青筋暴凸,咬紧牙关,一脚飞踹,再次踹碎那道阵纹,也把夜星阑给踹飞了出去。 下一刻,他便疾掠而出,举刀再砍。 在飞出去的过程里,夜星阑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柳飞羽,在那把刀落下的瞬间,抬手便又是一道阵纹凭空出现,嘭地一声闷响,阵纹炸开,夜星阑的身影更快的被震飞出去,而柳飞羽同样被反震地虎口崩裂,朝着相反的方向倒飞出去。 因号角声的响起,北藏锋和萧知南他们也都来到了城头。 看着城前的那场战斗,虽然他们的伤势都没有彻底痊愈,但还是第一时间掠下城头。 叶瑾瑜也紧跟其后出现在城头上。 在看到叶瑾瑜的那一刻,夜星阑好整以暇的从地上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便有一道笼罩整座凤江城的阵纹呈现在上空,淡淡说道:“只要我想,下一瞬凤江就会被夷为平地,我给了柳神将两次机会,而现在也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我走,凤江就能存活。” 叶瑾瑜深深皱着眉头。 他看着城下被北藏锋搀扶起来的柳飞羽,那双手暂时已经废了。 他又打量着凤江城上空的阵纹,明白夜星阑绝非在开玩笑,这座阵术的确有直接毁掉凤江城的威力。 “你要我跟你走,到底是什么目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凤江城 叶瑾瑜看向夜星阑的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杀意露出,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夜星阑想赶尽杀绝,不仅杀掉曹如山,连他也想杀掉。 毕竟当时在琅琊城里,夜星阑就对曹如山说过这样的话。 而夜星阑完全没有在意叶瑾瑜对他展露的杀意,反而面带微笑的说道:“我曾说过曹如山收了一个好徒弟,你想杀我为曹如山报仇是你的事情,而我想要让你拜我为师,我来教你阵术,让你成为世间最强大的阵术师,那是另外一回事。” 叶瑾瑜微微睁大眼睛,像看白痴一般地看着夜星阑。 他实在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在哪儿? 明明知道自己想杀他,却还要收自己为徒? 夜星阑是没有脑子的么? 是觉得自己没有本事杀他,所以教给自己本事再去杀他?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看着城头上叶瑾瑜那不可置信的模样,夜星阑继续笑着说道:“如你所想,你依旧可以想着法的杀我,但那都得看你的本事,我给了你这样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否则你这辈子都再没机会杀我。” 叶瑾瑜神情变得有些平静,说道:“你有病?” 夜星阑说道:“或许我确实有病。” 他想要重振阵术师一脉,那是极难完成的事情,但他一头扎进去,在某种方面而言,也的确算是有病,但他病在其中,也乐在其中。 站在城前的北藏锋他们也都无法理解夜星阑。 夜星阑和叶瑾瑜的关系除了仇人,再没有其他,而若夜星阑是看重叶瑾瑜在阵术方面的资质,便要收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为徒,还要倾囊相授,且不管夜星阑有没有病,他对重现阵术师一脉辉煌的想法,绝对是可敬的。 或许夜星阑的做法很有问题,尤其是在姜国人的立场上,但不能否认的是,夜星阑的确是一个非凡的人物。 北藏锋他们皆沉默不语。 虽然夜星阑是当世最强阵术师,但若他们一起上,能够杀死夜星阑的希望也是很大的,可笼罩凤江城的阵术成了不可跨越的难题,他们总不能让整个凤江城给夜星阑陪葬。 叶瑾瑜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的夜星阑。 他觉得夜星阑有病,可事到如今,他也得做出一个选择。 而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 凤江城墙恐怖地裂痕有着一股荒凉的氛围。 城前没有了夜星阑的身影。 城头上也没有了叶瑾瑜的身影。 而夜星阑的确是说到做到,没有出尔反尔的毁掉凤江城。 但城里众人的心情却不太好。 虽然貌似夜星阑真的不会对叶瑾瑜怎么样,甚至还会传授给他世间最强大的阵术,可心里的担忧也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对叶桑榆和陆九歌而言。 那是叶桑榆的亲哥,也是陆九歌喜欢的人。 在翌日清晨,城前又有了些动静。 看着出现在城下的光头且没有眉毛的男人,守城的军士都很讶异。 自天弃荒原赶到凤江城,也是花了些时间的,其实李梦舟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些发茬,眉毛也已不是光秃秃的,但在稍远距离来看,跟光秃秃的也没啥区别。 柳飞羽上得城头,虽然李梦舟的形象改变很大,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毕竟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他很意外的看着李梦舟,说道:“大冷天的也不热,你怎么把毛给剃了?” 他话音刚落,又忽然警觉。 李梦舟被荒原魔主的意志降临,在南禹枯禅跟无念大师一战,早已世人皆知,就算不是世人都能看到那幅画面,但四境以上的修行者都很清楚离宫剑院的七先生现在是怎么回事。 守城军不是所有人都认得李梦舟,而在意识到他的身份时,立即便戒备起来,甚至不少人拉弓搭箭已经对准了李梦舟。 见此一幕,李梦舟有些无奈,朝着城头挥了挥手,“都别激动,哎你,就是你,把手稳住一点,千万别把箭射出来!” 被指着的那个守城军士有些愣神,然后他就把箭射了出去。 箭矢刺破空气,自城头呼啸而下。 李梦舟伸手就一把抓住了那支箭,直接折断扔在地上,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还不禁说呢。” 柳飞羽伸手让全体守城军士放下手里的弓箭,凝眉看着城下的李梦舟,说道:“如何证明你是你。” 李梦舟有些愕然。 虽然话没错,但听着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神情变得凝重,直接说道:“天弃荒原的动静你们应该也能察觉到,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经被观主暂时困在荒原里,而荒原里那些山外人都已经跑了出来,我来凤江的路上杀了一些,但也只是凤毛麟角而已,我需要你们集合军队,对那些山外人进行围剿,而我若是荒原魔主,小小凤江城也根本挡不住,我说这么多话便足以证明身份。” 柳飞羽有些犹疑。 直到叶桑榆他们也出现在城头。 在看到李梦舟的第一眼,叶桑榆便没有半点怀疑的说道:“他就是李梦舟,我的感觉不会有错。” 萧知南也说道:“看他蠢笨的模样,也知道不可能是荒原魔主。” 虽然是在证明他的身份,但萧知南的话实在有点气人,本来李梦舟还挺感动叶桑榆对他的心有灵犀,被萧知南一句话差点气得拔剑。 就算有叶桑榆和萧知南的话,柳飞羽也没有直接开城门,他又不是不知道叶桑榆和萧知南是怎么回事,面对整个凤江城百姓的安危,哪能如此草率,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掠下了城头。 叶桑榆、萧知南和北藏锋他们也都纷纷从城头跃下。 李梦舟有些无奈,柳飞羽的戒备当然没有问题,他得为整个凤江城所有人的性命着想。 他也不想过多的解释。 而是针对山外修士的问题说道:“我自天弃荒原来凤江的路上,有逐一拜访那些可靠的修行山门,他们都已经开始行动,现在姜国境内依旧很乱,也正好是让得那些山外修士能够掠夺气海灵元变得强大的机会,我们得需要足够多的修行者,才能把他们在最短时间里解决掉。” 这当然是很严重的问题,柳飞羽紧皱着眉头,说道:“凤江城里有很多百姓,若是把修行者都调出去,那些百姓又该怎么办,一旦秦承懿回来,他们都将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梦舟说道:“秦承懿吃掉了荒原魔主的一缕意志,正在控制着那些山外修士,而且我在荒原跟他一战,彼此都身受重伤,他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掠夺天下修士的气海灵元,没什么必要跑来凤江,反而若是凤江城里没有修行者,才更能避免山外修士的出现,那样凤江城才是最安全的。” 若事情属实,凤江城里没有修行者,的确是最安全的,山外人的目标只有修行者,而秦承懿是要得到帝位,皇帝陛下目前也不在凤江城里,秦承懿也确实没必要专意朝着百姓下手。 而且在柳飞羽看来,若李梦舟真的依旧被荒原魔主的意志控制着,也没必要在这里说这些话,他想毁掉凤江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要以此把他们都引走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柳飞羽忽然拔刀,直击李梦舟要害。 那一刀拔得可谓极其措不及防。 让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梦舟也吓了一跳。 但柳飞羽的刀停得很及时,他收刀归鞘,笑着说道:“若你真是荒原魔主,在那一瞬间绝对会杀了我,现在我就基本相信你确实是你了。” 李梦舟擦了擦头上冷汗,给柳飞羽竖起了大拇指,“柳神将可真会玩。” 入得凤江城,有关欧阳胜雪和叶瑾瑜的事情,叶桑榆也都告诉了李梦舟。 李梦舟因此沉默了很长时间。 在欧阳胜雪死掉前,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经在琅琊城里消失,归海断空陨落之后的事情,李梦舟并不清楚。 他倒也大概能够明白大师兄那时的想法。 老师薛忘忧陨落。 四师兄气海被废,以后都会彻底沦为废人。 大师兄也死了。 琅琊之战,离宫剑院的师兄弟们也死了很多。 这两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而剑仙王乘月和院长的陨落,幽王孤山客和余不寐的相继死去,这个世间早已陷入最大的绝望里。 李梦舟不允许以后再有任何人死掉。 他必须得变得更强。 他此时距离剑仙之境也只有半步之遥。 要么蕴养剑心通明,要么就只有领悟《蚕灭卷》的第三篇章,没有更多的路给他选择,而不管是剑心通明还是领悟第三篇章,都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事情。 他的剑心很难通明,因为他的心思没有那么纯粹。 反而是对能领悟《蚕灭卷》的第三篇章,他稍稍有了些眉目。 转眸看见叶桑榆忧心忡忡的模样,李梦舟伸手把她拥入怀里,轻声说道:“叶瑾瑜不会有事的,夜星阑对待曾经阵术师一脉的遭遇是有些入魔的,那反而也让他的心思很纯粹,那对叶瑾瑜而言,其实算是一件好事。” 叶桑榆紧紧抱着李梦舟的腰,抬头说道:“但夜星阑杀死了曹大师,我哥他肯定只要有机会就想法子去杀夜星阑,若把夜星阑惹恼了,我哥他岂不是下场很惨?” 李梦舟揉着她的脑袋,说道:“不管叶瑾瑜怎么想着法子去杀夜星阑,其实夜星阑也最多教训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叶瑾瑜的阵术资质既然能被夜星阑看重,那便肯定是极高的,夜星阑也绝对不希望让叶瑾瑜死掉,毕竟世间之大,夜星阑也肯定如曹大师一样,一直在找自己的传承者,而他们最终找到的却都是叶瑾瑜,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苗子,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有资格修习阵术跟阵术资质极高那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以前曹如山是找不到,才会有想打李梦舟主意的想法,那不意味着李梦舟的阵术资质有多高。 只要夜星阑找不到资质比叶瑾瑜更高的,那么不管叶瑾瑜做什么,夜星阑都不可能杀了他,何况就算有出现比叶瑾瑜资质更高的,也不意味着夜星阑就必须得把叶瑾瑜杀掉。 他安慰着叶桑榆。 旁若无人。 柳飞羽和谢春风他们以及刚刚赶过来的江子画等人都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可谓相当精彩。 北藏锋虽然面无表情,装作低头看书的模样,但从稍微有些颤抖的手能够看出,他内心里貌似也不平静。 因为叶瑾瑜跟着夜星阑离开的事情,陆九歌的担忧一点也不比叶桑榆少,她的关注点显然都在李梦舟那些话上。 但站在她旁边的南笙看着抱在一起的李梦舟和叶桑榆,却是攥紧了小拳头。 反而是萧知南抱剑站在远处,注视着那两道身影,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江子画暗暗咂舌,忍不住开口说道:“稍微抱一下就算了,别没完没了啊,这里还那么多人呢。” 叶桑榆回过神来,还是有些害羞的,脑袋直接扎在李梦舟怀里不出来了。 皇后娘娘和江听雨也走了过来。 江听雨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他是真的在鬼门关被药王辰儒强拉回来的,若非当初柳飞羽的援军来得及时,江听雨根本撑不到琅琊之战结束,更别说站在这凤江城里了。 待得李梦舟把天弃荒原的情况描述一遍,江听雨便沉声说道:“既是如此,便事不宜迟,被镇压在荒原里的那些山外修士都是极其强大的存在,就算因被镇压的时间太长,他们境界都大幅度跌落,但只要让他们得到足够的气海灵元,便足以震动整个世间。” 李梦舟说道:“我得往南禹走一趟,荒原魔主的意志被观主封锁,但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出来,且秦承懿虽身受重伤,相信他也能在很快时间里恢复过来,我们都得做好决战的准备,也请各位都要好好活下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见过小师叔 就算要出发围剿分散在姜国境内的山外修士,也得对凤江城做好妥善安排。 而在此期间,某家酒肆里。 皇后娘娘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梦舟,轻声说道:“姜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劫难,陛下也亲赴战场,战争在姜国各境爆发,就连山外人也都在姜国境内肆虐,姜国四面楚歌,内忧外患,院长和归海先生也都陨落,有时候想想,总觉得很不真实。” 李梦舟能看出皇后娘娘心里的忧虑。 他默默倒了一碗酒,递到皇后娘娘的面前,说道:“所有事情的发生都非偶然,秦承懿密谋已久,司徒朝元也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等待着最佳的机会,荒原魔主更是谋划百年,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这些的事情发生,只能拼尽全力去解决这些事情,我相信曙光终会到来的。” 皇后娘娘说道:“你很有信心?” 李梦舟摇头说道:“我半点信心都没有,但总得保持这种态度,若在黑暗里没有勇气且没有信心去触摸到光明,那就真的会彻底堕入黑暗,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皇后娘娘抿嘴笑道:“但我反而对你有了信心。” 李梦舟看着皇后娘娘,默然不语。 他把自己面前的那碗酒饮尽,说道:“各境战局会因山外修士的缘故而提早进入最后阶段,陛下会是姜军一鼓作气把燕军打退的信念,皇后娘娘且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着陛下凯旋就好。” 皇后娘娘是要留在凤江城的,虽然她是五境里的大修士,但只要凤江城里的修行者没有太多,都不会引起山外修士的注意,而只要他们的动作够快,其实区区两百位山外修士就算分散开来,也没那么难击破。 事关整个世间的战争,也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 凤江城里,百姓拥挤在街道上,他们无所事事,要么找个角落坐着,要么到处溜达,自茶楼往下观望,人头攒动,密密麻麻。 寒风入得茶楼,出现在李梦舟眼前的是北藏锋和谢春风。 “皇后娘娘跟你聊了什么?” 李梦舟敲了敲桌面,示意让他们请坐,嘴巴里同时说道:“姜国的事情是很让皇后娘娘忧心的,尤其是姜国没了院长,皇后娘娘的心自然就是陛下的心,也是百姓的心,而我们身为姜国子民,连陛下都已亲赴战场,自也得拔出手里的剑,挡在姜国的最前面。” 北藏锋说道:“近几日来我倒也看出了皇后娘娘的心思,她有跟江院首谈及过,但她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信心,却也让我有点意外。” 李梦舟轻笑着说道:“说是要从我这里得到信心未免夸张了些,我想她也只是想要弄清楚我的心思而已。” 北藏锋和谢春风大概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南禹枯禅那一战里,四先生也在场。” 谢春风的话似乎没有说完。 李梦舟看了谢春风一眼,说道:“你现在能彻底打败四师兄了,他的气海已废,有卓师伯跟他在一块,兴许很快也能回到姜国。” 谢春风的笑容有些苦涩,说道:“以这种方式赢过宁浩然,实在没什么意义。” 李梦舟没有说什么。 虽然谢春风一直都跟宁浩然争斗,但或许在这世上,最关怀宁浩然的人,绝对有谢春风一个。 他侧头看着下方街道。 在某处他发现了江子画的身影。 而在江子画的身旁是婳儿姑娘。 虽然街道很拥挤,但也并非没有立足之地。 江子画和婳儿姑娘在窃窃私语。 甚至在李梦舟的视野里,婳儿姑娘的眼眶有些泛红。 茶楼里有脚步声响起,是柳飞羽领着小柳翩上得二楼。 “在凤江城里有家人的都在告别,那些守城的甲士虽然修为不够,但也都准备离城,我们有药王针对山外人研制的寻踪香,能很快捕捉到他们的踪迹,大概在申时左右便能整军出发。” 李梦舟的视线放在柳翩的身上,那小小身体躲在柳飞羽身后有些害怕的模样,跟柳飞羽的性格真是大相径庭,而听闻柳飞羽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他们的孩子却似乎很是胆小。 注意到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柳翩小脸都苍白了起来,李梦舟光头的模样,眉毛又不明显,那俨然是坏蛋的形象,至少在柳翩翻阅的那些小人书里,像李梦舟这样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李梦舟只是觉得柳翩好像很容易被吓到的模样很有趣,但若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怕是要直接吊起来毒打。 闻听得柳飞羽的话,李梦舟便转移了视线,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若正常逻辑来分析,那些山外人被镇压太久,目前都是没有理智的,内心里只有想要掠夺气海灵元的渴望,自然哪里修行者最多,他们就会去哪里,如此,他们便最有可能汇聚在各境战场。” “但只因秦承懿的存在,那些山外人全部都朝着各境战场涌去的可能性也不大,凤江城里是可以稍微留下一些人的,四境以下的修士很难被荒原里那些山外人瞧得上,对待秦承懿总也得有份防备。” 当时秦承懿带着两百山外修士分散于不同方向离开,李梦舟他们很快便追了出去,但也很难确认他们的目标,就连西晋和北燕等国都有可能被山外人造访,得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才行。 而不管怎么样,各境战场修行者聚集之地,都是山外人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 凤江城里的力量是得有一些部署,若是让四境以下的修士走出去,在遇到山外修士时很可能是会全军覆没的,能够有最小的伤亡,谁也不希望让更多人死去。 柳飞羽觉得李梦舟说得也很有道理。 但北藏锋此时忽然说道:“山外人既是会朝着修行者聚集最多的地方前进,我们何不选一个地方,汇聚更多的修行者,让山外人自己送上门来?” 李梦舟很是意外。 柳飞羽和谢春风也都看着北藏锋。 北藏锋很不解地看着他们,说道:“有什么问题?” 李梦舟摇了摇头,说道:“没啥问题,只是对你能够想到这一点有些意外罢了。” 柳飞羽和谢春风都点了点头。 北藏锋:“......” 他想着自己虽然不习惯思考什么,但也不是傻子,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嘛。 而且汇聚足够多的修行者,借此直接把山外人引过来,这也不需要怎么去思考,就能想到的问题吧? 李梦舟他们倒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有各境诸国修士的战场,凤江城里这点人哪里够看,有更好的目标,山外人何必舍近求远? 何况他们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各境战场都会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意外发生的可能性也仅在于秦承懿而已。 且凤江城里的修行者修为低的多一些,那对原本就很强大只因被镇压太久才跌落境界的山外人来说,渴望的需求并不算很高。 最终柳飞羽决定只把三境巅峰以上的修士带出去,把三境以下的修士留在凤江城,如此,能够出军的人数便缩减了很多,但也更能保障自身的安全。 ...... 凤江城前,修士在集结。 李梦舟站在城头,注视着那密密麻麻的人。 虽然只有三境巅峰以上修士出军,数量并不算很多,但在城前集结的队伍看起来也颇为壮观。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来到李梦舟的身旁。 看着那包子脸很是可爱的小姑娘,李梦舟很正经地揖手为礼,在旁人很是讶异地视线里,轻声说道:“见过小师叔。” 初雪姑娘的年纪要比李梦舟小,但她的确是不二洞第七名弟子,也是李道陵收的最后一个徒弟,按照辈分,称她一声小师叔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换作平时,李梦舟难免会有些别扭,甚至不可能叫得出口,虽然他们小时候是见过的,在不二洞覆灭后,初雪姑娘的去处,李梦舟也是清楚的,但那么多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在不二洞覆灭的那一年,是李梦舟最彷徨的时候,也是最害怕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他瞩目无亲的流浪了整整一年,从野狗嘴里夺食,偷盗之事也没少做,但那时候的他实在太软弱,斗不过野狗,每每偷盗都会被发现,然后被毒打一顿。 他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 直到赵无极的出现,他的人生才有了转机。 也是在跟着赵无极的时候,他才得知剑阁里来了一位天生剑心通明的小女孩儿,在当初听到那个传闻的时候,他便很清楚那个小女孩儿是谁。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帮不二洞复仇的事情,他唯一想的只是要活下去。 李道陵在陨落前布下得局的确很大,但都得取决于李梦舟能够活着,并且长大,所以其实李道陵是有两种想法的,那也跟他把李梦舟的气海封禁有所关联。 不管是李梦舟还是初雪姑娘,他们对李道陵的印象都很浅,唯一不能忘怀的也就是那场火海。 他们最终走到这条路上,与其说是命运的安排,不如说是他们各自经历然后做出的最终选择。 在初雪姑娘拜入剑阁前,她肯定也经历过很黑暗的一段时期。 但他们造就的性格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那或许也是李梦舟始终没办法剑心通明的原因。 是因他们各自同样糟糕的境地而截然不同的两种想法和作为。 初雪姑娘在走剑道,迎接她的是万丈光芒。 而李梦舟则是行走在黑暗里,也堕入黑暗里,曾注视光明,也厌恶光明。 对于李梦舟那声小师叔,初雪姑娘没有借此打趣,也同样很正经地踮其脚尖,很费力地拍了拍李梦舟的脑袋。 那副模样倒也真的不算正经。 反而依旧很是可爱。 凤江城前,柳飞羽环顾集结的修士,将得手中银枪高高举起,声如震雷,“出发!” 李梦舟也看向叶桑榆,说道:“我们也走吧。” 分别那么久,叶桑榆自然不想再离开他身边。 此次南禹之行,她得跟着。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吃喝拉撒睡 凤江城前的铃铛荡着清脆地声音。 萧知南停下了脚步。 她回眸看着刚刚出城的李梦舟。 虽然萧知南从未刻意表现过什么,叶桑榆的心思也不算特别细腻,但对于自己在意的事情,她也能察觉到点问题,她不能确定萧知南是不是喜欢李梦舟,可也能看出,那是有些问题的。 她默默攥紧李梦舟的手,然后又松开。 李梦舟愣了一下。 就见叶桑榆顺势又牵起初雪姑娘的小手,走到了一旁。 初雪姑娘被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显然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连李梦舟也没太搞清楚。 但叶桑榆的意思是很明确的。 于是他伸手朝着萧知南打了个招呼,说道:“在凤江城里待得时间太短,倒是没来得及跟你喝一顿酒,等战事结束,咱们可以好好喝一场。” 他们都是好酒的人。 暂时没有机会好好喝一顿,李梦舟也是觉得蛮遗憾的。 萧知南沉默了一下,从腰间解下酒葫芦丢给了李梦舟。 李梦舟笑着说道:“那便简单的喝一场。” 他接过酒葫芦仰头便饮了一大口,然后又丢回给萧知南。 萧知南低头看着酒葫芦,平静说道:“那便等战事结束再好好喝一场吧。” 她其实是有些话想说的,叶桑榆也给了他们空间,但似乎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朝着李梦舟点点头,便转身跟上了队伍。 叶桑榆一直都在关注着,虽然这样的结尾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对于李梦舟的表现,她也有些忍不住想吐槽。 但初雪姑娘的声音打断了她想要吐槽的欲望,“我跟你们一起去南禹吧。” 李梦舟没啥意见,最后看了一眼凤江城,看向站在城头的皇后娘娘,轻声说道:“走吧。” ...... 姜国长平二十九年夏。 战争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打了一年半。 在这一年半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有着数不清的人死去。 因荒原的山外修士出现在世间里,使得战争出现了节点。 直到二十九年初秋,楚沧岚率领着西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打到燕国都城之下,继而再把整个中庆城困住,燕军算是彻底大败,而道宫圣殿修士四处流窜,但因有部分山外修士分散入各国,新一轮的战争也依然在持续着。 虽然第一批直接抵达各境战场的山外修士基本都被剿灭,但秦承懿也在暗处默默发展着山外力量,潜在的威胁反而变得更严重。 在此期间,天弃荒原里的落青冥变得很平静,而在这数个月的时间里面观主始终都没有从深渊沟壑里走出来,独自在荒原里的苏别离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天弃荒原在荡魔时期以前便已是山外修士的老巢,这里也许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苏别离凝视着那深邃沟壑,毅然跃了下去。 ...... 燕国雪山。 残破的朝雾城外。 时刻关注着外界动向的雪夜太子在得知中庆城被西晋大军围困时,便知燕国彻底完了,若司徒朝元走出去,燕国不至于如此,但对领悟《蚕灭卷》有些入魔的司徒朝元,对外界已经半点兴趣都没有。 甚至在外争战的圣殿修士求援到雪山,也无法得到半点回音。 整个道宫圣殿修士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 而雪夜也因此决定要做些什么。 他集结了逃回雪山的一批圣殿修士。 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朝雾城,有圣殿修士说道:“虽然圣人不打算理会世间事,但我们只要待在这里也是最安全的,殿下何必要另选出路?” 雪夜轻皱着眉头,说道:“世间战事愈发吃紧,只要楚沧岚攻破中庆城,你们以为雪山能够平安无事?现如今圣人无时无刻不在领悟《蚕灭卷》,他到底领悟了多少谁也不清楚,而一旦有敌人出现在雪山,最先死的就会是我们。” 他曾经有想着让司徒朝元把《蚕灭卷》也教给自己,但当时司徒朝元显然没有那个意思,而且司徒朝元很不悦在他领悟的时候被打扰,雪夜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让得司徒朝元把《蚕灭卷》第一篇章教给了他。 那便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想要从司徒朝元那里得到第二篇章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没本事更不敢跟司徒朝元闹翻,否则他只会死得更快,留在雪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得走出雪山。 雪夜倒是想依仗着司徒朝元,但世间战事已经发展到这般局面,在司徒朝元没有领悟透彻《蚕灭卷》第二篇章前,他显然不可能走出朝雾城,而一旦有敌军袭来,最终挡在前面的只会是雪夜。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而对于那些从战场活着逃回来的圣殿修士来说,若在雪山里得不到生命的保障,他们也只能放弃道宫的信仰,他们可不是被彻底洗脑的那些道宫附属国的门徒,在性命都无法保障的情况下,谁又会在意所谓的信仰。 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 除了枯禅寺被毁于一旦,方圆数百里城镇陷落,死伤惨重外,南禹算是目前世间里相对来说唯一还安稳的地方,诏平城里的百姓依旧安居乐业着。 在诏平城里有一处清净之地。 座立着极高的佛像。 那是枯禅寺在诏平城里的行庙。 在清晨微光里,钟声敲响,四处可见僧人走动。 某一间禅房里,皆然大师坐在蒲团上,面对着黄金佛像,有两行泪花很清晰呈现在脸颊上。 黑猫蜷缩在蒲团旁边,酣睡着,时不时甩动一下尾巴。 道生站在禅房门口,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僧人。 斜对面的禅房门被打开,是穿着黑衫,头发同样很短的青年伸着懒腰走出来,他朝着道生挥了挥手。 道生见礼道:“七先生。” 那头发很短的青年便是李梦舟。 自来到这里,他便每每被那敲钟声惊醒,有些睡意阑珊的半眯着眼睛,很慵懒地回了道生一句,便开始活动身体,强行打起精神来。 院门外,九皇子走了过来。 “秦承懿暗中发展了不少山外力量,就连南禹都被渗透,陛下派兵镇压,目前虽没见太大成效,好在渗透南禹的山外人数量不多,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李梦舟看着他说道:“无念大师当初肯定在棋局里看到了什么,那颗白色棋子是大师早早便送去给观主的,而观主用那颗棋子配合天书才能把荒原魔主的意志暂时封禁在荒原里,那很显然是大师早就算好的一步,你当时把望来湖让给荒原魔主,肯定也有你的深意,或者是你洞察到了大师的意思。” 九皇子说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聪明,至少针对这件事情,我很难猜得透老师的全部用意,我只能按照我大概明白的步骤去做,老师在算计荒原魔主,荒原魔主也在算计老师,而老师的用意不见得都能有效,超出棋局之外的事情是随时都会发生的。” “而我虽然不能对以后的事情有什么想法,但你的来意我也能知晓,或许我还是能帮上你一点忙。” 李梦舟皱眉说道:“你所谓的帮忙就是让我一直在这里跟一群僧人吃喝拉撒睡?” 九皇子微笑着说道:“修行是人生,人生在于感悟,而世间万物都有能悟到的点,吃喝拉撒睡虽然很稀松平常,但不见得就悟不到什么,等你什么时候真的能够安稳睡去,你就会明白你要悟的是什么。” 李梦舟摊手说道:“我睡得挺安稳的,只是每天都被早早吵醒而已。” 九皇子说道:“那是你以为的安稳,若你真的睡得安稳,那区区钟声便吵不醒你。” 李梦舟挑眉说道:“你把我当成猪么?睡那么死?” 九皇子笑着说道:“当猪不好么,虽然它会被人宰杀了来吃,但在它被宰杀之前,它也生活得很快乐,每日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用愁。” 李梦舟很不悦地说道:“你在跟我讲什么歪道理?” 九皇子指着佛殿前倒挂着的蚕团,说道:“你修习的是蚕灭,此门神通来源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虽被司徒朝元说是道门的老祖,但其实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根本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而他也属于所有派系,因为一切都从他开始。” “蚕这种生物,会在它的生活里织下一个厚厚地茧,那不见得就是它所愿,所以它埋怨、气恼而又焦急,它想要破开那层茧,那更是一种自我的束缚,它折磨着自己,经历痛苦地挣扎,甚至是以死亡来反抗,最终才能破茧而出,化为美丽的蝴蝶,重获新生。” 李梦舟说道:“你跟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说道:“《蚕灭卷》其实便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人生感悟,那是他的一种意念,化为神通,第三篇的感悟才是精髓,也是最困难的,你也有自我的一种束缚,若不能破茧而出,你就不能重获新生,自然也就悟不到第三篇章。” 李梦舟默然不语地看着九皇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死掉才能参悟第三篇章,重获新生?” 九皇子笑道:“你的理解太片面,若你死了,那就真的死了,何来的新生?你在这里跟我埋怨、气恼没有任何意义,你得想办法破开那层茧,正如那蚕一样,若只是焦急埋怨,它可不能破茧成蝶。” 虽然越来越觉得九皇子说得话很有道理,但李梦舟又想不通那究竟是什么道理,皱眉说道:“你是有看过《蚕灭卷》不成?怎能知晓这样做可以开启第三篇章?” 九皇子说道:“我虽然没有看过,但其实在当年李道陵得到《蚕灭卷》时,老师是看到的,而我枯禅寺里对《蚕灭卷》的记载,只会比道宫里更多。” 李梦舟沉声说道:“虽然无念大师的死也算跟我有些关系,但我还是很想说一句,当年不二洞覆灭之日,无念大师究竟在想什么?” 九皇子沉默了片刻,说道:“七先生不必纠结这个问题,老师已经没了,那件事情也早就过去了,我并不知晓老师在想什么,但他的确曾后悔过。” 李梦舟没再说什么。 不二洞早没了,无念大师也已陨落,继续讲这些事情的确没什么意义。 他有在认真思考着九皇子的话。 有关蚕的事情,其实那并不算是很难理解的问题。 只是要做起来,却似乎没什么头绪。 死非死。 生非生。 那什么是死? 什么又是生? 他甚至在思考着,在蚕裹在茧里,挣扎痛苦的过程里,又到底在想些什么,它又能看到什么? 注视着佛殿前那倒挂着的茧团,因风起,而微微摇晃着。 钟声在寺庙里很悠扬。 仿佛就在他心间敲响。 他默默走回房间,准备再睡一觉。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要比李梦舟起得更早,她们在帮着寺庙里的僧人做饭,虽然叶桑榆很会吃,但她其实并不会做饭,而初雪姑娘的厨艺却罕见的很不错,饭香味很快便飘荡在寺庙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秋风萧瑟,铃铛回响 又一日清晨时分,悠扬地钟声在南禹诏平城清净的寺庙里响起。 伴随着袅袅炊烟,枯禅僧人们在佛像前吟诵着佛经。 那就好像一串串咒语,在不断折磨着李梦舟的精神识海,让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比之夏天晚间蚊子在耳边嗡嗡来得更是烦人。 他的身体比意识更早醒来,艰难坐起身。 闭着眼睛,呆愣在床榻上,久久无神。 因叶桑榆清早起来准备饭食,虽然只是跟在初雪姑娘身边打下手,但她每日早起的兴致却很高,从而出去时,房门没有关得太严实,虽说门有没有关严,跟会不会吵到李梦舟没有什么必要联系,但透过门的缝隙,看着斜对面敞开的殿门,尤其是看见那些僧人的身影,都让得李梦舟的情绪变得更糟糕。 他也很想让自己能够平静下来,且来到诏平城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本能够习惯,但不知为何,反而让他的心绪越来越焦躁。 他很清楚这是有问题的。 但他又找不到办法去解决。 道生有出去过一趟,回来时满身血迹。 有山外修士出现在了诏平城附近。 秦承懿新发展出来的山外力量,境界都有限,而原本从荒原里走出来的山外修士有近乎大半都被剿灭,剩下的小部分恢复到五境实力的也只在少数。 但那依旧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尤其秦承懿躲藏在暗处,对山外力量布局,扰得整个世间都不得安宁。 看着浑身鲜血的道生回房间清洗,李梦舟在那些僧人都从殿里走出去吃早饭的时候,独自站在那座佛像前,默默翻阅着他根本看不懂的佛经,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但反而越来越不平静。 皆然大师抱着黑猫,在殿外看着他。 九皇子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道“我能帮他的也只是理论而已,到底要怎么突破,还得看他自己,但观主始终没有从荒原里走出来,或许我们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原本观主只需要找到荒原魔主的身体,就算其身体不容易被破坏,但也应该花费不了那么长时间,观主在那深渊里肯定遇到了其他事情,而若观主再不出来,荒原魔主的意志怕是很快就能冲破牢笼。 归根结底,对于世人而言,能够救世的只有观主。 也只有观主有那个能力。 而一旦观主失败,世间就会彻底陷入最大的绝望里。 “若连观主都不能打败荒原魔主,那这人世间便再没有一丝光明了。” 曾经有院长,有剑仙,有无念大师,但三者皆已陨落,司徒朝元是肯定指望不上的,观主便是世间唯一的希望。 在世间某个角落。 咣咣咣地声音很是悦耳。 那是一道道阵纹砸落地面。 但除了吹拂着地上的花花草草,半点用处都没有。 叶瑾瑜面色苍白,气喘吁吁。 夜星阑盘膝坐在一旁,默默饮着一壶茶,他食指轻弹,叶瑾瑜闷哼一声,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夜星阑。 “你最好把自己的那股情绪先放下,你只有学会我的阵术,才有本事打赢我,你在这里犯倔除了折磨自己,没有半点意义,而若我失去耐心,就会直接杀了你,或许你不怕死,但也要想想曹如山,你就这么狼狈的去见他,真的有脸么?” 叶瑾瑜默不作声。 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夜星阑说得很有道理,且不管夜星阑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段时间里的确很用心在教他阵术,或许他确实应该把仇恨暂时放下,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有资格让那股仇恨爆发出来。 他抬眸看着前面树木枝丫上的叶子,叶子不算特别茂盛,但也很难数得清,有些叶子已经泛黄,他十指纠缠着,点向某一片泛黄的叶子,有清风微起,有阵纹浮现,那颗树上的叶子安然无恙,唯独有一片泛黄的叶子被绞得粉碎。 看着这一幕画面,夜星阑饮尽杯中茶,心情似乎变得愉悦了许多,朗声说道“继续练!” 凤江城前。 铃铛声在微风里轻荡着。 守城的甲士眯起眼睛,注视着远处两个黑点。 他缓缓抬手,有弓箭手已做好准备。 皇后娘娘得到消息也来到了城头上。 那两个黑点越来越近。 但在其他的方向,也有黑点出现。 说是黑点,只因距离太远。 谁都清楚那是有人在接近。 凤江城立即全城戒备。 皇后娘娘的伤势早就彻底痊愈,以她知神上境的修为,就算遇到山外修士,只要数量不算多,也完全能够护得住凤江城,怕只怕是有同样在五境里的山外修士出现,那时她将左右兼顾不得。 凤江城里也只留下几名因伤重才没有跟随柳飞羽出军的四境修士和三境巅峰的修士,剩下的皆在三境以下,要么就是江湖武夫,他们面对山外人,数量再多,也只是白白送死的而已。 从其他方向出现的人来得更快。 虽然只有三个人。 但他们那阴狠可怖地面孔,坚硬如铁的身躯无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皇后娘娘感到很奇怪,凤江城里的修行者虽然不算少,但应该够不上资格被山外修士盯上,实力太弱的修行者,山外人就算掠夺过来气海灵元也没太大效果,若是同样很弱的山外修士,才会把目标盯住同样弱的修行者。 而皇后娘娘并不能看出那三名山外修士是强是弱,因他们的气息太杂了。 他们站在城下,视线里貌似只有皇后娘娘。 他们显然是有要动手的迹象。 但那某一刻又停住了动作。 纷纷回头看向远处在渐渐接近的两个黑点。 城头上的甲士都很紧张。 他们的呼吸声都被压得很低。 待得那两个黑点靠近。 他们的身份也展现在皇后娘娘眼前。 卓丙春和宁浩然。 有飞剑震颤着升空。 就要直接把那三名山外修士斩于剑下。 但在飞剑掠出之前。 那三名山外修士注视着宁浩然,却相当的安静。 宁浩然的样子依旧很虚弱。 双眼也很没神。 很是颓废的模样。 他看向那三名山外修士,微微愣了一下。抬手制止住卓丙春。 那三名山外修士依然安静。 那是很诡异的。 这里面有问题。 而城头上忽有破空声起。 是有一支利箭疾掠而来。 铛的一声砸在一名山外修士脑袋上,箭头直接扁了下去,跌落在那名山外修士脚下。 城头上站着的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甲士,面色发白,满脸都是汗,哆嗦着说道“太太紧张了。” 但也因为这件事情让得守城军变得更紧张起来。 然而那名山外修士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宁浩然。 宁浩然神情变得凝重。 “他们是傻的吗?” 卓丙春有些挠头,忍不住说道。 宁浩然说道“他们应该是认得我,或者是识得我的气息。” 唯一能够解释的似乎也只有这一点。 但宁浩然心里也很困惑,仔细回想起来,他自从重归山外意识,便没有真正碰见过山外修士,就算他现在气海已废,但山外意识是依旧存在的,寻常山外修士见到他竟会变得很老实,也只能来源于他特殊的身份了。 卓丙春皱眉说道“你能让山外修士乖乖听话?” 宁浩然不能确定。 他尝试着抬手指向某个方向,那三名山外修士没有半点迟疑的立即便走了过去。 那幅画面也很震惊城头上的甲士。 若是能够控制山外修士,姜国危机岂非很容易就能解除? 卓丙春和皇后娘娘虽然没有那些甲士想得如此简单,但如果宁浩然能够让得山外修士听话,那无疑也是能够影响战局的关键。 目前荒原魔主的意志被困荒原,秦承懿因吃掉了荒原魔主一缕意志才能控制山外修士,有宁浩然在,就算不能让山外修士自相残杀,也有极大可能让秦承懿的山外力量形同虚设。 但宁浩然此刻的心情却并不算很好。 这只会让他跟荒原魔主的关联变得更紧密。 那是很让他感到厌恶的事情。 皇后娘娘微微蹙着眉头,她下得城头,凤江城门大开,站在宁浩然的面前,看着他说道“我能明白你的想法,但秦承懿暗中发展山外力量,目前也探知不到他的踪迹,想要彻底解决山外的隐患,你必须得走出去。” 宁浩然沉默了片刻,他一直都在想着能够给老师报仇,但他气海已废,那似乎是注定再也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当初若非山外意识影响着他,他甚至想着,老师是有机会能活下来的。 他现在算是彻底把山外意识压制,跟他曾经的意识相融,既然还有能力,他便不能只是想着退却。 离宫剑院的四先生,从来不会服输。 他朝着皇后娘娘点点头。 有卓丙春陪着他。 到凤江而未入。 那三名山外修士也跟在身后。 皇后娘娘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秋风有些萧瑟。 凤江城前的铃铛再次随风响起。 传递出去很远很远。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山野里进击的剑客 燕国境内。 秋爽之际,仍然寒风凌冽,可见冰雪的山野里。 圣殿修士们点燃篝火,烤着野味。 雪夜坐在树下,观想着《蚕灭卷》的第一篇章。 想要活下去最关键的一点自然就是变得更强大。 他每时每刻都在修习着《蚕灭卷》第一篇章,也从未把太玄念力放下,有这两门神通的结合,他很自信,就算碰见玄命境界的大修士,也能半点不惧。 虽然现在世间里的玄命境大修士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也根本没那么轻易碰到。 又何况是玄命境里真正的大物了,像那般存在,整个世间也就只剩下三个而已。 但雪夜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很快就会碰见一位玄命上境的大物。 有寒风吹拂着山野。 篝火摇曳,火星四溅。 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很清晰。 正在烤着野味的圣殿修士们都没有进食,就算有风声和烤肉冒油滴在篝火里的滋啦声,也无法掩盖那吧唧吧唧声。 本就在篝火外围警戒的一些圣殿修士,神情立即变得凝重,纷纷小心翼翼的拔出腰间佩刀,四处巡视着发出声音的位置。 雪夜睁开眼睛。 他朝着某个方向望过去。 那里坐着一道身影。 手里捧着一碗冰沙,吧唧吧唧地吃得很香甜。 “熊院长?”雪夜瞳孔骤缩。 熊老师已经是目前世间里唯一的一位玄命上境大物,在他之上也只有司徒朝元和观主两个人而已,在这里碰到熊老师,绝对是相当糟糕的事情。 有清脆脚步声响起。 一男一女,提剑出现在圣殿修士们眼前。 雪夜站起身,淡然说道“看来你们一直都在燕国境内藏身,就算是要杀我,也没必要一块来吧。” 熊老师摆摆手,笑着说道“别误会啊,我就吃着冰沙看看戏,毕竟我要出手,你一下就死了,那便很没意思,何况我也不能欺负弱小不是。” 虽然熊老师的话就是事实,但雪夜心里也很不爽。 韩一望着雪夜说道“我本想着找机会把你引出来,没想到你却自己跑了出来,那倒也省去了我很多事情。” 雪夜皱眉说道“你最想杀的应该是司徒朝元,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何必非得针对我呢。” 韩一说道“你想活是你的事情,而我要杀司徒朝元跟杀你并不冲突。” 雪夜笑着说道“但你不见得能杀掉我。” 韩一说道“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但我比你更自信。” 雪夜沉默不语。 那些圣殿修士们集结在一块,他们想活着就得拼命而战。 站在韩一旁边的古诗嫣拔剑出鞘,她资质有限,至今未破入五境门槛,但也算半只脚踏了进去,只是对付那些四境里的圣殿修士,绰绰有余。 剑气在山野里凝结。 让得此间寒意变得更盛。 熊老师好整以暇的靠坐在石头上,捧着冰沙默默吃着,很安稳的当一个观众。 雪夜瞅了熊老师一眼。 他决定主动出击。 骨剑从他衣袖里刺出,寒芒微闪,便已袭至韩一面前。有丝丝缕缕地银线在山野里纠缠着。 那些银线是剑气分裂而出。 紧紧束缚着骨剑刺来的寒芒,凝滞在韩一眼前。 他挥剑将那道寒芒斩破。 但雪夜的人也已到了他近前。 两把剑撞击在了一起。 磅礴汹涌地气浪爆裂开来,让得站在周围的圣殿修士们下意识远离。 而古诗嫣此刻便持剑朝他们杀去。 剑气卷动着寒意,好似在半空中凝结出冰晶,扫在那些圣殿修士的身上,就好似被一阵冰雹倾泻砸中,纷纷痛呼着倒地。 但他们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击垮,很快也爬起身,开始了反击。 韩一探手抓向雪夜的肩膀,被雪夜斜身避过,骨剑和扶摇剑摩擦着划过,雪夜借此拉开了距离。 “我很早就想和你真真正正打一场了,当初在雪山你身受重伤,虽然过程对我来说,并不算很好,但能很公平的跟全盛状态的你打一架,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韩一和苏别离曾站在世间年轻一辈的最高峰,雪夜在道宫被当做未来圣人培养,眼界自然要放得很高,曾经的白袍剑客,无疑是雪夜最想打败的人之一。 “你倒是比在雪山时又变得更强了一些。” 两个人都是站在玄命境界门槛前的,或许雪夜的距离更远一些,但他毕竟是在雪山里被司徒朝元借用朝雾城的气运拔高的境界,现在的雪夜已然是彻底打好了基础,亦非往日可比。 雪夜冷笑着说道“我到底变得有多强,你才只是了解了冰山一角罢了。” 虽然熊老师说他不会出手,但雪夜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他修习《蚕灭卷》第一篇章的时日终究尚短,而且他对太玄念力的领悟也不够深,总得先保留一些底牌。 韩一在这段日子里也由熊老师教导,修为更有增进,在玄命门槛前也只隔着一张薄纸而已,有《蚕灭卷》第二篇章辅助,甚至让他俨然已经具备了能够跟真正玄命下境大修士一战的实力。 他的目的不是要杀死雪夜,而是从雪夜嘴巴里得到太玄念力的修行之法,那么他就需要以最强势的姿态,把雪夜彻底打垮,让其生不得,死不得,只能乖乖就范。 他能看得出来雪夜有所保留,但那又怎样? 他会让雪夜保留的底牌根本没机会施展出来。 扶摇剑迸发着极其强大的剑气。 剑气被抡砸出去,造成地面大范围龟裂,趁着雪夜掠身避让的间隙,剑气又从地底生出,宛如纠缠复杂的线团,拉扯着雪夜的双手双臂,锋锐的剑气在其身上留下道道血痕,紧紧箍着他的肌肉。 雪夜双目通红,嘶声怒吼着,试图摆脱束缚。 而韩一却没有半点迟疑地忽然近身上前,扶摇剑直接斩了下去。 鲜血迸溅。 极其醒目的剑痕呈现在雪夜胸前。 他嘶吼着扭转身躯,硬生生绷断剑气的缠绕,很是狼狈地身影疾速撤走。 相隔数丈,雪夜急促喘着气。 “果然不愧是白袍剑客,时隔那么多年,你依旧堪得上当世年轻一辈站在最顶峰的人物,就算你消失了那么久,也始终没有后来者能够超越你。” 平静地看着雪夜,韩一淡淡说道“有没有人超越我,我不清楚,但你肯定超越不了我。” 雪夜是自尊心很强的人。 也是足够傲慢的人。 虽然他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有些时候是根本不想控制的。 他一直以来都以天才自居,他就应该站在最高峰的位置。 明明跟韩一已经处在同境的位置,但两者的实力差距却依然无法弥补,这是让他很难接受的事情。 《蚕灭卷》第一篇章和太玄念力也是他的本事,在没有施展浑身解数前,他不该有这种念头,但初才那刻的无力感却也很真实。 他心里满是纠结。 韩一没有给他过多纠结的时间,下一剑便又斩出。 雪夜痛呼一声,倒飞而出。 他刚刚抬头,扶摇剑的剑尖便已经抵在他的眉心处。 冷汗自额头滑落,他暗自吞咽着唾沫,恶狠狠地盯着韩一。 韩一低头俯视着他,扶摇剑轻轻抬起,又轻轻拍打在他脸上,并不是很痛,却很耻辱。 雪夜怒吼着。 韩一一脚踹出,将他踹飞出去。 身影一闪,便又追上他,扶摇剑身狠狠抡砸在雪夜身上,让他以更快的速度撞向地面。 雪夜趴在地上,刚刚弓起身子,便觉背部一沉,整个人瘫趴下来。 韩一脚踩着雪夜的背部,抬剑刺入他的肩膀。 雪夜凄厉惨嚎着。 韩一无动于衷。 将剑拔出,又再刺入。 那残忍的一幕被圣殿修士看在眼里,只觉心惊肉跳,胆寒不已。 古诗嫣的剑锋横扫而出,便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其余的圣殿修士更是被恐惧感袭身。 熊老师砸吧着嘴,冰沙已经被他挖空,看着韩一折磨雪夜的画面,他的脸皮也禁不住抖了一下。 韩一想要彻底打垮雪夜,目前做得远远不够。 毕竟雪夜尚且没有把所有底牌都揭露出来,他便没办法陷入彻底的绝望里。 似是有认真考虑。 韩一的脚从雪夜背部离开。 要让雪夜根本没机会动用底牌自然是很容易的事情,将他直接杀掉便是,但那有违韩一的初衷,他只能把之前的想法收回来。 他低身拽住了雪夜的脚踝,缓缓拖动,手臂肌肉绷紧,把雪夜整个人抡了起来,扭转身形,狠狠砸向地面。 大滩地鲜血从雪夜嘴巴里迸溅出来。 地面被砸出一道大坑。 雪夜的身子直接陷了进去。 “熊老师说过不会出手,便绝对不会出手,你有足够高的警惕那并非坏事,但在此时此刻却很没必要,若不把你所有本事都施展出来,那你就永远没机会了。” 韩一蹲在坑前,俯视着被碎石泥土埋住半拉脸的雪夜。 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淡,没有半点情绪变化。 雪夜在盯着他。 眼神很是凶狠。 那是何等的耻辱! 他瞪大了眼睛。 天地间隐隐有莫名气机流转。 埋在他身上的碎石和泥土震颤着悬空而起。 有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袭来。 让得韩一轻轻皱了皱眉。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暴风骤雨 面对那强势袭来的压迫感,韩一没有半点抵抗。 只是依旧俯视着雪夜。 注视着他那凶狠地眼睛。 土石炸裂的一瞬间,雪夜身子猛地抬起,四目相对,脸对着脸。 雪夜的右手探出,摁在了韩一的肩膀上,嘭地一声闷响,韩一脚下地面崩碎,极其磅礴地念力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让得韩一脚下的地面一层又一层的下陷。 古诗嫣一剑震退那些圣殿修士,调转剑锋便朝着雪夜斩去。 雪夜右手按着韩一的肩膀,左手握拳,有雄厚念力翻卷而出,随着递出的一拳,尽数炸裂,轰击在古诗嫣的剑身上,将她连人带剑直接轰飞了出去。 熊老师食指轻划,古诗嫣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身前,但她的脸色依旧刹那变得惨白,嘴角有猩红地鲜血溢出。 “有点奇怪。” 熊老师暗暗咂舌,就算雪夜施展太玄念力,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而且那股念力之强有些匪夷所思。 雪夜完全没有在意古诗嫣被熊老师救下,且不说熊老师并没有对他出手,他现在也已经被韩一带给他的耻辱深深影响着。 “你想让我施展出全部的本事,现在我让你如愿了,你又如何?怎么这般狼狈?倒是反抗啊!” 韩一的双脚深深陷进地下,被土石堆积着,一浪又一浪的念力压迫让他身体变得尤为沉重,鲜血自毛孔里往外迸溅着,好似整个人要被碾碎。 但他的神情却没有多余的变化,微微抬眸看着雪夜,声音清淡地说道“原来你修习了《蚕灭卷》的第一篇章,看来司徒朝元对你是挺不错的,但你却弃他而去,中庆城被围困,你的亲生父亲身陷囹圄,你也完全没有在意,倒是真的够冷血的。” 雪夜面庞抽搐着,沉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教!” 韩一的右手缓缓抬起,虽然动作很慢,但也终究抬过肩膀,抓住了雪夜的手腕,平静说道“虽说跟我预想的有些差异,但你依旧赢不了我。” 雪夜右手猛地发力,让得韩一身子再度下陷了几寸,阴狠地说道“都到这般地步了,你倒是还很自信,你的境界没有高过我,便会被我的念力彻底压制,就算是玄命境的大修士也无法逃脱,你哪来的自信说我赢不了你?” 韩一淡淡说道“你的念力确实很麻烦,但不足以直接杀掉我,就算有《蚕灭卷》第一篇章能够给你补充源源不断的念力,你也需要时间才能碾死我,而我不会给你那个时间。” 雪夜不是司徒朝元。 他的太玄念力没有司徒朝元那么深刻。 就算有本事能够压制玄命下境的大修士,甚至有本事杀得死玄命下境大修士,但得需要足够多的念力输送出来,雪夜一次释放出来的念力是不够的,何况他对《蚕灭卷》第一篇章的领悟也同样不够深。 归根结底,也就是个半吊子而已。 若是打持久战,雪夜自然能立于不败之地,但韩一没有跟他耗下去的想法。 有剑气从韩一身上迸射出来,刺穿了雪夜的身体。 让他的念力在那瞬间便减弱了许多。 韩一抓着雪夜手腕的手顺势甩动,把雪夜直接甩飞了出去。 将双腿缓缓拔出,韩一有些踉跄的从深坑里爬出来。 但从地上翻滚了几圈的雪夜,咬牙切齿地朝他推出了一掌,与之刚才同样强大的念力便瞬息间砸落在韩一身上,让他刚刚踏出深坑的脚步一软,又一道深坑呈现。 鲜血从韩一嘴巴里大滩地涌现出来。 他双手撑地,咯嘣一声脆响,似有骨头断裂,手臂有些扭曲。 但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便继续发力,摇摇晃晃重新站起身来。 雪夜有些惊恐地看着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明明韩一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创伤,但就好像打不死的煞神。 “我有《蚕灭卷》第一篇章辅助,就算一次没有足够的念力杀死你,但我可以一直耗下去,只要不给你能反击的机会,最终赢得依旧是我,也只能是我!” 雪夜有些疯狂地嘶吼着。 韩一身上咯嘣作响,鲜血好似不要钱般迸溅着,但他依然用很慢的速度朝着雪夜靠近。 “我曾经历无数次生死,在不二洞覆灭后,我每日都深陷噩梦里,自我握紧复仇的剑,面对的敌人皆比我更强大,我无时无刻不在受着重伤,但我每次都能活下来,这一次,我也不会死。” 古诗嫣的眼眶泛红,她转头看向熊老师,“前辈” 熊老师神情肃穆。 他朝着古诗嫣轻轻摆手,说道“死亡对他来说是很家常便饭的事情,他曾经每天都在鬼门关前晃来晃去,要是死,他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他还没有杀掉司徒朝元,报不二洞的血仇,他能撑得住,便会一直撑下去,何况他现在还没有彻底战败,且先看着。” 话虽如此,但熊老师心里其实也是担心的。 只是他没有像古诗嫣那般因韩一暂时凄惨的模样就乱了方寸。 “以前你能活下来,是运气足够好,但我会把你的运气全部斩尽。” 雪夜攥紧手里的骨剑,《蚕灭卷》第一篇章恢复他念力的速度是有些慢的,那是因为他对第一篇章的领悟不够深,他虽然资质很高,却也没办法做到像司徒朝元那样,刚刚领悟《蚕灭卷》第一篇章就能很完美的施展出来。 是因司徒朝元早先把道宫里有关《蚕灭卷》的记载了翻了几千遍,也因司徒朝元对太玄的领悟相当深刻,悟性和经验的结合,是雪夜不能只凭天赋就能轻易跨过去的。 何况他能很快领悟到第一篇章就已经足够彰显他的资质,想要直接把第一篇章吃透,那不是资质够高就行的。 资质高只能让他比常人更快入门,要融会贯通也得需要时间。 但不管《蚕灭卷》第一篇章补充他消耗的念力速度有多慢,那都能大大降低他施展太玄念力时的损耗,就算是耗,他也完全有自信能够把韩一耗死。 而且过程似乎也不会耗费太久的时间。 他的骄傲重新建立。 再次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雪夜太子。 韩一对《蚕灭卷》第一篇章的领悟程度该是世间无人可比的,甚至是他对第二篇章的领悟也要远远高于李梦舟,哪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太玄念力的压迫,但也很难让他被彻底压制,仍然具备很大的反击空间。 他前进的脚步从未止息。 纵使伤痕累累,步履维艰。 而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太痛苦的模样,最大的变化也就是皱起眉头。 以相对淡然的姿态挪动着脚步。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从前是因施展太玄念力消耗太大,在他释放念力的过程里,自身也不再具备进攻的余力,但有《蚕灭卷》抵消着损耗,雪夜自身便没有多少束缚,他挥剑斩击出一道剑气。 韩一在艰难行走间,猛地挥剑,那道剑气便在其身前崩散,也迫使他后退一步,但紧跟着又再度向前迈步。 他在暗中积蓄着力量。 雪夜的第二剑又一次来袭。 轰隆一声震响。 韩一的身子便如炮弹一般,被轰飞出去,接连撞断了十几颗大树。 太玄念力压制的范围有限,雪夜第一时间便追了上去,不给韩一半点喘息的机会。 刚刚站起身的韩一,又被新的一重巨浪砸中,让他单膝跪地。 雪夜站在他身前三丈距离,咧嘴冷笑着把先前韩一的话又还了回去,“韩兄,这是怎么了?难道你就只有这点能耐?还是说你尚有所保留,我劝你还是拿出真本事来,否则可就没机会了。” 韩一低着脑袋,轻笑着说道“你这气急败坏的想要找回面子的模样,真是可笑极了。” 雪夜额头青筋凸显,恶狠狠地盯着韩一,猛地挥剑,把韩一斩翻在地,皮开肉绽,“真正气急败坏的是你才对,不管你多么想要掩饰,那装作淡然的模样,都更彰显你心里的恐慌!” 韩一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抬眸笑道“你的想象力倒是很好,但也只是你的想象罢了,不要把你的想象归结到我的身上。” 雪夜阴沉着脸。 韩一的态度让他本该爽快的心情变得更压抑。 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你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雪夜再斩出一剑。 韩一抬剑格挡,但也依旧被轰飞出去,在地面划出了很长的距离,浑身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仰头看着天空,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双臂早已失去知觉,骨头有要戳穿出来的迹象。 雪夜在朝着他靠近。 “虐废柴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爽快,你给我的耻辱我也都一一还给了你,下一剑便要取你的命。” 韩一默默坐起身,浑然不顾扭曲的双臂,硬挺挺地站起来,说道“倒也确实够了。” 他举起扶摇剑。 蓄势已久的剑气迸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 整个山野都在颤动。 地面碎石子悬空而起。 在雪夜震惊的眼神里,如暴风骤雨席卷而至!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命油我不油天 咔嚓咔嚓地如同闪雷的嗡鸣脆响回荡在山野里。 韩一扭曲地双臂紧紧攥着扶摇剑。 血花随风飘荡着。 犹如一条条血色丝线在山野间织着一副惊艳画卷。 雪夜睁着充血地眼睛,毫无保留的释放着念力,意图把韩一的剑气压制住。 肌肉崩裂,五脏六腑的挤压,都让得韩一痛苦不堪,但不管他身子怎么摇曳,始终不曾倒下,剑气也愈加磅礴浩荡。 想要撑着雪夜的太玄念力将之击垮,就必须得在一瞬间释放出足够强大的力量,雪夜的念力是有些后继不足的,《蚕灭卷》第一篇章的补充速度是跟不上他消耗的速度的,那一剑必须得出在最关键的时候。 虽然韩一被雪夜虐得很惨,但雪夜的伤势也很重,韩一一直都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雪夜渐渐地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在被消耗一空,《蚕灭卷》第一篇章的补充出现空档的间隙,他身心都好似被掏空,而在《蚕灭卷》补充的念力回升时,他刚要再一鼓作气全部释放出去,可紧紧抓住机会的韩一将得念力和气海灵元也全部释放,剑气瞬间壮大,直接便贯穿了雪夜的胸膛! 鲜血喷溅。 有些迷住了雪夜的视线。 韩一的身影很模糊。 且被血红色代替。 寒风树梢上有黑鸦鸣叫着。 它注视着那副画面,忽然振翅而飞,一口吞掉了一滴迸溅在半空中的血珠。 雪夜脚下踉跄着。 胸膛的剑痕很是醒目。 鲜血将他白袍彻底染红。 啪嗒啪嗒地滴淌着。 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明明该是占据绝对上风的,为何会被韩一突然翻盘?! “这绝不可能!” 雪夜嘴巴里往外喷着血,神情恍惚地看着韩一,“我有道宫太玄,我有《蚕灭卷》,以我目前的力量,就算是玄命下境大修士也有很大机会能杀死,哪怕你是韩一,你修习着《蚕灭卷》第二篇章,纵使你有资格问鼎玄命境界,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韩一缓缓把扶摇剑放下,他很艰难地抬着沉重的眼皮,语气舒缓的说道“你被当做道宫未来圣人培养,资质自然是绝高的,但你的太玄没有修至大成,《蚕灭卷》也只是初窥门径,两者任意一门你能参悟更精进一分,我都必败无疑,只要存在缺陷,我就能反败为胜,但我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你也只是输了半筹而已。” 他倒并非是在宽慰雪夜,而是更进一步的打击。 雪夜是骄傲到极点的人,那是一种傲慢,他总是自诩高高在上,容不得半点失败,败得彻底跟只差一点就能赢,对他内心的打击都是无与伦比的。 绝望并不可怕,而是在绝望里看到希望,又坠入更深的绝望,才是最可怕的。 雪夜的眼眸里已经是一片死灰。 那是深陷绝望里不可自拔。 他嘴巴里念叨着不可能,仿若魔怔一般。 剩余几名圣殿修士也在恐惧里颤抖着。 他们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 被古诗嫣轻易追上,已经丧失战斗意志的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他们哭嚎着,向雪夜求救。 雪夜望着那副画面,看着那些圣殿修士一一死在古诗嫣剑下,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么看着。 在把那些圣殿修士全部解决掉后,古诗嫣便来到了韩一的身旁,轻轻扶着他的臂膀。 看着韩一浑身鲜血淋漓,手臂外甚至露出了一小节白骨,古诗嫣没有像其他小姑娘那般哭得稀里哗啦,反而神色变得很阴冷。 她没有半点迟疑地走向雪夜。 在雪夜有些呆滞地眼神里,一脚将他踹倒。 脚踩着他胸膛伤口,狠狠碾着。 雪夜凄厉地惨叫声响彻山野。 一群黑鸦嘎嘎叫着掠上高空。 熊老师暗暗咂舌,想着这俩小家伙都够狠的,倒也确实般配。 雪夜挣扎着想要逃。 但却根本逃脱不掉古诗嫣的魔掌。 渗出的鲜血甚至浸透了古诗嫣的靴子。 雪夜的惨叫声越来越无力。 “小嫣。” 韩一轻声呼唤。 古诗嫣停止了碾压雪夜伤口的动作,直接伸手拽住雪夜的头发,将他拖动着,摔在了韩一脚下。 韩一慢吞吞蹲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注视着满眼泪花,眼神里丝毫光彩都找寻不到,面若死灰的雪夜,轻声说道“我来找你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杀你。” 雪夜的眼睛颤动了一下。 韩一拉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很怪异的笑容,说道“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让你告诉我道宫太玄的修习之法,我们且打个商量,只要你告诉我,你就能继续活着。” 有血沫从雪夜嘴巴里喷出,他艰难转动脑袋,凝视着韩一那张脸,“你想继续把我的骄傲摔碎在地上碾压么,现在的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的尊严已经被你狠狠踩在脚下,继续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韩一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必呢,那些圣殿修士全都死了,而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知道你堂堂雪夜太子如此狼狈的一面?你的脸面是可以捡起来继续用的。” 雪夜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剧烈咳起来,鲜血不断从嘴巴里涌出,韩一那番话显然又是对他的一重羞辱,被碾得粉碎的脸面,还要捡起来再用?他如何能承受得了那份屈辱! 我命油我不油天! 他忽然暴起,攥紧的拳头挥出。 却被韩一轻松一把抓住。 雪夜咳着血。 韩一的脸色也很苍白。 他望着韩一有些扭曲的手臂,饶是那样的手,也能轻易拦截他的拳头。 虽然命是自己的,可在有些时候,它也会变成别人的。 咔嚓一声脆响。 雪夜的手骨被拧断。 凄厉地惨嚎声又一次从他嘴巴里发出。 而韩一手臂戳穿出来的一截白骨也更醒目,但他却只是紧皱着眉头,没有吭出一声。 看着这一幕的古诗嫣眼眉颤了一下。 她有些生气的看着韩一。 但韩一没有看她,而是凝视着惨嚎的雪夜,说道“自我找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便不再属于你,我给你能够选择的机会,你要懂得珍惜,是想继续活着,还是生不如死,继续被践踏着尊严,我想那对你应该是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雪夜真正开始崩溃。 在频临崩溃的边缘,随便一颗稻草都能将其压垮。 就算要强撑着,也得有个拼死不愿抛弃的信念,否则是很难撑得下去的。 雪夜或许不怕死,但他不愿自己放弃生命,那是极其懦弱的行为,亦是一种羞辱,但若生不如死的被折磨,也是让他不能承受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羞辱两个字。 他可以被杀死,绝不能如此被羞辱。 他的恨意无法抑制。 但除了恨,他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韩一说得很对。 那些圣殿修士都死了,而只要韩一和熊老师他们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他雪夜太子经历过这般耻辱。 但雪夜真正想得是,唯有活着,才能复仇,而只有死人,才能彻底隐瞒这件事情。 想要让韩一他们死掉的前提,是雪夜自己得先活下来。 那成了他求生的唯一念头。 他左手抱着自己被拧断的右手腕,仰头瘫软在地上,血液和眼泪布满他的脸庞。 “就算你得到太玄的修习之法,也根本没可能打得赢司徒朝元,你跟他的差距是天壤之别的,他领悟的《蚕灭卷》和太玄可没有什么缺陷可言,哪怕有微小的缺陷,你也没实力打破,何必如此固执呢。” 韩一看着他说道“那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要把太玄的修习之法告诉我就好。” 雪夜低声呢喃着,他没有故意隐瞒什么,虽然韩一根本不懂怎么修习太玄,也探不出真假,可熊老师是玄命上境的大物,一门神通有没有问题,也是能看出来的。 他呢喃地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场的都是很强大的修行者,那跟在耳边说话没什么区别。 何况韩一得知太玄修习之法是一回事,他能不能练成又是一回事,太玄是道宫最强大的神通,对于韩一的资质而言,想要领悟或许并不难,但要真正入得门径,绝非短时间里就能够做到的。 在把雪夜的话一字不漏记在心里后,韩一扭头望了熊老师一眼,熊老师朝他点了点头。 韩一轻舒一口气。 雪夜看着他,渐渐变了脸色。 “你想要言而无信?!” 能够直接被韩一杀掉,对他而言也远比被继续羞辱来得强,可在他冒出想要报复的念头时,便没那么想要去死了。 雪夜虽然很傲慢,但也一直很聪明。 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会被韩一欺骗,也是因为他被虐得太惨,脑子早已乱成了一团麻,只想着要活下来继而有机会杀掉韩一,却忽略了韩一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问题。 心神彻底崩溃的人是很难再有清醒理智可言的。 韩一低头看着他,说道“我是很讲诚信的,既然你没有弄虚作假,我自然不会杀你。”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在雪夜警惕地眼神里,果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而是径直向着熊老师走过去。 在雪夜刚要松口气时,忽觉眼前一黑,是古诗嫣挡住了他的视线。 紧跟着韩一的声音又传入他的耳中,“我是信守承诺不杀你,但小嫣可没有遵守承诺的理由。” “毕竟许下承诺的人,只是我而已。” 雪夜睁大眼睛。 看着面前古诗嫣举起了手里的剑。 他咬牙切齿,嘶吼道“到头来,你还要再羞辱我!” 韩一背对着雪夜,步履蹒跚,轻声说道“毁掉不二洞的是王行知,授意于司徒朝元,我要杀的是整个道宫,你是道宫未来圣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活着,我这人没那么善良,何况我也只是信守承诺行事而已,哪来羞辱一说?”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雪夜凄厉地吼着。 “那你先做了鬼再说。” 韩一的语气始终那么平淡,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诏平城外三十里 雪夜要反抗。 他虽是重伤之躯,但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半点回击的能力。 他冲着韩一的背影咧嘴疯笑道“你以为稳操胜券,便敢如此放松警惕,那只会要了你的命!” 古诗嫣缓缓出剑。 韩一的脚下微顿。 有浩荡念力在疯狂涌现。 虽然被韩一和古诗嫣一通羞辱,让他没有得到半点喘息的机会,但他的念力仍在被《蚕灭卷》第一篇章补充着,哪怕以他现在的状态施展起来很困难,可纵是很微小的力量,境界低于他的古诗嫣和身受重伤背对着他的韩一,都很难轻易抵抗。 然而在他疯笑当中,涌现出来的念力突然崩溃。 他有念力可用,韩一自然也有。 虽然韩一的念力比不得太玄的威力,但也能够给予古诗嫣把剑斩下去的时间。 雪夜最后的反击才刚刚开始,便悄无声息地败退。 古诗嫣手里的剑刺穿了雪夜的咽喉。 正准备出手的熊老师,又默默把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古诗嫣将剑拔出来。 雪夜双手捂着脖子,叽里咕噜地声音从嘴巴里发出,鲜血触目惊心的喷涌着。 他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韩一的背影。 直到他意识渐渐消散,彻底咽气,都没有看到韩一回头。 他所谓的反击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被韩一当回事。 他临死前最后的念头,便是耻辱两个字。 静静躺在那里的雪夜太子,留给世间的是最惨不忍睹的画面。 古诗嫣看着那幅画面,轻声说道“他若在临死前崩碎气海,我是很难活下来的。” 韩一淡淡说道“就算丧失理智,他也要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尽管那丝尊严存不存在还不一定,但至少在他心里是存在的,何况就算雪夜崩碎气海,你我也都不会死。” 熊老师默然不语,雪夜的结局是很可悲的,那有外在因素,也有内在因素。 雪夜所谓的骄傲是畸形的,那并不是真正的骄傲,但却是雪夜心里更胜生命的东西。 南禹诏平。 枯禅行寺里。 寺院里很安静。 九皇子和皆然大师在禅房里下棋。 皆然大师虽是无念大师的师妹,但她不像师兄那般喜欢下棋。 而九皇子是无念大师的弟子,他的修行便包含着下棋。 他想要在棋盘里推演当世的局面。 得需要皆然大师的帮忙。 “燕国中庆城被困,西晋将之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燕国已在世间战局里首个出场,唯一存在的变故也就是司徒朝元。” 九皇子紧紧盯着棋盘,继续说道“天下书院的局势仍很复杂,北琳有鱼很难把书院拉回正规,虽在讨伐山外的过程里,北琳有鱼和北藏锋相遇,可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有玄命境的存在,只有熊院长回归,才能稳定天下书院。” 他颇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说道“我始终看不到秦承懿的踪迹,就连天弃荒原里地底深渊的情况也探寻不到,我的修行还是太低微,有些问题就算发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皆然大师撸猫的同时,轻声说道“此事急不得,你得把心境放缓,修行本非一蹴而就,就算师兄当年在你这个年纪,也达不到你现在的成就。” 九皇子说道“秦承懿的事情倒不是我最担心的,甚至就连司徒朝元目前也无需在意,要领悟《蚕灭卷》第一篇章对他而言稀松平常,但第二篇章就没那么简单了,他比谁都更需要时间,轻易不会跑出来生乱,我最担心的是天弃荒原。” “观主将荒原魔主的意志封禁已有数月,而观主在地底深渊里也待了数月,根据当初荒原魔主结合着李梦舟的身体在枯禅寺里的表现,他是很担心自己的身体被观主毁掉的,所以他脱困后第一时间便去了荒原。” “按理来说,只要观主找到荒原魔主的身体,便不会再出现其他意外,否则荒原魔主当时不会那么急切的从枯禅寺赶去荒原,但现在发生的事情又似乎不同寻常,我实在想不通这里面的问题。” 荒原魔主既是担忧观主会毁掉他的身体,便理应是没啥后手,否则他根本用不着担忧,然而事实却是,观主把荒原魔主的意志封禁在荒原,找出了其身体可能存在的范围,下得地底深渊里,却迟迟没有回来,若非地底深渊里出了意外便很难解释。 而若荒原魔主留着后手,那便与他之前的表现自相矛盾。 又或者荒原魔主真正担心的并非观主能够毁掉他的身体,而是存在着其他原因? 也许荒原的地底深渊里除了荒原魔主的身体外还有着其他什么东西,从而导致观主被困在地底深渊。 皆然大师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去走一趟吧。” 九皇子暂时没有看清形势,他便也没有制止。 当世除了观主和司徒朝元,便是熊老师最强,而再其下,皆然大师绝对能够排得上号,世间里尚且存在着的玄命境大修士,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虽然荒原魔主是整个世间的敌人,但世间里也在各自为敌。 说来说去,能够前往荒原跟荒原魔主一战的玄命境大修士,真的屈指可数。 而真正能有资格跟荒原魔主一战的却又只是观主一人。 所以无论如何,观主都不能有事。 皆然大师离开诏平城的第二日,枯禅修士忽然在寺院外集结。 李梦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叶桑榆推门进来,“道生带回消息,在诏平城外三十里处出现山外人的踪迹,且数量不少,目前南禹强大的修行者都在诏平城里,那些山外人显然是想把诏平城吞下。” 李梦舟从床榻上坐起身,揉着酸涩地眼睛,说道“且不管南禹各派系的修士,枯禅寺的山海修士也全都在诏平城里,那是根本不可力敌的力量,山外人就算再傻,也没有傻到这般地步吧?” 虽然山外修士会朝着强大修行者聚集最多的地方前进,但数月之久,天下乱世,随处是他们可掠夺的目标,早该重新恢复了理智,怎么想也不可能没头没脑的跑来诏平城。 叶桑榆把李梦舟拽下床,说道“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也许是那些山外人有自信可以吞掉诏平城呢?我们既然在诏平城里,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你得清醒一点,我们可能得经历一场恶战。” 见叶桑榆说得认真,李梦舟神情也凝重起来。 山外人有能够吞掉诏平城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要么那些山外修士里面有玄命境界的大物,要么是山外修士的数量多达成百上千,且境界不会低于四境,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匪夷所思。 秦承懿虽然堕入山外,甚至吞掉了荒原魔主一缕意志,但也只是增强他自身,他不可能具备像荒原魔主或者林敢笑那般能够蚕食人心智的本事,哪怕前提是目标得内心里有黑暗的一面,且黑暗面还不算小。 只要是人总会有黑暗面,但也不是全部拥有黑暗面的修士都能被山外意志影响,那得看黑暗面占据的比例,否则在被山外意志牵引时,是有几率挣脱的。 而秦承懿是完全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想要发展山外力量,得是寻找那些恶徒,甘愿堕入山外的,他只需传授给他们山外的力量,就能让那些修士堕入山外,由此过程便是受到限制的。 在被世间围剿的同时,秦承懿怎么也不可能发展出数量过于庞大的山外力量。 就算是已入五境的山外修士,想要依靠掠夺气海灵元破入玄命境界,被掠夺的修士数量也是极其夸张的数目,而且被掠夺的目标修为也不能弱,否则也只是杯水车薪。 在这种情况下有山外修士跑到诏平城来,怎么想也是有问题的。 李梦舟跟叶桑榆走出寺院,半道上碰见初雪姑娘。 他们看着寺院外集结的枯禅修士,道生也在其列。 “如此大阵仗,看来的确是不小的麻烦。” 九皇子回眸看向李梦舟,说道“虽然麻烦不小,但还能应付得来,只是枯禅寺需要站在最前面而已。” 李梦舟皱眉说道“山外修士有多少人,又都在什么境界?” 站在队伍里的道生开口说道“山外修士足有近百,其中也有五境的存在,目前徘徊在诏平城外三十里地,我们要在他们接近诏平城前,全部解决掉。” 李梦舟眉头皱得更深,若在平时,这当然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可那些山外修士面对的终究是诏平城,近乎囊括了南禹王朝里所有最强大的修行者,哪怕近百的山外修士能尝到些甜头,但也会败得更惨烈,根本是以卵击石。 “需不需要我帮忙?” 九皇子摇头说道“暂时不需要。” 李梦舟说道“你应该能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九皇子说道“我怀疑秦承懿就在南禹。” 他认真看着李梦舟,继续说道“甚至有可能是为你而来。” 李梦舟说道“他想杀我,倒也无可厚非。” “皆然大师已经离开南禹,我不知道诏平城里还有没有玄命境的大修士,但怎么也不会超出两位,甚至可能都已经老态龙钟,若真的是秦承懿在暗中谋划,他确真有可能吞掉诏平城。” 南禹王朝的国土面积不算很大,但论人口量却能在世间排第二,可要真正说强大的修行者,能够叫得出名字的却是在世间诸国里相对稀少的,能入玄命境界的大物都在枯禅寺里,而除了已陨落的无念大师和暂时离开的皆然大师,枯禅寺里仅有的其他玄命境大物其实都已算是半只脚踏入黄泉。 他们可用的力量是跟自身境界没办法持平的。 以秦承懿的本事,不见得对付不了他们。 九皇子说道“我自不会让他如愿。” 他看着李梦舟,继续说道“此战暂且不需各位帮忙,我觉得你最要紧的还是把脑子里的困惑想明白,对于你我,甚至整个世间而言,秦承懿都不是最大的麻烦,我只期盼着,你领悟到的第三篇章能有足够强大。”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将要振翅的蝴蝶 道生领着一众枯禅修士出城。 初雪姑娘想要凑凑热闹也跟了过去。 九皇子留在了寺院里。 他回到禅房,看着紧跟着进来的李梦舟,伸手朝其示意。 李梦舟坐在他对面,看着眼前的棋盘。 “我大概有了一些头绪,但可能还得需要你的帮忙。” 九皇子拾起一颗白棋,笑着说道“我很乐意。” 李梦舟看着棋局,沉默片刻,说道“这局棋有点意思。” 他拾起一颗黑棋,没怎么考虑,便直接落在了棋盘上。 九皇子眼睛一亮,笑着说道“蚕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既是不能真的死,那总也得有个死法,把曾经的自己杀死,也不失为一种死。” 李梦舟说道“我不可能回到过去把自己杀死,所以要杀的便是那一念,蚕灭破茧则成蝶而生。” 九皇子凝着眉,他注视着棋盘,说道“我只能尝试,不敢保证会如你心中所想,也不敢保证过程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李梦舟说道“那便是我需要解决的事情了,殿下可尽管试来。” 九皇子抬眸看着他,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李梦舟回看着他,说道“当今世上只有你能帮我,我自然也只能相信你。” 九皇子说道“那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神隐经》是枯禅寺的至高神通法门,枯禅修士所有施展的神通都来源于《神隐经》,李梦舟需要的是《神隐经》里某一门高深术法,而枯禅寺能看棋盘的除了无念大师,便只有九皇子,那门术法得借助棋盘来呈现。 九皇子微微闭起眼睛,手里捻着两颗黑白棋子。 叶桑榆站在禅房门外,满脸都是担忧地神色。 挂在天上的太阳很亮。 禅房里则很昏暗。 有烛火在摇曳着。 四面墙壁摆放着的铜佛像皆睁着异常可怖的眼睛,它们的视线好像都汇聚在棋盘那个位置。 九皇子的眼睛微微颤动着,在绝对的黑暗里,他发现了一抹光亮,那抹光点越来越大,直至将黑暗驱散,那两颗黑白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啪啦啦地滚动着。 在两颗棋子分别稳定在某个位置上。 光明瞬间再度被黑暗吞没。 嗡嗡地声响回荡在九皇子耳畔。 他的脸色变得很是苍白。 用手扶住桌沿,他艰难把涌上喉咙的鲜血咽了回去。 叶桑榆走了过来,看着紧闭双眸坐在那里的李梦舟,似乎就连呼吸都沉寂了下去,心跳也可忽略不计。 “这真的能成么?” 九皇子抿嘴唇,说道“当年李道陵参悟第三篇章的方式肯定不是这样,但既然他要这么做,就肯定有把握,我能帮他的很少,他找到方法,我助他一臂之力,但到底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他自己。” 他颤巍巍站起身来,说道“根据枯禅寺里的某些记载来看,《蚕灭卷》的第三篇章其实就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悟道的过程,他把过程演变成了一门神通,那是相当匪夷所思且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悟时的玄奥是没办法讲述清楚的,得由修士自行领会,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悟却能一直留存。” “悟的方式自然是多变的,他只是找到了一种新的方式。” 九皇子朝着禅房外面走去,“在他醒来之前莫要打扰,谁也不能靠近这间禅房。” 叶桑榆一步三回头,她很想陪在李梦舟身边,但也清楚,若她留在这里,一旦打扰到,可能会让李梦舟伴随着很大的危险。 将禅房的门关上,回头就看见九皇子步履蹒跚地样子,“你没事吧?” 九皇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纯洁地雪花在夜空里飘零着。 星辰很亮。 月色也很皎洁。 在某座小镇的外面,林野森然,有野狗的嚎叫声很是清晰。 有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男人用双手奋力扒拉着土壤,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惊慌。 在他的身后静静躺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看着年纪很小的孩子。 好像睡得很熟。 那惊慌地青年男人嘴里不停念叨着。 他念叨的像是某些书里的词汇,也似乎侧面证明着他看过很多书,是一个读书人。 躺着的孩子貌似被他惊醒。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很亮,宛如星辰一般明亮。 他扭头看着在挖坑的青年男人,在其旁边有一把剑,剑柄和剑鞘上全是泥土。 他的神色也渐渐变得有些惊慌。 而青年男人察觉到了异常,回过头来。 他的眼神很恐怖。 满是汗水沾着泥土的脸上,让他在夜色下也显得很是阴森。 孩子慌张的朝着那把剑爬了过去。 但他的手刚要触及,便被青年男人狠狠一脚踩住。 那孩子惨叫出了声。 青年男人貌似很厌烦,一脚便踹在了孩子脸上,让那孩子翻滚了几圈,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没了动静。 他低头看着那把剑,似是有些不信邪,双手攥住剑柄,憋得一张脸通红,却也没有动摇那把剑分毫。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居然这么重?!” 他想着这把剑曾被那孩子背在身上,便愈加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看着那软软糯糯如同废柴的瘦小身影,一个孩子都能把剑背在身上,他一个成年人,居然抬不动那把剑! 他是寒窗苦读的念书人,但念来念去似乎也没念成啥,虽然姜国都城坐落着天下书院的总院,对读书人是相对很看重的,但总会有生活不如意的,人生道路偏轨的读书人。 土匪凶徒不可怕,就怕凶徒有文化。 在那孩子经常到镇上偷东西吃被毒打,青年男人便盯上了他。 原本想要抓到那孩子,卖个好价钱。 但没想到那孩子倒挺警觉,很快便发现了他,而且贼能跑,追到这里把青年男人累个够呛,要不是那孩子自己摔趴在地,青年男人一把将其抡晕过去,兴许还真被他给跑了。 而青年男人其实也并没有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他的心里还是很慌张的。 那孩子身上背着的剑看着也非凡品,其重量更是匪夷所思的,青年男人觉得应该也能卖出不少钱,但那把剑真的太重,他想着先挖个坑把剑埋起来,先把那孩子解决,再来搞这把剑。 他气喘吁吁地看向趴着的孩子。 那孩子的小脸煞白,满脸都是恐惧。 似是因抬不起那把剑的耻辱,又或是追赶时累得不行,也有可能是要掩饰自己心里的慌张,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孩子,大步奔上前,对其拳打脚踢。 很快那孩子脸上便满是鲜血。 任由青年男人殴打,无力反抗。 他那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甚至渐渐地眼睛也不再那么明亮。 虽然完好无损的孩子更能卖个好价钱,但青年男人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想要发泄。 林野里飘着雪花。 冷风嗖嗖。 青年男人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轻柔着酸痛的腰,甩着被打痛的手。 野狗的嚎叫声依然很清晰。 有乌鸦在树梢上飞来飞去。 那孩子已经半点动静都没有。 青年男人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打死。 他环顾着周围,出了一身汗,被寒风吹拂着,感觉很是不好受。 那把剑就在坑边,既是抬不起那把剑,他只需把坑挖出来,有了弧度,就能让剑自然掉下去,他暂时没有考虑之后怎么再把剑取出来。 只要他找到买家,怎么取剑也不关他的事。 正在他要继续挖坑时。 又一股寒风扑面袭来。 那阵风颇有些诡异。 青年男人下意识回眸,在林野间出现了第三个人。 那个人就站在树旁,深夜里漆黑的视线,那道身影很模糊,忽然看到,把青年男人吓了一大跳。 “是谁?!” 他慌忙去抓剑,抓了一下没抓动,还摔了个屁股墩儿,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就地捡了一块石头,且不管能不能防身,手里抓着点东西,总是有点心理安慰。 站在树旁的人默默看着那一幕。 他目睹着青年男人殴打那孩子的画面。 也看到了那孩子眼睛里的绝望和发自心底的恐惧。 但他的神情却很平静。 他默默走过去。 青年男人的脸色渐渐变得诧异。 他的目光都放在那个人手里握着的剑上。 那是一把很熟悉的剑。 就跟在他脚边躺着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你怎么” “你想要这把剑?” 青年男人刚刚开口,便听那个人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那便给你吧。” 那把剑振鞘而出,在夜空里划过一道极其耀眼的寒芒。 青年男人捂着自己的脖子,恐惧地睁大眼睛,慢慢瘫倒在地,血腥气息迅速蔓延开来。 “给你,你也接不住啊,废柴。” 看着青年男人就那么很是突然的死在眼前,趴在地上的孩子神情痴傻,渐渐地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光彩。 他慢吞吞地爬起身,看着站在那里的身影,声音有些怯懦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那个人只是看着他,默不作声。 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放在那个人手里的剑上,“你为什么会有这把剑?跟我的那把一模一样?” 那个人开口说道“因为这本来就是同一把剑。” 那孩子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那个人走向孩子,继续说道“而且你也无需感谢我,因为我并不是要救你。” 重新变得明亮的那双眼睛注视着那道身影的接近,他的眼神很纯粹,不带有一丝杂质。 看着那双眼睛,那个人的神情似乎也变得有些复杂。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变得坚决。 “从绝望里被解救出来,便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新生,但这还不够,是绝望还不够。” 他伸手揉着孩子的脑袋。 在那孩子不解且也没有抗拒的情况下,一把剑突然便刺了过去。 那孩子在他怀里挣扎的动静很大,他低头看着那孩子眼神里的困惑及更多的恐惧,甚至是有一丝恨意,他其实并不想去看那双眼睛,又在强迫着自己去看。 直到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神采,彻底死寂。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宋璟 皆然大师离开的第三日,也是枯禅修士前往诏平城外三十里处剿灭山外修士的第二日,九皇子从皇宫里回到枯禅行寺。 叶桑榆一直都守在那间禅房外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虽然只能透过门上窓纸看见里面模糊的身影,但她也想要能够注视着。 “我父皇有意封朝,阻断所有能入禹的路口,并由姜国花自来神将协助,把南禹境内的山外修士全部铲绝。” 叶桑榆回头看着九皇子,说道“要封朝哪有那么容易,对于强大的修行者而言,边境得驻扎多少兵力才能阻止他们硬闯?又何况是山外修士,南禹陛下的意思无非是要阻断更多山外修士入禹,但那本身就不现实。” 九皇子微笑说道“倒也不见得。” “虽然夜星阑不知所踪,甚至短暂的和秦承懿有过合作,但他在南禹时,也是真的为南禹效力,他曾踏遍南禹每一寸土地,在边境拉开了一张大网,他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建立起包裹整个南禹王朝的大阵。” 叶桑榆觉得这件事情很是匪夷所思,阵术师真的有如此大的本领? 覆盖一整个王朝的大阵啊! 那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如果自家哥哥学会了夜星阑的本事,是不是也能变得如此厉害? 想想又觉得不对,“夜星阑不在南禹,没法开启那么大的阵啊,又有什么用?” 九皇子说道“我也曾跟夜星阑学过一些阵术,虽然我更多的时间都在枯禅寺里修行,没有足够的本事直接开启阵术,但也无非是多花些时间而已,我即刻会启程,李梦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叶先生还得多谨慎。” 他向叶桑榆告辞,便离开了枯禅行寺。 想要封朝,目的不单单只是要阻止外界山外修士再往南禹来,也有做最后打算的念头,封朝是南禹皇帝提出的,只是九皇子有更深的考虑。 他总得考虑到最坏的结果,而到那时,南禹王朝可能会是真正的最后净土。 他当然不希望会有那样的情况发生,但防患于未然,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在燕军败退,彻底退出战争舞台时,西晋发生了一件大事。 龙捲书院的院长被杀。 那些意图推翻天下书院目前局势想要建立新的天下书院秩序的人开始孤注一掷。 又一位玄命境大修士的陨落,让得世间变得更加混乱。 上官琼羽带领着剩下的剑阁弟子跟龙捲书院的背叛者展开了一场激战。 北藏锋和北琳有鱼针对各座书院的行动,也将得那些背叛者一一逼出。 在某个时刻,世间诸国里各座书院里的背叛者汇聚在了一起。 姜国和西晋接壤之地。 秋风吹打着土石。 而凉爽秋风里又携裹着一重高过一重的热浪。 那是来源于天弃荒原的热意。 倒悬的岩浆染红了半边天。 是很醒目的存在。 那岩浆倒悬天际数月,让得小半个人世间都被热意充斥着,稍远的距离尚不明显,但在西晋,南禹和姜国相接的边境,如同当头被烈日炙烤,很是难熬。 此地有上官琼羽带领着的一众剑阁弟子,也有北琳有鱼带来的天下各座书院里依然秉承着萍婆意志的修士,自然包括着曾座立在燕国都城里的无涯书院的院长云居士。 对立面的是那些天下书院的背叛者。 除了北藏锋在围剿山外修士的过程里跟北琳有鱼半途相遇,脱离了柳飞羽率领的队伍外,也有宁曦为首的悬海观修士在场。 这俨然是一场属于山海清幽之间的对决。 只有北燕道宫和南禹枯禅的修士不在,世间剩下三座山海清幽都集聚在此。 他们之中只有云居士踏入了玄命境界,而那些背叛者里面却有两位玄命境大修士。 就算他们的人数占据优势,也注定会是一场没那么容易结束的战斗。 悬海观、剑阁和书院修士将得此地围成了圈,让得那些背叛者无路可退。 北藏锋终是天下书院总院院长萍婆的亲传弟子,他在天下书院里的地位是绝高的,看着那些身穿儒衫,浑身血迹斑斑地背叛者,那些血迹都来源于天下书院里的修士,甚至包括着西晋龙捲书院的院长。 “你们嘴上说着想要让书院更好,但你们做得事情只是让书院变得更差,自天下书院建立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创,更逢山外修士卷土重来,书院应该是挡在最前面的力量,却都在此自相残杀,你们只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只是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曾经的同袍被你们肆意杀戮,如此行径,可恨至极,实不当人子。” 宋璟原是西晋龙捲书院仅次于院长的存在,平时在龙捲书院弟子眼里,也是很和蔼可亲的长者,谁也不曾想过,背叛天下书院的人里居然会有宋璟。 而也正因如此,龙捲书院的院长才被宋璟一击偷袭得手,那些背叛者里他也是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人,他有头脑,亦有实力,更擅伪装,是名副其实的伪君子。 当前的局面自是算不得好,原本在宋璟的计划里,行动应该会更稳妥,但世间的局势瞬息万变,已经渐渐不受他的掌控,他只能把自己暴露出来,如今整个天下书院里能够对他构成威胁的也就只有熊老师而已。 就算彻底暴露,被天下书院其他修士联合悬海观和剑阁共同围剿,但也正因世间乱局,能够跟他匹敌的人很难出现,他依旧有很大的获胜希望。 “若是当初院长有意改变天下书院的观念,事情自然也发展不到这般地步,北先生是院长唯一的亲传弟子,除了入世,便一直都待在梨花书院里,你又哪里清楚,天下书院在世间诸国是什么样的处境,说好听点是能够制衡世间诸国,但事实又怎么样?” “天下书院在世间诸国里都是被看作眼中钉肉中刺,被处处忌惮猜疑,而我们却还要尽心尽力帮他们培养人才?这究竟是何道理?” “如此大无畏的精神自是值得赞颂,但也处处透着愚蠢,那样的日子,对我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宋璟的话其实是有些道理的,在一个观念里总会有人认同,有人不认同,那不意味着是谁错了。 宋璟只是想要得到应有的权益,而若天下书院真的改变观念,在对世间诸国百姓的影响里面,过程或许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但也有很大机会能够把世间诸国的理念都归于书院。 那时天下书院自然会站立在世间最高峰,成为天下最强且唯一的道理。 有野心当然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萍婆的态度比较平稳,非是不愿改变,而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最终遭殃的都只是百姓而已,但凡天下书院真的那么做了,世间诸国的反抗会相当剧烈,而其他的山海清幽也会牵扯进来,那时便又是新的一场乱世。 何况宋璟又对天下书院的自己人动手,这件事情不管谁站道理,都早已无法平和收场。 “或许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没有资格说你的道理不通,但你终归是背叛了书院,那些被你杀掉的书院弟子也曾经历你说的那些事情,那只是每个人做出的不同选择而已,他们又有什么错?归根结底,你已被冲昏头脑,院长已经走了,天下书院不能毁在此刻。” 云居士看着宋璟,他们年轻时也曾都在梨花书院里修行,宋璟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但又很有思想的人,他想做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天下书院从来不会一棒子打死出现的不同想法,但也要看那种想法是否违背书院的理念,又会对天下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宋璟说道“我从未想过必须要杀死谁,但有些时候却又不得不那么做,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院长已经走了,天下书院也已是现在这般状况,若你们跟随我,我自然有把握让天下书院重新站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强大,而若你们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也只能杀掉你们。” 他的声音显得低沉,也十分清楚表明了态度。 云居士说道“自当年从梨花书院走出,各奔东西,便很少再见面,我倒也很期待能够与你一战。” 宋璟深深看着云居士,说道“虽然我在龙捲书院里只排第二位,勉强当了个副院长,而你在北燕无涯书院当了院长,但那不意味着你就强过我,除了萍婆和熊老师及归海断空外,天下书院里没人会是我的对手,萍婆和归海断空都已死了,熊老师踪迹不明,胜利的天秤早已向我倾斜。” 云居士皱眉说道“你确实跟以前变得很不一样,或者真的是年纪大了,废话也多了些,在我们这般年纪,修行很难再进一步,颐养天年就好,何必非得给自己再找更多的麻烦。” 宋璟说道“曾经我以为你会很懂我,事实上是我错了。” 云居士说道“我也曾以为自己很懂你,而事实也确实证明我错了。” 灼热地气浪在此间呼啸着。 土石很是滚烫。 站久了也有些烫脚。 那些互相警惕地修行者们,因紧张的情绪,更是热汗淋漓,但亦不敢眨一下眼睛。 而在某一个时刻,忽有凉意在此间生出。 是云居士已出剑。 剑锋冷冽,迸发着寒芒。 周遭一丈范围里皆被剑气充斥。 浩然气氤氲而生。 空间都似被那一剑轰地变形。 宋璟面无表情地看着。 在剑气临身的瞬间,他方才拔剑。 而那一剑却卷起了更灼热的气浪。 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大地在震颤着。 宋璟改为双手持剑,双臂猛地绷紧,便直接把云居士的剑气劈成了两半,浩然气的碰撞仍在持续,但随着宋璟往前迈出一步,天地间便立即生出了变化。 灼热地气浪将得那丝凉意吞没。 云居士面色煞白,闷哼一声,脚下接连倒退,有猩红血液从他嘴角溢出。 而恰逢此刻,北藏锋和北琳有鱼分别以不同方向,疾掠而出,拔剑便斩!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生命为代价 嗡鸣地剑音震颤着。 仿佛吹响了某种号角。 背叛者开始有了行动。 而悬海观、剑阁及书院修士的包围圈也立即缩减,各方修士的强大气焰在此刻攀升到极致。 面对一左一右拔剑斩来的北藏锋和北琳有鱼。 宋璟神情淡漠,轻轻抬手,两把剑便凝滞在他身侧半米距离,再挥了挥手,双北便齐齐倒飞了回去。 北藏锋尚且没有破入知神境巅峰,就算已然具备巅峰的实力,但想要再跨越玄命那道壁垒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何况北琳有鱼的真实境界也只是在知神下境而已。 虽然他们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能够发挥出比自身境界更强大的力量,但在宋璟面前,也完全不够看。 上官琼羽和宁曦刚要有动作,但那些背叛者里,除了宋璟外,还有一位玄命下境的大修士,虽是同境,其实跟宋璟的实力差距并不小,可也终归是玄命下境的存在,拦住要上得前去的上官琼羽和宁曦,一掌推出,便直接将她们震飞出去。 宋璟是当世玄命下境修士里最接近上境的人。 但只有在跟他真正打过,云居士才知晓,原来差距居然如此庞大。 他轻轻咳着血,他是在场人里唯一有资格跟宋璟打一场的人,他得有份觉悟才行。 背叛者的数量并不多。 悬海观、剑阁和书院修士人多势众,只要能够缠住宋璟和另一位玄命下境大修士,就有机会把其他背叛者全都解决掉,可哪怕如此,其实云居士对能打赢宋璟也没有太大信心。 但这一战是无论如何都要打的。 他往前迈出一步,径直递出一拳。 身至而拳到。 凝聚着浩然气的一拳,好似要将得眼前空间给打穿。 宋璟眉头一挑,也同样一拳撞了过去。 嘭地一声闷响。 宋璟仅是晃了晃身子。 而云居士却接连倒退,脸色也更白了一瞬。 虽然都是在玄命下境,但宋璟已问鼎下境的最巅峰,相当于半只脚跨入了玄命上境,那俨然是很可观的差距。 北藏锋和北琳有鱼抹掉嘴角血迹,对视一眼,再次挥剑攻上。 悬海观、剑阁和书院修士里面,也有一些人腾出手来,爆涌着浩荡地气海灵元,齐攻向宋璟。 奈何境界的悬殊,非是数量能够轻易弥补的,若是他们全都在知神境巅峰,或许能够给宋璟带来不小的麻烦,可惜在场五境里的修士很少,知神境巅峰的修士也只有上官琼羽而已。 他们攻势凶猛,但很快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去,纷纷喷血倒地。 北琳有鱼持剑半跪在地撑着身体,转眸看向北藏锋,说道“他太强了。” 北藏锋点点头,整个世间里本就没有多少玄命境的大物,他们一直都处在最顶端,也许玄命境界里有区别,但对于玄命境界以下的修士而言,不管是玄命下境或是上境,甚至玄命巅峰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能对抗的存在。 就算天下书院里的背叛者都已浮出水面,被团团围困在此,但到底是谁在围困谁,可是相当不好说的。 他环顾着周围,就算能够以人海战术把其他背叛者都解决掉,但有宋璟在内的两位玄命境大修士是很难被击败的,似乎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这一战输得局面都要远高于赢面。 他第一次以最严肃且最认真的态度思考着问题。 在不可战的局面下,撤走是最好的战术。 他们能够从天下各座书院里把那些背叛者一一逼出,是因为那些背叛者里没有宋璟和另外一位玄命境大修士的存在,但在那些背叛者跟宋璟汇合后,局势就已经没办法掌控了。 他回眸看向云居士。 云居士也在看着他。 北藏锋的神情有了些变化。 就见云居士再次向前,浩然气在天地间流转,搅动着风云,云层滚动,一把硕大的剑自天穹砸落。 北藏锋拽住北琳有鱼,沉声说道“先把其他人解决掉!” 看着对面的云居士,宋璟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么做没有丝毫意义。” 云居士身子有些微微颤抖,他没有说话。 鼓荡着气海灵元,释放着浩然气,他已毫无保留。 宋璟皱眉说道“作为老朋友,我便送你一程。” 他执剑杀了上去。 云居士身影消失在原地。 出现在半空中。 硕大的剑气轰然朝着宋璟所在的位置斩击出去。 但宋璟轻而易举便避了开来。 他抬眸看向云居士。 纵身一掠,也跃上高空。 铿铿铿地剑锋相撞的声音清脆。 热浪一重高过一重的洗礼着此间大地。 每一次的撞击都有极其耀眼的光芒闪现。 仿佛天空上出现了无数太阳。 上官琼羽虽然没有打破壁垒入得玄命,但她手里握着的是黄金时期琅嬛剑仙的本命剑,俨然是有资格跟普通玄命下境大修士一战的,有宁曦在旁协助,更有其他修士共同围攻,倒也是缠住了另一位玄命下境修为的背叛者。 而北藏锋和北琳有鱼则配合相当默契,以最果断且最快速度收割着那些天下书院背叛者的性命。 直到一声如雷鸣般的巨响在高空炸开。 便见云居士的身子重重砸落。 鲜血喷洒,染红了他胸前衣衫。 云居士艰难起身,朝着北藏锋他们看了一眼。 眼眸里有着一抹决然。 北藏锋看懂了那个眼神。 在宋璟刚刚轻飘飘落回地面时,云居士便没有半点迟疑地打算崩碎气海。 在足够近的距离下,宋璟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大半条命,而只要宋璟丧失了战斗力,这场战役就有很大赢得希望。 另一位被上官琼羽和宁曦她们缠住的玄命下境背叛者有些惊慌。 虽然云居士和宋璟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们有点远,但玄命下境大修士崩碎气海造成的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他没想到云居士竟然敢这么做! 稍有不慎,在场的人可能都得死! 云居士的选择是让北藏锋很不愿意的。 但云居士的确是以自己的性命来给他们争取到更大的取胜机会,也是在秉承着萍婆的意志,清理门户。 北藏锋不能让他白死。 在此前的对视他便已经知晓了云居士的想法。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拉着北琳有鱼去解决那些背叛者的时候,暗地里让得己方的人都拉开了距离,他忍着痛意,高喊道“撤!” 另一位玄命下境的背叛者也察觉到了双方人站立位置的区别,甚至就连悬海观、剑阁和书院修士都没有意识到站位的问题,是北藏锋每一次出手,都刻意让他们无意的转换了位置,谁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毕竟在混战里谁也顾不得谁,哪里会在意要站在什么位置上。 在看见云居士的举动时,他们方才明白。 但没等他们要撤离。 就见刚刚站稳脚跟的宋璟,面对着近在眼前的云居士,眼眸里下意识浮现出的慌乱,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他竟然直接探出手去,在云居士的气海灵元爆涌的同时,抵在了其丹田处,狠狠一抓。 他额头青筋暴凸,面庞憋得通红。 甚至嘶声怒吼着。 爆涌而出的灵元没等崩碎气海,云居士的气海之门就被宋璟直接抓爆。 有更强盛的气海灵元冲击着云居士的气海之门,在云居士崩碎气海前,宋璟先一步废了他的气海。 那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气海崩碎所需的时间很短,又在很近的距离下,想要把爆涌的气海灵元压回去,甚至把气海之门毁掉,除非是境界远高于对手才能做到。 而宋璟虽然比云居士更强,但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能见到宋璟探出去的左手已然崩裂,血肉模糊,他付出被废掉一条手臂的代价,硬是让他真的做到了。 云居士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采。 身子缓缓朝后仰倒。 宋璟急促地喘着气。 左臂耷拉着,鲜血横流。 望着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的云居士,他满脸都是恼意。 在这种场合下崩碎气海,完全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就算有北藏锋暗地里配合,让他们自己人都聚在更远的距离,但也不能保证毫发无损。 云居士是要以他自己的性命和其他修士相对最少的伤亡来换取宋璟的死,甚至只是要换宋璟重伤,可惜云居士依然低估了宋璟,世间很多人都低估了宋璟。 “以你自己的命换我一只手,姓云的,你死得到底亏不亏,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蠢得要死,死了对你来说,倒也是好事。” 宋璟转身看着悬海观、剑阁和书院那些修士一张张愤怒的脸,冷声说道“就算我废了一只手,杀你们,也是探囊取物。” 北藏锋的呼吸声变得很粗重。 他的眼睛也有些赤红。 巨枝剑拖在地上,他一步步朝着宋璟走去。 渐渐奔跑起来。 宽厚地巨枝剑被他甩起,剑身崩碎,碎片遮盖视野,如漫天星辰席卷,向着宋璟疾掠而去! 宋璟静静站着。 平复着自己翻涌地气血。 在碎星临面时,他右手持剑,猛地一挥。 平道一道飓风掀起。 便把漫天碎星吞没。 他往前迈出一步。 就从碎星里穿梭了出来。 并且在眨眼间站在了北藏锋面前。 一脚踹出,嘭地一声闷响。 北藏锋的身子便如同炮弹般轰然抛飞了出去。 咯嘣地胸骨断裂声极为清脆。 血液在半空中抛洒着。 身体撞进一座小土山里,那座小土山便随之崩塌,将得北藏锋深深埋在下面。 宋璟踮了踮脚,看着那些惊恐的眼神,淡淡说道“该轮到你们了。” 在相隔数十里地的地方,有两道身影四处搜寻着什么。 直到在某处枯萎的草丛里,发现一座阵纹。 穿着锦衫的青年男子蹲下身子,轻抚着地上阵纹。 有淡淡灵光按照纹路缓缓亮起。 旁边站着的是一位腰间佩刀,手持着一杆银枪的中年男人,他生得有点秀气,但眼神里是经历沧桑的样子,此刻正注视着某个方向,眉头轻蹙。  。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炼狱战场 清晨地微光稍有些刺眼。 周围散发着一股极其糟糕的味道。 少年从破烂草席上坐起身。 他身处在一个山洞里,空间很窄。 有阳光从有杂草遮挡的洞口缝隙照进来,正好照在他那张很是黢黑的脸上。 随手拾起旁边满是缺口的朴刀,他拨开杂草,走出山洞。 大概走出几百米远。 随处可见倾倒的树木和遭到破坏的花花草草,有些树木上更是布满了被利器划开的痕迹,甚至沾染着早已干涸地鲜血。 他从来没有信奉什么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有鲜血,就会引来猛兽,若睡着了,可能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但在有些情况下,却也有几分道理。 他没有选择在最危险的地方,而是选择在了接近危险的地方,并且把自己浑身沾满污泥。 他现在要找一条小溪去清洗。 但他每走一步都很谨慎。 在找小溪的路途上,他也有看到一些猛兽的尸体,几乎都不成样子,有很平滑被切割的痕迹。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 便举刀砍了下去。 抱着一团肉,来到小溪边,把肉和自己身上的污泥都清洗干净,他没有生火,因为那会伴随着很大的危险,他径直坐下,捧着那团被洗干净的肉,直接生啃了起来。 在他把肉艰难吞下肚后,附近忽然出现的一些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攥紧朴刀,第一时间便跃到了一棵树上,茂盛枝叶掩盖了他的身形。 出现在小溪边的是一个少女。 裹着粗衣,穿着草鞋,身形纤瘦,头发也凝结在一块,乱糟糟的。 她手里也提着一把刀。 站在小溪边,她低头看着地上被啃了一半的肉,颇有些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躲在树上的黑脸少年死死盯着少女。 那少女似是因没有察觉到异样,有些忍不住饥肠辘辘,捡起那半块肉就啃了起来。 黑脸少年没再理会那少女,而是在高处俯视,仔细侦察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他很快便察觉到了问题。 他小心翼翼移动身体,慢慢从树上下来,他的动作相当轻缓,不敢让树枝超过风吹动时的动静,然后静悄悄绕到了一处灌木丛后面,在那灌木丛里正趴着两道身影。 是两个装束同样很糟糕的少年。 他们的视线里正是那在啃着肉的少女。 而他们的警觉性显然并没有那么高。 有朴刀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 黑脸少年膝盖猛地压在一人后脖颈上,让其整个脑袋埋在泥土里,发不出声音,同时一手捂住另一人的嘴巴,朴刀很是干脆利落的一划而过。 鲜血喷洒在灌木丛里。 黑脸少年又紧跟着一手拽住那被他压在膝盖下的脑袋,狠狠在地上砸了几下,将其直接砸晕,缓缓站起身来,他举刀砍落。 微微吐出口气,伸手拨开灌木丛,径直走了出去。 小溪边的少女听到了一些动静,猛地回头。 看着手持朴刀走来的黑脸少年,少女满脸的惊慌,双手有些颤抖的握着刀,不断后退。 她眼神有些飘忽。 黑脸少年神情淡漠地望着她,“那两人已经死了。”少女瞳孔明显骤缩了一瞬。 用诱饵来吊出竞争者,其余人埋伏起来的戏码在这里时常发生,这显然是少女和那两个少年设下的一场局,只是很可惜,他们有些愚蠢,不仅用了很多人都用过的同一种路数,且警惕性也十分差劲。 那少女转身便跑。 黑脸少年举刀,甩动手臂,将得朴刀猛地丢掷出去,瞬息贯穿少女的身体,将其钉在了地上。 他没有半点迟疑地立即转移位置。 在深山里不断有野兽的嘶吼声响彻着,也有一些惨叫声断断续续。 几乎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到人的尸体或是野兽的尸体。 在深山的外围有拉着栅栏,想要以栅栏圈住一个范围,也是不小的工程,只是简单的栅栏自然没有办法阻挡去路,可在栅栏外面有很多带着鬼面且身披黑袍的人,他们有着最敏捷的身手,最高的警觉性,以及让深山里那些少年少女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 被栅栏围着的范围里如同炼狱战场,世间最糟糕且最恐怖的事情都在这里发生着。 这些鬼面黑袍人在严密监控着深山里厮杀的那些少年少女。 鬼面是姜国境内世俗江湖里的一个刺客组织,在江湖里其实并不算多可怕,但对于普通人及六品以下武夫而言,自然是像噩梦般的存在。 那些少年少女有普通人,也有已经勉强进入武道的,甚至二三品的也有,那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厮杀,战场里自然也是没有规则的,只是普通人初始所在的位置要远离于那些已经步入武道的少年,最终怎么活下去,便全凭本事。 深山里有很多复杂险峻的地方,谁的力量更强不意味着就绝对能够活到最后,力量强大的同时脑子也得好使,而鬼面更看重的其实是脑子,若当刺客的没有脑子,也根本不配当刺客。 他们有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少年。 那黑脸少年在炼狱战场里表现的最是冷静,且出手相当果决,杀死的竞争者也最多,不管是狭路相逢,还是踏入了别人的陷阱,他都能杀出一条血路,安稳地活下来。 刺客并非有勇无谋的去莽,而黑脸少年的表现,就很符合鬼面的心意,刺客要懂得苟,且机敏,出手时要果断,各方面都不能出差错。 黑脸少年虽表现优异,但他反抗的心理也是最强的,一直都在搞小动作,而那些动作都被鬼面的人看在眼里,他们觉得很有趣。 但深山终究是很大的,就算有很多鬼面黑袍人散布在各个角落,严密监控着那些少年少女的动向,可也终究会有探查不到的时候。 ...... 在深夜里。 星光黯淡。 为活命而厮杀的少年少女都在找着最安全能够休息的地方,也有人打算下黑手,而其中就包括那黑脸少年。 他曾尝试过很多次要逃出去。 但只要接近外围栅栏处,那些鬼面黑袍人就会出现,似是取乐一般,将黑脸少年折磨一顿,再重新把他丢回深山里。 黑脸少年从未放弃。 只是他得换一个方式。 唯一能够活着出去的办法,就是把深山里所有竞争者都杀掉。 他也曾考虑过聚集所有的人,但那是很不现实的事情,且就算他们所有人凝聚在一块反抗,也只是以卵击石罢了。 何况那些少年少女现在都已状若疯狂,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黑脸少年也不可能信任他们。 他曾跟随着江湖上最强的武道宗师练过刀,虽然他学到的东西并没有多少,但他的经验是比炼狱战场里那些少年少女都要强得多的,他只要能突破武夫的境界,能够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能够有机会真正接触到鬼面的老大,就算拼死也要把他们全都杀干净。 想要以一己之力毁掉整个鬼面,自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而做出这个决定的黑脸少年,也没有奢望自己肯定能做到,他只是想做而已,就算死在那里,他也要尽量让更多的人陪葬。 他满怀着这种希望,想尽办法活下来。 若是在彻底绝望的情况下,他就跟其他那些少年没有了区别,只有坚守着一份希望,他才能撑下去。 他在炼狱战场里待了好几年,渐渐变得有些麻木。 但他最终成为了唯一走出炼狱战场的人。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些鬼面黑袍人。 在那几年里被蚕食掉的希望,在那一刻,又重新焕发出来。 他有些激动地身子发抖。 一直在压抑着想要立即杀掉那些鬼面黑袍人的念头。 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但在他被带着走出深山时,迎面出现了拦路者。 那是一个肤色不算很白也算不得多黑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手里握着让黑脸少年很是熟悉的剑。 那把剑在黑脸少年被扔进炼狱战场前就被鬼面的人拿走。 而那把剑的重量是让鬼面的刺客也无法撼动的,是鬼面老大亲自将那把剑带走,他装作很轻松地样子,但其实浑身都在发抖,一张脸憋得通红,只是有面具遮挡着,谁也不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将那把剑带回去的鬼面老大,在第一时间就屏退了左右,在房间里待了数个月才走出来,从此以后,他就有了腰伤,也再没有亲自接过任务。 黑脸少年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下意识觉得那青年男子很可能就是鬼面老大,毕竟鬼面老大一直都带着面具,他也只是曾经短暂的看到一眼,是那把剑在,没有带着面具的青年男子的身份,自是很清楚的。 而其实就连在场的鬼面黑袍人也不知道自己老大长什么样子,但那把剑被老大拿走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那把剑也不可能落到别人手里。 他们没有半点怀疑地纷纷朝着青年男子见礼。 非是他们的警觉性变低了,而是对老大的盲目崇拜,那把剑是完全能够证实老大身份的,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去怀疑。 黑脸少年攥紧拳头,想要擒贼先擒王,顺便把自己的剑夺回来。 但站在对面的青年男子看着行礼的一众鬼面黑袍人,神色也浮现出一丝怪异,紧跟着便缓缓举起了那把剑,指着黑脸少年,直接开口说道:“杀掉他。” 黑脸少年睁大眼睛,很是不敢相信。 他们创造炼狱战场目的就是培养出最强的刺客,而黑脸少年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无论怎么想鬼面老大也不可能杀掉他! 就连那些鬼面黑袍人也很惊讶。 但被剥夺希望的黑脸少年,咬牙先一步开始了反击。 青年男子摇摇头,食指轻弹剑柄,铿地一声,那把剑便振鞘而出,一抹寒芒乍现,剑气如虹,黑脸少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飞剑在瞬息间划破了喉咙。 他睁着恐惧地眼睛,缓缓倒地。 那一剑绝非是江湖武夫能够拥有的手段! 青年男子低眸看着气息全无的黑脸少年,那瘦弱的身体,仅有大约十二岁的年纪,以及那张很是迷茫而又充斥着恐惧的脸,喃喃自语道:“很快了,就差一点。”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吃的东西留在最后 姜国和西晋接壤之地。 上官琼羽和北琳有鱼、宁曦她们都伤痕累累,周围躺着的全是悬海观、剑阁和书院的修士,就算是山海修士,境界不够高,面对目前天下修士里俨然能够排在第四位的宋璟,他们跟废柴也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你们不能代表整个悬海、剑阁,但能一次杀掉这么多悬海和剑阁修士,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观主在天弃荒原不见踪迹,剑仙已陨落,天下山海清幽渐渐都已名不副实,我当然很期盼着观主能把荒原魔主给解决掉,相信观主不死,也要身受重伤,到那时,天下就只剩书院,我宋璟的书院!” 宋璟缓缓抬手,便要他们全部送走。 但忽有尖锐的破空声来袭。 那是一杆银枪。 宋璟微微蹙眉,后撤了一步,银枪铿地一声,灌入他脚下的地面,扬起一片烟尘。 他侧目望去。 远处行来两道身影。 “观主虽是世间最大的希望,但目前谁也不能保证观主可以把荒原魔主杀掉,我们整个世间的修士都得全力以赴协助观主才行,若你抱着那般想法,削减天下的力量,一旦荒原魔主占据上风,整个世间没有修士可以逃脱。” 说话的人是踏足南禹各境试图开启曾经夜星阑布下大阵的九皇子,而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便是跟南禹皇帝达成共识的姜国神将花自来。 他探手间,那杆灌入地面的银枪便震颤着破土而出,回到了他的手里。 虽然花自来和九皇子都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但面对宋璟,他们也毫无胜算。 九皇子虽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也能大概猜得出来。 他神情严肃地说道:“在整个世间遭遇最大劫难的时候,受到威胁的是天下所有修士,谁也不能置身事外,我想宋先生也不愿意刚建立书院新秩序,便被荒原魔主一举摧毁,事到如今,还要自相残杀,是极其愚蠢的事情。” 宋璟紧蹙着眉头。 九皇子的话当然是很有道理的。 世间除了观主,没有人能跟荒原魔主抗衡。 而若把希望全都寄托于观主,他们只是看戏,那跟纯粹等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九皇子是有故意想救他们的说辞,但事实倒也的确容不得我去反驳,如殿下所言,我确不能拿书院的未来犯浑,能够对抗荒原魔主的力量越多自然越好。” 九皇子说道:“宋先生如此想便很好。” 宋璟深深看了他一眼,挥手便领着剩下还活着的背叛者转身离开。 在走出一段距离时,背叛者里另一位玄命下境大修士皱眉说道:“既是明白那南禹九皇子是在救上官琼羽她们,宋兄怎如此轻易妥协?” 宋璟说道:“他说得那件事情,我也有考虑,若观主真的败了,遭难的是整个世间,让那些家伙暂时活着也没什么大不了,那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何必非得掰扯一堆废话。” “而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养精蓄锐,待得观主他们打败荒原魔主,肯定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渔翁得利,才能让赢面更大化。” 那位玄命下境大修士说道:“宋兄果然考虑周到,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何必跟他们在此时浪费时间。” ...... 凝望着宋璟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九皇子看着不远处云居士的尸体,他那番说辞的缘由自然是要把上官琼羽和北琳有鱼她们救下来,何况那番话也是事实,在整个世间都面临着毁灭的时候,若没有足够的信心,宋璟离开都是必然的事情。 其实那是宋璟本来也懂的道理,不管是偷袭杀掉龙捲书院的院长还是杀死云居士,都是在暴露后的自保,若非各座山海清幽对他们展开围剿,宋璟肯定也不愿意跟他们硬碰硬。 北琳有鱼她们注视着宋璟离开,心下自然很不甘心,尤其是对云居士的陨落,但她们根本不是宋璟的对手,继续打下去也只是全都跟云居士陪葬而已,何况云居士选择崩碎气海,也是为了让她们能够活着。 有书院修士朝着那座崩塌的小土山走去。 他们废了很大的工夫,把北藏锋挖了出来。 北藏锋只是昏死过去,尚且没有死掉。 花自来沉声说道:“虽因燕军大败,世间诸国都开始围剿山外修士,但想把他们全部找出来也是不容易的事情,有关天下书院里背叛院长意志的那些家伙,我们大可等以后再处理,现在最要紧的是铲除所有山外修士,也得分出力量前往天弃荒原,时刻准备最终决战。” ...... 南禹诏平城外。 枯禅修士跟那些山外修士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那些山外修士果然不再是没脑子的莽夫,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借着此处山野地势,搞偷袭。 他们在此徘徊始终没有接近诏平城,便是在熟悉地形。 而道生在内的枯禅修士曾经基本一直都待在枯禅寺里,对诏平城外三十里的这片山野还真算不上多熟悉,更别提是第一次到南禹的初雪姑娘了。 神游能看穿距离,但其实较近的范围里,反而是模糊的,神游是远视,短视便只靠自己眼睛就能做到,更多凭借的是感知,且神游时对念力的消耗也很大,想要让模糊的画面看得更清楚,消耗的念力自然也是成倍增加的。 枯禅修士对念力的修行又是薄弱的,那让他们能够找到山外修士也变得更困难了些。 虽然山外修士很好的利用地形,能够隐藏自己的身形,而他们的气息又都混杂,根本很难确定他们的具体方位。 可若只是如此,不顾念力消耗,放开神游,要找到他们其实也不难。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山野里飘荡着黑雾,山外修士都因荒原魔主的缘故,能隔断修士的神游,也正因如此,天下修士在围剿山外修士时得依靠药王辰儒制作出来的寻踪香,否则便很难找到山外修士的踪迹。 于是一场持久战便展开了。 在这片山野里的最高点,正有一双眼睛环伺着。 从诏平城而来的这些枯禅修士境界都在四境以上,五境的存在虽然少,但也比山外修士的数量多,强大修士的气海灵元自然不能便宜了那些山外修士。 他的视线先从初雪姑娘身上划过。 不二洞第七名弟子,他得留到最后。 他习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在最后才吃,也浑然不会在意最好吃的东西,到最后会不会被别人吃掉,因为他在这里,便谁也吃不掉。 他是秦承懿。 在他的视线里,有一位五境的枯禅修士深入到了山野里。 世间里的五境修士其实是有限的,除非他把整个世间的五境修士都给掠夺掉,才有可能打破壁垒,迈入玄命境界,但那本身就是很天方夜谭的事情。 否则山外修士自荡魔时期以前发展至今,也不会只有包括荒原魔主在内的五个玄命强者。 在当初那个时代,虽然天地气运已被黄金时期的三十三位剑仙抹除,但世间五境的存在其实也还是很多的,是因又经历了荡魔时期,世间强者死伤惨重,高境界的修士也就越来越少,而后来者想要问鼎那个境界,也变得异常困难。 而就算在当今这个时代,想要依靠掠夺修士气海灵元很难跨入玄命境界,但尚且存活的玄命强者也是少得可怜,五境修士只是相对来说多一些,但并不包括知神境巅峰的存在,若非有像苏别离和三师姐那般崛起的青年才俊,其实这个世间的知神境巅峰强者数量,也已经少到了发指的地步。 相对来说多一些的五境修士也普遍都在知神下境而已,知神上境的修士便已经很少,何况是知神境巅峰的强者了。 老一辈的几乎都死绝了,剩下的一双手就数得过来,反而是年轻一辈里入了五境的修士,光芒更耀眼一些。 但也是有限的。 秦承懿不指望能够破入玄命境界,但只要遇到的五境修士,他都不打算放过,相比于便宜给其他山外修士掠夺,倒不如他来一网打尽,能够更接近玄命境界,总比掠夺那些五境以下修士得到增强的力量微乎其微来得好。 他并没有很急迫地去掠夺,而是戏耍那些枯禅修士,他的最终目的是南禹诏平城,那里面肯定还有五境的大修士。 本就已经站在知神境巅峰的层面,又拥有着山外修士那般强悍的体魄,他猎杀那些枯禅修士简直是不要太容易的事情。 但那些枯禅修士也不是白痴,自然懂得若分散开来更容易被偷袭的道理,只是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突破出去,于是便有五境的一位枯禅修士身先士卒。 山外修士想要偷袭一位五境的枯禅修士自是很难轻易得手,而只要山外修士现出身来,枯禅修士便能反击,方式虽然俗套,但也是他们目前唯一能突破困局的办法。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七名弟子 那名五境的枯禅修士往前走着,道生和初雪姑娘他们也都在时刻注意着。 周围有了些风吹草动。 果然有山外修士忍不住靠了过来。 五境大修士的气海灵元对于他们而言是根本难以抵抗的诱惑。 在这些山外修士里有着几位曾经从荒原里走出来的,他们在以前就是已经入了五境的存在,只是因被困在荒原的镇魔屏障里太多年,境界才跌落,理智也消失,他们想要恢复曾经便拥有的力量,是要比从无到有依靠大量掠夺气海灵元破入五境的山外修士要相对容易一些。 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掠夺了很多修士的气海灵元,也重新入了五境。 他们对五境修士气海灵元的渴望自然也是最强的。 终究只是同境而已,他们隐藏起来很难被找到,可一旦有了动作,很快就会被同为五境的枯禅修士察觉到。 偷袭成功的前提是要他们速度够快,就算被发现,但只要站在适合的范围里,便足以开始掠夺,只是枯禅修士从一开始的慌乱导致让山外修士成功了几次外,再然后山外修士就很难找到机会,双方相互已经僵持很久。 山外修士都已经压抑不住内心里的渴望。 而枯禅修士们也想着要打破困局。 此时此刻,便真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枯禅修士也都修炼着金刚圣体,那虽然比不得山外修士体魄那般坚固,但只要能躲过山外修士的偷袭,在同境里便有一战的资格。 何况还有初雪姑娘这位当世剑仙的徒弟,剑修的本命剑,面对境界相差不大的山外修士,是有很大可能对其破防的,而且初雪姑娘手里握着的还是曾经黄金时期某位剑仙的本命剑,让她能对山外修士体魄的破坏程度也是加倍的。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着山外修士冒头了。 毕竟是面对着能够掠夺气海灵元的山外修士,而且最有可能出现的必定是那少数的几位五境山外修士,所以独自深入山野的那位枯禅修士心里也是有点紧张的,虽然道生和初雪姑娘他们距离并不远。 他细细聆听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 就算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但有了脑子的山外修士的确要更可怕,在枯禅修士的猜测里,周围肯定已经有山外修士靠近,但对方却把动作放到最轻,那些微的风吹草动,在各个方向都有出现,让他一时没有办法判断,对方到底在哪里? 又或许那些位置都有山外修士存在,他们只是在帮助准备要偷袭的山外修士做幌子。 高阶的猎食者最懂得静而后动,布设陷阱,甚至是障眼法。 而在那位枯禅修士平复着紧张情绪时,左侧方位的风吹草动忽然变大了些,他精神立即高度集中,然而最终有破空声起的位置却来自他的身后! 在那一瞬间,他浑身肌肉爆炸般绷紧,手里的禅杖在第一时间便朝着身后扫出。 与此同时,时刻注意着的初雪姑娘,挥手间,飞剑便破空而去。 诡异的是,在那些枯禅修士的周围也在同一时间跳出了十几个山外修士,他们没有半点停顿,直接扑击了过去。 显然,道生他们想把山外修士引诱出来猎杀,而山外修士也有计划。 迫不得已,初雪姑娘的飞剑又调转剑锋,围绕着枯禅修士们急速旋转,剑气崩散,将得扑击过来的山外修士全部拦截。 她想着在最前面独自走着的那位枯禅修士是五境的强者,是有本事避开偷袭的,只要他能够撑住一时半刻,等到安然无恙的其他枯禅修士们能够反击时,她的飞剑自然便能再去救援。 而那位五境的枯禅修士确实拦住了从身后偷袭的五境山外修士,但在他要准备全身心应对时,忽然便睁大了眼睛,是秦承懿站在了他的身后,右手直接便洞穿了他的胸膛,气海灵元也疯狂涌入到秦承懿的身体里。 待得把那位五境枯禅修士的气海灵元掠夺干净,他随手便将其甩到了一边,然后瞪了一眼面前龇牙咧嘴的五境山外修士一眼,对方只能畏畏缩缩地退走。 显然在被秦承懿控制着的这些山外修士,虽然恢复了理智,但也存在些区别。 初雪姑娘和道生他们把扑击过来的那些山外修士打退,也杀死了几个,注意到秦承懿掠夺那位五境枯禅修士气海灵元的画面,他们都是心头怒火横生。 “又是你!” 毁掉不二洞的人是王行知,而他是奉司徒朝元的命令,秦承懿则是帮凶,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的。 “我原一直以为不二洞那第七名弟子是李梦舟,从未想过会是你,天生的剑心通明,剑门里资质最高的存在,你确实要比李梦舟更配得上那个身份,但我也真的很佩服李道陵,他能花费那么多时间,踏遍世间每个角落,找到你们这些一个个资质都堪称妖孽的徒弟,可惜怀璧其罪,他没有本事保住你们。” 秦承懿隔空虚点着初雪姑娘,说道:“这些枯禅大修的气海灵元都很不错,但相比较起来,你的气海灵元更胜一筹,虽然你的境界不是最高的,但你的灵元却是最精纯的。” 初雪姑娘直接挥剑斩出。 她不屑跟秦承懿对话。 而初雪姑娘自小到大便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明知秦承懿的境界远高于自己,她出剑时也没有半点犹疑。 事实上,天生剑心通明,又加手里握着黄金时期某位剑仙的本命剑,让她的实力跟境界是完全不能成正比的,世间最顶尖的妖孽也只是能够跨境对敌,也只有修习了《蚕灭卷》第二篇章的人才有本事跨境杀敌。 但初雪姑娘却能做到跨两境。 单是这点,世间应该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当初在琅琊城里,初雪姑娘跟北圣殿门主大战的画面秦承懿也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最后是北藏锋斩出一剑,帮助初雪姑娘能够杀死北圣殿门主,而那时的北圣殿门主也发挥不出玄命境界的力量,但有太玄念力的情况下,也非一般知神境巅峰大修士可比。 也就从侧面证实着,初雪姑娘有能杀掉知神境巅峰强者的本事。 若秦承懿只是寻常的知神境巅峰修士,还真的会有点艰难,但庆幸的是,他还有更多的手段。 在剑出时,平地狂风骤起。 清脆地剑鸣声震颤着山野。 啪啪啪啪地风打枝叶的声音连绵不绝。 空气里也有如气泡破碎声沿途朝着秦承懿炸裂。 秦承懿只是站在那里。 有鲜血随剑意至而迸溅。 秦承懿低头看着自身伤势,微笑着说道:“此剑果然威力惊人,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的伤势缓慢恢复着。 那虽然很疼,但秦承懿并没有皱一下眉头。 初雪姑娘是绝无仅有。 而秦承懿也是独一无二。 那一幅画面自然很让初雪姑娘惊讶。 “你果然是一个怪物。” “虽然怪物这个词很不好听,但我也欣然接受了。” 秦承懿高抬右手,四面八方涌出很多山外修士。 枯禅修士们立即戒备起来。 一场混战随着秦承懿高抬的右手落下而展开。 若全都聚在一块,是很容易被山外修士掠夺气海灵元的,枯禅修士们只能分散开来,唯有拉开距离,才能避免被掠夺气海灵元。 分开时被偷袭和直接正面迎战,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枯禅修士们尚且有跟那些山外修士纠缠的本事,何况在五境的强者里面,枯禅修士的数量是要多出山外修士几位的,他们只要能够撑下去,便能有把山外修士杀尽的希望。 初雪姑娘也没有浪费时间,再次提剑杀去。 而面对初雪姑娘的攻势,秦承懿根本没有半点防御,他的攻击便已是最好的防御。 初雪姑娘的每一剑都斩击在秦承懿的身上,造成极其醒目的伤害,在极短时间里便让秦承懿成了血人,那更像是暴风骤雨般的洗礼,但秦承懿全都硬抗着,在过程里进行反击。 刀锋拍中了初雪姑娘的额头,瞬间红肿起来,而她整个人也被直接拍飞。 剑仙的本命剑完全足够让秦承懿的强悍体魄形同虚设,但那诡异的自愈本事,却很难解,看似秦承懿伤痕累累,换作旁人早该死掉了,可其实真正算起来,也只是受了点轻伤罢了。 反而初雪姑娘只是有几次被秦承懿击中,伤势就比秦承懿更严重。 这是很不公平的一场战斗。 “我很清楚李梦舟来到了南禹,他的气海灵元我也志在必得,只要诏平城里没有强过我太多的人物,那么不管里面有多少修行者,都会变成我的食物。” 俯视着瘫倒在地,极度虚弱的初雪姑娘,秦承懿一脚踹出,初雪姑娘身影弹飞出去,撞断一棵树,惨叫着砸在地上,本命剑也从手里跌落。 秦承懿慢悠悠走过去,伸出手掌对着初雪姑娘的丹田气海,冷声说道:“结束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故事开始的时候 天弃荒原。 倒悬岩浆赤红,如珠帘般斜挂的岩浆细流滴淌着,落到地面,便发出嗤地一声,升腾起一股白烟。 落青冥仿若在天书白棋的牢笼里熟睡着,很是安静。 在漆黑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深渊里。 苏别离摸索着前行。 在地底世界是别有洞天的。 有数不尽的分岔路。 湿寒气扑面而来,让他情不自禁打着哆嗦。 他只记得自己下坠了很久很久,到底下到了多深,他没有办法估测。 也无法感知观主的气息。 他有些漫无目的,更是有些慌不择路。 他只能摸索着石壁一直往前走。 道路弯弯绕绕,始终是满眼漆黑,很难分得出方向。 那就好像是一条永远走不出尽头的路。 ...... 而在地底深渊的某个位置。 漆黑地环境里隐约可见有一道身影。 那是观主。 他望着眼前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忽然有些意识到幽王剑客当年独闯荒原最深处,最后却堕入山外,把自己隐藏,幽王剑客所惧怕的事物到底是什么了。 就连观主也有些不敢置信。 甚至在内心深处萌生了一股恐惧。 ...... 有蝴蝶飞过夜空,在暴雨里使劲拍打着翅膀。 山野里有着一座很破旧的道观。 依稀可见里面盘坐着一道身影。 正默默啃着干涩地面饼。 有撑着油纸伞的少年,出现在了道观前。 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朴刀。 身后背着一柄被黑蚕丝布包裹着的剑。 悄无声息出现在此的青年男子注视着那在暴雨里飞行的蝴蝶,在很艰难地环境下,它始终没有放弃,冒着生命危险在往前飞。 他视线回转,道观里那手持朴刀的少年正举刀砍向啃面饼的修行者。 那是多么熟悉的画面。 树宁镇就在距离道观很近的地方。 那是他第一次正式碰见修行者,也是第一次杀死修行者。 虽然那只是一个天照观想境界的小修士。 现在的他,一根手指就能随意碾死。 但对当时的他而言,虽然义无反顾的拔刀,可心里的紧张也是无与伦比的。 在那少年要把朴刀落下去的瞬间。 青年男子缓缓抬手,那把朴刀便从少年手里挣脱,铿地一声,钉在道观残破的门板上。 啃面饼的修行者睁着满是惧意的眼睛,从死亡边缘回神的感觉让他很是贪婪地呼吸着被泥土味道充斥着的空气。 少年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从道观外暴雨里漫步而来的身影。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出现在道宫外的那道身影,除了肤色要比他稍微白那么一丢丢,看着更成熟一些外,基本是一模一样的。 “不要那么惊讶,如你所见,我就是你。” 青年男子跨入道观的门槛,站在少年和那名修行者的面前。 “我没有要阻止你杀他的意思,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把你杀掉。” 少年紧皱着眉头,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杀我?” 他没有相信青年男子的鬼话,但他也很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兄弟。 何况若对方真的是自己,又为何要自己杀自己? 青年男子认真思考着,说道:“我为何会在这里......也许我并不在这里,我只是在做梦罢了,我要杀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 少年冷笑道:“你当我是白痴么?或许你只是易容成我的样子,我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但若敢拦我,我会一刀接一刀把你剁碎。” 他伸手将朴刀从木板上拔出,空气炸裂声伴随着门板的破碎,朴刀已经以强横的力道朝着青年男子扫出。 青年男子伸出食指,便将那把刀轻易挡下。 轻轻弹了一下,朴刀应声破裂。 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幕。 就连坐在蒲团上的那名老修行者也是震惊地直吞咽唾沫。 青年男子淡淡说道:“我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就是神。” “狗屁的神!”少年伸手解下身后背着的剑,“就算你是神,我也要把你变成鬼!” 青年男子看着曾经的自己,有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那是在之前他见到其他自己时没有的感触。 少年很狂。 而且也很干脆。 黑蚕丝布掉落,剑破鞘而出。 一束寒芒在道观里极其耀眼。 映衬着暴风雨的洗礼,雷电纵横呼啸,朝着青年男子径直斩落! 青年男子依旧是伸着一根手指。 剑虽然很锋利,而且其内蕴含着属于李道陵的剑意,但尚未成为修行者的少年,是根本发挥不出那把剑的力量的,所以这把剑在他手里,目前也只是一把很锋利的剑罢了。 青年男子单用一根手指,便将那把剑拦截下来。 少年不信邪地挥剑再斩。 铿铿铿地脆响充斥在破旧道观里。 少年施展出了浑身手段,疾风骤雨般挥剑斩击着,每一剑都有剧烈的轰鸣声,道观外有雷声配合,双重炸响,震得人耳膜刺痛,破旧道观也摇摇欲坠。 充斥在道观内的疾风骤雨里,忽然探出了一根手指。 轻飘飘地点在了少年眉心处。 嘭地一声闷响。 少年直接撞破道观墙壁,呈抛物线状砸进暴风雨里。 “咕咚......” 吞咽唾沫地声音很清晰。 那老修行者自始至终都坐在蒲团上,非是他不愿起来,而是腿软起不来。 他虽然只能算是半只脚跨入修行世界,但见识是不低的,有些诚惶诚恐作揖道:“前......前辈,饶命啊!” 纵使他的年纪当青年男子爷爷都够了,但在修行世界里他只是个刚刚起步的娃娃而已,貌似青年男子针对的只有那少年,可见识到青年男子的恐怖手段,他满心都是恐惧。 青年男子根本没有看他,径直朝着道观外面走去,顺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油纸伞,伞面上滴淌着雨珠,随着他撑开油纸伞,雨珠迸溅开来,竟是洞穿了那老修行者的脑袋。 那老修行者瞪着满是恐惧的眼睛,扑通一声栽倒。 青年男子手持油纸伞,一步跨入暴风雨里。 他就算不撑伞,也可用灵元隔开雨水,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看着不远处从泥水里爬起来的少年,他再度伸出食指,探出油纸伞。啪地一声脆响。 少年胸膛衣衫破开,鲜血迸溅,刚刚站稳的身体又飞了出去。 少年悲愤而又带着一丝惊惧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全部传递到了青年男子脑海里。 他微微闭上眼睛,片刻后,又再度睁开。 破空声至。 少年已站在他的面前,剑锋朝着他咽喉划去! 青年男子侧过脑袋,抬腿便扫了过去,嘭地一声又伴随着咯嘣地骨头碎裂声,少年仰头喷着血,第三次摔在泥水里。 “你......你到底是谁?!” 少年跪趴在地上,暴风雨连绵不绝地砸落在他身上,他低头咳着血,这该是他近些年里最狼狈不堪地时刻。 “我早就告诉过你答案,只是你不相信罢了。” 青年男子撑着伞走到他的身前,用油纸伞帮他挡雨。 少年抬眸看着他,冷笑道:“哪怕你真的是我,你来杀我,我也能杀你。” 青年男子说道:“你总是这么愚蠢,非得去招惹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对手,或许你每次都能死里逃生,但在我这里,你没有半点生还的希望。” 他轻轻抬腿,少年便又飞了出去。 有一声剑鸣自天地间响起,盖过了雷霆之音。 不二剑飞掠而出。 在刹那间又停滞在少年眼前。 看着那把悬浮在半空中的剑,少年终是变了脸色。 他怎么也不可能相信那青年男子会是自己,但在看到这把剑时,答案似乎就很明显了。 他艰难站起身,浑身被鲜血和泥水沾满。 “你来杀我,或许的确有你必须要杀的理由,现在的我不能理解,不代表我不能认同,看得出来,以后的我变得很强大,超乎我想象的强大,但你想要的应该不只是要杀了我,所以我会继续反抗,直到再也动弹不了为止。” 青年男子皱眉说道:“你心里的恐惧似乎消失了?” 少年说道:“我只需要做我要做的事情,恐惧从来都没有消失,但那股恐惧可以被别的情绪所代替,最终化为自己强大的力量。” 青年男子若有所思,抬眸看着他说道:“没想到我倒是被曾经的自己上了一课。” “我其实比你更恐惧,那份恐惧没有被其他情绪代替,而是被压制着,又或者是故意隐藏着,但它自始至终都存在,而若在压制不住的时候,恐惧只会变得更强大,而只有接受它,才能让它变成一股新的力量。”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另一种解释,便也是看破生死,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新生。” 他看着少年,看着曾经的自己。 手指再次探出油纸伞。 凝滞在少年眼前的那把剑便震颤着斩击出去。 而少年则握着自己手里的剑,拼尽全力反抗。 两把剑相撞。 便也是同一把剑的撞击。 那是很梦幻的场景。 倾盘而下的暴雨在半空中定格。 每一颗雨珠都很清晰,晶莹剔透。 仿若一颗颗水晶。 少年第五次飞了出去。 他躺在泥水里沉寂了很久。 然后再次站起身来。 他往前递出了一拳。 伴随着一声闷响。 这次竟是青年男子飞了出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庄周梦了蝶 定格在半空中的雨珠重新朝着地面砸落。 轰轰地暴雨声弥散开来。 在空中翻转身形,平稳落地的青年男子也就是李梦舟眼神里很是不可思议地望向那少年。 刚刚那一拳很是不同寻常。 那不是少年此刻应该拥有的力量! 低垂着脑袋地少年,浑身狼狈不堪地模样,却凭生一股很强大的气势。 有淡淡的黑雾从少年身上升腾而起。 那是对李梦舟而言再熟悉不过的画面了。 “荒原魔主?!” “怎么可能!” 少年缓缓抬起脑袋,神情变得很是陌生,他淡淡说道:“在你跟药皇龙渊接触时,我便已经注意到了你,虽然那时我的意志尚且不能真正降临,可我在天弃荒原里也能清楚看到世间任何事情。” 李梦舟深深皱着眉头,说道:“就算你在那时便注意到了我,你又怎么能够在此时此刻出现?” 少年平静说道:“所谓庄周梦蝶,从来不知晓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那是冥冥中跟天意牵扯不清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李梦舟虽然懂得那个意思,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到底是九皇子那里出了意外,还是荒原魔主曾经将意志降临在他身上,让得荒原魔主也进入这个梦里,他很难想得清楚,也许两种可能性都有。 荒原魔主被困在天弃荒原,他的意志暂时无法逃离,但若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似乎也并非不可能,归根结底还是荒原魔主曾占据他的身体,或许那就是此刻画面呈现的媒介。 “终究是没有彻底摆脱你。” 荒原魔主平静说道:“我晓得你在做什么,但其实我们之间的联系要更紧密,在我意志降临时,也许你看到了一些我的过去,但那并不是全部,虽然我建立了山外,且掠夺之法是所有山外人都能修行的,而我为何能够成为最强的那一个,绝不仅仅是因为我是第一个山外人,是因我遇到了世间最大的奇遇,让我的道路比任何人都要走得顺畅。” 李梦舟不屑道:“你是想说自己是天命之子么?” 荒原魔主说道:“那似乎便是事实,我比世间任何人都要强大,而且我的意志不死不灭,虽然目前我奈何不得观主,但只要我意志回归身体,杀死观主也是探囊取物的事情。” 李梦舟面色凝重道:“也许你说的是事实,你所谓的意志不死不灭,只是目前尚且没有人能够杀死你,不代表就真的杀不死,否则天下修士的抵抗就真的半点意义都没有,那是何等让人绝望的事情,我从不信别人嘴巴里说的,甚至片面的某些事实,也不足以让我信服,我会亲自杀一回看看。” 荒原魔主说道:“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但我却很喜欢这样的人。” 李梦舟冷笑一声,他捏紧拳头,脚下发力,身形便如离弦之箭迸出,一拳狠狠砸下。 荒原魔主抬臂格挡,肌肉碰撞的声音很沉闷,空中下落的雨水四溅。 紧跟着李梦舟又一腿扫出,刺耳的破空声伴随着迸溅地雨滴,朝着荒原魔主拍面而至。 而荒原魔主探手便抓住了李梦舟的腿,将其直接甩飞了出去。 李梦舟的身影遁入山林里。 枯木残枝的林子被暴雨洗礼,借着夜空电闪雷鸣,很是闪亮。 荒原魔主捡起了剑,朝着枯木林斩落。 剑气以摧枯拉朽地姿态,将得枯木林毁坏殆尽。 有剑鸣声起,不二剑飞入枯木林,落到了李梦舟手里,他第一时间出剑,将得那道剑气直接崩碎。 暴雨仍在洗礼着。 雷霆之音不时炸响。 让得身在枯木林里的李梦舟身影忽明忽暗。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懒得去想,但你肯定不是真正的荒原魔主,或许只能说是一缕残念,若这样我都杀不掉你,那把人间拱手让给你又有何妨?” 荒原魔主没有说话,他继续出剑。 剑气切割着暴雨。 嗤嗤地声音连绵不绝。 李梦舟神情肃穆,剑意卷着风雨,汹涌磅礴地朝着荒原魔主压去。 每一颗雨珠都仿佛是一把剑,密集的撞击在一起,嘭嘭嘭地声音在夜空里炸响。 枯木被连根拔起,泥水四溅。 那座破旧道观在暴风雨里摇摇欲坠。 遭到剑气的侵袭,很快便千疮百孔。 虽然他们都是很简单地出招,但再是简单的招数,在他们手里都是惊天动地的。 那座破旧道观终是被轰成了齑粉。 枯木林直接变成一片废墟。 被剑气斩击的一道道深坑纵横交错。 而李梦舟和荒原魔主的身体也被洞穿出一道道血口。 夜穹之上雷光轰鸣。 拼命冒死飞行的蝴蝶被剑气斩碎。 它终究没能飞过去。 虽然曾经在树宁镇里的少年早已被药皇龙渊用药浴淬炼了体魄,但尚且没有发挥到极致的作用,却偏偏在此时具备着能够跟李梦舟相抗衡的强悍体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现实与虚幻总是很难分得清楚。 李梦舟只需要清楚一点,他得把荒原魔主杀死在这里。 他在拼命斩击着剑。 整片夜空似乎都要被他的剑意撕裂。 他的眼睛里只有荒原魔主。 于是他的身后有凌冽风声响起。 李梦舟喷出一口血,精神瞬间变得萎靡。 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却是药皇龙渊。 李梦舟明白是真的出了问题。 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想。 他继续出剑。 这次要面对荒原魔主和药皇龙渊两个人。 值得庆幸的是,药皇龙渊依旧是树宁镇里那个龙老,他很弱。 若非他全身心的对付荒原魔主,凭借药皇龙渊的本事哪里能够偷袭到他。 他随随便便一剑便把药皇龙渊直接杀死。 明亮的剑光照耀着整个夜空,朝着荒原魔主尽情砸落。 但荒原魔主却不顾被破坏的身体,硬生生将那道剑光撕开。 紧跟着他往前迈出一步。 眨眼间便来到了李梦舟眼前。 两把一模一样的剑狠狠相撞。 然后快速分开,又再次相撞。 清脆地撞击声似要比暴雨更骤急。 两人在瞬息间便踏遍了山野每个角落,甚至在高空中也有一番激战。 方圆范围数百里被他们的战斗毁坏的不堪入目。 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动。 很快高空中有一道身影坠落。 将得地面砸出一道大坑,泥水飞溅。 那道坠落的身影是李梦舟。 荒原魔主站在坑边,俯视着下方。 剑气自天而降,砸落在坑里。 让得那道大坑瞬间又扩张了好几倍。 浑身鲜血淋漓的李梦舟从坑里爬出来。 他趴在坑边急促地喘着气。 荒原魔主淡淡说道:“你还是输给了我。” 李梦舟沉声说道:“还没到最后一刻。” 荒原魔主说道:“何必如此固执呢,我的确不是真正的我,但我的力量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李梦舟冷笑着说道:“说来说去,其实你更像是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我想要战胜你其实很简单,只是我刚刚没有意识到而已。” 他回忆着少年对他说过的话。 然后慢慢站起身。 他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从容。 他把手里的剑直接丢掉。 荒原魔主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李梦舟缓缓伸手,原本那只被剑气斩碎的蝴蝶,居然又再度重生,扑闪着翅膀,在暴风雨里任意遨游。 那只蝴蝶飞到了李梦舟掌心里。 李梦舟轻声说道:“我好像悟到了什么。” 他轻轻抬掌,那只蝴蝶再次飞起,消失在夜幕里。 “我会找到你的秘密,然后亲手杀掉你。” 荒原魔主紧皱着眉头。 他抬剑斩了过去。 但站在眼前的李梦舟却忽然不见了踪迹。 没等荒原魔主反应过来,一阵刺痛传来。 他握剑的手掉落了下来。 紧跟着一抹剑光闪过。 他的视线发生了变化,先是看到了侧面被战斗破坏的废墟,然后又看到了夜空,那些雨珠很清晰,随即他的视线便旋转起来,最终定格在李梦舟那双脏兮兮地靴子上,意识消亡。 扑通一声,荒原魔主的身体也栽倒在地。 滚入了那道大坑里。 李梦舟抬着脑袋,任由雨水洗礼着。 “庄周蝶梦,不管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我只要清楚自己是谁就好。” 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眸如星辰般明亮。 ...... 在沉寂地燕国雪山里。 那座残破的朝雾城里回荡着一个声音。 “雪夜。” “雪夜?” 司徒朝元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着空荡地朝雾城。 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他捏紧拳头,有很强大的力量充斥他的身体。 “《蚕灭卷》的第二篇章,原来如此,现在就只剩下第三篇章,或许就算没有第三篇章,我也已经世间无敌,这片人间沃土,终究会响彻着我司徒朝元的名字。” 他走出朝雾城。 凝视着天弃荒原的方向。 雪山的寂静是很异常的。 司徒朝元能够意识到在自己领悟第二篇章的期间,世间必然又变了样子。 他没有看到雪夜的身影。 但他看到了中庆城破的画面。 西晋大军踏碎了中庆城。 燕国的皇帝选择了投降。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剑仙之境 南禹诏平的枯禅行寺里。 叶桑榆一直守在那间禅房外面。 她此刻坐在石阶上,双臂放在膝盖上,脑袋埋在双臂里,正打着瞌睡。 忽然‘吱呀’地开门声将她惊醒。 她连忙回头。 站在门前的是李梦舟。 他的脸色稍微有些苍白。 但又很奇怪的是,他的状态似乎很好。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地感觉。 叶桑榆站起身。 李梦舟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抱得很紧。 他把脑袋埋在叶桑榆脖颈,嗅着她的发香。 虽然感觉痒痒的,但叶桑榆还是没有把李梦舟推开,也将他抱紧。 ...... 诏平城外三十里。 正在掠夺着初雪姑娘气海灵元的秦承懿忽然心脏骤紧,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已掠夺掉大半的气海灵元被迫中止,秦承懿思考着那股心悸感觉的由来。 不知为何,他有了些慌张。 那种感觉很奇妙,来得措不及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那只是很突兀出现的感觉,但秦承懿觉得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他立即抬手,让得那些正在和枯禅修士们缠斗的山外修士全部回到了他的身边,并且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也就在下一刻。 自诏平城的方向,有一把飞剑疾掠而至。 刚刚挡在秦承懿身前的几名山外修士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飞剑撕碎。 秦承懿心下一凛。 伴随飞剑而至的是携手的李梦舟和叶桑榆。 他们就好像一直都在这里。 眨眼前那里还是空空如也,眨眼后,他们就站在那里。 李梦舟出现的方式有些过于不同寻常。 秦承懿的神情变得很凝重。 若非他的预感够强烈,及时让那些山外修士挡在身前,刚才那一剑必定已经斩在他的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被飞剑直接撕碎的那几名山外修士正是从荒原里走出的仅有的几名五境修士。 却被李梦舟的飞剑轻而易举的斩杀掉。 这意味着什么,秦承懿再清楚不过。 “你已是剑仙?!” 李梦舟没有答话。 叶桑榆上前把初雪姑娘搀扶起来,站到了李梦舟身后。 道生和那些枯禅修士们都是满身疲惫,他们朝着李梦舟见礼,“恭喜七先生证道剑仙!” 剑仙是剑门最大。 也是世间最尊崇的存在之一。 甚至在黄金时期是天下修士里最大, 不管前面怎么论,问鼎剑仙之境的李梦舟,都是有资格受那些枯禅修士们的礼的。 李梦舟平静说道:“我还不是剑仙。” 他话音刚落,便有剑意直入苍穹。 浩瀚如海地剑意在极短时间里覆盖整个人间。 原本平静的天空,忽有惊雷炸裂,风云卷动,一道道闪电如游龙翩舞。 李梦舟整体的气势在此刻大变,他的声音也再度响起,“现在才是剑仙。” 初入剑仙之境其实也只是站在玄命下境的层面里。 但剑仙终究是剑仙,就算境界在玄命下境,也绝非寻常同境修士可比,何况李梦舟又修习着《蚕灭卷》,更是领悟了第三篇章。 那股异常恐怖地气焰绞得整个天地都变了模样。 可怕地压迫感让得在场修士都有要俯首称臣的感觉。 秦承懿的身子也有些发抖。 他阴沉着脸。 在当世本就很稀少的玄命境大物又不断陨落的情况下,李梦舟能够跨越那道壁垒,便已经意味着他站在了世间的最巅峰。 以他剑仙的身份,尚且存活的玄命下境大修士绝对会被稳稳踩在脚下,而玄命上境和玄命境巅峰的大物更是加起来只有三个人,李梦舟站在何等样的位置都是已经很清晰的事情。 秦承懿倒也果决,第一时间便出手。 但他的目标不是李梦舟。 而是挡在他身前的那些山外修士。 气海灵元被他很快全都掠夺了过去。 那些山外修士也惨叫着倒地,化作飞灰。 枯禅修士们惊恐莫名,想要打断秦承懿的动作。 但被李梦舟抬手制止。 若枯禅修士们靠近只会也变成被秦承懿掠夺的目标。 那些山外修士都是曾经掠夺过天下修士数不尽的气海灵元,秦承懿又把初雪姑娘的气海灵元掠夺走了大半,但想要跨入玄命境界实在太难,虽然秦承懿距离玄命境界又迈进了一大步,却始终被挡在那道壁垒之外。 秦承懿有些恼恨。 这跟他前来南禹的目的是天差地别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梦舟会在这种时候问鼎剑仙之境。 以前的他做任何谋划都有想好前路退路,但那是剑仙之境啊,他不管考虑的多深,也从来不会去想李梦舟能够这么快就跨入玄命境界,毕竟秦承懿自己依靠掠夺气海灵元,该是世间变强最快的道路,尚且没可能跨入玄命,李梦舟又怎么可能做到? 但事实证明,李梦舟真的做到了。 秦承懿虽然心里有些慌张,但也没有到彻底绝望的地步。 他让自己尽量保持着平静,沉声说道:“就算你已经是剑仙,但你也不一定能杀得死我。” 他终归还是有底牌的。 虽然身体自愈地速度很慢,可他也不会站着不动挨打,终是有希望能活着离开的。 李梦舟看着他,淡淡说道:“我很想搞清楚,若我把你撕成碎渣,你是否还能自愈?” 秦承懿瞳孔骤缩。 他只是有缓慢能自愈伤势的能力,绝非不死之身,哪怕用脚丫子去想,也知道被轰碎成渣怎么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那就真的是怪物了。 他的能力是被药皇龙渊赋予的,那也只是药皇龙渊在世间挣扎求存,找寻能够重回巅峰的方式,在过程里因意外而发现的能够让得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再提升一层的办法,而那种办法落在实地也是第一次,是秦承懿运气够好才能成功。 那只能算是机缘巧合出现的。 若非药皇龙渊把李梦舟当做种子,目的只是为吃掉他从而让自己被废气海的身体能够重归山外,他或许也会把那种办法用在李梦舟身上来做试验。 秦承懿咬牙说道:“毁掉不二洞是司徒朝元的意思,而动手的人是王行知,你们不二洞的人我一个都没杀,我们实在没必要拼得你死我活。” 李梦舟淡漠说道:“怎么,璐王殿下也有害怕的时候?” 秦承懿面庞很黑,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在打商量,若能和平共存,干嘛非得打打杀杀。” 李梦舟讽刺道:“你彰显的不就是要以战争赢天下嘛,现在又说和平共存?那你这些年来做得事情又算什么?原本世间诸国的确是和平共存,暗地里存在什么问题,那是没法避免的,但导致乱世到来的结果,你也是出了很大的力,为了能活下去,你的信仰真是随便都能丢弃啊。” 秦承懿是有些憋闷的。 若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 他的脑袋在急速转动着。 虽然这次没有想好退路,但也不意味着他就真的半点退路也没有。 李梦舟的确能把他撕碎成渣,可他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只需要找到最佳时机能够逃走就行。 他扫量着那些枯禅修士,若是能够把他们的气海灵元全都掠夺过来,甚至是踏碎诏平城,把全城修士的气海灵元都掠夺,也保不齐能有机会跨入玄命境界。 但想法很美好,要做到实在太难了。 李梦舟说道:“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了,以前你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是你谋划足够深,而现在不管你谋划多深也没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的阴谋诡计完全形同虚设。” 秦承懿冷声道:“刚刚问鼎剑仙之境,倒是充满自信,但如果我就这样轻易被你杀掉,未免太没面子了些。” 李梦舟缓缓抬手。 秦承懿吃了一惊,下意识把手里的刀抬起。 但紧跟着便有一股狂风呼来,秦承懿直接被抡翻在地。 那是李梦舟隔空扇了他一巴掌。 秦承懿嘴角溢出鲜血。 他咧嘴笑着,从地上又站起身来。 “果然不愧是剑仙,而且应该是自黄金时期到现在,最年轻的剑仙,比黄金时期那位青年证道的稚御剑仙还要早一两年,你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强大些。” 李梦舟右手掂着不二剑,剑身拍打着左掌心,啪啪啪啪地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好似鼓槌敲击在心上,让得秦承懿的情绪变得烦乱。 看似李梦舟没做什么,但秦承懿很清楚,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他的心理防线,例如刚才那一巴掌。 秦承懿尚且能够承受得住。 就算被扇了巴掌,很耻辱,他也没有动怒。 他明白李梦舟想要干什么。 但并没有觉得李梦舟是因为问鼎剑仙之境,就变得猖狂甚至傲慢,因李梦舟的眼神很犀利,他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随即他也注意到李梦舟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 便觉胸前刺痛,胸骨直接塌陷了下去,秦承懿张口喷了口鲜血,身形便抛飞出去。 而自始至终李梦舟都站在那里,拍击着不二剑,好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那是一种绝对碾压的姿态。 秦承懿喉咙里发出嗬嗬地声音,他有些无法喘过气来。 躺在地上挣扎了许久,随着胸膛处开始发痒,他才渐渐重新能够正常呼吸,一张脸随着酱红又转为惨白。 刚才的感觉让他觉得差一点就死了。 恐慌不由占据了他的身心。 他抬眸看向李梦舟。 李梦舟的眼神很平静。 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秦承懿觉得那个眼神有些可怕。 他吞咽着唾沫,强忍着喉咙滚动时带起胸腔的阵痛,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妙。 他居然没有半点反击的能力。 也许目前的李梦舟只是历代剑仙里最弱的一个,但就算是最弱的剑仙,要杀他,也如碾死蚂蚁那般简单。 秦承懿的情绪很复杂。 他踉跄着脚步。 想要握紧手里的刀,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他来南禹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杀李梦舟,自然有考虑到杀不了的情况,但并没有考虑到李梦舟会破入剑仙之境,所以他提前考虑到的问题,在此刻是完全没用的。 但无论如何,他的命运绝不能在此折断!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承懿站在高处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在看着李梦舟。 道生和那些枯禅修士也在看着这位新的剑仙,当世唯一的剑仙。 李梦舟没有直接杀掉秦承懿,他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剑仙面前,秦承懿是翻不出任何浪花的,无非是轻松的死或痛苦的死。 谁都清楚李梦舟当年是为何来到姜国都城,他从一开始便想着要杀秦承懿,此刻两人的面对面其实是很难言说的,那更像是一种久违。 不好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宿命的牵扯,只是要结束一件事情,从来不只是结束那么简单。 秦承懿终是能够握紧手里的刀。 他的脸色很阴沉。 有啪啪啪地骨骼声响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塌陷进去的胸膛,想要恢复过来,显然需要漫长的时间,但也已不妨碍他的行动。 那点疼痛他还是能忍得住的。 他甩着自己的手臂,如爆豆般的咯嘣声连绵不绝。 他攥紧手里的刀,一步步朝着李梦舟走去。 有火花溅起,是刀锋划破空气时摩擦出的火星子。 那一刀很是刚猛。 李梦舟手里掂着的剑也刹那飞了出去。 飞剑直行。 势如破竹般瓦解秦承懿的刀势。 而在那一瞬间,秦承懿忽然侧身,飞剑从他肩膀上削了过去,带起一片血花,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径直奔上前,举刀再砍。 李梦舟面色平静地递出一拳。 拳风凌冽。 秦承懿很清楚自己避不过,但他也没有选择躲避,只是再度侧身,拳风轰击在他左胸膛偏下的位置,他脚步只是微微踉跄了一下,便又一次拔高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刀锋狠狠扫了过去。 而恰在这时,飞剑也回到了李梦舟手里。 剑出。 刀剑相撞。 嘭地一声闷响。 秦承懿的身影重新倒飞了回去。 他晃悠悠地站起来,凝视着数丈之外的李梦舟。 道生有些惊诧地说道:“他每次都尽量把要害避过去,是想让自己受得伤没那么重,从而有机会接近七先生,他那么做的目的,是要掠夺七先生的气海灵元?” 虽然秦承懿的伤势能够自主治愈,但因恢复速度有些慢,面对李梦舟的攻势,秦承懿不能完全躲过,就只能尽量的避开要害,这俨然是拿命在赌。 赌的是他能站在李梦舟的面前,然后有机会掠夺李梦舟的气海灵元。 明知两者差距庞大,秦承懿仍有此作为,当然不能说是蠢,毕竟摆在秦承懿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有刀光敛去,在下一刹又大放光芒。 秦承懿沉着脸,往前迈步。 李梦舟也不再只站在原地。 有剑光搅动着云层。 云层跟随着李梦舟的脚步而发生着变化。 亮眼的剑光在云层里闪耀。 忽有一道剑气自云层里坠落。 紧跟着便是一道又一道的剑气。 那是离宫剑院剑技神通《离剑经》里的第二剑——照空流云。 但由剑仙斩击出来的照空流云与往常大不相同。 在一瞬间,山野就被一道又一道剑气毁坏的不成样子。秦承懿身影很是狼狈地左挪右闪。 但仍是避不开被剑气刺中的情况。 他咬牙强撑着,想尽办法的靠近李梦舟。 沿途洒满了他身上迸溅出的鲜血。 剑气自云层坠落的速度实在太快。 而秦承懿躲避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但不知为何,滚动着的云层里忽然没了剑气。 秦承懿来不及细想,他得把握住任何一个机会。 在那一瞬间,他铆足了劲,速度暴涨,只要站在李梦舟身前三尺之地,他就能将其气海灵元直接掠夺过来,虽然掠夺气海灵元需要时间,他不可能做到把李梦舟的气海灵元掠夺一空,但哪怕只是掠夺一点,也能让他实力大增。 毕竟李梦舟现在是剑仙。 他若真能把李梦舟的气海灵元掠夺一空,甚至只需掠夺大半,便有望直接跨入玄命境界。 望着眨眼便迫近地秦承懿,李梦舟神情很是平静。 他缓缓抬剑。 有秋风乍起。 在秦承懿触及三尺之地的瞬间,便又一次倒飞了出去。 而秦承懿的胸膛直接血肉模糊,此前便已塌陷下去,尚未复原,现在更是惨不忍睹。 李梦舟那一剑是《离剑经》里的第三剑——三尺秋水。 刚刚云层里忽然没了剑气,很明显是李梦舟故意的,故意给予秦承懿靠近他的机会。 然后再给他致痛一击。 抛洒着鲜血摔倒在百米开外的秦承懿,终是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也看出了李梦舟的意思。 心下冒出些绝望,但又被他强行压制。 他得靠近李梦舟三尺之地。 而剑修在三尺之间偏偏是极为可怕的。 哪怕不管在何种距离,李梦舟的剑对他而言,都很可怕,但想要接近到三尺之地显然更是难如登天。 李梦舟故意让他接近,再让他失败,无疑是在羞辱。 但秦承懿毕竟是秦承懿。 他的心境只是稍微起了点波澜,便很快恢复平静。 “这种局面想来很难有第二种结果,你的报复心过剩,那很不好。” 李梦舟微微挑眉,说道:“你这么快就认命了?” 秦承懿轻笑着说道:“我从来不信命,也不会认命,我的未来只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但在它不受掌控的时候,我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弥补,那倒是真的让人挺无奈的。” 李梦舟说道:“说来说去,你最终得到的东西微乎其微,甚至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很多,你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错误,这个世间属于每个人,但也不属于任何人,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国度的王爷,你显然不可能失败,终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你是姜国的王爷,你争战的是整个人间。” 秦承懿感慨道:“人间的战场确实太大,有所图谋的不止我一个,世间更是有数不清比我更强大的人,理想与现实总归是有很大出入的。” 李梦舟默然不语。 秦承懿看着他说道:“你初到琅琊城便是为杀我而来,而在我察觉到你的问题时,其实便想直接杀掉你,但有薛忘忧和江听雨护着,那里又是姜国都城,我不能因杀你而坏了我的谋划。” “现在想来,就算明知道你以后会是剑仙,在那个时候我恐怕还是没办法杀你,毕竟要杀死那时候的你虽然很简单,可我也会直接暴露出来,便也很难活到现在。” “所以那时候我只能以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用其他方式杀你,但要在都城里面,处处掣肘的情况下,那本身就是很无解的题。” 秦承懿沉默片刻,认真说道:“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在当年,若秦承懿不顾一切要杀李梦舟,当然是能做到的,但那个时候的他图谋甚大,与之相比,李梦舟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他就算再能谋算,也算不到未来那么久的事情。 去想早知道李梦舟会在以后成为剑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世间不存在如果。 他不信命,但命运又一直都在身边。 虽然嘴里说着是命中注定,但其实那更像是一种自我讽刺。 他曾经想着坐在姜国那个位置,能够带领着姜国站在世间之巅,成为人间最大甚至唯一的帝王,可在他真的走在这条路上时,又觉得异常的累。 现在的他到底还是不是曾经的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反而想着,若是当年没有跟北燕道宫合作,帮他们潜入姜国境内,毁掉不二洞,那么他跟李梦舟或许也很难有交集,他依旧可以继续自己的谋划,而且前面不会有李梦舟挡路。 事实证明,他跟北燕道宫合作得到的好处,真的不算多大。 他那时只是想要更多的力量。 实际上跟北燕道宫都是在互相利用。 秦承懿轻舒一口气。 他反复握紧手里的刀。 抬眸看着李梦舟,说道:“能死在剑仙手里,也不枉从世上走一遭,而若能把剑仙杀死,那我就赚大了。” 李梦舟看着气势有了很大变化的秦承懿,竟也打心底有些佩服他。 他佩服的是秦承懿的态度,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秦承懿都能冷静应对,哪怕面对死亡,也没有半点惧怕,反而很是洒脱。 他没有再继续折辱秦承懿的想法。 于是真正认真地拔剑。 秦承懿站在高处。 他很狼狈。 模样凄惨。 但他的气度极高。 心也比天高。 他全神贯注,看着拔剑的李梦舟。 那一剑相当精妙。 剑鸣声穿荡在山野里,逐渐高昂。 他举刀砍落。 被一剑斩飞。 然后又再度爬起。 他抹掉嘴角的血迹,疾奔而出。 李梦舟也朝着他在的方向冲去。 一把刀和一把剑,狠狠相撞。 紧跟着是反复相撞。 撞击声不绝于耳。 火花迸溅。 那是精彩绝伦的纯粹招式的比拼。 让得观看者的那些枯禅修士们竟有些沸腾的感觉。 看着拼命而战的秦承懿。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样一种想法。 似乎至少在这一刻,秦承懿看着没那么可恨。 不再有任何谋算,只是纯粹要打一场。 秦承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出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每一次撞击发出的嗡嗡巨响,遮盖了世间里其他所有的声音。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把剑(上) 秦承懿在喷着血。 但他在咧嘴笑着。 李梦舟的神情很平静,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轻描淡写,将得秦承懿的攻势一一拦截。 但呈现出来的整体战斗画面却相当激烈。 空气被撕扯着,嗡鸣声大作。 秦承懿的脸色愈加苍白。 他每一次挥刀却都苍劲有力。 渐渐地有黑雾从秦承懿身上蒸腾而起。 仿若蛇一般缠绕着,四处横流,将得两人身影都卷在其中。 秦承懿的动作大开大合,每一刀都掀起飓风。 李梦舟周身有剑意弥散,将得黑雾丝丝缕缕切割而出,那些剑意无需他的催动,更像是自主在行动。 秦承懿还是很强的。 若非晋入剑仙之境。 李梦舟并非他的对手。 相比在天弃荒原那一战,秦承懿的强大早已不能相提并论。 但李梦舟对比当时的强大更是不可想象的。 嘭嘭嘭地闷响回荡在天地间。 秦承懿的模样也越来越不堪。 但他的神情却那样平静,甚至有着一些兴奋。 他更擅长的是谋算,能够全身心的投入一场战斗,不顾生死,那对他始终压抑着的情绪来说,无疑是极致的释放。 秦承懿的拳头怼在了李梦舟脸上。 而李梦舟只是微微侧头,便反手一拳把秦承懿捶飞。 但秦承懿身影落地的瞬间,脚下一跺,再度疾掠而来,被其挥舞地虎虎生风的长刀照着李梦舟脑袋就猛砸了下来。 李梦舟手里的剑斜着刺出。 点在那把刀刃上。 咯嘣一声脆响。 那把刀便断裂开来。 秦承懿脚下踉跄地同时,整个人也朝着李梦舟扑去,双拳并起,嘭地一声轰击在李梦舟胸膛上。 李梦舟左脚后撤一步,紧跟着又抬起,狠狠踹出。 直接把秦承懿踹飞出去数百米远。 他右手扬起,剑意如虹。 硕大的剑影自天而降,斩击在秦承懿身上,又将他推出去数百米。 近千米的沟壑呈现在眼前。 散发着炽热地浊气。 “结束吧。” 李梦舟持剑往前走着。 三百丈的距离,被他几步便走了过去。 秦承懿躺在地上咳着血。 他抬着很是沉重地眼皮,斜视着站在近前的李梦舟。 嘴巴微微张开,又是更多血涌了出来。 他用双臂撑着身躯,缓缓坐起。 靠在那沟壑尽头堆积地土堆上。 “倒也算痛快。” 秦承懿咧嘴笑着。 李梦舟就站在他能够掠夺气海灵元的范围边缘,就只是正好差那么一点,只要秦承懿能往前挪动半步,他就可以掠夺到李梦舟的气海灵元,但很可惜,他稍微尝试了一下,就算是那半步距离他也挪不过去。 “到这个时候,你还是没有放弃啊,有时候对你也不得不服气,你真的做了不少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恐怕就连观主曾经杀死荒原魔主的意志那么多次,但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损耗荒原魔主的意志,唯独你直接吞掉荒原魔主的一缕意志,是真真正正让得那缕意志消散。”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荒原魔主所谓的意志不死不灭,也只是一种说法,他的意志并非不死不灭,只是前人没有找到正确杀死他的办法。” 秦承懿笑着说道:“难不成你要把荒原魔主整个意志都给吃掉?” 李梦舟说道:“我没你那么疯狂,区区一缕意志跟他整个意志相比,实在小巫见大巫,我可没有自信能够吞掉他整个意志而不会有半点影响。” 秦承懿说道:“那倒是很可惜。” 短暂歇息了会儿,秦承懿慢悠悠从地上站起身。 他注视着眼前的李梦舟,说道:“你给我时间恢复体力,就不怕我只要稍微往前挪动一下脚步,你的气海灵元就属于我了?” 李梦舟平静说道:“在你掠夺我气海灵元的瞬间,我就能直接杀了你,何况你刚刚起身时就有机会往前挪动,是你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什么都没做。” 秦承懿说道:“我输得很彻底。” 他往前迈步,继续说道:“但只要还有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抬起的脚刚刚落下。 忽有一把飞剑疾掠而至。 贯穿了秦承懿的胸膛。 携裹着迸溅的血花,那把飞剑呈现在李梦舟眼睛里,他伸出两根手指,将其稳稳夹住。 李梦舟眉头紧皱。 侧目望去。 在另一侧,正有坐着轮椅的男子缓缓而来。 飞剑震颤着从李梦舟两指间挣脱,回到了澹台无病手里。 秦承懿大口喷着血,面露痛苦之色,跪倒在地。 初雪姑娘和叶桑榆及那些枯禅修士都精神微震,看着突然出现的澹台无病,刚刚那把飞剑是要杀死秦承懿,但目标也在对准就站在秦承懿面前的李梦舟。 秦承懿跪在地上,半趴着,他侧头看向坐在轮椅上慢慢临近的澹台无病,“澹台璟当年只是为我做过一件事情,其实就算没有澹台璟,也能有别人来做,但只因他帮我做过一件事,我便给了他坐在御史中丞位置上的机会。” “自那之后,我便慢慢将这个人遗忘掉了,直到他死在珈蓝寺外,我才重新记起他。” “他当年帮我做得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但我却让他坐在了御史台第二把交椅上,我对他的恩惠,是他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没想到他的儿子,却用一把剑,狠狠回报了我。” 澹台无病冷眼看着秦承懿,沉声说道:“他的死,终归跟你有关系。” 秦承懿咧嘴笑道:“他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当年他在朝堂里摸爬滚打始终不得意,他的目的只是想再往上爬一爬,而我原本无需给他那个机会,因为那个机会谁都可以拥有,他最终死掉,也只是种因得果,你怪在我头上,又是何道理??” 澹台无病面色阴沉。 秦承懿又说道:“更何况,不管是我还是李梦舟都非真正害死澹台璟的人,出手杀死澹台璟的人是古诗嫣,她在燕国,不在姜国,也不在南禹,你连找仇人都找不对,看来你脑子的问题就算解决了,也依然是个蠢货。” 李梦舟想杀澹台璟,但他并没有来得及杀。 古诗嫣杀掉澹台璟,根本原因是要找寻韩一的下落,她只是机缘巧合得知澹台璟和当年不二洞覆灭有牵扯。 反而澹台璟的死,跟秦承懿的牵扯是最浅的。 虽然李梦舟找澹台璟是因秦承懿的缘故,但也正如秦承懿所言,那只是澹台璟为当年做出的选择必须要承受的代价,想要得到什么,总得要付出点什么,或许需要付出的时候来得会很晚,但澹台璟也得有那种觉悟。 归根结底,澹台璟的死,当然是跟他们三个人都有关,那是没有办法撇开的,但真正让澹台璟死掉这件事情,跟李梦舟和秦承懿都无关,也是事实。 澹台无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但你们总归脱不了干系,古诗嫣我会找到她,你们也得死!” 秦承懿直接瘫坐在地上,胸膛血流如注,疼痛感是无法言喻的,换作旁人就算不被疼死,也得失血过多而死,但秦承懿除了很虚弱外,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自愈的速度虽然慢,但也在治愈着。 他那惨白无血地脸上甚至依然挂着笑容。 “倒是很倔的小子。” 李梦舟默然不语。 澹台无病想杀他的心有多重,他自然很清楚。 就算当初古诗嫣没有杀掉澹台璟,他也会杀。 澹台无病找他复仇也无可厚非。 这件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 总不能让澹台无病再去找古诗嫣的麻烦。 想着之前有拜托江听雨帮忙找古诗嫣的下落,得知古诗嫣是从坻水郡去往了燕国方向,而当时是有宋一刀在追杀她,现在宋一刀也已经死了,按照秦承懿的说法,古诗嫣肯定是在燕国活得好好的。 就是不清楚古诗嫣在燕国是怎样的处境? 李梦舟凝视着澹台无病,说道:“你想帮澹台璟复仇无可厚非,但你是上官剑主的徒弟,萧知南的师弟,我本无意杀你,若你只想找我复仇,我自会奉陪,可若你要杀古诗嫣,我亦不能看着,所以你的选择很重要,你要杀我,我可以看在萧知南的面子上,让你暂时活着,你要杀古诗嫣的话,我就得直接杀掉你了。” 叶桑榆是清楚此前在姜国都城朝泗巷里,李梦舟和古诗嫣有很长一段时间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那不代表两个人之间便有什么,有感情是肯定的,但也肯定不是那种感情,她对李梦舟那番话没有什么意见。 或许看着李梦舟维护古诗嫣的样子,心里难免有点吃味,但她也并非不懂事的女孩子。 吃醋也是要看场合的。 她更加不会怀疑李梦舟什么。 澹台无病神情凝重地看向李梦舟。 虽然他只是刚刚来到这里,但有剑仙出世造成的天地异象是传遍了整个人间的,只要是修行者都能感知得到,那浩瀚磅礴到难以置信的强大剑意,是只有剑仙才能拥有的。 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李梦舟和初雪姑娘是剑修。 谁是那个新出世的剑仙是很明显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把剑(下) 澹台无病的确有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也许那会让他变得不理智。 但不会让他变成白痴。 可心里终究是会憋着一口气。 若只是因为对面站着剑仙,他就要屈服,那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虽然他本身就站不起来。 但只是相比双腿站不起来,他的心和手里的剑都得是笔直的。 虽然他完全可以先答应李梦舟,然后再反悔,可那却并非他所能允许的事情。 若脊梁骨都弯了,才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 就算敌人是剑仙,他也绝对不能退缩。 剑修的宁折不弯,其实并不是非得直来直去,那只是一种态度,该退还是要退,退的只是身子而已。 但澹台无病显然是半点都不想退。 那更像是一种执拗。 或者是心里拧不开的结。 当然也可以说是蠢。 自然也能说是坚定信念,宁死不屈。 明明是有其他更简单的法子,偏偏要去走最难的那条路,旁观者能懂,他自己也能懂,但做出的选择其实便是另一回事了。 萧知南曾简单劝过他。 初雪姑娘现在也站在李梦舟那边。 有时候懂是一回事,想不想做又是一回事。 澹台无病抬起手里的剑,说道:“这把剑是我从剑山拔出来的,是属于黄金时期某位大剑仙的本命剑,你就算晋入剑仙之境,你手里握着的剑也无法与我手里的剑相提并论。” 李梦舟大概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叹气道:“剑也只是剑而已,强大的剑自然能让人变得更强,但强大的人,就算手里捏着一根树枝,也依旧是强大的,你虽剑心通明,但你的强大却并不纯粹,你更多的只是把希望寄托在那把剑上。” 黄金时期大剑仙的本命剑。 当世剑仙的本命剑。 这两把剑本没有强弱之分,是因握着剑的人足够强大,于是剑也变得强大。 对于澹台无病而言,那把剑自然很强大,但他目前的境界跟那把剑并不匹配。 那把剑也就没有那么强大了。 李梦舟回忆着曾经在都城那座府邸里看到的画面,瘫坐在轮椅上痴傻地少年,满眼泪花哭泣的妇人。 失去丈夫的悲痛里,忍受着痴傻儿子狠狠地撕咬,母亲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剑仙的剑可斩世间敌,也能斩世间物。 可那不意味着就要纯粹地冷血。 眼前的问题是澹台无病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么他就得同澹台璟一般,为做出的选择承受可能要付出的代价。 澹台无病并没有错。 正如李梦舟要向秦承懿复仇一样。 他已经给了澹台无病机会。 ...... 残败不堪地山野里除了微微风声,便没有任何其他杂音。 初雪姑娘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登剑山时,是她和澹台无病一块,算是互帮互助的过程里才登上山顶,仇恨这种事情是很难劝说放弃的,也没有任何人有那个资格去劝。 偏偏澹台无病是要杀李梦舟。 那似乎是没有开始就注定是死亡的结果。 但澹台无病的眼神却很坚定。 如果错过这次,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 他虽是剑心通明,可他的境界距离剑仙之境尚且遥远,是很难追得上李梦舟的。 想要在成为剑仙之后,再向李梦舟复仇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懂,也能明白这一战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但在完全没有退路且没有希望的时候,他只有拼命而战。 两把剑在某一时刻相撞。 打破了山野间的寂静。 半空中燃起了一团炽热地火焰。 在顷刻间爆开。 火苗溅散,落在倾倒的树木上,枯叶枯草上,熊熊大火喷涌而上。 因战斗的破坏,直径数百米的范围显得荒寂,熊熊烈焰并没有朝外蔓延,只是暂时环绕着李梦舟和澹台无病。 火光将得两个人的脸也映照的很是明亮。 两把飞剑扯着火蛇反复撞击在一起。 澹台无病的脸憋得通红。 他只能驱策飞剑对敌,身体留在原地。 气海灵元和念力的消耗是很大的。 且两把剑撞击的力道也很猛,那更是加速了消耗。 李梦舟往前慢慢走着。 他伸手抓住倒飞回来的不二剑,甩出一串火星,目视着疾速朝他掠来的飞剑,轻轻抬剑,便将澹台无病的剑磕飞了出去。 澹台无病驱策飞剑,携裹着大团火焰,震荡向李梦舟。 李梦舟目不斜视,再次抬剑,在一瞬间便斩击出数十剑,将得来袭的火焰尽数崩散,同时也又一次把隐藏在火焰里的属于澹台无病的飞剑给斩飞。 在过程里,他的脚下没有半点停顿。 澹台无病咬紧牙关,召回飞剑,双臂高举,狠狠斩落! 一道强横的剑气以摧枯拉朽地姿态呈一条笔直的线,像是要把整座山野都劈作两半,汹涌澎湃地向着李梦舟的面门轰击过去。 李梦舟缓缓前行。 左手握拳,轻轻递出。 嘭地一声巨响。 那道极其强横的剑气竟是被他一拳轰碎! 澹台无病整张脸都被血色填满,两者的差距很可观的被展现出来。 但他仍是半点不想服输。 他睁着赤红地眼睛,宛如最凶猛的野兽,火焰在他周身流转,伴随着他身上催发出地气势,空气都被挤压着,一股股热浪弥散开来,他怒吼着再次斩出一剑。 嗤嗤嗤地火焰烘烤空气的声音,仿若卷起一条火龙,将得沿途一切都焚烧干净。 李梦舟眉毛微挑,出剑时,剑意凝聚,自剑尖喷发而出,犹如天降的银河,冲入火海里,将得烈火瞬息浇灭,蒸腾起浓郁白烟。 剑意在轰碎那条火龙的同时,去势不减。 澹台无病拼命斩击着剑,却根本无法阻止那道剑意的迫近。 他喉咙里发出闷吼声。 渐渐变得嘶哑。 那道剑意终是轰击在他身上。 轮椅顷刻间崩碎。 衣衫也如蝴蝶纷飞。 轰隆一声巨响。 以李梦舟身前开始,近百丈的范围被摧毁殆尽,遍地焦土。 浑身鲜血淋漓地澹台无病躺在焦土里。 挣扎着要坐起身,却又喷了口鲜血,再次重重倒下。 翻滚的烟尘和火焰将得他们身影遮蔽。 随着一道剑气翻卷而出。 范围里的火焰熄灭。 烟尘也涤荡开来。 显露出李梦舟的身影。 他从翻腾的烟雾里走出。 脚下轻轻一跺,较远范围里零星的火焰便被一股强风尽数吹灭,只留有缕缕白烟腾空而起。 仅是片刻,灼热之气消散,凉爽之意来袭。 但在此期间,秦承懿却已站在澹台无病的旁边。 他摁住澹台无病的肩膀,低头微笑道:“你便替你父亲好好回报我吧。” 澹台无病气海里的灵元疯狂涌出。 秦承懿身体伤势缓慢自愈的速度也在一瞬间成倍增涨。 见此一幕的李梦舟眉头轻皱,第一时间出剑。 剑意汹涌浩荡,携裹着轰鸣声,溅射而去! 秦承懿没有任何反应,他在拼尽全力掠夺着澹台无病的气海灵元。 但在那道剑意临近时,他终是无奈松手,但也顺势捡起了澹台无病那把剑,剑意轰击在剑身上,秦承懿的身影也被轰飞了出去。 李梦舟往前迈出一步。 便直接站到了澹台无病身旁。 低眸看了他一眼。 澹台无病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色彩,他虽然没有死,但似乎跟死了也没区别。 他的气海灵元并没有被完全掠夺走,但也近乎空了,且根基受损。 李梦舟再抬眸时。 秦承懿已经远遁而走。 他伸手朝着叶桑榆和初雪姑娘点了点手指,她们能领会其中意思,紧跟着李梦舟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初雪姑娘朝着澹台无病走去。 她的神情复杂。 ...... 呼呼地狂风附耳而过。 秦承懿在向前疾奔。 他从未像现在跑得这么快。 但身后剑鸣声大作。 任凭他跑得有多快,貌似都无法逃脱。 感知着那让人背脊发麻的寒意,秦承懿猛地拧身挥剑斩击。 但身后却空无一人。 在他呆愣住的瞬间。 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一道身影。 紧跟着头皮阵痛。 是李梦舟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接着脚掌狠狠跺地,甩动手臂,将得秦承懿直接抡飞。 空中还伴随着一撮随风飘荡的头发丝。 秦承懿重重摔在地上。 咳出一大滩血。 他急促喘着气,却仍乐呵呵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李梦舟,“我好像不管怎么做都难逃被你杀死的命运,也许这便是绝望吧,但很奇怪的是,我内心里并没有那种绝望的感觉,反而很畅快。” 李梦舟淡淡说道:“其实你很害怕,只是不想被我看出来罢了,我没兴趣撕掉你的脸皮,看你痛苦哀嚎甚至向我求饶的样子,也很没意思,我只会觉得画面很难看,且很吵而已。” 秦承懿的笑容有些僵在了脸上。 但他很快又再次笑道:“你觉得我会害怕?虽然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但更多的是因此而来的遗憾,害怕这种情绪,从来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他虽然依旧在笑,但笑容有很明显的勉强,他的笑容不再有那么惬意。 李梦舟也懒得揭穿他,他是真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反而因为这样,秦承懿的情绪似乎有些要崩的迹象。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而就在此时。 天空忽然变得暗沉。 有冰冷地寒意凭空出现。 紧跟着便是极其艰涩地声音传递在整个世间。 秦承懿愣了一下,他回眸看着某个方向。 “落青冥......” 那声音是属于落青冥的。 李梦舟眉头深锁。 那意味着荒原魔主可能已经逃脱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这次秦承懿是真正的在畅快大笑。 “真是好啊,观主貌似没能杀掉荒原魔主,届时整个人间都会被荒原魔主毁掉,如此一来,我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因为我也只是比你早死一会儿而已,我会尽可能放缓脚步,在深渊下面等着你!” 李梦舟凝视着狂笑不止的秦承懿。 落青冥的声音愈加嘹亮。 天际也愈加暗沉。 浓浓地黑雾漫卷而来。 似乎就连整个人间都感受到了恐惧,剧烈颤抖着。 秦承懿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朝李梦舟扑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荒原魔主 剑锋喷吐着磅礴地剑意,因黑雾席卷而至变得暗沉地天际都似乎骤然又明亮了几分。 那声剑鸣甚至盖过了落青冥的声音。 秦承懿前扑的身子凝滞一瞬。 继而缓缓跪倒在地。 他嘴巴里喷着血,身上也彻底被鲜血浸染。 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溅着血。 秦承懿低垂着脑袋,神情有些呆滞。 他自愈的速度依旧缓慢,只是在掠夺澹台无病的气海灵元时得以增涨,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而他现在的伤势是难以想象的,若自愈的速度跟不上他死亡的速度,结果自然就是很清晰的。 他能清楚感受到生命力快速的流逝,恢复生命力的力量却发展缓慢,渐渐地不再发展。 “曾经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你的手里,就这么死掉,难免心里很不甘心,哪怕表面装作多不在意,谁又能真的看破生死?尤其是在很多事情想做还没有去做的时候,我的一生本不该是这样。” “我和秦宣在小时候,感情其实很深,就算是长大后,我做错事情,他明明清楚,依然关怀着我,哪怕我很清楚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此时想想,又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我的初衷一直都是要让姜国变得更强大,我没有做到,那纵使很遗憾,可我从不后悔。” 在他的生命即将彻底消逝的时候,像是回光返照,他身影忽然拔地而起,再次扑向李梦舟。 而李梦舟也下意识抬剑,洞穿了秦承懿的胸膛。 他们就好像紧紧抱在一起。 秦承懿趴在李梦舟耳边,咧嘴笑道:“我掠夺到了你的气海灵元,我没有输......” 在那一瞬间掠夺到的气海灵元虽是加速了他伤势自愈的速度,但终究是迟了。 他的脸贴着李梦舟的身子慢慢滑倒,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色彩。 李梦舟低眸俯视着秦承懿。 他脸上没有表情。 眼睛里却流露着些什么。 沉默良久,他抬头望天。 黑雾早已再度漫卷而来。 但落青冥的声音也在不知觉中消失。 他很想知道天弃荒原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捡起地上那把澹台无病的本命剑,返身回去,让叶桑榆和初雪姑娘都继续留在枯禅行寺里,而他则独自准备走出南禹。 目的地,当然便是天弃荒原! ...... 环绕着南禹王朝的巨大阵术正在缓慢开启,但要彻底开启覆盖整座南禹王朝,仍需要很多时间,九皇子和花自来继续行走在南禹各境,北藏锋和北琳有鱼他们恢复伤势,暂时没有去理会宋璟一行人,而是借助寻踪香猎杀山外修士。 三师姐和徐北寒也都回到了天弃荒原。 除了天际倒悬的岩浆,早已不见落青冥的踪影。 而在深渊地底世界里,有沉闷地声响不时传出。 在那里早已站着皆然大师的身影。 三师姐和徐北寒来到皆然大师身旁,俯瞰着下方深渊里那漆黑的画面。 有极其彻骨地寒意从深渊里迸发出来。 大地颤动的越来越激烈。 在某处地面忽然鼓起。 紧跟着便炸裂开来。 有一道身影甭飞了出来。 徐北寒脚踏地面,腾空而起,将那人稳稳接住。 苏别离的脸色很是苍白。 被徐北寒搀扶着,望向站在对面的三师姐和皆然大师,沉声说道:“情况很糟糕!” 徐北寒问道:“观主没有毁掉荒原魔主的身体?” 苏别离说道:“荒原魔主的身体已经被老师毁掉了,但有更严重地问题出现。” 他在地底世界摸索前行,根本分不清时间的流逝,但他终是找到了观主,也看到了荒原魔主的身体。 然而在那里却有着更难以想象的画面。 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经挣脱天书白棋的束缚,下到了地底世界,他的身体虽然被毁了,可荒原魔主并没有因此变得脆弱,他的意志找到了更强的身体。 那是根本无法想象的身体! 深渊地底里有更沉闷地声响传出,荒原的地面开裂的更严重,寒意不断的迸发出来,竟在很快的速度里,地面开始结霜。 就像是被覆盖了一层雪。 地上是雪。 天上是岩浆。 那是何等奇诡地画面。 因天弃荒原的异动,唐闻柳和海棠山主、江听雨也都赶了过来。 紧跟着出现的是北藏锋和萧知南。 山外修士已经被很好的遏制,但他们能来到天弃荒原也已是极限,没办法再来更多人。 且要面对荒原魔主,来得人多也没什么用。 有黑气自深渊里冒出来。 然后是大面积的地面开裂,硕大的翅膀从地下拍飞出来,落青冥以极其强横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有黑气组成的落青冥身躯里有着剧烈的颤动,像是有什么人在那里打斗。 同一时间,在燕国雪山里。 司徒朝元凝望着天弃荒原,他暂时没有去凑热闹的打算,因为熊老师和韩一、古诗嫣他们来到了雪山。 “雪夜死了?” 韩一说道:“没错。” 司徒朝元说道:“不管我变得有多强,总得后继有人,雪夜一直都是最佳的人选,虽然后面我有的是时间重新再找一个,但我为培养雪夜,也是倾注了极大资源,就这么死掉,我很生气。” 韩一平静说道:“也许你真的看重雪夜,但雪夜其实已经背叛了你,他若一直待在朝雾城,甚至待在雪山里,我也没有机会杀他,就算找机会,也会相当麻烦,是燕国战败,姜国和西晋大军都入了燕境,他不想用自己的命护在你的身前。”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雪夜怎么可能会背叛我,就连他多次想要学《蚕灭卷》,我在领悟的过程里,都抽空教给他,他又怎么能背叛我?” 熊老师笑呵呵说道:“你是这么想,但雪夜可没有这么想,虽然你是在领悟的过程里不想中断,也肯定不愿意被旁人打扰,可在雪夜的想法里,是你根本不想教给他,他是靠自己才让你勉强教给他的,那家伙或许资质颇高,但你也只是他的老师而已,他连自己亲爹的生死都不在意,又怎会在乎你?” 司徒朝元没有说话。 雪夜到底有没有背叛他,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或许应该气愤,但又觉得很没必要。 毕竟错失机会的人是雪夜。 轻轻吐出口气,司徒朝元淡淡说道:“我没有特意去找你们,而你们却自己跑来送死,我实在很难搞懂你们在想什么。” 韩一握紧扶摇剑,说道:“我的想法从未变过,从一开始便只想着要毁掉你们道宫,而现在道宫的确算是毁了,但你还活着。” 司徒朝元轻笑着摇头,说道:“我已领悟第二篇章,境界更是难以跨越的鸿沟,你拿什么杀我?年轻人为何总是不愿去想现实的问题,仇恨真的就那么重要?好好活着难道就不好吗?” 韩一说道:“活着当然很好,但只有杀掉你,我才能活得开心。” 司徒朝元点点头,“也算是个理。” “人都说年纪越大,越是不想死,而年轻人都无畏死亡,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无畏呢?在我想来,那只是他们太年轻,就算看见过很多生死,自以为很清楚,可真的到死的那一刻,又会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人都是在欺骗自己中以为变得强大,其实脆弱不堪。” “当然,这里面也有真的看破生死的,自然能做到无畏死亡,也许你便是其中之一吧。” 司徒朝元说道:“我自会尊重你的选择,让你好好的死。” 熊老师的表情是有些沉重的。 司徒朝元领悟《蚕灭卷》第二篇章变得更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而韩一能够在极短时间里入了太玄门槛,也是彰显着他资质和悟性都极高,但那是很难弥补双方的巨大差距的。 在那段时间里熊老师也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给韩一指点迷津,但这一战的结果他并不看好。 为何没有阻止韩一,甚至也亲自跟过来,就连熊老师都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但人生一世,难免会做几件蠢事。 否则那人生也就变得不完整了。 韩一的资质是极高的,否则也不会被李道陵看重,成为了开山大弟子。 而自不二洞覆灭后,其实韩一的修行基本是停滞不前的,进境相当缓慢,是他根本没怎么修行,也是心境上的某种压抑导致,若能厚积薄发,韩一无疑能够变得更强。 就算是要做蠢事。 那也是有提前做准备的事情。 天地间气运的复苏已经越来越强盛,很快就会达到极致。 而本就处在瓶颈的修士很容易在这个时候因某个点,甚至是莫名其妙就能破境。 届时,整个人间的修士,境界都会整体拔高一个层面。 那绝对是天下修士最大的盛宴! 也是世间新的黄金时代! 这个节点出现的极其巧合,又好像是上天的刻意。 在荒原魔主脱困的时候。 在司徒朝元终于领悟第二篇章的时候。 在整个世间即将面临最大劫难的时候。 福运突然降临了。 但这种福运也会降临在荒原魔主和司徒朝元的身上。 能够第一时间最大体会到福运的只有那些处在瓶颈破而不破阶段的修士,像李梦舟刚刚晋入剑仙之境,就没有机会再次体会到破境的福运。 而很幸运的是,熊老师和韩一都已经在瓶颈期停滞很久了。 他们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回到雪山,绝不只是纯粹跑来白白送死的。 天空的颜色是缤纷的,气运的复苏尚且没有达到最高点,但它已经存在了。 ...... 落青冥在天弃荒原半空中张牙舞爪。 倒悬的岩浆滚动着,有濒临崩落的迹象。 而荒原外的天空又是色彩缤纷的。 荒原里地面从结霜到结冰,交相辉映,呈现出世间最瑰丽的画面。 在落青冥身躯的黑气剧烈翻卷中,显露出了观主的身影。 他有些狼狈。 落青冥的身躯再被撕裂。 是另一道身影出现。 他俯瞰着大地,抬掌对着观主。 嘭地一声巨响。 已结冰的大地尽数崩碎。 而观主的身子也直坠而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大意了,没有闪 倒悬的岩浆彻底崩碎,朝着地面倾注而下。 三师姐他们纷纷逃离。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观主的身影坠落,再次砸入深渊里。 悬浮在半空的那道身影,背后有着张牙舞爪的落青冥,双翼张开,似要把整个荒原遮盖。 那简直就是一尊魔神!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眼眸里一片淡漠。 发丝随风轻扬着。 他的右手再次抬起。 深渊的洞口瞬间扩张,冰块和地面皆化作齑粉,轰隆隆地剧烈震动里,直径数百丈的巨大深渊呈现出来。 紫色雷电在深渊里纵横交错,噼啪作响。 哪怕距离尚远,三师姐他们也被强横的气息给再次掀飞出去。 唐闻柳感受着那难以置信的压迫力,憋红了脸,提起白鹿刀,怒吼着向天上斩击。 海棠山主和江听雨也纷纷暴起气焰,施展出自己最强的手段。 但那气势磅礴的力量轰击过去,却被荒原魔主随手拍散。 他依旧凝视着深渊,根本没有理会唐闻柳等人。 在那深渊里面渐渐升起一道身影。 是观主! 他披头散发,衣袍也是残破不堪。 那是有史以来观主最狼狈的样子。 他缓缓落回地上,抬眸看着荒原魔主,轻声说道:“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你一直以来担忧的都不是身体被毁掉,而是荒原里你身体所在的地底深渊下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你最害怕的是我发现那里,并且将之毁掉。” 荒原魔主淡淡说道:“我的身体当然很重要,但若是相比起来,那也只是一个身体而已,最能承载我意志的当然只有我自己的身体,可凡事总有例外,被困在荒原的镇魔屏障里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准备着,能够让我的意志完美和那具身体融合。” “现在的我,才是真正重新回归,以更高的姿态降临在这人世间!” “除我的身体外,正如我意志降临在李梦舟身上,他有自己的意志,排斥的现象很强烈,但有一具身体,他没有意志,且是世间最完美的身体,配合我最完美的意志,就会变成最完美的整体!” 没有意志的最完美的躯体?! 皆然大师眉头紧蹙。 她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存在,世间又怎会有那样的身体? 没有意志的情况只有那个人死了,只留下一具尸体。 但谁又能配得上最完美的身体? 世间又哪有什么完美? 唐闻柳和海棠山主他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在深渊世界窥见冰山一角的苏别离神情无比凝重。 世间到底存不存在完美,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但如果要说最接近完美的,除了那个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苏别离从来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看到他! 世间里诞生的第一位修行者! 藏在深渊地底世界里的那具身体,便是那位人世间无尽岁月里出现的第一位修行者! 谁又能想得到,他的身体居然存在至今,真正做到不朽。 那的确能堪得上最完美的身体。 天下修士各派系的起源都来自于那世间第一位修行者。 或许没有几人真正清楚那人是谁。 但那个人的烙印是刻在所有修行者心里的。 荒原魔主当年得到的所谓机缘,那掠夺之法也只是幌子罢了,更准确地说只是他得到的机缘里的一部分,他最大的奇遇,便是找到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 于是他才是山外之主,而不是山外修士里的一个。 就算山外是他发展出来的,但掠夺之法每一个山外修士都会修习,总会有比荒原魔主更强大的存在,而荒原魔主能够稳住自己的地位,从来不只是因为他是建立山外的人。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能够存放至今,完好无损,自然不单单只是一具身体,那具身体里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有了苏别离的解答,场间的人都很震惊地看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不管是在哪个辈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都是自修行开始便伴随着他们,属于传说中的老祖级人物,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有机会跟那位老祖同属一个时代,谁又没有想过能够生于那个时代,修行者创世的时代! 甚至有人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居然真的能够亲眼见到世间第一位修行者!? 荒原魔主的意志能够让得那位老祖的尸体复生,那是根本很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们如何震惊不谈,观主此时再次开口说道:“你有本事让这具身体承载你的意志,但也不意味着你能完美使用这具身体,我心里的确也很震惊,大意了,没有闪,现在该轮到我反击了。” 哪怕面对着荒原魔主的意志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平静下来的观主也没有半点惧意,或者有其他情绪是在所难免的,但他更多的情绪其实是兴奋。 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少再有这种兴奋的感觉。 能够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打一场,那本身就是很天方夜谭且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然那只是一具身体,并非真正的世间第一位修行者。 但那是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乃是不争的事实。 荒原魔主俯视着观主,其实观主那番猜测也算是事实,但荒原魔主的计划尚且没有到最后一步,他在等待着天地气运的复苏达到致高点,在那一瞬间,他便可借着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配合掠夺之法,将得天地气运掠夺过来。 让得他的意志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达到最完美的契合度。 虽然过程里不可能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荒原魔主也不会傻傻的把这件事情讲出来。 在他的计划没有彻底完成前,观主都是他在人世间最大的对手。 他可没有傲慢到因为一开始伤到观主,就能完全不把观主放在眼里。 观主真正的力量尚且没有发挥出来。 “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但谁又让我们生在同一个时代呢,想要成为天下第一自然没有那么简单,但你百年来却一直都是第一,从未被超越过,你的第一是以打败我而彻底奠定的,这场宿怨也该了结了。” 观主在荡魔时期以前便开始修行,也可以算是经历了三个时期,他是目前活得时间最长的人,但这三个时期其实并没有那么漫长,加起来也只是几百年而已。 就算是在玄命境界里也没有办法做到长生,甚至活过两百年的界限,但观主其实已经超过了修行者能活到的极限,甚至他的寿元尚且没有要终止的迹象。 是因为观主的境界,已经不简简单单是能够以玄命境来统称的,哪怕在历史岁月里都证明着玄命已经是最高的境界,但玄命之上没有名称,也不能肯定就真的再也没有境界。 境界也只是前人定义的,因为没有人达到更高的层面,玄命之上的境界自然便是无的,但不能说它不存在。 荒原魔主在任何时候都不敢小觑观主。 在这当今世上,经历三个时期的,也许便只剩下观主和荒原魔主以及司徒朝元三个人了。 落青冥在咆哮着,释放着无尽的威压。 观主伸手,苏别离的扶摇剑便飞到了他的面前,接着直接向着落青冥斩去。 被黑气填满的天际划出了一道无法测量距离的裂口,像是把整片天都划成了两半,但也只是片刻的时间,落青冥的身躯再次重组,并俯冲而下。 那是真正的落青冥,跟此前降临过的落青冥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甚至就连荡魔时期的落青冥都要比之逊色不少。 观主抬剑再斩。 天穹光芒大盛。 落青冥凄厉地嚎叫声回荡在整个人间。 散开的黑气搅动着云层,电光呼啸,噼啪作响,阵阵雷鸣响彻云霄。 荒原魔主忽然冲向观主。 以手为剑,同扶摇剑相遇,狠狠相撞。 金铁交鸣的声音极为刺耳。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显然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度,千万年不朽的身体,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毁掉的。 皆然大师他们都想助观主一臂之力。 哪怕双方之间的差距尤为庞大。 但他们至少要牵制住落青冥。 徐北寒拔剑出鞘,天际映照着紫辉,剑阁最强大的剑技被其发挥到极致。 三师姐身影腾空而起,高举流苏剑,也斩出了离宫剑院最强大的剑技。 北藏锋和萧知南也不甘落后,携裹着浩然气的碎星和惊鸿剑意都毫无保留地朝着落青冥斩去。 唐闻柳和海棠山主、江听雨在同一时间出手。 而皆然大师也施展出莲花化劫之法,意图把落青冥困住。 苏别离此时手里虽无剑,但他双手合并,借助天书之力,硕大的剑影直接撕裂空间。 合加起来的强悍力量轰击出去,与落青冥分庭抗礼,震动着整个人世间。 他们都在咬牙强撑着,落青冥的反击很快就让他们处在下风。 甚至在极短的时间要把他们压垮。 在他们之中也只有皆然大师一位玄命境的强者,尽管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和落青冥抗衡。 但他们都没有半点退却,拼命催动着气海灵元。 而就在他们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遥远的天际划过一道剑光,出其不意的斩击在落青冥身上,直接将其撕成碎片,黑气漫天洒落。 极其耀眼盛大的剑光冲散了黑雾。 伴随剑光而至的便是当世新晋也是唯一的剑仙,李梦舟。 他看着落青冥再次复生,便又是一剑斩击了过去。 在复生过程里的落青冥瞬息崩散。 他没有办法杀死落青冥,却能阻止落青冥复生。 “没想到我们之中第一个成剑仙的却是他。” 同为剑修的苏别离和徐北寒说不上心情多复杂,他们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天地气运的复苏很快就会到达临界点,他们都只是卡在门槛上,只要机遇到了,他们就能一念成剑仙。 而萧知南看着半空中挥剑斩击着落青冥的那道身影,她想着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很废柴的家伙,却表现出很强的悟性,能够直接在桃花源观剑破境,那些画面仿若就在昨日,现在他却已经是剑仙。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惊世之战(一) 历代剑仙都是先以剑心通明而再证道剑仙。 李梦舟算是唯一特殊的。 他没有剑心通明,而是借助《蚕灭卷》第三篇章强行晋入剑仙之境。 他的剑道并不纯粹,却很强大。 落青冥的嘶吼声很响亮。 每每身躯重组时都被李梦舟一剑劈碎。 但落青冥的每次重组,不管重组多少次都是没有半点损耗的,那一切都源于荒原魔主意志的强弱。 李梦舟当然不可能一直这样牵制着落青冥。 只要荒原魔主没有死掉,他的意志没有消亡,落青冥便永远不会死。 似是跟李梦舟心意相通,萧知南掠空而起,在一瞬间便斩出数百剑,形成一张巨大的剑网,意图把落青冥裹住。 虽然李梦舟已经是剑仙,可面对杀不死的落青冥,他要做的自然就不是杀死,而是把落青冥困住,但他独自的力量尚且不够。 徐北寒有所领悟,也立即朝着天上斩击。 接着是三师姐和北藏锋出剑。 半空中的剑网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厚实。 他们手里的剑也直接飞了出去。 剑网里有虚也得有实。 想要纯粹以力量跟落青冥抗衡,显然是很不现实的事情,而有李梦舟遏制住落青冥的重生,结合他们所有人的力量,便能把落青冥困住,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唐闻柳和海棠山主、江听雨他们也都将自身的力量迸发出去。 再有皆然大师的莲花化劫之法形成坚实屏障。 李梦舟斩出最后一剑。 在落青冥再次重生之前,剑网成型,封锁的密不透风,落青冥咆哮着试图挣脱,而萧知南他们则咬牙支撑着。 李梦舟脱身而出,看着他们说道:“尽可能坚持更多的时间。” 他提剑朝着观主和荒原魔主战斗的位置掠了出去。 他虽是晋入剑仙之境,哪怕有实力紧逼玄命境巅峰,但他的真实境界毕竟只有玄命下境,想要跟荒原魔主抗衡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若能跟观主联手,战局是有机会反转的。 观主和荒原魔主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战斗着。 他们的拳头撞击在一起,便震荡着整个天地。 那一拳迸出的气浪,能把天直接轰出一个窟窿。 他们的脚掌砸落,地上便大面积崩碎。 举手投足的攻势都好似有要把整个天地都毁掉的迹象。 南禹西境的黑火山群喷发。 九皇子和花自来正在此处。 他们目睹着黑火山群喷发的景象,但随着金灿灿的光芒呈现,喷涌的岩浆尽数被拦截。 “时间已经不够了,能笼罩整个南禹的大阵也只是能够抵挡观主和荒原魔主战斗的余波,但他们的战斗超乎想象的激烈,整个世间都有可能遭殃,没想到南禹真的可能会成为最后的净土。” 九皇子沉声说道:“我没有本事救整个世间,我只能护住我的子民,若可能的话,麻烦花神将尽量把姜国边境的百姓都送到南禹来,那场战斗没那么快结束,若有希望,也麻烦花神将派人通知相近南禹的王朝,能救多少人便救多少人吧。” 无念大师曾说过,只要九皇子在南禹,南禹就不会灭亡,那似乎也从侧面印证着,其他王朝是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毁掉的。 也许就是现在。 但过去没有办法改变,未来是有机会改变的。 九皇子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未来。 ...... 此刻已是清晨,本该有朝阳光辉洒照大地,但却见不到半点光明。 唯一存在光的地方便是天弃荒原。 而那些光的存在,是战斗的体现。 李梦舟抬剑朝着荒原魔主斩落。 荒原魔主仅是扫了一眼,在对抗着观主的同时,左掌猛地推了出去,那道轰击而来的剑意直接崩碎。 李梦舟只觉胸口一阵慌闷,气血翻涌,就似被困在封闭而狭窄的黑屋里好几年,那种压抑和喘不过来气的感觉竟让得他萌生死意。 但随着一声嘹亮的剑鸣,李梦舟猛地回神,喷出一口血的同时,也剧烈呼吸着空气,将得那种压抑的感觉从心境里驱逐。 他回想着《蚕灭卷》第三篇章,第三篇章跟前两篇章是完全不同的,他获得的并非是什么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悟,乃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道。 虽然有悟到,却没有悟清,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在回忆第三篇章的时候,他的心境逐渐变得平稳,呼吸声也没有那么剧烈,就像是突然睡着了一般,整个人变得很安静。 他抬眼看向激战的观主和荒原魔主,那迎面扑来的强烈气浪,刮得他脸庞生疼。 观主狠狠一拳将荒原魔主捶入深渊地底,岩浆向上喷涌着。 而伴随着岩浆喷涌到最高点,荒原魔主的身影突然冲了出来,就好似炮弹一样,从岩浆里喷发了出来,眨眼便临近观主眼前,同样一拳轰出,观主的身影直入天际。 那是拳拳到肉的最原始最激烈的搏斗。 很难想象是世间最强大的两个人之间的战斗。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哪怕是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举手投足都能崩坏天地,呈现出来的画面也是最绚烂,最惨烈的。 看着那副画面,李梦舟是有些震惊无语的。 空气里微小的根本看不到的尘埃似乎也在撞击着。 那些被崩碎的石块也在大地剧烈颤动里相互撞击,继而碰撞成齑粉。 在最原始的战斗里自然也有极其强大的神通呈现。 观主手持扶摇剑,剑指苍穹。 黑雾涤散。 云层翻滚。 那就像是一条湍急地天河,一场强烈地暴风雨骤然降临! 暴雨接触滚烫岩浆,蒸腾起浓郁白烟,黑暗没有被光明驱散,但却被白色覆盖。 那是黑与白最分明的对抗。 白雾将得整个荒原都笼罩起来,那对于在场的人而言也只是一种氛围,就算白雾很浓,也不影响他们的视线。 但对荒原魔主而言是稍有不同的,浓郁地白雾里隐藏着很强的气机,危险无处不在,他身上当即便爆出了一团黑气,将得周身白雾挤压出去。 他便成了白色荒原里唯一的黑色。 白雾不间断撞击着那抹黑色,嗡嗡地闷响让人心脏发紧。 白雾就像是一片片锋利的刀刃,切割着那抹黑色,更像是要把整个天都切成碎片。 观主悬浮在白雾里,微闭着眼睛。 他手里的扶摇剑轻抬,有莫名气息凝聚,随着他手腕轻抖,便有一道剑气忽然掠出。 那道剑气被白雾包裹着,瞬间撞入那抹黑色里。 咔哧咔哧仿若铁器摩擦的声响传出,且声音越来越强烈。 而那抹黑色也随着声音在缩减。 荒原魔主的脸上满是凝重。 幸好他没敢小觑观主,否则就算他得到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也有可能败给观主。 他的意志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融合的并不完美。 他的消耗其实是很大的,也意味着他并不能持久。 最终他的意志会被迫脱离出来。 刚开始他尚且能跟观主打得你来我往,甚至能够隐隐压其一头,按理来说,在战斗的过程里,荒原魔主的意志应该会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契合度磨合得更高,但情况是恰恰相反的,他渐渐已经开始被观主压着打了。 他现在要等着天地气运复苏到达临界点,而在那之前,他只能强撑着,别无他法。 好在观主虽强,他现在的力量也能与其抗衡。 只是稍微有些吃力罢了。 观主虽然不是剑修,也不是剑仙,但他斩出的那一剑,绝对更胜剑仙,起码不管是王乘月还是孤山客都不能跟观主相提并论。 若要比剑,恐怕也只有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才能轻易赢过观主,而后世的剑仙,没有人能打得过观主。 那黄金时期的三十三位剑仙虽然都是玄命境巅峰的强者,但根据情况能够很明显看出来,处在前列的那些剑仙,绝对是已经打破了玄命境极限的存在,否则哪有本事跟整个世间修士为敌,甚至直接抹除掉天地气运。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强大更是毋庸置疑的,那已经不能用境界来描述,荒原魔主想要发挥出这具身体里蕴含的强大力量,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 甚至是有些天方夜谭。 荒原魔主也不敢奢望,他只需要做到能够让意志跟其身体完美契合,在这个世间便不会再有对手。 面对观主从白雾里刺出的一剑,他俨然有些快撑不住。 但也没有半点退却。 他感知着自己意志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的联系,意图迸发出更多的力量。 那对他的意志而言,会是很沉重地打击,但他觉得自己能撑得住。 黑气也因此变得更浓郁,甚至隐隐有要把那道剑气再挤压出去的迹象。 此时李梦舟挥手驱散周身的白雾,高举手中的剑,他的眼眸冷冽,双臂肌肉绷紧,浩荡的剑意凝聚,震荡着白雾翻卷,宛如一条条白龙在电闪雷鸣的云层里穿梭。 微小的剑气激射出来,撕扯着白雾,咔啪作响。 尘埃在半空中撞击着,一两粒小尘埃相撞,那自是不见丝毫波澜的,但若是卷起暴风,无尽尘埃撞击在一块,便是惊天动地的。 在纯白色的雾气里忽然呈现出一道绚烂的剑光,伴随着阵阵轰鸣声,直接贯穿整个天际,使得光明在那一刻达到最盛! 荒原魔主心生警惕! 注视着李梦舟斩出那一剑。 但有观主的牵制,他根本无法脱身。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道剑光临近。 轰隆隆! 剧烈地响动好似整个天穹都塌陷下来。 在那耀眼的剑光里。 白雾里的一抹黑色显得极为弱小。 轰轰地震荡声连绵不绝。 荒原魔主喉咙里发出怒吼。 黑气在那一瞬间暴涨。 但有观主和李梦舟两把剑在,在暴涨地黑气顷刻间便崩散。 荒原魔主如遭重击。 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身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朝着下方坠落。 拉扯出一串白雾和黑气纠缠地雾线,重重砸入深渊里。 隆隆地雷鸣声响彻天际。 电光在深渊上空纵横交错,滚烫的岩浆翻滚着,整个天色忽明忽暗。 那是极其压抑地氛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世之战(二) 暗沉地黑幕里,一道道电光忽现。 强撑着锁住落青冥的唐闻柳他们也都在时刻关注着那场战斗,虽然荒原魔主被打入深渊,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欣喜,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荒原魔主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果不其然。 岩浆鼓荡着,一颗颗气泡迸出炸开,荒原魔主的身影忽然腾空而起,岩浆自他身上滴落,竟是未伤他分毫。 他身影落在地面,抖落着身上的岩浆,衣裳像焦块一般黏在皮肤上。 那绝对算是对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最大的亵渎。 “我渐渐有感觉到疼了,那意味着我的意志跟这具身体的联系变得更强烈,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很好的事情。” 荒原魔主抬眸看着观主,轻声说道:“你虽然比以前强大了无数倍,但这世间的力量相比以前却脆弱了太多,等我掌控人间时,天下修士都将入玄命,他们将以山外的身份成为人间之主,那才是真正的修行盛世。” “而你们这些家伙都是自私自利的。” 所谓的天才享受着殊荣,将得资质低下的人踩在脚底,在这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本是最普遍的现象,而那种差距很多是天生便有的。 荒原魔主曾经也是个废柴,他极其厌恶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天才,他要打造真正绝对公平的世界。 那或许只是一种妄想,但如果天下修士都归于山外,修行者便不再有废柴和天才的区别,行走在相同的宽阔大道上,那的确会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山外需要掠夺气海灵元才能变强而长时间不掠夺就会变得衰弱的情况,荒原魔主以后也会想办法解决。 那得是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的道路。 他坚信自己肯定能做到。 所以挡在他面前的拦路石都得被清扫干净。 李梦舟持剑朝他冲了过来。 也许荒原魔主的梦想的确不能说是错误的,世间资质低的修士肯定都愿意生于那样的时代,但荒原魔主的想法绝对是极端的。 虽然新的时代来临,肯定意味着旧的时代泯灭,但归于山外便是放弃自我,变成行尸走肉,那是李梦舟绝对不愿意的。 剑光流转,向着荒原魔主劈落。 而荒原魔主手臂一挥,便将那道剑光崩碎。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李梦舟的衣领,将其狠狠拍在地上。 李梦舟回手斩击,把荒原魔主手臂格开的同时,扭转身形,腾空而起,立即拉开距离。 对于现在的荒原魔主而言,掠夺气海灵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不意味着他就不再动用这种手段,最起码能够让得对手的气海灵元减少,从而变得虚弱。 在激战的过程里,他有尝试掠夺观主的气海灵元,但他发现根本无法掠夺,观主的气海好似铜墙铁壁,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能够掠夺的机会。 可李梦舟就不一样了。 在把李梦舟拍在地上的那短短时间里,便有两成的气海灵元被荒原魔主掠夺走。 拉开距离后,李梦舟急促喘息着。 他抬剑继续斩击。 在那一瞬间,他斩出成百上千剑,巨大的剑网径直朝着荒原魔主推了过去。 然而荒原魔主面无表情,伸手直接把剑网撕碎。 “你虽成剑仙,但太弱了,除非你能更进一步,否则也只是跳梁小丑。” “你的成长我也算一直看在眼里,而你在未踏上修行路时其实便已算归入山外,因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站在山外里,你的修行还是走在旧时的方法上。” “其实你若能真正归顺我,我能让你变得更强,但我毕竟曾跟你一体过,你我的想法注定不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那是很可惜的事情。” 李梦舟沉声说道:“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曾亲眼看到过你的过去,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不代表要认同你的做法。” “说来我其实应该算是在害怕,你想要的世界,我也很想要,但那个世界出现的代价,是我熟悉而臻爱的人或物的消亡,其实我还蛮念旧的,也许在我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会很认同你的想法,然而那只是也许,我在这个世界并非一无所有。” 荒原魔主说道:“所以我才会觉得可惜啊,在某些方面我们其实是一种人,只不过我是真的一无所有,而你并不是。” “但你也曾一无所有过,我真正喜欢的是那时候的你,你满心里的黑暗,你曾经冒出过的要毁掉这个世界的想法。” “我很奇怪,你那个想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我却曾真实的感受到,那股念想十分强烈。” 李梦舟平静说道:“在生活最糟糕的时候,在生不如死的时候,在看透世间阴暗的时候,冒出要毁掉这个世界的想法很正常,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种阶段,只是你自己陷得太深罢了。” “那些肮脏的事物,你可以选择不去理会,也可以选择直接毁掉,但世间终究还有些美好,那是不能被毁去的。” 荒原魔主眼眸里略有些低沉地情绪浮现,说道:“然而对我来说,世间不存在什么美好,何况我已经做到这般地步,就算真的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出现,我也得将它毁掉。” 李梦舟沉默不语。 荒原魔主的强大是不可思议的。 就算是观主也不能杀掉荒原魔主。 而想要在这场战争里取胜,他们首先得站在公平的战场上。 天秤若倾斜的太严重,人间的力量便无法抵抗。 他若想在剑仙之境里再进一步,何其艰难,他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蚕灭卷》的第三篇章,他在认真思考着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所悟的道究竟是什么道,又或者他该怎样从那个道里找到新的路?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念头,但那个念头却好像怎么也找不出来。 观主此时走向前,轻声说道:“人生来就在做出各种决定,又或者逆来顺受,而每种决定都会有不同的结果,人们能做的就是坚定自己心里的那份选择,不管是碰得头破血流,又或者一路顺畅前行,那都没有对错可言,都会看到不同的风景,而去享受那些风景,才是人生的感悟。” 荒原魔主笑着说道:“归根结底,人不能活得太累,那些该纠结不该纠结的事情,除了带来苦恼,没有半点用处,这天下便是我的风景,而你们是我风景里的污点,只要把你们这些污点抹除掉,我眼前的风景就会是最靓丽的。” 他往前迈步。 一拳递出。 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拳。 就好像把整个天地都掀翻了过来。 李梦舟横剑格挡,闷哼一声,瞬间便飞出了数十里地。 观主也往前踏出一步。 天地好像再次倒转。 飞出去的李梦舟,身影凝滞在半空中一瞬,紧跟着便又飞了回来。 他重重摔在观主脚边,整张脸都皱在一块,刚刚那种感觉对他而言简直无言描述,有点难受,但又有点爽? 荒原魔主注视着天穹,他在推算着天地气运复苏达到临界点还需要多少时间。 若继续打下去,其实他败得几率是更大的。 如果他不能撑到那个时间,就得想好退路。 他的计划只差一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 燕国雪山。 嘭地一声闷响。 韩一的身影擦着雪地飞出去数十丈远。 他的脸憋得通红,终是忍不住侧身喷了一口血。 鲜血在白雪里绽放,很是鲜艳。 司徒朝元拍了拍自己的手,凝望着天弃荒原的方向,说道:“你觉得荒原魔主和观主谁能赢?” 他尚有心思能够考虑别的事情。 熊老师看着好整以暇,淡然自若的司徒朝元,神情无比凝重。 古诗嫣跑去搀扶韩一。 熊老师淡淡说道:“我自然会相信观主能赢,但也只是我相信而已,那样一场战斗,谁又能说得清楚。” 司徒朝元挑眉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怎会存在至今?哪怕只是他的尸体?” 他一直都把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尊像供奉在道宫里,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那位到底长什么样,但他一直以来都把道宫当做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正统传承,而那位老祖的身体出现在人世间,他是比任何人都要激动的。 可那具身体被荒原魔主占据着,在司徒朝元看来,便是对老祖的侮辱,更是对他整个道宫的侮辱。 但不管是激动亦或是愤懑,他无法清楚,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行者在陨落时,意志便会归于道天,其留下的身躯也会渐渐腐朽,甚至连白骨都不会剩下,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尸体居然没有半点损坏的存在至今。 在司徒朝元看来,这当然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世间里没有这种例外,但例外却真的出现了。 他不仅有些忍不住去想,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很清楚那种想法是很大胆且不切实际的,但他忍不住去那么想着。 熊老师的思想没有司徒朝元那么复杂,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对于当世修士而言,自然便是神一样的存在,甚至有可能是跟天对等的。 正如天空永远都在,世间第一位修行者也一直都存在。 不管他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如何存在至今,的确是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但目前来说,他的身体被荒原魔主利用,都是很让人愤怒的事情,你一直以世间第一位修行者为信仰,便最该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荒原魔主,又或者你的信仰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司徒朝元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过荒原魔主,世人把希望都放在观主身上,但我才是这人间最大的希望。” 熊老师能看得出来,此刻的司徒朝元很是自信,甚至是有些盲目,但不可否认的是,本身就处在玄命境巅峰的司徒朝元,在领悟《蚕灭卷》第二篇章后,他的力量是有可能超越玄命境界的。 韩一想杀司徒朝元是一回事。 但司徒朝元哪怕做错了很多事情,可他的心其实一直都是在人间的,那并不矛盾。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惊世之战(三) 古诗嫣把韩一搀扶起来,他抹着嘴角的血迹,更有血液顺着嘴唇滴落在白雪上,盛开出鲜艳欲滴地梅花。 他看着司徒朝元和熊老师,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眉头紧皱。 抛开私人恩怨不谈,若要阻止荒原魔主,司徒朝元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他们来雪山是孤注一掷。 那是搏命。 结果不一定便是好的。 韩一注视着天际,天地气运的复苏要到达临界点,尚且需要一段时间,而就算他能借助天地气运复苏到最高点时打破桎梏,踏入玄命,跟司徒朝元依然会有不小的差距。 韩一只是用剑的剑客,并非剑修,虽然他比很多剑修的剑道都更坚固,但注定没办法走上剑仙的道路,哪怕他自认但凡入了玄命,便绝不会弱于剑仙。 天弃荒原的情况很糟糕,虽然司徒朝元表达了有要跟荒原魔主一战的态度,但韩一很清楚,眼前的事情依旧是需要解决的。 “观主目前虽没本事杀掉荒原魔主,但也不会轻易落败,我要去荒原,不意味着就要放过你们。” 司徒朝元看向韩一,说道:“你能从雪夜那里得到太玄的修行之法,并且在极短时间里入了门槛,的确是让我感到很意外,你的资质要比雪夜高太多了,杀掉你虽然很可惜,但你也不得不死。” 熊老师神情肃穆。 而韩一则面无表情。 司徒朝元继续说道:“你们明知巨大的差距,还敢跑来雪山的底牌,我其实很清楚,气运彻底复苏的那一瞬间,天地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比你们更清楚,就算姓熊的你能破入玄命境巅峰,韩一也能入玄命,你们也根本杀不死我。” “我要做的事情,只是要成为天下第一,让得道宫屹立在世间之巅而已,我觉得我已经基本做到了,我有着源源不绝可以施展的太玄念力,我早已站在玄命境巅峰的高度,而《蚕灭卷》的第二篇章能够让我打破壁垒,攀越更高的层面,世间我已无敌!” 韩一讥讽道:“没有跟观主打过,你又哪来的资格敢说自己世间无敌?你只不过是刚刚领悟第二篇章,我比你更了解,也许你已经站在玄命境巅峰的最高位置,但要说跨越玄命之上,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就能成事实的。” 《蚕灭卷》第二篇章是能跨境杀敌,但那是要对第二篇章领悟够深,只是初入门径,尚且不能做到跨境杀敌,又何谈跨入玄命之上? 他承认司徒朝元也许已经站在世间最高的境界里,但世间终究还有观主和荒原魔主的存在。 强如观主战那么久都没能赢过荒原魔主,司徒朝元得多强,才敢称世间无敌? 何况就算司徒朝元真的世间无敌,韩一想杀,也要杀。 那无关他能不能杀。 浮生剑震颤出一阵剑音,那剑音笼罩着整座雪山,好似世间最尖锐的声音,雪山顷刻间崩塌,一场雪崩覆盖而来! 这座雪山里除了他们已经再无其他人。 可以尽情一战。 半只脚踏入玄命的韩一展露了他最无畏的时刻。 他从来不怕死,只怕没有把想杀的人杀掉就死。 而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怕。 只是要出剑。 相比天弃荒原,燕国雪山便是人间里第二大战场。 两个地方的巅峰之战,都在震颤着世间。 有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雪山。 熊老师手里抓着一把雪。 那些雪从指缝间溜走,没有被握成团。 那些雪很细,也很白。 剧烈的狂风将得那些雪吹走,融入到浓郁地雪雾里,消失不见。 他轻轻挥手,细雪拍打在身上,稍微有点疼。 但有一股气机也自雪雾里崩现。 那是天下书院的浩然气。 甚至就连古诗嫣也拔剑出鞘。 她连五境都没有跨入,但她愿意同韩一并肩作战,哪怕献出生命。 一位玄命上境的大物。 一位知神境巅峰的剑客。 一位四境巅峰的书院姑娘。 他们相隔着三个跨度。 把自己会的本事全都施展了出来。 可他们面对的是玄命境巅峰的司徒朝元。 韩一喷着血倒飞出去。 熊老师面色惨白,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古诗嫣直接摊在雪地里,已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 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 落青冥在天弃荒原里嘶吼着,将得剑网拉扯得变形。 萧知南嘴角沁出血液,她攥紧手里的剑,纵使身子摇摇欲坠,也不敢把剑放下。 唐闻柳和三师姐他们也都是如此。 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困住落青冥太久时间,可他们也得竭尽全力。 没有落青冥的荒原魔主,尚且不能稳占上风,而一旦多了落青冥,观主和李梦舟将会一败涂地。 嘭! 覆盖整座荒原的巨大冲击波扩散开来,荒原魔主的身影直接飞至荒原尽头。 有强盛的剑光撕裂着黑幕,瞬息跨越万里。 但那剑光虽强盛,却也被稳住身形的荒原魔主一手抓爆。 紧跟着观主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荒原魔主面前,一拳递出,便把荒原魔主又砸飞了出去。 剑已至,身后到的李梦舟悬空立在观主身侧,“荒原魔主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弱了。” 观主皱着眉头说道:“他仍需一个契机,否则长时间下去,他的意志将会被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驱逐出去。” 李梦舟讶异道:“那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早已陨落,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就算那具空壳也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也很难有自主排斥的能力吧?” 观主说道:“荒原魔主谋划了那么多年,寻找的应该便是让意志能够占据那具身体的方法,但若意志不能跟身体彻底融合,那终究不是一体,他的意志很难长时间留在那具身体里。” 李梦舟说道:“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自然算是完美的,荒原魔主的意志也能称得上完美,但两个完美的个体,如果变成了一体的,到底是变得更完美,还是很糟糕呢。” 观主微微挑眉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很有意思。” 李梦舟说道:“他选择在天地气运复苏的时代重临,又把目光放在天下五座气运圣地,他需要的契机必定跟天地气运相关。” 抬眸看着黑幕之上滚动的云层,那丝丝流转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隐约感知到的气机,正在逐渐洗礼着人间。 轰的一声。 远处黑幕炸开。 有一抹黑点疾速迫近。 在李梦舟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面部便遭狠狠重击,直接从荒原的尽头飞掠到另一个尽头,那道疾掠出去的身影撕扯着黑幕,划出一线天,极其清晰的呈现萧知南他们眼前。 荒原魔主默默收回拳头,看向观主,轻声说道:“我的气息的确变弱了些,但观主你虽然很强大,可你年纪也确实不小了,身体的状态早已不复从前,若非李梦舟那小子捣乱,我已经打败你。” 观主淡淡说道:“多少年来没有这般酣畅淋漓战斗过,确是有些生疏,但我的兴奋劲一直都没有减弱。” 荒原魔主冷笑道:“我也很兴奋,毕竟在被镇压的那些年,我每日都在想着要把你挫骨扬灰。” 观主说道:“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荒原魔主沉着脸色,右手探出,空间便剧烈震荡,好似玻璃一般破碎开来,紧跟着观主便被卷入了深渊的世界,但没等荒原魔主再有动作,空间里便响起了一阵吟唱,那是天书的内容,有文字飞出,将得破碎的空间重新封起。 观主的身影也再次出现在荒原魔主的面前。 而在那一瞬,观主手持扶摇剑,便照着荒原魔主斩落。 漫天黑幕被撕开,整个天也好似从中分裂,荒原魔主喷出一口血,他似乎遭受重击,但身体表面却毫发无损。 他猛地挥手,大片黑雾席卷而来,直接把观主包裹进去。 在下一刻,黑雾里便噼啪作响,继而整团黑雾炸开,也伴随着观主的身影坠落大地。 荒原魔主正要乘胜追击,但一声剑鸣在耳畔炸裂,是李梦舟返身回来,双手高举着不二剑,狠狠砸了下来。 在荒原魔主挥臂轻松挡下那一剑时,又有剑意迸发,尽数轰击在荒原魔主身上,烟尘四溅,周围黑幕也都朝外涤荡开来。 但一只手忽然自烟尘里探出,一把掐住了李梦舟的脖子,霎时间,李梦舟憋得脸庞发紫,不二剑疾掠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间断斩击在荒原魔主身上,也没能动摇那只手分毫。 在荒原魔主要把李梦舟脖子直接拧断时,观主一剑将他砍飞出去。 得以喘息地李梦舟大口呼吸着,猛烈咳嗽。 他吞咽着唾沫,看向观主,艰难开口说道:“这么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观主说道:“要么等着他意志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分离,要么等着他找到契机,变得更强,我们被他杀死,想要以现在的状态将他杀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不能找到可以杀死他的办法,我们便只能撑着打下去,把希望寄托在他意志跟身体分离的时间要比他找到契机更快。” 李梦舟皱眉想着自己修习的《蚕灭卷》就来源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如果他能悟到第三篇章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所悟,也许就有办法对付荒原魔主。 可那终究只是一种想法,他现在根本没有半点头绪。 黑幕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很快就会覆盖整个人间。 到那时,人间就会彻底笼罩在荒原魔主带来的恐惧之下。 但除了继续打,目前也似乎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他似是忽然想起什么。 扭头便掠了出去。 观主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远方重新飞回来的荒原魔主。 新一轮的战斗又开始了。 嘭嘭嘭地巨响在天际炸开,连绵不绝。 黑火山群喷发的更汹涌。 地面岩浆也在朝着天上喷涌。 雷电在高空呼啸,云层卷动,黑幕挤压。 观主和荒原魔主的拳头第八百五十二次撞击在一起,天地的震动也变得愈加剧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惊世之战(四) 萧知南他们仍在撑着剑网,嘴角溢血,模样都很狼狈。 李梦舟的身影自天穹降落。 他径直看向三师姐,说道:“师姐,我需要那些剑。” 三师姐和徐北寒虽然没有找到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遗落的所有本命剑,但三师姐曾在西晋剑山拔出一把剑,也跟徐北寒一块找到一把剑,更是携带着老师薛忘忧的那把离霜剑。 虽然薛忘忧是世间生命最短的剑仙,但那也是剑仙,离霜剑里也蕴含着属于薛忘忧的剑仙真意。 结合三把剑仙的本命剑,李梦舟自己也有一把,便是四把剑,足以让他剑意能施展的程度再拔高一个层面。 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那些剑仙的本命剑,是他唯一也是最快能提升力量的办法。 他抱起三把剑,也朝着萧知南点了点头,没有耽搁时间,一步踏出,便瞬间化作一抹剑光,撕裂着黑幕,消失不见。 荒原上空风雨飘摇。 黑幕压顶。 电闪雷鸣。 战斗的冲击波一重又一重涤荡开来。 观主和荒原魔主打得难分难解。 荒原魔主的气息较比之前弱了很多,而观主的年纪也确实很老了,他的修为境界高,但身体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导致他们打了那么久,依然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直到李梦舟回来。 他直接驱策四把飞剑,其中三把虽然不是他的本命剑,但身为剑仙,也能借用那三把剑里蕴含着的剑仙真意,四把飞剑的剑意让他强行凝聚在一块,在返身回来的瞬间,就将那道强盛剑意朝着荒原魔主斩击了过去。 轰隆隆一阵巨响。 遮蔽着天空的黑幕再次被撕扯出一个大洞,而这次黑幕久久不能重新凝聚,地面岩浆喷涌而出,宛如一道擎天石柱拔地而起,撞击在荒原魔主身上。 剑门一脉一直以来都能对山外修士有一定‘克制’,那只是因为剑修手里握着的剑能够伤到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荒原魔主虽然是山外里最强的,但剑仙也是剑门里最强的。 也许像荒原魔主那般强大的存在,仅仅是一位剑仙,且还是算不得多强的剑仙,所谓的‘克制’便是不存在的,但李梦舟握着老师薛忘忧的本命剑,握着黄金时期两位大剑仙的本命剑,力量的悬殊似乎也因此被拉近。 可荒原魔主的身体是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并非他山外的身体,所以李梦舟斩击的也并非那具身体,而是荒原魔主的意志。 那道剑意直接透过身体,轰击在荒原魔主的意志上。 喀喀喀地声音很诡异的响起。 像是被剑意拉扯着,有另外一张脸出现在荒原魔主身上,好似要被驱赶出来。 观主是认得那张脸的,正是跟他在深渊地底世界毁掉的那具身体的脸一模一样,是荒原魔主真正本来的样子。 很快那张脸又被重新挤了回去。 那张脸正是荒原魔主意志的呈现,四把剑仙本命剑凝聚在一块的剑意险些就把荒原魔主的意志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里给轰出来。 是那四把剑的力量还不够,也是因为李梦舟并不能把黄金时期两位大剑仙的本命剑意彻底催发出来,终是差了一着。 荒原魔主耷拉着双臂,低垂着脑袋,丝丝缕缕地白烟旋转着升腾而起,他微微抬头,便是咯嘣声作响。 他微微歪着头,看向李梦舟,那动作当然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反而有些惊悚。 眼白是翻出来的,嘴巴也全是鲜血。 虽然很快他的黑色瞳孔就再度浮现出来,但刚刚那副样子是绝对能止儿啼的。 他惨白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 注视着悬浮在李梦舟身侧的那四把飞剑,荒原魔主眼眸里的忌惮之色一闪而逝。 剑门弟子修剑,修心,修意,也修身,修心修的是剑心,修意修的是剑意,修身修的是体魄,修剑自然便是修的本命剑,剑修的本命剑是世间最尖锐的利器,剑仙的本命剑更是世间最强的器。 那是在黄金时期很普遍的剑门弟子修行方式。 而在剑门日薄西山后的当今时代,也就只有剑阁、剑庐、剑院等三座剑门有着正规传承。 但能修剑,修心,修意,修身的剑门弟子却也只是极少数,普遍都只能做到修剑和修意,有个例才能勉强做到剑意身三修,而那些不被剑门认可的山野剑修,更是只能单纯修剑,甚至有时候他们连剑都修不明白。 黄金时期的剑门弟子是先习剑技,再修成剑势,然后才是蕴养出本命剑,继而修成剑意,修身是同步进行的,最难的便是修剑心,那也是晋入剑仙之境前的最后一道坎。 当世剑仙数量极少,相比黄金时期的剑仙也是很弱的,荒原魔主可以不惧王乘月,也不惧李梦舟,但黄金时期的剑仙,是极其可怕的存在,就算他们都已陨落,留在世间的只有他们的本命剑,但那些剑也不能说完全对荒原魔主构不成威胁。 刚刚的一幕便已经证明,只是因李梦舟尚且不够强大,否则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况,荒原魔主俨然能够想象得出来,所以他不可避免的有了些忌惮。 除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创造了修行开端,在修行的无尽岁月里,黄金时期的那三十三位剑仙都能称得上最传奇的人物,如果他们活着,荒原魔主根本连蹦跶的机会都没有。 荒原魔主把目标着重放在了李梦舟身上。 当世只有剑仙才能有资格发挥出那些黄金时期大剑仙本命剑的力量,而李梦舟是目前世间里唯一的剑仙,他现在虽然没办法发挥出那些剑真正的力量,但若给他些时间,不代表依旧做不到。 想要把心里那丝忌惮消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李梦舟尽快杀死。 他此前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观主的身上,现在他就算拼着被观主重伤,也要第一时间把李梦舟干掉。 他的想法刚落,手臂便轻轻抬起,右腿膝盖也弯曲,那些动作很缓慢,可就在眨眼之际,忽有嘭地一声闷响,荒原魔主的身子便如炮弹般掠出! 哪怕李梦舟能够捕捉到荒原魔主的动作,甚至在其缓缓抬起手臂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并且已经做出了反应,可面对荒原魔主掠来的身影,他竟是依然没机会闪躲!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好似要把他整个身体撕裂,李梦舟已经尽可能的做出动作,也根本来不及。 好在有观主挡在他身前。 荒原魔主的拳头直接轰在了观主胸膛。 嘭地一声巨响。 观主喷出一口鲜血,但也挥剑朝着荒原魔主斩去。 扶摇剑虽然没办法破开荒原魔主的身体,但力道之强,也把荒原魔主砸飞了回去。 直接砸进地面岩浆里,炸起岩浆迸溅数百丈高。 观主轻抚着胸口,呼吸都凝滞住,花费了好些时间,才轻轻吐出口气,恢复正常。 他低眸看着翻滚的眼睛,沉声说道:“待得天地气运复苏到临界点时,大福运便会降临人间,苏别离和徐北寒都有望直入剑仙之境,便有更多机会能打败荒原魔主,黄金时期那些剑仙的本命剑意能把他意志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里撕裂出来,那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所以你不能死,我会撑到那个时刻到来。” 他拍了拍李梦舟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在荒原魔主刚刚从岩浆里冒出头来时,观主便飞了过去。 一抹亮眼的剑光也径直砸入岩浆。 荒原魔主在怒吼着。 不管先前怎么样,他都没有真正发怒过。 而这次他的怒吼声有些歇斯底里。 翻卷着的岩浆把荒原魔主和观主都吞没。 荒原魔主可以无视那滚烫的岩浆,而观主得需灵元护体,那自会让他多一重消耗,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李梦舟俯瞰着那逐渐趋于平静的岩浆,很难想象到荒原魔主和观主的战斗是怎么样的,整片天地在此刻变得极其安静。 他又抬眸望天,气运复苏到临界点,已经是迫在眉睫。 ...... 燕国雪山。 大雪崩掩盖了一切痕迹。 韩一拽着古诗嫣的手臂,从雪堆里爬出来。 在他不远处,熊老师瘫坐在雪地里,浑身也都沾满了雪花。 那珠珠血迹给这纯白的雪新添了些颜色。 浩然气环绕着司徒朝元。 雪花在他身侧飞舞着。 似是形成墙壁,将其周围堵得密不透风。 司徒朝元眉头紧促,看着那面无血色坐在雪地里的熊老师,沉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有此种手段,看来是我小觑了你。” 熊老师平静说道:“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此气极端浩大,它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它在世间无处不在。” “道宫有太玄,是为观想时灵气化念,是为本念,如同一念汇聚天地间所有灵气,若泰山压顶,极尽玄妙。” “我书院浩然,亦是天地间灵气,也是人,更是源,而浩然气的修行要比太玄之念更难,我虽打不过你,但浩然气却能困你。” 浩然气是天下书院的瑰宝,虽然天下书院里院长最强,但浩然气是一种领悟,也是养出来的,此刻熊老师释放的浩然气似是要比院长的浩然气更强大。 司徒朝元淡淡说道:“也仅是困我罢了,且你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能困我一时,也只是让你们活一时,那一时过了,你们还是得死。” 熊老师没有说话。 能用浩然气把司徒朝元困住,他自是得付出一些代价,而那代价很可能就是他的生命。 韩一从雪地里爬起来。 拔剑向着司徒朝元斩去。 剑气接触浩然气如同遇到空气,直接穿了过去。 司徒朝元挥手便崩散了那道剑气。 但他想要反击,却有浩然气阻隔着。 “你们也只是获得了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哪怕我就站在这里,你们也伤不及我分毫。” 熊老师没有理会司徒朝元,他紧紧抿着唇,抬眸仰望着暗沉地天空。 司徒朝元也不着急,直接盘腿坐了下来,自顾自说道:“我已经讲得很清楚,就算你们等到气运复苏达到临界点,境界因此更上一层楼,也难逃一死,何必非得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此固执。” 韩一也没有继续出剑,他只是面对着司徒朝元,微微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许是自说自话很没意思,司徒朝元便不再出声,反而是把目光投向天弃荒原,那里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地方。 他感知着雪山轻微的震动,眉头忽然皱紧。 天弃荒原里不见观主和荒原魔主的踪影。 但雪山的震动却越来越剧烈。 他看到自天弃荒原开始,一直向北,地面塌陷,沿途城镇都跟着遭殃,在极快的时间里,已然迫近燕国雪山! 熊老师也睁大了眼睛。 他不敢置信的望了过去。 燕国雪山相隔天弃荒原可是有着不短的距离,俨然横跨了数十万里! 随着雪山震动愈加剧烈,一座山头轰然崩碎,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惊世之战(五) 燕国雪山是一座山脉,雪山只是一个统称,这里其实有很多座雪山,某一座雪山崩碎,出现的两道身影正是观主和荒原魔主。 他们坠入天弃荒原下的岩浆里。 一直从那里打到了燕国雪山。 黑幕也伴随着他们的出现,而快速的笼罩了整个燕国。 他们每一次的碰撞,都伴随着一座雪山的倾塌,那是极其壮观的场面。 撞击的冲击波甚至直接轰散了浩然气。 熊老师喷出一口血。 而司徒朝元则缓缓站起身来。 “我尚且没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去,直接打断了正在激战中的观主和荒原魔主,那仿若泰山般的拳头狠狠朝着荒原魔主面门擂去。 荒原魔主冰冷地眸子轻扫,在电光火石间也同样轰出一拳。 拳拳相撞。 一圈冲击波震荡开来。 如白雪洪流飘散,刹那间蔓延整座雪山。 一座座山头崩塌,轰隆隆地闷响连绵不绝。 紧跟着便是荒原魔主的身影疾掠而出,狠狠撞进一座山头,大团雪雾迸溅,将得黑幕覆盖,视野变得白茫茫一片。 司徒朝元那一拳直接把荒原魔主轰飞,而他自己只是身子轻震,甚至都没再去看一眼,便把目光又放在了观主的身上。 见到这般画面,古诗嫣很是惊恐地说道:“他居然真的有这么强?!” 熊老师抿着嘴,将一口血吐了出来,浩然气虽被崩散,但也算福祸相依,司徒朝元因此逃脱浩然气的围困,熊老师也避免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稳定着翻涌地气血,沉声说道:“司徒朝元自是很强,但也很明显看得出来,荒原魔主同观主打了那么久,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很疲累,而我们却根本没有对司徒朝元造成什么可观的伤害,以他堪比全盛时期的状态,一拳击退荒原魔主,也算不得稀奇。” 话虽如此,但司徒朝元的强大程度,也很可观的体现了出来。 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算荒原魔主已经消耗很多,且极其疲惫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被一招击退。 起码司徒朝元是和观主及荒原魔主处在同一个层面的。 此时观主看着司徒朝元,淡淡说道:“若我们联手,是有希望直接把荒原魔主击溃的,但看你的意思,好像是有其他的想法?” 司徒朝元的眼神里有着一抹很强的战意,而那抹战意是直指观主的。 “我自会把荒原魔主解决掉,但想成天下第一,怎么着也得打败你才行,否则总是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观主说道:“我很清楚你的心思,你想要天下第一,我们有得是时间比过,但希望你不要脑袋发热,搞出什么幺蛾子,单纯靠你自己,根本杀不了荒原魔主。” 司徒朝元说道:“虽然我并不认可你这种想法,但我也没有盲目到觉得万无一失,相比于成为天下第一,解决掉荒原魔主自是最优先的事情。” 观主没有再说什么,虽然跟司徒朝元或有一战,但他也相信,司徒朝元同样是要守护这个人间的,否则得到天下第一也没有意义。 他们看着同一个方向。 荒原魔主从雪山废墟里爬出,抖落着身上的雪花,也抬眸看向他们。 他的右掌心面向高空,有强烈的光焰喷吐着。 在那一瞬间,整片天好似突然倾斜,仿佛天与地掉换了位置,观主和司徒朝元直接便向地面砸落,而本就在地面的熊老师和韩一他们却朝着天上‘坠’去。 天与地其实一直都在那里,但天地调转的感觉却无比真实,甚至有着很强烈的头晕目眩,干呕的感觉。 熊老师和韩一他们直朝着天际飞去。 而观主和司徒朝元虽然强行控制着身子,也依旧重重砸向地面。 司徒朝元憋红着脸,源源不断地太玄念力便朝着荒原魔主轰击过去。 但荒原魔主的意志过于强大,其身体又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纵使那太玄念力将得荒原魔主所在的范围给压迫的塌陷了数寸,好似让得那片土地直接变薄了数寸,也没能对荒原魔主本身造成什么影响。 反而他抬起的右手紧紧握起。 观主和司徒朝元贴着雪地,就好像被紧紧禁锢住,熊老师他们的身子也凝滞在高空,在下一刻,便又从天上坠落,从地面腾空而起,宛若两颗陨石在半空中相撞。 司徒朝元喷着血,有些怒不可遏。 他一声震喝,音浪打碎空间。 天地恢复正常,他的身影也朝着荒原魔主激射而出。 一拳把荒原魔主砸跪在地,接着便攥紧拳头,疯狂砸击,把荒原魔主按在地上一顿摩擦。 观主紧随其后,一道剑气横跨整座雪山,轰然砸落! 虽然没有商量,但在那一瞬间,司徒朝元便闪开位置,荒原魔主刚刚抬头,那道剑气就斩了下来,地面龟裂开来,雪山被一分为二,荒原魔主的身影也坠入深渊。 雪山外围此刻凝聚了很多人。 那是楚沧岚率领着的西晋大军,也包括上官琼羽和时方雪在内,西晋的强者近乎全体集结。 有宁浩然和卓丙春在,山外修士被极大遏制,目前尚存的山外修士都被困在姜国境内,魏国大军也在朝着燕国迫近,镇守着姜燕边境的狂草堂也同简舒玄率领着一支军队抵达雪山。 除南禹外,整个世间的力量都在朝着燕国雪山汇聚。 世间诸国的大军围困着雪山,而五境之上的大修士则直接深入雪山,纵是整个世间的力量,五境里的存在也相当稀少,在原本的战争里,世间力量被损耗太多,能战者更是寥寥无几。 北琳有鱼和江子画甚至就连何峥嵘和井三三也来到了雪山,哪怕他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也要拼命为守护人间而战。 而在他们刚刚抵达雪山时,笼罩着雪山的黑幕似乎也变得更浓郁。 荒原魔主从深渊里爬出来,他心里依旧在计算着时间,他原本是想着在天地气运彻底复苏后再做那件事情,但观主和司徒朝元这两个世间最强大的人合力,的确让荒原魔主有些难以招架,他也需要帮手,否则很难撑到天地气运彻底复苏的那一刻。 他的眼睛变成全黑色的,有丝丝缕缕地黑烟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他仰天嘶吼。 数十万里之遥的天弃荒原里,落青冥也直接壮大了数分,疯狂撞击着剑网,但要做成那件事情,荒原魔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原本是他不想那么做,起码在天地气运彻底复苏前没想着这么做,因为得到的结果是有很大差别的。 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得到加强的落青冥很快就撞碎了剑网,萧知南和三师姐他们都喷血倒地,而重获自由的落青冥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冲上天际,身躯开始无限放大,真真正正做到遮蔽整个天地。 原本只是笼罩着天空的黑幕,开始朝着人世间各个角落蔓延。 就如同曾经落青冥控制住沈秋白那般,世间的黑暗面被彻底释放,现存的山外修士变得更强大,而也有越来越多的修行者忽然跪地抱头嘶嚎,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黑烟。 修为足够强大的修士是有能耐抵御住荒原魔主入侵的意志的,但五境以下的修士便很难抵抗得住,荒原魔主的意志分散到整个世间,那跟单纯侵蚀一两个修士的情况是截然不同的,若只是针对某些目标,就算是五境大修士也很难抗得住。 何况若只是放大黑暗面,也不见得会让那些修士听命于荒原魔主,想要彻底控制住那些修士的意志,就得再舍弃一些,便导致了四境里的很多修士也抵抗住了荒原魔主意志的侵蚀,而虽然能够被荒原魔主意志彻底侵蚀的人都只在四境修为以下,但他们的境界也都在那一刻整体拔高一个层面。 于是在极短的时间,整个世间陷入绝对的恐慌里。 相距燕国雪山稍近,那些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在第一时间便疯狂朝着雪山涌去。 原本已经要把剩下山外修士彻底解决的宁浩然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人的修行者,忽然倒戈,他抬眸看着展开双翼的落青冥,在某一刻同落青冥四目相对,宁浩然脑海深处仿佛被擂鼓敲击,一阵阵刺痛紧跟着便充斥他的大脑,也跟那些修行者一样,跪地嘶嚎起来。 卓丙春按住宁浩然的肩膀,沉声说道:“维持本心,那意志你已经很熟悉了,相信你自己能够打败他,绝不能有半点要放弃的想法!” 他一边护着宁浩然,一边挥剑抵御着那些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他此刻心里只有剑,荒原魔主的意志也曾入侵他的脑海,但被他的剑意直接斩碎。 然而眼前的画面,被彻底侵蚀的修士数量极其可观,甚至有些四境里的修士在被彻底侵蚀后,很快就跨入了五境门槛,成功抵御住荒原魔主意志入侵的修行者尚未回过神来,就被那些被侵蚀的修士给扑倒,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同一时刻,九皇子完成了对南禹王朝大阵开启的最后一个步骤,黑幕被完全隔离,荒原魔主的意志也无法进入南禹,他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棋盘,注视着棋盘里呈现的画面,他神情凝重地看向花自来,说道:“我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南禹成了人间最后的净土。 而值得一提的是,凤江城外被夜星阑留下的那座阵术,也自主开启,抵御住了荒原魔主的意志入侵。 但凤江城附近的城镇,也有一些修行者的存在,他们被荒原魔主的意志侵蚀,下意识便四处寻找同为修士的人,很快便都把目标放在了凤江城。 凤江城里虽留有不少的修行者,但都境界低微,哪怕他们强自镇定,可看着城外的画面,也难免心里发慌,宗师盟里的那些武道宗师更是从未见过此般画面,那极其浓烈地压抑感,险些让他们精神崩溃。 皇后娘娘站在城头,看着乌泱泱涌来的修行者,那些人疯狂嘶吼着,俨然像是一个个怪物,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人世间最血腥的战斗方才真正降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世之战(六) 雷霆般的轰鸣声响彻着整个人世间。 落青冥带来的压抑感是无以复加的。 虽然黑雾针对的只是修行者,但天地间的景象也都被普通百姓看在眼里,那是一种很莫名压抑的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恐惧由此在大范围的蔓延着。 岩浆依旧在荒原里翻滚着,但此地却变得尤为安静。 有剑光划破黑幕,打破了那片刻的安宁。 然而那道剑光虽撕裂了落青冥的身躯,却也在眨眼之际又恢复如初。 挣脱剑网的落青冥,貌似因为荒原魔主做了什么,而变得更加强大。 李梦舟把萧知南和三师姐他们搀扶起来。 皆然大师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唐闻柳放开神游,观察着他能视的距离,说道:“现在人间已乱套了。” 身处在天弃荒原,落青冥散布黑雾时,他们自是首当其冲的,但凭借他们的修为,抵御住落青冥那股分散意志的侵蚀倒也是相对轻松的,哪怕唐闻柳看不到整个人间,也能猜到人世间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说是什么都做不了却也不尽然,我们是要抵抗荒原魔主没错,但不能本末倒置,反而对人世间置之不理,对荒原魔主或落青冥我们确实无可奈何,但我们可以去往下一个战场。” 皆然大师点点头,看向苏别离和徐北寒他们,说道:“天地气运复苏达到临界点应就在两炷香内,你们是有望直接破入剑仙之境的,这场人间生死,也许真的要靠你们了。” 就算皆然大师已入玄命,但若相比同境的剑仙,她也会逊色一筹,只要苏别离和徐北寒他们能入剑仙之境,便会是世间除观主和司徒朝元、熊老师外最强大的战力。 闻听此言,苏别离和徐北寒他们尚且没有说什么,但李梦舟却脑海中灵光一现,他想到自己老师薛忘忧能破入剑仙之境,除了他已剑心通明外,最大的契机便是借助了王乘月的剑仙真意。 而若他把自己的剑仙真意分给苏别离他们,或许等到天地气运复苏达到临界点时,他们便有望能够在剑仙之境里走得更远一些。 若是五境里的大剑修,且在剑心通明的情况下,有剑仙真意的辅助,是完全有资格直入剑仙的,那便是剑仙真意的强大之处,结合天地气运彻底复苏时的双重保障,依着苏别离他们的极高资质,必定大有裨益。 苏别离和徐北寒、三师姐都已处在知神境巅峰,在天地气运彻底复苏时,他们便能直入剑仙之境,但萧知南目前只有知神上境的修为,她是很难借助这次机会跨入剑仙之境的,但有了李梦舟的剑仙真意帮助,萧知南也必然可以入剑仙,苏别离和三师姐他们得到的益处自也会更高。 虽然把剑仙真意分出去对李梦舟而言是有损耗的,但眼下这种局面,也根本无需在意那点损耗,他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王乘月也曾把剑仙真意借出去,有损耗不假,但也不会有要命的危害,哪怕苏别离他们都有各自的骄傲,只不过剑仙真意相当于一种机缘,他们也没理由拒绝。 北藏锋虽也修习着剑道,可终究不是真正的剑修,但剑仙真意对他也有益处,唐闻柳和皆然大师、江听雨、海棠山主他们离开天弃荒原,剩下的人留下,等待着天地气运彻底复苏的那一刻。 因苏别离和徐北寒、三师姐都已处在剑仙之境的门槛前,李梦舟的剑仙真意对他们是有直观效果的,但北藏锋和萧知南则不然,他们境界终究差了一些,于是李梦舟把剑仙真意凝聚出来,让得北藏锋和萧知南先行感悟。 而在燕国雪山里,楚沧岚和北琳有鱼他们刚刚要深入雪山腹地,驻留在外围的军队竟成了第一批荒原魔主来援的帮手,军队的人数其实并不算很多,敢跑来雪山都是有一定修为境界的,寻常修士或是普通武夫跑来也没有意义。 但在黑雾的侵蚀下,竟有大半修士都被控制,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便爆发了。 依稀可听见江子画那跳脚大骂的声音。 也有井三三二话不说直接扛着刀冲入那些被侵蚀的修士群里的身姿。 显然,井三三只是站在五境门槛前,但他的意志却很坚韧,根本不惧侵蚀,这也只在于荒原魔主意志分散得太狠,否则井三三意志再坚韧,修为不够,也很难抵御得住。 江子画的意志倒算不得多坚韧,可他终究已是五境里的大修士,单凭修为就能抗住那被分散的意志侵蚀。 何峥嵘的意志或许比井三三更坚韧,否则早在他小时候就意志崩溃死掉了。 要往雪山腹地前进的北琳有鱼和狂草堂他们都被迫止步,返身杀了回去。 ...... 那完全变得全黑的瞳孔渐渐恢复正常,荒原魔主微微喘着气,若是能够在天地气运彻底复苏,他的意志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完美融合,世间里五境修士也很难抗得住他的意志侵蚀,他并没有因此觉得有多可惜,已经做完的事情再去想着后悔是很没意义的事情。 古诗嫣也是险些无法抵御住那股意志的侵蚀,是韩一紧紧护着她,用源源不绝地念力帮她抵御,才免遭迫害。 落青冥那双血色的眼睛出现在雪山上空。 在世间各地都能看到那双眼睛,但其实落青冥的身躯一直都在天弃荒原里。 可它又好像无处不在。 司徒朝元捏着拳头,咯嘣作响。 虽然有北琳有鱼他们抵挡着,但也有相距燕国雪山很近的被侵蚀的修士往这边赶,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数量太多,且都比他们原本的境界高一筹,在最疯狂最无畏的状态下,都将会呈现出最可怕的力量。 终归是有很多被侵蚀的修士冲入了雪山腹地。 那些修士很多都是相熟的,或者是刚刚才并肩作战的人,紧跟着便刀剑相向,他们丧失理智没所谓,但拥有理智的人,却很难在此刻痛下杀手,这也导致了很多修士来不及反抗就被杀死。 而司徒朝元自是没有什么自己人或敌人的看法,拦他路者都得死。 他一路走过去,便是鲜血洒满地。 那些被侵蚀理智的修士一个个扑倒在地。 经此一战,很容易就能想到,天下修士的数量将会锐减,等待千年天地气运的重新复苏,却是让得人间面临着更大的劫难,这必将是无尽历史岁月里修士最衰败的时期。 荒原魔主耷拉着手臂,弯着腰身,凝眸注视着司徒朝元,他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司徒朝元接近。 但雪山高空那双血色的眼睛却愈加明亮。 终于,司徒朝元站到了荒原魔主的面前。 “你以意志侵蚀人间,也不过得到了一群废柴帮手,想来你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你的意志变得很衰弱,原来是我高估你了,被逼到绝境的你,也跟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荒原魔主冷笑一声,“素来知晓道宫圣人最是高傲,但其实也只是没脑子的货色,你真觉得我是在自掘坟墓?” 司徒朝元说道:“那当然算不得自掘坟墓,也许你的确计划着什么,但你现在意志衰弱也是事实,你的所有谋划都不会有机会实施,因为我会直接打爆你。” 他话音落下,便很果断的伸出手去,既是要直接打爆荒原魔主,自是不能给他任何多余的时间。 虽然只是伸出手,但空间却剧烈震荡,纵使太玄念力对荒原魔主的意义不大,可有《蚕灭卷》第二篇章能让他跨越出自身原有的力量,他放弃所有技巧,纯粹要以绝对的力量来打垮荒原魔主。 在空间震荡的过程里,荒原魔主的身子像是受到某种牵引,竟是主动朝着司徒朝元的拳头撞了上去。 而司徒朝元收回手臂,继而蓄势待发,狠狠一拳怼出。 嘭地一声闷响! 荒原魔主径直被捶飞,撞破一座雪山,趋势不减,又接连撞破数座雪山,被深埋废墟之下。 司徒朝元没有半点迟疑,腾空而起,瞬息间,天地间灵气疯狂汇聚,好似凭空凝聚出一座更大的雪山,照着荒原魔主所在的位置,轰然砸落! 雪暴翻卷,每一粒细雪都似乎是世间最尖锐的利器,将得其他雪山切割的千疮百孔,熊老师护住韩一和古诗嫣,浩然气挡在身前,形成坚固的墙壁,但也在细雪快要消散的最后一刻,那道墙壁也被轰碎,熊老师他们纷纷喷着血倒飞出去。 那尚且只是司徒朝元强大攻势造成的余波。 可见首当其冲的荒原魔主将会遭受怎样的伤害。 隆隆地声音不绝于耳。 观主皱眉看着那处。 那座废墟里迟迟没有动静。 但要说荒原魔主直接被司徒朝元打死,观主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于是他也攥紧手里的扶摇剑,要比剑仙的剑意更强盛数分的一道剑气凭空浮现,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再度轰击在荒原魔主身处的位置,那一剑直接贯穿了雪山,呈现出的坑洞深不见底。 灼热的气浪烘烤着雪山,闪电纵横呼啸。 司徒朝元和观主都凝视着深不可测的坑洞。 那里始终不见荒原魔主的身影出现。 但落青冥的嘶鸣声却突然响起。 司徒朝元抬眸望去,那双血色眼睛不知何时,竟近在眼前,饶是司徒朝元也不禁瞳孔骤缩。 一团黑雾拍击而来,司徒朝元挥拳,却好似打在棉花上,在一愣神的工夫里,便有更多黑雾席卷而来,直接将得司徒朝元吞没。 观主挥剑斩击,把黑雾驱散,但黑雾分作两团,一团裹着司徒朝元,另一团直扑观主。 落青冥那双血色眼睛也更明亮了些。 剑光在黑雾里穿梭,也伴随着一阵砰砰闷响。 然而观主和司徒朝元却一直没能从黑雾里逃出来。 便在这时,熊老师颤巍巍站起身,双臂张开,猛地拍击在一块,浩然气形成一股暴风,霎时将得黑雾吹散,在黑雾又再凝聚的瞬间,观主和司徒朝元也趁此机会脱离了黑雾包裹的范围,在第一时间便朝着天上那双血眼睛掠去!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抛头颅,洒热血 轰地一声,雪山高空的黑雾尽数爆开。 观主和司徒朝元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黑雾间穿梭,让得向他们吞没而来的黑雾尚未凝聚,就被直接崩散,他们大意之下被黑雾偷袭才中招,但落青冥若想要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们,显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落青冥的身躯覆盖着整个人间,也意味着它将无处可躲。 观主曾杀死落青冥太多次,但曾被他杀死的落青冥都不能跟眼前的落青冥相提并论。 覆盖着整个人间的落青冥虽然没处可躲,但也更难被杀死。 更何况对于落青冥而言,也根本没有什么死亡可言。 就如同天上的云,不管被斩碎多少回,它们始终都会在天上。 迄今为止,观主依旧没找到可以把落青冥真正杀死的办法。 跟落青冥纠缠无疑是很浪费力气的事情,但他们也没法退,因为落青冥也在进攻。 那对于观主和司徒朝元来说,是很进退两难的事情。 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 但观主和司徒朝元却在不断消耗着。 他们已经能够意识到荒原魔主到底在搞什么,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荒原魔主就躲在暗处,等待着天地气运的复苏达到临界点。 而世间里被侵蚀的修士也展开了最疯狂的攻势。 ...... 低沉地嘶吼声响彻四野。 凤江城头上的守卫军拉弓搭箭,手指刺痛,手臂也变得麻木,越来越多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涌到了凤江城外。 虽是因祸得福,原本是威胁的夜星阑布置下的阵术反而成了保护凤江城的最大屏障,可那道阵术再强,面对源源不断修士的冲击,也有要崩溃的迹象。 那些被侵蚀的修士完全是用生命来撞击那座阵术,使得周遭天地灵气都变得极其凌乱。 “皇后娘娘,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撑不住啊!” 凤江已被围城,叶氏族所在的那座山也到处都是被侵蚀修士的身影,堆积地尸体贴着阵术壁垒高三丈,叶氏族的紫袍护卫和守城的将士也在施展各种手段透过阵术袭杀那些修士,若非有阵术的遮挡,凭借他们微弱的修为,面对那些被侵蚀的修士根本就是如蝼蚁的存在。 “撑不住也得撑下去!”皇后娘娘使出浑身解数,有碎石头悬空而起,就像是一把把利箭, 将得敌人的身躯洞穿。 凤江城里有太多百姓,无论如何也不能退。 更何况他们也无处可退。 虽然他们没有放弃的坚持着,然而围城的被侵蚀的修士不仅没有缩减多少,反而越来越多。 那座阵术壁垒也在剧烈摇晃着,已经有多处出现裂痕。 皇后娘娘的气海灵元也极尽耗光。 就在她也心生绝望的时候。 在那些被侵蚀的修士后方,出现了一群人。 为首者正是皇帝陛下! 胯下骏马嘶鸣着。 他的身侧跟着神将柳飞羽,率领着一众姜国甲士杀入敌圈。 “是陛下!” “是柳神将!” 哪怕是在最绝望的时刻,看到皇帝陛下的时候,守城的将士也忽然振奋起来,对于他们而言,皇帝陛下自然便是信仰。 皇后娘娘扶着墙沿,脸色苍白,眼眶里泛着泪花,看着城下奋勇杀敌的皇帝陛下,她似是又回忆起曾经不顾老师的劝阻,义无反顾离开蒹葭苑跟随当年仍是皇子的陛下并肩作战的画面。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从城头上掠下,砍杀着拦路修士,朝着皇帝陛下而去。 注意到那抹倩影的皇帝陛下也拼尽全力的挥着剑,马蹄践踏着那些修士,在两个人渐渐接近的时候,皇帝陛下跃下战马,左手伸出,一把拽出皇后娘娘的手腕,他们之间的默契是根本无需多言的,两抹剑锋朝着他们各自身后斩去,撂翻数名修士,继而背靠背站在一块。 鲜血把他们全身染红,更多的敌人朝他们扑去。 而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神色都很坚定。 攥紧爱妻的柔荑,皇帝陛下抬剑高喝,“给我杀!!” “杀!杀!杀!” 喊杀声震耳欲聋。 修为略高的都直接掠下城头,与那些被侵蚀的修士展开正面交锋,修为稍弱的人则留在城头,纵使双手都已麻木,血迹斑斑,也仿佛下意识的拉弓搭箭,没有片刻停歇。 ...... 天弃荒原里,李梦舟把剑仙真意留给三师姐他们,天地气运的彻底复苏仅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三师姐他们只需待在原地,抓住那份机缘就好,李梦舟则独自一人离开。 虽然被侵蚀的修士都是因为荒原魔主的缘故,但在这种时候是不能有半点心软的,李梦舟化作一道剑光,掠过姜国每个角落,只要遇到有被侵蚀的修士,便是漫天剑光洒落,能够彻底解决这些麻烦的方式,除了直接杀死他们,便是要把他们气海毁掉,否则他们都会永无止境的爬起来。 或是死掉,或是气海被废,那对修士而言是对等的事情。 李梦舟只能做自己能做的。 一炷香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在时间快要流逝干净的时候,凤江城那座阵术也彻底崩溃。 柳飞羽和一众姜国甲士形成一道人墙,阻拦着那些被侵蚀的修士。 城头上有人在喊着柳飞羽的名字。 柳飞羽对那声音自是最熟悉,但他不敢回头去看。 他是姜国神将。 保护陛下,保护姜国百姓是他的责任。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柳飞羽怒吼着,一杆银枪挥出,刺破黑幕,露出黑幕之上的一抹云霞。 气海灵元往外迸涌着。 数不尽的被侵蚀的修士朝他扑去。 而柳飞羽就好似最坚固的那道墙,他挡在堵成人墙的那些姜国甲士的前面,凤江城有城墙,前方有甲士们堵成的人墙,最前面则有柳飞羽这道高墙。 他拼命往前冲击着,把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从包围圈救出来,他的铠甲已经破碎,浑身血迹斑斑,就算凤江城守不住,他也得挡在最前面,死在最前面,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得一直战下去,绝不给那些修士半点靠近凤江城的机会。 “飞羽!” 姜国四神将里,虽说狂草堂是最鲁莽的,但柳飞羽绝对是最不听话最难管教的一个,现在的柳飞羽却绝对称得上最合格的神将,皇帝陛下想要拉住他。 但有姜国甲士把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推到了人墙后面,他们的想法都一样,哪怕保护不了陛下,保护不了凤江城,但就算是死,也得死在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前面,他们会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保护陛下到最后一刻。 柳飞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纵使他的气海灵元彻底耗光,他也仍在催动着灵元,压榨着自己的气海。 他挥舞着长枪,身上迸溅着鲜血。 那些被侵蚀的修士疯狂到对着柳飞羽各种撕咬。 由姜国一众甲士形成的人墙向前推进。 他们齐声震喝着。 有灵元便不断催发灵元,没了灵元便拼命挥舞着手里的刀或长枪,哪怕刀断枪折,也要用自己的身体硬抗着那些修士,半步不让。 鲜血已经遮住了柳飞羽的视线。 他甚至再也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 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那更像是一种本能在支撑着。 皇帝陛下眼眶泛红,想要冲出去,但那道人墙不仅阻拦着敌人,也阻拦着皇帝陛下。 看着浴血奋战挡在自己身前的将士,皇帝陛下悲痛欲绝。 而漆黑的天际忽有一道刺目的亮光出现。 那是一把剑。 紧跟其后的还有三把剑。 四把剑碰撞在一块,响起一阵振聋发聩的剑音。 那些被侵蚀的修士纷纷抱头嘶嚎。 一束束剑光砸落,犹如陨石天降,造成大面积破坏。 随着更强盛的一道剑光砸落,周围的修士尽皆被掀飞,尘烟滚滚,浮现出来的正是李梦舟的身影。 他手里握着剑,更有三把剑围绕着他。 剑意在瞬间迸发出去。 天际黑幕卷动,被剑光刺破。 共有三百五十四道剑意围绕着凤江城形成了新的屏障。 “把陛下送回城去!” 李梦舟朝着那些甲士吼了一嗓子,他则转身向着柳飞羽走去。 剑意在他周身流转,行走间激射出去,让得被侵蚀的修士根本无法靠近,轻而易举便开出了一条道路。 柳飞羽腰身依然笔直,他依旧在挥舞着长枪。 看着那幅画面,李梦舟心情极为沉重。 “柳神将,结束了。” 柳飞羽没有反应,挥枪的动作不止。 李梦舟伸手去搭他的肩膀,在那一瞬间,长枪直接朝着李梦舟扫了过去。 纵使柳飞羽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但他的本能反应依然很强烈。 那杆长枪直接砸中李梦舟。 而李梦舟的身影纹丝不动。 那杆长枪扫来的力道其实很小,说明柳飞羽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李梦舟有些哽咽。 他清楚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柳飞羽其实算是已经死掉了,他只是吊着一口气,凭着那一口气不断挥舞着长枪。 李梦舟怔怔看着他。 缓缓伸手搭在了那杆长枪上,这次柳飞羽没有了回击的动作。 那杆长枪很轻易的便掉落在地。 然而柳飞羽的身子却还站着。 皇帝陛下已经被护送回凤江城,城头上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的看到那幅画面,他们沉默着,渐渐地有了哭声传来,很快便是撕心裂肺。 “恭送柳神将!” 将士们嘶声喊着。 他们挥刀纷纷划破手掌,鲜血洒落着,那嘶喊声连绵不绝。 皇帝陛下呆愣着。 他的双目赤红。 有热泪滑落。 他同样割破自己的手掌,那是对柳飞羽最大的敬意,也是对战死沙场的将士最高的礼敬。 同浴血。 战沙场。 抛头颅。 洒热血。 李梦舟抱起柳飞羽,朝凤江城走着。 剑意仍在迸发着。 此刻变得更为狂虐。 周围被侵蚀的修士被剑意撕碎。 踩着遍地鲜血,累累尸骨,李梦舟步伐沉重。 他纵身掠上城头。 有甲士伸手去接柳飞羽。 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 柳飞羽的眼睛是睁着的。 眼睛里是一片血色。 皇帝陛下单膝跪地,亲自抚闭了柳飞羽的眼睛。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拿来吧你 有小男孩站在角落里,注视着躺在那里被围着的身影,他没有哭泣,就只是那么看着,他的怀里抱着一把木剑,那是父亲给他做的。 李梦舟注意到了那个小男孩。 他慢慢走了过去。 蹲下身子,揉着小男孩的脑袋,轻声说道:“你父亲是个英雄,我相信你也会是。” 小柳翩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怀里的木剑。 他看着躺在那里的父亲,看着在旁边痛哭的母亲。 李梦舟沉默了会儿,问道:“你喜欢剑?” 小柳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李梦舟笑着说道:“我以后教你学剑,你得好好保护母亲。” 柳翩,姜国神将柳飞羽的独子。 也将会是李梦舟门下大弟子。 更会是未来响彻人世间备受崇敬的柳翩剑仙! 而那位行走世间的柳翩剑仙,怀里始终都抱着一把破木剑,那也会是以后世间最强的一把剑! ...... 皇帝陛下毫不在意的直接坐在地上,他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看向坐在旁边的李梦舟,说道:“想来世间变化倒是真的很快,仿佛所有事情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你也终是成了剑仙。” 李梦舟说道:“有我留下的剑意在,那些家伙闯不进来,除非我死掉,那些剑意才会消失,人世间最后一战很快就会到来,但我却没有半点能打赢的信心。” 皇帝陛下说道:“荒原魔主的可怕是难以想象的,就连观主都无法打败他,但我们不能失去希望,哪怕世间处处透着绝望,可如果我们自己内心也陷入绝望,那就彻底没救了。” 李梦舟对于皇帝陛下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道:“我一直在想着《蚕灭卷》第三篇章,那些东西明明就在我脑子里,我也是靠它才晋入剑仙之境,可偏偏在我想要握住它的时候,它就会从我手指间溜走,我本应该比现在更强的,却又好像存在着某种束缚,我已经把过去一切都斩断了,到底还有什么在束缚着我?” 那终归是李梦舟自己的事情,皇帝陛下很难说出什么来,他默默无语。 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看法讲述,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对还是错,皇帝陛下指着天,说道:“也许被束缚的并不是你,《蚕灭卷》原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这世间里肯定有很多真相被隐藏着,就看你能不能发现它,真正看到你想要看到的画面。” 李梦舟也抬头看天。 天上是黑幕,什么都看不到。 现世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到底诞生于哪个时间,只能大概推算在哪个时期前,而修行者说是逆天而行,其实也是顺天而行,在修士死亡的那一刻,意识都会归于道天,留下的身体也会腐朽,滋养着大地。 事实证明着,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并没有腐朽,那他死后意识是否归于道天,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存在都是特殊的。 也许在他陨落的那个时期,的确有某些真相被隐藏了。 他若有所思的想着。 或许第三篇章仍有着枷锁。 但钥匙不一定就在人间。 他得站在人间之上看待这个问题。 就在他注视着天的时候,黑幕忽然变得稀薄,有极其绚烂的光芒刺穿了黑幕,洒落人间。 天地气运的复苏终是达到了临界点! 皇帝陛下在愣神的时候,气海里一阵咯嘣作响,在那绚烂光芒的映照下,他的气息也逐渐攀升,一步跨入了五境门槛。 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皇后娘娘也惊愕的发现,自己竟在转瞬间入了知神境巅峰。 而城头上甚至凤江城里的很多修士气海里都如爆豆般咯嘣声络绎不绝,齐齐破境。 唯独只有像李梦舟这般刚刚破境,或是破境不久的修士没有太多感觉,最大的感触便是觉得那绚烂的色彩很好看,且气海里暖洋洋的,总之有点舒服。 就像是大热天洗了个凉水澡,那种闷热的感觉一下子被驱逐干净。 李梦舟对此倒也有点郁闷的感觉。 如果他能借助天地气运的复苏再度破境,依照《蚕灭卷》的力量,他完全就可以直接拥有玄命境巅峰的强大实力,那总归是很难被忽视的问题。 哪怕很多事情强求不得,但李梦舟却想着强求一次,不管结果怎么样。 他抬头看着天,“天地气运?拿来吧你!” 有惊天剑意自凤江城头直入苍穹! ...... 在同一时间,天弃荒原里。 苏别离、徐北寒和三师姐都放开身心,接受着天地气运重新复苏的洗礼,他们同时也身处在李梦舟留下的剑仙真意里。 巨大的一扇门已经摆在他们眼前。 门后有着光芒万丈的一条大路。 他们轻而易举便跨过了门槛。 而剑仙真意也推着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他们已入剑仙之境,并且触摸到了玄命上境。 萧知南感悟着李梦舟的剑仙真意。 受到天地气运的洗礼,仅是一念,便入了知神境巅峰,但她并不愿意止步于此,她散发着自己的惊鸿剑意,碰撞着李梦舟的剑仙真意,像是推着一座大山,艰难前行,硬是让她挤入了剑仙之境。 北藏锋也在挣扎着,他终究不是剑修,剑仙真意对他的益处是比不得萧知南等人的,但北藏锋也是天下书院里资质最高的,虽然过程里要比萧知南更艰难,在玄命境门槛前徘徊了很久,他终是依靠着剑仙真意和浩然气冲了进去。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世间又多了四位剑仙,一位玄命境的大物。 他们稍微巩固了一下自己的境界,便没有迟疑地直奔燕国雪山而去。 那将是他们晋入剑仙之境后的人间首战。 而因天地气运彻底复苏带来的福运,当然不只是多了四位剑仙,在燕国雪山外围对抗那些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的上官琼羽和时方雪也直入剑仙之位。 狂草堂入了知神境巅峰,简舒玄、北琳有鱼、宁曦、楚沧岚、月从霜、谢春风、江子画以及跟随着夜星阑修习阵术的叶瑾瑜也都纷纷入了知神上境,陆九歌和井三三,何峥嵘、南笙、古诗嫣他们全部跨入五境门槛。 入了五境的也有在南禹的道生,包括守卫着青海的白芨和天湖道府的陈子都,初雪姑娘和叶桑榆及白朔上仙也都入了知神上境,唐闻柳、花自来、海棠山主、江听雨、卓丙春和南禹九皇子同样在第一时间纷纷跨入玄命境界。 皆然大师更是入了玄命上境。 韩一也毫无疑问跨入玄命,熊老师则直入玄命境巅峰。 整个人世间修士的境界整体拔高,虽然跟黄金时期相比,依旧显得衰弱至极,但在黄金时期之后,天下修士也算迎来了一个的高峰期。 但有益处便也有坏处,那些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也有大半都破了境,他们对人间的破坏也再次加剧。 很值得一提的是,目前世间唯二本就处在玄命境巅峰的观主和司徒朝元,他们在接受天地气运洗礼时的感觉是最奇妙的。 纵使他们都猜测在玄命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但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根本无法说得清楚,他们也不敢判定自己是否达到了更高的层面,但他们的确都有一种仿佛羽化飞升的感觉。 他们的视野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更明亮。 在天下多数修士瞬息间破境的时候,荒原魔主也从深渊里踏了上来。 他等待这一刻实在太久了。 呼吸着那新鲜的天地气运的味道,他有些舒爽的轻吟了一声。 他的眸子在下一刹变得冰冷。 抬头望着天。 那些气运皆是他的饕餮盛宴。 他开始汲取掠夺那些气运。 相比于修士们破境的过程,他掠夺气运的速度更快,若非是天地气运重新复苏,达到临界点,降下的气运实在太过庞大,他完全有机会在天下修士破境时甚至破境前就把气运掠夺一空。 虽然他现在没办法做到,但天下修士拔高境界,对他而言也不算坏事,因为他能把那些修士的气海灵元再通通掠夺过来。 而在那之前,他自是首要得先把天地气运掠夺干净。 那种仿若羽化飞升的感觉是很强烈的,但观主在注意到荒原魔主的动向时,很果断的隔开了天地气运的洗礼,直接趁着那种感觉挥剑朝着荒原魔主斩击了过去。 司徒朝元也注意到了,但他不愿放手,那种感觉是很上瘾的,也许他的确还不能称得上天下第一,但他相信,经受天地气运洗礼后,世间再没有人会比他更强。 相比于此,荒原魔主怎么样,他已经半点不在乎。 观主能忍住借机变得更强的诱惑,因他更清楚,若是不及时制止荒原魔主,荒原魔主也会变得无比强大,到那时结果依旧是糟糕的,甚至有可能比现在更糟糕。 他能看得出来,荒原魔主想要掠夺的天地气运数量必是很庞大的,而在其没有达到需求前,力量并不会增强,观主虽然中断了天地气运对他的洗礼,但他的力量实则也是增加了很多的。 他直接斩出了最强的一剑。 对于观主的行为,荒原魔主也没有意料到。 毕竟像这样的福运千年来才遇到一次,观主居然选择不要! 纵使他能抗得住观主那一剑,掠夺天地气运的过程也会被打断,而福运的降临是有时限的,这只是气运复苏达到临界点才造成的景象,一旦气运充斥整个世间,就会减弱,哪怕荒原魔主依旧可以掠夺,但他说什么也不想放弃掠夺大头的唯一机会。 他念头微动,落青冥便俯冲而下。 他打算用自己的意志来抗观主那一剑。 且因落青冥是分离出来的意志,被杀死时虽然也对荒原魔主有影响,但不至于打断他掠夺天地气运的过程。 他这么想着,其实并不能确保,但他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希望自己运气够好。 观主那一剑斩中落青冥。 顷刻间便崩碎了落青冥的身躯。 它的身躯已覆盖整个人间,观主那一剑的画面也是呈现在世间每个角落,浓郁地黑幕直接被剑光撕碎,没有了黑幕遮蔽,阳光终于重新照耀大地。 极其刺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刺目光辉 观主的身姿被刺目的光辉包裹着。 落青冥的凄厉嘶鸣也在人世间响彻着。 荒原魔主的嘴角有鲜血溢出,他觉得自己还能撑得住,便咬紧牙关,眸子里燃着黑烟,落青冥在极短时间里重新凝聚,再度覆盖人间。 但观主的光辉却怎么也无法被覆盖。 甚至越来越耀眼。 在那光辉的刺激下,落青冥席卷着黑幕,在云层里翻滚。 而那些被侵蚀的修士也愈加变得疯狂,尤其是在燕国雪山里的,他们直接主动打断天地气运的洗礼,浑然不顾周围正在破境的修士们,一股脑全朝着观主冲了过去。 他们对观主自是构不成半点威胁。 但荒原魔主也是把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上了。 观主的光辉更显夺目。 落青冥拼命试图吞没那道光辉,黑雾却反而被光辉驱散。 原本观主就在玄命境巅峰的高度,但那只是一种境界的称呼,谁也不能保证观主是否早就打破了玄命境巅峰的界限,又或者他虽然没有达到更高的境界,但肯定也是已经超越了玄命境巅峰。 此刻虽是只经受了少许天地气运的洗礼,他的变化也依旧是很明显的。 落青冥被那道光辉撕扯着,人世间响彻着它的惨叫声。 那些被侵蚀的修士没等靠近观主,便被耀眼光辉直接掀飞了出去,纷纷喷着血,不死也是重伤。 荒原魔主也在喷着血,落青冥一次两次被杀死他尚能撑得住,在平常时候也没什么所谓,但在他掠夺天地气运的过程里,落青冥的死亡对他的影响是跟平常不能比的。 他感知着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脉络都在鼓荡着,血液的循环也在加快,心脏的跳动也渐渐剧烈起来,他更是不愿放弃,且也不敢放弃,若不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他将会彻底面临又一次败北。 在荡魔时期或许能说是他谋划的结果,但这次将会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他等待了那么久,痛苦挣扎了那么多年,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 他掠夺天地气运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天地气运刚刚复苏到最高峰,其浓郁程度也是极其可怕的,那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掠夺干净的。 有些修士破境也已结束,谢春风和江子画他们立即对那些被侵蚀的修士展开猛烈反攻,他们借着刚刚破境的饱满状态,可谓如战神降临一般,何况就算天下多数修士都在破境,使得五境里的存在一下子多了不少,但还远远没到廉价的地步。 初入五境门槛的修士或许变得很多,但知神上境及知神境巅峰的存在,依然是有数的,他们对付那些被侵蚀的修士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熊老师也从破境的状态里走出来,他已入玄命境巅峰,纵是尚且比不过观主和司徒朝元,也终是具备了能跟荒原魔主一战的实力。 他忘了一眼高空中夺目的光辉。 径直便朝着荒原魔主走了过去。 他微微抬手。 雪山里的雪全都沸腾了起来。 他虽然有想要做碗冰沙吃的念头,但那是要费时间的,便直接抓了一把雪塞进嘴巴里,他真的很爱吃冰沙,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若能吃一碗冰沙,他觉得自己能打个几天几夜也不会感到累。 他扬掉手里剩余的雪花,每一步跨出,沸腾的雪便再加剧一分。 很快雪山里便掀起了暴风。 雪雾迷人眼。 在观主的光辉照耀下,那些细雪都显得很是晶莹。 荒原魔主注意到正接近自己的熊老师,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若是原先的熊老师,他完全不需要在意,但晋入玄命境巅峰的熊老师,趁着极其饱满的状态,散发出来的气势竟是不弱此前的观主。 落青冥虽牵制住了观主,但也被观主牵制着。 那些被侵蚀的修士基本很快就要被谢春风他们杀光了,更是指望不上。 但荒原魔主也没有因此慌乱。 他先前忌惮的是明显变得更强的观主,而熊老师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势也只是接近天地气运彻底复苏之前的观主,荒原魔主相信,单凭自己那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应能抗得住熊老师的攻势。 所以他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熊老师,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熊老师止步在荒原魔主身前数丈。 席卷着的暴风雪在他身后呈现。 那是极其壮观的画面。 他抬高自己的右手,朝前轻划了一下。 暴风雨里便有一颗颗冰晶浮现,犹如万箭齐发的场景,瞬息间破空而去,尽数轰击在荒原魔主身上。 啪啪啪啪地声音不绝于耳。 荒原魔主是感受到疼的。 但他也因此反而有些惊喜。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如何行动都是依靠他的意志控制,他并不能真实感觉到那具身体是存在的,先前他有过感到疼的时候,但那种疼很微小,是能够被忽略的。 这次的疼痛是很剧烈的,那也意味着他的意志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融合愈加完善。 那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但他也没办法再忽视熊老师。 那番攻势还是很夸张的。 被一颗颗冰晶砸中的身体都浮现出了很清晰的印记,若非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足够强大,熊老师那一招完全够格把他撕得粉碎。 剧烈的疼痛也会影响他的意志,那算是福祸相依。 荒原魔主终是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来,在继续掠夺天地气运的同时,也对熊老师进行反击。 而熊老师的攻势也愈加凶猛。 北琳有鱼和狂草堂他们解决了被侵蚀的修士,也都抵达了战场,虽然他们都已是世间里极其强大的存在,但相比于荒原魔主和观主这般人物,他们自是很弱的,但也不妨碍他们出一份力。 狂草堂挥舞着宽背大刀,如有烈焰熊熊,喷吐而出! 北琳有鱼抬剑时,浩然气便宛如沧海磅礴,漫卷而出! 谢春风出剑,春风蔓延,却又携裹着不可匹敌的强大气势! 简舒玄、宁曦、楚沧岚、月从霜、江子画他们也都各自展现出最强的招数。 陆九歌和何峥嵘他们紧跟其后。 甚至就连那些五境以下的修士也没有半点退却,尽管他们深知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依旧毫不吝啬自己的力量。 数百修士迸发着各自的灵元,那亦是有一种不可忽视的画面呈现。 韩一牵着古诗嫣的手,已入玄命的他,又有《蚕灭卷》第二篇章加持,他俨然算得上场间除观主、司徒朝元和熊老师之外的最强。 他跟古诗嫣同时出剑。 那抹剑光的力量甚至隐隐强过谢春风他们数百修士合加起来的力量。 数百在四境以上的修士爆发出来的力量尽数轰击着荒原魔主。 他只能咬牙支撑着,挥手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那显然是不可能撑得住的,但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只要能撑过那个时间,把天地气运掠夺干净,他就能开始全面反击。 到那时,整个人间他都能随手毁掉,他会让这些反抗自己的家伙尝到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迄今为止,天下多数修士都已破境。 唯独只有司徒朝元还在天地气运的洗礼下。 而因荒原魔主的掠夺,天地气运也在逐渐衰弱。 司徒朝元眉头紧皱。 他是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打破了玄命的界限,但更高的境界是什么,他始终没有琢磨透,目前的他只是卡在玄命之上和那更高的境界之间,天地气运只是给他带来了机缘,但能否跨入更高的境界,还是得看他自己。 毕竟那层境界是神秘的,也许古往今来,只有那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有接触到,前方的道路是模糊的,他就算能够站在那条道路上,但也得知晓那条路上有什么,更要知道该怎么往前走。 天地气运的衰弱也导致那条道路变得更模糊。 司徒朝元有些心烦意乱。 同样有些郁闷地也有李梦舟。 他想要强行获取天地气运复苏时的机缘,《蚕灭卷》第三篇章也莫名其妙的确实帮他牵引了大量气运灌体,但那些气运就好像石沉大海,他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变化。 望着燕国雪山的方向,那里雷云滚动,黑幕压顶,绚烂的光彩最是耀眼,也有一道极其刺目的光辉贯穿着黑幕,他仿佛直接看到了观主的身影,仿若神祇一般。 李梦舟没有急着赶过去,他有注意到天边有数道剑光划过,想着那该是苏别离等人。 就连唐闻柳和皆然大师他们也在朝着燕国雪山而去。 他们又再次选择投入那个战场。 但凤江城外,江听雨缓缓而至。 世间里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变得更为疯狂,而且境界都也跟着拔高,天下多数修士集体破境,就算被侵蚀的修士变得更强大,也不会影响到什么,但世间里总得留些强者。 此刻凤江城外又聚集了更多的被侵蚀的修士。 因江听雨的出现,他们纷纷把目光都投了过去。 而江听雨闲庭信步,手里的剑发出阵阵剑鸣。 他抬剑时,电闪雷鸣。 落剑时,暴雨倾盆。 一人一剑行走在那些修士之间。 而那些修士却连他衣角都触及不到。 若是能够打败荒原魔主,这些被其意志侵蚀的修士有很大可能会恢复正常,但在那之前,就算是把他们都打晕,荒原魔主的意志也会把他们再次催醒,所以除了将他们杀死或是毁掉他们的气海之门,再没有其他办法。 但那些修士很多都是姜国的子民,甚至曾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凤江城有李梦舟的剑意护着,他们攻不进来,也就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有时候是不得不杀。 而若能不杀,自然也没人愿意把他们都杀掉。 毕竟他们也都是身不由己。 所以江听雨只是把他们都震散。 那倾盆的暴雨似乎要下很长时间。 也像是一种境界上的压制。 被暴雨砸中的修士都趴在了地上,无论他们如何嘶吼挣扎,都无法站起身来,只能在泥水里翻滚。 李梦舟站在城头,看着城外的江听雨。 入了玄命境的江听雨,神通手段无疑都变得更强大。 江听雨掠上城头,李梦舟向他伸出了手。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看人间 背靠着城墙,聆听着暴雨声,闻着城外那些修士的嘶吼,看着城头上很紧张的守城军,李梦舟默默灌了一口酒,柳飞羽的尸体已经被暂时安置,皇帝陛下在亲自守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着。 江听雨凝视着燕国方向那道刺目光辉,低眸看向李梦舟,说道:“你竟能待得安稳?” 江听雨没办法拯救世间所有人,好在那些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也只找同类的麻烦,寻常百姓只要好好躲在家里,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他虽是入了玄命,最该前往雪山,但这人世间也得有人守着。 荒原魔主是源头,但世间的危机也很重,江听雨站在凤江城头观察着整个姜国,也尽他所能的护着姜国。 也恰是他入了玄命,否则他根本做不到只待在一个地方,却能有本事护着姜国。 但他也只能护着姜国而已。 那场暴雨自凤江城而起,覆盖着整个姜国。 李梦舟把酒葫芦递给江听雨,说道:“我没有强大到出现在燕国雪山就能影响战局,我能待得安稳,是我要好好看看这个人间,我得变得更强。” 观主的光辉夺目。 荒原魔主掠夺天地气运的时间有限。 对抗荒原魔主的人能撑住的时间也有限。 但起码他们还在撑着。 李梦舟很清楚就算自己跑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要趁着这有限的时间,把第三篇章琢磨透彻。 江听雨说道:“你所谓的看人间,是在这里喝酒?”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看人间跟喝酒并不冲突,而在酒意里看人间,或许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江听雨深思道:“《蚕灭卷》是至高神通,想来当年李道陵顿悟第三篇章入玄命时,也应与你入玄命的情况类似,想要真正搞懂第三篇章,恐怕世间真没有人能帮得到你。” 也许李道陵当年确实没有弄清楚第三篇章,但跟能够打开第三篇章直入玄命境界也并不冲突,只是李道陵和李梦舟打开第三篇章的方式却是不一样的。 江听雨自是不懂这些,但李梦舟晋入剑仙之境是事实,却没有悟透第三篇章也是事实,他只是以此根据来猜测罢了,且李道陵当年在刚破境时便陨落,世人也没机会见识到第三篇章,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更加没人说得清楚。 但江听雨也能猜测到,在不二洞面临灭门的时候,仍有人能活下来,说不得很大程度也是李道陵靠着第三篇章才能保得住。 不管李道陵当年有没有真正参悟第三篇章,他都是已经陨落了,也确实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帮得了李梦舟。 江听雨跟李梦舟喝了会儿酒,便也去了安置柳飞羽的地方。 柳翩抱着剑,蹲在角落里,没人管没人问。 李梦舟看着他,也只是看着。 他渐渐进入观想状态。 在至高的位置俯瞰着人间。 他能很清晰看到人间此刻的模样。 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南禹黑火山喷发着,虽有一座大阵防护,喷涌的岩浆落不到南禹里,但在南禹外,黑火山附近都被岩浆侵蚀,已经看不到半点植物。 百姓们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也有很多百姓被困,哀声哭嚎着。 很多城镇都有倒塌的废墟,也可见很多修行者在世间各地穿梭,那些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行者,在姜国境内因有江听雨斩落的那场暴雨压制,渐渐趋于平静,但其他王朝里仍然是末世般的景象,厮杀的修士随处可见。 虽然李梦舟看到的画面很多,却又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看什么。 望着受苦受难的人,他根本没有办法拯救,那反而让他心里更压抑。 他也看到了世间里某个角落,认真修习着阵术的叶瑾瑜。 夜星阑也的确是很认真的在教他,把所有的本事都传授给了叶瑾瑜。 天地气运的彻底复苏不单是让得夜星阑和叶瑾瑜都破了境,叶瑾瑜似乎也在气运里有所感悟,他修习阵术的过程有所加快,原本该是很难的阵术,居然被叶瑾瑜习练了两次就成功布置了出来。 燕国雪山的对抗在持续。 谢春风和江子画他们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荒原魔主虽在不断喷着血,但他掠夺天地气运的速度也在加快,而气运的衰弱是很清晰能够感知到的,天空上那绚烂的色彩也在变得淡薄,天地气运复苏的高峰期将要过去,若是让荒原魔主把剩下的气运再给掠夺掉,世间等待千年才重新降临的福运,便又要消亡了。 李梦舟在看人间。 也的确看到了很多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画面。 他有所悟,但也只是有所悟。 他觉得还是哪里差了点。 他若有所思的把目光投在了荒原魔主身上。 更准确地说,他是在注视着那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 那具身体无疑是最接近天的。 甚至有可能上过天。 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在那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里,他隐隐看到了一条线,那是一条很暗的线,或许就连荒原魔主都没有发现。 因《蚕灭卷》第三篇章的缘故,他很清楚的看见。 那条线从其脑袋上伸出来,几乎是透明的,他顺着那条线,渐渐抬头望向了天。 他的意志似乎也来到了天上。 那条线像是没有尽头。 链接着天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 “那究竟是什么?” 李梦舟神情变得凝重。 他抬头望着天,一直望着。 他渐渐地意识到了什么。 那条线似乎隐隐分出了第二条,只是很不明显,而且也很短,第二条隐线在从天上朝着人间伸长。 就算是李梦舟也没有看到。 他只是有些意识到,也许自己把第三篇章想得过于复杂了些。 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去悟什么。 为何在很久之前,荒原魔主没办法占据世间第一位的身体? 是真的只是没有找到办法么? 也许荒原魔主的确在寻找着方法,也在等待着天地气运的重新复苏。 但那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时期里,有人领悟了《蚕灭卷》第三篇章。 于是那条线出现了。 虽然李梦舟没有想明白这里面更具体的问题,但他却意识到能领悟第三篇章,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在这世间里有很多真相被隐藏着。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千万年不朽,却偏偏在此刻重现于世。 荒原魔主只是撞了巧。 他在很久前便发现了那具身体。 于是一直守着。 他得到那具身体的宝藏,从一个废柴变得无比强大。 那非必然,只是偶然。 但荒原魔主的确因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可他的命运若真要追溯起来,他只是变得很强大,可命运的走向并没有变得有多好。 所谓意志的不死不灭。 也是有源头的。 李梦舟有些许惘然。 他所设想的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某些事物一直的摆在眼前,《蚕灭卷》的第三篇章让他能够看见,而他以前从未想着要去看。 第三篇章的宝藏也是摆在眼前的,他只是站在了拥有宝藏的大门前,他需要看见,然后再推开那扇大门。 他的视线转到蹲在角落里的柳翩身上,小柳翩也在看着他。 李梦舟微笑着站起身,走到小柳翩的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我要去战斗了,等我回来,就教你学剑。” ...... 黑幕遮蔽着天空。 暴雨洗礼着姜国。 夜星阑周围有点点灵光闪烁,暴雨淋不到他身上便被隔离开去。 他看着在暴雨里习练阵术的叶瑾瑜,更是感叹着曹如山确实找到了一个好徒弟。 叶瑾瑜逐渐显露出对阵术的造诣是让夜星阑也叹为观止的。 他更是由此坚信,在未来阵术师一脉定能重现辉煌,成为世间里最强修行派系之一。 他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了叶瑾瑜。 因天地气运的彻底复苏,夜星阑也入了知神境巅峰,若非如此,他可能这辈子都再没机会晋入此般境界,他的阵术也因他的境界提升而变得更强大,有很多他以前也没办法完美施展的阵术现在布置起来都已经变得很轻松。 他甚至有能耐布置出困杀玄命境大物的阵术。 随着他周身灵光的颤动,夜星阑微微挑眉,朝着天上望去。 有一抹剑光眨眼及至。 强烈的剑光崩散,显露出李梦舟的身影来。 叶瑾瑜有些错愕,“你怎么会来?” 李梦舟扫了一眼夜星阑,说道:“我想找你们帮个忙。” 虽然叶瑾瑜一直修习着阵术,但对于人间发生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若非夜星阑明言他就算跑过去也只是送死,还不如好好把阵术练出来,叶瑾瑜恐怕也根本待不住。 他是有心想做点什么的。 但李梦舟的出现也让他很意外,“我能帮到你什么?” 叶瑾瑜已是知神上境的大修士,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布置下一座大阵,倒是有可能跟玄命下境的大修士抗衡一二,但也只是稍有抗衡,要想跟荒原魔主那般存在斗,他目前的本事只是纯粹被碾压的份儿。 他能很快学会夜星阑的阵术不假,但要把那些阵术尤其是很强的阵术研究透彻,也是需要时间的。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星阑 夜星阑此时微笑着说道:“李剑仙是要找我们帮忙,看来你更多的是想求我才对。” 李梦舟又扫了他一眼,说道:“我是要找你们帮忙,那么你不帮也得帮。” 虽然他能看得到叶瑾瑜的确对阵术的研究变得很强,但他也没办法确信叶瑾瑜是否真的能帮到他,夜星阑则肯定是没问题的,姜国琅琊城被攻破,除了那些阵术灵箭,里面自然也有夜星阑的功劳,更何况曹如山也死在夜星阑手中。 哪怕他确实是来请求帮忙的,但不见得就要真的去求夜星阑。 他只是需要让夜星阑帮忙而已。 夜星阑眉头微皱,说道:“你虽是成了剑仙,但气运貌似并没有给你带来新的机缘,而我已入知神境巅峰,对付玄命境大物的阵术我也已经能够很轻易施展出来,你可威胁不到我,既是要求人帮忙,你那般态度就最好换一下。” 李梦舟淡淡说道:“看来你对自己很自信?” 布置阵术的确是需要些时间的,但对于极其强大的阵术师而言,也只有超出他们境界范畴的阵术才需要花费时间布置,而阵术师普遍都能够在四境时可以布置出杀死五境修士的阵术,在五境时自然也能布置出杀死入了玄命的大修士。 但若想很轻易地把阵术布置出来,就必然得是站在五境里的最巅峰。 阵术师一直以来都是相当恐怖的存在。 而且能够布置出阵术的强弱虽然跟境界也有挂钩,但境界高的前提,也得首先对阵术的造诣足够高,两者是缺一不可的,例如叶瑾瑜此刻就算能破入知神境巅峰,他跟夜星阑的差距依然是遥不可及的。 同样一座阵术,相同的修为境界,对那座阵术的研究高低便会是取胜的关键。 境界只是提供能布置出更强阵术的能量,而能量再充足,阵术有缺陷,没能领悟够深,自然也是白扯。 对各种阵术的深刻理解,又入了知神境巅峰,夜星阑有这般自信倒也寻常。 毕竟是当世最强的阵术师。 夜星阑说道:“我当然有理由自信,在古时,剑门一脉和我阵术师一脉有着类似的经历,剑门的强大和我阵术师的强大,都曾被世间各派系忌惮,但我阵术师一脉相对低调,你们剑门则太过猖狂,我对你们剑修自然没有任何想法,但在差距不算大的情况下,在阵术面前,纵是剑仙也得捉襟见肘。” 其实夜星阑说得也是在理的,阵术师的境界只是能够表明他可以布置多强的阵术,但阵术的强大是远超阵术师自身境界的,阵术师一脉才是世间里真真正正可以做到随意跨境杀敌的,如果李梦舟只是刚入玄命下境的剑仙,面对知神境巅峰的阵术师,且又掌握着能困杀玄命境大物的强大阵术,自然是捉襟见肘。 夜星阑的自信就在于此。 但夜星阑的自信显然还是对错了人。 在同境的玄命大物里,剑仙也是有区别的,或许依然敌不过掌握着能困杀玄命境大物的阵术师。 可李梦舟不仅是剑仙,还有着《蚕灭卷》。 何况他已经看过人间。 李梦舟淡淡说道:“那我倒很想亲自领教领教当世第一阵术师的阵术。” 夜星阑说道:“刚刚破境,我也很想好好验证一下曾经我没办法施展的强大阵术,李剑仙确实很合适。” 他话音落下,便默默结着手印,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有狂风骤起,灵光璀璨。 一座大阵凭空浮现。 李梦舟处在阵术中心,拔剑出鞘,“如此轻易便布置下的阵术,想来不该是你会的最强阵术,你这俨然是在瞧不起我,还是担心我在你布置阵术的过程里,直接出剑干掉你?” 夜星阑冷笑道:“这的确不是我能施展的最强阵术,但在我未破境以前,此般阵术我要布置起来也需花费不少时间,我觉得对付你完全足够了。” 若要布置范围很大的阵,哪怕只是一座不算很强的阵,也是需要花点时间的,但在战斗时布置的阵术,只需要针对目标就好,顷刻间布置出来和花费时间布置出来大范围的阵术,威力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有超越他境界能施展的更强阵术,就算是小范围,步骤也是麻烦的,他真没觉得对付李梦舟有那个必要。 且在布置阵术的过程里,人家也不可能等着你把所有步骤都弄完,就算有更强大的阵术,其实若非早有准备,都是不合适直接用在战斗里的。 李梦舟没有多说什么,他径直递出一剑。 那座阵术便剧烈摇晃,紧跟着咔咔作响,有清晰裂痕浮现,且裂痕越来越大,瞬息间便土崩瓦解。 原本挂着冷笑的夜星阑神情大变。 阵术破碎,灵光弥散。 夜星阑闷哼一声,猩红血液已然从嘴角溢出。 他睁大眼睛,似是无法理解。 此座阵术是完全具备困杀玄命下境大修士的,他有想着李梦舟是剑仙,或许无法困杀,但必然是能困住的,哪怕李梦舟有本事破阵而出,也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李梦舟平静说道:“你对阵术师一脉的展望,我自是看得明白,你把阵术看得有多重,我也很清楚,但你似乎变得盲目了些,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有时间布置出最强的阵术,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夜星阑阴沉着脸,说道:“你们剑门一脉从古至今,果然一如既往的猖狂,剑仙说一不二,我自然相信你会真的给我时间,此前确实是我低估了你,但你真敢让我布置出最强的阵术?若你不能破阵,再想请我帮忙,可就真得求到我满意才行了。” 李梦舟讥讽道:“你到现在还在做着白日梦啊,不把你彻底打服,看来你这副嘴脸很难转变,废话少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夜星阑虽很羞恼,但想着只要给足自己时间,便能布置出对抗玄命上境大物的阵术,李梦舟再强,也休想轻易逃脱出来,对此前的羞辱,他得百倍偿还回去。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也就不再多言,开始认真的刻画着阵纹。 李梦舟果然只是待在原地默默等着。 虽然叶瑾瑜很讨厌夜星阑,但他不得不承认,夜星阑的阵术的确很强,若是夜星阑能够破入玄命境界,他修习到更强的阵术,俨然能不把玄命境巅峰的大物放在眼里,也怪不得曾经阵术师一脉会被各方针对,如果阵术师里出了几位玄命境的存在,整个世间都会被阵术师掌握在手里。 他看着李梦舟忧心忡忡的说道:“你给夜星阑时间布置阵术,太不妥当了。” 他真正想说的词其实更难听些,但他还是委婉了一下。 李梦舟轻笑着说道:“他尚且没有那么强,而我也没有那么弱,我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有绝对的自信。” 夜星阑听着李梦舟和叶瑾瑜的对话,嘴上说着相信,他当然也担心李梦舟出尔反尔,但看着李梦舟那般模样,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要用事实来打李梦舟的脸。 但到底是谁打谁的脸,目前还真不好说。 夜星阑花费了半炷香的时间,阵纹终于刻画完毕。 他依旧没说什么废话,在阵纹刻画完成的瞬间,他双手结印,大阵直接罩住了李梦舟。 做完这件事情,他才开口说道:“你现在求我,我说不得能给你一个机会。” 李梦舟观察着阵术,微微一笑,挥手便斩出了一剑。 剑意轰击在阵术壁上,空间剧烈颤动。 但也只是颤动着,阵术壁没有半点损伤。 见此一幕,夜星阑长吐一口气,冷笑着说道:“刚才还真是吓我一跳,果然,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非得把脸凑过来让我打,若我愿意,便可直接在阵术里把你击杀,但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你只要向我求饶,我便撤掉阵术,明明你一开始求我,我也会愿意帮你,但你非要把自己弄得那么难堪,可怪不得我。” 李梦舟神情坦然,他再次斩出第二剑。 轰隆一声。 也正是夜星阑话音刚落,阵术崩溃。 夜星阑冷笑着的脸又一次僵住。 李梦舟挥剑驱散尘雾,笑道:“相比之前那座阵术,确实非同一般,但一剑破不掉,也就是再出一剑的事,你想打我脸,也得先够着我的脸。” 夜星阑:“......”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确实没有打成李梦舟的脸,而他的脸却有些隐隐作痛。 但他也因此看清了一些事。 倒也很洒脱的摊手说道:“虽然你只是刚入剑仙之境,但居然已经不弱于王乘月,看来我还是严重低估了你,你有这般实力,我输给你很正常,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李梦舟有些意外,想着夜星阑此人却也不简单。 有关曹如山的事情,他也不想介入,那都得看叶瑾瑜怎么做。 本来想再嘲讽夜星阑一波的想法也淡了些。 “李剑仙要我帮什么忙?” 李梦舟看着夜星阑,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找到了或许能够打败荒原魔主的方法,但我的力量依旧有些不足,世间遗落着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我想着你们是否有什么阵术,可以把那些本命剑都找出来。” 叶瑾瑜看向夜星阑。 夜星阑沉默着。 他认真思忖,说道:“阵术多是防护或攻击手段,在阵术师一脉尚且昌盛的时期,阵术的作用倒是五花八门,但我修习的基本都是护阵或杀阵,而若想找到某种东西,我或许得翻阅一下阵术典藏。” 他倒是真的没有半点想搞花样的意思,很快就从怀里掏出一本很厚的书籍,默默翻阅着。 阵术师一脉的衰败,导致很多阵术都失传,但夜星阑自接触阵术开始,便在世间里重新搜集各类阵术,虽不能把所有阵术都囊括,但世间尚且存在的阵术,他基本都找到了。 只是有些阵术,他没有去学。 他想着重振阵术师一脉,学得都是很强的阵术,那些辅助的阵术并没有很刻意去学,但他都有记录下来,不至于让那些阵术彻底失传。 甚至他自己也有摸索出很多新的阵术。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雪浪惊涛 李梦舟注视着燕国雪山的方向,目前尚有些时间,他也没有急切,等待着夜星阑找出能够帮到他的阵术。 好在夜星阑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所记载的阵术都有分类,想找出需要的阵术,倒也不难。 夜星阑指着某一页里记录着的阵术,说道:“此阵受天地灵气的牵引,只需要有同样气息的东西作为枢纽,便可找到世间里相同气息的所有东西,便例如在阵纹里放置一把剑,世间里所有剑都能产生共鸣,但这样一来,想要确信黄金时期那些剑仙本命剑的具体位置便也加大了难度,我得对此阵加强,把范围缩减,到时候需要你的剑仙真意,才能够更准确找到只属于剑仙的本命剑气息。” 没等李梦舟问什么,他紧跟着又说道:“我从来没有布置过此阵,虽然这只是一个小阵术,但若是想要在最短时间里且更准确的找到那些剑,我要加强阵术便是需要时间的。” 李梦舟微微皱眉,问道:“需要多少时间?” 夜星阑说道:“怎么也得一炷香的时间,只要我加强完成,成阵时间也仅是转瞬而已,但要让那些本命剑全部产生共鸣,可能也得有点时间,所以你得做好等待的准备。” 李梦舟神情肃穆道:“不行,时间太长了。” 夜星阑说道:“那我就没什么办法了。” 叶瑾瑜此时忽然说道:“若要在此阵里另设一重阵术呢?那样便可省掉加强阵术的步骤,而且黄金时期那些剑仙本命剑本身就有共鸣,只要让李梦舟在阵术里,释放足够强的剑意,便可强行牵引那些本命剑,让它们自己出现。” 夜星阑颇有些意外的看向叶瑾瑜,随即赞扬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我思想有些被禁锢了,要布置阵术没必要非得按照老旧的方式,只要在此阵里再设一座附强的阵术,便能以最简单的方式得到最佳的效果。” 其实这真的是很简单的事情,夜星阑不该想不到,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想得更复杂,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方式。 夜星阑把阵术典藏递给叶瑾瑜,说道:“那么此阵便由你来布置吧。” 叶瑾瑜倒也没有推脱。 他先是把阵术的步骤都看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便直接朝着李梦舟说道:“我可把阵纹刻画在你的剑身上,待你释放剑意时,效果将会更好,待我刻画完成,你便可以直接前往燕国雪山,完全不会浪费你半点时间。” 等待着阵术起效,跟直接前往燕国雪山,再启动阵术,后者无疑最能节省时间。 但李梦舟仍有问题,“若到时没起效,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叶瑾瑜说道:“你得对我有信心才行,此阵其实真的是很简单的阵术,以我现在的本事,绝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那便开始吧。” 他没有打算把阵术刻画在不二剑上,而是将三师姐和徐北寒在世间里找到的那把属于黄金时期某位大剑仙的本命剑递给了叶瑾瑜,想要牵引遗落在世间的其他剑,用同属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自然更合适。 叶瑾瑜也的确没让他失望,他在剑身上随便画了几下,便递回给李梦舟。 反而是李梦舟很惊诧,“这就完事了?” 夜星阑开口说道:“此阵只能算是很基础的阵术,另设一座附强的阵术,也只是多了一个步骤而已,本就没有那么麻烦,跟纯粹把此阵永久加强升级相比,当然是没有可比性,前者只给予了此阵一次性加强的效果。” 李梦舟了然道:“原来如此。” 他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化作一抹剑光,消失无踪。 夜星阑说道:“这家伙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啊。” 叶瑾瑜看向他,说道:“对你,何必有什么礼貌?他是我妹夫,跟我自然也没必要讲究那些。” 夜星阑感慨道:“我的修行也许就止步于此了,想要等待下一次这般福运,除非天地气运再被人抹除一次,但天地气运再次复苏怕也得是又一个千年以后,而你的修行路远没有到尽头,只要再把我的阵术全学了去,你便能轻易杀死我。” 叶瑾瑜紧皱着眉头。 他当然从来没有放弃要杀死夜星阑。 但他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若非没有夜星阑杀死曹如山这件事情,叶瑾瑜真的想不到任何理由去杀夜星阑,反而夜星阑对他的影响,要比曹如山更大。 ...... 燕国雪山。 隆隆地轰鸣声压盖着世间所有声音。 落青冥一次又一次的被杀掉。 光明与黑暗也在不断交替。 谢春风他们的气海灵元基本耗尽,气息逐渐弱了下来。 唯有熊老师和韩一、上官琼羽等人的攻势依旧强盛。 荒原魔主也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下去。 气运复苏的高峰期已过,但荒原魔主需要的气运仍然不够。 但他也获得了近六成的气运。 继续掠夺下去,他可能会率先撑不住。 可他仍想再坚持坚持。 直到苏别离和三师姐他们的出现,荒原魔主不得不选择暂时放弃,气运已彻底复苏,剩下的气运也不会跑掉,在苏别离他们和紧随其后出现的唐闻柳和皆然大师等人抵达雪山第一时间发动攻势的时候,荒原魔主也中止了再掠夺气运,打算一鼓作气把反抗自己的人都先解决掉。 在掠夺天地气运的过程里,他虽然也在防守,但终究没办法面面俱到,有着各种掣肘在,果然在他全身心的应对时,落青冥立即变得更强大起来,熊老师他们的攻击也都被荒原魔主全部反击了回去。 三师姐他们刚到雪山,便直接出剑,多位剑仙合力斩出的剑意,横扫着整座雪山,引来天地变色。 荒原魔主被他们一剑轰飞数千里远。 强盛的剑意覆盖着雪山数万里之遥。 苏别离的剑被观主借走,但已成剑仙的他,就算手里没剑,也能释放出极其强大的剑意,或许跟握剑时有所差别,攻势却依然凶猛,纵身掠出,双掌合并,猛地劈落,便是数座雪山倾塌。 三师姐手握着流苏剑,看似轻描淡写,剑意直接撕裂天地,雪山震动,大面积塌陷。 徐北寒提剑时,紫蕴生出,贯穿黑幕,精确定位荒原魔主,宛如暴雨般,一股脑砸落。 萧知南的惊鸿剑意更是光芒万丈,由北藏锋的碎星配合着,轰击在荒原魔主身上,雪崩之势大作,一道道雪柱拔地而起,直接横贯数万里雪山。 唐闻柳和皆然大师、海棠山主他们也不甘被后辈比下去,一轮攻势下,空间都变形,可谓天崩地裂,数万里雪山被轰击的一塌糊涂。 观主一剑再次杀掉落青冥,便紧跟着把扶摇剑还给了苏别离。 他提剑只是顺手,有没有武器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苏别离已是剑仙,若手里没剑,总归是很难发挥出全部力量。 伸手接住扶摇剑,苏别离视线放在了韩一身上,“待杀掉荒原魔主,我们再战。” 他一直都想着能真正打败韩一,曾经因传出韩一死掉的事情,是他一生里最大的遗憾,命运又让他们碰面,那么早晚得分出个胜负。 韩一跟熊老师走出,跟苏别离他们站到了一块。 苏别离朝他递出了拳头。 韩一也伸出拳头,跟他轻轻碰了一下,说道:“有他难缠的意志和那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就算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力量能超过他,也很难杀死他,何况他掠夺了那么多气运,力量远不止如此,我们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就算他们一轮攻势把荒原魔主打得满地找牙,但也没有人因此敢小觑荒原魔主,他们神情都很凝重,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 哗啦啦。 在雪山某处,范围直径数百米,完全塌陷。 犹如雪浪惊涛在坑洞里翻卷着。 落青冥在高空嘶鸣。 刺目的光辉在黑幕里穿梭。 宛如一轮烈日。 惊雷在苍穹之上炸裂。 闪电在雪山里呼啸。 谢春风和江子画他们气喘吁吁,都暂时远离了战场。 现在是知神境巅峰及玄命境里大物的搏杀。 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也贡献了自己最大的能量,接下来便只能是好好观战。 荒原魔主的身影从雪浪惊涛里缓缓浮出。 他很是狼狈。 除了熊老师和皆然大师外,剩下的人都是刚入玄命境,原本是很难对荒原魔主造成可观伤害的,但苏别离和三师姐他们都借着气运复苏和李梦舟的剑仙真意,直逼玄命上境,又加他们各个资质妖孽,拥有跨境对敌的本事,真正展现出来的力量,纵使寻常玄命上境大物也有所不如。 何况他们不止一个人,几乎毫无停滞的一番轰炸,荒原魔主想反击也找不到机会,才会被直接一路横推,被打得惨不忍睹,然而看似荒原魔主很狼狈,其实他真正受到的伤害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严重。 但被苏别离他们压着一番连续进攻,却没招架之力,总归是事实,亦是相当耻辱的一件事情。 荒原魔主吐了一口血。 疼痛感很强烈。 他的意志跟世间第一修行者的融合尚且没有达到最完美,但掠夺了那么多气运,也已经趋近完美,他微微握拳,便感到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现。 他需要点时间适应。 被按在地上一顿摩擦,虽然很惨,但也让荒原魔主渐渐适应了过来。 他要开始反击了。 喉咙里有低吼声传出。 霎时惊天动地。 一座座雪山拔地而起。 悬在半空。 径直朝着苏别离他们轰砸了过去。 而苏别离他们也都纷纷出剑,雪山炸裂,碎石迸溅,数道身影疾掠而出,在无数碎石里穿梭,瞬息抵达荒原魔主面前。 结果没等他们把剑砸落。 荒原魔主双手张开,仿佛有一条条丝线把苏别离他们的身体给捆绑住,让他们凝滞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紧跟着那些迸溅的碎石好像长了眼睛,尽数朝着苏别离他们激射而去。 啪啪啪啪地声音连绵不绝。 细碎的石子将得他们身体洞穿,很快便鲜血淋漓,画面尤为惨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我只要我觉得 血雾在雪山里迸溅着。 惨叫声此起彼伏。 荒原魔主眸子狠厉。 就要直接把他们全都撕碎。 但熊老师终是入了玄命境巅峰,他很快便挣脱了束缚,咬牙朝着荒原魔主撞了过去。 怀抱着荒原魔主砸入雪山深处。 嘭嘭嘭地闷响在雪山深处响起。 暴风席卷而出。 熊老师被荒原魔主一拳捶入天际。 韩一纵身掠出,一剑狠狠斩在荒原魔主肩膀上,竟仅是刺破了点皮,荒原魔主眉毛微挑,一把抓住剑身,飞起一脚便让韩一也步了熊老师后尘。 荒原魔主紧跟着抬起右手,往下猛地一拉,便又是一座雪山腾空而起,飞快超越熊老师和韩一所在的高度,下一刻,便急速坠落,把熊老师和韩一直接砸在雪山之下。 荒原魔主刚要再有动作,忽觉汗毛炸裂,微微侧目,便是放大的拳头直接怼在脸上,整个人被砸翻在地。 司徒朝元的拳头贴着荒原魔主的脸,将其摁在雪地上,他的脸色其实也并不好看,他觉得只要时间足够,借着气运复苏的高峰期,他总能达到更高的境界,但大量气运被荒原魔主掠夺,让他变得更强的机会也被剥夺。 玄命之上的境界是神秘的,也是没有门路的,跟按部就班靠着气运彻底复苏破境的情况大有不同,因能破境的基本都是在原本境界里停滞了很长时间,又或是正在前进的,前者需要的只是个契机而已,而后者便相当于在行走路上给配了一匹快马。 司徒朝元面对的问题是,他虽然有骑着快马,但他找不到前路,自然就很难跨入更高的境界,在他想来,他更多的只是缺少时间,而荒原魔主把时间给搞没了。 司徒朝元完全不在意苏别离等人的死活,但他心中有怒。 哪怕寻不到正确的前路,但一通乱跑也能从玄命境巅峰里走得更远,只是这很难满足司徒朝元,而且若跑岔了路,就算能够远远超越玄命境巅峰,说不定反而也距离更高的境界越来越远,那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他的右拳怼在荒原魔主脸上,左拳又抬起,落下,右拳抬起,落下,抬起,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猛,每一拳落下,整座雪山都跟着震动,地面积雪直接被震上半空,地面也瞬息崩裂。 看着司徒朝元骑在荒原魔主身上,一拳又一拳爆锤的画面,就好像是小朋友在打架,但造成的动静,却是惊天动地的。 苏别离他们的目光都有些骇然。 但随着司徒朝元又一拳捶出,却没等落在荒原魔主脸上,而是被荒原魔主的手稳稳接住了,他侧头呸了一口血,“你打我好像打得很爽?” 司徒朝元俯视着荒原魔主,挑眉道:“确实很爽。” 他手臂绷紧,那一拳推着荒原魔主的手掌再次砸落。 嘭地一声巨响。 积雪和土石四溅。 但荒原魔主却已不在那个位置。 司徒朝元侧目望去。 相距百米远的地方,荒原魔主正在揉着自己的脸。 “观主在一开始便放弃接受天地气运的洗礼,但也比之前变得更强,你接受天地气运洗礼那么长时间,自然远非往日可比,但我掠夺的气运,可比你多多了。” 荒原魔主扭着脖子,咔吧作响。 司徒朝元站起身来,说道:“只要你没能跟那具身体完美契合,你有再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你多数力量都得维持那具身体,你的消耗远比我更大。” 荒原魔主有些意外,司徒朝元比他想得要聪明些。 但他并不以为意,说道:“就算我的力量不能持久,但你也得有本事撑过那个时间,我不觉得你能办到。” 司徒朝元冷笑道:“我只要我觉得。” 他一步跨出,瞬息万里。 自是一拳又怼在荒原魔主脸上,将其横推万里。 但不管司徒朝元揍荒原魔主有多狠,除了让荒原魔主稍微吐点血,似乎也没有其他影响。 他只需要用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硬撑就好,不用浪费半点力量。 而他顺势的反击,不单是把司徒朝元打吐血,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 司徒朝元微微蜷缩着身子,面色铁青。 “你的身体太弱了。” 荒原魔主神情淡漠,虽然司徒朝元可能拥有同他比肩的力量,但两者的身体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轰隆隆! 一阵闷响传来。 被一座雪山砸在下面的熊老师拽着韩一的手臂,崩碎雪山,很狼狈地显出身来。 搜寻着荒原魔主的踪影,熊老师轻声咳着。 韩一跪趴在雪地上急促喘着气。 苏别离的身影掠至,朝着韩一伸出了手,说道:“面对荒原魔主那样的怪物,你我都这般惨,倒也寻常,但总归是心里很不舒服的。” 韩一借势起身,说道:“我们远远未到极限,此战,我绝不会认输。” 苏别离说道:“没有人会认输,在我们分出胜负之前,便好好的并肩战斗吧。” 韩一看向正跟荒原魔主苦战的司徒朝元,他能明白司徒朝元真正的想法,但那般画面,也的确显得有些诡异,在他的心里,司徒朝元和荒原魔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却打得比谁都激烈。 见识到司徒朝元展现的力量,的确是让人震撼的,但韩一内心里没有丝毫动摇,原本他跟司徒朝元的差距便很大,那么就算继续拉大也没什么区别,何况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修行路远远未到尽头,他总能找到机会杀掉司徒朝元。 韩一同北藏锋一样只能算是剑客,他们手里的剑只是剑,并不是剑门本命剑,但北藏锋有浩然气,韩一也有《蚕灭卷》,在同境里,他们不见得比剑仙弱。 这些世间里资质最超群的年轻人,联合在一起,强大的气焰直逼玄命境巅峰,再有熊老师和唐闻柳、皆然大师他们这些老一辈,那亦是能够撼动天地的强大力量。 观主一次又一次杀死着落青冥。 也是在消耗着荒原魔主的意志。 他们所有人的力量加起来,是完全能够超越荒原魔主的,唯一的关键便是荒原魔主那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纵使他们合加起来的力量再强,似乎也难以对那具身体造成可观的伤害。 于是他们的消耗也在逐渐加大。 而荒原魔主面对强攻,则是纯粹用身体来抗,目的便是减少损耗,哪怕双方人打得都很狼狈,却也短时间谁奈何不得谁。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虽然有不可思议的强度,甚至要远胜山外修士的体魄,可荒原魔主在掠夺天地气运的过程里,身体遭受太大撞击,极易被打断,那便容易遭到气运的反噬。 所以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就算能抗住司徒朝元他们的攻击,但跟荒原魔主在掠夺天地气运时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然而荒原魔主的疯狂,是超出想象的。 落青冥会不间断的复生,他只需要提高落青冥复生的速度便能缠住观主,而借此,他再分散一部分意志,便可给身体再镀一层防御,那其实依然是很危险的,司徒朝元他们合加起来的力量确实是很恐怖的,分散出的意志很难抗得住。 但荒原魔主却没有半点犹豫,就算分散出的意志抗不住,但总能稍微抵抗一点时间,他不敢奢望借着那点时间可以把世间气运都掠夺干净,可只要他能再掠夺到气运,他的力量就能再有所增强,便可打破僵持的局面。 他想到就做。 一切都如他所计划的那样。 面对司徒朝元他们的攻势,那股分散的意志仅仅是撑了两息时间,便轰击在了他的身体上,但在不受影响的前提下,他的身体也能撑住一息,再多半息,他就有可能被气运反噬,而在短短三息时间里,他拼命掠夺,竟又是掠走世间一成气运。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及时停止掠夺,却也被司徒朝元他们的力量轰飞出去。 看似很简单,却处处隐藏着极大危机,稍有不慎,荒原魔主便可能彻底从世间消亡。 他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在险些被气运反噬的间隙,貌似也对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有些影响,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那种疼痛不是他意志跟身体变得更契合的感觉,他的意志一度变得萎靡。 但好在他避免了被气运反噬,那种感觉也很短暂,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哪怕在荒原魔主分散出意志时,观主便有所察觉,但他能杀掉落青冥不假,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杀掉,虽然他的确每次只用一招,但那一招可是耗费他极多灵元的,若非他的境界高到离谱,且也因天地气运的复苏,消耗的气海灵元恢复速度也很快,他早就杀落青冥杀到筋疲力尽了。 但他也在第一时间提醒了熊老师等人。 而且司徒朝元和熊老师他们也很快发现了问题,却也无法阻止荒原魔主掠夺天地气运。 眼见荒原魔主气息极度衰弱片刻,便又很快攀升到更强的阶段,熊老师深知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苏别离和韩一修为不是场间最强的,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却很高,明知荒原魔主变得更恐怖,也没有半点畏惧,第一时间便又扑了上去。 熊老师和皆然大师他们也紧跟其后。 原本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僵持局面,只要任意一方力量有所加强,都有可能影响局面,何况荒原魔主力量增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熊老师他们哪怕施展出浑身解数,跟荒原魔主短时间也算打得你来我往,但也只是短时间,很快他们便被荒原魔主一个个揍趴在地。 司徒朝元面色阴沉。 他在荒原魔主对付熊老师等人的时候,其实本能够悄悄绕到荒原魔主后面。 但以他的骄傲,是很不屑搞偷袭这种把戏的。 他直接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冲向荒原魔主。 一拳捶出音爆。 空间变形。 音浪使得雪山炸裂,雪雾冲天而起。 荒原魔主微冷的眸子瞥向他,伸手便轻松接住了司徒朝元的拳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终极一剑(上) 咯嘣!咯嘣! 好似骨骼碎裂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出。 司徒朝元神色微变。 荒原魔主接住他拳头的手猛地发力,司徒朝元霎时便毫无形象的跪倒在地,剧烈的疼痛直彻心扉。 但司徒朝元硬是吭都没吭一声,左手探出,转瞬间便有大量灵元凝聚,抵在荒原魔主的腹部,嘭嘭嘭地爆炸声连绵不绝。 荒原魔主身子摇摇晃晃,司徒朝元趁机挣脱,凝聚着所有灵元,毫不保留的一拳,轰击了出去。 荒原魔主看似站不稳,但他的拳头也递了出去。 嘭! 轰隆! 两拳相撞。 恐怖气浪翻卷而出。 就在周围的熊老师他们直接被纷纷掀飞出去。 荒原魔主和司徒朝元拳头相撞的气浪席卷数万里雪山,仅是余波便把那些雪山一座座震碎,一场暴风雪也降临在雪山。 身在战场较外围的谢春风和江子画他们也不可避免被波及,好在他们在观战期间,耗尽的灵元也都有所恢复,他们又再次把灵元耗尽,才看看抵御住余威。 但也依旧吐着血,瘫软在地,浑身动弹不得。 在遥遥雪山之上。 有一抹剑光悄然闪现。 李梦舟身影悬于高空,俯视着下方雪山。 荒原魔主和司徒朝元的对抗在持续。 但渐渐地,荒原魔主占据了上风。 又是轰地一声巨响。 司徒朝元心脏剧烈跳动。 他仍然站在原地,但双脚却好似被镶嵌在雪地里,直没腰部。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浑身毛孔也在朝外渗血。 荒原魔主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缓缓抬手。 有剑光忽至。 斩击在荒原魔主手臂上,迸溅一连串火星子。 他微微怔神,抬眸望去,便见李梦舟的身影飘然而落。 司徒朝元也很意外的看着李梦舟。 李梦舟朝前缓行。 看也没看司徒朝元一眼,淡淡说道:“别误会,我不是要救你,只是不想让你死在荒原魔主手里罢了,我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呢。” 司徒朝元冷笑一声,说道:“老夫用得着你来救?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你跑来只是送死而已,但你来得也正好,你现在只需要把你领悟的第三篇章交给我,我便能打爆荒原魔主,为了整个人间,我相信你肯定愿意,否则你便是这世间的罪人。” 李梦舟平静说道:“少拿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绑架我,就算我把第三篇章给你,你也根本得不到什么所谓强大的力量,就算荒原魔主等着你领悟,但等你一日,等你一月,还能等你几载不成?” 司徒朝元面色阴沉。 事实也的确如此,第三篇章远非第一和第二篇章可比,就算是借助着天地气运复苏也没任何用,在某种意义上,天地气运的确能够加深机缘,且能让得修行者的悟性比平日更高一些。 但除了刚复苏时的大福运,算是给了世间修士一条短时的捷径,已充斥天地间变得平缓的气运,又被荒原魔主掠夺了近七成,虽然对修士的益处依然很高,但其实也没有太夸张。 哪怕是天地气运彻底复苏的高峰期阶段,司徒朝元也没可能领悟得了第三篇章,因打开第三篇章和真正领悟第三篇章完全是两个概念,在李梦舟看人间的时候,便已深有体会。 与其说《蚕灭卷》源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不如说只有第三篇章才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有紧密关联。 他很清楚,第三篇章能救世,也能灭世。 何况他领悟到的第三篇章其实根本不属于他,他只是可以借那股力量而已。 也许在以后他能把第三篇章的力量据为己有,但现在的他还远远做不到。 因为那是真正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力量。 第三篇章更像是一种传承。 能够打开第三篇章,只是相当于具备了传承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力量的资格,但有资格不代表一定可以传承。 在他没有传承那股力量前,那股力量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而就算是要借那股力量,他也是得付出很大代价的。 所以他需要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 他需要足够强且足够多的剑来承载那股力量,否则他的下场便只有死掉一条。 “我其实等你很久了。” 荒原魔主一脚把司徒朝元踹飞,免得碍眼,那好似有着黑眼圈的眼睛盯着李梦舟,有些懒洋洋的,又透着些阴冷。 李梦舟说道:“我虽然变得很强,但至今世间比我强的尚有几位,能被你另眼看待,我倒也蛮欢喜的。” 荒原魔主说道:“你貌似误会了什么,世间里修习过《蚕灭卷》的修士寥寥无几,前人且不谈,都是些废柴,现世里能领悟第三篇章的只有你,或者说,除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无尽岁月里,领悟到第三篇章的只有你。”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遗留在人间,千万年来没有任何人发现,只有我,你我都获得了世间最大的机缘,冥冥中早已注定,换句话说,《蚕灭卷》之所以现世,被李道陵得到,是我把它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上带到人间里的。” “所以我等待的是第三篇章,而你只是恰巧打开了第三篇章的人。” 李梦舟微微挑眉,说道:“李道陵也曾打开过。” 荒原魔主说道:“但他只是打开而已,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李梦舟眉头皱得更深。 他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第三篇章上,但他没想到,那是荒原魔主早就有所谋划的。 很明显,在荒原魔主无意间发现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时,《蚕灭卷》就在那里,荒原魔主没道理丢弃,是因为他领悟不了,而荒原魔主计划着要占据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那么只要世间里有人能领悟,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把第三篇章也得到。 因第三篇章需要传承,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根本不用传承,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由此想来,荒原魔主当初选择意志降临在他身上,绝不仅是因为药皇龙渊把他拉入山外,事实上,荒原魔主确实一直都在注视他,只是李梦舟以前没有联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问题。 “在当年李道陵打开第三篇章的时候,我其实很激动,我早在所谓荡魔时期就预感到天地气运会在百年内复苏,但那个时候,气运尚且没有半点复苏的征兆。” “我想着就算李道陵打开了第三篇章,短时间也不可能得到那股力量,便没有冒险冲出镇魔屏障,何况我也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打破镇魔屏障,没想到的是,李道陵刚刚打开第三篇章,居然就陨落了。” 荒原魔主回想起当时的感受,似乎仍有些情绪紊乱,在看着李道陵陨落的时候,他心情真的极其糟糕。 “好在我一直注视着,注视着李道陵陨落前的一举一动,那便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时候,那时我也没办法相信你以后真的能打开且领悟第三篇章。” “但李道陵得到《蚕灭卷》也只是机缘巧合,他死了,《蚕灭卷》落到你手里,不二洞的弟子也都修习着《蚕灭卷》,尚有几个人活了下来,我难免还会抱着些期待,毕竟李道陵那些徒弟可是个顶个的资质妖孽。” 荒原魔主微笑着说道:“幸而最终的结果没有让我失望,说起来,我该感激你。” 李梦舟的脸色愈加难看。 换而言之,他刻苦的修行,其实到头来也只是在给荒原魔主做嫁衣而已。 他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这样,第三篇章终究在我脑海里,那股力量也潜藏在我身上,我只需要用这股力量杀死你就好。” 荒原魔主说道:“在我占据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时,哪怕没有做到完美契合,但也能因此感知到,你虽然领悟了第三篇章,却并没有传承那股力量,你想要杀我,根本是天方夜谭。” 所谓无法传承,当然是没有得到任可,但正如荒原魔主所言,李梦舟是无尽岁月修习过《蚕灭卷》的修士里唯一打开且领悟第三篇章的,没道理无法传承那股力量,而最大的问题很可能就在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上。 李梦舟始终没想明白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千万年不朽的缘由。 但他也大概有些猜测。 虽然可能很多事情都是荒原魔主谋划好的,李梦舟也不会甘愿按照那个轨迹去走,与其想得太复杂,其实道理很简单,他只要去打破就好,不管他能不能打破,他得去那么做。 何况荒原魔主的意志占据着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但终究没有完美契合,也意味着他短时间里没办法得到第三篇章的力量,因此事情尚且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李梦舟攥紧手里的剑,另有三把剑围绕着他。 雪山里都是雪。 雪雾很浓郁。 导致视野变得很不清晰。 有剑意撕裂黑幕,刺破苍穹。 化作最为耀眼的一道光。 有阵纹在高空浮现。 光芒散落人间。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终极一剑(下) 阵术由剑意开启,阵纹在高空之上很是明亮。 既然荒原魔主什么都清楚,李梦舟便也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但情况似乎与他所想的有些出入。 清晰浮现的阵纹被荒原魔主看在眼里,他眉头微皱,淡笑着说道:“看来你为此战也做足了准备,居然在剑身上刻画了阵纹,想必是出自当世第一阵术师夜星阑之手,但据我了解,那夜星阑曾帮助秦承懿攻破琅琊城,甚至杀死了曹如山,你找他帮忙,他竟然也真的帮你,倒是很出乎我意料。” 看似这番话没什么问题,但李梦舟却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荒原魔主很显然只以为他在剑身上刻画阵纹,只是为此战多一重保障,但若他真的足够了解第三篇章,应该不可能不知道那股力量有多强,便意味着他不清楚阵纹真正的作用。 虽然单单从那番话里很难探知到什么,也许荒原魔主很清楚以李梦舟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第三篇章的力量,只是没有说出来,但他不知道阵纹的作用是肯定的。 而往更深处去想,荒原魔主因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的缘故,能够清楚感知到第三篇章力量的存在,认定李梦舟没有传承那股力量,是否也意味着荒原魔主不知道自己却能够暂借那股力量? 因荒原魔主比谁都更清楚第三篇章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毕竟那是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力量,若他知道李梦舟可以暂借那股力量,便不该是这样的表现,除非是荒原魔主自信到完全不把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力量放在眼里。 但那可能么? 荒原魔主的自信全都来源于他清楚李梦舟没有传承那股力量,他比谁都渴望得到那股力量,何况如果他真能不把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力量放在眼里,他又何必在此陷入苦战,整个人间早就被他毁了。 不管李梦舟在那一瞬间想了多少,终究只是猜测而已。 但他觉得那很可能就是事实。 很明显的问题摆在眼前。 若荒原魔主很清楚,是在假装淡定,那么他必然很快就会有动作,他不可能给予李梦舟借走那股力量的机会。 然而荒原魔主注视着那道剑意,注视着高空浮现的阵纹,却没有任何动作。 若是他不清楚,那么单凭李梦舟的力量,他确实应该这么淡定,纯粹只是那道剑意就算附加着阵纹,恐怕在他眼里也屁都不是。 就算李梦舟猜到了这些,也不敢有半点大意。 有被刻画着阵纹的那把剑迸发着剑意便已足够,余下的不二剑和薛忘忧的离霜剑意便被李梦舟狠狠斩落。 荒原魔主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抓,那道剑意便被他直接捏碎。 紧跟着荒原魔主隔空拍出一掌,李梦舟便喷血倒飞而出。 “你就这点能耐?”荒原魔主很失望般地摇摇头,说道:“若你只是专门跑来把第三篇章送给我,那我倒真的高看你了。” 血液在雪地上绽放着鲜艳梅花。 李梦舟手撑着不二剑,摇摇晃晃站起来。 荒原魔主望着他,忽然眉毛微挑,猛地抬头,半空中悬浮着一把剑,那把剑仍在迸发着剑意,而高空之上的阵纹痕迹愈加明亮。 “你在搞什么把戏?” 那很明显是有问题的。 但他更多的是把视线放在高空的阵纹上,想着莫非这是什么极强的阵术? 世间不可能有什么阵术能够威胁到他,却终归是让人厌恶的东西,荒原魔主抬掌,黑雾席卷,便要把那阵纹崩碎。 李梦舟又怎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已经能够基本确定荒原魔主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够借第三篇章的力量,但被刻画着阵纹的剑如此突兀迸发着剑意,就算是白痴也知道有问题,他驱策着三把剑朝着荒原魔主斩去。 毫无保留的把气海灵元全都催发了出去。 虽然熊老师他们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局势,但看着高空之上的阵纹,猜测李梦舟可能有什么计划,他们也顾不得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术能够威胁到荒原魔主,直接在第一时间便纷纷协同李梦舟,阻止荒原魔主毁掉阵纹。 他们的力量哪怕合加起来也敌不过荒原魔主,但只是阻止荒原魔主的行动,倒也不是什么问题,苏别离和韩一、萧知南他们提剑拉近距离,数把剑仙本命剑掠出,疯狂斩击着荒原魔主,封闭他周身所有退路,形成密不透风的剑网。 “李梦舟那家伙在搞什么?那阵术看着也不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在雪山外围的江子画抓耳挠腮。 何峥嵘注视着高空之上的阵纹,也看不出那阵术有何玄妙。 谢春风和北琳有鱼、陆九歌他们神情都很肃穆。 事实上,除了那属于黄金时期某位剑仙的本命剑迸发出的剑意很强悍外,纯粹要讲那座阵术,还真找不到任何出奇的地方,他们就算不懂阵术,也能看得出来阵术的强弱。 北琳有鱼犹疑地说道:“或许是那阵术的力量还没有真正发挥出来?” 谢春风仔细观察着高空之上的阵纹,忽然挑眉说道:“那阵术的纹路似乎在流动。” 陆九歌好奇道:“那又说明什么?” 谢春风没有说话。 而在南禹王朝里,九皇子回到诏平城,也在棋盘里看着燕国雪山,初雪姑娘和叶桑榆她们都在,在棋盘里清晰浮现的阵纹让她们也很费解。 但九皇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看向初雪姑娘,紧跟着便有剑鸣在禅房里响起。 初雪姑娘手里那把从西晋剑山拔出的剑,自主振鞘而出,而在枯禅行寺里也有第二声剑鸣传出,那是同样在西晋剑山拔出的被澹台无病得到的黄金时期某位剑仙的本命剑。 两把剑震颤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燕国雪山掠去。 九皇子他们跑出禅房,看着消失在天际的两把剑。 “原来他是在借助那阵术牵引世间里遗留的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 九皇子皱眉深思,就算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早已陨落,但他们遗留在世间的本命剑依然具备着极其可怕的剑意,如果李梦舟有本事把那些剑意全都催发出来,再加上世间里新晋的多位剑仙,几十位剑仙的本命剑意,无疑会是不可想象的强大力量。 剑修的本命剑本就能够‘克制’山外修士的体魄,纵使荒原魔主占据着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那是比山外修士体魄更强悍的身体,但终是几十位剑仙的剑意合加起来,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真不见得能抗住。 但前提是,李梦舟能够把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意给全部催发出来。 可就算往好处想,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真的被毁掉,荒原魔主的意志又如何被摧毁? 就算是九皇子也难以猜透李梦舟究竟仰仗着什么底牌。 或许在此之前他能想到《蚕灭卷》的第三篇章,但他在棋盘里也能清楚听见荒原魔主和李梦舟的对话,那反而让他没法且也不敢去想李梦舟没有传承第三篇章的力量,却依旧能使用那股力量。 在姜国境内,因江听雨一剑斩出的暴雨压制着境内所有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卓丙春也有了时间带着宁浩然寻个安全去处,虽然宁浩然没有被荒原魔主的意志侵蚀,但却也陷入了昏迷。 卓丙春照看着他的时候,被放在旁边的那把从离宫剑院剑崖上带出的属于黄金时期离山剑仙的本命剑忽然震颤着掠了出去。 世间多个角落里,都有一把飞剑掠空。 而在燕国雪山,上官琼羽手里也握着一把琅嬛剑仙的本命剑,也是第一把掠出,悬浮在阵纹之下的剑,跟迸发着剑意的那把剑似乎有所共振,继而很快一把又一把飞剑出现在燕国雪山,甚至在朝雾城里也飞出一把剑。 那是当世剑仙王乘月的本命剑。 悬浮在阵纹之下的几十把剑里也有孤山客的本命剑,那是属于黄金时期冥王剑仙的剑。 数十把剑仙的本命剑聚在一块,当是很壮观的场面。 上一次三十三把剑仙本命剑凝聚是灭世之战,世间气运被抹除,天下各派系修士被打垮,而剑仙本命剑虽强,也得源于提剑的剑仙够强,李梦舟的目的从来不是催发这些本命剑的全部剑意,这些剑只是承载他借用第三篇章力量的载体。 因阵纹的作用,是根据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来牵引,像苏别离他们这些刚刚晋入剑仙之境的,手里的本命剑虽有产生共鸣,但并没有被牵引。 而王乘月的本命剑能被牵引,自是因为他的剑曾属于黄金时期的水木剑仙。 在三十三把剑的共鸣里,剑意浩瀚如海,汹涌奔腾。 荒原魔主将熊老师他们尽数震飞,抬眸看着阵纹之下的三十三把剑,那澎湃的剑意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荒原魔主看向李梦舟,冷声说道:“就算你聚集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但你终究不是它们的主子,区区玄命下境的修为,给你再强的剑,于我面前,也如同废铁!” 若是黄金时期那三十三位剑仙亲自提剑,荒原魔主必是只有逃之夭夭的份儿,而凭借李梦舟的修为,就算有那些剑,也不可能跨越到玄命之上。 李梦舟攥紧手里的剑。 喀喀地声音在雪山里响彻。 有惊雷轰然炸裂。 暴卷的云雾在雪山上空变化着。 “只靠我和那些剑或许真的不够。” 李梦舟浑身肌肉都在绷紧,剑意汹涌地更加澎湃。 有隐晦地气息逐渐透出,尽数灌入三十三把本命剑里。 荒原魔主眉头紧皱,他的身子竟然有些颤抖。 他感知着那莫名浮现的气机,忽然睁大了眼睛。 “你没有接受传承,怎么可能运用那股力量?!” 荒原魔主额头青筋暴凸,嘶吼着向李梦舟扑去! 而与此同时,李梦舟绷紧的手臂,握着不二剑,牵引着那些蕴含着第三篇章力量的本命剑意,猛地斩落! 阵纹在那刻崩碎。 三十三把本命剑震荡着空间,以毁天灭地的姿态,直接将得荒原魔主裹了进去。 李梦舟低喝一声,伴随着轰地一声巨响,似乎连整个天地都如玻璃般破碎,荒原魔主在那一瞬间像是坠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嘶吼着向前迈步,却无法移动分毫,浑身骨骼咯嘣作响,甚至连眼睛都鼓了出来。 “那股力量是属于我的!” 荒原魔主拼命想要掠夺那股力量。 他的视野里是一片黑暗。 李梦舟握剑的双手崩裂,血液抛洒,三十三把本命剑在剧烈震颤着,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顷刻间就让得某些本命剑出现了裂痕。 湍急地气流在周身刮着,身体的剧痛难以言喻,他好似被无数刀片切割着,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承受。 但他更知道自己必须得撑住。 他已七窍流血,浑身被鲜血沾满,但仍是不断借着第三篇章的力量,斩出最后终极的一剑! (愿河南平安,我大河南加油!)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剑很大,你忍一下 世间里似乎再不存在任何事物,唯有荒原魔主的嘶吼声在李梦舟耳畔响彻,血液已经遮蔽了他的眼睛,他只能模糊看到荒原魔主的身影。 “或许只靠我和那些剑真的不够。” 他再次重复了那句话。 “但我有第三篇章的力量,属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力量,我虽然暂时没有资格传承那股力量,可我已经打开且弄懂那股力量的源头,我就身处在那股力量里,就算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只要能借那股力量,便足够让我杀死你!” 荒原魔主怒目欲裂,他实在很难想得明白,明明李梦舟没有传承那股力量,那力量又怎能让其借走? 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若没有什么契机在,李梦舟是绝不可能暂借那股力量的! 但荒原魔主想不通到底有什么样的契机才能让李梦舟没有传承那股力量的情况下,居然能够暂借? 他的意志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没有完美契合,根本没办法牵引那股力量,有他的意志在,第三篇章的力量同样也不会认可他,可他想着自己总归要比李梦舟更有资格传承那股力量。 他抵抗着要把身体撕碎的力量,疯狂地想要接近李梦舟。 李梦舟咬着牙,举剑斩落。 一剑又一剑,不断斩击着。 他浑身鲜血淋漓,模样实在可怖。 就算有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帮助他承载第三篇章的力量,但他的身体终究也要承载一些,而仅仅只是一些,他的身体便已然撑不住。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第三篇章的力量也依旧在往那些本命剑里灌入着,只有极小的部分灌入他的身体,但积少成多,在已然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哪怕只是再多一滴,也极易崩溃。 展现出来的尚且不是第三篇章全部的力量,但那股力量的强大,已是超出李梦舟想象的。 外界的天地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新复苏的气运在剧烈滚动着,天地灵气凌乱到极其不堪的地步,整个世间都被那股力量影响着,各处都有地面塌陷,天上被撕裂出一个又一个口子。 世间里的修士在竭尽全力救助着百姓。 接近雪山的城镇都面临着全城陷落的危机。 谢春风他们都已远离雪山,就连萧知南他们也前去救援附近城镇的百姓。 燕国雪山被浓郁雪雾覆盖着。 什么都看不见。 落青冥在嘶嚎。 像是在痛苦挣扎着。 观主直接将其一掌拍散,而落青冥却迟迟没有复生。 感受着天地间那股极其可怖的力量,观主自认绝对接不下,从雪雾里爬出来的司徒朝元心里也有些恐惧,那股力量之强足以毁灭整个世界。 世间受到严重影响是不可避免的,但李梦舟显然也在控制着,否则人间早已崩碎。 “那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剑意很磅礴,剑光很耀眼。 李梦舟和荒原魔主明明就在那里,却什么也看不见。 司徒朝元吞咽着唾沫,“我一直梦想着能够得到《蚕灭卷》,我深知它强大的力量,但在亲眼得见时,依旧超乎我的想象,那绝不仅仅是一门神通,是修行起源的传承,有着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就连天地都为之恐惧颤抖!” 观主看着天空变得稀薄的黑幕,沉声说道:“落青冥没有复生,是荒原魔主在承受着极大痛苦,他的意志再不足以维持落青冥,那股力量定能消灭他。” 熊老师从远处走来,他步履有些踉跄,大地的震颤很剧烈。 “李梦舟也在承受着极大痛苦,他很可能无法承受那股力量,或许我们也该再做点什么。” 虽然看不到那副画面,但荒原魔主的凄厉嘶吼中也隐隐有着属于李梦舟痛苦煎熬的声音,那些声音传递在世间每个角落,给人带来无尽的压抑。 司徒朝元压低声音说道:“那股力量全都凝聚在此,但凡我们靠得太近,绝对会被那股力量撕碎,我们可没有荒原魔主那么变态的身体!” 熊老师看向他,说道:“你向来信奉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把自己当做他最正统的传承,怎么如今竟侮辱他的身体?” 司徒朝元冷眼看着他,说道:“我的信仰从未改变过,但他终究早就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身体而已,更是被荒原魔主占据着,那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耻辱。” 熊老师点点头,倒是认同司徒朝元的话。 “你想成为天下第一,但看来,你似乎没什么希望了。” 司徒朝元自是清楚熊老师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若李梦舟具备着如此恐怖的力量,他怕是再刻苦修行几辈子也没机会超越,他的心情由此变得极其糟糕。 观主微微皱着眉,也许司徒朝元和熊老师都有忽略的地方,但他却记得很清楚,李梦舟和荒原魔主的对话虽然在狂风暴雪里显得很不清晰,可观主也得听得见,第三篇章的力量李梦舟很明显没有真的掌握。 跟荒原魔主的猜想一样,观主也觉得李梦舟肯定是因某种契机,才能施展出第三篇章的力量。 但不管是那股力量是李梦舟真正拥有的,还是暂时拥有的,哪怕观主和司徒朝元的力量跟荒原魔主相差无几,他们的身体却是相对普通的,抵抗那股力量在世间里影响的余威倒是没问题,若真的进入到那股力量爆发的中心,绝对抗不了几时就会被撕碎。 ...... 燕国境内曾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仍在肆虐着,他们都集中在了雪山外围,一眼望去,乌泱泱一大片。 诸国大军都在抵抗着被侵蚀的修士。 狂草堂抗着一把宽背大刀,风驰电掣而来,有人在救援附近城镇的百姓,也有人帮忙抵御被侵蚀的修士。 按照荒原魔主目前的处境,世间里被侵蚀的修士按理说因其意志的衰弱,就算无法挣脱,也不会变得更疯狂,但情况却恰恰相反,他们似乎也能感受到荒原魔主的痛苦煎熬,自世间诸国里全都疯了般朝着燕国跑。 而在姜国被江听雨压制着的那些修士也都有挣脱的迹象。 站在凤江城头,看着那些嘶嚎站起身的修士,江听雨眉头紧皱。 他猛地挥剑,暴雨变得更激烈,重新将得那些修士压趴在地。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紧攥着手,眼眸里都有很复杂的情绪,注视着燕国雪山方向。 ...... 荒原魔主往前迈出第二步。 他也只是方才迈出第二步。 他伸着手,貌似触手可及,实则如万里之遥。 “我怎么可能输给你!” “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你只是我用来打开第三篇章的钥匙,我怎么可能死在你手里!” 世间里修士皆是荒原魔主的棋子,李梦舟是唯一打开并领悟第三篇章的,自然便成了那把钥匙,荒原魔主谋划了那么多年,眼看着就差一步,他怎能甘心就此折在这里。他拼着可能会被气运反噬的危险,承受着那股恐怖力量的轰击,毅然决然的再次要掠夺天地气运,只要能够让意志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完美契合,那股力量就会彻底变成他的。 何况就算不那么做他也可能会被撕碎,现在荒原魔主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 然而李梦舟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第三篇章的力量固然能够摧毁荒原魔主,但最关键的问题却没办法解决,那便是荒原魔主的意志。 所谓不死不灭的意志,他始终都觉得是因没有人真正找到可以灭杀荒原魔主意志的方法,他在看人间的时候,有意识到自己或许找到了办法。 但事实真相如何,他得试过才知道。 他根本没有理会荒原魔主要掠夺剩余天地气运的动作。 而是反复握紧手里的剑。 他开始主动朝着荒原魔主靠近。 他的身子在颤抖。 声音也颤抖着。 但他的神情却很坚定。 “这剑很大,你忍一下。” 不二剑的剑意拉扯着黄金时期三十三把剑仙本命剑的剑意,照着荒原魔主轰然砸落! 天地在剧烈颤动。 难以忍受的刺痛感让得荒原魔主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落。 蕴含着第三篇章力量的一剑何其强大,就算他的身体暂时抗得住,但他是在掠夺气运的过程里,那一瞬间的打击,让他的意志都变得恍惚起来,气运的反噬已十分明显。 但荒原魔主的意志是非同凡响的,他强撑着被气运的反噬,依旧拼命掠夺着气运,他已然什么都顾不得了。 紧跟着,李梦舟的第二剑又斩落。 剑出三十四,一剑比一剑更强。 而每一剑斩出都伴随着一把本命剑的破碎。 黄金时期三十三把剑仙本命剑能够撑得住第三篇章的力量,可若是单独的一把剑,根本无法承受那股力量,在把力量斩击出去的同时,本命剑也跟着崩碎。 李梦舟也在博,剑仙本命剑的破碎也意味着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同样无退路可走。 而他每一把剑斩击的目标看似是荒原魔主,其实他要斩断的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里那条很难以察觉的丝线。 那根线的坚固程度也是很匪夷所思的。 李梦舟不断借着第三篇章更多的力量,让得每一把本命剑的承受力都达到极限才斩击出去,直到斩出二十九剑,破碎二十九把剑仙本命剑,那根线才猝然断裂! 荒原魔主像是在某种运动里,结束的那一刻,身子忽然僵住,原本惨白的脸,逐渐变得红润,甚至有要渗出血的感觉,气运的反噬轰击着他的意志,也轰击着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 在那根线断裂的时候,仅仅数息时间,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便开始腐朽。 先是皮肤脱落,随风而化。 紧跟着便是身体和骨头都化作齑粉。 彻彻底底消失在天地间。 荒原魔主的惨叫声能够很清晰的传入世间每个人耳朵里。 那是相当惊悚的声音。 世间里被其意志侵蚀的修士,都在同一时间僵硬住,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断掉的那根线,在天地间飘荡着,仿佛具有生命,它没有就此消散,仿佛在寻找着新的目标。 (要开始完结倒计时了。)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根线,那抹黑色 血液在半空里抛洒着,那并不属于荒原魔主,而是李梦舟身上喷溅出的鲜血,他的身体已经在频临崩溃的边缘。 若没有黄金时期那三十三把剑仙本命剑帮他承载第三篇章的力量,他恐怕只是斩出一剑,身体就会崩碎。 而三十三把剑毁了二十九,那是很惊险的事情,若那些剑全被毁掉,李梦舟也得死。 好在荒原魔主的意志没能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彻底契合,李梦舟就算此刻半死不活,也终是活了下来。 但黄金时期剑仙的本命剑被毁了那么多,也意味着李梦舟没有了继续借第三篇章力量的可能,因世间里再没有能够承受第三篇章力量的强大载体。 他注视着腐朽风化的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他依然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斩断那根线的想法只是他的推测,如果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荒原魔主没有死,局面就会彻底翻转。 他有着重先斩击那些在当世尚且没有遇到新剑主的本命剑,如被上官琼羽蕴养成本命剑的属于琅嬛剑仙的本命剑和初雪姑娘的本命剑,一旦破碎,身为剑主,也是会受到极重的影响。 若那些没有遇到新剑主的本命剑全部破碎都没有成功,李梦舟便只能把所有剑都拼上去了。 而这也是他的后备计划,如果没能成功杀死荒原魔主,但荒原魔主的力量也肯定会大幅度削弱,没有被毁掉的几把本命剑,能承载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但想来也足够再给予丢掉大半条命的荒原魔主致命一击。 可结果将会是所有本命剑都崩碎,而李梦舟也会死。 他当然很不希望会是那样的结果。 他的身子重新坠落在燕国雪山里。 清楚的出现在观主他们眼前。 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但腰背仍然笔直,手里提剑,凝视着那股被风吹散的齑粉。 司徒朝元震惊地看着那幅画面,喃喃低语,“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虽然他很清楚,在那股异常恐怖的力量面前,荒原魔主不可能撑得住,但荒原魔主真的被李梦舟杀死,他似乎也很难接受得了。 李梦舟在他眼里本该是随手可碾死的废柴,唯一能被他看在眼里的无非是李梦舟修习着《蚕灭卷》,但此时此刻,李梦舟在他眼前却显得无比高大,那是很让人颤栗地感觉! 世间里不管是注视着那些曾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的人,又或是仍在跟那些被侵蚀的修士战斗的人,目睹着那些修士恢复理智,在简单的愣神后,都能清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视线紧跟着都投向燕国雪山。 荒原魔主被杀死了?! 凤江城里,江听雨和皇帝陛下看着城外恢复理智的修士,他们对视一眼,都有长长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真的做到了。” 南禹诏平城的枯禅行寺里。 九皇子低着头,望着棋盘,食指轻敲着桌面。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皆睁大眼睛。 棋盘上浮现的画面是很清晰的。 虽然李梦舟朝着荒原魔主出剑的画面同样是被强盛的剑光遮挡,什么都看不见,她们不清楚过程,但结果是很清楚看到的。 “荒原魔主死了?” 九皇子皱着眉头,轻声说道:“看样子是死了,但我总有种很怪的感觉。” 他虽是继承了无念大师的衣钵,但以他目前的修为,尚且远远达不到无念大师的算计,他只是心里有那样一种感觉罢了。 他伸手拂过棋盘,雪山里的画面消失。 开始在棋盘里衍算那股怪异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禅房里很安静。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面面相觑。 她们想着荒原魔主都风化成齑粉了,那可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难不成还会出什么问题? 茶盏已凉。 蜡烛也燃烧了一半。 啪啦啦! 有棋子砸落棋盘的声音响起。 九皇子面庞突然变得红润,紧跟着便喷了一口血。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皆被吓了一跳。 九皇子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沉声说道:“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确实被毁,但荒原魔主的意志尚存!” ...... 燕国雪山。 呼呼地风声吹拂着。 在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腐朽的地方,忽然有一抹黑色卷出。 那抹黑色仅是呈现了一瞬,便消散无踪。 但仍是被紧紧凝视着的李梦舟发现。 就连观主和熊老师他们也看见了那抹黑色。 他们的神情一时间变得凝重起来。 那抹黑色虽转瞬即逝,可就在那一瞬间,属于荒原魔主的气息无比清晰,所谓消散,也并非是垂死挣扎后的彻底消散,而是那抹黑色在逃走。 哪怕李梦舟在第一时间就有动作,但那抹黑色浮现又消失实在太快,没有准确的目标,李梦舟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力气,只能无奈收剑。 “荒原魔主只剩一缕意志逃走,他自己的身体也早已被我毁掉,他肯定需要新的身体,但那缕意志太弱,他想来也不敢去赌,只能先逃走,等待再次卷土重来的机会。” 观主看向李梦舟,荒原魔主自己的身体没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也已腐朽,那么世间里最能被荒原魔主看重的躯体就只有李梦舟了。 虽然现在李梦舟的身体状态很差,但荒原魔主存活的那缕意志也很弱,他不敢直接占据李梦舟的身体,一旦失败,他就彻底完了。 可这不意味着,等到荒原魔主的那缕意志恢复一些生机,他就不会把目标再次放在李梦舟的身上。 “难道荒原魔主的意志是真的不死不灭?” 熊老师难免有些惊惧。 若是那样,他们不管有多强的力量,也注定不可能杀得死荒原魔主。 李梦舟皱眉凝思着,沉声说道:“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就算荒原魔主的意志被直接崩散,也能瞬息间凝聚,不会减弱半分,但刚才那缕意志弱到难以察觉的程度,他的意志能存活下来确实让我意外,可要说什么不死不灭,却不见得。” 也许在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完好的情况下,荒原魔主的意志能够称得上不死不灭,根据李梦舟看人间的猜测,那根连接天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的丝线,便是最关键的。 那是让得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不朽的原因,也会是荒原魔主意志能够不死不灭,甚至幻化成落青冥的根本。 荒原魔主的崛起是因他找到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他没有资格获得第三篇章也正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力量,但肯定得到了其他的,他的意志能够化为落青冥那样的怪物,本身就透着诡异,还有着那掠夺的法门。 他所拥有的力量都来自于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而那身体消散,对荒原魔主的影响将会是无穷大的,或许荒原魔主并不知道那根线的存在,但他的意志能有如此可怕的能力,肯定和那根线有关。 荒原魔主的意志存活,却极度衰弱,也能印证着一些问题。 李梦舟没有隐瞒这些事情,都一一讲了出来。 “总而言之,荒原魔主的意志肯定需要一具身体来承载,若只是保障意志不会消散,那么世间里任何一具身体都是可能的,合适的身体只是能让他发挥出更多的力量,就算身体不合适,他也只是会变得很弱,但最起码能活下来。” 观主点点头,说道:“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意志找到,否则等他意志重新变得强大,就算他的意志跟我们一样,没有了那种奇异的能力,也会是不小的麻烦。” 话虽如此,但荒原魔主的意志跟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上那根线到底存不存在关联,尚且不好说,那终究只是李梦舟的猜测,但荒原魔主的意志变得极度衰弱是不假的。 跟荒原魔主意志打过无数次交道的观主,更能清楚这里面透出的问题。 曾经不管怎么样,荒原魔主的意志都没有衰弱过,除非是他自己把意志分散出去太多,但那也不是衰弱。 但也不能保证是因第三篇章的力量太过于强大,才造成荒原魔主意志极度衰弱的情况,且不管事实如此,尽快的把荒原魔主那缕意志找到都是重中之重。 苏别离和萧知南他们都返回了雪山。 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他们立即分散开来,依照荒原魔主那缕弱到极致的意志,他们任何一人遇到都能应付,就算荒原魔主要重新占据谁的身体,凭那股意志的强度,他也只能找三境以下的修士。 但世间很大,荒原魔主的意志又很衰弱,想要找到显然并不容易。 他们首先就是确认在燕国雪山外围的那些诸国大军里有没有可能隐藏着荒原魔主的意志。 而且那些曾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里有很多修为很弱的,且目标距离又近,都是最可能被荒原魔主盯上的。 司徒朝元在默默后退着。 他很怕被李梦舟给盯上。 他可没有那个自信抗得住第三篇章的力量。 其一是司徒朝元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其二也是李梦舟没有表现出自己状态很差的样子,这都让司徒朝元不敢去赌,毕竟是亲眼目睹着李梦舟是如何毁掉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的。 何况就算李梦舟的状态真的很差,在场的毕竟还有观主和熊老师,以及皆然大师、苏别离等人,司徒朝元同样没有自信能打他们所有人,继续留在这里是很愚蠢的。 在司徒朝元逃走的时候,韩一最先注意到。 他正想去追。 熊老师拦住了他,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荒原魔主的意志,司徒朝元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说,经历一场大战,我们的消耗都很大,没必要在此时把力气浪费在司徒朝元身上,何况司徒朝元为对抗荒原魔主也尽了很大一份力。” 他很清楚韩一是不可能因此放弃去杀司徒朝元的,那毕竟是灭门的深仇大恨。 但现在的确是找到荒原魔主的意志更重要。 荒原魔主的意志没有了那种奇异的能力也终是猜测,一旦猜错了,等到荒原魔主的意志恢复过来,人间就会再次面临劫难,与之相比,司徒朝元又算什么?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那个名字 其实熊老师有更深的担忧。 他看向提剑而立,似乎状态很好的李梦舟,若最后的情况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这人间是不可能再保得住的。 李梦舟也注意到了司徒朝元的逃走。 他跟韩一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毁掉不二洞的罪魁祸首是司徒朝元,秦承懿只能算是帮凶。 王行知和秦承懿都死了,没理由放过最大的仇人。 但他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便暂时没有去理会司徒朝元。 古诗嫣站到了韩一身边。 显然不管韩一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坚定站在他身边。 李梦舟简单的跟古诗嫣叙了下旧,也终于是搞清楚古诗嫣当初为何也要杀澹台璟了,当年他们虽互为盟友,但又隐瞒着各自最深的秘密。 原来古诗嫣所做的事情,都源于情之一字。 古诗嫣能跟韩一有情人终成眷属,李梦舟自然要恭喜一番。 他们没有过多闲叙,想要更快找到荒原魔主的意志,世间里自然没有人比南禹九皇子更厉害了。 苏别离和韩一他们继续在世间搜寻,而李梦舟则前往南禹,寻求九皇子的帮忙。 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仅剩下完好的四把剑,李梦舟也依然携带着,就算没办法承受第三篇章过多的力量,但终归也是一层保障,在没有把荒原魔主彻底消灭掉前,这些剑依旧很重要。 要找到荒原魔主的步伐是急迫的。 若纯粹只是一缕极度衰弱的意志,他自然什么都做不了,可一旦荒原魔主找到一具身体,继续掠夺天地气运的话,每一个呼吸过去都可能是让危险更近。 好在荒原魔主的那缕意志真的很弱,他只能占据在三境以下修士的身体,那甚至不包括三境里的修士,因三境修士若是反抗的话,荒原魔主的意志也会很危险,而只有二境甚至更弱的修士,不管他们如何反抗,都是没意义的。 像那样的身体,且又跟荒原魔主的意志严重不契合,也是很难掠夺天地气运的,所以李梦舟他们尚且有时间,最大的问题是荒原魔主但凡占据某位弱小修士的身体,再掠夺其他修士的气海灵元,哪怕他的掠夺目标得是同样弱小的修士,也总是会有效果的。 而只要荒原魔主的意志渐渐恢复,他就能占据更强的身体。 所以哪怕尚有时间,但也依然得是争分夺秒的。 ...... 南禹王朝的边境。 笼罩着整个南禹的阵术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但此阵术却隐隐有崩碎的迹象。 在布置这座无比巨大的阵术的时候,夜星阑也仅是刚入五境门槛,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刻画阵纹,此阵应当是他人生里最大的成就。 但经历人世间决战的冲击,纵使南禹相距战场遥远,也亦受到很大影响,阵术的寿命已到极限。 黑火山群仍在喷涌,花自来领着曾镇守在南禹和姜国两境的甲士封锁岩浆,也有南禹的大将配合,虽然有阵术阻挡,喷涌的岩浆进不来,但南禹阵术之外可是要遭殃的。 哪怕附近城镇的百姓都撤到了南禹里,但终究是占地面积相对很广的黑火山群,岩浆不断朝外蔓延,若不阻挡,难免出问题。 十几万大军铸就高墙,花自来站在首位,气海灵元形成屏障,阻止岩浆的去路,但这也很难解决根本问题,除非让黑火山群不再继续喷涌,否则他们气海灵元都会有耗尽的时候。 在姜国的方向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他注视着火山前铸就的高墙,稍稍沉思了一下,便轻拍了一下腰身,紧跟着就有一把飞剑破空而去,散发的剑意很快将得黑火山群镇压。 那是一把黄金时期某位剑仙的本命剑。 来者自然便是李梦舟。 他只是遥遥的跟花自来对视了一眼,便轻轻摆手,向着南禹而去。 那把剑暂时留在此地,事后他会再来取。 本该能阻止一切外物的阵术,却在李梦舟面前形同虚设,他轻而易举就跨了过去,甚至没有动摇那阵术分毫。 李梦舟的目的地是诏平城。 但他并没有成功抵达诏平,因在半路上便碰到了九皇子。 其中也有叶桑榆和初雪姑娘。 “我在老师留下的棋盘里看着雪山,我清楚你会来找我。” 要找到荒原魔主残存的一缕意志,事关重要,九皇子当然不可能安稳待在诏平城等着李梦舟,那纯粹是浪费时间。 叶桑榆小跑几步,很是紧张的拽着李梦舟,上下左右的翻看着,似是想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李梦舟抓住了叶桑榆的小手,笑着摇头说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叶桑榆怎么可能不担心,啪地一声双手拍在李梦舟脸上,捏着他脸上的肉拽来拽去,“真的没事?” 李梦舟有些哭笑不得,被叶桑榆拽着脸,他只能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再三确定,这才让叶桑榆安心。 眼见着这幅画面,初雪姑娘心情似乎有些糟糕,莫名地觉得有些涨肚,可谓吃得饱饱的。 九皇子也是扭过头去,拳头抵在嘴边,轻声咳嗽着。 事实上,李梦舟当然是有事的,只是尚且能撑得住。 见叶桑榆被李梦舟安抚好,九皇子立即说道:“其实荒原魔主残存意志的去处很容易能够想到,你们只依照那缕意志的极度衰弱,才觉得他要占据谁的身体,也肯定只能找那些修为很弱的人。” “但要说适合承载荒原魔主意志的人选,世间里尚能找出一位,而且不管荒原魔主那缕残存的意志有多衰弱,都不会影响他占据那具身体。” 李梦舟怔了片刻,很快他脑海里便浮现出一道身影。 “我怎么把他忘了?” 要说除了荒原魔主本来的身体,和曾经就被他占据过的李梦舟的身体,同样很适合承载荒原魔主意志的身体还真的有一位。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宁浩然! 荒原魔主和宁浩然是父子关系。 血脉相连。 九皇子看着李梦舟,沉声说道:“荒原魔主留着他肯定早有谋算,他意志降临时,第一首选是你的身体,自然有很多因素在,但宁浩然的存在一直都是不能被忽视的,何况宁浩然气海已废,他又继承着荒原魔主的血脉,若是荒原魔主想要尽快恢复过来,宁浩然都是唯一也是最好的人选。” 初雪姑娘疑惑道:“但是宁浩然气海已废,就算荒原魔主的意志占据他的身体,不也依旧是废人嘛?” 九皇子说道:“然而荒原魔主有掠夺之法,他能帮助宁浩然重新建造气海之门,宁浩然的气海只是干枯,气海之门有了裂痕,但并没有被毁掉,那对世间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可对于荒原魔主而言,那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李梦舟轻吐一口气,看向九皇子,说道:“你能否找到四师兄在什么地方?” 九皇子摇摇头,说道:“很抱歉,老师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很多我目前尚且做不到,但宁浩然肯定是在姜国。” 李梦舟紧皱着眉头,他从燕国雪山抵达南禹的时间里,宁浩然的身体肯定早就被荒原魔主的意志占据了,而若在全盛时期,他尚可在极短时间踏遍姜国每个角落,但以他目前的状态,想要在姜国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人,却是很难的。 九皇子似是清楚李梦舟在想什么,他终是在棋盘里注视着雪山,就算李梦舟对叶桑榆说自己没事,可九皇子很清楚,李梦舟其实早就是强弩之末,能表面上看着似乎没事的样子,全是靠着极强的意志力在撑着。 他自接开口说道:“我可把枯禅的金刚圣体传给你,帮你能撑得时间更久,但你也得尽快找到宁浩然,并把荒原魔主解决掉,否则......”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李梦舟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若是动用太多的力量,金刚圣体破掉,他的身体也会崩溃,结果自然是死路一条。 “你应该没办法把金刚圣体直接加注在我身上,哪怕我资质再高,想要很快学成金刚圣体也根本不可能。” 九皇子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我不能离开南禹,起码在世间恢复平静前,我不能离开,我始终相信老师的话,哪怕我根本想不明白那件事情,但整个世间都被荼毒,唯有南禹无恙,也证明着老师的话确实是对的。” “但我虽帮不到你什么,可世间的力量都能帮你,只要荒原魔主的力量没有恢复,想来就是叶姑娘和初雪姑娘也能轻易杀死他。” “时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紧迫,我会把有关金刚圣体的所有都告诉你,相信你定能很快领悟的,金刚圣体对于枯禅修士而言,是很基础的神通,想要练至大成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但就算只是入门,对你来说也足够了。” 李梦舟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有关荒原魔主那缕残存的意志,你又看到了多少?” 九皇子明白李梦舟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说道:“我有第一时间衍算,但我确实能力有限,得到的答案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大概会正如你心中所想的那样,荒原魔主的意志虽能存活,而落青冥则是有可能彻底消失了的。” 若落青冥真的消失,便意味着荒原魔主不再拥有那所谓不死不灭的意志。 由此,李梦舟也不再说什么。 他其实更希望亲自解决掉荒原魔主。 何况荒原魔主很可能占据着宁浩然的身体。 他也得救宁浩然。 在九皇子传授给李梦舟金刚圣体的同时。 姜国境内某座小镇里。 自离山剑仙的本命剑忽然从身旁飞走后,卓丙春也在关注着燕国雪山,他虽然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但天地间的变化却能清楚看见,且那股异常恐怖弥散而至的剑意,也能让他大概明白燕国雪山的局势。 他回眸看着刚刚苏醒不久的宁浩然。 宁浩然似乎很虚弱。 背靠着墙壁,微微闭着眼睛,自醒来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 身为长辈,卓丙春自是得无微不至照看着他。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在教我做事? 燕国雪山被摧毁地不成样子,朝雾城也早已陷入深渊里,找寻不到半点踪迹。 中庆城已被攻陷,燕国皇帝成了阶下囚,整个燕国都暂时被姜国、西晋和魏国三军掌控,司徒朝元豁然惊醒,世间之大,自己竟已无处可去! 事实上司徒朝元并非真的无处可去。 世间里信奉着道宫的附属国很多,也不可能都被姜、晋、魏三军掌控,但他堂堂圣人,若如丧家之犬躲入附属国里,必然是对他尊严极大的侮辱。 其实司徒朝元很清楚他下一步该怎么做,可他所谓的骄傲和自尊心终是难免在拖着后腿。 司徒朝元在诸国边境交错之地徘徊。 前有一道身影忽然出现。 那人穿着一身儒袍。 “书院的人?” 司徒朝元轻皱眉头。 “准确地说,我是前书院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尤为强大。 司徒朝元微微挑眉,冷声道:“原来是天下书院的背叛者。” 世间里玄命境的大物很少,相互之间自然都认得,哪怕没怎么接触,起码也相互知晓,能够很轻易识出。 但司徒朝元毕竟是道宫圣人,曾经基本很少走出去,他能知晓世间里的玄命强者,但不意味着他就要认得所有玄命强者的脸。 何况在玄命境里也有高低,司徒朝元的眼睛里向来都只有站在最巅峰的。 例如魏国芍华书院的唐饺和眼前出现的人,司徒朝元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也懒得记住他们的脸。 “背叛者三个字实在很难听,我们更该是天下书院新的命运改写者,我们都很清楚圣人一直都想击败观主,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强者,但经荒原魔主一役,现在谁才是世间第一强者可是很不好说,但肯定跟圣人您没关系。” 司徒朝元眸子微冷,“你在挖苦我?”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杀意,那名儒修不仅汗毛炸裂,连忙摆手说道:“圣人不要误会!我们宋璟院长只是希望能够跟圣人合作,同荒原魔主一战,观主损耗极大,那是出自各方面的,而若我们帮助圣人,必能除掉观主!” “宋璟院长?”司徒朝元很不屑地说道:“那家伙倒是做得美梦,居然已经自称院长,就算他因天地气运的彻底复苏而破境,也最多在玄命上境,你们到底哪来的自信和胆子敢来找我合作?似你们这些废柴,我弹指可灭,你们又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你们?” 那名儒修自是曾跟随在宋璟身旁的玄命下境强者,因天地气运的彻底复苏,他也已入上境,可面对着司徒朝元,他真就如孩童没什么区别。 闻听得司徒朝元满是讥讽的话,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其实原本按照宋璟的想法,荒原魔主如此那般强大,最终结果要么是观主被杀,要么是荒原魔主被杀,再或者是两败俱伤,而第三种结果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毕竟荒原魔主虽强,观主也同样很强。 但事情的发展却总是超出预料,参战的人众多,也确实个个重伤,可荒原魔主并不是被观主杀死的,宋璟想当那坐收渔利的老翁,显然难度变得很大。 “跟随我们宋璟院长的人基本都被除掉,剩下活着的人不多,但也没有一个弱者,而圣人的道宫虽然被毁了,信奉道宫的附属国却很多,圣人完全有机会东山再起,结合我们双方的力量,未见得没有搏一把的可能,若只凭圣人您一个人......” 司徒朝元直接打断了对方剩余的话,“虽说我对天下书院没什么好感,但宋璟到底都做了什么,我也很清楚,像他那般异想天开的人,我原本也的确觉得他算是个人物,但你们把注意打到我的身上,只能说宋璟的异想天开更超我的想象。” 目前荒原魔主的意志尚存,人间的战争也只是暂时告一段落,新的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司徒朝元当然有着能够东山再起的后备力量,但他不见得就需要这些天下书院的背叛者。 司徒朝元尚且没有狼狈到与狗为伍的地步,那只会拉低他的层次。 “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名儒修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虽惊惧于司徒朝元的力量而不敢造次,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司徒朝元每一句话都在讽刺和嘲讽,好像将他们贬得一无是处,他已经是在强忍怒意。 司徒朝元淡淡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凭你们这些垃圾没资格跟我合作,甚至没有资格站在我的眼前。” 儒修怒极反笑,“圣人都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依旧傲慢至极,但你也该好好想想,你自己是否还有那个资格继续傲慢?” “你在教我做事?”司徒朝元袖口轻振,便有一股气浪翻涌而出。 儒修如遭雷殛,脸色瞬时惨白。 他当即闷哼一声,便喷了口血,很是不敢相信的说道:“司徒朝元!你想做什么?!” 他也不再称对方为圣人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司徒朝元会直接对他出手。 “当然是把碍眼的脏东西抹掉,也是在告诉宋璟那家伙,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垃圾而已。” 那儒修要逃,但他又怎能逃得掉。 翻起的气浪瞬间将他吞没,他再次喷了一口血,而那些血液里似乎还混杂着碎末样的东西,他睁大眼睛,径直向前扑倒。 明明是破入玄命上境的大修士,可在司徒朝元手上,却如此不堪一击。 “果真废柴。”司徒朝元呸了一口。 他眺望着某个方向,喃喃自语道:“要击败观主,我当然会做。” ...... 姜国境内某座残破小镇。 附近有聚集着不少的修行者。 他们有曾是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也有抵抗那些修士的。 前者恢复理智,极为懊恼,可也有些修士似乎在回味着那种不顾一切肆意杀戮的快感,只是重归理智的他们没敢直接表现出来。 那种回味的感觉是让他们自己也感到恐惧的。 他们觉得自己心里可能出了问题。 有些人能够重新找回正确的路,但必然也会有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的。 不管他们未来怎么样,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可他们能否拥有未来还得另说。 有黑影在小镇附近穿梭着。 有落单的修士,真的永远落了单。 有去找吃食的修士,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来。 一开始尚且没有人察觉到问题,直到消失的人越来越多。 才终于有人发现了问题。 但能发现问题,不代表能解决问题。 依然不断有人在消失。 卓丙春煮了粥,盛进碗里,递给靠墙而坐的宁浩然,颇有些困惑地说道:“这小镇似乎渐渐变得奇怪了些。” 宁浩然接过粥碗,问道:“哪里奇怪?” 卓丙春说道:“小镇里和镇外都聚集着不少修士,他们都经历一场大战,浑身疲惫,并没有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可能性,但我却明显感知到,外面修士的气息在逐渐减少。” 卓丙春在照顾宁浩然的间隙,也都时刻关注着世间里的局势,虽然他的神游没办法覆盖太远的距离,但也能得见大半个姜国的境况,因此他没有特别注意小镇附近。 若有人特意选在卓丙春神游时行动,只要稍加小心,一个两个修士的消失,根本不可能被发现,毕竟卓丙春的关注点不在小镇,但现在消失的修士太多了,他想不发现也难。 宁浩然平静说道:“也没什么奇怪吧,虽然大家都在调养生息,但有人会离开也正常,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外面早就乱了。” 卓丙春点点头,说道:“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宁浩然默默喝着米粥,没有再说话。 而卓丙春注视着喝粥的宁浩然,却忽然轻皱了一下眉头。 ...... 南禹边境。 有三道身影穿过阵术屏障。 很快便抵达了花自来他们阻挡黑火山岩浆的地点。 镇压着黑火山的那把飞剑忽然震颤着掠走。 出现在了那三道身影里其中一人的手上。 他看着迎上来的花自来,轻声说道:“我用剑意把黑火山压制,不会再有岩浆喷出,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花自来皱眉看着他,说道:“你可有把握?” 李梦舟说道:“我不是一个人。” 花自来点点头。 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在世间里无法感知到荒原魔主意志的存在,宁浩然气海里已无半滴灵元,形同废人,自也是无法感知,但李梦舟却反而觉得很奇怪。 按照时间来推算,荒原魔主肯定已经占据了宁浩然的身体,那么他第一时间就得掠夺其他修士的气海灵元来恢复自身的力量,那势必会造成些动静,可直到现在,姜国里也没有半点动静。 “荒原魔主果然变得很小心谨慎。” 在看人间的过程里,李梦舟其实基本能确认,因荒原魔主的力量来源都取自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只要把那根线斩断,荒原魔主的意志就会跟寻常修士一般无二,无非是在基础上更强一些。 但基本确认,终究不是完全的。 有九皇子的衍算,起码概率更高了些。 而荒原魔主又如此谨慎,哪怕是因他残存的意志很衰弱,但如果他的意志依旧不死不灭,他是不可能做到真的半点水花都不掀起的,没有动静意味着他很小心,也同样意味着他能掠夺的灵元不会太多。 但凡他的意志跟以前一样,他只需大肆掠夺一番,纵使他目前只能掠夺修为稍弱的修士,也足以让他衰弱的意志恢复很多,那么就算被发现,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只要他意志不灭,那他就有无数办法脱身,并且变得更强。 但现在的情况,很显然是荒原魔主根本不敢太放肆,那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若是荒原魔主的残存意志只占据了随便选择的一个身体,他想要有时间恢复意志,小心一些便也很正常。 但他要是占据着宁浩然的身体,他那股残存的意志是能把所有力量都发挥出来的,就根本没必要再谨小慎微,因那只会延迟他恢复意志的速度,并没有什么很大好处。 想着这些,李梦舟分别伸手抓着叶桑榆和初雪姑娘的手,直接化作一道剑光,以最快速度横扫整个姜国,要在最短时间里确定宁浩然所在的位置。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师兄弟(上) 姜国境内仍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天上虽没有了黑幕遮蔽,却也依旧没有阳光,因有阴云在凝聚,暗沉沉地,透着压抑。 宁浩然站在屋檐下发着呆。 有雨帘顺着屋檐而挂,啪嗒啪嗒地雨珠砸落地面的声音很是清脆。 将得地面砸出了一排小坑。 “总觉得自你从昏迷中醒来,性格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卓丙春坐在屋里,他在煮着一壶茶。 他的声音很淡,但却能轻松盖过雨落声。 宁浩然说道:“只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没什么话想说罢了。” 宁浩然从来不是话痨,但也不是沉默寡言的人,而自他苏醒后,除非卓丙春先开口,否则他便一句话都不说,就算说了话,也是卓丙春说一句,他跟着说一句,甚至很多时候,是卓丙春说了很多,他只到末尾才回一句。 卓丙春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来,“我能看得出来你精神很萎靡,但奇怪的是,你身体状态似乎变得越来越好,你的气海依然是干枯的,可却有很微弱的灵元存在的气息。” 宁浩然微微皱起眉头。 “你想说什么?” 卓丙春说道:“若你的气海恢复了正常,那当然是极好的事情,可你气海干枯,气海之门已被堵塞,历史岁月里从未有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恢复过来的前例,哪怕曾经没有过的事情,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发生,但肯定得有缘由,我对此很好奇,你的气海是否真的恢复了?” 宁浩然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看着卓丙春。 卓丙春也在看着他。 茶壶在冒着热气,有浓郁地茶香味弥散在屋子里。 卓丙春忽然咧嘴笑道:“你的气海若真的恢复,那么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值得喜悦的事情。” “但最奇怪的是,明明你的气海已恢复,里面却仍是干枯的,偏偏又有灵元存在的迹象,那绝非你以前的灵元残存,既是干枯,便该是半点都不存在的,说明你气海里短暂有灵元生出,可又很诡异的消失了。” “哪怕是你不甘心气海被废,想要重新凝聚灵元,但气海之门堵塞,新的灵元根本进不去,造成的现象,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宁浩然看着他,继续沉默着。 卓丙春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说道:“你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如他自己所言,若宁浩然的气海真的能恢复,不管原因是什么,都是值得开心的,但有些事情却让得卓丙春不得不考虑,他很清楚事情绝非只是宁浩然的气海恢复了那么简单,他心里很不安。 这时,宁浩然终于开口说道:“我已经很小心了,你是入了玄命境的强者,我本该第一时间远离你,但你要找到我肯定很容易,我根本跑不掉,反而那样会很奇怪。” “我的气海确实恢复了,但新生的灵元只是经过了气海,被我用在了别的地方,我以为那完全能够被忽略不计的只是残存的一点灵元迹象是能瞒得过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卓丙春沉声说道:“小镇外忽然消失的修士果真跟你有关?莫非当初荒原魔主意志的侵蚀,你根本没有抗住?” 他这般猜想,但又觉得更奇怪,世间里曾被荒原魔主意志侵蚀的修士都已恢复正常,若宁浩然没有抗住侵蚀,现在也应该恢复了正常才对? 宁浩然答非所问,“我原本想把你留在最后的,虽然你有伤在身,可以我之前的状态,也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但既然事已至此,你的力量我要了。” 他往前迈出一步。 屋子本来就不大,他也没必要非得太靠近卓丙春,只是探出手去,便凭空形成一股拉扯力,卓丙春只觉气海鼓荡,灵元源源不断地朝外涌去。 他立即大惊失色。 山外的掠夺之法?! 正如宁浩然所言,他其实有机会掠夺卓丙春的气海灵元,但他当时并不想孤注一掷的去赌,所以他把目标先放在了小镇附近那些修士身上。 荒原魔主那缕残存的意志早已不再衰弱,他掠夺那些修士的气海灵元全都用来滋养意志,所以他气海里才依旧是空的。 而仅是很短暂的时间,属于卓丙春的灵元便灌入宁浩然的气海里,让得原本干枯的气海瞬间重获新生。 感受着灵元的流逝,卓丙春在稍微慌张了一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并不在意被掠夺走的那点气海灵元,看着宁浩然说道:“以你现在的本事,我就算再给你半年的时间,你也无法把我的灵元掠夺干净。” 按照正常的情况,事实便该如此。 卓丙春可是入了玄命境的大修士。 就算是在他对宁浩然仍很信任,没有半点怀疑的时候,宁浩然对他偷袭,结果也会跟现在一样,低境界的山外修士对高境界的修士施展掠夺之法,掠夺的速度甚至还没有对方恢复的快,而更关键的是,高境界修士轻而易举就能打断低境界山外修士的掠夺过程。 甚至高境界修士完全能够直接关闭气海之门,让得低境界山外修士只能在门外徘徊,唯有境界相等,或者差距不算太悬殊,山外修士才有本事强行掠夺,不受半点阻碍。 这也正是宁浩然暴露时,没有继续撒谎,而是直接承认的原因,因为就算扯皮子尽量打消卓丙春的怀疑,也没什么意义,他在任何场景下都不可能掠夺得了玄命境修为的卓丙春的气海灵元。 但没办法把卓丙春的气海灵元掠夺干净,不代表就没有掠夺的意义,既然已经暴露,倒不如直接一点。 也正因卓丙春是玄命境大修士,哪怕只是掠夺走一丝的气海灵元,也比宁浩然把小镇附近所有修士的气海灵元掠夺干净,都要更强大。 卓丙春的不在意,也正是宁浩然希望的,因为他能借此尽量的掠夺更多。 若只是寻常的山外修士,甚至是强如冥主或者帝君林敢笑那般强大的存在,都不会有丝毫意外的情况发生,但宁浩然的身体被荒原魔主占据着,自然不是任何一个山外修士能比的。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预料的。 卓丙春的气海灵元都被他用来滋养意志,玄命境大修士的气海灵元何其强大,哪怕只是极其短暂的时间,都让得荒原魔主的意志变得无比强大,何况卓丙春还是一位剑仙。 好在卓丙春虽不在意,可也不会任由他掠夺自己的气海灵元,只是轻轻挥手,宁浩然便闷哼一声,直接飞出了屋子,摔倒在雨幕下。 卓丙春把煮好的茶放在一边,跨出门槛,站在屋檐下,凝视着从泥水里爬起来的宁浩然,“你是荒原魔主?” 因荒原魔主在燕国雪山被李梦舟斩杀,世间里被其意志侵蚀的修士才恢复正常,那么宁浩然便不该是被侵蚀的,卓丙春虽然不知道荒原魔主有一缕意志残存逃出了燕国雪山,但能解释宁浩然现在状况的似乎也只有这一点。 哪怕对于卓丙春而言,有多么不可置信。 宁浩然咧嘴笑着,任由淅沥沥地雨水拍落在他身上,他仰着脑袋,微眯着眼睛,雨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的笑声也越来越大。 “能掠夺到你的气海灵元,哪怕数量有限,我也很满足了,我肯定打不过你,但我现在这具身体你忍心去杀掉么?” 卓丙春的面容变得有些难看。 就算他能轻而易举碾压现在的荒原魔主,但真要让他毫无顾虑的杀掉宁浩然,他却很难做到,自一开始薛忘忧便很清楚宁浩然山外的身份,但薛忘忧从来没有放弃过宁浩然,卓丙春也是看着宁浩然长大的,相当于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哪个长辈能够心安理得? 也许世间里的确有不少变态,能做出人神共愤的事,但卓丙春不是,也做不出来。 荒原魔主的意志除了因血脉的缘故,选择宁浩然的身体,也有其他更多的好处。 “你看我不顺眼,却又奈何不得我,你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阻止我去掠夺其他修士的气海灵元,但有了你的气海灵元,其他那些废柴修士的灵元我也看不上眼。” “我的意志已经恢复很多,宁浩然的血脉被激发,他现在的身体强度也是超乎想象的,而且你别忘了,我的意志不死不灭。” 宁浩然看着卓丙春,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但我的意志却能拖住你,只不过看在你们离宫剑院把他抚养长大的份上,我也希望能和平共处,你只要不阻拦我,我也没必要非得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卓丙春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是没办法下定决心杀死宁浩然,但如果到了必要时刻,我也不得不逼着自己下决心,而在那之前,你哪里也去不得,我也蛮想领教领教荒原魔主的厉害。” 他没有注意到宁浩然眼眸里一闪而逝的阴霾,离山剑仙的本命剑虽然飞掠至燕国雪山,但卓丙春也有自己的剑,他此刻拔剑出鞘,剑意直达苍穹。 卓丙春毕竟是老一辈的修士,他晋入剑仙之境后,其实要比苏别离他们这些小辈走得更远,那也算是厚积薄发,他在剑仙之境的门槛前停滞了太久。 “你们这些家伙总是如此顽固,你们守着旧世界而恐惧新世界,便注定不可能走向更高的未来。” 宁浩然手里没剑,他捏紧拳头,就算卓丙春真的不会杀他,他的意志也有可能再次重创,那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新世界早晚会来,但新世界该是光明的世界,而非堕入深渊的黑暗世界,每个人都坚守着自己的理念,正因如此,这世界才是精彩的。” 卓丙春朝着宁浩然出剑。 强盛的剑光照亮了小镇。 而在更远的距离同样有一抹剑光疾掠。 那道忽然出现的剑光似是给了它指引。 在转瞬之间,那抹剑光便出现在小镇上空。 李梦舟牵着叶桑榆和初雪姑娘的手,缓缓落在院子里。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师兄弟(下) 卓丙春的剑意轰击出去,直接撕裂了宁浩然的衣裳,大量的鲜血喷溅,在李梦舟踏剑而来时,宁浩然正惨叫着蜷缩在地,嘴巴里不断往外喷着血。 而因卓丙春出剑造成的景象,也让得世间里在搜寻荒原魔主意志踪迹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姜国某处。 因战争的结束,世间里其实已经变得相对安静。 忽有如此强大的剑意呈现,便是很不寻常的。 很多修士都在往姜国赶。 而在世间某处的司徒朝元也在注视着姜国方向。 他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的骄傲,信奉道宫的附属国里,那些甘愿为道宫奉献生命的修士在集结着,司徒朝元已经选定了新的地址,他要重建道宫。 在此期间,他也在巩固《蚕灭卷》的第二篇章。 但时间终究很短,只是几天的工夫,荒原魔主的意志便被找到。 这次他不想参与进去。 观主他们第一时间寻觅荒原魔主意志的踪迹,根本没时间给自己治伤,哪怕五境以上的修士气海灵元恢复的速度都变得很快,但灵元能恢复,不代表伤势能恢复,反而他们的伤势会被拖的更重。 那对司徒朝元来说确是个机会。 他只要能完美掌握第二篇章,就算伤势问题不能很快恢复到全盛时期,但打一群身受重伤的人,他觉得还是很有把握的。 别人想打,就让他们随便打,司徒朝元只需要暂时苟着,慢慢发育就好。 但这不妨碍他好好观察。 相比于观主,他更想弄清楚李梦舟是否真的可以随意施展在燕国雪山里那股极其恐怖的力量。 ...... 姜国境内某座小镇里。 院墙倒塌着,地面龟裂。 淅淅沥沥地小雨似是变得大了些。 宁浩然的身子在风雨里摇摆着。 他踉踉跄跄地迈步向前。 视线放在李梦舟的身上,眼眸里有抑制不住的怒意。 自他废柴逆袭而崛起,便再也没有感受过恐惧,但在燕国雪山里,李梦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更是从未有如此狼狈过。 他现在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计划。 他能活着便很侥幸。 他有些癫狂,咧嘴大笑着,“这可是你很敬爱的四师兄的身体,就算你能轻而易举的杀我,但我不信你真敢杀我!” 卓丙春皱眉看向李梦舟。 初雪姑娘也曾跟宁浩然有过简单接触,但终究跟他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便很直接的说道:“你能以四先生的身份来威胁,但却威胁不到我。” 她决定来帮李梦舟和卓丙春来杀掉宁浩然。 但李梦舟却轻轻抬手阻止了她。 他注视着被荒原魔主意志占据身体的宁浩然,淡淡说道:“不管是我和荒原魔主之间,还是我和宁浩然师兄弟之间,这一战都只有我来打。” 初雪姑娘问道:“你真能下定决心杀他?” 李梦舟点了点头。 但他心里的想法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肯定不会杀宁浩然,可这不意味着他不能杀死荒原魔主。 小镇上空又有流光划过。 紧跟着院子里便多了几个人。 他们正是观主和熊老师及皆然大师。 他们修为更高,自然来得更快。 他们也都听到了李梦舟的话。 皆然大师似是想亲自出手。 只是观主深深看着李梦舟,忽然说道:“就让他们打吧。” 其实没有人真的相信李梦舟会杀宁浩然。 归根结底,他们是师兄弟。 但这同样也不妨碍观主同意李梦舟的意思。 既然观主开口,自然没有人再说什么。 宁浩然反倒有些错愕。 他癫狂地样子逐渐趋于平静。 李梦舟神情漠然。 他虽是跟着九皇子学会了枯禅的金刚圣体,但也只是入门而已,有金刚圣体撑着,他才能带着叶桑榆和初雪姑娘以最快速度扫荡姜国每个角落,以来找到宁浩然的踪迹。 而因卓丙春出剑的缘故,也确实避免了李梦舟浪费更多力气,可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也算不得多强。 但反而对于同样没有恢复得很强的荒原魔主来说,这场战斗相对公平。 区别在于李梦舟手里有剑。 宁浩然手里没剑。 而显然李梦舟没有打算给宁浩然一把剑的意思。 虽然他可以那么做,但没必要。 宁浩然自然也没什么想法。 荒原魔主也从来不需要什么武器,因为他自身便是最强大的武器。 李梦舟先出剑。 宁浩然直接挥动手臂,便把那一剑拦截。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宁浩然说道:“原来你变弱了这么多,看来暂借第三篇章的力量,的确让你付出了很大代价,更损失了那么多把剑仙本命剑。”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明明你们能够轻易杀死我,你非要和我单打独斗,若是全盛时期的你,我自然毫无还手之力,可你状态差到极点,真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但无所谓,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李梦舟平静说道:“你废话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让我失望,看来我在燕国雪山那一剑对你打击真的很大。” 宁浩然额头青筋暴凸,他没再说话,而是一拳狠狠捶出,伴随着阵阵音爆,溅起的雨珠仿若炮弹般,瞬息洞穿房屋和院墙,而观主他们都纷纷掠走,倒不是他们害怕被波及,只是给予两个人足够的战斗空间。 叶桑榆虽有迟疑,但也相信李梦舟,便跟着初雪姑娘一起,来到了小镇里的高处,俯视着那座院子。 同一时间,小镇外也掠来更多身影。 是苏别离、韩一、萧知南和三师姐他们赶了过来。 小镇各座房屋顶上都站满了人。 院子里,宁浩然的攻势愈加粗暴。 李梦舟始终面无表情。 “你有掠夺过修士的气海灵元,衰弱的意志应该恢复了很多,但其实你在打架方面真的没有太多技巧,你太仰仗自己所谓不死不灭的意志了,或许也是曾经没有人能抵抗你的意志,你也用不着像常人那样跟人打架,但这不妨碍你在我眼里的打架方式就像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曾经世间里能对抗荒原魔主意志的只有观主,他的战斗方式很多都依靠意志,纯粹的打斗,他其实没有太多经验。 “看来你的意志真的没有以前那么强了,否则你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跟我打?” 荒原魔主在天弃荒原和燕国雪山,不论是和观主还是和司徒朝元他们打,其实很多都是拳拳到肉的方式,那主要也来源于观主他们的选择,而荒原魔主则是意志所化的落青冥受到牵制。 “我的意志不死不灭,我只是不想那么快解决你!” 宁浩然的脸上很凶狠。 李梦舟笑着说道:“你只是不愿意接受吧,我也懒得再打击你。” 荒原魔主的意志依旧很强是不假的,可惜落青冥再也不可能出现。 如果荒原魔主自己的身体没有被毁掉,如果他没有想着要占据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他的意志就将会是真的不死不灭。 荒原魔主要占据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是想变得更强,却浑然不知,那也有着极大隐患,会将他拖入深渊。 又是一剑递出。 宁浩然挥臂格挡。 却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恶狠狠地盯着李梦舟。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院子里忽有清风拂过。 李梦舟双眼微眯。 便觉一阵刺痛从腹部传来。 宁浩然的手臂拧着,拳头抵在李梦舟腹部。 有些金灿灿地附着在皮肤上的光芒有些减弱,那是金刚圣体的力量在衰竭。 他终是刚刚入门,从南禹回到姜国,他想以最快速度找到宁浩然,便是没有任何顾虑的,他能维持的时间自然也变得更短。 而在战斗的过程里,金刚圣体崩溃的迹象也在加快。 李梦舟只是轻皱眉头,便挥剑扫了过去。 宁浩然的气海刚刚恢复不久,力量有限,但他的身体强度却早已远超寻常山外修士,他伸手把那一剑格开的同时,一把薅住了李梦舟尚且没有长得太长的头发,直接用自己的脑袋狠狠撞了上去。 嘭地一声闷响。 宁浩然安然无恙。 李梦舟额头直接见血,一阵头晕目眩。 他身子摇晃了几下,便被宁浩然一拳撂倒。 紧跟着宁浩然骑在他身上,拳头攥紧,不断砸落。 那真的很像小孩子在打架。 很难想象是当世剑仙和世间里站在最巅峰的荒原魔主的生死搏杀。 但那副画面却又一点都不违和。 反而显得无比真实。 他们都在拼命。 用出自己能用的所有手段。 看着那副画面,叶桑榆很想去帮忙。 三师姐平静说道:“小四肯定也在抵抗,我相信小七就算顾虑着小四,也不会拿整个人间开玩笑,他要打,就肯定有能赢的信心。” 那好像小孩子打架般满地打滚纠缠着不放的样子,看在眼里的人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可笑。 那毕竟是事关整个人间的决战。 只是用一种在决战的场合里很不常见的方式来解决而已。 同样在遥远地方注视着这场战斗的司徒朝元,眉头深深皱着。 他在判断李梦舟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还是真的只剩这点力量了。 答案应该是两者皆有。 院子里刮起大风。 雨落声也变得更急促。 嘭嘭嘭地声音连绵不绝。 地面被宁浩然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李梦舟自然不会一直被动挨打。 他一拳递出,跟宁浩然的拳头撞击在一块。 宁浩然的身影便抛飞了出去。 李梦舟吐出一口血,他没有捡起掉落在地的剑,径直走向宁浩然。 想要在不杀死宁浩然的前提下摧毁荒原魔主的意志,方法只有一个。 李梦舟其实很厌恶那种方式。 但他别无选择。 “我不可能输给你第二次!” 宁浩然无法保持平静,他在大吼大叫。 就像乱拳打死老师傅那般毫无章法的进攻。 宁浩然的身体强度更高。 但李梦舟的力量更强。 就算宁浩然的身体因血脉的缘故同样很适合承载荒原魔主的意志,且他也有掠夺卓丙春的气海灵元,可终究是有限的,他的身体素质在下降,他很疲累。 挥舞着拳头的力道也在减弱。 看着轻易躲开他的攻势并步步紧逼的李梦舟,宁浩然嘶吼着,双目赤红,竟隐隐有黑雾升腾!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撕咬着,吞咽着 黑雾很快覆盖那座小院。 站在高处看着的观主微微蹙起眉头。 “难道落青冥没有消失?!” 那副画面代表着什么,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就连李梦舟也怔了一下。 但他很快发现,虽有黑雾升腾,落青冥却并没有出现。 那只是荒原魔主怒到极致,如梦幻泡影。 携裹着黑雾的拳头狠狠砸中李梦舟胸膛。 那是荒原魔主的孤注一掷。 啪地一声脆响。 金刚圣体破碎。 李梦舟闷哼一声,接连倒退,鲜血不要命的喷溅着。 荒原魔主的拳头再次递出。 但李梦舟的面前却忽然闪现出一道光芒。 有阵纹浮现。 是叶瑾瑜。 荒原魔主的拳头轰击在阵纹上,直接被阵纹反震回去。 “哥?”叶桑榆看向出现在小镇里的叶瑾瑜。 “叶师兄?”陆九歌也很快注意到了叶瑾瑜,她有些欣喜。 叶瑾瑜朝她们挥了挥手,纵身来到她们的身边,说道:“我给李梦舟身上加了一道阵术,但也只能抵挡三次攻击。” 那毕竟是瞬间形成的阵术,还是加持在人身上的,能挡住三次攻击已经很厉害。 李梦舟耷拉着双臂,急促地喘息着。 他听到了叶瑾瑜的话。 他现在的视线有些模糊。 就算有叶瑾瑜帮他加持的阵术撑着,但也只是能抵挡三次攻击,不,现在已经只剩下两次了,而金刚圣体的破碎,意味着李梦舟能用出来的力量变得更少,否则他的身体会被拖垮。 荒原魔主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羞辱。 小镇屋顶上站着的那些人,随便一个出来,都有实力杀他,而他们只是默默旁观。 荒原魔主自然也听到了叶瑾瑜的话。 怒意让他有些失去理智。 携裹着黑雾的拳头再度轰击了出去。 而李梦舟竟也迎着拳头而上。 要想不伤害宁浩然身体的前提下杀死荒原魔主意志的方式,还是从秦承懿那里学到的。 靠着叶瑾瑜加持的阵术硬抗着荒原魔主的拳头,李梦舟直接张开嘴巴,啃噬着卷来的黑雾。 能够直接吞掉别人的意志,当然不是随便哪个修士都能做到。 秦承懿有着最疯狂的念头,有着堪比山外修士的强悍体魄,而且他的身体还能自愈伤势,他曾经在天弃荒原里吞咽的荒原魔主那缕意志也很微弱。 秦承懿能够做到自然缺少不了这些因素,而且他够疯狂,是硬撑着吞咽意志带来的痛苦,意志自然也会反抗,那并非必然,而只是侥幸。 李梦舟要吞咽的意志要比秦承懿在天弃荒原啃噬的意志强不少,何况他的身体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危险也会更严重,但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就算观主他们随便就能杀死现在的荒原魔主,但意志没有分离,宁浩然也会死,那不是李梦舟想要的。 李梦舟的脸色很是惨白。 荒原魔主有些惊恐。 他想逃。 但李梦舟伸手禁锢住他的身体,疯狂啃噬着那些黑雾。 见此一幕,观战的修士们也都满脸惊恐。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李梦舟会用这样的方式。 叶桑榆和初雪姑娘她们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荒原魔主在嘶吼着。 他被李梦舟的双臂紧紧困住,挣扎不得,也无法反击。 恐惧又一次在他心里蔓延。 风很狂,雨很凉。 那副画面也很容易让人背脊发麻,从脚底板生出凉意。李梦舟在撕咬着,吞咽着。 鲜血滴淌,融在雨水里,血液弥散。 荒原魔主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弱。 仿佛有擂鼓狠狠敲击在天地间。 那是十分压抑地感受。 直至荒原魔主的声音彻底消失。 黑雾也消失的毫无痕迹。 李梦舟的嘴唇有些发黑,那当然不是被黑雾染的,他虽是把荒原魔主的意志啃噬干净,但那意志只是从宁浩然身上转移到了李梦舟身上。 他得再把荒原魔主的意志炼化。 而那过程里的痛苦将会是无以复加的。 他的双臂慢慢松缓。 宁浩然的身体也滑倒在地。 李梦舟踉跄着,抱头嘶嚎。 观主闪身出现在院子里。 紧跟其后的是熊老师。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身影落在院子里。 卓丙春来到宁浩然身边,把他搀扶起来,看向在痛苦嘶嚎的李梦舟,沉着脸说道:“我们得帮他!” 他不愿让宁浩然死,自然也不能看着李梦舟死掉。 黑雾在缠绕着李梦舟。 李梦舟在尽可能的把黑雾都禁锢在气海里。 但荒原魔主的意志也在冲破他的气海。 他的皮肤有裂开的痕迹。 叶桑榆紧紧抱住李梦舟,她满脸梨花带雨,她很想帮助李梦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 萧知南静静看着,她原本也想上前,但看着叶桑榆,她又有些退却。 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她从来不会犹豫,都会很果断,但唯有对待感情的事情,她满心的纠结和软弱。 反而叶桑榆看起来柔柔弱弱,在感情方面却很勇敢,那是让萧知南有点羡慕的。 观主上前一步,轻拍了一下叶桑榆的肩膀,说道:“你且先退开,以他现在的状态,很难抵抗得了荒原魔主意志的反扑,若有必要,唯一的办法就是连同他的气海一道毁去。” 那毕竟是荒原魔主的意志,又被李梦舟困在自己的气海里,如李梦舟真的撑不住,荒原魔主的意志就会占据他的身体,能把荒原魔主意志毁掉的办法,只有将李梦舟的气海毁掉。 但是,这么做的结果,依照李梦舟目前的状况,很大可能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观主没有直言保证能救李梦舟,而是实话实说。 “不行!你不能杀他!”叶桑榆猛烈摇头。 看着这一幕的人神情都很复杂。 李梦舟救了宁浩然,却可能要搭上自己的命。 想来李梦舟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情,他只是期望自己能够炼化荒原魔主的意志,可一旦失败,他的结局只有一个,也意味着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三师姐此时忽然说道:“他撑不住的原因只是身体状态太差,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不需要做最坏的打算。” 北藏锋低眉说道:“可他伤得太重,没可能在很短时间里让他恢复过来。” 三师姐往前迈步,“总得试试。” 看着伤心欲绝的妹妹,叶瑾瑜攥紧拳头,也站出来说道:“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他能抗住,不意味着就真的要让他身体状态恢复到全盛时期。” 或许他从夜星阑那里学到的阵术能派得上用场。 所谓术业有专攻,观主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能做到的事情,世间里很少有人能做到,而他做不到的事情,却也不意味着世间里就没有人能做到。 那跟实力强弱无关。 叶瑾瑜开始不断在李梦舟身上叠加阵术。 刻画阵纹也是有消耗的,消耗的是精神,也是灵元。 在极短时间里叠加数十道阵术,也让得叶瑾瑜很快便脸色发白,冷汗淋漓。 而三师姐也没有闲着,她的身上从来不会缺少笔墨,她挥手驱散雨雾,宣纸漂浮在她眼前,她提笔写字。 她写得一幅幅字帖,都落在了李梦舟身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 江子画紧张的吞咽着唾沫。 能得见李梦舟裂开的皮肤没有继续变得更严重,像是被遏制住,他身体的崩溃被强行封锁。 但想要维持住,阵术和字帖的数量也是很庞大的。 三师姐和叶瑾瑜都没有停手。 他们的脸色都逐渐变得惨白。 甚至三师姐握笔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叶瑾瑜刻画阵纹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 翻腾地黑雾慢慢变得稀薄。 尽数收入李梦舟的气海里。 有荒原魔主的惨叫声在天地间响彻着。 而那惨叫声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 李梦舟也似虚脱般瘫软在地。 三师姐和叶瑾瑜身子摇晃着,险些站不稳。 但所有人却都松了口气。 他们成功了。 荒原魔主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李梦舟躺在雨水里。 浑身动弹不得。 他半眯着眼睛。 望着雾蒙蒙的天际。 他的瞳孔忽然骤缩了一下。 有一根若隐若现的丝线呈现在他眼眸里。 ...... 人间的战事终于结束。 世间诸国里也都渐渐恢复平静。 人们忙着重建被摧毁的城镇。 天弃荒原里依然荒芜。 燕国雪山里没有了雪。 但燕国也没了国。 至于燕国的疆土何去何从,都得看诸国如何看待了。 天下书院已成一团乱麻。 而能把天下书院拉回正轨的,便只有熊老师。 他现在是天下书院里辈分最高的,也是修为最高的,新任的天下书院院长非熊老师莫属。 但熊老师对这个位置并没有太多想法,他更喜欢闲云野鹤,没事吃碗冰沙。 只因现在的天下书院需要他,那他就得尽职尽责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好。 北琳有鱼被任命为魏国芍华书院的新院长。 总院依旧是梨花书院,而北藏锋则是梨花书院的副院长,他毕竟是萍婆唯一的亲传弟子,熊老师早就打算好,在把烂摊子收拾完后,便把天下书院院长的位置还给北藏锋。 而要彻底解决天下书院的问题,不得不做的一件事,自然便是找到以宋璟为首的书院背叛者。 李梦舟伤势严重,再次去了药王谷,有叶桑榆陪着。 但他想要安稳的等待伤势痊愈,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人间都在收拾战场的时候。 世间里某个小国,有新的道宫悄然浮世。 看着面前集结的修士,司徒朝元神情淡漠。 没有了荒原魔主的威胁,他要成为天下第一,便只有观主和李梦舟这两个拦路石。 李梦舟目前躺在病榻上,日常生活还得有人伺候。 观主的伤势也没有痊愈。 虽然司徒朝元可以等到新道宫真正成势,但那样也意味着要给观主和李梦舟恢复到全盛的时间,所谓打蛇打七寸,趁他病要他命。 司徒朝元不可能给他们那个时间。 哪怕他的骄傲不允许耍这种手段,可他更知晓,李梦舟和韩一要为不二洞复仇的决心很强,养虎只会为患。 他只能放弃自己的骄傲。 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药王谷!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人间事,朝元至 世间某处荒野。 围着篝火而坐的人皆沉默不语。 他们神情都有点复杂。 宋璟的确有些太想当然了,就算天下修士跟荒原魔主一战而两败俱伤,但也不是宋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的。 他想跟司徒朝元合作。 但派去跟司徒朝元商谈的人却再也没回来。 有新道宫重新入世的事情,目前没有太多人知晓,宋璟恰是知晓的人之一。 因此他更能猜到被派去跟司徒朝元商谈的人落得了什么下场。 天下书院已被熊老师接管。 他想要在熊老师手里抢夺那个位置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世间已无他们立足之地。 跟随着宋璟的那些书院修士都很惶恐,他们难免心里生出些其他念头。 他们暗地里相互对视着。 似乎都彼此明了心意。 宋璟正烦恼着,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身旁人的小动作。 若要服软,宋璟自是不甘心的。 何况他杀死了西晋龙捲书院的院长,还杀死了不少天下书院的修士,现在熊老师坐镇书院,北藏锋和北琳有鱼为左膀右臂,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性格,都不可能放过他。 他这般思虑着,忽然发现旁边有异动,但等他反应过来,却已迟了。 原本该是对他死忠的人此刻都对他兵刃相向,他们的站位很有玄机,纷纷指着宋璟的要害,只要宋璟稍有动作,下一刻他就会死无全尸。 宋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们在做什么?” “宋璟先生,你也不能怪我们,我们愿意跟着你,自是跟你有着相同的理想,也始终相信你能完成我们共同的理想,但此一时彼一时,在成功的道路没有被堵死时,我们都愿意拼死浴血奋战,可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所谓理想当然没有我们的命重要。” “我们早有打算,甚至有瞒着你把我们的踪迹透露给了天下书院,相信天下书院很快就会有人来到这里,而我们终究曾经做错过事情,想要得到熊院长的谅解,我们当然得准备最好的礼物,而那礼物就是宋璟先生你。” 看着他们阴狠地模样,宋璟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背叛天下书院,背叛萍婆,但现在他也遭遇了背叛,真可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们这些蠢货,你们杀死的天下书院修士比我更多,凭什么觉得熊老师他们会放过你们?” “那是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为了活命,他们当然得坚定希望,绝不愿意有人把他们的希望打破。 宋璟忽然冷笑了一声,“就凭你们也能威胁得到我?你们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看来我的眼光真的很差,居然把你们这些愚蠢的废柴当做亲信。” “我们的确打不过你,但你的要害皆在我们手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我们就算再废物,你也逃脱不了!” 宋璟懒得跟这些蠢货废话。 他身子微动。 那些人也心下发狠,纷纷挥刀劈砍。 然而刀落时,宋璟的身影却根本不在原地。 “整个世间里,入了玄命境巅峰的除了观主和司徒朝元,也就只是多了个熊老师,而我就站在玄命境巅峰的门槛前,若是被你们杀死,那未免显得太可笑了。” 在宋璟的声音自他们耳畔响起时,他们纷纷露出惊容,正如宋璟曾经那般想当然,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以为封住宋璟要害,就能拿捏宋璟,可在他们惊醒而感到后悔的时候,早已醒悟的宋璟哪里会给他们机会。 几乎在宋璟的话音刚落,他们便都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啪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鼓掌声让得宋璟猛地回头。 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人是数十名书院修士。 而为首者是北藏锋和北琳有鱼,以及谢春风。 这算是天下书院的家事,谢春风纯粹只是来帮北藏锋的。 那些跟随而来的数十名书院修士皆无弱手。 且北琳有鱼和谢春风都仅是知神上境的修为,北藏锋也是刚入玄命境不久,但像他们这些资质妖孽之辈,都不能单纯以境界来考量实力。 纵然宋璟也深知这一点,但他还是感到很意外,“来得居然只是你们?熊老师呢?” 北琳有鱼淡淡说道:“要杀你,何必要让我老师亲自跑一趟。” 宋璟阴沉着脸,这俨然是在蔑视他。 话虽如此,但不管是北琳有鱼还是北藏锋他们都没人会真的小觑宋璟,至少单以境界高低来论,宋璟都是能和皆然大师在整个世间里并肩排第四。 他们来时便做好了要有一场苦战的准备。 谢春风率先出剑。 北琳有鱼紧跟其后。 北藏锋站在原地,轻轻敲击着巨枝剑的剑柄,下一刹,便是漫天碎星。 ...... 麓源城前深山里的药王谷。 浩浩荡荡地修士纷至沓来。 趁着最佳的机会,司徒朝元根本毫无顾虑,何况新建立的道宫那么多修士也没办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药王谷,倒不如直接大张旗鼓而来。 也因此,药王谷前,同样有不少修士在等着。 陆九歌、叶瑾瑜、江子画、何峥嵘、初雪姑娘、月从霜、古诗嫣等,包括三师姐和徐北寒他们都在,海棠山主、卓丙春、江听雨他们都有很繁琐的事务,所以基本等在药王谷前的都是年轻一辈修士。 这里面自然最不能缺少的便是韩一,苏别离则站在他身边。 在药王谷里,叶桑榆在照顾着李梦舟。 而其实萧知南也在,只是她站在别的地方看着。 司徒朝元微微抬手,浩荡的道宫修士整齐止步。 新建立的道宫,从附属国里挑选的修士,实力当然都处在不算高的范畴,但耐不住人数众多。 “你竟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哪怕面对着乌泱泱把整个药王谷入口前都堵塞的修士,韩一脸上也无丝毫变化,他只是神情淡漠的看着司徒朝元。 “自逃出燕国雪山,我便一直注视着人间,我也因此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世间没有什么所谓绝对的强大,强如荒原魔主也会被李梦舟杀掉,而强如世间第一位修行者也会死,我所追求的到最后都只是梦幻泡影,但我只是要得到一个结果。” 司徒朝元再次微微抬手,挡在药王谷前的修士便纷纷跪倒在地,他们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站起身来。 “至少对于你们而言,我的强大是绝对的。” “既是只要得到一个结果,那么其他的便都无所谓。” 韩一在挣扎着。 他该感到愤怒,或是很不甘。 但怒到极致却又很平静。 司徒朝元自然是无比强大的,他的力量本来就已经不弱于荒原魔主,只是因为荒原魔主有着所谓不死不灭的意志,有着世间最强悍的体魄,而若司徒朝元能得到属于荒原魔主的机遇,他该是要比荒原魔主更强大的。 现在荒原魔主死了。 那么司徒朝元便有理由会成为最强大的那个人。 可司徒朝元依旧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那个答案自然便是杀死观主和李梦舟。 在观主和李梦舟都没有出现的时候,世间里没有人能抵抗司徒朝元。 李梦舟现在连下床都费劲。 观主有伤在身。 虽然司徒朝元也有伤,但他的伤看来也并无大碍。 药王谷里,李梦舟躺在床榻上,他没有睡觉,是睁着眼睛的。 叶桑榆伴在一旁,神色有些忧虑。 “看来第三篇章的力量没有真的吓到他,又或者他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就是专门跑来趁我病要我命的,他倒是选择了一个绝佳的时机,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恐惧,他想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李梦舟慢慢撑起身子,靠着床头,微笑着揉了揉叶桑榆的脑袋。 叶桑榆看着她,笑着说道:“就算是死,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李梦舟说道:“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他话音刚落,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 萧知南走了进来,“你我都很清楚观主伤得很重,他从天弃荒原里跟荒原魔主打到燕国雪山,无数次的斩杀落青冥,灵元好恢复,但伤势却很难,不论观主有多强,他终究已经是个老人。” 李梦舟看着他说道:“就算观主已经很老了,但天下第一强者永远都是第一强者,在未来或许会被打破,可现在,没人能够撼动观主的天下第一。” 萧知南皱眉说道:“司徒朝元是有备而来,他的力量你也感受到了,苏别离和三先生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李梦舟平静说道:“我对观主自是有信心,但我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轻易交到别人手里,司徒朝元虽是傲慢了些,但他绝不愚蠢,我又怎能不对他有所防备,他虽然比我预知的来得更早些,可不意味着我们就输定了。” 萧知南问道:“你有能战胜他的办法?” 李梦舟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大开的房门,外面天色很蓝,那根线更是难以被看到,但它始终都是存在着的。 ...... 世间里的某处荒野。 宋璟微微喘着气。 在他对面是浑身鲜血淋漓极其狼狈的书院修士。 北藏锋、北琳有鱼和谢春风也是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我大势已去,也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能够任意羞辱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你们的确很强,我在你们这般年纪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然而世间里除了观主他们,没人能杀得了我!” 北琳有鱼冷笑道:“你确也看得起自己。” 宋璟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有两道身影清晰映入他的眼帘。 姜国神将之一花自来。 南禹皆然大师。 她的怀里抱着黑猫。 黑猫在舔着自己的毛发。 “枯禅居然也要管天下书院的事!?” 皆然大师淡淡说道:“现在天下里已不再分什么枯禅或书院,我们皆为人间修士,人间事,我自然管得。” 山海清幽已成过去式。 宋璟哑口无言。 若他尚在全盛时期,或许不惧皆然大师,但看着神色平静的神将花自来,还有北藏锋等人,宋璟忽然笑了。 他没了战斗的意志。 整个人变得很颓靡。 北琳有鱼的剑刺了过去,鲜血喷溅在半空中,很是艳丽。 《一世剑仙》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玄命之上 宋璟死前该是很后悔的。 他背叛了天下书院。 他也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鲜血很热,他的身体很凉。 注视着天上那抹阳光,他死得很平静。 ...... 轰地一声巨响。 药王谷前好似有绚烂烟火盛放。 麓源城里已没有百姓,重建受损城镇是很长久的工作,有些无家可归的百姓都被安置在了别的地方,朝堂里也有了大清洗,很多职位都有空缺,按照受创程度,除了已被攻占的燕国外,便是姜国最严重。 魏国皇帝是有心趁此机会拿下姜国的,但芍华书院目前也是天下书院里烂摊子最少的,何况魏国很多兵力都被分散,由此魏国皇帝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佳的机会流逝。 新道宫的修士在强攻药王谷。 司徒朝元一人便力压抵抗的所有修士。 随着一抹耀眼光辉的浮现。 观主的身影出现在司徒朝元眼帘。 他把目标首先放在药王谷,除了是想率先解决掉李梦舟,自然也有等着观主的意思,而只要观主出现,便意味着是观主只能放弃休养生息,拖着伤重之躯出现。 所以观主不出现,司徒朝元就可轻易杀掉李梦舟。 而观主出现,对司徒朝元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观主轻轻挥手,韩一等人的压力便很快消失无踪。 韩一对司徒朝元的恨意不必多说。 徐北寒也有必须杀死司徒朝元的理由。 毕竟他的老师王乘月死在燕国雪山,死在司徒朝元手里。 而对于初雪姑娘而言,那便是双重仇恨。 她有两个老师,李道陵和王乘月。 是李道陵把她带入修行世界,是王乘月教她练剑。 对司徒朝元有恨的当然还有很多。 对抗荒原魔主是为人间而战。 面对司徒朝元便都是私怨了。 纵使跟司徒朝元有着很大的差距,他们也都没有半点退缩。 其实若他们也都在全盛时期,司徒朝元的伤势也没有彻底痊愈,是完全有资格打一打的,毕竟这些年轻一辈里不少都入了玄命。 有着观主帮他们抵消司徒朝元的压迫,韩一和徐北寒拼死爆发出来的力量亦是撼动着天地,他们无所畏惧的冲杀向前。 江子画和何峥嵘他们则抵挡新道宫修士,不让他们闯入药王谷半步。 新道宫修士人数众多,苏别离也暂时帮忙抵抗。 而司徒朝元始终都在看着观主。 任由韩一他们的剑劈来。 药王谷前卷着狂风。 司徒朝元抬起手臂,轻轻挥动,便把韩一他们的剑尽数拦截。 “我们的力量其实都早已超越荒原魔主,只是他有着我们都不具备的奇异能力,导致我们一败涂地,那该是我毕生里最大的耻辱,虽然李梦舟有着让我感到颤栗的可怕力量,但半死不活的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我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或许李梦舟那股力量只是他暂时拥有,我要打败的对手,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观主默然不语。 他叹息一声。 韩一、徐北寒、三师姐和初雪姑娘四个人从四个方向出剑,但司徒朝元只是站在那里,他们的剑锋竟无法接近司徒朝元周身三尺地。 三位正儿八经的剑仙和一位等同剑仙的剑客,他们每一剑都是惊天动地,甚至把整个姜国毁掉都是轻而易举的,而如此恐怖的力量集中在一处,却也不能撼动司徒朝元分毫。 天地灵气在沸腾燃烧,啪啪啪啪地破空声不绝于耳,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叶瑾瑜身影在战场里穿行。 一座座阵纹在麓源城前浮现。 绚烂地色彩覆盖着此间天地。 韩一紧紧攥着手里的剑,他的身影腾空而起,甩动着手臂,剑锋拉扯着很是惊心动魄的沸腾气焰,狠狠砸落! 司徒朝元面色平静,他抬起手臂,携裹着沸腾气焰的剑锋像是受到某种阻挡,又像是玻璃般在剑锋下块块破碎,韩一的剑近了司徒朝元身前三尺地。 但剑锋距离司徒朝元抬高的手臂仍有微不可察的寸余,便再难寸进。 韩一的怒吼声响彻天际。 气焰更加沸腾。 然而那并不能改变结果。 司徒朝元手臂轻振,剑锋便弹飞,韩一也似被重物撞击般,喷出一口血,身影倒飞出去。 初雪姑娘提剑攻上。 但尚在三尺之外,便直接步了韩一后尘。 徐北寒和三师姐一左一右,身子拉扯出一连串残影,剑意浩瀚如海,又如两道惊涛飓浪狠狠拍击在一块。 而在飓浪中心的司徒朝元只是轻描淡写的张开手臂,飓浪便直接散落,徐北寒和三师姐也同时被轰飞出去。 啪地一声脆响在司徒朝元耳畔炸裂。 他微微侧目。 是韩一又提剑斩来。 剑锋甚至已经近在眼前。 司徒朝元的头发被吹得凌乱狂舞,也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但下一刹,他的眼睛便又睁大。 韩一的剑锋在其眉心处戛然而止,又是仅差寸余的距离。 韩一握剑的双臂紧绷,面庞通红,剑锋好似被牢牢牵制住,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不愧是曾经站在世间年轻一辈最高峰的白袍剑客,你居然能接连两次站在我如此近的距离,可惜,你就算距离我再近,触摸不到我,跟相隔万里之遥也无区别。” 司徒朝元很欣赏韩一,自在燕国雪山时,清楚知晓韩一能够在极短时间里便领悟太玄,他看待韩一的目光就开始变得不同了。 何况在不二洞覆灭后,韩一孤身一人蛰伏,围着道宫打转,甚至在司徒朝元眼皮子底下杀死西天门圣殿教谕云中崖,哪怕最后是有熊老师出面,他才能全身而退,可韩一的胆魄,资质,乃至悟性,都是世间里首屈一指的。 是因韩一真的无畏。 于是他的剑甚至要比徐北寒和三师姐他们这些真正的剑仙还要距离司徒朝元更近。 但也正如司徒朝元所言,不管韩一的剑距离他有多近,触摸不到便是触摸不到,境界上的大差距是没办法轻易跨越的。 在司徒朝元要反击时。 观主终于出手。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观主反而比司徒朝元动作更快,直接伸手拽住了韩一的后衣领,所谓的牵制像是不存在一般,在司徒朝元一掌拍来时,韩一已被观主丢了出去,顺势也一掌迎了上去。 轰地一声闷响。 飞沙走石。 麓源城在震颤,药王谷也在摇摇欲坠。 司徒朝元向着韩一拍出的一掌并未多大力,在跟观主对掌的刹那,他很快催动更多灵元,一时间天地变色,麓源城直接被余威轰成废墟,药王谷周围的高山也开始倾斜,树木倾倒,而背对着药王谷的观主也在发力,力量被抵消,从而才让得药王谷避免被摧毁的结局。 观主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他原本就伤得被司徒朝元更重,也没什么时间疗伤,面对虽也不在全盛时期,但伤势恢复了大半的司徒朝元,他显得有些吃力。 司徒朝元自也能看得出来。 按他原本的骄傲,他自是希望能够在全盛时期打败同样在全盛的观主,可他的心思终是有了些变化,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那么过程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 司徒朝元深吸一口气,攥紧的拳头焕发着流光溢彩,此间天地灵气变得厚重,重新复苏的气运因被荒原魔主掠夺了太多,哪怕剩下的气运很少,也对世间有着极大的影响,可那不能像气运复苏时一朝得悟,气运影响的是整个世间,天地灵气也因此变得更浓郁。 此间凝聚的灵气相比气运复苏前,便好似是把整个世间的灵气都汇聚到了一块,出拳时,天地震动,空间炸裂,伴随着道道惊雷轰响,尽数打击在观主身上。 但观主终是观主。 他神情依旧淡然,司徒朝元每一拳都被他接住,他们从地上打到天上,从麓源城废墟里打到药王谷上空。 司徒朝元毫无顾虑,肆意出拳。 而观主得护着药王谷,局势对观主更是不利。 可在战斗过程里,观主却没有露出丝毫败相。 药王谷里,萧知南抬眸望天。 砰砰砰地巨响震颤着整个药王谷。 叶桑榆扶着李梦舟,坐在屋前台阶上。 “虽然观主好像完全能应付得过来,但不管是伤势的问题,还是有所顾虑的问题,都会是让观主逐渐陷入败相的关键。” 萧知南能看得出来那场战斗里面隐隐透出的问题。 李梦舟说道:“其实我从前一直都以为观主早就破开玄命,站在了更高的境界里,现在才知晓,他只是很接近那个境界。” “但不管是观主还是司徒朝元,在经历天地气运彻底复苏的大福运下,他们都已经远远甩开了玄命。” “与其说是他们没有找到对的路,倒不如说是他们早已站在那个境界里,只是尚且没有看透本质,而能突破,往往只是一个瞬间。” 萧知南蹙眉说道:“若是观主真能破入玄命之上的更高境界,打败司徒朝元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那种事情是无法说得明白的。”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所以我没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观主身上。” 萧知南说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就算你的伤势能够恢复如初,可第三篇章的力量你没有真正掌握,现世剑仙的本命剑根本无法和黄金时期三十三位剑仙的本命剑相提并论,没有那股力量,你恢复到全盛时期也根本不可能会是司徒朝元的对手,更何况你的伤势也没办法那么快恢复。” 有关第三篇章的事情,萧知南自是已经从李梦舟嘴巴里知晓,也因此,她想不通李梦舟如此淡定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梦舟说道:“就算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观主身上,但你应该也很清楚,哪怕观主要护着药王谷,总得分心,可司徒朝元想要打败观主也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萧知南讶异道:“你是想要让观主消耗司徒朝元的力量?” 李梦舟点点头,说道:“只要司徒朝元遭受重创,我就有机会斩出最后一剑,至于能不能杀掉司徒朝元,那就要看我运气好不好了。” 《一世剑仙》正文 最终章 且待我乘风御酒(完结) 麓源城的废墟之上流转着奇光异彩。 观主在护着药王谷,也在护着此间所有修士,更是在护着人间。 虽然司徒朝元是要站在最高,而非毁掉人间,但早已千疮百孔的人世间也经受不起两大巅峰强者的全力一战。 因知晓观主的想法,司徒朝元更是毫无顾虑。 迫使得观主力量无法尽数发挥,否则整个人间都会被毁掉。 两个人都知对方心思,但观主却也无可奈何,哪怕明知司徒朝元不会真的毁掉人间,可其迸发的力量又足够毁灭人间,他难免捉襟见肘。 司徒朝元挥手间,便是寒雪呼啸。 暴雪只覆盖麓源城和药王谷的范围。 但冰寒程度却是超乎想象的。 河流在顷刻间结冰,花草树木皆被霜雪包裹,正在混战的修士纷纷打了个寒颤,在某个瞬间仿佛身体都被冻僵,好在他们催动气海灵元,抵御了寒意,但也无法完全抵御。 “说来你悬海与我道宫本属同脉,皆是从道门里分离出来,但除了基础的修行,我们却又似两个体系,是因你掌握着道门天书,而我的太玄只是道门天书里的某一页,若是我掌握着天书,天下第一强者早就易主了。” 天书自然是很强大的,那也曾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书写,只是在后世里经手太多强者,天书其实也早已不是完整,太玄虽然只是天书里某一页记载的内容,但也是天书里最强大的神通之一,否则司徒朝元没资格让得道宫成为世间里五大山海清幽之一。 观主掌握着天书里大部分内容,才能碾压世间所有强者,但天书相比《蚕灭卷》第三篇章仍是弱了不止一筹。 因第三篇章才是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力量本源。 而司徒朝元虽然只是掌握着天书里的某一页,但他也从李梦舟那里得到了《蚕灭卷》的第一和第二篇章,虽不能因此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但却也正好跟天书有着很深的关联。 荒原魔主能够无视司徒朝元的太玄念力,但整个世间也只有一个荒原魔主。 荒原魔主能无视是因他的意志足够恐怖。 那是观主所不具备的。 因此在司徒朝元的太玄压制下,观主终是有了败相。 “我注定会成为世间第一强者!” 司徒朝元很兴奋。 暴雪也愈加汹涌。 每一片雪花都似有山重,一片片雪花落在观主身上,压弯了他的腰身。 但不管观主有多狼狈,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看着好像自言自语,独自兴奋的司徒朝元,观主开始续写天书。 司徒朝元一直希望能够打破玄命桎梏,破入更高的境界,观主没道理不想。 只是司徒朝元没有找到头绪,而观主则已经有了些想法。 于是天空下了一场雨。 雨和雪碰撞,不似正常天气的雨夹雪,每一滴雨珠和每一片雪花都好像是司徒朝元和观主本身,那是千千万万,亿万个司徒朝元和观主的对抗。 人间的某种规则似乎被打破。 李梦舟皱眉望着上空那场打斗,而那跟若隐若现的丝线也好像在逐渐变得清晰。 他想要找到那根线链接的地方。 最终发现那根线似乎就落在药王谷的范围。 他大概能猜到在世间第一位修行者陨落时,肯定发生了一些世人所不知道的故事,而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尸体能够遗留至今,是和那根线有关,而那根线到底是什么,李梦舟隐隐也有了些猜测。 是荒原魔主找到世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身体,而直至他占据那具身体,才是那根线重见天日的时候。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和荒原魔主都死了。 但那根线还存在。 它在寻找新的目标。 线的一头链接着天。 另一头则落在人间。 李梦舟无法猜测那根线找到新的目标会发生什么,但想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世间第一位修行者最接近天。 而占据了世间第一位修行者身体的荒原魔主,也成了当世最接近天的人。 如此那根线将要寻找的新目标,也可能会是很接近天的人。 而目前世间里够资格的只有观主和司徒朝元。 李梦舟默默望着天,有药王辰儒帮他治伤,而因被药皇龙渊淬炼过体魄,他虽没有像秦承懿那般有着自愈的本事,但他的身体恢复速度也是超于常人的,他在等待着一个契机。 ...... 星辰璀璨。 雨雪交加。 麓源城废墟前喊杀声震天。 有一座很大的阵纹忽然呈现。 叶瑾瑜抬眸望去,神色微怔。 那座阵纹并不是他弄出来的。 他四顾而望,在某处看到了夜星阑的身影。 夜星阑也在看着他。 “如此之战,又怎能没有我阵术师一脉。” 叶瑾瑜神情有些复杂。 “你该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杀你。” 夜星阑笑着说道:“你才更应该明白,那一直都不是我在意的事情。” 他们对望着。 然后重新投入战场。 越来越多的阵纹浮现。 叶瑾瑜显然有跟夜星阑较量的意思,但如此可就苦了那些新道宫的修士。 “轰隆隆!” 雨和雪的碰撞在持续。 密度也越来越夸张。 整个人世间都在震颤着。 电闪雷鸣在药王谷上空呈现。 树木倾倒,山石破碎,嗡嗡嗡地轰鸣声刺人耳膜。 观主喷了一口血。 鲜血洒落药王谷。 落在树上。 竟燃起熊熊大火。 司徒朝元探出一只手掌,药王谷里某座山直接拔地而起,瞬息炸裂,无数碎石朝着观主溅射而去。 把观主整个人裹住。 但随着一声沉喝,碎石崩散,观主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右手猛地一挥,熊熊烈焰便升腾而起。 脚掌凭空微跺,便是一股飓风掀起。 一股脑全朝着司徒朝元拍击而去。 观主的身子在发抖。 他的脸色惨白。 他在拼命而战。 司徒朝元神情凝重。 就算是趁着观主伤重,他也不敢有半点小觑观主,而事实上,哪怕是伤重的观主,也该是世间里最强的战神。 纵使司徒朝元很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 只因司徒朝元要成为世间新的最强,那么观主的强大是根本无需否认的。 续写天书的观主无疑更强大。 但他伤重的身体略有些撑不住。 司徒朝元的太玄念力对观主起到的作用已经变得微乎其微,是观主续写的天书对他的太玄有反向压制。 可就算没有太玄,《蚕灭卷》第二篇章也给他带来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他对战胜观主仍有着很大的自信。 无数风雪凝聚,每一片雪花都急速旋转着,汇聚成一块块冰雹,药王谷范围里的温度又骤降数分,本身新道宫的修士修为便不算很高,此刻皆被冻得浑身打哆嗦,动作全都因此变得迟缓,被很快斩杀了数百人。 他们跟随着司徒朝元却也算倒霉。 司徒朝元又哪里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只要能够杀死观主,再把李梦舟这个隐患解决掉,世间便没有人能与他争雄,到那时新道宫就是名副其实的人间最大势力,要多少人没有? 数不尽的冰雹席卷而出。 观主浑身鲜血淋漓。 司徒朝元微笑着说道:“观主,你输了。” 观主急促地喘着气,淡淡说道:“在你看来或许我输了,但在我看来,这场战斗远远没有结束。”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乖乖认输是你最好的结局,你就算硬撑着非要打下去,也没有半点意义。” 观主说道:“那只是对你来说没意义,对我来说,却很有意义。” 他抬眸望天,电闪雷鸣,充斥在天地间,暴风雨在肆虐,烈焰在焚烧,又是一副奇诡的风景。 有一只翱翔的雄鹰在艰难险境里穿行。 闪电自它身旁呼啸劈落。 暴雨淋湿了它的毛发,风雪阻挡它的前路。 熊熊奔腾的烈焰让它的飞行路程更是险象环生。 但让人赞叹的是,它每次都只是轻振翅膀,便破除了所有阻碍,就仿若闲庭信步一般。 观主望着那只雄鹰,似是有所悟。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司徒朝元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观主无言。 他只是微微探出手。 雨息。 雪止。 风停。 火灭。 雷消。 天地间忽然变得安静。 他注视着对面的司徒朝元。 药王谷里,李梦舟也在注视着那一幕。 “时候到了,观主果然是观主,他没有让我失望,甚至更超出了我的想象。” 萧知南和叶桑榆神情都很凝重。 观主的身影在她们眼眸里似乎变了样子。 那根线也在李梦舟的眼睛里变得更为清晰。 他闭起眼睛。 在观想状态里去看见那根线。 不二剑在震颤。 当世剑仙的本命剑和黄金时期大剑仙仅剩下的几把本命剑也在震颤。 天上似有一座璀璨大门浮现。 那根线的尽头就在那座大门里。 而线的另一头正在药王谷范围内某个人的身上。 等李梦舟睁开眼睛时,他直破玄命上境。 他的伤势没有痊愈,但他的精神状态达到饱满。 他握紧了不二剑。 闪身来到了观主的身旁。 感受着天地间的变化,司徒朝元脸色逐渐阴沉。 “我才是真正的第一,你们不管做什么,都休想逆转!” 恐怖地气息爆涌而出。 观主侧目看着李梦舟,说道:“我看到了。” 李梦舟笑着回道:“我也看到了。” 或许他们看到的并非同一个画面。 但观主因此真正触摸到了玄命之上的更高境界。 李梦舟也因此再破境。 观主笑道:“此时不出剑,更待何时?” 于是李梦舟握剑,提剑,出剑。 原本剩下的黄金时期几把剑仙本命剑没有用在荒原魔主身上,倒是用在了司徒朝元身上。 而他这次有信心,不用以崩碎这些剑为代价。 因有观主在。 这是李梦舟和观主合力斩出的一剑。 也是人世间最强大的一剑。 轰隆闷响,剑光遮蔽天空,覆盖大地。 司徒朝元被裹进剑光里。 他在反抗。 他在咬牙切齿。 但他终究没能抗住。 剑光撕碎了他的衣袍。 鲜血迸溅着。 在绝对的光里纯白无瑕,不存在半点污垢。 李梦舟握剑的手臂也迸溅着鲜血,但很快就被光所淹没。 人世间被光覆盖着,那光并不刺眼,但除了光,也看不到其他事物,那似乎便是世间里唯一存在的东西。 也许司徒朝元的力量真的超越了荒原魔主。 但荒原魔主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身体和他的意志都是他的本事,要以剥夺他这些本事的前提下司徒朝元才敢称超越,那本身便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司徒朝元没有强过荒原魔主。 其实也没有强过观主。 他只是选择在观主状态最糟糕的时候。 放弃骄傲的司徒朝元,便是彻底没了骄傲。 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他在世间最强盛的光里懊悔。 ...... 他想要杀死观主。 想要杀死李梦舟。 他拼命那么去做。 却根本做不到。 他的懊悔并非来自选择,他选择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可在失败的那一刻,难免会有些繁杂的心思。 他又重拾了自己的骄傲。 真正无畏的去战。 结局是什么样,他已然不在乎。 他疯狂地想要撕裂那抹剑光。 他好像真的有要成功做到的迹象。 但身侧又有新的剑光浮现。 那是韩一和徐北寒在出剑。 司徒朝元怒吼着,被彻底淹没在剑光里。 ...... 人间的战事终于彻底落下帷幕。 魏国和西晋在休养生息。 姜国在重建。 也许新的战争依旧会到来,但至少短时间里不会再发生。 新的道宫仿若昙花一现。 那些信奉着道宫的修士仍在各处集结,想要给司徒朝元复仇。 但他们注定翻不起什么浪花。 九皇子也在重建枯禅。 枯禅会直接坐落在诏平城里。 徐北寒继承了剑阁阁主之位,上官琼羽则成了副阁主。 天下剑门归一,萧知南自也入了剑阁。 离宫剑院却依然存在着。 因它有了新的院长。 ...... 两个月后。 新建的姜国琅琊城里,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朝泗巷。 有烟火气在蔓延。 是冯大娘在厨房里做饭,初雪姑娘也在帮忙,而叶桑榆则跟在旁边学,脸上抹得都是面粉。 江子画摊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很是惬意地嗑着瓜子,婳儿姑娘注视着他,含情脉脉,伸出手接住江子画所有嗑完的瓜子皮。 何峥嵘在不远处冷眼瞧着,觉得那副画面十分恶心。 他旁边站着一位抱刀的年轻人,手里抓着一把花生米,似是看得津津有味。 宁浩然在屋里下棋。 他对面坐着谢春风。 看着眼前的棋局,谢春风沉默片刻,说道:“你真的能适应永远当一个普通人?” 宁浩然笑着说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特殊,人世间里又有谁不是个普通人呢?” 看着宁浩然,谢春风也抿嘴一笑,“如此看来,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赢过我了。” 宁浩然把棋子落下,笑道:“打架赢不了你,但下棋可以继续赢你。” 看着棋盘里的局势,谢春风很快黑了脸,直接随手一划拉,愤然起身,“不下了!” 宁浩然哭笑不得。 小院外,叶瑾瑜和陆九歌在漫步。 也就是来来回回的在朝泗巷里走来走去。 “我目前远不是夜星阑的对手,甚至他的很多本事我都没有学完,我真的很担心再继续跟他相处下去,我会不想再杀他。” 陆九歌能知晓叶瑾瑜此刻的心情。 犹豫了一下,悄悄伸手,抓住了叶瑾瑜的手,说道:“按你自己最终的想法来就好,不管你最后有什么决定,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叶瑾瑜转身看着陆九歌。 对待感情这件事情,基本都是陆九歌在主动,他从一开始便知道陆九歌的心思,但他从来没有任何回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陆九歌的又一次主动,让得叶瑾瑜也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感情,一把将陆九歌紧紧抱在怀里。 而看到那副场景的南笙心里却有些苦涩。 她当然很开心叶师兄和陆师姐终于能够有情人成眷属,但她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梦舟的。 想着第一次见到李梦舟的画面,那时候的李梦舟尚且是个江湖武夫,根本没有资格踏足修行世界。 她想着若一切能重来,该有多好。 三师姐在屋子里写着字,她写得是一个‘剑’字。 那个‘剑’字蕴含着极其庞大的剑意。 月从霜和古诗嫣看着那个‘剑’字,仿佛看到了波澜壮阔的百万剑仙拔剑的画面。 “三先生的字越来越妙了。” 三师姐依然是清冷的模样,淡淡说道:“随便写写而已。” 她转眸看着朝泗巷里很热闹的样子,似乎写字的兴趣更浓厚了些,她很习惯独自一人写字,但她忽然发现,在这种场合下写字貌似也不错。 熊老师和北藏锋他们仍在收拾着天下书院的烂摊子,倒是暂时没空来朝泗巷聚会。 李梦舟站在院子的屋顶上。 远处有一抹光辉浮现。 观主也出现在屋顶。 李梦舟微笑着说道:“观主终于参悟了。” 观主笑着说道:“我给玄命之上的境界取了个名字。” 李梦舟说道:“愿闻其详。” 观主说道:“且待乘风御酒,逍遥人间。” 李梦舟怔了一下。 他忽然抬眸望天,沉默了半晌,喃喃低语道:“逍遥逍遥,是否又真的能够逍遥......” 观主依然是世间里第一强者,但玄命之上的境界浮出水面,天下修士的路途又被拉长,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强者现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哪个人能够打破观主天下第一的名头,那或许有答案,又或许没有答案。 观主看着李梦舟,轻声说道:“没事不要总杞人忧天,该来的总会来的,等着便好。” 李梦舟点了点头。 观主说道:“我便不留下来吃饭了,苏别离那小子又跟韩一去打架了,这俩小家伙真是一天不打,就浑身发痒,我年纪那么大了,还想着把悬海交给苏别离呢,真是不让我省心啊。” 话音落下,观主便消失无踪。 李梦舟沉默着。 朝泗巷里有两道身影。 是萧知南和北琳有鱼。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北琳有鱼抬眸看了一眼屋顶上的李梦舟。 萧知南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北琳有鱼颇有些郁闷的说道:“怎么在这件事情上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萧知南很是无语,想着我难道还是个爷们不成? 北琳有鱼说道:“既然你不争气,看来得我出手才行,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萧知南有些惊慌,说道:“你想做什么?” 北琳有鱼笑着说道:“你就等着瞧吧。” 在旁边角落里蹲着一个男孩,男孩怀里抱着一把木头剑,他看着离去的那两道倩影,似是听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他本来想去告诉老师的,但抬头看了看屋顶,那么老高,他果断又放弃了。 而在这时,朝泗巷外又有人出现。 那是离宫剑院的某位弟子,其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长得很好看,就是皮肤显得有点糙,也有点黑。 李梦舟踏出院门。 那名离宫剑院的弟子连忙行礼,“院长,初才这小姑娘来离宫剑院找人,他要找的是大先生......我只能把她带来这里了。” 大先生自然是欧阳胜雪。 李梦舟看着那少女,少女的眼睛很明亮。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道:“我叫小瑶儿,本名张瑶,来自南郡梁县,我来找欧阳胜雪,我知道他是都城里的剑修。” 欧阳胜雪在世间行走的时候,曾途经过南郡梁县,那里山匪横行。 李梦舟看着少女,陷入沉默。 抱着木头剑的柳翩在他旁边说着什么,他也没有仔细去听。 少女是来拜师的,当然是要拜欧阳胜雪为师。 李梦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少女。 少女的资质其实算不得很高。 但欧阳胜雪曾教给过她一些东西。 她自己一个人摸索,竟是已经入了修行路。 他沉默良久,忽然笑道:“我教你练剑吧。” 少女的眼神很困惑,想着你哪位啊,我是来拜欧阳胜雪为师的喂! 李梦舟没有理会少女,只是再次抬头望天。 那根线很清晰,却只有他能看到。 线的一头在天际。 另一头......在他身上。 他的神色从平静变得凝重,又转为平静,笑着说道:“且待我乘风御酒,剑荡天上人间!” (完结了,其实结局我想了很多版,可能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我已经做到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好了,有些伏笔到最后都没有揭露,但我其实已经留下线索了,就看你们能不能发现了,可以尽情发动你们的大脑,说不定就能‘看’到隐藏版的结局了。 下本书目前还在准备阶段,想了解的话可以加读者群,群号:657590866,呐,我们下本书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