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 章节目录 第1章 Part 1:儿时(上) 我的名字,叫郑爱森,我来自一个名字很美丽的城市━━湘潭。 其实我原先的名字并不是这个,甚至也不是这个姓。我以前叫林凯。至于我为什么叫郑爱森,那是因为我以前的爸爸林森中有个“森”字,而我现在的爸爸姓郑,叫郑梓涛。 郑梓涛爱林森,因此我叫郑爱森。 我为什么姓郑,那是因为我无亲无故,是阿涛收养了我。言外之意,林森死了。收养之后,阿涛视我为己出,将我看作为他二人的结晶。 我的妈妈,在我出生时就已经去世,死于难产。在母子之间抉择时,我爸爸和我奶奶选择了我,放弃了我妈妈。 我从小便受到邻居们异样的目光,邻居们时常拿我开玩笑,经常问我:你是不是喜欢男人?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问,那是因为我爸爸是同性恋。因此身边人都以为我取向不正常。 为了延续香火,奶奶逼着他结婚,最后才有了我。我出生后,爸爸就跟一个叫郑梓涛的男人走了,把我一个人留给奶奶,十多年都没有回来。 终于在十三岁那年,他回来了。我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我。 我只记得那是在2007年的5月。湖南很爱下雨,奶奶经常说湖南正处于老天的眼部,老天每年都要大哭一场,以至于遭殃的总是湖南百姓。我对此半信半疑。那天雨水稀里哗啦地下,一下就是好几天,就好像天空了一个大窟窿,我的心情也异常烦躁。 那天我冒着暴雨回到家里,磅礴雨势湿了我全身。我进了院子就听见伯父在咆哮: “该死的同性恋,你还有逼脸回来?欠我的十万呢!还给老子!”同时,里面还传来粗大棍子抽打肉体之声,我却没听到那人叫喊,就好像那棍子抽的并不是一个活人一般。但那声音凛冽,吓得我脚步翼翼,他每一抽,我便一抖。 伯母也迎合着:“屁股眼子被捅成黑向日葵的狗东西,不是说跟你野男人永远都别回来了吗?我看呐,这次回来你也别想走了,先把钱还上再说!” “你别打了,他也没钱啊!”奶奶的心总是软的,但我不知道她维护的是何人,以及为什么要维护他。 我战战兢兢探出一个头,看见了里面的一切。一个年轻男子跪在大堂中央,他穿着白衬衫,一条蓝色牛仔裤,背面看他并无敌意,皮肤很白,比起伯父那黝黑的皮肤,我便觉得这白皮肤看起来舒服很多。而那个人,一直跪着,背对着我,一声不吭,好像在受着应有的惩罚,一切罪孽深重希望能得此惩罚而解脱。 而此时,奶奶心脏病又犯了,倒在了地上。 男子不顾疼痛终于站了起来,匆匆来到奶奶身边,蹲下身子问道:“妈,妈你怎样?”(_ “滚!脏手!”奶奶一把推开了他。 他叫奶奶什么?妈?他是我的谁?叔叔?爸爸?我只知道奶奶只有两个儿子。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热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而我,选择不顾一切,扭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我爬上床盖着被子,痛哭了起来,却不敢哭出声。 因为那一屋子人都是我恨的人。我恨他,恨他丢下我。我恨伯父伯母,恨他们从小对我的挤兑。但我对奶奶说不上恨,只是不太喜欢了。她怕我跟他一样长大后喜欢男人,从小叫我跟女生玩,幻想着我某一天能对某个女生动情。可是,小时候的我怎懂得爱情?物极必反,这样反而让我感受到了男生的神秘,直到去年,我跟奶奶说我喜欢男生。她差点把我腿打断,特别是伯父终于在四十岁娶了媳妇生了个儿之后,奶奶便不再对我怀有希望,把我看作废物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快!快送妈去医院!快!”大堂内传来伯母杀猪般叫喊。 我下了床,但我并不想外出看奶奶病情,外边的雷声隆隆响,我打开窗,发现外边已经天黑了。忽然黄光一闪,乌黑天幕被细丝般黄电犁出阡陌纵横。 我吓得立马关上了窗,打算爬上床缩一会儿,回头时亮光霎时一闪,屋内一道白影乍现,忽而又隐没在黑暗之中。 “啊━━” 我着实被吓出了惊叫。 忽然,星星之火亮起,点亮了一根蜡烛,淡黄的光晕照亮了每个角落,他的轮廓也愈发清晰可见。 原来是停电了。 他走路有点蹒跚,可能是被打的缘故。他双膝上还有泥,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但始终怀着微笑。 “你是林凯是吧?”他打招呼的笑容有点僵硬,甚至可以说很吃力,从他眉目里看得出他很愧疚。 我没说话,知道这不是鬼,我便不再害怕。 “林凯,你好。”他打招呼的方式就好像是跟陌生人打招呼一般,客客气气,执礼甚恭。 我叹了一口气,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不是吗? 我没理他,但他却得寸进尺爬上了我的床,膝盖上的泥也擦在了我的被褥上。蜡炬融化,似一滴白色泪珠,火光下晶莹剔透地从蜡柱上滑下,滴在了繁花丛中。 他伸出手触碰我的脸,我却躲开了。 “我是爸爸,你有没有想我?” 我没看他,可以说,我压根就不想看见他,甚至我现在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你长得真像我,性格也像,一点也不像你妈。” 忽然间他若神经病一样笑了起来,“你伯父那个丑八怪,没出息的东西,现在还在啃老。对了,想必你吃了不少苦吧?” 吃苦?呵呵,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属于我,我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一个荒唐的舞台,上演着无数场荒唐的闹剧。而主角,每次都是我。吃苦,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爸爸是来接你的。” 这次,我用被子盖住了头。 “我知道你也是同性恋,哈哈,我也是,这是我们唯一的共同点。林凯,听爸爸的,爸爸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去长沙,跟阿涛一起生活,我和他很幸福。阿涛是个好人,会对你好的。” 我还是没说话,他继续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想离开这里。爸爸当年也是一样的,我在这里待不下去,离开你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林凯,咱们的命就是这样,咱要相信命。” 命运?我曾经钻研过这两个字,钻研来钻研去,我发现“钻研”的过程,也便是命运安排的过程。 我深刻体会到了其中含义,于是我拿开被子,看清了他的脸。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他的普通话极其好听,声音也带着磁性。声如其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瓜子脸。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他被金光包围,面目朦胧,就好像沉浸在多年后被我们称为“滤镜”的东西中一样唯美。我甚至怀疑,伯父跟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妈生的。伯父那一脸褶子,眼角的褶子厚得跟千层底似的,一双眯眯眼散发着凶恶,黝黑脸上坑坑洼洼始终不见笑影,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点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伯父四十岁才娶到媳妇,娶来的伯母也是那种被拣剩的货物。 他一双若星星一般的眼睛里,期待我作出他想要的决定。 我没有作声,他却说:“你这点像你妈,不爱说话,这是我们的不同。但是林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保护你,我林森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不公,我要弥补你从小缺失的母爱和父爱,我会陪你一起度过重重难关,直到我死的那天。” 我有点木讷,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却伸出了长臂,把我搂进了怀中。我没有反抗,吮吸着他怀中莫名的香气。这种香气太浓郁,一开始我还不适应。但是童年对爱的缺失造成的空洞与惧怕,以及外边雷声隆隆若巨石訇然中开之声,让我抱他更紧了些。 我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香气,刺鼻,浓郁,却让人沉醉。 他突然放开我,一只手举着蜡烛也举得累了,干脆将蜡烛放在我的书桌上。之后他搭上我的双肩,深深地望着我,语气认真地说:“林凯,我们跑吧?咱们永远都别回来,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笑得特别开心,嘴角夸张地勾起完美弧度,两个深邃的酒窝告诉我这笑容过为真实。他深深搂紧了我,打着哈哈说道:“果然是我的好儿子。” 他拉着我跑出了门。外边的雨比之前小了些,但天边还有金黄龙动,割裂着这黑色穹顶,刺人眼目。 他拉着我,我便不再惧怕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父亲的爱,好像能给我所谓的安全感,我也相信,他能填补多年来我的心灵缺失的部分,我也相信,他能与我上演一场温馨家庭的电影。 我们跑了十多分钟,我早就气喘吁吁,他突然停下来拦了辆车。打开车门后,他立马抱紧我怕我受寒,遂招呼司机:“去长沙火车站!” “两百块。” “两百?”他怒了,“你吃人呢?!” “下着大雨,你以为这碗饭好啃?爱去不去,不去下车!” “行行行,两百就两百,吃不死你!” 对于司机来说,赚钱是首要的,便不再与他纠缠。 虽然全身都湿透了,但他的怀里极其温暖,我一直陶醉在他那与雨水混杂变了味道的香水味,夹杂着他某些体味,似乎变得更为馥郁了些。 我醒来时,已经不知几点了,司机竟哈哈大笑开起了玩笑,玩笑的内容竟然是少儿不宜的。 他见我醒来,立马变了脸色,不耐烦跟司机说:“好好开你的车,开什么污段子,老子是同性恋,你说的那些什么女人说了大半天,就等于放了个屁!” 司机轻轻说了声“操”便乖乖闭了嘴。 后来,我又睡着了━━也许是他身上香水味有催眠功能的缘故,或许是我太依偎于他怀内温度的缘故。 “停车!停车!”他突然大喊道,我从梦中惊动,醒了过来。 车突然停下,我看向窗外,外边什么也没有,看样子,这里荒郊野岭的。 “我儿子要尿尿!我带他去尿尿!” 我要尿尿?我没说要尿尿啊。他这旧葫芦里又装了什么新药? 我迟疑地看向他,他对我眨了眨右眼,调皮地笑了笑。x 电脑端:/ 他开了车门把我拉下车,我才知晓我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出租车在十字路口停下,他带着我去森林深处走去。我有些害怕,因为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我走得尤为小心。 走了不到五十米,我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车,由黑夜包围,隐身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把我送上车,车启动,很快从十字路口漂移飞过,看见司机时他开了车窗伸出手,对着司机比了个中指,骂道:“两百块?!食屎去吧,傻逼司机!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身处的这辆车会在那里,也不知道这辆车值多少钱。既然他有能力买车,那为何不把钱还给伯父,反而挨了那么多棍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人家也是辛辛苦苦赚钱的。” 我的语气在埋怨,他听了之后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他臭美道:“林凯,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哦。你的声音跟我的一样,特别特别好听。” 我有点生气,“以后不要这样,这样不好。” 他忽然正经道:“你没看到我在座位上留的一百块钱吗?你放心,我不会违法的。” 违法?太严重了,也言重了。我不再说话了。 车好像路过了几处村庄,再经过几片安静的小区,终于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我看不清小区门口的字眼。门口当时站着一个人,他正在微笑,等得有些着急。见到熟悉的车来了之后,他紧蹙的眉头忽然松开了,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阿涛,他只有二十九岁,比他还要小两岁,但看起来很沧桑。我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阿涛要比他看起来老一些。我身边的这位就好像一个千年妖孽,容颜不老,青春永驻,我着实羡慕。 老?我心里暗骂了自己一番。我想不应该用这个词,应该用“成熟”一词。 “你是林凯吧?林凯,你好。” 他俩果然是一对,连打招呼都是一样的。 我站在那里木讷无以自主,阿涛就蹲在我面前,仰目看我。 “我是你爸爸的……” 他不知该如何填补这个空,所以他顿了顿,笑着看了看他。 “你可以叫我叔叔,若是不乐意,可以叫阿涛。” 阿涛,阿涛。多么普通的一个名,多么平凡的一张脸。他的善良,他的拥护,他的父爱,陪伴了我一生。 他跟他一样,拥有一双雪亮的眼睛。他看起来尤为苍白一些,但那双锐眼补救了他那张沧桑的脸。 听说同性恋都受过不少苦,他也一定是吧。 章节目录 第2章 Part 1:儿时(中) 来到长沙的边界,我第一次闻到了幸福的气息,在那里,我开始爱戴着生活,尊敬着生命。 我们过着很普通的日子。但不普通的是,我有两个爸爸而已。但那又怎样?他们能给我爱,就够了。 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我会偷偷地乐。看见他们开心,我也便如点露的花一般恣意绽放。 他很懒,而阿涛很勤快。他很倔,嘴上不饶人,总是数落阿涛,阿涛则总是笑笑,乖乖受训。他们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厨房里,阿涛炒着菜,他剥着蒜唱着歌,美妙的歌声传到我耳朵里,能让正在做算术题的我静耳倾听。阿涛给他所有,他毫不客气腆颜无耻地收下。x 有一天我从门缝里看见他拿着一叠钱放在桌上,翘着二郎腿一张一张数着。我张大了嘴,因为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看起来好像有十多万。 “涛哥,咱们让林凯上最好的初中吧?我找到一家贵族学校。” 阿涛正在看电视,听到他说话便扭头看他,笑道:“依你。” “咱们的空调该换了,冰箱也该换了。把该买的都买了,再给生活留点盈余,剩下的钱就拿去投资吧。” 他数钱数累了,便坐在沙发上,躺在了阿涛的怀里。阿涛微笑着在他额头上吻了一口,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阿涛,我发誓要给林凯最好的。” “他在慢慢改变,你看见了吗?”阿涛问。 “我一生造了太多的孽。”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我知道我会下地狱,我也知道来世我是做畜生的,但我愿意用来世的幸福换取现在的幸福,哪怕很短暂,至少我现在是幸福的。” 阿涛没说话,再次亲了亲他。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味道,无论林凯怎么想,他终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苦衷吧。” “所以我们要珍惜当下。”阿涛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我陪你。阎王爷叫人拿鞭子抽你打你,我会护着你,替你挨鞭子,你要在我怀里,直到我死了,都不要离开我的怀抱。” “对,你死了,都要替我挨鞭子。” 说着,他吻住了阿涛。 他说:“我爱你。” 阿涛说:“我依你。” 似乎他对“我依你”三字很满意,也似乎这三字比“我爱你”三个字更高一个境界,所以他甜蜜地笑了。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同性恋接吻,而看他正陶醉的样子似乎这种感觉很美妙。他眼角流下一滴泪光,晶莹剔透,似挂在眼角的水晶。 我的泪水早已湿了全脸。 我离开湘潭的第十天,就得知了奶奶去世的消息。那天,他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一声不吭,阿涛在门外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我放学回来时,我惊讶地发现他出来了。他手里拿着香,用打火机点燃,他的面目漫漶在袅袅长烟里,遮蔽了那哭得臃肿的双眼。 “林凯,回来了?来,给奶奶烧柱香。” 他招呼着我,我来到他身边跪下,跟着他的动作上了香。 我知道他在哭,可是他不敢在我面前哭,所以他刻意将头偏向外面,不让我看到他目中尘封已久忽然喷涌而出的泪花。 而我也跟他一样,将脸转向窗户的方向,落下了无声的泪珠。 “林凯,人的一生最值得学习的东西,就是分离。以后要是有人与你分离,你要选择接受。” 我不懂得这句话什么意思,看着他很久。 “你以后就会懂了。” 后面的日子很平静。我度过了一个安静的暑假。日子照旧,他俩时不时斗斗嘴,也时不时带我去长沙市中心玩。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高楼,也尝到了小时候从未吃过的美食。我很幸福,也很感激,在那里,我终于学到了一门新的“技能”━━微笑。 九月初,又要开学了,他给我穿上校服,掸去了我身上的灰尘,对我说:“林凯,你胖了。” 我的成绩一直都是班级前三,他尤为骄傲。在学校的日子也甚是平凡,毫无风波。我爱上了这里,我爱上了这里的一切,我爱上了他们的爱情,我爱上了这种浓浓的幸福。 也许我会遇见一个叫“花肘子”的男孩。其实那年我还不知道他的这个别名,这也是我多年以后才知道的。多年之后我知道他叫顾平川,他就像沙砾一般,触肤滑爽,让我愉悦。但时而他钻进我的心肺,虽然渺小,但却在我心肺中打磨,割裂得我痛不欲生。 那年,我给他起了个别名━━雪地里的男孩。 那是在冬天。2008年初南方暴雪,很多地方都停电了,电线被压断,很多高傲得张开枝叶枝繁叶茂的大树也难逃被折断的命运。 那天,我对外边的雪出奇地好奇,一个人出去玩了。我堆了三个雪人,两大一小:左边那看起来高大一点的,是阿涛,右边那瘦小一点的,是林森,中间那一堆矮小的,自然是我。我在雪地里玩了很久,后来我听见阿涛在唤我回去吃午饭,我才起了身。 四面银装素裹,整个世界是单调的白。此时日中则昃,白色与白色交织,天空与雪白竟浑然一体,近在咫尺地静静融合。 我加快了脚步朝家里跑去,跑到一个小巷口时,我忽然停了下来。 “把东西还给老子,不然打断你的蛤蟆腿!” “对!偷老子两百块钱,活够了吧你!” “哪来的短命鬼,皮拗欠掐?你几个过来,给我往死里打!” “装进猪笼子吧,沉湖!奶奶个胸的,偷我传家宝,那是我爹留给老娘的!” 一群人蜂拥上去,朝着中间那羸弱不见身影的身躯你踢我打,用上了棒槌也用上了锄头把,总之能用到的都用到了。 怨恨,愤怒,暴力。 在我眼前上演。 而那个人,就好像林森一样,面对暴力始终不做声。 我连忙跑过去,举起手机叫道:“我报警了!” 几个中年人停了下来,似乎他们根本不惧怕,拍拍手大大方方朝我走来。我心跳加速,对着手机喊道:“警察叔叔,杀人啦杀人啦!” 那几个人以为我来真的,面面相觑好几秒,之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那个男孩睡在雪地里,就好像死了一样。我慢慢走近,他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滴滴血色为雪地染上了点点嫣红,就好像梅花般开得娇艳。我以为这是个死人,我也因此而捉急了,想要喊救命。 忽然他动了,艰难地在雪地里翻了个身。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黝黑的脸。他看起来比我大两岁,嫣红的双唇上方开始长不太浓密的毛。他一双眼睛好像一对琥珀一般,成为全白雪地里最为显眼的部分。 “你没事吧?”我轻轻问他。 他艰难地站起身。我准备去扶他,他却一把撒开我的手。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僵硬若霜冻的雕塑,看着穿着单薄全身脏兮兮的他,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开始打量着我,眼神很奇怪,让我浑身不自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似燃烧着火光,又似冰冻着霜雪,让我一阵寒一阵热。 他忽然向我冲来,仅短暂一秒,他便飞快从我身边擦过。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远了。而我手里的手机,也不见了! 那是阿涛给我买的诺基亚,花了一千多。林森一直舍不得,这个爱钱要命的跟阿涛吵了一架。要是他知道我把手机丢了,恐怕又得说我了。 回到家里,我跟阿涛说我的手机丢了。他盛饭的姿势稍稍僵持了一下,但还是对我笑了笑,摸摸我的头说道:“没事,再买。” 当晚,林森的声音穿破云层,怒火似要将外边的冰雪融化。 “你不是有手机吗?!为什么要拿阿凯的手机?!拿了他的手机怎么没个心眼?!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脑袋丢了?!” 然而阿涛却笑笑,不生气,说:“我手机没电了。” 我记得那天我是跟阿涛睡的,林森压根不要他进他们的卧室。阿涛的怀抱似乎比他的更暖和,尤其在这寒冷的漫长冬日,我贪婪地往他怀里钻。他的怀抱更温柔,身上的香气也淡淡的。 不过,他爱打呼噜。 阿涛真的很好,这是我跟他的秘密,这个秘密让我愧疚了好久,我曾对阿涛说了对不起,然而他却笑着说:“没事,等我老了,你来保护我。” 肯定的,肯定会! 三天之后我发现我的雪人被人踩扁了,我花了好长时间将其重新塑造。我就好像初出茅庐的建筑家一般,欣赏着自己奇奇怪怪的作品。我有些苦恼,但我知道有个流派叫抽象派,我便不再审理我的作品。 就这样,我活在自我陶醉的世界里,自娱自乐。 我回家时又经过那个小巷,就好像上帝安排的一般,我又看见了他。 那个雪地里的男孩。 他走得很慢。我心想,他不怕死吗?上次在这里被人打得半死,现在还敢来这里? 他步伐很沉重,就好像双脚脚踝被套上了千斤巨石。他穿得还是那般单薄。他忽然停了下来,我立马缩了回去不再看他。几秒后我又探出头,发现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就好像伫立守候这片小区的英雄雕塑。x 电脑端:/ 他又开始了他的行程,我也偷偷跟在他的后头。 我不记得穿过多少个小巷,也不知道穿过多少个街区。我来到了边缘地带。这里很穷,房子都快塌了。有的房子缺了个洞,有的房子缺了面墙。古旧的屋子,冰雪难封其臭的垃圾恶臭告诉我,这是穷人生活的地方。 他不见了,我还是跟丢了。 我失望透顶地继续往前走,然而经过一个人家的门口,我突然停了下来。 这座房子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代了,似乎随时都要塌陷,尤其在这冬日沉雪的重压下。这家人的门虚掩着,寒风呼呼从空子里钻进。我把围巾收拢了些,趴在门槛上观望。 我又看见了他。 寒风吹了进去,垂帘深卷,随风飘动。入门就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中年男子,被厚厚的被褥包裹着。男子一直在咳嗽,每咳一次都惊天动地,都似要把这个世界咳得抖一抖,致使不堪重负的屋顶再也承受不住冰雪的重量,把这屋子里的人全部吞噬干净,冻死罢休。 我看见了他咳出来的血,让我心里一紧。 他面不改色,好像躺在他面前的是他仇人一般与他不相干。他手里端着药碗,轻轻地吹,热气腾腾中眉宇深垂。他坐在床边,背对着我,一勺一勺地喂父亲喝药。 傻子都知道,他父亲活不久了,能活过这个冬天就不错了。这是直觉告诉我的。像他家这样的条件,估计也没钱治病。 对了,他的母亲呢?他会不会跟我一样没有妈妈? “平川,是不是你班上的同学来看你了?”父亲轻轻问道,“快叫你同学进来,给他倒杯茶。” 那个叫“平川”的男孩霍然转头,火辣辣的眼睛直射过来,让我缩了回去。 他立马冲了过来,我拔腿就跑,谁知还是在门口被他捉住了连衣帽。就好像捉小鸡似的,我被他扭了过来。我睁开眼时,我眼前有个偌大的拳头,深深紧紧地五指相连,随时都会砸下来让我鼻青脸肿。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我在他面前只是个弱者,就算放了我,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算我去告状,叫人来打他,他也不会惧怕。因为对于走投无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来说,最不怕的就是被欺负,最不怕的就是死,也不怕失去,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他放开了我,我准备跑,跑了好几米我忽然停下来,转身,声音颤抖着说:“手机不要你还了,卖点钱给你爸……”我哽咽了,发不出声,我想他能猜得出我想要说什么,于是我也不再说下去,转头慢慢地走了。 回到家我又听到林森的叫喊声,阿涛的语气还是如以往般平静如水。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真他妈的邪乎了!” “阿森,咱们跑吧,在长沙不安全,你哥随时都会找过来,湘潭离这里太近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奶奶滴!老子就不走!大不了叫大波他们过来,跟他们打一架!我哥是个孬种,知了疼,就不敢再死过来了!” “可是我怕你受伤害。” “怕个屁!老子背上那条刀疤是吃素的?老子不怕死!” 我推门而入,二人看到我,就不再争执了。 伯父找过来了,我知道这个地方呆不久了。我当没听见,只是默默地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他把我搂得特别紧,就好像怕失去我一样。同时,他还说着稀奇古怪的话: “爸爸对不起你,以后爸爸会弥补你。” “爸爸会给你最好的,阿涛也是。他不会离开我们的,他离开了我们就会死的。” “我们永远都要生活在这座城堡里面,你做我们的王子。谁也不许拆散我们。” “你以后,不许落泪。要是我出了差错,你要相信,我永远在你身边。” 那晚,我不争气地又哭了。不过,我是在他熟睡的时候哭的。 两天之后,我发现我的雪人又被人推倒了。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的湖边坐着一个人。他才十五岁,就开始抽烟了,十多个烟头插在雪地里,我能听见那“滋滋滋”的声音。 看见他,我便没有生气了。我轻轻来到他身边,离他半米远,坐了下来,看着他看着的方向,默不作声。 沉默了好几分钟,他终于动了动。我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摸了摸裤兜,很久才拿出一件物事。拿出来之后,他看也不看我,就把那东西塞给了我。 那是我的手机。 我心想着,还不如不还呢。还给我了,我又得回去解释一大堆。若是林森问我从哪里找到的,我该如何说?若他知道这是个骗局,今晚又不得安宁了。 “他死了,我没卖。” 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永远从身边消失的感觉是何许滋味,所以我不能体会到他内心的伤恸。 虽然他话少,但我知道他肯定很伤心很伤心。 除了伤心,我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词了。 “我跟你一样,是个单亲家庭。可是我爸爸给了我一个完美的家庭,我现在很幸福。你没有妈妈吗?你要是找到你妈妈,你也会幸福的。” “你懂个屁。” “你妈妈肯定也是同性恋,找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跑了,离开了你爸爸。”我说,“因为我爸爸当年找了另外一个男孩子,跟着他跑了。现在我跟他们住在一起,很幸福。要是你找到你妈妈,你也会的。” “你懂个屁。” “可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两个男人亲嘴。不像电视剧里面那样男人女人生活在一起,而是两个男人。相反,我并不像旁人那般厌恶,而是感觉很新颖。他们的生活好像在冒险,我跟着他们很刺激,因为我时常被保护着,不怕受到伤害。”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你懂个屁。” “你知道两个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你懂个屁。” 似乎他就只会这四个字,我也不再言语了。 雪,很凉很凉,穿透我的裤子,让我感受到臀部的刺骨。他穿那么少,不冷吗? 也许他的心更冷吧。 我正要起身离开,他却突然一个翻身,把我吓了一跳。我的背部突然传来生疼,差点把我眼泪疼了出来。 我被他压倒在了地上,而我的背,抵住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我此时就好像被抽空了竹子一般,凉风钻进,让我彻骨冰凉。 我也终于明白了,脑子像一张白纸般空白是什么感觉。尤其是他吻住我的那瞬间。 我心跳加速,且能听到我的心跳。他的吻很温柔,很生硬,但他双手死死把我扣死,粗暴猛烈,似乎下一瞬,他就要拿出一把刀在我胸口划开一道口子,取出我热腾腾的心,放在手里愉快贪婪地观赏。 这个吻,说不出来的味道,我不拒绝,也不喜欢。 我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来时躲不掉,他走时静悄悄。就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醒来时他已不在身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销声匿迹。 我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个吊坠。我拾了起来,发现是一尊绿色玉佛,用很普通的红绳子穿着。 这是他来过的唯一见证。 玉佛很普通,也不知从何而来。也许,也是偷来的吧。 我飞快朝他家里奔去,到他家时,发现门紧锁着,根本没有人。我不知是该继续找下去还是把这玉佛留作纪念。但前者显得太艰难,所以我把玉佛收入衣兜,回家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Part 1:儿时(下) 我原以为我的幸福会持续下去,家庭的温暖会把我这朵温室的花朵怒然绽放,甜蜜滋养着我的永生。可是,我错了。 “冒险”一词虽然很美妙,但随时都会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林森与阿涛的冒险,似乎在这一天就要结束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传来了伯父的声音。我开门的手抖了一抖,然后迅速将门重新关上,飞速下楼。 “追!”伯父大喊。 “林凯,快跑!快去找你爸!”阿涛撕裂的声音传遍了整栋楼,让我哭了出来。 我拼了命地跑,伯父很快追了出来。这次他是有备而来,带着一帮子人,有的拿着砍刀,有的拿着斧头,十来个人个个手里都操着家伙,杀气腾腾就要来捉我。 住在这里的好处就是,这里深巷子多。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对这里早就熟络了。因此我绕来绕去把他们绕晕了,最后在一个鸡棚里躲了起来。 寒风呼啸割人面目,鸡群缩在一起。我进来时鸡飞鸭鸣,好一阵才停了下来。我躲在了草垛里,不敢动,也不出声。 “奶奶滴小混崽子!继续找,你们走那边,我们去这边!非扒了这狗崽子的皮不可!” 我想伯父这次前来肯定是要钱来的,抓了我以此要挟林森,叫他还钱。 我不能出来,不能成为他的负担。看样子伯父还没找到他,他现在还安全着。只要我现在安全,他也就可以躲着不出来。 我躲在草垛里两个小时,外边没有声音了。我露出了头,先张望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我才试探性地站起来。 确认安全后,我飞快地往家里跑去。回到家中,根本就没有人。地板砖上还残留血迹没有拭净,锅碗瓢盆落了一地,椅子、沙发皆被翻了个底朝天。 混乱、血迹,触目惊心。 我的热泪奔涌而出,我捂着脸时,发现泪水早已遍布双颊,擦了再流,流了再擦。 我第一次嚎啕大哭,然而我好像双耳失聪一样,听不清我的声音,也记不起我哭声如何。 我拿起手机给林森打电话,心跳如鼓。 林森,林森,你快接,快接啊! 你不是说要给我最好的,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你说你想要珍惜当下,哪怕下辈子做畜生!可是,你的当下呢? 快接,快接,我唯一的亲人! 终于,有人接了电话,可是,那人不是林森。 电话里我听到了混乱的声音,也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林凯,林……凯……林……”阿涛在哽咽,字不成句,之后越哭越大声,就像一个小孩似地哭着,毫不顾忌自己颜面。 “先生,死者跟你什么关系?”一位女警察问道。 “他……他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跟我生、生活在一起十多年了。” 死者!死者!这惊天动地的两个字,似乎把我全身抽空,让我没了力气,让我全身颤抖抽动。 “爸爸死了,爸爸死了,爸爸死了……”阿涛一直重复这四个字。 我飞快挂掉电话,迅捷地跑。我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要有路我就跑。我不知摔了多少跤,摔倒了,我再爬起来继续跑,我又摔倒,又爬起来跑。我摔倒无数次,直到我爬不起来了,才听到警车的声音。 我就好像生命的最后一刻,坚持着,接近那雪来之音,永远都无法从我脑海里消散。 终于,我看到了警车。 阿涛抱着头坐在雪地里,很多人围观。雪白天地里黑烟升天,一股烧焦的味道冲我鼻息,把我冲出泪来。 那辆车被烧毁了。 我慢慢走近,终于到了阿涛的身边,我忽而腿一软,摔倒在地。 冰冷的雪刺痛着我的脸,却被我面上红潮渐渐融化。我爬着前进,靠近那被白色裹尸布覆盖的瘦弱身躯。 白布上,被红色的鲜血染红了一大块。 “先生,您到底与死者什么关系?” 我无心理睬,继续往那边爬。阿涛似乎沉默了许久,之后泣不成声。 “他……是我爱人,是我最爱的人。对,我是同性恋,我是你们眼中该死的同性恋。他,他是被逼死的同性恋!” 我回头,发现阿涛绝望的表情带着厉狠与无畏,那眼角的泪珠,就好像玻璃窗上的霜白,经日光轻抚,凉风拂过,变淡了。 我继续往前爬,我知道白布覆盖的是他的身体,可我始终不相信,因为我还没确认。只要是我还没确认的东西,我就不会彻底相信。 我轻轻掀开白布,确认了。 我晕了过去。 ━━ 我多么希望我不再醒来,多么希望。 痛。 剧烈的痛。 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见阿涛与他站在雪地里。他踮起脚尖亲了亲阿涛的脸。我含泪看着他们,苦涩地笑了。他眼角余光看见了我,笑着对我招了招手,说:“林凯,过来,过来我们照张相。” 我轻盈地跑了过去,站在他们中间。他们找了个陌路人给我们拍照。拍照完了后,我们堆起了雪人。 原来,他们的技术都是那么差,堆的雪人跟我堆的一模一样,丑陋得让人发笑。 我们打起了雪仗,哼起了歌。 我又做了一个梦。 他说:“阿涛,你该给自己换身衣服了,你看,都破了。” 阿涛笑笑说:“你给我缝。” 他笑着从卧室出来,对我说:“阿涛的生日快到了,咱们给他买件衣服,给他个惊喜,好不好?” 我点点头。 我总是那么少话。 我又做了一个梦。 他们在厨房烧饭,阿涛炒着菜,他剥着蒜择着菜叶。他唱着歌,阿涛也跟着唱。不过他唱得比阿涛好听,他也没有怨阿涛,就这么由着他唱下去。 做好饭后,他摸摸我的头说:“林凯,他唱歌真难听。你不许告诉他,这是我们的秘密。”x 电脑端:/ 最后一个梦。 他带着我急促地跑,边跑边说:“阿涛在等我们,咱们不能让他久等了。” 好神奇,好神奇,跑着跑着,突然没了路了。前面是一座大山,只有一个洞可以看到那边。(_x 我看到阿涛在那边等待。 那个洞只有我能过去,他很着急,先把我送过去了。我哭着回来,他又把我往那边塞,边塞边说:“人间好,你和阿涛好好生活。这里是天堂,我还能找到人跟我打麻将呢,放心吧,我不会受苦的,我等你们。” 我醒来时,枕头已经湿了。阿涛不在。床边坐着一个高大的人,他见我醒来,欣慰一笑,说:“醒了?” 那个人长得不好看,但看起来很粗犷,虽然高大威猛,但毫无敌意,笑容让我不惧怕这庞然大物。 “我叫大波,你爸爸的好朋友。” “林森呢?” 他似乎对我直唤他林森很诧异,看了我几秒后笑了。 “他走了,不回来了,放心吧,有阿涛呢。” 是啊,我从来都没叫过他“爸爸”,就算我叫了,他再也不会听到了。 领养手续办完后的那年,阿涛刚好三十岁。因为只有到三十岁才能领养与自己相同性别的孩子。 清明节那天,我跟阿涛去扫墓了。我与他从东部沿海的一个城市行了一天,终于到达了长沙。墓碑上的他,还是那么好看。微微笑着,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能让所有人不舍易目。 我献上了花,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他在天堂。”我说。 阿涛转首看我,他死后,阿涛沧桑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听我说这话,他目光终有了笑容。 “他告诉你的?” 我微笑道:“嗯。” “什么时候?” “我昏迷的时候,三个月前。” “哦。” “他还是那么好看吗?” “他还是那么好看。” “哦。”他的回答很短暂,便不做声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也不再多说,我怕多说一句,他就会听到我的哽咽声。 我想,他也是如此。 就让一切情怀,无论是爱还是怨,都在心里慢慢融化吧。我既想失去这段记忆,也想把它永存封藏。但是我不想有一天再把它拿出来观赏,因为我怕这回忆一旦重新拾起,就会让我忍不住哭泣。 林森,你手擎一盏照耀心路的明灯。我愿做天上那颗明亮的星星,哪怕你的世界里乌云密布遮蔽照耀路途的星辉,让你看不清前进的路,我也会极力哭泣,释放光亮刺破云层,照亮你还没有走完的路。 我会幸福,你在那边,也要幸福! 这是家人的号召,这是家庭法令的命令,谁也不许违叛! 章节目录 第4章 第一章 我没有办法不想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变化了很多。特别是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样貌向着他的趋势改变,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恸。 后者居多吧。 因为每次看到自己我都会想到他。甚至有的时候我恐惧照镜子,生怕激起不想回首的过去。 当极力想要忘记一个人的时候,实际上是无法忘记的。 阿涛看到我,会怎样想呢? 阿涛老了,虽然只有三十四岁,他黑发间的白发增添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更为深邃了些。这些年他为我操碎了心,虽然我一直很听话,但不知为什么,细腻的他总会找来文章做。 “在学校不要舍不得花钱,没钱了就找我要。”他帮我收拾着行李,塞满了整整两大箱子之后,还把我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继续搜罗以确认是否还忘了什么东西,随后还看了看被他揉得皱巴巴的“新生用品清单”。 “爸,你就别操心了,这么多东西也不好带,到时候到学校了再买。” 阿涛真的老了。虽然表情并不复杂,平淡无奇,但他眉心的“川”字比以往更为显眼。我有点心疼。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还不知如何回报。 “我是跟你说真的,不要省钱花,我还不知道你?在学校多交朋友,不要独来独往,听到没有?” 他既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给我安全感,又扮演母亲的角色,时常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有时我都受不了他。 我只好沉默。 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不存在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就算有,那也只是老家还未长成的堂弟,因为伯父三年前已经被判了死刑。 虽然我与阿涛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已经不可分离,不分彼此了。 他絮絮叨叨多了,我也懒得回他,沉默就当做给他的回答吧。 在这座东部沿海城市的夏天,树上的蝉从早唱到晚,让人觉得聒耳烦躁。这里的空气带着海水的甜腥,我对这里的气候也没有感到不适,只是夏天刮来的大风,让我觉着外边“鬼哭狼嚎”而惧怕出门而已。 夏秋分际,阿涛把我的行李送上了车。其实学校离家并不是很远。我明明有能力考上政法大学,却甘愿在本地的一所外国语大学念书。阿涛觉得可惜,想送我去北京,而我舍不得他,选择留在这里。他拗不过我,因此好些天都不理我。 现在这些风波已经过去。后来他想通了。我想学外语,那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他想让我学法律,那是他的蓝图,他的梦想。他不能将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让我学压根不感兴趣的东西。 “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了。你选择什么路,我都应该支持你,除了杀人放火之外。”他拗不过我,就只好躺在沙发上,或者进屋子拿着他的照片看。 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他这么说:“你长得真的很像他”、“你越来越像他了”、“你们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云云。曾经一度我总是低着头不敢让他看,因为我怕被他看到了就会勾起他悲伤的回忆。我努力做到不像他,后来连我都发现自己长得太像他。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与他截然相反。 林森,你给了我这副容貌,我是要感激你呢?还是该怨恨你? 后来我想通了,顺其自然吧。因为对于林森这种相信来生或者涅槃重生的人来说,死亡并不是他生命的终结。他一直在我身边,无形地看着我,照顾着他。 林森,我会做好自己,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阿涛失望,我发誓一定要阿涛幸福! 一定! 把我送到宿舍,阿涛却舍不得走。我跟他在校园里转了几圈,他帮我拉拢了舍友之后才不舍离开。 我对他说:“放心吧,我十八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军训完了我就回去看你。” 他好像心里一抽,眉间的“川”字又显现出来。 “爱森,你可知我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 我笑笑,“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唉……我又想他了。” 我们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次谈到他的时候,这个话题会很快终结,继而又让我们耿耿于怀,一天都不想绽现笑容。 “阿涛,我梦见他了。”我忽然朝他怀抱里钻去,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想要哭得惊天动地、肆无忌惮。 “是吗?”阿涛的声音开始颤抖了,也因我的动作颤了一颤,“他还是那么好看吗?”x 电脑端:/ “他还是那么好看,而且他说,你该找个陪伴你的人了。” “有你就够了,我的世界被他占据,装不下别的人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梦到他,我只是找个理由让阿涛去找另外一个人,可是他每次都这么回答。这会让我更加内疚,无以言表。 也许我的性格便是如此,一直都不太合群。身边的人很快有了各自的朋友,就只有我独来独往。这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交际,而是我觉得跟他们没有交集。我不会做到成天在宿舍打游戏,也不会成天嘻嘻哈哈谈笑风生。我就是我,我不一样,平淡便是我的表情,沉默便是我的名片。 虽然秋天来临,军训时的天气仍旧燥热。“你若军训,便是晴天”。这句话一点也没错。不过好在我坚持下来了。穿着虽然合身但布料让我皮肤过敏的迷彩服在烈日炎炎下站军姿,夜间经受蚊虫叮咬好不容易入睡后突然来个紧急集合的匆忙,一次又一次来回正步与齐步的枯燥,一场又一场的新生教育大会,让我觉得军训生活苦中有乐,多姿多彩。 可我还是没有朋友。 直到有一天午休之时,难以入眠的我坐在树下翻看一本外文书籍静耳忍受树上蝉鸣时,有一个声音把我从书海里拽回了现实: “嘿!郑爱森!是你,真的是你!” 我摘下帽子寻着声音来处,发现郭沐瑶小跑而来。她是我高中隔壁班的同学,毕业之后便没有再联系,没想到在覃外遇见了。不过这个女生我一直想躲得远远的,因为高三的某天,她大晚上对我表白,表白失败后在外边找人来教训我。极度的厌恶与愤怒让她很想把我撕个粉碎。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因为她那所谓的“干哥哥”见我一次就打我一次,我嫌烦,怕影响了我学习,我才偷偷地告诉了她我的同志身份。 毕竟拒绝她的时候没有给她一个正当的理由。而我,也不想拒绝别人时而骗别人,这样是极其不厚道的。 我以为她会四处散播我是同性恋这件事,谁知道她却没有。她觉得新颖,觉得我很有勇气,却想要与我做朋友。 郭沐瑶是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有很多男生追她。她说那些男生太烦人太幼稚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没出息,追她的人都能组成一个游行队伍了。她提出要我当她的假男友,以毁了那群有色心有色胆的窝囊废。 但我还是想远离她,因为她的性格,我不是很喜欢。 “怎么?不理老娘?你个小白眼狼,暑假给你发那么多条QQ消息都不理人,玩消失?” 看,她那么泼辣,谁受得了? “没,我很少看手机。” 我的回答给了她得寸进尺的理由,她立马挽住了我的胳臂,吃吃笑道:“有没有想我?” “没有。”我冷冷地答。 “郑爱森,你说句好听的话骗一下我就会死吗?!” “哦,有。” “我真是被你气死!”她撒开我就往回走。 我没理她,也没有回头,打算寻个安静的地方沉迷书海。走了不到十步,我身后终于响起了她委屈的声音:“爱森,我没有朋友。开学不到十天,我室友都不想跟我玩。” 我的脚步忽然停下,转身。 其实她的世界是缺少宽容的人,要是有人心怀天下不拘小节,肯定能忍受她的脾气。而她,也应该学会宽容。 “你继续做我的假男友吧。”她以可怜巴巴的眼神央求道。 军训时光的下半叶,我的身边多了个郭沐瑶。 她很阳光,敢说敢做,敢爱敢恨,敢拿敢放,经常跟我八卦,我也渐渐习惯。 周三的中午,食堂里的人熙熙攘攘,迷彩颜色点缀了大半个食堂。在一整个上午的魔鬼训练后,学生们终于有了时间可以肆意松松嘴皮子,吐槽这个,吐槽那个,何处叶萎,何处花荣,谁遭分手,谁陷爱河……当郭沐瑶正在喋喋不休谈论某位的玉容时,我就知道这个话题她可以说得上三天三夜。 我知道她谈论的是谁,我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不过,这与我无关。在种情况我早早适应了,好像我耳朵里生来就有“声音过滤器”,能入耳的便能入耳,不想听的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操!” 突然间,一声撕裂的怒吼让大半个食堂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齐齐往那赪颜彻颈的男生身上转移,然方觉此人目光犀利,亦或觉此人非善物,众人才尴尬避开目光各行其是。我仅短短瞥了一眼,寻找声音出处。只见一位面貌白皙,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面目刚阳而熟悉的人,抬起巴掌便往一女生脸上掴去。那力道颇大,致使女生往后退了一步,栽倒在人群之中。 氛围更加热烈了。 我嫌耳朵发麻,便端起残余未进的剩食,离开了。 “喂,好戏还没看完呢!你走什么走啊!” 尽管郭沐瑶在后边挽留,却还是留不住我的脚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那个人太酷了,他是我见过最帅,最他妈有男人味的人!好多女生都迷他!我他妈都想叫他一声老公。”郭沐瑶一谈起他就两眼放光,“你知道吗,这人小时候没了妈,他妈嫌他爹穷,生下他不到两年就嫁给了一个身价十亿富得出油胖子。他爹在他十五岁就死了,之后他在外漂泊了几个月。她妈后来被识破了,周家得知他妈以前跟人生过小孩就打算把她赶出去,但他妈厉害啊,弄到了好大一笔财产。后来他妈把他找到了,但是他是个有尊严的人,死活不理他妈,也不要他妈的一分钱!之后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妈忽然又跟周家胖子复婚了。唉,有钱人家的婚姻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不过我真的很崇拜他,觉得他真的很酷!” 郭沐瑶说一大堆都不带喘气儿的,满眼都是她所谓的“男神”。我则扯起嘴角笑笑。他说的这个人,能在这里上大学,能在大学生活下去,能做到至少跟普通学生一样不必过分愁苦于生活需要的金钱滋养,肯定有其它的经济来源。在我看来,他的经济来源大多有三。一者,他区服于自己的母亲,用的是他母亲的钱。不过从郭沐瑶嘴里得知,这人是极其在乎面子的,据我了解也是如此,因此这种可能性排除。二者,他的女朋友很有钱,他只是个吃软饭的。不过……要面子的他能安于吃软饭?三者,他仍旧是个强盗。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他这从小养成的习惯早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瞧不起他,并且离他越远越好。 只要在这世上我们没有交集,我便可以做到相安无事。 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了。那个叫顾平川的男孩,就像沙砾一般,用尖锐的棱角刺破了我的皮肤,打开了我永久为他关闭的大门。 那天晚上解散后,我独自往宿舍楼走着。天上挂着皎皎明月,花影与树影婆娑。而我的影子,则停在了花影之侧。 因为两栋宿舍楼之间的光洁人行道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他。 那位跟我一样穿着迷彩服的男生好似在哭泣,他虽面对着我,但他是背光的,因此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往他的怀里钻,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你别对我纠缠不清,这对你没好处!滚!” 他永远都是那么暴躁,说的永远都是那么伤人的话语。 “不要离开我,你说过等我考上覃外就跟她分手,跟我在一起的。”那男生从地上爬起,欲要再度拥抱他。 “我说叫你滚,你没听见吗?!” 男生的脚步突然停下,大步改为了碎步,鞋底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出让人心燥的声音。x 男生看了他好久,他却始终不动声色,挺立的身子高大而锁立,似乎目光都是固定的凝视。虽然他背对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与倔狠的表情。因为,我早就注意到他的拳头死死拽紧,就好像下一瞬就如流星锤般迅猛砸出。 男生终于哭了出来,捂着嘴转身飞快离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暗自叹了口气。 又是一位为情所困、由情所伤、受情所痛、因情所迷的受害者。天真的人,才有了这天真的结局。 可是这人为何要骗他?为何要这么冷血?为何自己有女友却在外边结实其他的男生,让人情愫初生,开花结果,最后酿成苦果让人心碎,让人痛不欲生? 冷血动物! “该出来了吧?偷听好玩么?” 我的心突然紧了一紧。 他背后长了眼睛? 章节目录 第5章 第二章 我相信他是没有看到我的,一切仅是他的猜测。但猜测需要依据,倘若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如何知道我在偷听? 我没有动,打算赌一赌。说实话我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所以我希望他没有发觉我。 我希望他顺着男孩消失的路口走去,谁知他竟要来一探究竟,脚步橐橐气势汹汹朝我走来! 为了给自己留点台阶,我还是主动从障碍物后缓缓行出。我抬头时,衣襟已经紧紧抓在了他的手中,一只拳头离我鼻子仅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眼看就要砸下来。 我没有惧怕。他仔细端详了我的样子,好像顿了顿,就好像勾起了他过去的回忆一般,令他迟疑了。 雪地里的男孩,你是否还记得我?多年过去了,你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对我进行你的开场白? “为什么偷听?” 我冷冷盯着他,却不太看得清他全貌。只感觉身周好似万年冰川,让我感到刺骨的凉凉。 “我路过。”我说。 “你听到了什么?”他继续逼问。 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香气,这种味道与他的香味不太相同。他的香气扑鼻浓郁,我当年爱上了这种味道,给了我想要依偎的理由。而这人的香气,香得太过,似乎刺破了我神经极点,让我想要躲避。 他冷冷凶恶的眼神就好像天仓翱翔飞鹰的鹰目,他锋利的爪子早就瞄准了猎物。 “什么也没听见。”我睁眼说瞎话,不再看他。 像他这种极其好面子的深柜,想必很介意别人对他真实身份的看法。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对他来说,想办法封住我的嘴才是首要的。但是我知道他有暴力倾向,因此让我闭嘴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痛揍我一顿。 他以为暴力是解决一切矛盾最好的方式。但我那是种从小被欺负到大的人,因此暴力对我来说已是习惯。除非,他杀了我。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不知为何,他突然笑了一笑。他笑起来极其难看,尤其是背光下给人狞恶的森然感。这笑好像是挑逗,更像面对低贱猎物时投予的鄙夷不屑。他笑着笑着,在我勃间嗅了一嗅,就好像一条觅食的鬣狗,随时都会咬下去。 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要躲避,谁知他竟抓的更紧了些。我猝不及防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寒冷的气息喷在我脸上,让我满面通红。 “郑爱森,唔……好特别的名字,你男朋友的名字有个‘森’字吗?” 我惊讶了,一把挣脱了他。他竟好像有刻意让我逃避的意思呢?我正想着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时,突然看到了他手里的学生卡。 “还给我。”我伸出手。 他果然是强盗,偷人东西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技术真的很娴熟很高超。 我以为他会继续与我纠缠下去,把我玩够了,整得他开心了,才放我离开。谁知他竟乖乖地将学生卡放在我手上,欠身暧昧地在我耳边轻轻说道:“郑爱森,我记住你了。我叫顾平川,很高兴与你认识。” 随后他轻笑一声,大大方方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很长时间,好久才平静心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骂了一句:真恶心。 第二天早上我就得知了他与女友分手的消息。当时学校的贴吧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了人人口中的谈资。我是没有心情刷这些东西的,这些都是从郭沐瑶口中得知。 “有人怀疑他是Gay。”郭沐瑶咬了一口手抓饼,吃相很难看,伸着脖子跟我说。 听到这句话,我喝粥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 “我真是爱死这学校了。顾平川与女友分手,还有一个人居然被匿名爆了照片,被人公开指责是同性恋。” 这些所谓“大人物”的分分合合,着实没趣。今天说分手了,明天说复合了,节奏比翻书还快,说来说去也索然寡趣。 我说:“匿名?肯定是报复的,此情报虚假,鉴定完毕。” 郭沐瑶打开贴吧给我看,“也许吧,你看看这人你认识不认识。” 我接过手机看了看,照片中的人让我惊了惊。这张熟悉的脸,昨晚不是见过吗?那个被他甩的男孩子,抹泪奔走,想必伤心至极。但他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居然被人匿名发照公开“被出柜”?阿涛曾经对我说过,对于一个人同志来说,出柜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它的形成带来的严重后果,是人一生中取舍的难择。出柜后难免会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也会失去很多人的陪伴,甚至会……遭到暴力的施压。(_ 下面的评论早已风风火火,看得我头部发晕。 “你仔细看,有人居然还提到了他与花肘子的亲密关系,有人还偷偷拍了照片。你仔细看那照片,像不像花肘子?” 她说的花肘子,自然是顾平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被人起了这么丑陋的外号,他听了之后恐怕也会用暴力解决吧? 第二张图片更让我大跌眼镜。因为拍摄时间为昨天晚上。那个穿着迷彩服的男孩乞求将他挽回,扑入他的怀抱,就在那一瞬间被拍下来了。虽然下一瞬他狠狠将他推开,并对他说:“你别对我纠缠不清,这对你没好处!滚!” 为什么偷拍的没发现,反而发现我了?我一直搞不懂。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 军训快结束了,老天开眼,在结束的前一天居然下起了雨。教官居然大发慈悲给我们放半天假,那天我打算闷在宿舍里看书,宿舍余人则要提出去玩,而我却以要陪女朋友逛街而打发了他们。 我们法语一班总共有六个男生,隔壁宿舍住了四个,我与一位来自广东的男孩还有两个俄语专业的学生混合住。那位广东的男孩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却也是彬彬有礼。不过他一个南方人长那么高大倒是让我吃惊,足足一米□□,但很瘦高,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不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人竟然很快成为了篮球队队长。平日里我和他关系一般,可能是我性格对他来说比较奇葩。但他一贯友好,觉着生活在同一宿舍不容易,处处都为我着想,只是我不太领情而已。 那天下午我给阿涛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下午我要回家。他说要来接我,我念在他工作较忙,就拒绝了。 第二天,我突然联系不到郭沐瑶。她的QQ头像一直都是黑白的。突然之间她不在身边我却有点不太适应。这个女生太过于活泼开朗外向,每天早上几乎与我形影不离。可是,今天她是怎么了? 一个上午我都有点心神不宁,给她发消息她竟然也不理我,若是平时,她能做到秒回,除非她在洗澡或者呼呼大睡。 肯定出事了,下午的军训结束仪式她也不在。 当讲台上校长宣布军训结束时,所有人欢呼雀跃,帽子扔得老高。而我大多是没有心情迎合班上同学把教官举起来鬼吼鬼叫的,而是穿梭在人群里,去了郭沐瑶她们班。 一到他们班所在的位置,那是在操场边缘,就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郭沐瑶,妓/女。” “这女人家里家教不好吧,老母亲听说也是□□命,很年轻就得那种病死了。难怪生出这么个烂货。” “跟那什么黑社会的搞在一起,我看呐,她那什么干哥哥搞不准跟她上过床呢,成天对他色眯眯地看,下半身倒是很活跃。现在好了,她干哥哥出事儿了,倒是扔下了她男朋友。” “夫君~用力~” “还不是因为她那什么干哥哥丑?长得跟土匪头子似的。她男朋友挺帅的,跟花肘子有一拼。不对,各有各的帅。” 她们围成一堆谈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说真的,郭沐瑶有这样的室友与同学还真是为她感到可悲,她们口口声声说郭沐瑶没有家教,我看这群人才是道德沦丧。 “你们真可悲。” 我说了一句,几只乌鸦吓了一跳,遂面面相觑,之后涨红着脸,拍拍乌鸦翅膀“飞”走了。 我找不到郭沐瑶,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找到她,只能通过发信息的方式叫她尽快给我回复。 那晚,我睡得很香,可能是军训过于劳累的缘故。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恍若新生的竹笋,享受着阳光雨露。我打算出门给阿涛买条烟给他,虽然我口口声声叫他少抽,但这是他自从林森死后唯一的爱好。既然他爱,就给他买吧。 出门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楼道的谩骂声。谩骂声回音响亮,还夹杂着你踢我打的声音。 我眯着眼睛望过去,只见三四个人抬着一个男孩扔出了宿舍门。身体与地板砖发出强烈的闷声,让我听了都觉得浑身疼痛。之后,那四个人上去就是一顿痛揍。 “同性恋也敢住我们宿舍?是不是看上我们了?你真恶心!你大半夜打飞机是想着老子伺候你的吧?想男人想疯了?!劝你滚出去!”说完,那个高个子就往那人头上泼了一盆凉水,一脚踢在他的胸膛上,愤愤然离开了,“嘭”的一声把门合上。 我异常生气,因为作为同性恋根本就没有错。错就错在生活在一个不太包容的国度,这里的很多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甚至运行暴力手段极力排斥。 太过分了,居然这么欺负人! 我飞快赶过去。那人被踢翻在地,干脆趴在了地上轻轻抽泣了。我看他哭得极其伤心,靠近他的脚步也慢慢缓缓。 我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喂,你没事儿吧?” 他很狼狈,全身都湿透了,好像还受过伤。翻身的动作有点艰难,吃力的动作让他全身颤抖。 是他。 是那天晚上的那位男生,原来他跟我住得并不远。我相信他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得罪人的,反而觉得贴吧里面的报复是针对花肘子。他一直都是受害者,是爱情的受害者,“被出柜”的受害者。但他该向谁申冤? 人生就是这样,误打误撞撞上了荆棘,让自己遍体鳞伤,然自己别无他法,只能遭受这种罪恶。 有的时候希望自己能给世界一个解释,能得到世界的宽恕,但这种“罪恶”来得太过于真实,这时候人们只好无奈,自认倒霉。 “那不是我。”他突然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贴吧中的那个人,是我弟弟。” 原来这是一对双胞胎。而他则替自己的弟弟受了罪,真可怜。 然而我又能做什么?我能做的只能拍拍他的肩,给予一个安慰的眼神罢了。 祝他好运,相信善良的人结局都很美满。 中午我买好东西回到宿舍楼,就听见了郭沐瑶的嘶吼:“妈那个巴子的!瞎说的人是要烂舌头的!你们全家人都会被狗鸡儿串起来放烧烤架上去的!操!血债血偿!” 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是同一栋楼,左右相通,进楼时男生往左边走,女生往右边,但是这设计着实奇怪,我起初来到学校时本以为只有一楼是这样,没想到往上的楼层也是左右相通。因此每次我和郭沐瑶相见都很方便,我出门左拐,她出门右拐,就能与我在楼梯口相遇。 我在楼梯口欠着身子往那边探,发现她搂着被子朝我这边走来,被子上还有一些恶心的白色物事。 那是好几个避孕套,还在滴水。 我开始反胃了。 她将被子扔进了垃圾桶,看见我后就往我这边奔来,投入了我的怀抱中。 我有点木讷。因为这是第一个异性与我拥抱,来得那么突然,让我猝不及防。她在我的怀中轻轻抽泣,泪水湿了我的胸膛。我拍拍她的肩,此时只好安慰她:“好了,改天我请你吃火锅去。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相信你哥是被陷害的。” 她突然捶着我的胸膛说:“你为什么那么好,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相信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是同性恋,为什么不与我假戏真做。” 郭沐瑶是一个真实的女孩,一提起火锅她脸上的阴霾立即随风飘散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下午,阿涛还是坚持要来接我。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说他下班顺道,把我接回去。 我知道他工作的地方在何处,我也知道这压根不是顺道。 我一直陪郭沐瑶到学校门口,就要与她分开。我在学校门口等阿涛,我正准备与她说再见时,郭沐瑶突然眼睛一亮,叫道:“花肘子!哇,好帅!”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急急忙忙朝校门口走来。他步伐很快,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瞥后面,好像后面有人跟着。 他戴着墨镜,白色的外套在风中凌乱。我突然明白了“走路带风”是什么感觉。墨镜遮不住他刚阳转折的面貌,也遮不住他锐利的双眼。 我移开目光,跟郭沐瑶说:“赶紧回去吧,一会儿赶不上回你们县城的车了。” 可是郭沐瑶就好像魔怔了似的,根本不听我的话,眼睛根本不舍得从花肘子身上移开。 都说美丽的女孩都很有气质,不光是在外表,内在透露的魅力也能催人神驰,对我来说那是标准美女的评判标准。但是我身边这位,怎么就没有这种感觉呢? “帅哥,我是你的粉丝!”郭沐瑶对他招手。 我连忙离她三米远。 他注意到了郭沐瑶,咧嘴笑了,并朝她走来。我看了看他后方,果然有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跟着他,且目光凶恶,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郭沐瑶笑嘻嘻看他走来,想必她心肯定在扑通扑通跳吧?他的动作也好似要上来跟她搭话,可不知下一秒,他就像经过一棵树般将她忽略,朝我走来。 郭沐瑶的脸白了白,我的脸也跟着白了。 “帅哥,又见面了。”他朝我打招呼。 我撇过脸去,不看他。 “这是要去哪儿呢?拿着行李回家吗?”说着他的胳臂就搭上了我的肩,我一把撒开了他。x :/ 我用余光看见跟踪他的那俩人混入了人群之中。我开始紧张了起来,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隐隐看到了他额角细腻的汗珠。 突然他又把我搂了过来,动作很是粗鲁,差点把我疼出泪来。我在他胸膛上一撞,听见了他胸膛发出的闷哼,之后我听见他在我耳边恶狠狠地道:“你最好乖乖缴械听老子的,上次的事情老子既往不咎!” 章节目录 第6章 第三章 我真的很讨厌他,很厌恶他这种强势,因此四年前对他的好感现在化为乌有。 “滚。”我恶狠狠地道,并且想要挣扎。 这人力气太大,我不如他,因此我根本挣脱不了。要是斗个鱼死网破,想必我也得不到好果子吃,于是我警告他:“放开我,不然我喊救命了。” 他哂笑,笑得毫不在乎,反而在我耳边魅惑说道:“叫啊,咦,我还真想听听。” 我脸红耳赤,恨不得把他的皮剐下来。当然,我只好作罢,因为我既不能逃脱他的魔掌,又不能当众喊救命,毕竟我还是要脸的。 “你到底想怎样?” 他见我妥协,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热气喷在我脸上,有一丝痒意,我嫌弃地躲了躲。 “不怎样,你去东食堂一楼等我就好,我十分钟后就到。乖,听话。”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这是请求我为他办事,干脆就来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我可以听你的,不过,以后在外边看见我了你要当做不认识我。” 他头稍稍一低,虽然没戴帽子,但他却做出一个脱帽的动作,为我“致敬”。 我朝着东食堂走去的同时回头往校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方才人群中那三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正在搜他的身━━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我也没多想,我也懒得去想。 国庆长假开始了,食堂根本没什么人,窗口稀稀拉拉开放着。我居然有些饿了,不过阿涛还没来接我,估计今晚很晚才能吃到晚饭。 五分钟后他又来了,脸上居然绽放了笑容。金光从门口洒下,就好像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绡纱,他修长的影子步步靠近。他经过我时对我打了个响指,指了指卖饭窗口,去了。 很快他端着两份饭菜过来了,给了我一份。我低头懒懒看了看,发现我与他的竟是一样的:五毛钱的米饭、米粉蒸肉、一份龙虾。我不明白他所为何意,于是问:“为什么?” 看来他是真的饿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听到我的话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今天帮了我忙,请你吃个饭。” 我没理他,亦没动筷,我望着门口,手里握着手机等待着阿涛的电话。 “怎么?该请你去高档餐厅吃?”他见我不语,问我,“行,爷,您难伺候,下次老子带你去吃个四川红辣椒火锅,您看成不?” 我还是没说话,他有点不耐烦了,拍了拍我的头,“哎哎哎,什么态度?你哑巴啦?就算不想说话好歹也吃一口吧。” 我口是心非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饿。” 谁知他笑得极其欠揍,“这不说了嘛,嘿嘿。” 我真的不想看见他,更不想接近他,不管他长得如何,不管他人有多好,不管他的性向,我都不想跟他有半点关系。前些日子还想一拳打死我,现在跑过来音容笑貌,这人真是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走了。”我起身准备走。 “哎,等等!”他连忙捉住了我的手,“先坐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冷冷地看着他。 “先吃点儿,不能浪费了,食物又跟你没仇。” 他倒是说了一句人话。我这人是很尊重食物的,从来都不得浪费,除了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下。食物,经风吹雨打,养活了你,养饱了你,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我们不应该浪费它本有的价值。因此,我坐了下来。 米粉蒸肉我还是挺喜欢吃的,但我也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他很快就吃完了,之后还给我夹了块肉放在我的盘子里,说:“多吃点,你看你那么瘦。” 我没动那块肉,暗骂了一句:真恶心。 但我还是吃完了,除了那块肉。这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浪费的。他始终盯着那块肉看,好像在期待着我乖乖吃下。不过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我很快站起身,拿起行李,说:“我回家了,再见。” “哎。等等。”他再一次捉住我的袖子。 我蹙眉看他。 他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说:“拿来。” “什么?” “你外套衣兜里的东西,拿来。” 我顿了顿━━我欠了他什么东西吗?我迅速摸了摸衣兜,摸到了一根绳子和一块凉凉的物事。我拿了出来观望,发现是一块佛像,看得出价值不菲,因为跟我往日见到的“赝品”比起来,这手感颇好,且光泽莹亮。 不过这种感觉只在我手里停留了两秒,余香未留,便被他夺了去,被他放入了裤兜。他笑笑,豁然转身走了。 我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做此何意。 我在校门口等了阿涛十来分钟,他的车终于来了。这十分钟郭沐瑶问了我很多问题,问我是不是跟花肘子认识,问我方才发生了什么,问我他方才有没有提及过她。我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她见我心情不好,也不再强求。 见到我,阿涛很高兴,下了车就要来提我的行李。 “回家就别带那么多了,家里什么也不缺。” 我微笑道:“我跟你一样,有点强迫症,牙膏都要带着。” 一旁的郭沐瑶一直在等公交,见到阿涛,活跃地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阿涛笑着看了看她,又回过头来看我,含笑的眼睛里颇有深意。 “同学?” 我低下了头,点头。 “叔叔,我是爱森的女朋友!” “哇,我儿子有女朋友啦,真漂亮。” 郭沐瑶“害羞”地低头,“那是当然,”之后还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你爸爸很帅哦!” 在车上我跟阿涛没怎么说话,因为我有些累了,不知不觉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虽然离家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但现在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堵得就好像许久不通的马桶。 “真是你女朋友?”他突然较真地问。 我反而笑了笑,“你觉得可能么?” 这句话倒是让他觉着郭沐瑶是个戏班子卖唱的,演技不错,让他噗嗤发笑。我看着他眼角的褶子,想要忍不住去抚平,但我还是忍住了。 “为什么总是以那种方式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不看他。 “啊?什么问题?” “那天离别,我叫你赶紧脱单。”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也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蹙眉看着前方,还是如那天般,沉默了。 我知道他还放不下他。林森,你为何如此值钱?你来到我们的世界,又突然离去,让我们深深不忘。 我突然又对林森生起了一种隐隐的恨意。 回到家里,我发现奶奶来了。我有点吃惊,这位“奶奶”很爱我,一直以为我是阿涛亲生的,一直对我关照毕至。我尽力对她好,对她尊敬,努力做到她想要看到的样子。但是我很害怕,也很愧疚,这个无辜的老人,难道要我骗她一辈子? 我心里莫名地难受。 我推开房门以收拾房间为名将他二人隔开了。我一进门,才发现我书桌上多了一台台式电脑,联想的,屏幕很大,看起来是全新的。我连忙又跑出门,问阿涛:“爸,你又乱花钱了?” 他穿着围裙,正在给奶奶打下手。奶奶戴着老花镜在择菜,抬头看我一眼,说:“我叫你爸买的,不过没花奶奶的钱。” 我以埋怨的眼神瞪了一眼阿涛,他见我如此模样,吃吃问我:“怎、怎么了?不喜欢?” 我没说话,看向别处,他又说:“我就想着你离家近,可能经常回来,回来之后也得用电脑嘛,总不能让你成天把那笔记本搬来搬去的,多费劲呐。况且,有的时候我也可以用用,一会儿你帮我弄个QQ,教我上网。” “哦。” 我走开了。 其实我想说,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不然我此生不知该如何偿还。你对我越好,我心里反而会越难过。 我冲到卧室趴在床上,偷偷哭了起来。 晚上阿涛并未与我和奶奶一起吃饭,因为他被大波叔叫去吃酒去了。说实话,我们之所以来这座城市,是因为他的老朋友们早就在这里扎根落户。大波叔是林森往年的好友,娶了妻生了子,在这里做生意。不过我和他儿子玩不来,性格不对付。不过我看他那样,以及配合林森的性格,往年多半也是黑社会的。也不知面对林森这般吊儿郎当的人,还有大波这帮人,阿涛是如何融入他们的? 不过说实话,他的这帮江湖朋友,江湖道上拔刀相助的仗义侠士义气还是有的,因此大波这帮人对我家都很好。不过我每次看大波,或者与他交谈的时候,他好像眼里都浮现愧疚之意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在想什么啊?”奶奶突然问我。 我回过神,跟奶奶说:“奶奶,我在想,要不你在这里住下吧,哈尔滨也怪冷的,估计现在开始冷了。” “我就想来看看你,过几天就回去,在这里没人找我打麻将,你爸平时上班也没时间陪我,回老家还有你爷爷陪我说说话。” 我问:“要不把爷爷也接过来?” “他腿脚不好,不想走那么远了。” 虽然我说了这些,但我一点也不希望奶奶留下,我怕我和阿涛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她发现。她老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长这么大了,没见过妈也怪可怜的。” 我听到这话,强忍住自己的泪水不往外涌。对于奶奶,她永远都是谎言里面被蜜糖浸泡的人,若是她能幸福,我愿意骗她一辈子。 那晚阿涛喝多了,我没让他洗澡就让他睡了,半夜还吐了好几次。我被折腾得不行,大半夜起来看了会书。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奶奶出去打太极了,阿涛还没醒来。日上三竿,我早就睡够,闲着无聊鼓捣着这台新机器,发现也没什么特殊,就是看视频很爽。 阿涛突然来到我身边,问我:“给我弄个QQ号。”x 电脑端:/ “好。” 他眼里满是憧憬,口口声声说自己落后于时代了。我教了他怎么上QQ,且互相加了好友,他笑道:“我也是网络时代的人了。” 我打开聊天窗口,给他发了条消息:“以后再乱花钱我跟你没完。” 他笑道:“你打出来的这些字儿居然比你写的要好看。” 我差点晕倒。 若是说假期生活索然寡味淡而无味那是错的,其实我有个爱好。我爱画画,不过我不是什么高手,也不是职业选手,我的画技可高可低,算不上好作品,但也比那些乱七八糟鸡抠的物事强多了。不过我也没想在此方面深造,毕竟我不是美术生,一切只是兴趣爱好。 就好比现在,在夕阳西下之时,我站在海边画着海景。海鸥的声音悠悠扬扬,潮水的声音就好像芦苇荡沙沙作响,金光下波光粼粼,腥甜的海风让我怡然自得。 我画得很专心,正在上色,以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阿涛的存在,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直到他说了一句:“我忘了你画画时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 我方反应过来,问他:“啊?怎么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海风吹动他黑间带白的发,让他眼睛眯了起来。我立马缩回目光,每次看到他眉间的“川”字,我心里就莫名难受。 “我说,我忘不了他,尤其每天看着你成长,你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也是他给我安排的使命,所以我不想找其他人。” 我画画的手抖了一抖。 “阿涛,若是我长大了呢?不需要你管了呢?你会不会找其他人?你要知道,青春不等人,再过几年就……难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原以为他会有所动容,我原以为我的话语会让他改变想法,我原以为我想要他幸福的想法他会欣然接受,可谁知,他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孩子。况且,我单身习惯了。” 国庆长假很快就过完了,奶奶也要回东北了,不过她坚持要等我回校之后她再回去。 阿涛送我到校门口,我也没让他进来了,毕竟他这些日子忙。他还说送走奶奶后,他要去深圳出差。 我准备下车,但打开车门的动作忽然僵持了。他见我好生奇怪,于是问我:“怎么了?舍不得我?” 我倒吸一口气,说:“爸,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奶奶现在很幸福很开心,所以咱们骗她一辈子好吗?” 他不看我了,打开车窗点了根烟。长长的烟雾带着他的愁绪,始终盘旋在他的头顶,似乎烟雾不散,愁绪就会永存一般,他眉宇间的“川”字始终不见舒展。 “我就怕你不开心,你跟我是一类人,你还年轻,肯定要谈恋爱的。况且我支持你谈恋爱,不恋爱的大学时光是遗憾的,哪怕结局不好。你瞒着奶奶,又怕被她发现,成为了你自己的包袱。包袱太重,我怕你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所以我想着要不要向她出柜,你以后的路也会轻松点。” “我无所谓,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冲下了车,“嘭”一声关上车门,转身时,我落泪了。 为什么连这种抉择上都要想到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没有回头看他,脚步很沉重,但很快,因为我想立马消失在他的视野。 回校后,第二天就开始上课了。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法语,与英语相似,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我的基法老师姓张,叫张雨欣,是个声音甜美却有些虚胖的宝鸡人。从那节课开始,我对法语产生了热爱,以前只是憧憬而已。 开头的一周,日子很平静。我享受着阳光雨露,在青青草地上练着小舌音,在这多语种的校园里,我能听到各种语种的学生早读,他们的勤奋与努力,在校园树荫下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x :/ 这种恬静的生活持续了一周,一周后,一件让我想要自杀的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般让我惊悸万分! 那天是周二,下完课后郭沐瑶挽着我的胳臂又在说着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阿森,你知道吗,这些天男生宿舍老是丢东西,那晚法律系男生双代会结束后,宿舍被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没丢什么,甚至有些宿舍变成狼窝之后什么东西都没丢。那小偷有个特点,专偷玉佛!是不是有毛病?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觉得很悬,也觉得可笑,也没有信她。不过当我回到宿舍楼听人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发现郭沐瑶并未信口雌黄。 我突然想起国庆放假回家那天发生的事情。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在搜他的身,他乖乖地让他们搜,他支开我去了食堂,之后叫我把东西还给他。还给他的那件东西,正是小玉佛。 会不会是他? 天哪,我是个帮凶! 章节目录 第7章 第四章 我是个帮凶,我是个帮凶…… 我心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一种罪恶感让我无地自容地痛苦。我帮了一个小偷,这跟自己偷东西有什么区别?我害了人,而且我知道丢失一件昂贵物件是如何痛苦与不舍。 我突然极其地恨起了他来。他为什么要利用我?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要偷东西? 言语无法形容我心中的复杂情绪,我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好像随时都会断裂。我想要怒吼,想要飞奔到他面前,把他扒皮抽筋,把他挫骨扬灰! 我原以为我不再与他有交集,可谁知这次竟然被小人利用,而且他还如此洋洋得意。 这件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就好像在我心中打了一个结一般,成为一个死活解不开的心结。以至于上课的时候没有听讲,被老师点到名回答问题的时候竟然还活在梦中,后来还被老师说了一顿。 我想找到他,想要跟他将事情说清楚,警告他,不,命令他,把所有偷的东西还回去,就算不还,至少不要跟我扯上半点关系。就算他被人打死,或者坐牢,或者永生被人唾弃,都不与我相干! 星期四的晚上我晚自修回宿舍时,经过了一个宿舍。那个宿舍正在争吵,吵得热火朝天,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后来我发现是那个男生的宿舍在争吵,才勾起了我的好奇心。x :/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他抬了出来,扔在了地上。他本就很瘦弱,骨骼与地板砖碰撞发出的闷响让我全身都缩了缩。我知道他很疼痛,但他就好像本就犯了错的人一般乖乖受训。x 电脑端:/ 那胖子指着他怒喝:“死基佬,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最好乖乖把玉佛交出来,不然老子一刀剁了你的一枪两蛋,让你死无全尸!还有,宿舍你还是不要回了,真是恶心煞风景!这里不欢迎你!” 之后他们宿舍的门“嘭”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世界安静了下来,就好像原本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风平浪静。他缩在墙边,抱住了膝盖,深深地将脸埋在缝隙里。我慢慢靠近,极为小心,走到他身边时跟他说:“你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欺负你,他们把你当成什么了?”x 他听到我的话也不抬头,也没有反应,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种人挺可悲的,现在什么时代了,封建思想还如此严重,如果你觉得在这里生活不下去的话,建议你搬出去住吧。但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钱。” 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好安慰的。对他来说,我仅仅是个陌生人。对我来说,他亦然如此。我们分生活没有什么交叉点,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起身准备离去,走了不到五步,他竟开口了:“不是我偷的,我们汉语国际专业今晚双代会,所有人都参加了,参加完了回来后,整个宿舍被翻了个遍。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好像晴天霹雳一般将我劈了个粉碎。好像整个佛坠事件都跟我有一些关联。我是一个帮凶,他是我的受害者。我现在才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的恨也更加深入了些。 我恨他,恨之入骨!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插入了肉中,却没感觉到疼痛。 我一直在想他是如何打开每个宿舍的门的?我只知道我们人手一把钥匙,他是不可能每个宿舍的钥匙都能一一偷到的。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从宿管老大爷那里偷来的钥匙。 怎么说比较好?是告诉宿管老大爷钥匙被偷了? 我觉得这是送死的举动。因此我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这一切就好像一部悬疑小说,而我就好像小说里面的侦探一样,现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我与侦探又不甚相同:我带着仇恨“破案”,而侦探,是带着使命。 那天晚上我很久都没睡着。半夜,杜航洗澡回来,我半起着身子问他:“杜航,咱们双代会是什么时候?” 杜航皱眉问我:“今天班上不是说过了吗?” 我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根本没在意,于是我苦笑道:“我不记得了。” “就在明晚。”他脱了衣服,就上床去了,不再说话。 我缩进了被子里,在思考着以什么理由不出席本次双代会。双代会是每个人都要参加的,这是学生会的换届投票,选出新的学生会成员,而我没兴趣参加学生会,因此我觉得投票少了我,也是可以进行下去的。西语学院没了我,这双代会还不办了不成? 第二天与郭沐瑶吃饭的时候我也一直心思云游,根本没听她说的话,直到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郭沐瑶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晃,呆呆地问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他妈跟你说话呢!” 她吓我一跳,以至于筷子上的一块肉被我抖在了地上。我叹了口气,说:“有心事。” 她双手撑着下巴,笑着问我:“什么心事儿,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这个不能说。”我微笑道,也不再看她。 “你不把我当女朋友了?”她突然埋怨道。 我笑笑,“就算你是我的女朋友,但是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坦白的,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告诉你。” 她觉得我所言甚理,方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问我:“你只要告诉我这件事跟我有没有关?跟我无关的话,那就不关我屁事儿。” “跟你无关。”我回答得很笃定,眼神也很坚定,“对了,你刚刚跟我说啥来着?” 我只知道郭沐瑶一直在八卦,倒是不知道八卦的内容。郭沐瑶这人,一八卦起来就没完没了,就好像如鱼得水一般轻快自如。 “你知道吗,顾平川是基佬的事儿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全校都知道了,你看看贴吧!” 我低头举筷,闷头吃饭。 “这不关我的事儿。”说实话这些八卦消息还真的提不起我的兴趣,对于他,知道得越少越好。 “现在很多人都不理他了,他女朋友还想跳楼!那个女人,成天生活在蜜糖里,蜜糖泡坏了她那笨重的木脑瓜,分个手还上吊跳楼,在她家楼顶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几十回,可她就是不跳,我都想一脚把她踢下去!还有啊,花肘子的那些好哥们儿都觉得他是个变态,都不信任他了,那些跟他在社会上结了梁子的那些人都想办法对付他。” “哦。”我轻描淡写地说。 “你真无趣!”郭沐瑶狠狠拍了饭桌,怒气冲冲地走了。 终于等到了晚上。我以生病为由没去双代会,叫杜航给我签个到,到时候投票的时候也记得帮我投上一票。他当时还有点不太乐意,一直盯着我看,以审视我到底真病还是假病。不过他还是没为难我,我也不知道我装病的技能怎么样。不过从小到大,我是很少撒谎的。为什么林森不把他机灵的基因传给我? 宁静的深夜,宿舍里关了灯。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星光。星光一闪一闪的,衬托这静谧的夜,似乎一整夜都将会是和平的,宁静的。 但是,越是宁静的夜,对我来说,越是蕴藏着凶机。外边的世界在我看来,月光下的树影参差交错,就如魔鬼的利牙与魔爪一般静静地等待着猎物。 有人突然开门,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中如此强烈。他好像有意放轻动作,但在这几乎寂静无声的夜中,这种做法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门,突然开了。我的身体紧紧贴在墙面上,心速迅速加快,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楼道的光很强烈,他的影子被拉到了阳台。这影子很熟悉,走路的样子也是如此,所以我百分百肯定来者是他。 不过我没有立马出来。他小心翼翼关上了门,然后取出手电筒,开始胡乱地翻找:箱包、衣柜、提包、抽屉。各个角落,无死角地寻找着。 我冷冷一笑,鼓足勇气站了出来,问:“你找的是这个吧?” 我的声音很清澈,在屋内毫无回响。他听到后,翻找我抽屉的动作稍有停顿,而后他举着手电筒照了过来。 这是很没礼貌的举动,让人可恨。强烈的光芒让我睁不开眼,于是我用袖子遮住了眼睛,因此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很沉重,似乎带着愤怒与杀气。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一般的小偷被人发现后肯定想方设法逃个没影,而他倒好,好像偷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一般理直气壮。 我终于明白了,他现在不叫偷,叫抢。 我手里的佛坠忽然没了,我移开手臂,看见他用电筒光芒“扫视”着佛面。他低着头,极其认真,也不知他是带着喜悦还是如何,反正我读不出他复杂的表情。 那是我在雪地里捡到的佛坠,我知道他不小心掉下的,也知道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才能让他找遍全世界与之相似的佛坠来填补以往的某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他突然轻笑一声,将佛坠轻轻收好。 “嘭━━” 我突然被他狠狠推在了墙上,我的身体似乎要四分五裂骨头碎裂般的疼痛。这一推太过于突然,好像让我感受到了那男孩被扔在地上的那种疼痛。疼痛的不止是皮肤,也不止是骨骼,而是传遍全身的剧烈,一时之间给我造成了耳鸣,全世界也瞬间黑暗。 与其说一时的黑暗,还不如说本就是黑暗的。 我挣扎着,双手却被他死死地扣在墙上。我没料到这人的力气居然可以大到把我降服,让我全身无法动弹的地步。双手被他死死扣紧,下半身也与他紧紧相贴,双腿也被他夹得紧紧的。 他的热气吐在我的脸上,我有点嫌弃,恶狠狠地偏过头去。 他轻笑一声,在我耳边吐着热气:“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我不想回答他这个可笑而幼稚的问题。 他见我不悦,便加重了语气:“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我现在还给你了,反而是我的错了? 我当年拾到了,前去找你,我找不到你,之后好生为你保管,保管了这么多年,没有保管费,现在反而来怪我? 愤怒涌上心头,就想拿把刀杀了他! 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了他,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其响亮,积聚了几日以来我所有的怒气与怨恨,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愤怒喷发! 他的脸被我打偏,却也没叫疼,反而轻笑了一声。 这人真的很奇怪,总是展示那种不太真实的笑容,把所有真实的东西都埋在深深城府,反而这种笑容森然久了,到最后恐怕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笑容是真是假。 “你真的很可悲。”我冷冷地说,“这种小人行径你也干得出来。真的很可悲,真的真的很可悲。” “我是很可悲。”他突然逼近,又抓住了我的双手。也许方才他没有防备,被我挣脱了,现在有备而来,反而躲避不了,就如方才般再度被他锁死在墙上。 我全身都在出汗,并且粗气连连,他离我非常非常地近,月光洒在那张鬼脸上,近得让我看得清他的毛孔。 “是的,我很可悲,你说得对,我是小人,但我甘于做小人。我是同性恋,人人唾弃,人人恶心,你看到这些是不是觉得解气呢?” “你是什么都与我无关!”我骂道,“请把我放开,放开你的脏手!” “我就不放,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我是同性恋,今晚刚好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你做了!” 我满面通红,想挣脱挣脱不了,挣扎了许久我还是认输了。 因为我尽力了,我实在挣脱不了他。 “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刚烈,把你征服了就有一种极大的成就感。”他靠近我的脖子,热气喷在我脖子上,让我感觉到了痒意,“郑爱森,你真的很特殊,真的很特殊。” 他语气突然变得暧昧,我缩了缩,眼看他就要亲下来,可是他突然停了。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挑衅的脸,就好像征服了一种难以征服的动物,而后又将它视为低能的失败者,又甘心放弃不再享用,满脸都是那种厌恶与唾弃。 这是一种玩弄,这是一种羞辱。 “哈哈哈……”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你刚才的表情就好像一只生气的鸭子,嘎嘎嘎地叫,而后又乖乖被我擒住,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不想看见他,但若是杀人不犯法,我真的很想一刀捅死他! 我不再看他,目光转移别处,冷冷地说:“赶紧滚吧。” “好。”他笑,遂转身,“有趣的人,居然不怕我,真有趣。郑小鸭,我泡定你了!” 他走了很久之后,我心中才余悸消定。我花了很长时间平静下来,直到室友回来前十分钟,我才将所有东西恢复原位。 章节目录 第8章 第五章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一直都难以忘怀,特别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并不期待,我也真希望他从未说过,因为我压根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现在那佛像物归原主了,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关联了。我倒是希望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每每想到他那句话,我心里就很不自在。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人太危险。若是与他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会提心吊胆过日子。 不过接下来的这几天风平浪静,他未出现在我的世界。于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也飞于云外了。 天气渐渐变冷了,在十月份的下旬阿涛给我送来了衣物。他每次来看我都说是顺道,这让我心里很不好受。作为他的养子,我的付出于他的来说简直微若轻尘,而且在周末也没有经常回家看他。 他很孤独,他需要我,可是我经常不在他身边。 阿涛,我发誓,以后我要给你最好的。 因此我要努力学习,刚入门法语不久就学会了唱一首法语学生人人知晓的法语歌: Hélène,jem'appelleHélène,jesuisunefille...(艾琳娜,我的名字叫艾琳娜,我是一个女生……)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首歌我是不敢唱出声来的,只能偷偷地唱,因为它的歌词很简单。有一次上外教课的时候有一位女生唱起这首歌,让外教哭笑不得。外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法国大妈,有些肥胖,听到这首歌时笑得三下巴特别明显,之后肥手一挥,道:“Arrête!Jeneveuxplusentendrechantercettechanson(真的是够了,我不想再听到唱这首歌了)!” 中国人以为这首歌在法国很知名,谁知非也。 我记得那天是星期二的下午,在课间休息期间我趴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杜航上洗手间回来推了推我,说:“外边有妹子找你,长得还不错。兄弟,桃花朵朵开啊!” 我没理会他。我自然知道是郭沐瑶。当我微笑着出了门时,发现并不是她。那是一位打扮花里胡哨的女生,浓妆艳抹,天这么冷还穿着超短牛仔裤,靠在墙上玩手机。见到我后她露出有些瘆人的“真实”微笑,说:“郑爱森!” 我蹙眉,“请问你是哪位?” 她掏出一张纸条,拿出一支笔,问我:“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无可奉告。”我转身离去。 说实话,她真不是我的菜,况且,我不喜欢女人,尤其是这种女人。也许杜航是个重口味吧,居然觉得这种女人“长得还不错”。 晚上十一点左右我洗漱完毕,正准备入睡,谁知杜航突然拍拍我说:“外边有人找,很急。” 又有人找?会不会又是今天遇见的那种奇奇怪怪的人?我总感觉有一种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穿着拖鞋开门,发现外边站着一位眉目清秀的男生正在往我们宿舍观望。他见到我,笑了笑,说:“郑爱森,有你的电话。” “会不会搞错了?”我又蹙眉。 “没搞错,就是找你的!” 我接过电话,有些迟疑地说了声:“喂。” “郑小鸭,老子想你,现在下楼来,老公有东西送你。” 我骂道:“你赶紧滚回去,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那男生。我正准备回宿舍,那男生的手机又响了,接电话的同时拉住了我的手,之后很快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心里的厌恶又让我重新挂断了电话,并且恶狠狠跟那男生说:“他还打来的话,你跟他说,我不会接他电话的。” 言毕,我“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这一晚我睡得很清甜,一觉睡到大亮。第二天早上我拿着书出去早读,在宿舍门口时,我又遇见了那位男生。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好像他的世界一切都是黑暗的,没有一处光明。但他这人给我的感觉却是澄澈光亮,不会犯错,但却总是被人欺压栽赃,却一声不吭。 他穿得很厚,今日竟戴了一副框架眼镜,手里抱着一挪书,差点就要与我撞上。 以往都是我跟他说话,今天他却开口了,而且他的第一句话却如雷霆灌顶:“我知道那晚你们宿舍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脸上怀着笑容,听了他这句话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本来我对他有好感,以为他被人栽赃陷害会让我起怜悯之心,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倒给我栽赃了一个不干净的罪名。 我没说什么,低头准备走。 “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呵呵,真好,用词真巧妙,用词真绝伦,既可以不得罪我,又教育了我。 我也是一个懒得解释的人,有的时候解释是多余的,尤其是对那些未知真相却刻意让自己的虚假言辞肆意妄为的人。 我不解释,因为清者自清。 我不知道我坦然离去后他是什么表情,我也不在乎,我在乎那么多干什么?我那么相信他,他却不相信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取得他的信任?他是我什么? 晚上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昨晚那个男生又来了。不过他这次没有让我接电话,而是递给我一个蓝色的小盒子。表面看起来很是精妙绝伦,包装很华丽,看得出来是首饰。不过我没打开来看,直接问男生:“他是你什么人?” 男生似乎很胆小,见我脾气不太好,他有点畏畏缩缩的。 “他是我哥。” 的确,他这样的下三滥老流氓背后肯定有很多贴冷屁股献殷勤的脑残弟和神经妹甘愿在他面前跪舔叫哥,这很正常。 “他给你多少钱一天?我给你。”我冷冷地说,“我求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就说我死了,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给他。” 一听我要打电话,男生脸上终现笑容。连忙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后,他把手机递给我。 “花肘子,是我。” “怎么?很喜欢老公的礼物?” 我连忙走到垃圾桶边,狠狠将盒子一摔,发出强烈刺耳的声响,之后我喝道:“听见了吧,我把它扔了,扔进了垃圾桶,不管什么东西,我都不在乎,请你滚出我的世界!” 说话,我便挂了电话。 那一整晚我都没怎么睡好,一想起这人我就来气。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半夜跟阿涛在QQ上聊起了天。 第二天我打算陪陪郭沐瑶。自从那天在食堂里把她惹怒之后,她便没怎么跟我联系。现在过去好几天了,她的气也消了,我便轻易把她约了出来,打算请她吃个饭,以洗清我的罪孽。 她还是那样阳光,不过她好像还是有心事。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不好过问,只是怕她伤心而已。 吃完饭后,她竟然自己跟我说了:“他真的对我很好,但我觉得他真的是无辜的。但是那次打架他也有参与,警方到达的时候他刚好手里拿着刀,可那人不是他捅死的。” 她对外边那些花言巧语根本不在意,尽管外边那些长舌妇把她名声说得特别不好听。事情既然发生了,其实她做不了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安慰安慰她。不过我这人安慰人的时候通常都是以生硬的口气和动作,她还是当做好意心领了。 回宿舍的路上,那时候已是下午两点,我还要赶回去上两点半开始的课。在路上,她跟我说:“爱森,我名声那么不好,其实我不是不理你,而是怕影响了你的名声。”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点感动。我说过,我这人是懒得解释的,既然别人都认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跟这种龌龊的女人交往,那他们就那样认为去吧,我也管不了。但是清者自清,郭沐瑶什么人我还是很清楚的,我也相信真相总会有公诸于世的那天。 走到广场的时候,郭沐瑶突然笑了,说:“森哥,上次在食堂你惹我生气,这回我要让你做一回绿王八,等着!” 说完她便飞快去了。我看着她奔去的方向,呼呼长风里,广场边的长椅上正坐着他。与以往的他不同,他竟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一本书。 花肘子?书?这是两个完全不匹配的物事,就好像“牛头不对马嘴”。甚至我时常深疑,这人是怎么考上大学来的。 郭沐瑶欢快自然坐在了他身边,开始搭讪起来。而我一直担心的并不是她,而是从远方走来的那位女生。那女生,可以说是女人,婀娜多姿曼步行来,淡淡的妆衬得人如花瓣,那白皙且状如百合花花瓣的脸本是期待满满,见到长椅上的这一幕,僵住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走来的那位是我们院的院花,也是校花━━钱茗悦。像这样的公众人物,想不认出来都难,而且在大街上经常有人的眼神往她身上瞟。 “啊!神经病!”郭沐瑶突然发起了尖叫。 我立马看见他表情鄙夷不屑,正在往矿泉水里面的水倒在了郭沐瑶的头上。郭沐瑶立马躲开了,谁知他竟笑得跟狐狸似的说:“有男朋友了还来勾搭别人,真花心的女人。” 四周引来了一片轰笑。 郭沐瑶立马溜走了,我立马追了上去。他立马也跟了上来,好像钱茗悦有故意挽他手腕,却被他冷冷的一个“滚”字残忍地拒绝了。 我没追上郭沐瑶,反而被他擒住了。我使劲地想要挣脱,可是他一直拉着我往一个方向拽。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问。 他根本没回答,就好像没听到一样。他力气太大了,我无论怎么挣扎,好像都微不足道。 不过,我怎是那种轻易认输的?尽管我知道我会输,但我也会拼到底。 “放开他,不然我砸死你!”我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他听到这话后竟然停下了脚步,立即放开了我,回头笑道:“龚明,你是不是很闲啊?耽误老子泡小受,找死?还有,替你弟弟背了同性恋的锅,这滋味很不好受吧?或者……你本来就跟我一样是同性恋?难道你喜欢他?但是老子今天告诉你,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排在我后边,想泡他?先问问我拳头同不同意。” 那个叫龚明的男生虽然没有花肘子高大,但气势却不小,手里拿着一块红色的砖块,目中点燃着火光,熊熊灼烧。 “你以后别纠缠他,不然我对你不客气!”龚明警告他。 但他好似根本没有一丝惧怕,听了后反而露出冷嘲的笑容。 “哦?怎么不客气?来,让哥哥见识见识。” 这位龚明看来也是不怕死的,听了他这话,立马把砖头扔出去了。好像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稳稳地砸在了他右胳臂上。 “操!”花肘子发出杀猪般的叫,一脚踢了过去。那一脚也甚狠,深深地没入了龚明的腹心,让他倒退两米之远,狠狠地倒在了地上。 “你疯啦?!”我喊道,可是花肘子还要上前,似是不把他踢死不罢休! 我立马拦住了他,并且对龚明喊道:“快走!赶紧走!” 我知道这样会出人命的,对于花肘子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人来说,出人命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尽量别在我面前出人命就好,也尽量别跟我扯上关系。x “快走啊!”我极力地拦着花肘子,以给龚明离开的时间。龚明还是听我的话了,只不过他动作很慢,看得出方才那一踢对他伤害很大,不过既然他能爬起来,说明他还没有大碍。 他爬起来的动作很吃力,就好像在挣扎的猎物。他起身后,却对我冷冷笑了笑,满脸鄙视,而后蹒跚离去了。 “别让老子再看见他!妈的!帮老子看下伤口!” 我真的很讨厌他的粗鲁,甚至说是厌恶,恶心到了极致。我打算离去,他却在我背后说:“你不是想跟老子决裂吗?那就别走。” 这正合我意,希望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他让我在长椅上坐下,而后起身去了我身后的灌木丛里。他好像解开了一辆单车的锁,拿着银色的防盗锁推出一辆山地车,在我面前停下。 他笑一声弯下身,一把扣住我的小腿,将我的腿很快与长椅椅腿锁在了一起。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你疯了!”我挣扎着,可我发现这本是徒劳,每一次挣扎,我的脚踝都会与那坚硬的铁摩擦生痛,差点把我疼出泪来。 “等老子一下,我去拿点东西,你跑不了的!”他豪气仰天一笑,坐上单车飞速走了。 下午的课,我还有机会去上吗?现在快到上课时间了,人来人往,人潮在我面前经过,很容易注意到我的狼狈。有些人正在路边偷笑,我红着脸将外套脱了,把脚踝包了起来。x 电脑端:/ 我恨他! 章节目录 第9章 第六章 我深知今下午的课是上不成了的,毕竟被魔罗所折磨着。我看着人群渐渐疏散了,我心里才渐渐好受些。冷风忽然袭来了,吹动树上枯黄的叶,那些陨蘀终撑不住冷风的吹袭,脱离了叶干徐徐飘下━━景色有些萧瑟,枫红与赭色交错,给我极大的视觉冲击。 我等了他半个小时,他没来。难道我要一直在这里等着?没吃没喝没人管,死在路边都没人收尸? 我相信我的直觉,他还是会来的。我也相信他的人品,不会恶劣到那种田地。 终于,他来了。不过他换了一身装束,白色的外套换成了黑色的皮衣,皮衣虽重,但也在风中胡乱飞卷。他踩单车的速度很快,头稍稍低着,好似在极力发力。 单车停在我的面前,便被他扔了。他言笑晏晏朝我走来,手里晃着他的钥匙。 “久等了,回去拿了点东西。”他看了看我脚上包裹的衣服,竟笑了起来,好似这举动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激起了他发笑的神经,许久都没停。 他哭笑不得解开了锁,我就像被释放一样,就要走。 “等等。”他从我身后抓住我瘦弱的肩。 “啪!”我一巴掌招呼了过去。我完全没有用眼神搜寻目标,看也没看,直接反手一抽,声音甚是响亮,听得我也十分解恨。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力道太大,他的脸被我打偏,脸上红潮四起,就好像夕阳的天色,红色的霞光仅遮蔽那半边天色,另一半却是另一番色彩。 他面无表情,很久后竟嘴角抽了抽,发出寒森的笑。 “还没人敢这样打老子。”他这话明显是在下战书,“你还是第一个,郑小鸭,老子欣赏你的胆量。” 我转身就走,不再理他。但就好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打不怕骂不怕,这人真的是天下无敌了,还来搭我的肩,之后狠狠抓住我的脚踝。我只好停下,因为我的右脚是不能动的,若是我再往前走,我肯定摔个狗吃屎,若是我蹭他,我也会摔个后脑勺开花。 他命令我:“别他妈动!” 他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样熟悉的物事:蓝色的小盒子。我看着甚是熟悉,正是那晚我扔进垃圾桶的首饰盒。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串银色的链子,在日光下金银生辉。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的吊坠竟是一片银色枫叶。 他将链子戴在了我的脚踝上,而后仔细地打量了许久,盯着我的脚踝微笑,看着日光从他头顶洒下,竟有一种漫漶朦胧,却也光彩照人。 “郑小鸭,这脚链纯银的,今儿送给你,你他妈不许摘,听到没有?我不想让你跑掉,我想用这脚链锁住你。” 说完后,他轻轻松开了。 我冷冷一笑,躬下身,解开了。他看着我的动作,缓缓站起,竟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平色如初,好像在等待着我的举动。 “顾平川,今天我是来跟你了断的,我叫你别来缠着我,你也给了我了断的机会。我是个自由人,不需要任何人缠着,所以,这链子……” 我没说完,直接扔进了下水道,之后转身离去,头也不回。他未做声,我亦不知他的表情。 他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一个危险的角色,这种人的存在对我来说太过于危险,若是与他在一起,难免会提心吊胆。 而且我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个玩具而已。我相信日复一日,我的拒绝与冷漠,终会让他停手。 是的,他仅仅是想玩玩我,仅此而已。x :/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没怎么待在宿舍,基本上都在图书馆度过。偌大的图书馆宛如皇宫,藏书也甚是丰富,对于我来说能在图书馆安安静静看一本书,也甚是奢侈的事。而且我也很享受。特别是在图书馆翻到许久未读的《鲁鲁》之后,让我心悦大喜。这是宗璞的短篇小说,小时候在读本里度过,而且我哭了好几遍,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哭不出来,也许经过日月风霜饱变,我的泪点也变高了些。我把宗璞的作品看完了,诸如《三生石》、《北归记》、《弦上的梦》和《红豆》等。图书馆里竟然能藏着我童年的瑰宝,让我游曳在那似浅非浅的书海文字里,陶醉。 泡图书馆的日子,一泡就是好几天。不过是在里面看自己喜欢的书,还有做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其余时间也就行走在校园里,听着校园之声广播站的校园之声,一天天地过着安宁的日子。他终于没来找我,但也许是因为他找不到。 不过这几天我背后总有一个人的影子,无论怎样都甩不掉,周二晚上我实在受不了他了,在宿舍拐角处停了下来等他。 “龚明,这样有意思吗?我求你别跟着我,你这样就跟强盗或者抢劫犯似的,小心我打你。” 他听到我的声音,在拐角处愣住了。 “郑爱森同学,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书?” 我竟然有点吃惊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也不知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也知道他这几天也一直在图书馆,有时候跟在我后面就好像人们所说的痔疮一样死活纠缠着你。 我苦笑,看着那欧式的路灯,就好像是屹立的士兵岿然不动,但又在嘲笑着我的遭遇。 冷风袭来,我裹紧了围巾,继续往前走。 “别跟着我。”我冷冷道。 龚明语里含笑:“郑爱森同学,我带你吃夜宵去吧?” 我笑道:“我不饿。” 龚明说:“我饿了。”他的语气就好像一小娃娃肚子饿了嚷嚷着要吃饭。 我嘴角一勾,冷冷道:“不关我的事。” 我继续往前走,突然又听到他说:“没人陪我……”他语气失落,就好像这秋冬交际的枯叶飘过湖面的苍凉。 是的,他没朋友,因此很失落。 我愣了几秒,继续往前走。 因为这不应该我来买单。 可是他一直缠着我,第二天也是如此。特别是中午我要去吃饭的时候,他追到我到图书馆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郑爱森同学,我和你一起去吃饭吧!” 我豁然转身,怒道:“你这人跟踪的技能跟谁学的?!”(_ 谁知他厚颜无耻地说:“你可以跟我学。” 我说:“你回座位去,再跟一遍给我看看,我的确很想学。” 谁知道龚明竟然真的回去了…… 我趁机飞快地跑,心想着这图书馆是绝对不能待下去了的,至少要隔几天。 “郑爱森同学,你的橡皮擦忘了!” 那天下午我想睡个午觉,下午准备去上课。回到宿舍时,杜航对我说:“有人来找过你。” “谁?”现在凡是听到有人来找我的消息我就觉得世界不会太平了。 “那晚叫你接电话的哥们儿。” 我问:“找我做什么?” “要你的课表。”杜航说,“我给他了,他说他要去蹭课。” 鬼才信他的话! 我根本睡不着,想着今下午该如何度过━━我知道他不见棺材是不会落泪的,而且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让我在大众面前难堪。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教室坐满了人。我一个人缩在了角落,低着头。这时候教室里很吵,学生们的谈资五花八门,我嫌吵,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上课,于是我选择戴上耳机,听着SheryfaLuna的“Ilavaitlesmots”。她在里面唱着: “Ilavaitlesmots,m'arenduaccro(他花言巧语,让我入迷) Jevoyaisdéjàl'avenirdanssesbras(因为我在他怀里看到了未来) Ilavaitlesmots,m'arenduaccro(他花言巧语,让我着迷) Jenesavaispasquejeneleconnaissaispas(我竟都不知,对他一无所知) Ilavaitlesmots...(他花言巧语)” 这位在17岁就与30多岁的体育老师陷入爱河无法自拔怀孕的女孩,到底想表达什么故事?我一直在思考着,突然我的耳机被人拿起,一只耳朵听到了安静无声的教室。 我连忙直起身,竟然是他! 花肘子坐在我的身边,眼神眯眯笑,问我:“我可以听吗?”x 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浓郁,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我感到一阵恶心。特别是他这虚伪的笑容,让我森然骨寒。我真的很好奇,他总是这么刻意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会不会累?很多时候我都无法判定他的笑容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伪装习惯了,他可能自己都难以辨别真真假假了吧? 余人正在交头接耳,时而朝我这边看来━━我浑身都不自在,心怦怦地跳着。所有人都知道花肘子是花花公子,而且他是同性恋,他现在坐在我身边,不就表明了对我“有意思”?这也就表明,我的身份也会暴露。 我的目眼开始晕眩,虽然只有几十号人看着我,我却感觉千万只眼对我无情扫视,眼神里懵懂、真实、审视、嘲笑、窃笑、火辣、厌恶……尤其火辣的是从我正前方传来的杜航的眼神。 天哪! 我的脸火辣辣的,不知往何处安放。我偷偷瞄了一眼花肘子,他正笑得极其开心甜蜜,就好像泡在蜜糖里一般,对余人的目光丝毫不介意。但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好像也是惩罚我的满意感,他看着我难堪,很满意,很满意。 我趴在了桌上,谁也不看,谁也不听,直到老师来上课了,我才微微直身,不过我从未抬头,也没看身边的畜生,偶尔能察觉到前方的杜航总是回头看我,他每动一次,我的心就加速一次。我觉得,我的心跳再加速的话,我肯定会猝死。 这算什么?被迫出柜?我终于明白了阿涛为何不向父母出柜了,因为这意味着要接受很多自己不乐意接受的东西。就好像林森向奶奶和伯父出柜了,家乡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他会受到很多厌恶的眼神一样。这种感觉极其痛苦,极其压抑。 我将会失去所有的朋友。 可是,我的朋友并不多。很多时候我都不需要朋友。 我想了很多,唯有这种想法让我好受好多。 但这至少证明,在我与花肘子的战争,我战败了。 我看着窗外,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终于下课了,战败的我等待着死神的搜罗,我静静地听着人群渐渐消散,就连前面的杜航也是撒气就走,头也不回一下,很多次下课杜航都要顺着叫我去吃饭的,然而这次,他没有。 我是同性恋,人见人恶,他不理我,这是自然的。小时候看着林森和阿涛那么幸福,我还曾一度以同志身份为傲,可现在那种骄傲变得那么渺小,就好像空气中看不清的微尘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只剩下了我和他。我们什么也没说。 然而这样耗下去是不行的,我不可能死在教室里,我也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我还要生活,就算世人皆将我抛弃,我还有阿涛。 我起身,然而我是靠墙的,出路被他挡了。 “让开。”我冷冷道。 他无动于衷,娴熟地从他皮衣兜里掏出了那熟悉的枫叶脚链。 “我叫你让开!”我真的怒了。 好像见我愤怒正合他意,他竟笑了起来,说:“不戴,不让。” 那一刻我对他的恨意也许是上升到了极点,什么也不惧怕,因为一个人一切的快乐都被剥夺了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仇恨让我瞠目,仇恨让我积压已久未释放的气力积压在拳头之端,让我挥动着臂膀,狠狠地朝他头顶砸下! “操!” 他这一声嘶吼好似穿破了教学楼的一砖一柱,余音不销。 我完全感觉不到拳头传来的疼痛,他捂着头看着我,眼里带着血丝,血丝里带着火光,熊熊火光里燃烧着我,似要将我燃烧殆尽化为骨灰。 他飞快揪起我的衣襟,把我推到墙上,恶狠狠的目光逼近。我开始挣扎,但是我还是失败了,因为我力气不如他,就像那晚一样我被他死死锁在墙上,就好像已经缴械的猎物,无法翻身了。 “郑小鸭,我说过,我要泡你,这是我对你的命令,你必须服从!” “你真幼稚!” “是,你尽管骂,想骂什么就骂什么,想打就打,把你的愤怒都释放出来,但我花肘子敢打赌,你还是会输!” 我盯着他死不认输,说:“要我揍你?首先你要放开我。” 这句话尤其好笑,他也笑着松开了我,然而他挡了我的去路,我是跑不掉的,只能乖乖被他包围。他摸了摸裤兜,竟然掏出一把小刀。 “郑小鸭,你不是很能耐吗?老子找了你一礼拜,今儿来送死来了。来,看见了吧,好锋利的刀,杀人很痛快的!拿着!” 我抢过了刀,有些颤抖着架上了他的脖子。 他乖乖仰起头,狠狠地盯着我,丝毫不惧怕,竟然还在发笑。 “杀人很快的,就一刀,狠狠切进去,你就会看到血光飞溅,而且很爽快!” 我的手一直在抖,竟也不争气地掉下泪来。他抓起我的手,说:“用力!来啊,切进去!” 我的手在他手里完全失去了力气,却颤抖不休。很久之后他松开了,我的手也如他手中的一堆清灰立马散开,小刀也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声响。 “我说了,你会输的。”他的语气似在对自己的战利品宣布自己的野心。 很快,我的唇被吻住。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世界再次空白,就好像穿梭回了几年前的雪地里,让我回忆的那个吻一样。那么熟悉,那么让人厌恶。 他的吻很粗鲁,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然而我又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那么恨他,却又不能杀了他。我不杀他,他会来缠着我,征服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的吻突然停了,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他的笑容。 “郑小鸭,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人了。” 他低下身,就要为我戴上脚链,似乎要把我锁住,成为他的宠物。 我没有挣扎,一点也不想,我也没有力气挣扎。我没了选择。因为一个人在被逼着做一件事的时候,且此时没有能力反抗,何必不顺应着这无情的逼迫?此时虽放弃选择,但不能放弃心情。 章节目录 第10章 第七章 我真的输了,输得如此心甘情愿。这并不是因为我爱他,相反,我很厌恶他。我不喜欢被压迫,就好像从小就不喜欢一样。而是在暴力面前,我无法释脱。 我的目光渐渐暗沉下来,微弱地盯着他。要知道他若是性格不如此,我还真的会喜欢上他,可是世界上哪会有让自己完完全全称心如意的东西? 他目光缩了缩,我能看得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厚重而又平稳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让我感觉到了一丝痒意。 我不能再这么被他看下去,至少我还是有自尊的,不过我也没有揭掉脚上的脚链,因为我怕他周而复始地来逼迫我,而我只想过安安静静的日子。 我将目光转向门口,也等待着面前这人什么时候可以从我面前消失。可是门口现在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如此熟悉,他跟龚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神色不太相似。龚明在我面前是死倔的,眼里满是不服输的精神,有时候有点虎头虎脑的让人不安分,但至少能见到他目中跃耀精神的光芒。而门口的龚晋展现的是可怜楚楚,一副哭得露欺海棠雨打梨花,双手不停地抹着眼泪。x 电脑端:/ 我怔住了,看了看顾平川。他正在笑,我也不懂得他这笑是什么意思,总之这一切就好像设定的一般,面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算什么?抢男人的小三?龚晋应该算是一个好男孩吧,至少他为了顾平川上了这所大学,一心一意只想跟他在一起。而我呢,算什么?跟龚晋的付出比起来,我什么也不算。 转眼间,门口的龚晋早已不见了。 我冷冷一笑,还是弯下身,解开了枫叶脚链,看也不看顺手扔出了窗外。 “顾平川。”我语气冰冷,“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吧?你今天在这里出现,今天要发生的所有都在你的算计之内,你把龚晋叫来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一幕的吧?很好,很好,今天我当了演员,我不要工资。”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的头像炸裂般疼痛。我摸索下床,阳光已经从窗外洒在了我的透明玻璃杯上,却有了彩虹的颜色。 杜航此刻就坐在我的身边。他好像刚晨练回来,大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正在翻看着手机。若是在平时,他此刻会跟我说说话,可是昨天的事情发生过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他恨我,恶心我。因为他注意到了我注视的目光,刻意而生硬地面向了窗外。 而且我还跟花肘子有关系,他就更加恨我了。 我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见杜航无动于衷,我只好去开门。开门之后发现是郭沐瑶。 “你怎么能来男生宿舍呢?”我愣了一愣。 郭沐瑶往我身后看,说:“宿舍有人?” 我推着她说:“你赶紧回去。” 谁知郭沐瑶跟泥鳅似地从我身边钻进去了,说:“打你电话打不通,你手机多久没开机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没什么担心的,我现在担心你,你赶紧离开。” “我累了,我想坐会儿。”郭沐瑶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心疼的意思,“阿森,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过好自己就好了。做好自己便足够了,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你懂吗?” 我自然是懂的,因此我欣慰一笑。出柜又如何?只要别人不来打我就好。 “这位同学,请你出去。”杜航冷冷的声音响彻在宿舍,低沉而认真。 郭沐瑶听了后却面不改色,懒懒回头看了一眼,又对我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我摇摇头说:“不了,你走吧。” 郭沐瑶是一个脸皮厚的,听到别人不爽的声音她就是不服,就是要跟对方杠得你死我活才罢休。 “唉,顾平川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渣男界的一哥了。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吧,阴晴不定的。上次的事情之后啊,我就觉得这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妈的,往老娘头上倒水!呸!他算什么东西,臭狗屎的样儿,求根子的盘儿,哪配得上你啊,你是全校最帅的!” “同学,请你出去!”杜航又开始喊了。 我连忙拉了拉郭沐瑶,谁知郭沐瑶翻了个白眼说:“哟,大冬天的咋还有蚊子啊,真吵!” “滚!”杜航再次咆哮。 郭沐瑶跳了起来,飞快往宿舍门口跑,留下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还不稀罕来呢!” 其实我很感激郭沐瑶,她对友谊的诠释跟别人之间的友谊不一样。她给我的是莫大的关怀和依赖,以及在心中的默默忍受。 因为我知道她在外边的名声不好。以前我是她的“男朋友”,现在我被迫出柜,外边的人到处都在嘲笑她。毕竟讨厌她的人算是多数,自从这事发生以后,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一一出来对她冷嘲热讽了。可是她都没跟我提过这件事情。 我又恢复了在图书馆的日子。不过与以往不同,我就好像出了名的人一样,图书馆内总能感觉到别人的指指点点。还有一个不同点就是,龚明虽在,但却没时时刻刻跟踪我了。 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吧,这样也好。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上课,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天变得更加冷了,在十一月的中旬图书馆的人更多了起来。考研大军正在奋战,作最后一个月的殊死搏斗,他们真努力,我真羡慕。我埋没在人群里成为了最不起眼的黑点,贪婪地浏览着书本。 我好久没回家了,今天阿涛来看我了。 我晚上十点半回到宿舍的时候,阿涛正坐在我的位置上。两位俄语的同学自然对我不理睬,看都懒得看一眼。杜航则懒懒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睡着没有,睡觉的姿势很奇怪。 “爸。”我叫出这个字,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阿涛笑了笑,站起身来帮我解下了书包。就好像小时候一样,这个动作还是那么熟悉,他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地帮我解下书包。不过这次不同,因为我长高了不少,他为我解下书包后,却坐在了杜航的位置上。 我看着桌上摆放的零食,我知道是阿涛买的。 “你怎么来了?还买这么多我不爱吃的东西。” 他捏着我的肩膀说:“你好久没回家了,这里离家又不远,你周末也不回去看看我。我刚从深圳回来,太忙了,也没怎么联系你,就想着从深圳给你带点特产回来逗你开心。” 我却真的笑了,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让我发笑。 “阿森,开心点好不好?”他的语气变得真诚起来,我听了后却是莫名地难受。顿了顿,他又说:“我知道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我不在乎。” 我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希望你在乎。我只想安宁地过完大学四年,可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就不安宁了。” “这是无法选择的事情,主要是你要过得开心,因为你也没办法改变,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人们总是把与自己不一样的人视作变态,这时候更要坚强。” “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恐怖。”我极力地让他不担心,“很多人还是支持的,至少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吧。” “对啊,时代变了。” 是的,时代变了。要是放在他们相爱的那个年代,我肯定会被人人打骂。至少在湘潭老家是这样。毕竟林森当年所经历的都跟我说起过。 送走阿涛之前,我承诺周末回家一趟。 终于熬到了星期五的下午。那天下午的课是极其难熬的,由于很多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却没见过我的真人,特别是像这堂视听说课,两个班一起上课的,基本上一个星期才上一节。正因为那件事,我上周,以及上上周都没来上课。因此今天下午很多人盯着我看,而且还在窃窃私语。 我的手机振动一下,我连忙拿起来看,发现是阿涛给我发了信息:【我现在在学校门口转转,顺带等下你。】 其实他是刻意等我,顺带在门口转转而已。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对我说的话:这是无法选择的事情,主要是你要过得开心,因为你也没办法改变,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突然轻轻啜泣了起来,泪水染湿了手心。 一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我看向了窗外,整座城市都是阴暗的,沉浸在雾霾之中。 我的桌上突然多了一张纸。我顿了顿,发现是杜航坐在了我的身边,虽然他的目光看着电脑屏幕,但我知道这是他给的。 “谢谢。”我轻轻地说。 我始终红着双眼,视听说老师陆岩一进来就看见了我,再看了看余人嘲笑与恶毒的目光。不知怎的,他却倒吸一口气,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Aujourd'hui,onvaterminerdetravaillersur...sur...(今天我们要结束……)”他背对着我们双手开始颤抖,粉笔在手中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却写不出一个字,声音变得迟钝而嚅嗫。 我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心想发生什么了? 陆岩老师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突然红了。 “现在开始做听写,把我说的都写出来,一字不差,写得好的平时分会很高。” 我们一听到这话,立马拿起了纸笔。因为听力是我们最怕的环节,法语不同英语,它是一门严谨的语言,甚至在法国的初中生也要经常练这个,哪怕一丝错误都不能犯。 “Aujourd'hui,jeneveuxpasparlerdel'épisode10,maisjeveuxparlerd'ungarcon.Ungarconquibaissetoujourssatêtesurlecampus.Iln'osepasleversatêteparcequ'iln'osepasregarderdanslaruelesregardsméprisantsdesautres.(今天我不想讲第十课,我想讲一个男孩的故事。那是一个在校园里总是低着头走路的男孩。他不敢抬头,因为他怕看到别人鄙视的目光。)” 太难了,太难了,我们初级阶段根本听不懂,下边的学生纷纷抱头叫痛。 “那个男孩,就是我。”陆岩似坦然自若地说,“我总是在校园里低着头,因为我害怕别人的目光。” 说完,他目光朝我投射而来。 我看得出陆岩是在强制性地保持着微笑,但我能看到他眼中分布的红色。红色使得他眼睛发肿,但是强颜欢笑的他又使得教室里面的氛围有些尴尬。 “我给大家说完这个男孩的故事吧。”他始终微笑着,下面的学生也正在细腻认真地听,“在以前,那个男孩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之后,为了保护另一个男孩不被人发现,一个人扛了下来。在校园中他时常受到欺凌,经常鼻青脸肿的,但是他一直都很坚强,那个被他保护的男孩因此也更加地爱他,也屡次跟他提起过要不要也跟他一样在众人面前出柜,至少这样别人的目光只投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们就好像双生石一样,同样的性别,同样的年龄,又好像两张相似的绿叶,阳光雨露,风吹雨打,灾难来临,一起越过,阳光雨露,一起分享。 终于熬到了大学毕业。男孩终于解脱了,因为这样意味着他可以逃离这个世界,他选择去了读研。另一个男孩终于在所有人面前出了柜,开始了工作。他学习,他工作,他养他,二人相濡以沫,鹣鲽情深。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时间过得很快啊,男孩读完了研,再去了巴黎索邦大学读完了博士。天哪,那时候真的是青春不饶人呐!博士毕业以后他都三十了!另一个男孩有了自己的事业,创立了自己的公司,身价渐渐上达了好几千万,也小有名气。男孩的运气真好,真的,遇上一个如此爱他的人,一直为他付出的人。也终于,他们终于在一起了,真正地生活在一起了。学习的完成了学业,开公司的也经常在家,就这样,他们买了套房,生活在了一起。 可是好景不长,父母的逼迫呵生活压力让那个男孩得了抑郁症。另一个男孩看他这样太可怜,就提出去国外代孕两个孩子回来,他的心情可能会好些。但是真的,当两个混血宝宝初生之后,他的抑郁症也真的不算什么的。 一家人,四口,简简单单的生活,过了三年。他们认为爱情是上帝给予他们最好的东西,能够强大到冲破伦理的束缚,刺破道德和传统的制约,这是伟大的,这是无限的,就好像两个圈圈套在一起,无限地循环。 可是,好景不长。男孩的另一半终于在前两年因为绝症去世。虽然不在了,但是他残留的香气永远停留在男孩的记忆里。” 这个故事有点伤感,可是我并没有哭。我知道这是陆岩的故事,那个生存的男孩就是他,去巴黎上博士的是他,以前受欺凌的也是他。 我不知道这个圈子里面是什么情况,能够有真爱的人是非常少的,能真正想过日子的也在少数。我听阿涛说,这个圈子很乱,很多人对未来不抱希望,仅仅是找个人释放身体上的压力而已,而根本不相信爱情。但是陆岩的故事,和阿涛的故事是令人感动的,他们的故事是这和圈子里难有的珍贵。 不过,那么痴情那么认真的人,为什么都要失去自己最珍惜的东西?老天真的是造化弄人。 我恨命运,因此我想冲破命运。我知道这个世界待我不友好,我这样走下去会很困难。但是我就是要走这条路,我就是要做自己,因为别人都有人做了。 听完他的故事,我不想哭,有些人想哭,也有些人跟我一样不想哭。我希望我能做一个冷漠的人,在这个世界唯有冷漠,才能被世界接受,才能更容易融入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存在着太多的批评家,他们的言语太过于苛刻。但似乎他们都是跟风而走。就好像你讨厌同性恋,厌恶同性恋,我也跟着厌恶和讨厌一样。如果你不厌恶也不讨厌,不跟着大众潮流,你就会受到排挤,甚至被扣上“同性恋”的帽子。 有些人,如果你给了他面具,他就会敢说出真相。 这些人,都是懦夫。 “Esson,你的听写做得怎样?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我开始震惊,想到了那意想不到的答案。这个答案就好像一只蚂蚁的嘴,在我身上蛰一口,便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毛骨悚然。x :/ 我声音细腻地说:“老师,对不起,我……我有几个词听不懂。” “没关系。”陆岩笑着说,“那么我问你,你的感受是否和我的一样?” “我……我要是说不害怕,那自然是假的。” 下面好像听懂了一切,豁然顿悟,就好像早已被烧得滚烫的锅,突然加入少许水,锅里便变得聒噪而不安分了起来━━下面的人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陆岩真恶心。” “没想到他也是唉。” “有什么恶心的?不惹我就行。”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确挺惨的,感同身受吧,人家也是人,凭啥恶心人家。” “对啊,你恶心人家,说明你无知。人家好歹是个博士,比你优秀,一个同志都比你优秀,你还恶心人家,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啥意义?对了,人家一个人把俩孩子拉扯大,容易么?上次我看到他带着两个洋宝宝,我觉得挺亲切的。” “杜航,以后别在宿舍脱衣服哦,至少不要脱裤子,哈哈哈……” “够了!”杜航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转过身,发下杜航直直站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目光炯炯,一声奔若雷霆,使得四周安静了下来。 “以后谁要是敢骂郑爱森,那就是跟我杜航过不去!他是同性恋怎么了?老子不在乎!老子乐意跟他称兄道弟!谁要是惹他,我不介意打他一顿。”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样,让我成为大众的焦点。但是杜航的做法令我感动。他为何接受我了?这个过程他一定想了很久。 陆岩开始鼓掌,下边也不失礼貌地跟着开始了鼓掌。 ━━ 我把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了阿涛听。我第一次想哭,而且还哭出了声。其实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并不强大,我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可以保护我。 从始至终,只有阿涛能给我安全感。他就好像一棵参天大树,张开枝叶,受着日光暴晒,无私地给了我拥抱,让我免受巨日的毒蚀。 从林森死后,我第一次在他怀中哭得那么厉害。 “这就对了。”阿涛拍着我的背,“有的时候他跟你一样,太独立了,我想给他什么,他都好像自己都能办到,让我没有安全感。因为我想要保护他,而他好像表现得并不需要我,让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多么希望你和他能弱小一点,让我好好地保护你们。” 屋内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就好像心跳的旋律一般契合。阿涛养的乌龟又爬了上来,最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五头立马缩了回去。玻璃窗上的霜雾让我看不清外边的世界,好像一切都是灰色的。阴暗的客厅安静无声,细腻的灰尘摩擦的声音好像都能肉耳听见。 “阿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章节目录 第11章 第八章 回到学校后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又梦见了林森。他好像瘦了很多,也很憔悴,不过梦境中的他是模糊的,我捕捉不住他的影子,便开始急切起来。 笑容的绽放埋没了那原本的阴翳,他低着头看着我,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笑着说:“儿子,天冷了,记得给阿涛买件衣服。我可不想看见他穿那么土。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出柜了,爸爸没什么好说的,只想你能坚强。没钱了叫阿涛,我留给他很多钱还没还给我呢。” 我醒来时,枕头已经湿了。那时候杜航买来了早餐,他见我醒来,笑问我:“一起吃?” “不了,我还想再睡会。” 我想了很多,但是我不敢直面杜航。我是他班上唯一的朋友,他可能是想把握友谊,而放弃了对同性恋的“仇恨”。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通的,突然之间对我的接受,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虽然他接受我了,但我还是感觉我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阿森。”杜航突然叫我。 昏暗的灯光让我有点朦胧,他的声音如此近在咫尺,吓了我一跳。我翻了个身,发现他正趴在我的床沿,却又有故意躲避我的目光。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我是直男,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噗嗤”一声笑了,说:“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你?” “不不不不……”杜航连忙摆手拒绝,“我是怕你以为我喜欢你。” “好吧,你放心吧,我没有这种顾虑。”我笑道,“同性恋可能会喜欢直男,但这注定是个悲惨的结局。我走的是同性恋这条路,这是无法选择的,那为何我还要选择那不好的结局?你放心吧,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奢望你能喜欢我。” 杜航笑着点点头,却有点尴尬地避开了目光,离开了。 “杜航,谢谢你。”我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目光。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之间接受我的原因,这期间也是我与他尴尬地话题,因此我也没有过问。 那天下午,我又遇见了龚明。穿着军色大衣的他裹得有些臃肿,皮肤干燥的他嘴上起着皮。见到我后没有跟我打招呼,只是开宿舍门的动作稍有顿作。我从他身边经过,就好像陌生人一般。 郭沐瑶在前方等我,看起来有些着急。她也是如此,在寒冷的冬天穿得有些臃肿,她跟别的女生不太一样,她是要温度的,不会太在乎风度。她穿着黑色的棉衣,围巾是大红色的,长长的头发没有扎起来垂落如柳,在冷风中哈气取暖。 “郑爱森,你是个好学生,希望你回头是岸。” 我经过龚明时,他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回头时,他们宿舍的门已经关闭了。 我对着那门冷笑。又是这句,回头是岸?真好,真的对我进行了良好的思想品德和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的教育,却又不担心能得罪我。真好,真的很好。 “你别理他那个死脑筋,呆头鹅,去死吧你!”郭沐瑶挽着我的胳膊,朝着龚明的宿舍谩骂。 “好了,我不会理他的。”我拉着她往楼梯走,却不住回望。 “森哥,你爱他吗?”走在荒秃的小道,尽头的湖已经结了冰,原本染上青苔的树下滑石,却也被清理干净了。听到郭沐瑶的提问,我停下了脚步。 我问:“他?他是谁?” 郭沐瑶看起来神色极其认真,“还会有谁啊,花肘子呗。” 我爱他吗?完全没有。可是我不敢往心里去想,我怕内心的自己对外表的自己提问,两个自己观点不一地吵起来,又会让我烦躁半天。 “没有。” 我的回答让我都深深怀疑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x “没有最好,像他这样的人,表面光鲜,实际上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郭沐瑶说,“但是如果你真的有的话,我也不反对,我也没权利反对,你好好照顾自己就好。” 我靠在树上,笑了。 “哟,这不是郭大小姐嘛,怎么不去勾引男人啊?” 郭沐瑶本来想继续安慰我几下,听到这声音后立马僵住了脸。 我们的目光齐齐望过去,只见一位大冬天还穿着超短裤,头发染成全金色的金毛师母带着花花绿绿三五成群穿着露肉的女人凶神恶煞地来,她们脸上的妆容很浓,可以用夸张来形容,也不知道是抹了几层粉,笑起来怕是要一块一块往下掉。 来者,正是钱茗悦,和她的一群跟班们。我一直都有一种错觉,这种装束,这种气场,好像只有夜总会的老鸨和一群小鸡们才会做得出来。 她们不冷么? “站街的。”郭沐瑶悄悄道,我会心笑了笑。 郭沐瑶这种死不服输的性格是完全不怕她们的,即使我也知道钱茗悦总是在贴吧里造谣生事传播一些诽谤郭沐瑶的内容,而且上次的避孕套事件也有钱茗悦的手笔。这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小时候吃多了蜜,倒养成了桀骜傲娇的性格,到哪里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瞧不起人。 郭沐瑶进入大学之前满是钱茗悦的绯闻,不过郭沐瑶出现后“造谣大军”纷纷转移目光,将目标移至郭沐瑶的身上,将钱茗悦打入了“冷宫”。不过郭沐瑶一点也不在意,对于造谣生事的人她完全可以忽视,但是钱茗悦失了“宠”,好像还有点不乐意呢?我真的搞不懂,这种屎盆子,为什么要抢着扣? 郭沐瑶双手叉腰,摆出了应对的气势,喝问:“你什么意思?” 钱茗悦根本没打算给郭沐瑶好脸色,自开学起,这俩人一直都是死对头。不过后者没钱没势,没什么朋友,而前者跟花肘子一样,屁股后面跟着一群花里胡哨跪舔之人。 “你这女人不是很能勾搭男人吗?怎么这几天没啥动静啊,你怕是要张开大腿昙花一现了吧?”钱茗悦嘲笑道。 我真的看不出来钱茗悦是所谓的校花,虽然容貌可以配得上,但是气质却完全没有。这类人,真可悲。 郭沐瑶是脑子热乎不得的人,这话使她脑子一热,便要泼脏:“看来钱大姐很闲啊,你们怡红院没客人?” “你!”钱茗悦被说得面红耳赤,不过深知这种情况下谁生气谁就输了,“小浪蹄子,你敢勾引我男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死癞头想吃天鹅肉,他那样的容貌,他那样的气质,你攀得上吗你?再与我作对,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面去!” “你那破男人老娘是不想勾引了,老娘也不屑于跟你抢,为什么要跟你这种破烂货色抢啊?千人骑万人跨的窑子花,跟你争,老娘觉得掉价!阿森,咱们走!”郭沐瑶牵着我的手就走。 钱茗悦心高气傲怎可罢休?“你说谁破烂货色呢?找死!你几个过来,给我往死里打!” 说罢,她后面的花花绿绿莺莺燕燕就要浩浩荡荡而来,要是打起来,郭沐瑶是要占下风的,于是我将她藏在了身后。钱茗悦冲了上来,与我眼对眼,双目放着寒毛般细腻的针,就差把对方扎死。 这种宫斗剧里面的剧情我觉得着实无趣,本来还想说几句,不待我开口,钱茗悦便说:“哟,这不是郭大小姐的小男朋友吗?果然还挺小清新的,不过我听说,你让老郭做了绿乌龟,床上行不行啊?” 说完,她后边那几片大绿叶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这女人着实无耻,成天都是这些污言秽语,难道花肘子以前就看上这种三等货? 郭沐瑶在我背后笑道:“抢的可是你的男人,你不记得了?哈哈哈……跟男人抢男人,就没女人的事儿了吧,劝你还是退出吧。” “什么?原来……”钱茗悦怔了怔,外边只传花肘子喜欢法语系某个男生,贴吧里并没有爆出我的照片,因此钱茗悦根本不知道我就是那个人人口中说得滚热的人,因此她很吃惊。 “对,是我。”我叹了口气,觉得跟她们这样耗下去完全就是浪费我的青春,“不过,我对他没兴趣,祝你好运,回去好好劝劝他,追我,没下场的。” 说完,我拉着郭沐瑶就走了。郭沐瑶一路上都在笑,边笑边跟我说:“你看见钱三八那表情了吗哈哈哈……太搞笑了,要我也是男人,我也铁定跟她抢。” 我只能漠视她,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可能是我的笑点有点高。 “你真的还好吧?阿森。我很担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真的把你当朋友了吧。”郭沐瑶突然正经地说。 朋友?我感觉很珍贵,而且有人能为我担心,这是值得珍惜的东西。友谊对我来说,从小到大都不敢奢望,因为从小我就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曾几何时,我还在想,我这辈子可不可能没有朋友? 阿涛是我成长路上的一颗明星,他总是指引着我,叫我广交朋友,可是我的性格就是如此。孤独是一个篱笆,既挡住了你靠近别人的脚步,也阻挡了别人走进你心灵的步伐。我初中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着这句话,当现如今友谊到来的时候,我才完全接受这句话所带来的深刻含义。 一笑而过吧,现在,面对友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很满足,也很感动。 “无所谓了,现在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也渐渐漠不关心。就连杜航都接受我了。” “杜航?”郭沐瑶显然还不认识他。 “就是我的室友。” “哦。”郭沐瑶眯着眼睛冷漠,“就是那个哈巴广东人啊,我挺讨厌他的。” “好了,你别这样好吧?” 郭沐瑶也不再说话了。其实我知道,她暗地里对我关照很多。要不是她,阿涛也不会知道学校里面所发生的事情。甚至我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联系上阿涛的。 “还有。”我说,“面对钱茗悦这种人,还是忽略为好,斗来斗去还不是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谁知郭沐瑶埋怨道:“你就是性格太软弱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的性格太软弱了?我只知道阿涛总是教我,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她骂我软弱,实际上也骂了阿涛。 不过我还是信阿涛的,就像现在我对郭沐瑶的退让,真的什么争执也不会产生。(_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报复。”郭沐瑶说出这话,可以想象她心中的怨念有多深。不过钱茗悦对她做出了那么多伤风败俗无法忍受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忍气吞声吧。 “我只希望你不要到时候伤害了自己。”我劝告道。 郭沐瑶其实还是很乐意听那些善意的话语的,我只见她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至于她问我的那些诸如“你跟花肘子该怎么办”、“要是他总是来缠着你你该如何解决”、“你会妥协吗”、“龚明那个混账会不会也喜欢你”这种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她问了这么多我都是沉默的,后来她实在没耐心了,也不再问下去了。 不过好就好在,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来的时候极其迅猛,就好像泥鳅一样无处不钻,当对我造成伤痕累累的时候又悄悄离去,什么也没留下。至少该给我一个永远不来打搅我的诺言,我这样才会永远安心。 但这个世界仍然留下了他的痕迹。我记得那天是星期二,食堂里的失物招领处挤满了人。郭沐瑶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看见那边那么多人便拉着我午凑热闹。我在人缝中只看到一些人正在认领丢失已久的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佛像。 佛像,永远都是佛像。要是那年我在雪地里没有捡到那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十足珍贵的吊坠,我跟他的渊源会不会就会少些? 也难得他良心发现,把偷来的东西全都归还回去了。 良心发现?我不知道是不是用错了一个词。他是顾平川,是人见人爱但又人见人怕的花肘子,他是个冷血动物,是个暴力施加者,他没有人性,从小到大他都会如此,他只会抢别人身边的东西,总是要夺走你身边的快乐,他给人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 可是我希望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冷冷一笑,自己在想什么?他跟我有关系吗? 章节目录 第12章 第九章 人的一生中最为频繁却又极其容易忽略的两个字便是“交集”。人与人之间有直接的交集,也有间接的交集。就好比我和顾平川,他对我直直相逼,那就是直接的交集。当我遇到龚晋的相逼时,我则意识到这是我与顾平川的间接交集。 为什么永远都是他,阴魂不散! 那天之后我一直都在担心一件事情,就是当龚晋看见我与顾平川在教室里面的那一幕绝望跑走后,他会是怎样的绝望?他会怎么看我?他会不会恨我? 然而今天我就知晓了答案。 龚晋跟龚明其实从气质、穿衣和眼神上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而且很容易。但是我觉得这两兄弟怎么有点背道相驰的感觉?虽然容貌相似,但是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龚明给我的感觉是直截了当的,我不用深深地去猜疑他心中想到的是什么,光从他的表现或者表情就可以读出他心中所想。而龚晋则不同,这人就好像一支花,被华丽的花瓶包装着、保护着,有时候你看到的他,也许并不是真正的他。 我以为他是一个多愁善感本分而内向的男生,但是今天的他是显得多么的蛮横无理。 今天,我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了他。我一直都是低着头走路的,虽然我远远地看到了他,但是我还是有意躲避,可是他还是追了上来把我拦住。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离开他,好吗?” 离开他?呵呵,我根本没跟他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有些生气,尤其看他那种仇视的态度。我推开他就准备走,谁知他又跑到我面前将我拦住。 “你跟他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他继续说。 我隐隐看得出来,这人化过妆,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我觉得龚晋是想极力包装自己的外表,以蛊惑他的心。可是我想,他能成功吗?顾平川连演戏都用上了,就是让他绝望,恐怕此举就是要让龚晋觉得完全没了机会。不过顾平川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是真的捉摸不透,他到底是真演戏,还是假演戏? 我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我很忙。” 我转身寻着路就走,能避开则避开,毕竟他不是沉重而宽大的大钟,能将我四面八方都罩住不让我走。 “我了解你!”他大声说,“我真的背地里了解过你!” 听到这话,我停止了脚步。了解我?了解我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了解的? 他又跑到我面前来,说:“你跟他不是一路人,他不可能喜欢上你的,他只是想玩玩你,只是想跟你上床而已。” 我平淡地说:“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也奢望他不会喜欢我,不过,你是不是在高看了自己的同时,也高看了我?” 他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故而满面疑惑。 他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因此他根本不给自己时间思考我的话语。(_ “你付出了什么?你什么也没付出,你不过就长得好看点,被他玩弄几下就被扔掉了。” 这话听在谁的耳里,谁都会不舒服的吧? 我懒得搭理,跟这种无理取闹的人死缠,真的是浪费时间。 “他只想睡你,别无其他,到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原来我还是看错了人,我本以为他是那种善解人意的男生,可现在暴露原形,愤怒之下什么话都说得出。 我走,他是拦不住我的。虽然我根本就对花肘子不感兴趣,但是我觉得龚晋跟他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我相信我的直觉。 一回到宿舍楼,我就被龚明缠上了。我心想这两个姓龚的怎么就那么擅长于死搅蛮缠?我只想好好过我的生活,我只想好好完成我的学业,其它的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生活中总是能闯进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虽然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踵而至,这就是不正常了。 为什么我那么倒霉?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很忙,给你一分钟。”我表现得极无耐心。 “我弟弟性子烈,你……你别放在心上。”龚明跟我说话的样子很没有底气。 原来龚晋在外边胡说八道,到最后是有个当哥哥的为他擦屁股。这对兄弟,真的是完美的组合,组合得天衣无缝完美不缺。 “我根本没打算把他放在眼里。”说完我就要回宿舍。 龚家兄弟好像从小就学会了一门技能━━死缠。龚明跟龚晋一样,连速度都可以做到如此神似,很快把我拦住。 “我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推开了他。 他又把我拦住,气喘吁吁,紧张至极,“以前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我才知道你不喜欢花肘子,我很为你开心。还有,我弟弟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又冷漠道:“他的举动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龚明又说:“那就好,我担心的是,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对花肘子的感情,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我回了一句:“这不关我的事儿。” 我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几乎快要哭出来。 “只是想玩玩你,只是想跟你上床而已。” 我脑海里浮现的一直都是这句话。 “你怎么了?”在座位上吃着水果沙拉的杜航见我此状问我。 说真的,由于我注意力太过于专注,我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我避开目光,害怕灯光的闪烁能炫亮我眼角的泪光。不过却不能掩饰我擦泪的动作,我才明白过来,避开他的目光已经是徒然。 “没事。”我极力地微笑道。 杜航也没再说什么,一直都在看着自己的手机,还不住咯咯地笑。 “这女人,真好玩。” 我不知道他嘴里的“女人”是何许人也,只能说人的生活中能有一样东西能激起自己的兴趣,那是极其幸运的事。 不过三天后我就知道了答案。 那天阿涛又来看我,带了一些东北的土特产,他说是奶奶邮寄过来的。我是不爱吃红肠的,而阿涛做好一顿饭后放在保温饭盒里叫我吃,我着实吃不下,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阿涛做老家的菜的时候,我大多是不爱吃的。我本来打算给杜航尝尝,谁知他已经吃过饭了,于是我只好想到郭沐瑶,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她很乐意就接受了。 我把保温饭盒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正准备出门,杜航却突然拦住我说:“等等,有样东西帮我送过去。” 我满脸疑惑看着他的动作。他很着急,好似在赶时间般急急忙忙,翻抽屉翻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超大的棒棒糖。 他的抽屉真乱…… 棒棒糖?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棒棒糖?用脚指甲想都知道,这是送给女生的。 他笑了笑,脸上有了些许羞赧之意,将那超大尺寸的棒棒糖与饭盒一齐放在了盒子里。我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便要走,他却挠着头说:“别说是我送的,她现在还很讨厌我。” 我点头会意。心想着,郭沐瑶有人喜欢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不过我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化学剂,怕影响了他们自然打算好的关系。但是,我真为郭沐瑶开心。 凡事应该顺其自然。 ━━ “你慢点吃,别噎着。”看郭沐瑶吃饭的样子我也觉得着实好笑,我长这么大也没见吃饭这么彪的女生。郭沐瑶听了话后也说不出话来,我又问:“就这么好吃?” 郭沐瑶竖起大拇指,支支吾吾地说:“我终、终于吃到东北那边的菜了,好久没有吃、吃到东北菜了。” 我皱眉问:“你不是本地人?你是北方的?” 郭沐瑶终于全都咽了下去,方道:“我小时候在齐齐哈尔长大,后来我爸得绝症死了,我妈就带我来了这里,跟另外一个男人结了婚。”x :/ “哦。”我不再说话,因为我不想再牵扯人家的伤心事,就好像我不想别人问起我童年痛事一般,即使郭沐瑶跟我地关系那么好,我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以前的事。 “你爸真好,我有这么好的爸就好了。”郭沐瑶吃了一半不吃了,显然是吃饱了,才拉下脸道。 阿涛,你要是听到这句话应该很骄傲吧?我微微笑了笑,要是林森看着我上了大学,一定也高兴至极,哪怕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我想起了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林森对我说:“天冷了,记得给阿涛买件衣服。我可不想看见他穿得那么土。” 我当时还想跟他说,阿涛并不土,他与我身边的人的父亲不一样,他看起来很年轻很阳光,而这些并不需要从衣着来判断,即使他的衣着并不土。 对哦,应该给阿涛买件衣服了。 我推推郭沐瑶的手臂,问:“今晚上你有空吗?帮我个忙?” 郭沐瑶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也不问我什么忙,直接爽快答道:“今晚我是你的人,你想干嘛就干嘛。” 我笑个不停,回到宿舍准备准备就准备出门。我在穿衣的时候杜航对我说:“怎么样,郭大姐喜欢那棒棒糖吗?” 我笑道:“你要是当面叫她郭大姐,你会招轴的。” “哦哦。”杜航挠挠头,样子傻得可爱,“你就没问她喜欢不喜欢啊?” 我照着镜子,捋着领子,说:“你是下过功夫的,天天翻人家微博,知道人家喜欢棒棒糖。放心吧,她没明说,但是很喜欢。” “那群喷子们说得对,校花就该由她来当!”杜航喜欢一个人,自然就只会看到对方的好,于是一说起她就两眼放光。 这话有人在贴吧里说过,虽然我不看贴吧,我的手机也还是那种按键手机,但是有时候杜航会把贴吧给我看。钱茗悦这种“公众人物”,自然会招嫌,学校很多人讨厌她的。而相反,郭沐瑶没做什么脏脏事,虽然外边名声不好,也都是钱茗悦叫人散播的消息,也几乎被人识破了,于是有人纷纷叫板,让钱茗悦“下台”,郭沐瑶“登基”。 郭沐瑶虽然穿着不如何,不像钱茗悦花花艳艳的,但是她对潮流方面还是挺在行的,所以我才找她。虽然很多时候她对潮流的谈资若滚滚潮流而来,但我基本上都懒得听,因为我对这方面根本没兴趣。但是今天,该是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x 我们来到市中心的一个超大的商场,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虽然冷,但门口的人还是很多。我和她小跑进了商场,便感觉暖意扑来。 “好冷,好冷,冻死我了。”郭沐瑶戳着手,还不忘把冰冷的手贴在我脸上,我只感觉冰冻刺冷的凉凉。 我们笑了起来,郭沐瑶说:“你要真他妈是我男朋友就好了,天天陪在我后边,我都觉得风光。” 我又不是狗。 “对了,那棒棒糖是谁给的?” 杜航万般叮嘱不要告知真相,于是我说:“我爸。” “哇……你爸真好。” 嗯,算是借花献佛了。 “我爸还问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死了,告诉他我爱他!” 嗯,我会告诉杜航的。 郭沐瑶来到商场就好像如鱼得水一样,心情立马奔放起来。她双手叉腰,闭着眼睛呼吸着里面的空气,说:“放心吧,我采的货,绝对潮,绝对低价,绝对真品!走!” 我们首先来到一家服装店,她便吩咐服务员:“那件,那件,还有这件,还有那件,都给我拿下来。” 果然她的眼光跟我地眼光不一样,她选择的都看起来不赖,至少比我会选。 “你男朋友穿得吗?” “不不不,他是我男朋友,帅不帅?哈哈哈……但是我是给我公公买的。” “你公公穿这么……” “我公公才三十四岁。”郭沐瑶笑道,“我男朋友十八,惊讶吧?我公公十六岁就有了我男人。” 我无话可说。 其实我并不缺钱,阿涛每个月给我很多钱,我都花不完,因此我不需要砍价,但是郭沐瑶跟店员砍价砍得如火中天。 我眺瞩四周,看着来往的人潮,我的勇气也变得脆弱了些。因为我在二十米外的服装店,看见了他。 他看着跟以往比起来很不一般,穿着也甚是普通,还是那样单薄,不过脸上居然绽放着笑容。从那笑容看得出来,应该是真实的幸福吧。因为他一直在跟身边比他矮一个头的男人说话,还有说有笑的,而那个男人看起来清秀干净,虽然年纪看起来比他大点。 真好,原来龚晋说得没错,他只是想玩玩我而已。 而龚晋,你可知你也是个失败者?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之后苦苦地笑了笑,转移了目光。 郭沐瑶问我:“看什么呢?一共五百八。” “没什么。” 我给阿涛买了两件,一件皮大衣,一件高领毛衣,穿起来应该很精神,他一定很喜欢。 章节目录 第13章 第十章 不过,让我担心的是,阿涛又得说我乱花钱,于是我琢磨着用什么理由应对他。 来到商场门口,我又看见了他。其实我根本不想看见他,可是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不该来的则来,该来的则死活不来,想来想去便觉得老天就喜欢捉弄人,很多时候人生当中要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 他大包小包提着,两人有说有笑跌跌撞撞到达路边,他绅士般地打开车门,让那个男人坐在副驾驶,再关上车门,之后打开后备箱,将所有的东西放进去,而后坐在了主驾驶位置。一系列动作如此娴熟,就好像已成为习惯一样。 郑爱森,那是别人的生活,你只是个旁观者,你要永远地记住,他跟你不是一路人━━我警告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呢?魂不守舍的。”郭沐瑶的手又在我眼前晃,我才从梦中醒过来。 “没看什么,我累了,回去吧。” 回到宿舍,我跟杜航说:“郭沐瑶说喜欢死那个棒棒糖了,她爱死你了。” 杜航突然从我身后抱住我,说:“真的?她爱我?” 这个动作让我感觉极为不适应,我连忙挣脱,哭笑不得道:“那个‘你’,是我爸。”(_ 杜航挠着头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而后失望透顶地上了床。 不知怎的,我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想了很多,也觉得失去了很多,让我失望的也很多。翻来覆去闲得烦闷无聊,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阿涛跟我留了条短信:【周末回趟家,我给你买了部新手机。】 他又乱花钱,其实手机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个打电话的工具,聊QQ我都是用电脑的。不过我也没埋怨他,只回了个“好”便将手机放在枕头边准备入睡。 不过很快,我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肯定是阿涛给我回信息了,我微笑着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信息显示:【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想成哪样了?发信息的人是谁? 答案很明显。我冷冷笑了笑,也没有回复,直接将号码拉黑了。 睡眠是时间的小女儿,昨夜的睡眠让我十分不安分,只觉得头炸裂的疼痛,全身都在发抖,半夜我还起来调了空调,发现身体沉重如千斤巨石,浑身滚烫。待我醒来时,我发现我生病了。 一早起来我就叫杜航帮我买点药回来,于是他大清早就穿着大衣出门了。半个小时后他回来时,居然把郭沐瑶带来了。 我惊讶地说:“你咋又来男生宿舍?” “你不是生病了嘛,这东西告诉我的。”郭沐瑶拿来体温计为我测量体温,还摸了摸我的额头,“天哪,跟火柴头似的。”x “这东西什么东西?”杜航听了郭沐瑶的话觉得不爽。 “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掂量去。”郭沐瑶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出去接水去了,而后取来药喂我。 其实我知道杜航去叫郭沐瑶是假,亲近郭沐瑶是真,他的心思我看得出来。 “脸变得比翻书还快。”郭沐瑶打着谜语,杜航根本不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然而杜航却不知上次郭沐瑶来男生宿舍被他呵斥之后郭沐瑶一直都将这事情放在心里。 “三十九点二度,赶紧起来,打针去!” 我懒得动,翻了个身便不想理他们。郭沐瑶好像掐了掐杜航,疼得他叫出了声。于是杜航爬上我的床把我拉起来,硬是将我送下了床,给我披上衣服背着我就去了医院。 我根本记不清楚那天的天空到底是什么颜色,我只知道我一直都在睡梦之中,浑浑噩噩的,整个世界都好像跟我一样沉重。 退烧后,我回宿舍睡了一觉,杜航推门进来,拿进来一个白色的纸包装,递给我说:“给你的。” “谁给的?”我接过。 “不认识。” 我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些药物,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电话打不通,把我拉黑了?妈的,老子不想骂你,乖乖吃药,想我的话就打我电话:135××××××××,老公爱你。” 老公?!天! 我红着脸将纸条连忙收了起来藏在枕头底下,也不知道杜航有没有偷看,不过看他现在的表现,若无其事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偷看的。 不过,那上面的字写得真难看。我敢保证,我用左手都写不出这么难看的字来,真不知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是不是白念了。 病痛来得快,其实去得也很快。我做了很多梦,梦境很抽象,根本不能用言语描摹,也不能用眼神捕捉,甚至不能在回忆中描绘。待我醒来时,我发现整张床都湿了━━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听学医的同学说,这是大病初愈的迹象,我才安了心。 病好了,心情也就好了些,胃口也恢复了。周五那天早上杜航买早餐回来,顺带给我带了一份,扔给我说:“好好吃吧,你昨天就喝了碗粥。” 我打开看了看,发现是两个肉夹馍和一个面包。 “谢谢。” “不是我买的,别谢我。” “谁买的?” “308那个gay。” 我本以为是他买的,本以为我的生活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幸好不是。但是龚明给我买东西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吃了一口我便想着要不要扔了,但是我觉得食物是无辜的,况且我也不应该仇视龚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除了缠着我之外。 “人家喜欢你你就答应人家呗。”杜航说。 我说:“你这句话应该跟郭沐瑶说。” 杜航傻傻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下午上完视听说课后,班上的人几乎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我和杜航,我在为他的普通话纠音。 “天啦,我普通话都嗦不好,还来学法语。” 我笑笑说:“自虐自受。” 陆岩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微笑。上周的事情我还没感激他,但是我说不出口,他也知道我是打心里感激的吧。其实很多东西都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有时候一个眼神,甚至一个表情,就已经足够了。 他是一个优秀的父亲,伟大的父亲,跟阿涛一样。同性恋又怎么了?照样活得很高尚。以后我要以陆岩为目标,成为他那样的人。 我暗地里听其他老师说起过,他博士毕业,博士论文是在法国一家餐厅度过的,因为他的论文是法国人的餐桌语言。他一日三餐都在那家熙熙攘攘的餐厅度过,做着服务生,午后则在那里小憩,客人来吃饭时则用录音笔把整个餐厅都录下来,晚上回去精听。现在仅三十八岁的他,已经成为了副教授,也成为了西语学院的副院长。 三十八岁,副教授,副院长,那是怎样的努力才能做得如此辉煌。 真羡慕,他真优秀。 但我在车上跟阿涛说起陆岩老师那天在课堂上的表现和他的事迹时,阿涛却难得地沉默了。我不知晓原因,也没有去深究。 回到家,阿涛把新买的手机给我。红辣椒的,全频智能手机,运行内存1G,完全不卡顿,我下载了天天动听APP,听着艾薇儿和曲婉婷的歌,还第一次安装了微信。 “你又乱花钱。”我埋怨阿涛道。 “我看别的学生都用智能机,不给你买一部我心里不平衡,我也买了一部,但我不太会用,你教教我。”阿涛看着我的手机,笑,“我虽然不能给你过大富人家的生活,但不能被普通人比下去,你说是不是?” 我懒得理他,去了房间拿出我给他买的衣服,说:“爸,来,试试。”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两件衣服,上面还有标价,说:“你又乱花钱。”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我解释道:“郭沐瑶讲价很厉害的,没花多少钱。” “我就怕你省着,不肯花。”他的语气温柔了起来,摸着那衣服一直不肯穿。 我说:“试试,难不成你要我退了?我懒得去。” 我帮他把衣服穿上,去了他的房间。阿涛看起来还很年轻,虽然有几根白头发,但是自从我考上大学后他在外边总在外边说起我的好,就好像我给他争光了一样。他在外边总是面带笑容,阳刚的面貌也未消退半分,因此这衣服很符合他的气质,在外边肯定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我说:“很好看,很合身。” 阿涛在镜子面前站了很久,虽然面带笑容,但还是很我说:“以后不要乱花钱,听到没有?” 我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帮他剪掉标签后,我在他背后说:“爸,是他叫我买的。” “哦?”阿涛的动作完全停滞,目光也点缀了星光的乳白,那是水色的闪烁,“他……还是那么好看吗?” “嗯,他还是那么好看。”我说完就冲出了他的房间,飞速进了我的房间,把门反锁了,闷在被子里痛哭。 五分钟后,我轻轻推开阿涛的门,发现他将那两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手心细细地看,好像一定要寻找出什么瑕疵一般,一丝一寸慢慢观摩。 阿涛,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周日的下午,我去了海边。天气太冷,海边几乎没有人。我独自走在沙滩上,吹着寒冷的风,一步一脚印,走了好远。 我本来还想拿出我的画板出来画画,可是我发现我的手根本不能离开我的衣兜,于是只好放弃这个想法。我只好拿出手机拍了一些不太起眼的海景,发布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圈。 好像要下大雪了,我的耳朵好像能预告一切。2007年底,那个冬天,我的耳朵一直发烫好几天,林森说这是要下大雪的征兆。谁知,在2008年,南方遭受了史无前例的暴雪。 我这几天耳朵也一直发烫,而阿涛跟我说:“要下雪了,好好保暖。” 我哭笑不得。 “林森跟我说的,你耳朵发烫,就会下雪。” 他还是忘不掉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想独立,我想离开他,因为我怕他一看到我就会想起他。而我怕一离开他,他就会更加的想我,也会更加地想他。 真矛盾。 “阿涛,你赶紧去找个人吧,我怕你孤单。”我忍了好久,再次说出诸类话语,即使我知道我每次说起这话,他都会忽视,或者生气。 但是这戏他既没有忽视也没有生气,而是按部就班地说:“没人能替代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十多年的感情,不会那么轻而易举被人替代的。” “我怕你孤单。” “有你在,我不孤单。”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他留给我唯一珍贵的东西。” 我转眼,鼻尖已经变得尖酸,眼睛已经变得滚烫。 我和阿涛的预言都很准,果不其然,不出五天,这座城市真的下起了大雪,而且一下就是没完没了,下了整整一天。 雪,就好像安宁剂,让整座城市死气沉沉,就连平时想要对我进行“骚扰”的人似乎也在雪日里厌倦乏累了,世界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外边是一片雪白,银装素裹,远山似乎有白色的雾气蒸腾,浮游盘桓,却有了一种仙境的丽。那些煞风景的大楼变得黯然失色,不过在雪地里却忽然喧闹起来了,打雪仗的,嬉戏的,堆雪人的…… 我本来想下去堆雪人,但我变懒了,虽然想着堆那三个雪人肯定比多年前堆得好,但我还是懒得去付诸实践。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忽然下边有人在对我招手,双手招手的动作有些浮夸,看得出下边那人玩得很开心,虽然他是一个人。 “郑爱森同学,闲着就下来跟我堆雪人啊!” 是龚明。 我懒得理会,一气之下直接关上了窗。 很快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发现是郭沐瑶给我发来了微信:【傻逼叫你去堆雪人,你为啥不去?人家好像喜欢你。】 我气得把手机扔上了床。 这算什么跟什么?! 章节目录 第14章 第十一章 生活就像风铃,随风动,随风唱。我的生活就像蒲公英,方向由风决定,飘去远方。 我本以为往后的日子会安宁些,可是却被一些风波搅得心神不宁。 因为郭沐瑶失踪了。我只能按照一些线索,找到她失踪的源头。 我记得那已经是11月底,灰色的天又飘起了雪花。我拿出手机录了个像,沉醉在自娱自乐当中。我走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脚印不算深,却差点滑倒。冰凉的雪点掉在我的脸上,有些凉凉的疼。 就在那时,钱茗悦过来找我了。我知道她来的原因,我本来想回避这些晦气的人,但我觉得人生当中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总有一天会来,因此我也勇敢面对了。 大不了打一架,她不一定打得过我。 她穿着丝袜,却也不怕冷,围着一条死红色的围巾,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两件衣服。见到我后,她环手于胸表情蔑视着我。我仔细打量着她,我发现这女人要是不凶残起来,倒是还有几分美丽。不过她的美丽太过于夸张,因此很不耐看。 “郑爱森,我找你很久了。”这是钱茗悦见到我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说话,她又说:“让你的女人安分点,不然我对她不客气,还有你自己,你也要安分点,我的东西你别想从我手中夺走。” 这是警告吗?还是战书?不过,我甘愿退战,投降。因为这场战争中没有我要争取的东西。 “不然,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哭得惊天动地。”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得决绝,步伐坚定。 哭得惊天动地?是的,我好久没这么哭过了,上一次哭得惊天动地,还是在他死的那天。但是,谁哭谁笑还不好说,也跟我没关系,因为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局外人。 我将钱茗悦对我说的话都说给了郭沐瑶听。郭沐瑶自然是好斗的,也根本没有示弱,在社交软件上痛骂了钱茗悦一番,内容极其毒辣。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就在第二天,我忽然收到郭沐瑶一则消息:【不要报警,求求你,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报警!】 这则消息差点把我吓得手机都掉在地上,我也差点没走稳就要踉跄摔倒,幸好我上楼梯的时候及时扶住了栏杆。 我看着那惊天动地的感叹号,就好像天色突然一黑,让我头昏脑涨,世界无光。 她是什么意思? 我连忙给她打电话过去,发现她那边已经关机了。我飞快跑回宿舍,把事情都告诉了杜航。 “我擦!怎么回事?电话都打不通吗?这会不会是这女人的恶作剧啊!我记得今天不是四月一号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这女人旧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新药。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是开玩笑,就算是开玩笑,我们也要找到她,咱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你说得有道理。”我隐隐看到杜航脸色涨红,就好像要出豆大的汗珠一样热。 这时候我们宿舍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却是龚明。他看到我立马对我说:“我收到了一条郭沐瑶的短信。” 我连忙夺过他的手机,发现郭沐瑶给龚明发的信息跟给我发的是一模一样的━━信息应该是转发的。x “这事情不像是开玩笑。”龚明说,“我去社交网上看一看,看看她有没有其它的动态,或者有没有人公布她的有关的内容。” 我拍拍他的肩,说:“好,辛苦你了,我去找钱茗悦。” “我跟你一起去吧。”杜航说。 我摇头,“不用了,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情,外人不好插足。”这句话硬是将杜航怔在了原地,虽然我看得出他很担心,但是他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我知道钱茗悦她们的宿舍楼在何处,因为大三的女生都住在12号楼。但是我不能进去,12号楼也没有我认识的女生,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她住什么宿舍。我曾叫我们班的女生帮助我,帮我进楼寻找钱茗悦,但是她们一知道要找的人是钱家的千金大小姐,就立马吓破了胆。大家都深知此人着实不好惹。 我能做的只能是在宿舍楼下等待,因为我没有其它办法。我也知道等待的机会很渺茫,向她这么有钱的人,可能都不一定住在宿舍。而且这女人玩性大,很可能也不回学校。 我等了足足三个小时,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宿舍楼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等得也更加仔细了。可是,我始终没有看到钱茗悦的影子。 这时候杜航突然给我打电话,我立马接通,杜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快回来,出事了,快点!” 我健步若飞隼飞奔回了宿舍,还差点在雪地里摔倒,我进门的时候两个俄语的舍友刚下课回来,好像还跟杜航起了争执。 “你们要是再乱说一句,我不介意把你们一个个揍一顿!很明显她是被害的!” 杜航人高马大,又是个急性子,平时也不太好惹,足足比那俩人高出一个头,连我都比他们高点,这时候龚明在我们宿舍,怕是打起来他们会吃亏。于是他们也没再说什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我问。 杜航捂着脸,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就好像散架了一样。龚明指了指电脑屏幕,说:“你看,她发布了贴吧,不过很快被删除了,我认识经营咱们学校贴吧的人,我叫他们删除了,但是我有截图。” 我看着电脑里面的截图,好像是在一个酒店里面拍摄的,灯光的颜色让我眼晕,里面出现了一个女孩,她穿得很少,下面只剩下内裤,露出两条长长的白腿。我的脸越来越热,越来越红,看着文字部分写着“郭芙蓉艳照相册,更新中……”。(_ “你查了这个人的账户了吗?”我问。 龚明答:“僵尸头像,什么信息也没有,唉……你说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她是被逼的。”我说,“现在应该只是被拍照,应该没发生什么过火的事情,要是太严重,她就叫报警了。” 龚明突然怒了:“这还不严重?” 我压低声音说:“也许这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吧。” 龚明拿起手机,“还是报警吧。” “不,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我抱着头,差点就要哭出来。突然间,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连忙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我连忙接通,开了免提。 “喂。” “千万不要报警,刚刚贴吧里面的照片只是预热,要是报警了,后果会很严重。”对方是个成熟的男人,通过声音便可以辨别出来。他很快挂断了电话。 我又打过去,发现这个号码已经变成空号了。 “怎么办?” “可恶!”杜航一拳打在了墙壁上,听得我的心冷了一冷。 “现在只能去找钱茗悦了。”龚明说。 我无奈地抱着头,说:“可是我找不到。” “唉……”龚明长叹,无奈地坐下,就好像一具无力的尸体。 难道只能找他了吗?别无他法了吗?我只知道钱茗悦只听他的,我也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跟钱茗悦有关联。 我摸索上了床,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他给我的纸条,紧紧地拽在手心里,而后悄悄地出门。 龚明发现了我的举动,忙问:“你要去哪里?” 我回头,“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龚明的语气听起来很生气,“你说过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的。” 我无力地说:“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怕他们打起来,“我自由分寸。” 下午的雪停了,我走在无人的道路上,直到他的宿舍楼。我知道他是很少住在学校的,也许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我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我的手在颤抖,那被我几乎快揉碎的纸上,写着偌大的电话号码。 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只要能找到郭沐瑶,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因为这关乎一个女孩的性命,这也关乎到她的清誉。 我拨通了电话,那边一直没接。我心里一边担心着接通了之后要怎么跟他说,一边乞求着希望着他尽快接通。绝望的尽头,他终于接通了。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好像刚睡醒。 我突然沉默了,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要我拉低姿态求他,短时间内我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 “喂。”我回答说。 他说:“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倒是让我放松了点。 “马马虎虎,你呢?” “老子不好。”他还是那样,粗鲁,粗俗。 “我有事情拜托你,我要见你。”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行,等我半个小时,我开车去学校。” “好,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语气温柔,完全没有怨我的意思。我感到吃惊,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章节目录 第15章 第十二章 我只好在学校门口等他。天上又飘起了雪花,铺在我的脸上很快融化。虽然我穿得不多,但是我全身火热,我也不知为何,方才他的话让我突然感觉一股热气在心中升腾,充斥着五脏六腑,热气蔓延全身许久不得消退。 学校门口几乎没什么人,校门口保安室里的保安坚守岗位,隐约能听到里面欢乐的大笑。校门口的风景很萧瑟,昨夜,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除了,树上光秃秃一片,天色也是朦胧雾气笼罩。 不到半个小时,他来了。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能是二手买的。我对车不了解,甚至连阿涛的车是什么牌子的我都不知道,对我来说,坐着舒适就行。(_ 他还是那样,像极了个小痞子,戴着墨镜,不过嘴角好像少了一丝勾起的弧度,看起来顺眼了些。我以为经历了那天的事情之后,或者我将他手机号码拉黑之后他会数落我一顿,谁知道车一停下来,他就摇下车窗,喊:“郑小鸭!上车!” 我走近,脚步急切,他将墨镜摘下,我看到了他那张有些萧瑟的脸。脸上的黑眼圈让那双原本星光似的目光黯然失色,肤色也暗沉不少,我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你下来吧,跟我去走走。”我说。 他见外边下着雪,再听我说了这话,显然有点为难,但他凝视外边的浓白几秒,才笑了笑,说:“好,听你的。” 言罢,他下了车,从中取出一件长风衣,为我披上,说:“穿这么点,脸都冻红了。” 其实我根本不冷,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红,但我没有多余的辩解,说:“郭沐瑶出事了,你帮帮她。” 他点燃了一颗烟,随后左手掐着烟,右手搭上了我的肩,他猛吸一口,面无表情,似在沉思,而后吐出长长的烟雾,而后对我发出狐狸一般的笑。 “郑小猪,我叫你一声老婆你敢答应吗?” “别闹了,我是说真的。”我埋怨道。 他把我搂得更紧些,往那大道走去,在我耳边恶狠狠地道:“我也是说真的,非常正经。” 我怒道:“不,你不正经。” 他双手搭上我的肩膀,深深地看着我,“我很正经。” 烟雾在我肩膀上传入鼻息,我有些厌恶地躲开,说:“我是说真的,我求你,救救她,她不想报警,她怕曝光,之后她就完蛋了!” “郑小猪,我叫你一声老婆你敢答应吗?” 我沉默了,就想挣脱他,奈何没有作用,他极力挽回的动作让烟灰掉在我的肩膀上,而后他深深地审视着我。 我看进他的眼里,我毫不眨眼,毫无惧怕,眼神坚定且不移,我要用眼神告诉他,我是认真的。 十多秒后,他战败了,笑笑,说:“好吧,我可以做什么?” 我抢过他的烟,叼在了嘴里,他立马抢过,死死地踩在脚下。 “小屁孩抽什么抽?好好的不学,偏要学坏!” 我无奈,又被他搂在怀里,继续往前走。我叫他去找钱茗悦。虽然他知道这是钱茗悦的陷阱,他也知道钱茗悦是因为他而这样做的,钱茗悦知道我要去找他去求她。他们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控在绳子上的蚂蚱,什么办法都没有,被利用,被玩弄。 “要我求女人?这事我做不来。” 我知道他很为难,我也知道他一定会去找她,所以我这时候只好保持沉默。 “你去车里吧,我去找她。” 实在拿我没辙,他只好妥协。我乖乖去了他车里,看着他黑色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才稍稍放了心,但我心里的紧张感一点也没消退,在车里我也按捺不住,想拿东西消遣。终于,我看到他包里的了一包烟。 我不懂得抽烟是什么感觉,但是我很想尝试。香烟在我的世界里是悲调的,就好像烟雾缭绕上升的样子一样,悲调的旋律也是如此缓慢。 我记得阿涛也是如此,特别是他有烦心事的时候,他总是在阳台上点燃一根烟,皱着眉头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似乎这整座城市都在那烟雾弥漫当中,一齐弹奏着悲调的旋律。 我尝试着点燃一根,我有点害怕,因为我曾经幻想过我抽烟的样子,人生抽的第一口烟,应该让我咳嗽不止吧。 也许是有防备的缘故,也也许是因为看习惯了阿涛的动作,我这一套吸烟的动作竟学得如此相像,第一口抽完,竟然完全没有不适感,甚至我第一口就吸入了肺,然后轻轻吐出,那总全身被释放的感觉,很爽。 一口烟抽完后,我继续了等待。我也不记得过了多久,校门口竟传来了钱茗悦的声音。钱茗悦的声音是撕裂的,是央求的,然而其中还夹杂着他怒雷般的怒吼,炸裂了天地一般惊心动魄,让保安室里的保安都拿着棍子出来了。 我听不太清楚他俩之后的细语,于是我下了车,下车后才听到钱茗悦被挨耳光的声音。 他不会求女人,但他会采取暴力的方式。那一耳光抽得特别狠,让钱茗悦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继而他狠狠地骂一声:“娼妇!恶心!” 说完他就往我这边走来,走也不回。钱茗悦赶紧从雪地里爬起来,边跑边叫道:“平川,平川,别走,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跑着跑着她又摔一跤,这让我想起几年以前我在雪地里摔倒的场景,得知他死讯的那时的我是多么地绝望,就好像生命都静止了一样,世界都安静了一样,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绝望的呐喊。x :/ 钱茗悦何尝不是受害者,她真真实实地爱一个人,爱得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但我又觉得她并不是受害者,在感情的双方本就没有对与错,只有情愿与不情愿。 想了这么多,我还是自嘲地笑了。我都没谈过恋爱,我想的这些都不一定正确。 他急忙地拉着我把我塞进车里,自己也迅速地上了车。他上来的那一刻,似乎察觉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把车开走了。 我透过窗外看着钱茗悦仍在追着我们,但是她的身影却越来越小了,我不禁叹了一口寒气。 “贱女人!妈的!”在红绿灯路口,他停了车,狠狠地捶了一把方向盘。 我问他:“你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郑小猪,我对不起你,恐怕……我也帮不了。”他的话语里面充满着愧疚。 “帮不了?”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人在黑子那儿,是我死对头,一直想睡钱茗悦。姓钱的那个娼妇为了教训郭沐瑶,叫黑子把她绑了,但这姓钱的还有点良心,叫黑子尽量别对她做肮脏事儿。” 我脑子很混乱,完全捋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我想了半晌,说:“你不是跟黑子死对头吗?钱茗悦跟着你,按道理来讲,她也不是黑子那边的才对,我搞不懂。” “这女人说,只要能治治郭沐瑶,就跟黑子上床。郑小鸭,你说,这种女人我能要?贱妇!” 听到这里,我对钱茗悦的怜悯之心立马就没了,我真的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恩恩怨怨,也不能这样惩罚别人,也不能以出卖自己的身躯来惩罚他人。这思想,太肮脏了。 “你难道没有任何办法吗?” “放在以前,我肯定有!”他说,“郭沐瑶不想报警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她在别人手中,黑子以艳照来威胁她不报警。要是放在以前,我找一帮人过去跟他干一架便是,可是现在……” 我连忙问:“现在怎么了?为什么不可以跟他们干架了?” 我说到这里连忙捂住了嘴,“干架”这种事情,我竟然也想得出来。而且还在唆使他去干架。郑爱森,你怎么了? 他瞥了我一眼,发现了我的动作,竟然笑了笑。开始的笑容是哭笑不得的,后来却慢慢转为了苦涩。 “郑小鸭,我是同性恋,谁会跟着一个同性恋混黑道?就因为这事儿,我他妈的倒是成了黑子那傻逼的笑柄。” 因为自己是同性恋,失去了朋友,这种感觉我经历过,虽然杜航后来接受我了,但是之初,我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天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你找不到人去救郭沐瑶了。” 他没说话,看来,他已经默认了。 车内的空气越来越浑浊,我开始觉得透不过气来,心里像卡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让我不能呼吸。 “停车。”我说。 他乖乖把车停下,我立马打开车门下了车。里面的空气让我不舒服,可是外边的空气又让我感觉彻骨寒冷。若是一定要在寒冷与窒息之间选一个,我选前者。 他也跟着下了车。这里似乎是这座城市的西区,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年多,也从来没来过这里。路边是一个小山坡,我爬了上去,发现遍地是雪的世界,还有一面冰湖平滑如镜。湖的那边,是这座城市的新区,听说这边一直在搞建设,高楼倒是竖起来不少,不过这里夜里就像一座死城,一到晚上,没有一丝光亮。 冷风从那边吹来,冰湖涟漪不点,却让我脸面生疼。他又帮我披上了那件黑色风衣,又把我搂在怀里。 “郑小鸭,报警吧。”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真没想到,他也能沦落到向警察局寻求帮助的那一天。 “不,还有办法,我要试一试。” 我拿出手机,给阿涛打了个电话,问他在不在家,阿涛说在家,我跟他说今晚上我要回去有事,之后就挂了。 挂断电话后,我和他坐了下来。他又点燃了颗烟,我伸出手,说:“给我一根。” 他打了一下我的手,说:“在我车里偷偷抽我的烟,你以为我没发现?你不许抽!” “我没有偷偷抽,我是明目张胆地抽。”我继续顶嘴。 “我宁可不抽,也不要让你抽。”说完他就把只抽了一口的烟按进了雪地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x 我嘲笑道:“不就根烟吗?那么小气?” “老子枫叶脚链都给你买了,一盒烟都买不起?抽烟不好,我不许你抽。” “你知道不好,你还抽?” “老子戒不掉!” “你抽我也抽。” “你!”他指着我,完全没话说了,这次跟他吵嘴,他以失败告终。 他做出一个休战的动作,竟躺在雪地里了。我伸出手跟它说:“把烟给我。” 他挣一只眼,“干什么?” 我说:“给我,我不抽。” 他乖乖把烟掏出来,我抢过,扔进了湖里。可是湖面结冰了,烟盒子的力量是不足以将湖面击破的,以至于在湖面飘了好远。 “你他妈的!”他说着就抓住我的后衣领把我往后拽,我没坐稳,倒了下去,他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了身下。 我特别讨厌被压迫的感觉,仿佛我在他面前永远都被他压迫着,我不喜欢被束缚,因此我开始了挣扎。 我觉得每次跟他见面我除了挣扎还能做什么?明明知道挣扎是没有用的,可是我总是开始这个多余的动作。 至少在精神层面上不能认输! 可是,我还是输了,输得服服帖帖,输得一塌糊涂。我双手被他扣在雪地里,他嘴角有着讥诮的颜色,似乎他觉得征服我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让我动,那我就不动吧,我和他都只好气喘吁吁。 “妈的,老子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烈的,以后啊,要把你训得服服帖帖的!” “屎。”我骂他。 他笑了,越骂越风骚,“什么?再说一遍?” “屎!”我骂完他就立马转过头去。 “你居然也会说脏话!老弟,你说脏话的水平太他妈低了点儿?来,哥哥教你骂人好不好?” “滚!” “唔……骂人只带一个字,简单粗暴,嘿嘿嘿……” 说完他就往我耳边凑。 我立马挣扎,然而根本没有作用。他在我耳边说:“郑小鸭,要是老子把你在湖边做了,你会不会哭鼻子找爸爸?” 这简直就是羞辱! “神经病,滚!” “啊!你终于骂了四个字了,看来我要想着法子来激怒你。” 我发现这人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骂再多都没有用,打又打不过,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郑小鸭,你下边多大?量过吗?” “关你屁事!” “要不要哥哥和你比比?” 太不要脸了! 我怒极之下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发现全身不能动弹之后,我只好用上了我的牙,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而他穿得太厚,根本就咬不到,就好像他是有备而来一样,不向我暴露任何弱点。 他刮了刮我的鼻梁,笑道:“叫你偷偷抽我的烟。” 不就抽了一根烟吗? “现在就敢背着我偷我东西,以后还不得偷我的钱?罢了,以后都把钱给你管。” 他离我很近,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我的心跳很快,我看进了他琥珀色的眼里,安静而认真,似乎是黑潭里的海藻幽幽浮浮,又好像棉花一般温柔的目色。 他继续凑近,我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叫顾平川的男生,他就像沙砾一般,裹着我的全身,触肤滑爽,温柔着我的全身。 我的唇,被温热的唇覆住。我想起了多年以前,也是在雪地里,那天我倒在了石头上,让我全身生疼。雪地里的那个男孩夺走了我的初吻,凭借的是粗暴的形式,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然而今天的吻却是温柔的,吻下来之前却有试探的意思,见我乖乖闭上眼,这个早已备好的吻终于落下。 原来是这种感觉,这个吻不像苹果一样酸涩而甜蜜,也不像打小奶奶强制性喂我的那些苦药般苦涩,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只相信感觉,感觉对了,这就好了,我一直告诉自己相信感觉,相信这个神奇的事物。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把心交给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不是真心待我,总之在爱情面前人的大脑会被封上一层厚厚的胶,也好像蒲公英一般,被风决定,没有特定的方向。 “郑小鸭,我再问你一次,我叫你一声老婆你敢答应吗?” 我笑问他:“你是猴子派来的戏精吗?” 他掐了掐我的脸,“回答错误,找打。” “不答应。”我不再看他。 他又捏了我的脸,“又错了,找打!” “滚!” 他又捏了捏。 “我求你别折磨我了。” 他又捏了捏。 “你把我当柿子?” 这次他捏了两下。 我不再说话了,可他一直捏着。 “好吧,我答应。” 章节目录 第16章 第十三章 我觉得他也够倒霉的,车轮子被人放气了,居然一点也没发现。方才我也没听到有声音,对方干这种肮脏下流的事,也是做得极为小心。 “没事,你赶紧上车,别冻着。”他立马把我往车里塞,之后帮我脱了鞋,取来毛巾帮我把脚擦干,而后取来那件黑色风衣,死死地把脚裹住,最后把暖气开到最足,死死地把我抱在怀里。 “好了,别怕,一会我叫人来接咱们。” 我全身都在发抖,凡是有温度的东西,我都会牢牢抓住,因此我死死得抓住他的肩膀,贴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这边出事儿了,你来接我一下!妈的,肯定是黑子那傻逼干的,车轮子被扎爆了,你赶紧来,我这儿有个人,今晚就在咱家住着吧。地址我一会发你。” 咱家?他还有家人? 我一头雾水。难道他母亲跟他生活在一块?我听说他母亲跟了一个有钱人,抛弃了他,抛弃了他父亲,这也是我知道的他仅有的亲人。 不过我也没问他,我抬头,看见他沉在手机的亮光里,认真地发着短信。 发完短信后,他跟我说:“冷不?” 我摇摇头。 “不许摇头,我看不见!” “你看不见你怎么知道我在摇头?” “因为你心里有老子,郑小鸭。” “既然你在我心里,何必要问我冷不冷?” 他说不过我,但他根本没有认输的意思,反而笑了笑,说:“原来,我真的在你心里。”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附近停了辆车,那车响了响喇叭,他摇下车窗看了出去。 “走吧,跟我回家,车就先放这,回去把你安排睡下后再出来解决这车的事儿吧。” 说完他抱着我下了车,就往那辆车的方向走。 开车的是个男人,也许是阳光下雪地太刺眼的缘故,他戴着墨镜,我只能一瞬间从后视镜看清了他精致的脸,他好像也有故意从后视镜看我一样,与我对视了不到一秒钟,但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也不见他的全貌。 “怎么现在才来?”顾平川问那男子。 “老子都来了,你还怪老子?这雪天里路本来就不好走,好些路都被封死了,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将车变给你?”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一会把我送回来处理这破车,真他妈晦气!” 那男的也不好说什么,启动车子走了。我看着那男人背影半晌,隐约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我好像想起来了,这人正是我与郭沐瑶晚上出去在给阿涛买衣服的那个商场和他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那个男人,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了,总之,这人长得很好看。x :/ 他又把我搂进了怀里,摸着我的头发,低下头跟我说:“我堂哥,顾闫。” 原来如此。 顾闫听了他的话,骂道:“这么多年了,老子从来没听你叫我一声哥,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居然也有良心发现的那一天?” 他吼了回去:“少废话,好好开你的车!” 顾闫自然不听他的,笑道:“怎么,又来一个脑残弟,今晚又得腰酸背痛了?” “你少说一句会死吗?”继而他又跟我解释道:“别听他瞎说,没那回事儿,别的人老子看不上。” 顾闫继续调侃道:“弟弟,哥哥劝你哈,离他远点,他妈的这是疯子,有克夫命,凡是经过他手的人,不管男人女人,没一个好下场的。弟弟,劝你最好还是穿耐克。” 他吼道:“你信不信我捅死你?” “你捅啊!”顾闫根本不在意他的威吓,“你说了不下几百回了,也没见你付诸实践过,像个男人好吗!” “操!”这个倔牛脾气暴躁起来天都会翻过来,听了这话就要去揍顾闫,我连忙把他拉住了。 看来是我给了他台阶下,他捏捏我的脸,说:“今儿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老婆,你说是不是?” “滚。”我不喜欢被人这么称呼。 “答案错误,你说了你要应我的!”说完他拍了我的头。 我给他肚子来了一脚,他有些吃痛,连忙抓住了我的脚高高抬起,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响当当。我自然不能被他如此羞辱,便开始蹭,终于蹭脱了他的魔爪,我抬起手就给他来了一巴掌。 “哟。”顾闫说,“看来今儿个你捡回来个狠角色,得好好治治你才行。” 他把我一把搂进怀里,说:“他治得了我?呵呵!” 顾闫说:“看得出来,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你以后可得小心咯,要在外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会被人家一刀捅死,脑袋砍下来挂你们学校门口去。” “滚滚滚,那种脏事情,只有你才能干得出来。” 顾闫笑笑,却转移了话题:“怎样,钱茗悦那个钱罐子还赖着你吗?” “赖了老子一年了,总该在今日有个理由把她甩了。”他说,“日后,这女人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癞疙宝想吃天鹅肉,这女人不知被多少人骑过。听说在高中的时候这女人就不太正经了,你也真是的,什么女人骗不得,偏偏要骗这种三等货色。”顾闫说起脏话来就合不拢嘴,“这男人跟男人谈起情说起爱来啊,基本上就没女人的事儿了,可这女人就死缠着不放,真不知道哪来的耐心。” “还不是因为老子英姿飒爽?”他说完又对我臭美道:“媳妇儿,你说是不是?” 我懒得参与他们的话题,将脸转向窗外。顾闫又道:“你看看你的鞋拔子脸,猪腰子都比你好看,还英姿飒爽,你都英姿飒爽了,天下就没有丑逼了。” “滚!” 他俩吵了一路,我也说不上话。大概过了四十分钟,他说:“快到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天色也快黑了。这好像是城市的南部,是一个小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夜间却有很多人出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我才发现,原来那些人都是这个小区的居民,他们都是出来清扫积雪的。 这里很偏,据我所知,这老城区的房子都是上个世纪的了。 车开进了一个庭院,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让我看不清四周的景色。我突然想起来我跟阿涛说过,今晚我是要回去的,一会儿我不知道要如何跟阿涛解释。 “还冷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 “你等下我,我回去拿双鞋给你穿,你一会洗个澡睡一觉,我们出去一趟,我们回来之后再吃晚饭。你饿吗?” 我又摇摇头,他见我如此,便出去了。 他开了那扇大门,打开了庭院里的灯。这下我看清了这房子的形状,可能他们是南方人的原因,这房子竟然跟别的房子不同,这种结构基本上在湖南见过。一共有两层楼,看起来有十来年的历史了,贴着白色的瓷砖,却被附上了一层黑黑的污点。两层楼的房子在这边比较常见,这种小楼房却比较独特。不过我可以肯定这房子不是他的,应该属于顾闫。 “来,穿上。”他拿来了一双毛拖鞋,看起来还是新的。我穿上了,觉得很轻巧,很暖和,而后他背着我进了房子。 我趴在他的背上,进了堂屋后,就听见了顾闫的喊声:“操,没热水!” “咋回事?”顾平川问。 他背着我进了房间,开了空调,摸了摸我的脚,说:“还是冰凉的,赶紧盖着被子,躺着。” 我乖乖听着他的命令,躺在了这舒服的大床上,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顾闫从外边进来,说:“弟弟,没热水,你忍着,我烧壶水给你泡泡脚。” “你们赶紧去吧,没事,我躺着就好了,你的车要紧。”我说,“我一会跟我爸打电话,叫他来接我。” “这么晚了叫你爸来你觉得合适?外边很多路都被封死了,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劝说道,“今晚就住这里吧,绝对安全,今晚我把你当皇帝养着。”x 他既然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于是放弃了叫阿涛过来接我的念头。 五分钟后,我冰凉的脚终于触碰到了热水,我的脚被烫得通红。说实话,这是我泡脚泡得最爽的一次,就好像以前饥饿到了极致,吃什么都觉得香一样。 我泡完了脚,他安排我睡下,跟我说:“我们出去一下,可能时间有点长,你想睡就睡会,家里没啥吃的,我们买点东西回来。” “嗯。” “亲我一下。”他指指自己的脸。 我立马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回来再收拾你!” 他们出去后,我给阿涛打了个电话。 “喂,你今天还回来吗?”阿涛问我。 “爸,下雪了,我不回去了,我明天再回去。” “出什么事儿了?我担心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笑道:“没啥事,就是想你了,明天我回去看你。” “你没事就好,好好照顾自己,下着雪就少外出,我怕你出事。”阿涛的语气还是那样,一直为我担心着,“多穿点衣服,不许生病了。” “你也不许生病。”我笑道。 跟阿涛说完后,又给杜航打了个电话。杜航说:“我的大哥啊,差点担心死我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说:“估计得等明天了,花肘子也没办法,他也没啥朋友。” “郭沐瑶呢?” “放心吧,她也没事,你好好睡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好说,等明天看看吧,放心吧,我和郭沐瑶都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杜航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放心。我现在也没办法让他完全安下心来,现在我能做的,只能是尽量让他别那么担心而已。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我才安心睡了一觉。他把我叫醒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那时候我已经饿得不行,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就去了堂屋。 “吃倒是挺积极的。”顾平川说。 其实他们家陈设很简单,也不算芳丽,却能用佳好来形容。墙壁上挂着一面大钟,中央摆着一张深红色大桌子,边缘摆着一个橱柜,墙上是一部电视,电视对面是沙发,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还胡乱摆放着衣服。 但我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边,洗手后他立马安排我坐下,我发现他们做了一个火锅,再做了一个剁椒鱼,然后还炒了两个肉菜。总之,四个人吃这些,足足够了。x 电脑端:/ 我是土生土长的湘潭人,看见剁椒鱼自然按捺不住。看得出来他们也都很饿了,也没叫我,直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来点儿酒!”顾闫说,“我的拉拉贡要拿出来喝点儿。” “拉拉贡不好喝,你要买的话,下次叫人带两瓶甜白葡萄酒来。” 我笑道:“波尔多的酒好。” 他笑道:“我媳妇儿学法语的,以后跟着他去了法国,老子给你寄。” 顾闫拿出洋酒,还拿出三个高脚杯,笑道:“还算有点良心。” 顾闫给我倒了点,我喝了,却不太喜欢这种味道。也许是因为我不太会品葡萄酒吧。喝完后他还给我倒,我拒绝了,我觉得还是吃饭比较好。 吃完后,我洗了个热水澡。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修好的,他们办起事情来还是挺麻利的。洗完澡后,基本上快到0点了,他也够累了,给我拿来了他的衣服给我穿上,就要安排我睡觉。 说实话我很紧张,特别是他去洗澡的那段时间。我怕他回来后对我做那种事情,毕竟我没有,阿涛和林森也从来没有给我科普过这方面的知识。 他洗澡回来后,关了屋子里的灯,而后摸索上床,开了床头的台灯。他身上传来一股浓郁的沐浴香气,裹着浴巾缩进了被子里,动作娴熟地将我搂进怀里。 我却有些拒绝,然而他的强势根本不允许我这么做。 “没事,别怕。”他轻轻说,“郑小鸭,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他对你说的那种人。” 章节目录 第17章 第十四章 他说的那样?哪样?他说了什么?他又是谁? 我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谁跟我提过他。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子在深夜中变得深黑,希望着能在其中找到答案。 渐渐地,我好像想起来了是谁。那个人对我说:“他只是想玩玩你,只是想跟你上床而已!”x :/ 又是他!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男孩,第一眼看到他起我只是可怜他,后来他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后,我就越发不喜欢他。我觉得人活一世,至少要讲道理,没有明白真相之前不应该妄下断言,对别人扣上不合适的帽子。 而且我也经常在想,龚晋真的了解他吗?我不知道,也不清楚,而且我觉得这人也许只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就跟钱茗悦一样,但起码他还没有钱茗悦那么糊涂。 但是,我又了解他吗?他对龚晋做过什么?我会不会是第二个龚晋? 想来想去,我发现我还真的不足够了解他。 我在他怀中有些躲避,可他偏偏不给我机会,翻了个身将我压在身下,一口咬住了我的耳朵,轻轻吸吮。我的全身变得燥热,面红耳赤的,全身都好像被抽空的竹子,空白着。 “郑小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我希望你能看得到。” 他懂我,他什么都能明白。 “郑小鸭,我会让你了解我,至少你比他们更懂我。” 我懂他?我懂他什么? “郑小鸭,你以后只许是我的,你听到没有?”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的脑子很混乱,有些事情我根本来不及思索,我就怕已经从我指间溜走了。 我抓不住我抓不住我抓不住……我的身子就好像虚空的虚墙,不经摧毁,难受折磨,怕是很快成为废墟。 我看着废墟中的青烟朦胧散散飞开,我抓不住,抓不住那朦胧中的答案。 “好吧,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我默认了,也没有默认,因为我很踟蹰。他还是不懂我。或许是因为太过强势,太过于想得到我。 他见我很久不说话,也没有答复,终于怒了:“你信不信我操了你,赶紧说话!” “你要是操了我,那你就是他嘴里的那种人了。”我轻描淡写一句,他便像虚脱一样趴在我身上,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的呼吸声凝重,说夸张点就像激情奋勇喷发的吹风机,我轻轻抬手,五指插进了他蓬松的发,一言不发。 “郑小鸭,你过得也许比我要幸福。我十五岁没了爸,小时候我妈就跟着有钱人走了,她瞧不上我爸。她在别人家给别人生孩子,过着贵妇般的生活,她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还说永生永世都不会回这个家。那时候我还小,我就学会了仇恨,我恨那些嫌贫爱富的人,因此我总是想要报复。小时候家里太穷,我总是去偷东西,好几次都被人打个半死不活,在学校也经常欺负别人。别人总说我不会笑,就算笑了,也是那种邪恶的笑,那种欺负了人看着别人痛不欲生时发出的笑,但是我不答应,因为我还没找到我的世界,迷失在别人的世界里。” 迷失在别人的世界里,找不到自己的世界。他想说的是找不到自我吧?或者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生活。小时候的我不也是如此?当我告诉奶奶我同性恋的事实后,我的生活还不是跟我的意志背道而驰?我也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被人嘲笑,被人打骂,被人鄙视,被人欺负,被人任意玩弄。只不过我没他那么强大,我太过弱小,我只会忍气吞声,我只会故作镇定,我只会埋没自身的阴霾,我只会抹掉脸角的阴翳。 有的时候难过得太过于立体,伤心得太过于抽象,就连自己都难以描绘那不该有的颜色。尤其活在了别人的世界里,宣誓找回自己的世界也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和可笑,因为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都是弱者。 “我想要反抗,我想要宣泄内心的愤怒,我开始拉帮结派弥补生活的不足。打小我就养成了暴力倾向,谁要惹我我就打谁,谁嫌贫爱富我就偷谁。后来,我爸死了,我身边没有任何人了,我变得孤独,更加孤僻,他留给我唯一的玉佛也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找你找了好多年,觉得你捡到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我很蠢,蠢得想要偷遍全世界,哪怕找到天涯海角,找到的仅仅是与之相像的也好。他死后,她回来了,回来找我。她说她可以为了我离开那个家,但是我不稀罕,她叫人把我捆起来逼我,但是我还是跑掉了。后来她还屡次来找我,我才跟我堂哥跑去了深圳。我堂哥待我很好,他那时候才二十岁,就跟家里出了柜,他差点腿被打断扔在了路上,后来他出去乞讨,遇见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个色鬼,看上了他的美貌,当初还花言巧语地说如果跟他走,就会给我堂哥最好的,永世不在街上乞讨。我堂哥信了他的话,跟他走了。后来在深圳他被卖进了夜总会当了鸭,在那里他差点得了艾滋病,处处遭欺凌被压迫,他说他恨那些花心男人,见一个他会揍一个,他叫我去报复那个人,后来我去报复了,先痛揍了个半死,再叫公安局的人把他的窑子翻了个底朝天。他很高兴,就开始出去打工,赚钱栽培我,叫我不要再过混黑道的日子。可是我是那种死性不改的人,他总是劝我重归正道,我还是改不了处处拉帮结派江湖斗争的人生路,处处偷东西。” 可以说我是十分震撼的。震撼的不是他的人生,反而是顾闫的人生。在乱世被欺凌的人,现在变得如此坚强,凭着一双手栽培自己的弟弟,那需要怎样的坚强? “郑小鸭,我什么也没有,除了我哥。你也要理解,我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我以后会好好改。” 我知道他不想变成这样,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命运玩弄的人,只是我们被玩弄得太过于绝情了些。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是孤儿。”我终于说出了这四个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因为这是除了阿涛和阿涛的朋友之外,第一个知道我是孤儿的人,从现在起。 他眼角的余光好像更为明亮了些,暗黄的灯火下就好像流露的琼浆,亮光斜曳着,却又静止了。 “我爸在十七岁那年认识了十五岁阿涛,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感情怎么样,但我觉得应该可以用鹣鲽情深来形容吧。后来我爸向我奶奶出了柜,我爷爷奶奶和我伯父特别恼火,逼他结婚,逼他入洞房,娶了隔壁村刘瘸子的女儿。想来那时候的人们也是可怜,根本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利。女儿出嫁后,刘瘸子就死了,我妈无亲无故怀上了我,我爸知道她怀上之后就跑出去了,我妈叫我老家的人随便凿了个坑把我外公埋了,白喜事都没钱办。后来,我妈生我时难产,生下我就死了。我听奶奶说我爸那天还回来了,看了我几眼就被我爷爷奶奶赶了出去,还卷走了我伯父的钱。 十多年,奶奶把我视作家里继承香火的唯一希望,待我很好,伯父其实看我很不顺眼,恨不得把我掐死,但是奶奶一直把我当宝贝惯着。可谁知,我遗传了我爸的基因,我十二岁那年跟我奶奶说喜欢男生,我奶奶那时候差点把我打死,把我当废物看待。后来我伯母生了个儿子,奶奶就把唯一希望放在新生的弟弟身上了。 十二岁到十三岁那年,是我度过最为艰难的一年,我在哪里都被欺凌,都被唾弃,我已经习惯了被人在头顶泼水,也习惯了被人随随便便扔进垃圾桶,也习惯了被扇耳光,也习惯了被骂为另类。 十三岁那年,我爸回来了。他一个人在外边躲了十多年,刚回来就被我伯父打,催他还钱。我刚开始还很恨他,可是小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恨,对于自己的父亲,我恨不起来,反而很贪婪地奢望他的爱,希望他能救我,把我从这个无情的地狱救出来,开始新的人生。 后来,他把我带走了,来到了长沙。他还跟阿涛在一起。阿涛是一个老实高大的东北人,他们在一起很幸福,白天上班,晚上陪我写作业,还带我去旅游,我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完美的半年。可是天公不作美,我伯父在那年大雪过后来找我们了,把我爸给杀了。现在一直都是阿涛养着我,他视我如己出,给我吃给我穿给我最好的,供我上大学,将我看作希望。 顾平川,我是孤儿,我真的是孤儿。” 我不知道我的泪水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已经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把我抱得死紧,好似要领略我心中的疼与痛。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我本以为你比我幸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地说着“对不起”,一口将我吻住。 “郑爱森,我发誓要保护你。”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他替我擦着泪光,温柔的动作,疼爱的眼神。 “希望你说到做到。”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还没醒来。我在床上其实有意要将他弄醒,所以起床的动作才如此地大。可是我发现这人根本没醒。这人真奇妙,居然也可以睡得这么死,一只手臂伸得老长,上面还有我的余温。 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叫花肘子,原来他左手的手肘有一块狰狞的疤。狰狞的疤,在原在的伤口之上经脉结合,虬结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个疤,是有什么故事吗? 我出了房门,发现顾闫在做早饭。他好像在做面,切着番茄,浓浓的水蒸气将他包围。他在雾气中看到了我,故意探出一头来,对我笑了笑,说:“早。” “早上好。” “外边没下雪了,可以出去看雪景。”顾闫开着玩笑道。 “看腻了,不看也罢。” “他还没醒来吗?”顾闫把挂面放入了锅。 我摇摇头,说:“还没有。” “妈的!”顾闫气冲冲出了厨房的门,去了房间,我则去了洗手间。 洗漱完毕后,我们开始了早饭。顾闫边吃面边看着墙上的电视,我从侧面看他,发现他还真的很精致,至少比我精致,虽然二十五的年龄,看起来跟他堂弟差不多。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他的性格跟林森很像,想到这里我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 “多吃点,一会还有个大战役要打。”顾平川对我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涛,该怎么向阿涛说起郭沐瑶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向阿涛介绍他,也不知道阿涛会不会恨我,或者反对我。 阿涛一直告诫我不要学坏,不然辜负了林森的一片苦心。但我觉得我这并不叫学坏,反而是伸张正义。对于如何介绍他,或者介绍他的过去,以后我会慢慢向阿涛解释的,我想他也会慢慢接受。 哪怕背地里藏着失望,我都不在乎。 “有老婆就是好。”顾闫皮笑肉不笑地说,“但是弟弟,我不知道你是近视上千度还是故作装瞎,居然看上了我家这位,你什么眼神啊?” 顾平川立即吼道:“你他妈的能积点口德吗?不损我就会死?等你有男人的那天老子要是这么损你,你很开心?” “男人都去死,没一个好东西!”顾闫愤愤,就要起身。 顾平川继续吼道:“你说这句话之前,麻烦先去泰国医院做个手术先!也不在撒尿的时候看看自己下面是否还长着螺丝钉!” 顾闫放下饭碗,气冲冲披上一件棉衣,自语道:“不吃了,你俩狗男男自生自灭去吧,老子上班去。” 我看着顾闫出了门,再看了看他,他却说:“别管他,我和他经常拌嘴,习惯就好,晚上回来就啥事没有了,继续吃你的面。” (_ 章节目录 第18章 第十五章 我回到家的时候,阿涛还在睡大觉。由于当时有急事的缘故,所以我叫醒了他。阿涛从睡梦中醒来,皱了皱眉,看见是我,才欣然一笑。但他看到我身边的他时,阿涛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叔叔好,我叫顾平川。” 四面无声,针落可听。阿涛的表情极其尴尬,抱着头冥思半晌,似乎想到了真实的答案。但他还是不失礼貌地一笑,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说:“你好,我叫郑梓涛。” 阿涛去泡茶了,深冬之中喝茶令人很暖和,暖心暖肺。我和他坐在沙发上,他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神告诉我不要紧张。有他在身边,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勇气更足一些。 阿涛沏茶一直都没出来,我只好鼓足勇气去了厨房,发现他双手插兜看着窗外,似乎很认真地在沉思,都没发现我。我在他身侧,从侧面又看见了他眉心的“川”字。 他终于发现了我,笑了笑,“哦,我刚刚跑神了,你赶紧去外边等着。” “爸,我有事情要找大波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请他帮忙。” 阿涛的笑容再次凝固,就好像冰霜覆盖,又好像他披霜覆霞,表情微窒。 “不行,绝对不行!”阿涛立即大步行去,关闭了电磁炉,“你大波叔跟你婶子复婚的时候就发过誓,永生永世都不再混这黑道!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女友有危险!” “女友?你何来的女友?”阿涛指着我的鼻子说,“郑爱森,你在外边学坏了是不是?居然敢跟黑社会打交道,我白养你了。” 我的泪水哗啦啦地掉下来,这是他对我说过的最为倔狠的话,但是我觉得他又道理,可是我也有我的道理,善意的恶言总是那么令人容易受伤害,就好像一杯良药,又苦口,可是我不想饮下,更不能含笑饮下。 “爸,她叫我们别报警,不然她的照片会被传遍的!” “她傻,你也傻?” “阿涛,为什么当年你不早早报警?” 厨房再次安静了,可能还有壶里开水沸腾的声音,声音渐消后,隐约还能听到雾气蒸腾的声音,甚至我能听到空气的碎裂。 顾平川已经站在了门口,看着里面的一切。 阿涛愣住了,眼睛渐渐变红。 “如果你们早点报了警,他也不会死,还不是找了大波叔来帮忙?可惜,来晚了。” 我没看阿涛的表情,也不再言一个字,因为我怕我再说一个字,就会被阿涛听到我的哽咽声。 我出了厨房,拉着顾平川的手,说:“我们去找大波叔。” 他自然不会多说一句,但是他迟疑了一会,又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对我笑了笑,跟我走了。 大波,名叫林海波,以前是个黑社会老大。我一直很好奇,林森怎么会跟黑社会混在一起?难道林森也是?但是看大波这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人,对我家都很好,甚至每次奶奶来看我他都会提着礼物过来,也跟阿涛称兄道弟的。这些年他早就退隐江湖了,不然他老婆也不会跟他复婚。这些年他一直做着烟酒生意,在对面的小区里开了一家商店,但我估计阿涛平时抽的烟喝的酒都是从他那里买的,平时有什么好货也会打电话过来叫阿涛去喝酒。我也屡次告诫过大波,别总是把阿涛叫去,喝多了酒对身体不好,可阿涛每次都皱着眉头叫我别管大人的事。 来到海波酒行,婶子还在打扫店前的雪。在这深冬之日,他们还坚持开店,着实可敬,而且外边人烟稀少,根本没有人来关顾,可能到晚上的时候人会多点吧。婶子叫欧萍,她跟大波是在长沙认识的,之后就结婚了。她看到我,笑得极其灿烂,四十出头的她貌似经历了人生的沧桑,看起来却像极了五十岁。 “阿森来啦,快进来坐!婶子给你沏壶茶。” 我笑着说:“婶子,劳您费心了。” 顾平川在门口始终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跟我进去。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跟大波有些渊源?难道走这条路的,对对方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婶子沏好茶,给我们各倒上一杯,我抿了一口,发觉有些烫,这才放下。婶子发觉了我身边的顾平川,笑道:“森啊,这个是……” “哦,他……”我现在才发觉,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介绍我身边这位。 顾平川却笑着说:“婶子好,我是他男朋友。” 婶子尴尬地一笑,她也是个开明之人,自然不会在意,多年前林森和阿涛俩人在一起她都不在乎,我交了男友,她自然也觉得在理。 “婶子,叔呢?” “那家伙怕冷,睡着呢。”婶子说,“昨晚上跟他朋友啊出去喝多了,这死鬼,成天在外边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今儿你萍萍妹妹家长会他都去不了了,死赖在床上不肯起,我又没空去,平时还在家打理着店面,这不,叫她奶奶去开家长会去了。”x 电脑端:/ “我爸昨晚估计也喝多了。” “以后你叔叫你爸去喝酒,你别让他来,他几个臭狗屎,在一块就喝个不停。” 大波虽然比林森和阿涛都要大,可是我打小管他叫叔都叫习惯了,他也不在意,人也很和蔼的。 “森啊,你今儿来是有啥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婶子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笑笑,说:“我找大波叔有事儿,您能不能叫他出来一下?” 一听说是有事,婶子就变得敏感起来,估计她也从我眼中看出来些什么。她窒了窒,但还是笑笑,点点头,进去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大波听,他猛然一拍桌面,力道极大,外边扫雪的婶子都吓了一跳。 “绝对不行!” 这些年大波叔胖了一些,可能是最近日子过得滋润了些的缘故,气得胡子翘了翘。看他这样,我也没有生气,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按郭沐瑶说的来做,所以我坚持说:“叔,就这一次,没有下次。” 大波说:“一次也不行,我退隐江湖多年了。” “叔,那天,您来晚了。其实他不报警,阿涛不报警,都是有苦衷的吧。他们跟着您干了这么多年,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要不是您,他也不会……要是你来早一点,他也不会……”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这话似乎说到了大波心灵深处的痛处,有意避开了我的目光,抱着头痛思痛想,脸色红润,就像被火烧的一样。 我知道他的苦衷,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只好拿出陈年往事来激他。 “容我想想。” ———— 我和顾平川走在路上,一前一后,我跟着他,二人一言不发。忽然我滑倒了,他才伸出手拉起了我,问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我想着别的事情。” 顾平川问我:“你觉得你叔会答应吗?会去吗?” 我笑笑,说:“他肯定会的。” 他皱眉问:“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没担心。”我低下头,不再看他,“平川,其实……你跟大波早就认识吧?” 我抬头看他,他对我哂笑,笑得苦涩。看来他也觉得这事情瞒不了我。 “没事,我们不是敌人。”他抱着我,亲了亲我的额头,“他都退了这么多年了,自然不会鸟我。他只是担心你而已。” “我?” “他觉得我是黑社会的,怕你受到伤害。”他说,“可是,郑小鸭,我保证,我保证不出去打打杀杀偷偷抢抢,我也累了。” 回到家里,阿涛已经做好了午饭。他还是那样,按照我的口味,做我喜欢吃的,看着桌上红艳艳的一片,我咽了咽口水。那时候,桌子中央的火锅正在冒着浓烟般的热气,我也看不清阿涛的脸是生气还是高兴。 我回来了,他自然高兴,可是他想到我是带着目的回来,他又生气了。 我的父亲一直都为我着想,为我操心,他无私奉献,任劳任怨。 我笑了,笑中含泪。 “你们吃吧。”阿涛拿起沙发上的衣服,正要穿,“我出去一趟,买、买些今晚的菜回来,我回来之前,希望你还在。” 说完,他就走了。 他连撒谎都是那么没有技术含量,他撒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着我,就好像跟林森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他总是老老实实,根本不敢撒谎,因为林森会骂他。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是想出去走走,是想躲避我们。我也知道大波刚刚打了电话过来,说了顾平川的事情,阿涛一时根本接受不了顾平川。 接受,是需要时间的。就好像林森对我说,我要学会接受离别,可是这个接受的过程,也是需要时间的一样。 我等,我愿意。 “今晚你回学校吗?”顾平川问我。 “我不回了。”我苦笑,“阿涛希望他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看他这样,不到半夜,又不会回来了。” 一整个下午我都没有心情说话,可他一直耐心地在陪伴着我。我躺在他的怀里,在床上,一字不发。天黑了,阿涛一直都不回来,我拿起手机,又放下,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我出去买点菜,我们等你爸,好吧?” 他从床上起来,我又拉住他,摇摇头。 他含笑回头,我已经看不清了他的脸,因为外边是灰色的天幕,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怎么?舍不得我?” “你去打开灯吧。”我说。 他起身去开了灯,又爬上了床,刮了刮我的鼻子,说:“别不开心了,笑一个。” 我笑不出来,他又说:“妞,给爷笑一个。” 我躺下了,将头埋在被子里,他掀开被子,说:“爷,给妞笑一个。” 这下我真的笑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爱情,这么美妙,可以想象林森以前是多么幸福。 “好了,起来起来!”他把我拉起来,对我说:“郑小鸭,咱们来玩‘那是当然了’的游戏吧?” 我皱眉,“这什么游戏啊?” “这都不知道?你们村通网了吗?你傻不傻?”他拍我头,“就是对方不管说什么,你都要说‘那是当然了’,很简单的,谁输了就主动吻对方一下。”x 我自然不认输,“我不会输的。” “那可不一定。”他欠揍地说,“我先来,郑小鸭,你是一头猪是吧?” 我红着脸,第一个问题就让人这么难堪,但是由于游戏规则,而且还信誓旦旦说过我不能输,于是我说:“那是当然了。” “哈哈哈……猪!该你了,快问!” 我想了想,问:“顾平川,你真的喜欢我?” “那是当然了。不过郑小鸭,你别太善良啊!”他哭笑不得,“该我了,我也放你一马,郑小鸭,你是不是觉得你对面这个大帅哥是世界上最帅的帅哥?” 我差点晕倒,只好说:“那是当然了。” “你继续。” “唔……顾平川,在那年的雪地里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操!真没劲!” 我指着他说:“你输了!” “那是当然了!”他一怒,把我压倒,吻了上来。 我脸一红,他开始坏笑,说:“该我了,郑小鸭,你还是处男吧?” 我脸变得更加红了,这问的是什么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羞耻,但是我仍说:“那是……当然了。顾平川,你不喜欢龚晋也不喜欢钱茗悦是吧?” “他俩算个毛!” “你又输了!” “嘿嘿,你明明知道我是故意输的,分明就想占你便宜,想吃了你。” 一吻过后,他问我:“郑小鸭,你下边是不是只有两厘米?” 我倒吸一口气,觉得没脸见这人了,捂着脸不敢看他,尽量把脸往被子里埋。 “你输了!你输了!” 我捂着脸说:“那是当然了……顾平川,你刚刚说的是真的是吧?” 我觉得做这个游戏我完全没有优势,跟不要脸的人玩这种游戏根本就是找虐。我输了,他乐意,他输了,他也乐意。他听到这里,哭笑不得,说:“那是当然了。” 我低头,深深地看着我,我们都开始了沉默。我发现,这人正经起来,真地如别人所说的那样,让人心驰神往。很多人看了,都会红着脸躲避吧?他看我看得久了,我自然会觉得尴尬,于是躲避了他的目光,可是他又把我的脸掰回来,亲在我的右眼上,对我说:“郑小鸭,今晚我可以睡你的是吧?” 这是最后一轮,我当然不想再跟他玩下去,我没有这人这么无耻问出一些下流的话来,跟他玩这游戏,我甘愿认输。 “那是当然……不可以的。” 章节目录 第19章 第十六章 “郑小鸭,你终于输了,该做什么你懂的。”顾平川死不要脸地说。 我当然不能付诸实践,我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很想,可是就是不敢。他这人就是要逼我撕破这层皮做那本来我想做的事情,可是我却坚持不做。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可他还在笑。我却躲开了,就要下床,他却一把把我拉回,把我压在身下。这个动作我跟他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了。 “郑小鸭,愿赌服输,你懂不懂?”他真真切切地看着我,眼里满是贪婪的神色,“就一次,就这一次。” 我遮住了他的眼,半起身,机械地给了他一个吻。可是他一发不可收拾,吻着我不放,差点就要让我窒息。过了好久,他才停下来,摸着我的脸说:“跟你上床,我要经得岳父大人同意。” 他说这句话实际上是在给我台阶下,也在给自己台阶下,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便觉得这人也许真的是真心待我,根本不像龚晋说的那样。龚晋的那番话,只是想让我退出而已,现在顾平川这样说,我反而觉得我完全陷入了,再也出不来了。 爱情就像一个漩涡,当你站在边缘,你是选择勇然跃入,还是选择红着脸躲避?但是他的坚持,让我选择了前者。 “我去做个饭,在岳父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做个准女婿。”他开着玩笑,就下床了。 其实阿涛的谎撒得很低能,家里其实屯了很多粮食,蔬菜、猪肉、牛肉、鸡肉、大米等都有。不过这样想来,阿涛活了三十四年了,还是那般单纯,就连一个谎,他都学不会撒。 阿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喝醉的迹象,手里还提着一个购物袋,估计是做做样子去超市买了点东西,一回家就看见我和顾平川坐在桌边等他吃饭。他脸上没有笑容,先是脱了鞋,穿上了拖鞋,再去洗手,而后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白酒,放在了桌上,三个酒杯都满上了。 “爸。”我抓住了阿涛放在桌上的手,看了看对面的顾平川。 阿涛喝酒的动作停了一会,还是把举在半空的酒一饮而尽了,爽快,直接。 “你叔答应了。”阿涛不看我,显然还在生气,“你也挺没良心的,他这次带着人去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阿森,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要为难你叔叔。” 我举着酒杯,笑中带泪,“我保证。” 阿涛惊讶地问我:“这是你烧的?你可不会烧菜。” “叔叔,我烧的,以后,我养他。” 顾平川举起酒杯要与阿涛碰杯,阿涛动作僵住了,看了看他,却还是笑了笑,我看得出那笑容很苦,笑起来也非常吃力,不过既然他能给我台阶下,我还是打心里感激。 酒杯碰撞的那一霎那,他二人都对视笑了。 吃完饭后,也不知道阿涛去哪里了,客厅和他房间都见不到人。顾平川提出要走,我本来想留他,可是他觉得阿涛在家里不太方便,而且本就不应该太过于张扬,阿涛本就还没完全接受他,他还是坚持要走。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 他走后,阿涛却从我的房间里出来了,把我吓了一跳,我问他:“爸,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阿涛尴尬地笑,“没什么,我用了下你的电脑。” “哦……” 阿涛看了看客厅,显然是在找顾平川。无果后,阿涛问:“咦,他人呢?” 我答:“回去了。” 阿涛蹙眉问:“怎么能让他回去?这么晚了。” 我觉得阿涛这话着实太过于虚伪,但又不失自己的礼貌,我知道他心里是不希望他留下的,但他考虑我的感受,他才这么说。 “就让他回去吧。” 阿涛却坚持道:“他喝酒了,你让他酒驾?外边还在下雪呢!很多路还没疏通!” 原来阿涛是认真的,我当时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块?我的头好像被重物狠狠击下,疼痛、悔恨、担心,集于神经,让我逡悔不自主。 我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发现他的手机早就关机了。我一个劲地打,不停地打,就想打到他接通为止。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心里的紧张感没有微弱半分。其实他只喝了一杯酒,应该不会出事,但是外边的路况太差,我真的担心会出交通事故,而且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阿涛跑来安慰我:“没事的,那小子看起来机灵,没那么倒霉。” 他安慰我,我心里才好了些。到十一点的时候,我还在沙发上等他电话,谁知他竟给我发了个短信来:【郑小鸭,我手机刚刚没电了,刚回到家充上电,妈的,路上堵死了!顾闫睡着了,我就不跟你打电话了,怕吵醒他,你早点睡,明天老公登门拜访,去接你!】 我这才放了心,那一刻不知该有多喜悦。那一天晚上我也睡得极其香,一觉就睡到天亮。而且,是顾平川叫醒的我。 “猪,你真能睡。”他亲了亲我的额,笑道。 我真能睡?你是不知道我昨晚上有多担心,以至于很晚都睡不着。可是我没有跟他说,我这人本就不擅长于表达,有些过去的事情,能不提就不提。 我问:“我爸呢?” 他说:“出去给咱买早餐了。” 我起了床,先去洗漱了,完毕后,阿涛也回来了,把早餐放在桌上跟我说:“吃早饭吧,吃完回学校,过不了多久就期末考试了。” 阿涛还是那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顾平川其实心里也很清楚,阿涛接受他是需要时间的,不过他甘愿等待。 吃完饭后我收拾我自己的衣装,整理自己的床铺时,我竟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我自然是识得的,看来是他昨晚买来偷偷放我枕头底下的,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的脸就像火烧一样,红成了红苹果的颜色。我“唰”地一声将物事放在衣兜里,红着脸去了阿涛的房间,进门后把门反锁。 阿涛在抽烟,满屋子里都是烟。他还是那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雪,也快融化了,雪化时要比下雪时要冷得多,这也是常识,因此阿涛头也不回就跟我说:“多穿点,今天冷。” 我走近他,发现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样东西——他和林森的照片。那是他们唯一的回忆,以往他们都没怎么拍过照。这张照片一直放在阿涛的床头小桌上,那是还是青葱岁月,他们正值年轻,就好像树上的绿叶一般吸收着阳光雨露,青春焕发。林森的笑容有点朦胧,阿涛笑起来也甚是天真,肩并着肩,腼腆地笑着。那个年代的人,能留下的回忆也只能通过这些简简单单的照片,而林森留下的,却是如此稀少。 稀少,才能让人觉着宝贵。所以阿涛一直珍藏着,甚至他的抽屉里,还有很多复制的版本。我记得前年我跟他去照相馆的时候,他叫那女店员把照片复制几份,最好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女店员问阿涛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他和他弟弟。阿涛则大胆地说:“我爱人,走了。” 我很清楚当时那店员脸上的神色,面对我们这个群体的人,自然心里不会有好的印象,但是我们作为顾客,她当然至少还是保持了尴尬的微笑。 我从阿涛手里拿过照片,放在手里看,阿涛摸摸我的头,说:“长大了,也许我不该管那么多。” 我低头说:“不,你管得好。阿涛,我真希望你能骂我。” “什么逻辑,什么想法,别傻了。”他又摸我的头,手指间还有一股浓浓的烟味,“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对我那么好。” “我对你那么好,都是他……” “别他他他了,他死了,不可能说话的。” “就是他!我爱他,要保存好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阿涛坚持道,“爱森,不要觉得愧疚,等我老了,你别忘了我对你的好,就好。我没有后代,我以后只能靠你,就好像爷爷奶奶就只能靠我一样。” 我忍住不哭,我终于学会了眼泪要往心里流。我看着他,将相框放回了他手中。阿涛真的是世界上最傻的人,傻得那么痴迷,傻得那么无私,傻得那么忘我。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他能真正长大,重新找回自我,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因为人的一生不可能仅仅只能依赖一个人,也不仅仅只有一条路,人生道路上还有很多路要走,也有很多路要选择。 我将那一盒避孕套拿出来扔在了他床上,对他说:“你用吧,我用不着。” 阿涛看见那物事,更加不敢看我了,脸上却泛起了红潮,理智地转了话锋:“你真的喜欢他?” “我真的喜欢他,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也没有,我还是怕你受伤而已。阿森,这人我看出来了,城府很深,而且曾经混过黑道,都说黑道上的人不好惹,我真的很怕你……” “爸,无论怎么样,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最后会结成什么果,我都会一人吃下。况且,他都决定金盆洗手了,不是吗?” 阿涛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就昨晚你为他担心的表现来看,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我就怕他不是真心的。” “爸,大波叔是好人么?” 阿涛震惊地认为我居然能问出这样的话,“当然了!你叔叔对你还不好吗?” “大波能做好人,他为何不能?” 我这句反问反而把他给问死了,让他无话可说。他沉默了许久,我凝睇不转地盯着他的神色,希望他能给我满意的答复。 “告诉他,要是他欺负你,我叫大波宰了他。” 这的确是我满意的答案,言外之意,阿涛已经接受了他。 “阿涛,我还是处男。” 我说完就跑开了,要去开门,阿涛回头,笑得苦涩。 “哦?是吗?我还真有点喜欢那小子了。” —— 他把我送到学校门口,便叫我下车,我问他:“你不回学校?” 顾平川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的手背感到一阵温暖,心里也有微微的痒。 “学校是学霸住的地方,学渣在学校是待不下去的。”他说,“考试也无所谓,挂科也无所谓,我都不在乎,小鸭,我不是上学的命,我想赶紧毕业,就可以赚钱去了,干什么都行,只要能养你。到时候你好好上学,干一番大事业,以后咱们再生猴子。”x 电脑端:/ 生猴子?什么意思?看他不怀好意的神色,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我的脸才红了红。 我不会逼迫他去学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没文化没知识,虽然在这个社会会活得很艰难,但是大波叔叔的故事告诉我,没文化没知识,照样可以活得幸福。x 对了,大波的事情办成了吗?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既然他答应去了,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他不舍得放开我的手,但我还是抽出来了,开车门的那刹那,我回头跟他说:“送我?好吗?就到宿舍门口。” 他又做出那个“脱帽”的动作,虽然他根本就没戴帽子,就表示他答应了。 我真的很幸福,也不知道林森看不看得到。 我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哪怕与我有一些距离,我也会很安全很安全。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我皱眉回头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竟乖乖拿出烟盒子,递给我一根。不过我没有接受,他爱抽就抽,别在我死之前死就行。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真是个可笑的想法。 “好好学习。”他送我到宿舍门口,不舍地看着我,“我平时其实也很忙,你知道的,我无心学业,我也在上班,平时可能见不到你,我有空了,就来看你。你有空了,也来看我。”他走近我,四周也没什么人,他亲了亲我的脸,“郑小鸭,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你是我的。” 虽然是没有根据的法令,但我愿心甘情愿地遵守。 章节目录 第20章 第十七章 回到宿舍的时候,杜航还在睡觉。好像整个世界都沉闷了、安静了,付出的人、受伤害的人、受牵扯的人,在这场大战役结束后,都安静了、入睡了。 我看他睡得安稳,也不忍打扰,进门时其实我的动作很大,但却没有吵醒他。我拿着我的洗漱用品,去洗漱了,我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发现正在改变,一点点、一寸寸、每一平方毫米。虽然改变不大,但却发现神韵变了。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笑,心想着未来到底会不会成为他的样子?我有点害怕,但却又神往。 我准备出门,虽然郭沐瑶那边还没有准确的消息到底是否安全,但我觉得着急是没有用的。我捧着两本书,准备去图书馆。经过楼梯道的时候,我看见了龚明。他头发很乱,从餐厅买完饭回来,瘦弱的身躯裹着一件极厚的军大衣,还顶着连衣帽,刚开始我都没有认出他来。我看了看他的鞋,发现被外边的化雪弄脏了。 “龚明。”除了跟他说这两个字,我想我找不到其它字眼来跟他打招呼。 而他,就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般,冷漠地、毫无表情地与我擦肩而过。 我的脸色僵了僵,就好像被外边的冷空气冻住了一般,僵硬而吃力地站着。 这是什么意思?不理我?我不知道这人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这人的脑瓜子是怎么运行的,总之,我觉得他有毛病。 不理我?很好,很好,正遂我愿。 我一级一级往下走,忽然听见他说:“郑爱森,回头是岸。” 又是这一句,他能换一句吗? “郑爱森,我知道你去干什么了,我也知道你去见什么人去了。”他的声音冷漠如远山未化的寒雪,在我身上寻找着空子,逮着机会就往里面钻,但我并未感到心寒齿冷,“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你是什么人,你更应该清楚,你们始终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你们永远都走不到一起。” 我站在原地默默冷笑,这些“谆谆教诲”,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 “郑爱森,我怕你后悔,我也怕你有一天会哭得很难看,我劝你放手吧。”(_ 现在就算他不说话,我都能猜到他下一句说的是什么。我发誓,除了顾平川以前的恣意妄为对我强行逼迫,或者对我死死纠缠之外,龚明的话语或者纠缠,我可以将其列在“讨厌名单”之二。 可是我现在爱上了一个男孩,心思完全在他的身上。我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字字句句,说在爱情面前,人的智商会降为零,在爱情当中,人会丢掉头脑失去理智,这些遗失将会给精神带来很大的缺口,时间难以抚平,物质难以填满,精神难以抚恤。 我是那个人吗? 我觉得不是。龚明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没有雾里探花的勇气,也寻不到其中的刺激。他看到的只是表象。我选择了顾平川,是我选择了他,我认定了,就是如此。因为我比龚明了解他,龚明并未完全了解顾平川,因此我觉得龚明根本没有资格评判他,也没有资格叫我放手。 但是我不会跟他说明我心中所想的一切。因为我有权利为我的人生发言,也有权利在批判面前保持沉默。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 “龚明,祝你如愿以偿。” 我头也不回,一步一步下了楼。就连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听到了没有,也不知道他当时在不在我身后。不管怎样,这是我对他说的话,不管听没听到,都跟我没关系,因为我的人生,或者我的每个选择,不应该由一个无头无脑的人来评价。 对,祝你如愿以偿。我讽刺地想。 再次见到郭沐瑶,那天的雪已经完全融化了。就好像这场雪本就是一场灾难一般,融化之后,世界就好像淋了一场长久的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却很清新。那天的太阳也极其地耀眼,我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却有一股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割裂着我的肌肤。我立马一哆嗦,杜航在我身后叫道:“快关上,冷死我了!”x 电脑端:/ 我无奈一笑,关上了,但还是保留了阳光的温度。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我照镜子的时候,问杜航。 “啊?” 杜航惺忪着睡眼,目眼朦胧,困态蒙瞳,却有一丝闪耀的亮光投射过来——他很困惑我会问出这样的话,平时的我根本不爱说话,更不会问别人一个问题。 “罢了。”我拿起包就准备出门。 “我啊……哈哈哈……”他补充道,我听到后霍然回首,“我今天,睡觉!” 我一笑,“晚安。” 出门的时候我遇见了郭沐瑶,我知道这几天杜航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可能是因为关心郭沐瑶的缘故。虽然杜航人高马大,但是来自南方,性格难免会有些含蓄,就好像长在一株不能吸收足够土壤养分的玫瑰枝条上的花骨朵,开花,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实在是为郭沐瑶感到高兴,被人爱着,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我就不知道她对杜航的感觉怎么样。 我是在下楼的时候碰见的她,她当时刚从宿舍出来,却穿着一件熊猫睡衣,还顶着帽子,我没看见她的脸,我差点都没把她认出来,直到她喊了我一声,我才惊讶地回头。 “你好啊,爱森。” 笑容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我只能站在原地,就像雕塑一般地笑着。她也在微笑,我们对视十多秒,她忽然想起什么,对我说:“等等。”说完,她又跑回了宿舍。 不一会儿,她从宿舍搬出两本砖头般重的书,递给我。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你不是说想看《基督山伯爵》嘛,这不,我看完了,买来有半个多月了,看完感觉真爽啊,大快人心!我感觉我跟唐泰斯的性格很像,被人欺负了,一定要一个个寻着去报仇。”她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目光却跳跃着火,“爱森,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她有要报复的倾向,我也知道她不是说着玩的,但是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静观其变,在这种情况下是劝不住的。 我微笑道:“你平安无事就好。” 她还是那般热情,挽着我的手,站在栏杆边,吹着冷风,有阳光的庇护,也感觉不到太寒冷。她站着靠在我的肩膀上,不知不觉中她泪花滴落,洇开在我的肩膀上,深蓝色的羽绒服滴落一点更深的蓝。 我不会安慰人,我觉得她要哭,便哭吧,有时候哭完了,心里就好受了。我从来都不会成为安慰者,但我可以做倾听者、领会者。 “我哥被放出来了。”她突然说,声音却细腻如丝。 “是吗?”我笑道,“挺好的。” 她又说:“所以,以后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我也不知道她跟那个“哥”关系那么好的原因,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但是我坚信,凭借我对郭沐瑶的了解,那天在操场上那些女生的只言片语,都是假象而已。 我指间穿过她那顺滑入水的发,在我手指间冰凉丝滑而细腻,我将她拥入怀中,对她说:“沐瑶,黑社会的人不一定是坏人,是吧?” 郭沐瑶听了我这话也不哭了,似乎说进了她的心坎里,似乎是真的找到了了解她的知音,抓住我的肩膀,道:“当然不是了!我哥就这样啊,为人多仗义,不偷不抢,就是有点拉帮结派干点生意而已!” “是啊,不一定是坏人。”刚刚郭沐瑶的答复让我心里稍微好受些。 她见我神色奇怪,似乎游在云端,于是端详了我良久。她目光突然微弱下去,有些逡悔放在自己所言,于是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在想他。森哥,除非你特别了解他、相信他,不然我是不会支持你们的。” 连她也这么说。 “我也相信,他虽然处在黑道,但也许会跟我哥一样,做的是正经勾当。”郭沐瑶又说,“但是黑道上大部分人,都不正经。森哥,现在我的立场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我心里稍微好受了许多。 “嘿!” 正在安逸沉思之时,杜航的声音把我们吓了一跳。杜航穿个拖鞋就出来了,脚趾头冻得通红。我皱着眉头往后看,他正傻傻地双手插兜,见到郭沐瑶有些不好意思。 郭沐瑶白了一眼,懒得看他。 氛围有些尴尬,杜航看我也不是,看郭沐瑶也不是,只好盯着我怀里的书。 “我也喜欢看这个!” 我笑道:“沐瑶给的,我看完给你看。” 杜航伸长脖子,问郭沐瑶:“你的书?” 郭沐瑶双手叉腰,懒懒道:“大冬天咋会有蚊子,真他妈吵!” 杜航脸立马拉了下来,“帮了她那么多,也不回来打个招呼,至少也请吃个饭啊,还成天板着脸。” “好吧。”郭沐瑶眯了眯眼睛,掏了掏睡衣兜,拿出一个棒棒糖,“来,哥们赏你一个棒棒糖!” 杜航当然乐意接下,笑道:“果然是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郭沐瑶不解,她自然不知上次的棒棒糖是杜航送的。 “哦,没事,随便说说。” “神经病。”郭沐瑶嘟着嘴,继而又挽着我的臂,“森,咱们走,这里有外人,咱们换个地方说。” 我跟着她走了,回头时,发现杜航的表情扭曲。 我们去了四楼,还在同一地方,郭沐瑶牵起我的手,对我说:“森,我要走了。” 我怔了怔。这是离别?忽然想起了林森对我的教导,他叫我要学会接受离别。可若是郭沐瑶走得太远,离开得太久,我可能真的接受不了。 “你要去哪里?” 郭沐瑶突然开怀大笑,“哈哈哈,逗死了,看你脸色白的。放心啦,我只是搬出去住,在那个晦气的宿舍,成天都遭人冷眼,我真的累了。不过森哥,看你这么担心我,救我,还去求花肘子,今生怕是收获你与我的友谊,值当了。” “嗯。” “不过,那些伤害我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那些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我也会让他们永远闭嘴。” 我想郭沐瑶一定是受过不少苦,积怨太深,而且她又是那种记仇之人,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此时我没有反驳她,也没有劝她,我只是希望她不要把事情闹大,不要把事情做得过火,伤害了别人的同时,还搭上了自己,那真的很不值。 我总想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郭沐瑶不懂得。 但是我也能理解,当一个人被逼到绝路之时,在此后重生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复仇。人与人之间总是因为一些事情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我想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或许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些,这也是给自己留退路。 我真的爱上了《基督山伯爵》。这并不是因为我跟郭沐瑶一样是一个记仇的人,但不得不说,前面的剧情的确可恨。而且平时我有看一些有肥料的网络小说,看《基督山伯爵》的时候反而有些不习惯。这本书要是放在起点、晋江,早就被差评淹没了吧,因为女主出现得太晚了。 第一本我看到一半,那时正好是中午。我在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更确切地讲,那是半张便利贴。纸条被撕得很难看,但是上面的文字却能入眼。那字迹很工整,也很特别,有些秀气,但也有些大气,可以说居于两者之间。 “可是他并不属于我。” ——郭沐瑶的字迹。 他?他是谁?他不属于她?我不知道这里面夹着这半张纸条是何用意,也不知道这句话里面的深刻含义。但我觉得另一半是缺失了的。虽然我现在就可以拿着手机给郭沐瑶发微信问她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放弃了。 时间能让我看到一切,虽然我很心虚。 我真的希望那个人不是我。或许这句话就是写给我看的? 章节目录 第21章 第十八章 我真的很希望日子清平如水,虽然现在我怡然自得。图书馆的安静,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静静绽放,我睁眼望去,正是那从窗棂之间穿梭进来的金光洒满图书馆内的一桌一椅、一书一木、一尘一角,却也安静祥和。 我翻阅着书本,正在复习着期末考试。我不知为何,很久没有复习的我,语法知识忘了不少,好像语音也有点倒退呢。 日中则昃,阳光却也毫不偏移射在我的桌角,一个上午的学习让我头脑有些犯浑发昏。我揉了揉太阳穴,透过眼镜镜片看着玻璃窗上的假花藤蔓,微微笑了笑。 我打开微信,没人给我发消息,整个世界就好像遗忘了我一样。上一次给他发消息是三天以前,他说他刚下班,买了菜准备回家做晚饭,之后就没下文了,因为最后一则消息显示是我发的。我这人是自尊心极其强烈的人,若是他不给我发消息,我也死活不会给他发消息。 我的头又开始疼痛起来—— 罢了,不管了,既然都在忙碌,何必互相成为包袱?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这样静静地,让我产生了一种极为不安全感。我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索然阿涛给了我许多温暖,他的保护就好像温室一般,将我包围和呵护。然而殊不知安全感是一种自我认知,是一种深深的自我感受,在不同领域,在不同方面,安全感的定义皆不同。 在他的世界里存活着,我很难定位自己,这是我难以寻找的安全感,能给我带来安全感的,只有他,除非他永远把我从他的世界里除名、剔除。 我正准备起身,准备吃午饭去。忽然一个人敲了敲桌角,纤长的手指就好像柔荑一般,在太阳光下银银生辉,却也优雅不失风度。我已经摘掉了眼镜,因此我看不清那人死水,尤其他正背对着阳光。光亮的背后是他阴暗的脸,那人看来并不高,但气质上带来的感觉让我很快认出了他。 是龚晋。 他敲桌,实际上是给我警告。我乖乖坐了下来,他很快坐在我对面。我重新戴上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龚晋看起来很沧桑,眼神四处逡巡,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但是当他目光停驻在我身上的时候,却没有那些似在大海中找不到方向的茫然,却是坚定、决然、恨! 他穿着一件修长的黑色风衣,这正是顾平川的风格。我似乎有一种错觉,这风衣是否也是顾平川那日穿的那件?如此熟悉,但风度却如此不一样。我几近看了看,几乎无两——也许是顾平川要求他买的情侣装,或是龚晋自己观察顾平川之后买的,或者是龚晋这人自作多情甘愿套近乎而买。但无论怎样,他穿着这件衣服,分明是在向我显摆,或者向我下战书。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对我不利。 我没说话,也没打算打招呼,因为我觉得跟他压根就没什么好说的。 “我认识他的那一年,是十六岁,他十八。”龚晋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却也沉得住气,听得出来他最近犯了伤寒,但是不服输的他至少在语气上不能输了。他沉了沉眼睑,目光流转,又说:“郑爱森,你的经历跟我的太像了,你怕是要成为第二个我,但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来,你后到,你会输的。” 什么意思?我冷冷笑了一下。爱情没有什么输赢,更何况,我从来没打算跟他比。 “那天晚上,我生病了,我病得不省人事。我爸妈根本不管我,他们把我当废物,我尝试过自杀,但是我又怕死。郑爱森,你怕死吗?” 他说的话我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出于何意,是我脑子不够用跟不上他的话锋,还是他犯精神病了? 但是我是怕死的,可是有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是可以通过死亡换来的,若是那样,我就不会畏惧死亡。 我没回答他。他笑了,我看不出那笑容里代表的是什么文字文章,亦不知他为何发笑。那笑容似在鄙视,我听了之后很烦躁很讨厌。 “罢了……”龚晋摘下手表在手里玩弄着,玉一般的手指婉转缠绕抖抖索索,“所有人都去上晚自修了,只有我孤身一人在宿舍,我很寂寞,很无助,哥哥拿药来看我,我却把他拒之门外。我哥哥对我很好,我们就像双生人一样,长相一模一样,可是他总是保护着我,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他。郑爱森,你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偏见,一旦有了,对那人的厌恶就永生难以化解。讨厌没有理由,也没有可以形容的文字,讨厌就是讨厌,偏见的化身。”x 我不知道龚晋讨厌龚明的原因,但我觉得,同是一娘胎里出生的人,何必相残?可是龚明一直都待他很好,根本没有抱怨,这是我知道的。 龚晋这人,很古怪,也许是成长经历让他心生傲岸,瞧不起任何人。 “爱上一个人亦是如此,变不了了,就好像刻在骨节上的沟壑,难以填补。”手表“啪”一声被他扣在桌上,不起微尘,“那晚很静,天很冷,寒冷的月光洒在我的台灯上,我做了很多个梦。梦境很深,让我没注意到有人来开门。那晚是我第一次遇见了他,他拿了我室友的佛坠,却没发现床上惊得快出声的我。可不知为何,看到他的容貌之后,我却叫不出来了。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好看得让人魂不守舍,让人忘了自我,让人忘了时间,让人忘了当时是何许情况,忘了他是小偷。他好像会读心术一般,又好像能完全笃定我不会叫出来,把佛坠收好,笑着看了看我,对我说:‘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我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就迅速离去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静静想着,龚晋的经历竟与我的经历如此相像。似相同,似又不同,但无论怎样,我突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我不得不说,他佛坠真的是牵扯了太多伤伤痛痛,它本身吉物,在我看来竟如此肮脏而晦气。 “是他让我看到了新生的希望,我忘不了他,我替他背了锅,赔了室友很多钱。后来我向他表白了,他竟爽然接受了,你懂那种感觉吗?深深地爱上一个人,向他表白,他竟接受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多美妙吗?” 我不明白,我亦不知道,我没向别人表白过,也不知道表白成功是什么滋味。 “后来我得知他在跟一个女孩交往,她叫钱茗悦,家里很有钱。我伤心痛哭,离家出走,多次尝试自杀,可最后都失败了,医院把我救活,一次次自杀,一次次醒来,我陷入了抑郁,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后来医生说那是躁郁症。他提出了分手,说永生不要见面,说压根没有爱过我,我只是被他利用的而已。你知道我是何等心痛吗?后来,我父母找到了我生病的根源所在,他们找到了他,叫他来见我。我心情好了许多,他说等我考上大学,再考虑感情的事情。再后来我加倍努力学习,填写志愿的时候,我终于选择了这所学校。” 后来的事情,我想我不必要再听下去了。但是令我疑惑的是,为什么龚晋要坚持不放?他还有希望吗?在我看来,顾平川压根就没看上他,一切只是利用而已,为什么他还要跟我说我会输?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已输得彻彻底底了吗?我真不知道这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郑爱森,听我一句劝,离开他好吗?你跟他不是一路人,他也不属于你,属于我。” 真可笑,真可笑。他为何要属于你?你手中有什么筹码?在我看来,龚晋只不过是在绝望的尽头挣扎而已,叫别人放手,来换来自己那微妙的希望,何必呢? 我起身,拿上所有的物件,慢条斯理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决然离去。 我不想看见他。 既然他心里有“偏见”二字,他能以偏见的心态待见别人,那自己也活该饱受偏见。 我对他有偏见。就好像他说的一样,讨厌就是讨厌,没有理由,无法改变。我对他的偏见亦是如此,他所有的话语,所有的举动,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无理取闹。 让他饱受我的偏见,还有……他的。 刚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凉风如刀割,割在我的脸上。这里的天气很干燥,我嘴唇有些掉皮。想着龚晋所说的一切,我竟苦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世,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存在,有什么意义,亦不知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宽是窄是圆是扁。 顾平川?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龚晋所说的一切,让我心里的潮水更加翻腾恣意,心中不安伴随着我紊乱不稳的步伐,思绪也完全不在自己的双脚上。 他不爱我,不然他会联系我,牵挂我,给我发消息。 我心灰意冷回到宿舍,杜航正在看视频,笑声响彻了整个楼道。我放下书包,打开了电脑,杜航就凑到我跟前来,说:“森哥,咱俩吃饭去吧?” 对哦,我刚刚不是打算吃午饭的吗?怎么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笑了笑说:“罢了,没胃口,你自个去吧。” 杜航将手臂从后边圈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我请!” 我欲挣扎,但他似乎根本不给我挣脱的机会,我实在没力气跟他撕扯。 “我真的没胃口。”我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不过杜航心思根本不在如何缓解我的不耐烦之上,笑着说:“鸡公煲!吃不?” 我扭头懒懒看他一眼,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松开了我,沉下脸来,“就是想跟你吃个饭,你也不赏个脸。我想倾诉,我心里好苦,你一直都不在宿舍!” 我心里一直认为,猛兽才会独来独往,猎物才会结伴而行。我一直想做一个无坚不摧的猛兽,可是身边的人,却成了我的牵挂。 我答应了杜航。 杜航竟应了我的要求点了个中辣,广东人是不太嗜辣的,从他的决定可以看得出来我的重要性,或许他有事求我呢? 冬天是最好的冷冻冰箱,连可乐都不用加冰,便入口爽快,解辣解渴。我大口大口吃着肉,竟已经很饿了。 杜航点燃了一颗烟,我有点诧异,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抽烟的,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发觉。抽烟的人大多都是孤独的,孤独之后便麻木,渐渐上瘾,后来也连孤独也吞噬其中,再吐露干净,化作一缕青烟寥寥升空。 他表情很苦涩,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默默吃着鸡肉,埋着头,又时而抬头看他,看着他被辣得满嘴瞳孔,赪颜彻颈,眼眶也红润着。 “你想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低声道。 杜航掐灭了烟,才说:“我喜欢郭沐瑶,你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说?”(_ 我的动作僵住了,苦苦地望着天花板,说不出来的滋味,也不知是拒绝还是接受。思来想去,我哭笑不得道:“我说你说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他说得兴致勃勃,犹如愤怒的小鸟,伸长脖子凑近我说:“我害怕啊!我怕她打我!你知道她有多凶吗?比灭绝师太还凶残,骂起人来就好像推土机,无坚不摧!打起人来就好像□□,棺材里边的祖宗都会被她给吓醒!”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杜航,要是我帮你去说,恐怕你也会失望的,她还是会来打你,骂你。” 杜航灰心丧气,就好像落魄的小狗,叹了口气,说:“你说怎么办?” “你要有勇气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他举筷,夹了块鸡肉,细嚼慢咽着,看得出郭沐瑶对他的重要性。他吃鸡肉就好像吃萝卜,吃得有些犯恶心。后来他干脆将那块鸡肉扔了,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没那勇气。我跟她成天打打闹闹的,突然之间表白了,而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的怕走出这一步,她就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我实话,我不是什么爱情专家,我也不好为他图效绵薄建言献策。也许在十八岁的天空,天空中云朵织就的爱情,就是如此般吧。甜蜜与苦涩交织,忧心与激情共存。但是能否结作奇葩,这还真不好算计。x 电脑端:/ “杜航,凡事尽力而为,亲力去做,至少让她看到你的诚意。再或者,你再等等,看看她的意思,多约约她。她喜欢吃,你给她好吃的,逗她开心。” 杜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就知道你最懂她!” 可是我心里何其担忧,我怕杜航的努力终将若空气一般,郭沐瑶感受不到,但是时刻刻存在,最终可怜的,还是杜航自己。 感情不是最为作孽的物事吗?林林总总的事物中,唯独感情这道坎最为高立,难以跨越。不跨越,是软弱。跨越了,是伤痛。我便是如此。 我苦苦一笑,好像这正是我的招牌表情。我有经历感情吗?我们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我们就好像两个打火石,火花一瞬光亮,光彩照人的幸福洋溢笑靥,一瞬过后,除了短暂的余温,就什么也没有了。 火花过后,都难以让人想起火花曾经绽放过。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的遭遇跟龚晋一样,终将还是被他抛弃,无情地抛弃。无论我怎么努力,我的结局还是像龚晋的结局一样。 不过我跟龚晋还是不一样的。他会无理取闹,我则不会。感情强求不来,没有便没有了吧。何必纠缠?何必给自己找不悦?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我何必不选择前者? 我和杜航回到宿舍,我打算背着书包再去图书馆,可是被杜航缠住了:“别去了,你待在宿舍好不好?就咱俩人。你去了之后,这宿舍又得冷冷清清的。我保证不吵你,有你在身边就好。” 这话像是对小情人说的。我无语凝噎。 不过杜航的确是太孤单了,我就陪陪他吧。 一个下午,我根本复习不下去。也许忘掉一个人真的很难吧。我趴在桌上一个下午,杜航戴着耳机看视频,我都不知道他是否注意了我的存在。也许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慰藉,存在就好,没有其他言语描绘。 我有点想阿涛了,才分开几天,我就想念他对我的备至关照。我爱他的无微不至。就算没有了爱情,我还有亲戚,不是吗? 亲情是人生当中坚实的后盾。 亲情可以将支离破碎的生活化作一山镀金的雾。 我睡着了,不知几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以为是杜航,我懒懒睁开眼,说:“别吵我睡觉,看你的视频去。” 身边的人很久没说话,而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有些发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连忙起身,发下是他,沉醉在昏暗的灯光里,笑着。 “老公想你了。” 章节目录 第22章 第十九章 我这一刻,虽然脸上毫无波澜,但内心却升起一股热流迤逦至了全身。顾平川剪了个寸头,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就样貌上来看的话,我更喜欢现在的他。 我的表情僵持着,一直都未敢吐露一字。 杜航过来在我耳边说:“别怪我没提醒,是他叫我别把你叫醒的。” 顾平川脸上挂着笑意,对杜航说:“好了,这儿没你事了,出去吧。” 杜航自然是乐意的。他洋洋地笑着,出宿舍去了。 宿舍就剩下我和顾平川两人。我很高兴,甚至说是狂喜他来看我。但是想起龚晋的话,我脸色又阴沉下来,撇过脸去看向电脑桌面,手指不由自主地移动着鼠标。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但他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移动鼠标的手。他的掌心很温暖,轻轻把我的手拾起,放在跟前细看我的掌纹。 我抽了回来。 我感觉到了愤怒的火焰正在燃烧,听见了他深深的呼吸,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焰喷放。 “我想你了。”他再次轻轻地说,“跟我走。” 他拉起我的手,我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这么任由他拉着出了门。在门口我抽出我的手,插入了衣兜。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发,说:“我带你剪头发去,走!” 我懵了懵,不解地看着他,但脚步一直都未向前移动半步。 他表情静静平静下来,那笑容也不再相存,阳刚的脸上点露了些认真的水色。 “小鸭,我有事跟你说,跟我去走走,我想,我们该谈谈。”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微风吹动,寒凌飘动,那黛色的苍穹下,树枝轻轻颤抖着。我感觉寒冷,裹紧了衣。这天似乎还要下雨呢。来到这里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弄懂这里的天气,这里的老天爷似乎太过于喜怒无常了些。 冬雨,似乎更加寒冷,一想到此,我打了个寒颤。 “去湖边走走吧。”顾平川说。 “好。” 我和他行走在湖边,草木凋零,枯死的草嵌入了泥,当做来年回春的肥料。这里的泥早就经日光曝晒结实发硬,夜色下我未看见路,差点摔了一跤。一跤摔在了他的臂弯,一张脸埋进了他的腹部,嗅入了那股浓郁的香水味。 “你还是那么笨。”他一把把我扶起,笑道。 我没心情陪他笑,干脆不走了,站在快要结冰的湖边,看着那摇晃的树影被欧式灯光拉得老长,目色迷离。 我启口:“龚晋找过我了。” 顾平川点燃了根烟,“我知道。” 我伸出手,“给我一根。” 他突然调皮道:“不给。” 我转身说:“不给我就回去了。” 他突然搂过我的腰,力气颇大,差点把我扭伤。我一个弯身倒在他的怀中,若是他一把把我放开,我肯定后脑勺开花,脑浆都会炸裂飞开。 我没动,我只能看得清他的轮廓和那忽明忽暗的烟火,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注视着我很久,才道:“我发现只有你才治得了我。” 说完,他将我扶正,为我点燃了一根烟。 一个人时,一支烟开始的时候,孤独的开始。 两个人时,一支烟开始的时候,心事的开始。 这是我抽的第二根烟,抽得是如此娴熟,竟然爱上了这种特殊的感觉。 “他也找过我了。”烟雾缭绕着他那半眯的眼,渐渐也被风吹散了,吹在我的鼻尖,有些窒息的味道,继而他又扭头对我说:“我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我这人一向比较寡言,这种情况下,我一般都选择沉默,继续听他增言。 “但是小鸭,我先遇见的你,好几年了。” 我听到这里,伴随着微微水色的眼渐渐看向了他。我鼻尖突然有点酸感。也许是默契,他也看向了我,我继而很快将目光转向远方,嘴里吐出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视线。 “我顾平川这辈子遇见了一个男人,遇见了一个女人,没一个正常的,都是神经病。”他笑道,继而把我搂进怀里,在我耳边轻轻说:“你是唯一一个正常点的,我为何要放了你?而且,我最先遇见的你。” 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在夸奖我。 或许他的话让我心里更加好了些,但我心中仍然存在一个顾虑。 “顾闫被一富得出油的秃驴看上了,那秃子一直想上他,但是他一直不肯。上周顾闫跟那秃子在商场里面争吵,正好被秃子的老婆听见了。” “然后呢?”我担忧地问。 “几天前他老婆找上门来,找了几个黑帮的,为的就是让他吃吃教训。顾闫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跟那秃驴没什么的,在争吵中反而为自己扣了那顶帽子,让那秃驴的老婆当了回绿王八。争吵中顾闫从楼梯上摔下来,昏死过去了,后来那女人带着人跑了。” 天哪,我竟截然不知。 “顾闫现在怎么样?” 顾平川将烟头扔进了湖里,抱住了我,我也顺手将烟头扔了。 “醒来了,头部受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他说那是自己找的事儿,就别再去管人家要医药费了。” 我知道顾平川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的哥哥被人伤成这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找一帮子人前去报复。 “那你去了吗?” 他摸摸我的发,冰凉的手指在我头皮上穿过,让我的脸扣在了他的肩膀上。 “没有,他不让我去,我就不去,我怕他疯。” 最好如此。 “郑小鸭,这几天想老子想坏了吧?肯定在恨我不联系你吧?” “没有。” 他掐了掐我的屁股,“你明明有!” “没有!”我开始挣扎。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没心没肺。” 他这样说真让我诧异,换做是以前,肯定要我服输,让我承认为止。 “我带你去剪头发吧?顺带去吃个晚饭。” “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我去剪头发?” 他有点不高兴了。 “难道今天你没看见我的发型吗?” “我看见了呀。”我满脸无辜。 他凑近,“发现什么特别的了吗?” 我惶惑莫解,“有什么特别的?” 他开始捏我的脸,“叫你不仔细看你老公。” 我真的不知道他这旧葫芦里又装了什么新药要我去尝。 他无奈,只好拿出手机,解锁后打开相册,给我看一张照片。 那是他剪完头发后的照片,正是侧脸,浓密短黑的发间剪出了光秃的纹路。很容易认得出来,那是几个拉丁文字母:ZAS。(_ 我忽然想起来,这正是我的名字。 我脸突然烧红,说:“干嘛搞那么多特殊……” 他拉着我的手,打着哈哈说着:“今晚去剪个寸头,精神,你看你的鸟窝。到时候也刻上老子的名。” “不行,寸头不适合我,不好看。” 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真没想到一个人的力气真的可以大到这种地步。 “我说你好看就好看,别人说好不好看你别管,反正是给我看的,别人说你,我帮你戳瞎他们的狗眼!” 我:“……” 他开着车,我一直看着他侧面上的英文字母,竟然看出了神,心想着我要是剪寸头,会好看到哪儿去?x :/ 阿涛每次带我去剪头发都不会让我剪太短,因为稍微长点的头发会让人看起来温和。 我记得我的发型正是林森的发型……阿涛总是想把我打扮成林森的样子。 “我知道你老公长得帅,但也不能一直盯着看吧?老公我怪不好意思的。” 顾平川没脸没皮地说。 “不看就不看。” “这么调皮?回去修理你啊!” 我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周末我去看顾闫吧?” “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虽然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我总感觉有好多话要说。可是一旦说了,我又不知道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 我看着这座城市的霓虹在身边穿梭跳跃,车窗上也打上了透明的雨珠,透过雨珠看城景,那些秀丽华彩的灯光,也变得漫漶了。 “我想你了,真的。”我真不相信这话出自我口。 他忽然在我脸上啄了一下,我吓得跳了起来。 “你在开车啊!” 他欠揍道:“这不相安无事嘛,你男人我开车技术好,在路上好,说段子好,在床上……也好!” 我脸继续红了起来,夜色中他肯定看不到,我只好看着路途风景,懒得搭理身边这位。 —————— 剪完头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换了个发型,简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他说得没错,寸头的确精神不少。也也教会了我,不要故步自封,要用于改变。 我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看着左侧那三个英文字母——GPC——呆了一呆。 在路上我们言笑晏晏,他指着自己的侧面,说:“郑小鸭,你知道老子头上这三个字母啥意思不?” 我道:“不就是郑爱森吗?” “不不不……”他摇着手指,“叫‘郑ASS’。” ASS?不就是屁股吗? 我当然也不会服输:“那你知道我头上这三字母啥意思吗?”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将会降临。 “狗屁川!哈哈……” “你想死!” 他从后边抓住我的脖子,他手指太凉,凉得我叫出了声:“饶命,我求你……” 他另一只手从我前衣领伸了进去,摸着我的肚皮。我是个极其怕痒的人,这下不仅冰凉,而且痒意升腾,但是我又逃脱不了。 “顾平川顾平川顾平川我求求你放了我!” 他不顾路人的目光咬住了我的耳朵,说:“我现在也明白了你头上那字母反过来啥意思了——臭屁股。而且,那屁股必须是你的。” 我:“……” 这天晚上我跟他玩到十点才准备分离,不过我有点想回家。 “送我回家,好吗?”我双手搭上他的肩,静静地看着他。 他微笑的样子就好像能融化山川冰膜,“又给了我向岳父大人套近乎的机会?” 我懒得搭理他,坐在车里我给阿涛发了个短信。 心想着阿涛现在肯定睡了,因为他一直没有回复短信。但无论如何,我想阿涛,这是真真切切的。 到达小区,他把车停好,跟我说:“我送你上楼吧?我就不进去了。” “为什么?” “没什么。” 他突然不敢看我。 也许他心里还存在一丝顾虑,他怕阿涛排挤他,因为他曾经混过黑道。可他殊不知,阿涛的朋友也曾是混黑道的人,既然能与混黑道的人成为朋友,阿涛为何不能接受他?上次我与阿涛的私密对话中,我可以得知,阿涛早就接受他了,阿涛只是怕我受伤而已。 但我没有强求他,毕竟这么晚了,他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到达家门口,我敲了敲门,阿涛很快就开了门。 “爸,我回来了。” “伯父好。” 阿涛看来他刚刚睡醒,惺忪着睡眼看起来很不精神,但还是露出了笑容。 “都进来吧,天冷。” 谁知顾平川道:“不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伯父您先歇着吧。” 阿涛没有挽留,我看着顾平川下楼的背影,竟然有些不舍。 “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热。”阿涛把我领进门就把我往沙发上推。 “当然吃过了。” 阿涛坐在我身边,点燃了烟,笑道:“看来你们处得不错。” 我低下头笑道:“小打小闹。” 阿涛拍拍我的肩,“注意保护措施。” 我哭笑不得,“爸!” 阿涛挑眉,“怎么?” “我们没发生关系。” “从来没有?”他问这话明显是在确认,问出后他缩了回去抽口烟,蓦然道:“啊,这问题好傻。” “真的没有。” “好吧,我反而更喜欢那小子了。赶紧去洗个澡吧,我想听听那小子的故事。” 我有点怒了,道:“你竟然没发现我剪了头发,满脑子都是他!” “啊!”阿涛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对不起。” 洗完澡后我用电脑登录了QQ,见顾平川给我道了平安,我就放心了。 阿涛轻轻地推门而入,我听见了那细微的响声,立马关闭了聊天界面。他竟哭笑不得,拉了张椅子坐在我身边,说:“跟他聊天吧?” “嗯。” “你开心就好。” “你找个男朋友,我开心,有他,我也开心。” “不知道,习惯了。” “你还是忘不了他吧?” 阿涛倒吸一口气,“忘不了,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 我很想听下去,但阿涛好像没有再想说的意思。 “爸,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你怕找个男朋友之后被奶奶发现,也怕那个人会队我……” “别说了。”阿涛打断我的话。 “爸,要是林森,他也不想看到你现在孤独的样子。” “别老是提林森,你总是拿他来压我、逼我。” “你什么时候能为你自己想想?别老是为别人着想了好吗?!” “我自私不来!” “我只想要你幸福,我以后会越走越远,我怕你孤单寂寞。”我开始哽咽。 “我现在很幸福,你能幸福,我就幸福,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我答得飞快:“这不是你真正的幸福。” 阿涛目光灼灼盯着我,“那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顺应林森的愿望。” “对啊,我现在就在顺应他的愿望,他的愿望就是好好照顾你!” “不!他的愿望是叫你忘了他!” “不是!绝对不是!肯定不是!你总是说林森希望什么什么,我不想听,除非他亲口跟我说……” 我完全答不上话了。阿涛见状,立马溜出了我的卧室。x 电脑端:/ 林森,你为什么这么好命,死了都让人牵挂着,为你守护一辈子你的灵魂。可是,我看不到你的灵魂。我求你,让阿涛放手,你不能自私,你不能自利,不要害了他! 我记不清卧室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总是那晚我哭了很久。早上起来的时候,睑板厚得我差点睁不开眼。 日子还是照常,我打电话叫顾平川来接我之后,阿涛已经买早餐回来了。一整个早上我们都没有说上话,直到早餐吃完后,阿涛才跟我说:“遇不上合适的,你叫林森放心,我在努力。” 收拾餐桌的我,默默地笑了。 “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阿涛补充道。 我笑道:“本来就没发生什么。” “我妈都没让我急着找对象,你比我妈都过分。” 我差点栽倒。 顾平川的车在楼下响了两下,我拉开窗帘往下看去,发现他正懒懒地倚在车前,向我做出一个“敬礼”的动作。 我笑出了声。 阿涛在我身边说:“小小年纪就有了专职司机,你老爸都没这个福气,不过,这小子倒是让我省心不少。爱情很美妙,望你们能珍惜。” 我没说话,躲过了他,从房间里拿出阿涛为我准备的零食与衣物,说:“爸,我走了。” “短发适合你,很好看,精神,以后左边记得纹出我的名字。” “听你的——” 爱情就是这样,偶尔有点小风波,但是有时候回想起这些悠悠愁愁和爱情道路上碰到荆棘的踌躇,有时候还真的能成为过往中值得纪念的一轮五彩光束。 章节目录 第23章 第二十章 我与他在车内一吻过后,就不再说话,看得出来他昨晚照顾顾闫到很晚,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 “我爸爸并没有排斥你,你不要担心。” 闻言后他对我笑了笑,那笑容看着越发阴鸷,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那下次,我是不是该备一份厚礼,把你迎娶回家?” “说什么呢?”我脸一红,“我是说真的,我爸并不排斥你,他都有黑道的朋友,怎会在意你的过去?” 车内忽然安静了。我扭头看他,发现他正认认真真开车,眺瞩着前方。前方到了塞车路段,我们的车走走停停。 “小鸭子,你在乎吗?” 我在乎吗?我从来都未曾在乎过。连阿涛都不在乎,林森也不在乎,我何必在乎? 我摇头不语。 “其实你还是在乎的。”他的语气带着试探,又带着些许失望。 我思来想去,半晌忽而苦笑。 “是的,但不是那么强烈了。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龚晋?” 他蹙眉,眉间就好像沟壑深深的山谷,阳光从他眉梢洒下,渐渐从山谷之上移动,呈现五彩斑斓。但比那无色斑斓更为璀璨的是那目中在阳光下灼烧得更为旺盛而熊熊的烈火。 我知道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他竟毫无举动。他不像往常那样打我、骂我、劝我收回这样的想法,让我永远不要再询问,可是他今天却没有。(_ 他一直没说话,直到车开到了校门口,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下停下。三球悬铃木已经没了树叶,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摆不休。 “我当时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不会喊救命,我心生大胆,我给他臆想,他给我守口如瓶,仅此而已。”x 原来如此。他假装喜欢龚晋,只是想让他不把他偷盗行径说出去而已。 “可是你对我,和对他,完全不一样。那晚你要他给你信任,而那晚你给我的却是压迫。” “你跟他不一样。” “你蠢。” “老子蠢?” “你明明知道你越是压迫我,我怕越是不服输。” 他笑笑,笑得讽刺,笑得比寒风森凉冰冷,看得令人心寒齿冷。 “原来,你不服硬。” 我坚定地问:“你现在才知道?” “怎么?”他挑起我的下巴,“吃醋了?” 我甩开了他的手,看向窗外。 “你吃醋的样子真搞笑,真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他坏笑不停,我冷眼斜视他,他方认知我是认真的,于是笑容骤收,不再展现,后平平淡淡地道:“我不能欺负一个病人。” 我继续逼问:“那后来呢?你还跟他交往了呢。” “好戏演到底吧,他为我守口如瓶,我总得做些什么来报答他。” “真可笑。” “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到底相不相信他?我不知道。我脑海里现在完全是一团浆糊,亦或是风中的风铃胡乱飘零的嘈杂,让我的头越发疼痛了起来。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 “我值得让你相信,你记住这句话就好。” 说完,他又给了我一个吻。这个吻有点涩,有点腥,却忽然又如一团大火,迅速将我燃烧。燃烧使我无力,燃烧使我愚笨,燃烧使我丧失知觉。但燃烧殆尽后,我清醒起来了,就好像冷空气袭击,裹着我整个身体,彻骨地凉凉。 ——这样问下去也是徒劳,只会给我们之间徒生怒焰。我只知道我爱上了他,信不信任也好,过去还是现在也罢,都不重要了。 “嗯……” 他把我送下车,低头朝我笑。我仰头望他,笑着说:“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捏捏我的脸,笑得温软,“还是老婆知道关心我,家里的那位,还真能折腾。” 我捏起一拳头,打在他的腹心,笑道:“我要去看他,明天早上十点,来这里接我吧?” “来个人探望他也挺好的,在这我们没什么朋友。”他捏了捏我的肩膀,“我不会迟到的,十点我肯定在这里。” “我也在。”我转身离去。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阿涛给我发了消息:【到学校没有?注意安全。那小子开车爆,我不太放心。】 我回复:【皇阿玛,我到了。】 阿涛:【这几天注意劳逸结合,也做好打算。】 我:【什么打算?】 阿涛:【好好考虑下是否回东北看望爷爷奶奶,在那里度过寒假。】 其实东北怪冷的,前年寒假我就是在哈尔滨度过的,一整个寒假我都没怎么出门,因此我不是很想去,但是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回去的话好像不太像话。可是,顾平川舍得吗? 我回头,发现他还站在法国梧桐树下,正目送我回校。我回之微笑,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回去。 因此我这样给阿涛回复的:【好,我好好考虑一下。】 愁绪又来了,就好像紫藤萝花的藤蔓缠绕着,思绪不断。我猗叹一声,前去。在校门口我注意到了两个人,他们正在注视着我,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就好像湖面的冰块或玻璃窗上的霜雪一般静谧——龚明与龚晋在穿着上完全不同。龚明穿着迷彩单衣,蓝色的牛仔裤,龚晋还是那件黑色的风衣,风吹动他那黑白格的围巾,目光没有水波,就好像雕塑一般冰封了。x 电脑端:/ 我对这对双胞胎兄弟,没什么好感。 因此无论他们如何看我,我都不会介意。因为他们根本不懂我。当完全不懂一个人的时候,请不要妄自往别人身上贴那些不合适的标签,因为你没有资格。我从来不会妄下断言评价一个人,或者是批判一个人,英雄的背后也有黑暗,肮脏的背后也有华彩。赞赏英雄,对肮脏评头品足的同时,请自问心中是否真的了解对方。若不是真的了解,你就没有资格。 内在的灵魂只有自己看得清。 人们拥抱的总是完美的自己和不够高分的别人——这种人是可悲的。 对于龚明和龚晋,我只好低头,默默走过,希望不留痕迹。 —————— 午后的阳光晒得让我发晕。我坐在杜航买来的摇椅上,在窗台前,阳光下翻阅着爱看的《基督山伯爵》。我推了推眼镜,揉了揉被眼镜压得生疼的鼻梁,心想着要不要去尝试一下隐形眼镜?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唯有戴着眼镜才能看得清远处,但是出门的时候我一般是不戴眼镜的,就算我有三年戴眼镜的历史,但是我还是不习惯。 杜航还在床上呼呼大睡,郭沐瑶给我发条消息来说:【我要进来了哟,请穿好裤子。】 我懵了懵,立马穿好鞋准备去把门反锁,然而一切都迟了——这时候郭沐瑶已经推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我有点发怒,“这是男生宿舍!” 郭沐瑶假装无辜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杜航听到郭沐瑶的声音,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几秒种后,他忽然清醒,立马坐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郭沐瑶伸着脖子往我身后望,“哟,有人啊。” 我正经地跟她说:“要是俄语的那两位在的话,你可是要被打的。” 郭沐瑶如大爷过街似地从我身边绕过,“没事儿,想揍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两个。”她慵懒的目光扫了两眼发直的杜航一眼,不屑一笑后继而又跟我说:“我想找你去玩,帅哥,有时间吗?” “什么时候?”我的语气压根就没有好过。 “明天。” “恭喜你,你被拒绝了。”我重新坐回了摇椅上。 “大哥,咱俩好久没出去逛街了。” 我扣着书本,懒懒地看着她,“明天他来接我,去看他哥。” “他哥?他哥出啥事儿了?” 我重新翻开书本,漫不经心地道:“从楼梯上摔下来,正在家里养伤,我和他约好了明天早上十点在学校门口见面,载我去他家看看他哥。” “真是见色忘友!”郭沐瑶嘀咕着。 “要不我陪你逛街?”杜航突然呲牙笑道。 “你?”郭沐瑶满脸鄙视,“下午一点了还没起床,明早你起得来?” “我绝对起得来!”杜航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现在给我起来!”郭沐瑶反手一掀,杜航春光一现,露出毛茸茸大腿和光洁的上半身——他只穿了一条红白格子的阿罗裤。 “哇哦!你怎能这样?”杜航立马扯过被子遮羞。 “我就这样。”郭沐瑶两手叉腰。 我在椅子上摇摇头,微笑。 “那咱说好了,明早八点!”杜航说,“我肯定起得来。” “好啊。”郭沐瑶往门口走,走在门口停下,“记得带够钱。” 郭沐瑶离开后,室内安静了不少。她就是这样,有她在的地方断然安宁不得,待她离开后,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翻着书本,对杜航说:“我说了吧,你约她,她肯定会答应的。” 杜航按捺不住喜悦,一直在笑,笑着笑着继续裹上被子,在被子里说:“太寂寞了!” ———— 星期六的早上雾气蒸腾,九点四十分时我出了图书馆,看着那桂冠亭——六十年代建的,被凋零的树围绕着,亭上金光熠熠,薄凉的雾气在檐上浮游,游曳出暗紫色彩。 我心情好了许多,天气也渐渐暖和了些。我回宿舍减了件棉衣,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便出门了。 我的步子轻飘飘,心情也异常地好。来到校门口我就看见他的车停在法国梧桐树下。 我快步走近,然而走着走着,我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原本心生的希望,也被埋没。 车窗烂了,车内无人,车窗上还有已干的血迹。 我的心差点悬在了嗓子眼上,想叫却叫不出来。一种不祥的念头突然浮现于脑海,似嗜血恶魔般纠缠的绝望。我的心跳得极快,似乎要撑开我的皮肤,迸射出来。 我连忙掏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手机被我拿出衣兜的那一刻,我的手抖个不停。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那边始终无人接听,我四处逡巡,急切万分! 我连续拨了五次,都无人接听。 我没有办法,可是我也没有顾闫的电话,找来找去只找到杜航的,我连忙拨打了。 有一种紧张叫做手足无措,看不到希望,又好像伴随着绝望,凡是有点希望的东西,都要好好把握。 杜航接通了,说:“怎么了?” 那边很吵,我还听到了郭沐瑶的声音。郭沐瑶的声音非常尖锐,好像在谩骂杜航。然而我根本管不了这些,连忙跟杜航说:“你们现在在哪儿?我有急事,我需要你尽快赶来学校门口。” 杜航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说:“顾平川出事儿了,你赶紧来!” 杜航和郭沐瑶果然在十五分钟后赶到了校门口,然而郭沐瑶的嘴还是骂个不停:“世界上真的有你这样的死猪,说好的八点见面,你他妈八点半的时候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你就不能弄个闹铃?一觉能睡到九点?!你怎么不睡死过去啊你!” 杜航哭丧着脸,“我求求你别骂我了好不好,我昨天睡得太多,晚上反而睡不着了,等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了……” “睡不着你想啥呢?在床上发春啊?” 一直蹲在树下抱头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我实在受不了了,站起身来咆哮一句:“你俩能不能消停点?!” 郭沐瑶和杜航目目相觑,终于不说话了。杜航看了看车窗,擦了擦车窗上的血迹,说:“早就干了,起码有一个钟头了吧。” 我说:“我不知道,电话也打不通,难道要报警吗?” 杜航说:“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别报警,他哥呢?” 我无奈道:“我没他电话。” “那就先去他家。”杜航说,“看看他在不在他家。也许他受伤了,在医院躺着也说不定。” 郭沐瑶斥道:“你他妈真乐观,咦,这是什么?” 郭沐瑶从枯草丛里拾出以绿色物事。我连忙抢了过来,发现正是他的小玉佛。这玉佛陪伴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不能忘记。只不过这玉佛在我手中握着,是如此冰冷,刺得我的皮肤让我感到如此苍凉。 “这是他的,可能掉地上了,杜航,你去拦辆车,去他家看看。” “好。” 章节目录 第24章 第二十一章 路上我一直都无精打采的,郭沐瑶一直都在安慰着我,杜航坐在副驾驶,一句话也没说。 我不需要安慰,我只需要安静,因此我没理会郭沐瑶。郭沐瑶是了解我的,知道我是一个需要安静的人,见我如此,便不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他的小区。上次来也是在不久以前,可是我感觉隔了好久。这不是我家,可是我一直都想来。但是今日来,心情完全不一样。 杜航付了钱后,我就飞快往他家奔跑,我抢先一步到了他家后,就开始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顾闫慵懒的声音,“来了来了,别敲了,烦!” 顾闫一会儿打开了门。他果然伤得很重,我根本没认出他来。他头上打着石膏,绷带缠绕着整个头部,只露出那苍凉萧瑟的面庞。即使是这样,但也不失他的绝色。 “有什么事儿吗?”他懒懒看我一眼,就往里面走。 “顾平川失踪了,他车窗被砸烂了,上面还有血迹。” 我看见顾闫的身体颤了颤,在原地立住不动了。 这个举动告诉我,顾闫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他仰头,良久后忽然一笑。 “进来说话。” 杜航和郭沐瑶赶来了,我将他们领了进来,关上门。 “没用的东西。”顾闫点燃烟,“活该。”x 电脑端:/ 我真惊讶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知道他得罪谁了。”顾闫说,“我已经退出江湖好久了,外边的世界,我还真的不懂。在外边被人欺负,只能说明他很废物。” 我开始怒了,喝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找到他,该不该报警!” 顾闫神态自然,脸上不起一丝波澜。他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准备拨打他的电话。 顾闫等待的时间告诉我们,那边仍旧没人接听。 “一直没人接,报警吧。” 顾闫道:“不能报警。”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人命关天!” “没事儿的,他从来都没事。” “你竟然还心存这种侥幸?你真可笑!”我指着顾闫骂道,我在愤怒的时候,我都开始认不得自己。 室内安静了,我看着时间的针脚移动着,听着那没有结局的“tictactictac”……太安静了,安静得似乎尘土的摩擦声都能肉耳可听,安静得埋没在皮肉下的心跳都能清晰可闻。 我的心始终没有平静,于是再次拿出手机拨打顾平川的电话。 我知道结局是无人接听,我摇摇头,可那边竟有人接听了。 我连忙开了免提,那边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浑厚:“哪位?郑什么东西来着?” 我极力让语气平静,压低声音,抑制愤怒,“你到底是谁?你把顾平川怎么样了?” 对方似乎恍然大悟,“唔……我好想知道你是谁了。不就是花肘子身下娇喘的小受吗?怎么?舍不得你男人死?”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竟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语来!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不然我报警了!” “没事,就是想教训教训你男人。你报警呗,反正老子要去国外了,也抓不到我。后天啊,我们就会到越南边境,将他扔到大海里边儿去。” 那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此时不报警,还要等何时?面对如此猖狂猖獗之徒,我想只有法律才能让他们心颤吧。 我准备拨打110,然而郭沐瑶却说:“听顾闫的吧,不要报警,我有办法。” 我睁大眼睛问她:“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我知道。”郭沐瑶的面色突然阴黑下来,就若那黑云密布的天空。 “我也知道。”顾闫淡淡道,“但是我有伤在身,我可折腾不起,”他看了看我,目光坚定,“他是你男人,你肯定会让他脱身,我不想管了,太累。” 我连忙问郭沐瑶:“那人是谁?” “那人的声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目光倔狠阴毒,黑色瞳子若寒针拼就,“黑子。” 原来如此。黑子是顾平川的死对头,以前因为钱茗悦的事情,两大帮势不两立。人生的恩恩怨怨,黑子以为只因对钱茗悦的情愫而起,二人之争,只为了钱茗悦那蜜罐子。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顾平川根本没把钱茗悦放在眼里。得知顾平川是同性恋之后,黑子觉得深受侮辱,再加上多年来的摩擦,对顾平川进行深痛的“教育”,也是在理之中。 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望世界和平,自己远离危险,仅此而已。 顾闫已经回了内房,关门的那一刻,还不忘叮嘱我们:“出门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郭沐瑶却在嘀咕:“这是亲哥吗?” 我道:“堂哥。”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杜航扯着郭沐瑶的衣领,急切问道。 郭沐瑶拍开他的手,道:“你们俩回去吧,等我的消息,这次我要按照我的方法来解决。” “什么?”我讶异,“你能解决这件事情?你能有多大能耐?” “我有多大能耐?你不信我?”郭沐瑶的语气很认真,但也很生气。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怕你草率。” “这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就不会草率!”郭沐瑶悻悻,一屁股坐在了那破旧的沙发上。 “至少你得告诉我你用什么方法吧?” 郭沐瑶根本不看我,“不能。” “那我不让你去。” “请问你有什么办法?”郭沐瑶哂笑道。 对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就是个废物,面对生死攸关,只能由死神前来剥削。然而我心里却是掏心掏肺彻骨寒冷,思来想去绞尽脑汁,还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阿森,你还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我怕连你都不相信自己。” “我为什么不相信自己?” “除非你有十足十的把握。” “我相信自己又十足十的把握,也请你相信我有十足十的把握相信我自己。” 杜航却擦了擦汗,倒在了沙发上,哭丧着说:“哎哟!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 郭沐瑶:“……” 我抱着头,将额头贴着自己的膝盖,深深呼吸。 “我相信你,但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郭沐瑶豁然起身,面目自信,大步去了门口,回头说:“我何时让你失望过?回去吧,我自有办法。” ———— 等待其实是最为煎熬的,无论在等待着什么。我没有心情搭理其它生活上的琐事,也无心处理。我此时就好像坐在椅子上的傀儡,或者一体骷髅,无神韵、无精力,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的确很爱他。我跟他走过的日子不算长,但我希望我们能有未来,至少让我们都彼此健康地活着。 然而这一切在此时,就算做是一个梦,不敢奢望,只能渴望。 “你在干什么?” 杜航一直坐在电脑前玩手机,一声不吭,我凑近看,原来他在拾掇着三部手机,一部是比较新款的联想,另外两部是较为过时的诺基亚。那两部诺基亚被他拆得七零八落,零件到处都是。 “修……修手机……” “你那部智能机不是还能用么?” “坏了,没声音。” 原来他是在今天早上的事情苦恼。想必是闹铃没响,起得迟了,被郭沐瑶骂得狗血淋头。但我了解郭沐瑶,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荼毒众生,但是她并没有怨的意思。我刚想叮嘱杜航不要放在心上,可他率先开口了:“你别太担心哦,肯定没事儿的,看得出,这女人不简单。” 有的时候安慰反而会适得其反事与愿违。听他这句话,我心里仍旧不好受。但我心里还是很感激。 终于到了晚上。黛色苍穹中今晚难得挂上了皎皎明月。月光苍茫,却明亮有力,似乎将黑幕犁出了金黄色的大洞。外边没有风,很沉谧,月亮渐渐移动,忽而被云遮蔽了半边月色,天色也暗沉了几分。 我看着月,赏着月。月有阴晴圆缺,人不也有悲欢离合?这一路走来太过于煎熬,就连月色都不能在天上填满,我心里的空虚难过更深了几分。 奶奶对我的爱,十二岁离去了。林森对我的爱,十三岁没有了。我原本梦幻中幸福的家庭,也若云雾遮蔽的月色一般,不够完整。 虽然说人无完人,但却有人接近完美,可我的生活,却与之背道而驰。 郭沐瑶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杜航的手机被他拾掇好了,一人在电脑前傻笑。我挂断电话的时候,天上的明月再次出现——它终于冲破了云层。 我收拾衣物出门,杜航说:“我也去,你去哪?” “东门的专家公寓,12号楼502室。” “我熟悉,跟我走。” 来到专家公寓的时候,12号楼下停满了车。我和杜航到了502,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身高几乎有一米九的高大汉子,嘴里叼根烟,戴着墨镜,矫情猥琐,但能看得出貌尤狞恶。我从他臂弯看进去,里面烟雾缭绕,全是烟雾。开门人打量了我和杜航,笑着拿出两根烟,我拒绝了,杜航则笑着收下了。 我连忙往里面钻,发现这里面有十来个人。郭沐瑶从房间出来,她正穿着一件睡衣,笑着对我说:“这是我哥的人。”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真不知道她哥做这些行当,她心里是不是永远付诸支持。 “呃……有些乱。”郭沐瑶尴尬地笑着,挽着我的手臂,“没事儿,他们都挺好的,说说笑笑,平时也做点生意,全是正当生意,我哥也转正了。” 说实话我不看见她哥,因为在高中的时候她哥总是欺负我,即使后来与我和好,对我仗义关心,但我真不想与他来往,更不想看见他。我扫视这里面所有人,没发现那人的存在。 这是郭沐瑶租的房子,我不知道她是跟谁合租的,三室一厅,客厅里一片狼藉。不过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关心的是郭沐瑶的房间里有什么。 她打开房门,我惊了一跳! 木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头发长长垂下,她穿着单薄,被绳子绑着,还被棉布塞住了嘴,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艰难呼吸,衣冠不整,抖动不休。 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钱茗悦! 我当时就怒了,“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样做跟绑匪有什么区别?”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正可言。”郭沐瑶笑得森凉可怖,“法律是死的,人心是活的。人们总能通过人情世故的牵扯,忽略法律的干涉,放弃法律的治疗。阿森,上次我不就是这样么?”(_ 对,威胁,威胁也算作是人情世故的一种。可是那是饿狼虎豹的形式方式,想到这里,我对郭沐瑶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笑得讽刺。 “你跟他们没什么区别。” “阿森,我不是什么好人。”郭沐瑶说,“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上次经历了什么。那是噩梦,你懂什么叫噩梦吗?你经历过生离死别吗?你经历过被人绑架,受人威胁,自己无助时,是什么感受吗?你经历过绝望吗?” “你说我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我指着郭沐瑶,一步步靠近,目光毒辣,“你说我没有经历过噩梦?” 我靠近,郭沐瑶退。 “我经历过父母双亡,我经历过万人指责,我从小就经历过被泼冷水,头顶倒沙的生活,我从小就抬不起头来,生怕受到别人恶毒的目光,家暴,霸凌!我从一出生就不知道何为母爱何为父爱!” 我靠近,郭沐瑶再退。 “当我十三岁那年,我父亲回来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可是你知道你得到了你一辈子不敢想象的东西最为重要的东西而后却失去了这样东西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 我继续靠近,郭沐瑶已经退到了墙根。 “你在十三岁的时候,没有经历过当你颤抖的手指掀开你父亲裹尸布的时候,你心底的绝望,对生活的希望化为灰烬,你仿佛看到的就是地狱,黯淡无光,鬼魂乱舞的感觉!” 郭沐瑶已经无路可退,然而我还指着她,字字铿锵:“所以,不要跟我比什么悲伤的过去苦命的现在无望的未来,因为比起我的,你的什么也不是!” 章节目录 第25章 第二十二章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阿涛不是你的亲爸爸……” 郭沐瑶被我说的双眼通红,嚅嗫不清。我一笑,捂住双靥,发现早已湿了。 杜航递给我纸巾擦泪,静默地看着我,而后搭上了郭沐瑶的肩,再递给她一张纸巾。 郭沐瑶又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扭头道:“是,你是该说对不起,但是请你放了她。” 郭沐瑶仍旧决然,“不,我不放,我恨透了,从来都没恨过这样一个人。阿森,这叫报应,这叫以牙还牙。” “可是你开心吗?” 郭沐瑶摇头,“不开心。” 我抬头望着灯光,“那又有何用?” 郭沐瑶笑,“但痛快!” 郭沐瑶是铁了心要教训钱茗悦了,就算我撕破脸皮,尽力劝说,还是没有用的。 我打量着钱茗悦。这个人,我可怜不起来。可怜人自有可怜之处,可是我在她身上看不到可怜之处。当时她如何说我,当时她如何迫害郭沐瑶,我现在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人没有悟性,不知悔改,那是莫大的悲哀。一个人行恶不悔,无心无魄,那是对自我的抛弃。若是钱茗悦能正常点,我还真的会为她拼命,叫郭沐瑶放了她。 但是,为了顾平川,我不能。 可是我该怎么办?为了让郭沐瑶惩一时之快,就让她违背法律? “你打算怎么办?”我冷冷地对郭沐瑶说。 “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要黑子的电话。黑子长得那么恶心,行事也非常恶心,对这女人垂涎不止。把这女人送到狼窝子里面去,千人跨万人骑,岂不解恨?”郭沐瑶笑得毒恶,挑起钱茗悦的下巴,冷冷道:“你会开心的吧?□□。” 钱茗悦:“唔……唔……唔……” 要想恶人永远不缠身,那就是忽略他。 被恶人专注是危险的,恶人被忽略是悲哀的。 ——这是阿涛教我的。 其实不用他教,我也知道。在小时候我经常受欺负,起初我是反抗的,后来我没力气反抗了,心累,体乏,他们欺负惯了,腻了,就再也没来找我。 因为我始终是弱者,我没有武器反抗,若是反抗不能胜利,得到的是更猛烈的痛击。 在暴力面前,我始终没有胜算的可能。我唯独等待他人烦腻、厌恶,才是我的新生。 我不能让郭沐瑶这样下去。 被报复情绪充满头脑的郭沐瑶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把黑子电话给我,明天换人。” “我没有。” “对哦,你怎么会有……”郭沐瑶叹出白花花的雾气,继而看向钱茗悦,“好像你有唉,不然,你上次怎么联系到黑子把我弄到手的?” 她取出棉布,钱茗悦口一松,便开始骂:“郭沐瑶你个臭□□!等老娘出去,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啪!啪!” 郭沐瑶反手顺手连抽了钱茗悦两个大耳光! “你最好给老娘安静点儿,不然老娘抽死你!”言罢,她搜了搜仍在床上的外套,拿出了钱茗悦的手机,问:“说,密码多少?” 钱茗悦偏过头去,目光决然。 “来人!把她衣服脱了,拍照,发贴吧里去!这叫以牙还牙,不过分!” 三五个大汉推门而入,他们就好像是郭沐瑶的下手一般,对她勤勤恳恳恭恭敬敬忠诚至极说一不二,就要对钱茗悦下手。 钱茗悦叫出了猪叫声,立马求饶:“我说!我说!920715。” 九二年七月十五,他的生日。 原来如此。 我看不下去了,立马出了门。不一会儿郭沐瑶找到了黑子的号码,拨通了,递给我。 果然,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传来黑子猥琐恶心的口吻:“茗悦,怎么了?今天怎有心情给我打电话来了?想哥哥了?” “黑子,你真恶心!”我骂道,“劝你最好听我的,钱茗悦在我手里,若是你不想看到她的尸体被扔大街上被狗吃,明天上午十一点,安新区城北郊观音山脚下清水桥上换人质。若是不来,我把她从桥上扔下去,不许报警,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都不知道我从哪学来的威胁人的方式,若是来日回想起来,恐怕我都不信吧。 黑子那边慌张了,口吻也开始变化:“你……你叫什么名字?” “华为。” “华为?你别伤着她!” “那可说不定。” “对了。”黑子顿了顿,“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转身对郭沐瑶道:“把棉布撤了。” 郭沐瑶扯开棉布,钱茗悦立即咆哮:“郭沐瑶骚□□!老娘要把你挫骨扬灰,叫你碎尸万段!”(_ “啪!” 郭沐瑶反手又是一抽,立马把棉布重新塞上! “听见了吧?”我冷笑,“钱大小姐的声音你不会识不得吧?别告诉我你耳朵抽聋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求你别伤害她,明上午我一定到。”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了床上。 杜航的表情僵窒,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沐瑶却笑得神秘,拍拍我的肩,道:“看来以后不能逼你,你要是恶毒起来,比我还可怕。” 我不知这是褒奖,还是有意贬低,但我无心理睬,我平和语气,冷漠道:“把她放了。” 郭沐瑶睁大眼睛看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把她放了。” “我还没解恨!” 我目光熠熠盯着她,“你还没解恨?!请你把她放了,我要的是现在!现在!” “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无可奉告。” “那我凭什么放了她?” “我有我的打算。”我转身,“你今上午也是这么把我说服的。” 郭沐瑶指着钱茗悦,“放了她?能救顾平川?” “能。” “凭什么?”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哈哈哈……”郭沐瑶又笑,“我有那么傻?” “我现在告诉你凭什么。”我靠近,冷气逼人,“就凭你傻。” 郭沐瑶与我眼神交战,最后还是失败了,故而躲避我的眼神,愤愤,“我还是没解恨。” “退一步,海阔天空。郭沐瑶,不要变得让我不认识你,若是不放,咱们这辈子都别再想说话了。” 郭沐瑶抬眼看我,眼波流转秋水蒙瞳,泪波里光辉寒洇,淹没了我的影子,变得飘忽不定。 她哭了,泪水涌出眼眶,滑过脸颊,坠于下颌,无声掉入尘埃。 “好,我把她放了。”郭沐瑶的眼波由有神变得无神,语气由尖锐变得平缓,遂又吩咐杜航:“你帮我把她解开。” 杜航脚步不稳,差点摔倒,但还是把持住了,看看我,又看看郭沐瑶,但还是慢条斯理地解开绳子。郭沐瑶语气尖酸刻薄对钱茗悦说:“贱人,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别招惹老娘,以后你去你的窑子院,我走我的阳光道,互不相欠,要是还来惹我,我把你逼缝撕裂,裂到肚脐眼去!” ———— 那晚,我是跟杜航一起回宿舍的,没让郭沐瑶派人相送。自从踏出那扇门时,我就知道,我和她的友谊,终将变了质。 我也知道,我的人格,也变了质。 我望着月色,半夜里,月色更加明亮了。光秃秃的道路上,没有树影,没有花影,只有我和杜航被路灯微妙的灯光拉长的影子在缓慢移动。 林森,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是吧?即使阿涛会反对。就算阿涛反对,你们终将吵一架,阿涛还是会服从于你。x 因为他是那么爱你。 冲动是魔鬼,仇恨是心智的背叛,仇恨会让人丢了魂,忘了魄。 我和她的友谊就好像灵魂铸就的尻骨,童童,凉风侵蚀。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因为心软而妥协,让时间修复,让流年填补,但至少现在不能。 两人之间一旦存在一时的隔阂,双方心灵的映照会反射成纱,即使薄如蝉翼,但在两人笑面相对时,对方在自己眼中还是会变得朦胧吧。 日后一旦谈起,也会让人尴尬。 因为这是不可遗忘的东西。 我和杜航一路上都没说话,有他一路相伴,我很感激。 “你……不要怪她。”走到灯火阑珊处,他突然这么说。 我突然笑了,不知为何发笑,我亦如此问:“为何这么说?” 杜航说:“她是好人,今晚很性感,我更喜欢她了。” 我:“……” 杜航又问:“钱茗悦被这么放走,不会报警吧?” “她走之前我跟她说了啊,我有办法救他出来,叫她别插手,别搅黄了,只要钱茗悦对顾平川还有一丝感情,她就会听我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杜航点燃一支烟,递给我一支,我却接下了,“今天沐瑶绑架了她,我怕她报警。” “不会。”火光一亮,我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杜航疑惑地看着我,“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她也做过相同的勾当,她就不怕郭沐瑶与她撕破脸皮,互相去告?” 杜航觉得有理,不再说话了。 ———— 一整晚我都没睡好,直到凌晨三点才入睡。 早上起来时,头晕,脖子酸疼,这时候已经七点了。学校的广播已经响起,路道边上开始零星坐着早读的学生。我拉下窗帘,突然有点紧张。 下午我把顾平川送进医院的时候,阿涛突然打电话过来,跟我说:“我要回一趟东北。” 阿涛平时工作忙碌,本来打算寒假与我一同回东北,忽然变了卦,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好等我考完试之后再回去吗?” “爷爷住院了,我必须回去。”阿涛的语气很难过,“我真不孝。” “你别这么想。”今天我心情极其复杂,我根本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字眼,“很抱歉我不能陪着你。” “你好好考试。”阿涛说,“别太担心了,遗憾的是,你最近回家没人给你做饭。” 我笑道:“我会做,你放心去吧,好好照顾爷爷,跟他说我寒假一定回家看他。” 跟他聊完后,我在病房门前急切等待。 医生需要亲属签名,然而我不能代劳,我只好找来了顾闫。 医生问我:“先生,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笑答:“朋友,他哥一会儿过来。” 医生出去后,我的泪水已经滴在了白色罩布上,深色的泪,渐渐洇开了。 还记得几年前林森出事的那天,我给阿涛打电话,听到警察问阿涛:“先生,您到底与死者什么关系?” 阿涛说:“他……是我爱人,是我最爱的人。”x :/ 但好在,顾平川还在,活着,活生生的,只不过昏迷了。 由于条件所致,在这杂乱纷繁的社会风气中和被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统治的国度里,能不承认他是我爱人,就不承认。 这样会少一点尴尬和歧视。 而且,我也没那么大的勇气。 我更加佩服阿涛了。 但是在那生死关头,痛失爱人的时刻,谁还会在乎别人目光的审判? 我看着顾平川,他现在毫无生气,但呼吸平稳,只是被打昏了,而且一天没吃饭,身上伤口遍布,若调养几日,恢复自然不在话下。但医生说,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晚上十点,顾闫来了。他摘了头套,说自身已无大碍,叫我不必挂心。我将今日发生的一切说给他听,他听后竖着大拇指,说:“你很聪明。” 黑子坐牢了。顾平川以后应该会太平一些吧。 我叫郭沐瑶把钱茗悦放了,那是因为我知道黑子今天肯定会守约出现在清水桥。他在清水桥上等待的时候,警车已经到了。 其实很简单的战役,没有什么聪明不聪明。郭沐瑶与我的区别就是,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 我坚持留下来看他,可顾闫却说:“你回去吧。” 我问:“为什么?” “他不希望你留下来。”顾闫叹气,“我了解他,他也曾经跟我说过。” “跟你说了什么?” “弟弟,他真的爱你,请你坚信。”他拍拍我的手,“只不过这人从小自尊心就强,他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自己将要守护的人看到他这样,这样他会没脸见你的。” 我的天,谁还没个伤痛?谁还没有卑微落魄?这人竟然自尊到这种地步。 “他日后要变得强大,变得比你有钱,变得比你更不是东西,能解决任何事,才能照顾你,保护你。”顾闫认真道,“所以,请你给他留一些台阶,给他一张脸,我不会告诉他是你把他救出来的。” 我低下头,“我懂了。” “等他想你想到要死,想到不要自己的脸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回去吧,好好复习。” 顾平川能这么说,我自然高兴不过。不管他的理由有多么不合理,多么荒诞,但能得出他爱我的结论,这就够了,不是吗? 被爱着的感觉,真好,我希望永恒。 章节目录 第26章 第二十三章 其实这几天压力挺大的,复习起来一团糟。虽然还没进入考试周,但有几门课已经考完了。陆岩老师已经出国访问了,连续三周都是别的老师代课,就连我们考试他都没来。通过小道消息,他是去法国了,带着两个孩子去看代理孕母,也就是孩子的母亲,一起过圣诞节。 圣诞节对于西方人来说就相当于中国人的春节,这个节日很重要。 阿涛这几天一直都有跟我通电话,说爷爷的情况不容乐观。但他一直给我希望,为的就是不让我担心,以免影响我的期末考试。 有时候这座城市的天气真的令人捉摸不透。这几天突然天气回暖,白天的气温能达到十多度。我基本上是在图书馆度过的,临近期末考试,图书馆可谓是人山人海。不过幸好没再图书馆碰见不想见到的人。 一个多星期都过去了,我还是没有顾闫的消息。我也有给他发过消息,但他都没回微信,他的QQ头像也一直都是灰色的。这一切果然在顾闫的预料之内,他的自尊心果然很强。 杜航依然正常,但是我跟郭沐瑶已经进入了僵持状态,她虽有意来干扰我,但是我都拒之门外了。但她最近有通过杜航来了解我最近的情况,杜航也想方设法从我口中套出一些话来。我没有拆穿他,毕竟一切都在我的把握之中。 我跟郭沐瑶应该回不到以前了,以后我不清楚,至少现在不行,我很忙。 考基础法语的那天,宿舍又只剩下了我和杜航,俄语的同学都去考试了。杜航突然对我说:“真没想到同志之间也有真爱。” 我没回答他,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出如此感慨。 他见我不语,又道:“郭沐瑶真的很抱歉。” 我就知道是郭沐瑶的意思。不过我还是不想回答。 杜航见我仍旧不语,又问:“森哥,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两个爸爸以前的故事呗。” 我收起书本,装进了书包,准备出门,回头跟杜航说:“你跟郭沐瑶说,我现在很忙,有什么问题考完试再来问我。” 杜航:“……” 突然的回暖,预示着更为强烈的寒潮即将来临。听闻是后天。 明天,后天,大后天,下周,我都有考试。然而我已经复习不下去了。 生活平静,若不起波澜的湖面,平滑如镜。就在今天,顾闫突然给我来了电话,说他得差不多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顾平川。 我自然是乐意的。 爱情令人疯狂,痴迷,让人不顾一切奋不顾身,我愿意抛弃一切去看他,看他是否安好,我甚至怀念他的粗鲁话语,怀念他给我的每一个吻,怀念他抽烟的样子,我也想把手中的小玉佛还给他。 其实不远,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到达他家的小区门口,我就看见了顾闫的车停靠在路边。我兴高采烈打算跟上去打招呼,然而有三个穿着西装带着墨镜的人迅速靠近,离车还有十多米的距离,便朝着车扔石头。 “嘭!嘭!嘭!” 笨重的石头,划破宁静的空气,撕裂声入人耳帘,一次次砸在车窗上。 玻璃车窗,终于碎了。 车门突然开启,顾闫穿着皮衣,也如他们一般戴着墨镜。他们手里拿着石头,而他的手里,则是一把菜刀。 顾闫一跳下车就一顿乱砍。俗话说得好,不怕死的人最可怕。那几个人见他如此疯狂,见这人就乱砍,立马跑了个没影。 顾闫仍旧疯了似的,将菜刀朝那三人扔了过去,并骂道:“回去告诉你们家包猪婆,就算她死了,他儿子也不会给她烧香的,老子祝她死了都没人埋,埋了再被人挖出来!” 这样恶毒的话语恐怕也只有顾闫和郭沐瑶能骂得出来了。 他骂完,怒气冲冲回到车,清理后座的玻璃渣。我缓缓靠近,站在路边,正准备打招呼,他头也不回地说:“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哦。” 他的车内简直就是车祸现场。物品皆胡乱摆放着,袜子、衣服、毛巾、纸巾,玻璃渣到处都是,我还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清理完毕后,顾闫摘掉墨镜,对我说:“离我家也不远了,你先去吧,去看看他,他就跟死了没啥区别,不过也好得差不多了,成天躺在床上,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我健步若飞隼跑去了他家。 他家的门根本就没锁,我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他家还是那么乱,堂屋地上的垃圾也没清理。我径直去了他的屋,一打开门,我就闻到了很浓烈的药水味道,让我有点作呕,我还是忍住了。 可他也没躺在床上,他正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的一片荒芜的小菜园。好像并不如顾闫口中所说的那样呢,我以为室内光线阴暗,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正相反,虽然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他萧瑟的背影,但至少他正沐浴在阳光下。 他没有回头看我,好像正看着那片毫无美感的菜园,出神。 我缓缓靠近,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其实我是个弱者,我爱哭,动不动就哭,想到林森就哭,阿涛对我好也哭,很久没见到面前这个人也哭,他爱我,我哭,他恨我,我哭,他逼我,我哭,他让我感动,给我呵护,我也哭。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步伐,轻盈若鸿毛,存在若清风,他那穆若清风、朗若丽树的背影,终于回了头。 见到我,他眼神空洞了。见到他,我终现一笑。 我上前投入了他的怀抱,他也折我入怀。因为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哪怕什么也不说,知道对方很好,知道互相陪伴,就已经足够。 他身上有很浓郁的香水味。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厚重的呼吸吹着我的发,他有些粗糙的手指在我头上轻轻抚动,我则细细地聆听他心脏跳动有力的旋律。 他瘦了很多,这也在情理之中。 “你能来,真好。”顾平川的声音很沙哑,被嵌在喉咙的痰阻断,但又被猛烈冲破。 破了音,他咳了一咳,也许这样才会好受点。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趴在他胸膛上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跟人打架了,我受伤,怎么回?” 他果然不知道是我救了他。不过我真的无所谓,如此便好。 “以后不许跟别人打架,打架不好。” “我知道啊。”他竟然轻轻一笑,我头发被吹动的幅度更加强烈,瞬间又恢复常态,“但有的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以后别跟别人打架了,好吗?” 他竟然没有回答我,好像这本就为难他了似的。 “答应我,好吗?” 他突然松开我,看着我。我看进他的眼里,希望能猜透他的心,但是他眼中除了正在仰望他的我,什么也没有。 眼角渐渐温和,有些苍凉的皱褶,这是在笑的双眼。 “我尽量。” 我从怀里取出小玉佛,对他说:“被我捡到了。” 他答得语气毫无起伏:“送给你了。” 我将玉佛扔在了他的床上,“我不要。”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给你东西你都不要?” “那是你最贵重的东西,我自然不能要。我怕……” “怕什么?” 我眼珠子一转,露现奸诈颜色,“我怕你再来找我要,把我们整个宿舍都翻了个遍。”x :/ 他听了这话显然有些不高兴,但能听出我在开玩笑,而后低声吟吟问我:“怎么?还在为那晚的事情生气啊?” “这是你说的。” “自从跟顾闫住在一起后,我就没偷过东西,也没抢过东西,除了玉佛。我以后也保证不会偷,不会抢,因为那样的话,你不放心。” 我知道他本不是强盗,他也算不上什么坏人。现在玉佛风波已经结束,也没暴露他的暴力倾向,跟常人没什么区别。 “我要睡了。”顾平川说,“跟我一起睡吧?起来吃晚饭。”(_ 我拉上窗帘,屋内很暗,我扶着他上了床,为他盖上被子。我睡在他旁边,面对面,我不舍移目,一直看着他。我轻轻抬手,覆上他的颊,轻轻抚摸。 他突然上前,把我压在身下,一口吻了下来。 好熟悉的吻,吻得好认真,软绵唇瓣交接,温热呼吸交缠。 我抱着他厚重宽大的肩,享受其中。 后来,他松开了我,把我埋在他胸膛,轻轻地说:“睡吧。” 我很快就睡着了,伴随着他的呼吸,胸膛的起伏。在我醒来时,他已经不在身边,余温也未藏存。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傍晚六点多了。 我下床准备穿鞋出去找他,在我穿袜子的时候,发现了我脚上的枫叶脚链。 他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脚链上面还有我的体温。脚链崭新,没有任何污点。光芒照射在那清晰可见的纹路上,渐渐移动,就像时间的年轮。 我定要好好珍藏。 我忽然闻到了菜香,芗泽凝人,催人食欲。我饿得不行,飞快出了门,去了厨房,发现是顾闫。 我敲了敲门,蒸汽中的他面容若隐若现,他探出一头,道:“哟,起来啦?比那死猪还能睡。先去歇着吧,他在洗澡,一会儿就开饭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一看你就笨手笨脚的。” 我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他的出现。桌上已经摆了三样菜:清蒸鱼、米粉肉、龙虾和一碟青菜。后来顾闫端着第五道菜出了来,笑道:“这最后一道,炒皮蛋!” “皮蛋还能这么做啊?”我怕好奇地问。 顾闫说:“一个皮蛋切成四份,加蒜叶,蒜茸,老葁,剁椒,这就成了。” 颜色鲜艳靓丽,芗泽辛辣刺鼻,这是我的口味。 “弟弟,谢谢你能来,不然他肯定还在床上,一天啊,一天没吃东西了,平时也就喝点粥,前些日子,喝了就吐。” “是吗?”我低头微笑。 顾平川洗完澡后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吃饭时食欲也不笑,还不住往我碗里夹菜。 “我都说了,那三个字母最多维持十天。”他一直盯着我的侧面。 我笑道:“是吗?我都没咋照镜子。” 顾闫一直顾着大口大口地吃,看来是真的饿了。说实话,顾闫的吃相真的很难看,嘴边到处都是油。 “你们赶紧吃啊,龙虾都赶紧吃了,这玩意儿这个季节贵着呢,卖龙虾的那货也真的是坑。” 顾平川刚吃了一碗,便不再吃了,拿出一瓶红酒,给我们都倒上,而后自斟自饮。 顾闫叮嘱:“你少喝点儿,有伤在身。” 顾平川一笑,问:“你的车窗怎么烂了?” “有几个找死的跟着我呗!”顾闫一想起这个就来气,“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是那么好惹的?”x 电脑端:/ “是啊,你不好惹。”顾平川冷讽道,“方圆十里谁不知道你顾女王啊?” 顾闫绝艳的面庞朝我笑了笑,说:“今儿知道我厉害了不?真后悔没砍死那仨傻逼!” “三个?”顾平川皱眉抿了一口那瑰色的酒,“谁派来的?” “还能有谁?我收了那女人的钱,没给她办事儿,来报复我呗。我诅咒她死了都没人埋,埋了再被人挖出来,哈哈哈……” 顾闫觉着好笑,然而顾平川一直蹙眉,根本没有要笑的意思。 “也不一定是她,说不定是秃子那胖老婆派来的人。” 顾闫伸长脖子,怒道:“上次还没把我教训够?还敢来惹老子?” “谁知道你有没有跟那秃驴纠缠。” 顾平川这话谁听了都不乐意,我知道他们之间的战火又要开始,我连忙拍了拍顾平川的手,叫他到此为止。 一切皆在我的预料之中,顾闫果然怒了,“老子跟那秃驴纠缠?你不觉得恶心?你看看那秃子的恶心样子,肥头大耳朵,眼神色眯眯的,成天盯着你屁股看!有钱怎么了?有钱就可以想上谁就上谁啊?你真恶心!居然有这种思想!肮脏!” 顾平川容颜不改,字字如针:“你不爱钱吗?” “可是不能得那种肮脏的钱!” “你没要包猪婆的钱?五万块,你以为我不知道?”顾平川这次是真的怒了。 然而顾闫的怒火似乎比他的更为旺盛,“你以为老子想要那钱?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你出去惹的那些人,现在找上门来把你走了一顿,还是那钱把你从鬼门关里扯了回来!你要是没这一遭,老子才不要呢!” “老子宁可死,也不要那臭钱!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要姓包的那臭钱,你这人就是要跪舔那些有钱人,势利眼!” “老子把你救回来你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成天板着脸,跟死人一样,现在好了,还来数落老子!好心当做驴肝肺,若是没有那钱,老子要饭也要不到那五万块!” “我要你救我了吗?我要你救了吗?” “那你去死啊!” 说完,顾闫便拿着酒瓶狠狠扔了出去,“嘭”的一声,酒瓶砸在大门上,声音巨响,我都惊了一跳,碎裂的声音若割裂肝肠般让人难受。 “操!”顾闫一拍桌,起身,开了门,出去了,而后狠狠关上了门。 我完全不知道谁是秃子,亦不知道那包猪婆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只能保持沉默。 “来,吃菜。”顾平川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语气平稳地说,“我们经常这样,你别担心,明天他又得嘻嘻哈哈的,神经病。” 章节目录 第27章 第二十四章(第一卷完) 由于我明天考试的缘故,我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吃完晚饭后,他就送我回学校了。 他的车窗还没修好,一到晚上天气就开始冷了起来,凉风飕飕窜进。 “干脆把我和他的车的车窗都砸了,让别人无窗可砸。”顾平川打着哈哈开着玩笑。 我抱怨道:“你还好意思笑,惹了那么多祸。” “以后应该没祸了。元旦你怎么过的?” “我都没怎么过元旦。”我嘀咕着,“在图书馆度过的,看书。” “好好学习,以后你养着老公,带老公去法国玩。” “我不想去法国。” “为什么?” “不安全。” “哦……恐怖袭击?” “有吧。” “亲爱的。”我扭头笑看我,“我就是恐怖分子啊,你看过那么多次恐怖袭击,你咋还那么害怕?” “好好开你的车,我的命还在你手里呢。” 他把我送到学校门口,问我:“什么时候考完?” 我说:“一个星期后。” “考完后来看我,我随时在家,我已经把工作辞了,等我痊愈后,再找个工作。来年有时间了,我带你去旅游,我想去深圳。” “好,我陪你。” 我真的舍不得与他分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回头走向校门的那短短几秒,我又开始想念他了。我忍不住回头看他,他还是笑得如芰荷安静绽放、菡萏宁和盛开,灯光下茹藘渲染的色彩光环笼罩着,轮廓清晰,笑意春色盎然。 这几天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学业上的忙碌,爷爷的病情越来越不乐观。说实话,我与这位“爷爷”关系不是特别亲近,毕竟我不是他亲孙子,但他始终很和蔼。他的健康我虽然很担心,但不至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这种想法虽然有点没心没肺,但我怕的是苦了阿涛。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考完了。我望着2013年的天空,长舒一气,感觉全身都轻松了许多。出了考场我便回到宿舍,俄语的同学早就考完回家了,法语的考试被安排到最后,基本上楼道已经没什么人了。 杜航在收拾行李,见我回来,笑着说:“我要回家了,今下午。” “这么快?” “这里太冷啦……我想回家过冬。我想死广州了,要是你寒假来广州,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去点都德。” “点都德?什么地方?” “广州人吃早茶的地方,在粤语里面是‘怎样都行’。” “好。” 这个学期过得真快,但又好像经历了许多。爱情、友情,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吵吵闹闹,都记录在我残存的记忆里。 我没见到郭沐瑶,她察觉到了我的冷漠,考完试就回家了,她最近经常在QQ和微信上给我发消息,我也只是草草回几句。我是真的没时间回复,我也……不太想回复。 他有时也给我发几条消息嘘寒问暖,有时候我跟他聊天聊到大半夜,直到凌晨才睡,跟他谈论考试的过程,谈论我们陆老师,谈论阿涛,谈论林森,他也说起当年在深圳的过去,说起顾闫生活中的坎坷,说起这座房子从何而来,有时候说说理想,有时候说说噩梦。我与他之间,几乎没有秘密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x 电脑端:/ 我也准备回家了。我有点不太习惯,因为每次回家之前我都要跟阿涛说一声,而且他会以“顺道”为理由前来接我。其实仅仅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坐地铁就能到。而这次回家我没跟他说,也没告诉他考得好不好,更没有他来接我。 其实我知道他的心理压力非常大,爷爷的病情不大好。 回到小区,楼管大爷就把我拦住说:“小森呀,你爸有东西放我这里好几天了也没来拿,你拿回去吧?” 我问:“什么东西?” “信?我不识得这玩意儿。”大爷起身就往身后的抽屉里翻,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明信片递给我。 我手里的行李很多,他帮我放进手提袋里,我道了谢便上去了。 打开家门,我发现灰尘遍布。已经十多天这里没人住了,看来要好好打扫打扫才行。其实家里的东西一切都很整洁,阿涛收拾得有条有理整整齐齐,只不过饭桌上、沙发上布满了灰尘而已。 我取来湿毛巾,将所有的家具都擦拭了个遍。 做完家务后,我看了看时间,这时候下午四点多,我拉开房间的窗帘,发现太阳也快下山了。我珍惜着这金色的余光,任它照射在我的书桌上,拿出那本《基督山伯爵》,一页页地翻着。 我早就看完了第一本,女主也终于出现了,故事已经到达了高潮。我沉醉在书海里,忘了时间,当我看得眼睛劳累时,翻了翻后边,发现还有一百多页没看完。 我翻动着书本时,有一张纸条从中掉了出来。 原来如此,好熟悉的半张便利贴,齿轮般的边,被撕得很难看。我迅速拿出第一本,找到了那张便利贴,拼贴起来。 完美吻合。 这都是郭沐瑶写的,现在上下文都有了。 “我爱GM,可是他并不属于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GM:龚明。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龚明,我是不是该庆幸那个人不是我?但我该不该为不是杜航而感到失望?我该不该为她爱上了一个同性恋而感到悲哀,去可怜她? 我们的关系真搞笑:杜航喜欢郭沐瑶,郭沐瑶喜欢龚明,龚明对我“掏心掏肺”,而我则与顾平川……这关系链真幽默,我真希望郭沐瑶回头看看身后努力的杜航,我继续向前与他航行远方,只剩下龚明独自风中萧瑟。 我们五个人之间,肯定会有一个人牺牲的。 这种想法有点恶毒。我自己都因为自身的幼稚笑了出来。 我打算明天去看他,我真的很想他。 晚饭我是在外边吃的,有点怀念大波婶做的饺子,晚上再教了大波家俩小孩家庭作业,很晚才回来。晚上回来的时候,龚明竟给我发了短信:【明天是我生日,你要来吗?我希望你来,若是不来,就不回复了,我不怪你。】 我不知道我在他心里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他对我忽冷忽热,我真的无法拿捏他如何思考的。 我不准备去:第一,我不太合群,他家的条件不错,肯定有很多人前来祝贺。第二,他的生日,肯定也是龚晋的生日,他们放在一起庆祝,我和龚晋见了面会觉得尴尬。第三,龚明并不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不去也罢。第四,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顾平川。 我洗了个热水澡,最近脸上有些水痘冒出来,左边一个,右边两个,就连脖子上也有一脸个肉眼可见的红点。我照着镜子,在雾气萦绕中,我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我将带回来的衣服都放入了柜子里,终于,我看见了那张明信片。 我差点都把这张明信片忘了…… 我拿出明信片时,惊呆了。 上面是陆岩老师,和他两个混血双胞胎女儿,还有一个金发女人——这应该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四个人在一起过圣诞节,围绕着火鸡和树干蛋糕。 说起来法国火鸡还真的有趣,切开火鸡的肚子你会发现里面有一只珍珠鸡,珍珠鸡里面有一只小鸡,小鸡里面有一只鸽子,鸽子肚子里面还有几个蛋。而树干蛋糕其实就是把蛋糕做成树干的样子,很受法国人青睐垂涎。 这一家子,真幸福,可是陆岩怎会给阿涛寄明信片? 我看了背面,明信片是从斯特拉斯堡寄来的,上面的中文清俊秀丽不失风度,力道正足勾勒有力,一看就知道是陆岩的字迹: “阿涛哥,我来法国已经两个星期了,孩子第二次见到她们的妈妈很开心,我希望你回东北之前能收到这张明信片,祝好。执笔:岩。”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原来上次陆岩老师在课堂上公开说出自己的故事,都有阿涛的手笔在里面。原来阿涛什么都知道。原来陆岩老师跟阿涛的关系如此亲近,愿意不顾侮辱,不顾批评,不顾鄙视,不顾歧视,公开地在课堂上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为的就是让“阿涛哥”最爱的孩子,尽可能地让别人接受。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个世界需要包容。 可是阿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总在我背后默默关注我,默默打听我是否过得好,默默关心,默默为我做一切…… 我好怕,我好怕未来我会变,我会变得反目,我会变得自己都认不清自己,我会变得与他越离越远,我会变得忙碌到将他忽视,而他还在为我着想。 我会多么自责,我会多么逡悔! 我的泪水滴在那个“岩”字上,我立即拭净,将明信片放在了阿涛的书桌上。x :/ 我发誓,若是很久的将来,我不孝,我就不是个东西! 话说,陆岩能与阿涛寄明信片,那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我真的希望他们能交往,这样阿涛身边至少能有个伴。 终于等到了第二天,前一天晚上真安静,我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也许是学业太劳累的缘故,在学校没怎么好好睡,在宿舍经常有室友的噪音,睡不大好,因此能在家里睡得出奇地香。 我打开朋友圈,竟然看见了郭沐瑶发朋友圈。她拍了一张照,好像是自己亲手织的围巾,手工还算可以,黑色的,一看起来就很暖和。 “贱婢生日,老娘手都织疼了,一年之内不能执笔,老师,你别骂我。 再次祝龚某,生日快乐,祝你永远九十岁,而我的围巾能把你变成真正的十九岁。”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我昨天拼就的关系链…… 千真万确! 龚明,生日快乐。也祝龚晋生日快乐。 其实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头发就长起来了。我现在是感受到了,若是剪个寸头,两边变长之后,会显得脸胖一大圈,人会比之前丑一百倍,看起来也跟焉了的花似的无精打采。 侧面的那三个英文字母,早就不见了,早早长出了毛发,纹理已经与附近的颜色混合,早已消失。我今天还想跟他一起去理发店,左边刻上他的名词,右边……如阿涛所说,刻上阿涛的名字。 ZZT、GPC…… 我戴上红色围巾,出了门。这天天气很冷,寒潮已经来了,听闻过几天还是会下雪。 我好久没有堆过雪人了呢? 心里的兴致按捺不住我喜悦的面庞,下了车我就往他家飞奔而去,可以说是脚步飞快。 我来之前并没有告诉他,因为我想跟上次一样,给他一个惊喜。 我要告诉他,我的寒假来了,我们可以天天约会。 我要告诉他,我可能要回东北过年,在那边待半个月再回来。 我要告诉他,我寒假要去哈尔滨看冰雕,不过我会给他发照片。 我要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笨,我也会洗衣,我也会做饭。 我要告诉他,我有很多话要跟他讲,还有很多冒险要一起经历。 我要告诉他…… 太多太多,埋藏不住我心中的喜悦。 我来到他家的院子,发现顾闫在洗车。他和顾平川的车已经换上了新窗,看起来新了不少。整个院子摆满了家具,看来是为了迎接新年?但这也未必太早了些。所有的家具都洗了干净,正在阳光下风干。他的手洗得通红,即使是用热水洗的,整个院子都是水雾,还夹杂着一些洗涤剂的味道。 顾闫一眼就看见了我,他还是那般笑容,看起来真真切切的,以开玩笑的语气说:“也不带点东西来,这么没礼貌。” 我耸耸肩,“我穷啊。” 顾闫放下手中所有活计,擦擦手问:“考完了?” 我点点头,“嗯!你在做什么呢?” 顾闫扔掉毛巾,“屋子太脏了,我都看不下去了,那个懒鬼,他会做家务才叫有鬼。只能由我来做咯。你看看,我洗东西洗得要死要活,他连瞅一眼都懒得瞅,没用的东西!洗了也好,干干净净的,将所有的不幸都洗了吧。” “挺好的,需要我帮忙吗?”我微笑道。 “不用,你笨手笨脚的,别给我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我:“……” “是来找他的吧?”顾闫问。 我又点头。 顾闫突然正经道:“劝你……还是回去吧,这种场合不适合你。” “为什么?”我脸色突然一变。 “唉,你爱进去就进去,其实也没什么。” 我担心他又出什么事情了,因此我大步进去。屋子里很冷,地板都被洗了个遍,但是他的房间好像还没洗。他的门虚掩着,能看到他床上胡乱摆放的衣物。他好像在抽烟,烟雾从巴掌宽的逢里慢慢升出。 越靠近,我的脚步就越慢。 我的手,触到了门,轻轻一推,不需要太宽,能让我看到他就行。 屋子里很敞亮,有阳光,倾泻在他的毛鞋上。他背对着我,那动作好像在拥抱着什么。 他的背上,有一双手,轻轻抚摸。 两个人在拥抱。 我脑子一炫,眼前一黑,泪水立马涌现出来。滚烫的泪,划过了我的面,无声滚入尘埃。 他轻轻低头,僵持数秒。 他背上的双手似乎软了,但怀着缄默的力量游离,欲望给那双手软弱,又给那双手力量,软软地游离,又有力地抓挠,似要死死抓住他肤下的一魂一魄。 他们在接吻。 一吻过后,他们又对方又紧紧拥抱他,软软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脖颈,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虽然我泪眼给我带来朦胧,但我知道那人是龚晋。 他化成灰,我都不会忘记他的样子。 龚晋在他肩上浮现出得意的笑。 那笑是故意给我看的。 我低下头,轻轻掩上门,保持着原来的宽度,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我本就没出现过一样。 我不知不觉出了门,顾闫看着我,问:“我都说了没啥事的吧?人家生日,哭着要来,你改天来吧,他也不想让你看到这么尴尬的样子。” 我勉强挤出笑意,“是的,没事儿,你别告诉他我来过,明天我来看他。” “好,路上小心点儿啊。” 我飞快出了院子,以防止我的泪水被顾闫看到。说实话,我累了,我累得懒得听他的解释,我累得懒得给他解释。我不想知道真相,虽然真相已经摆在我的面前,真真实实地存在。 在院门口,我躬身,摘下脚上的枫叶脚链,扔在了那最不起眼的洼地。 我的身体就好像被掏空的幽篁,凉风飕飕闯入,让我彻骨寒冷,战栗不休止。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什么先遇见的我,什么后遇见的他;什么初吻,什么强吻;什么枫叶脚链,什么恶心玉佛;什么一切都是一场戏,什么叫我一定要相信他;什么期望,什么希望……这一切,都只不过黄粱一梦,笑话罢了。 永别了,顾平川。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希望燃烧后从灰烬中找到绝望的强大心理落差。你让我知道了如何信任一个人,为他付出,为他倾心,为他不顾一切去救他,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爱情,何为珍惜。你的骗局,让我看透了你的内心,让我知道如何看透一个人的内心,让我吃一垫长一智,让我以后更好地生存。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骗局的环环相扣,局中的我,在局外的你看来,应该如小丑一样搞笑吧? 你的花言巧语,让我着迷。 我发誓,今日是着迷的终止。 我拿出手机,删除所有通讯工具,最终取出手机卡,扔在了路边那最不起眼的一角。 ——我遇见了一个男孩,他叫顾平川,他就像沙砾一般,触肤滑爽,让我愉悦。但时而他钻进我的心肺,虽然渺小,但却在我心肺中打磨,割裂得我痛不欲生。 永别了,顾平川。 你好,哈尔滨。 章节目录 第28章 第一章 整个寒假我都是浑浑噩噩的。 我能移动的范围仅仅在那一百多平米的空间内。外边太冷,我没去看哈尔滨的冰雕,也没见过哈尔滨的市容市貌。 异常烦躁,异常痛苦。 痛,头像炸裂般地疼痛。 颓废,让我没有动力,振作不起来,我就好像断了的弦,没了音,便被荒弃的颓废。 阿涛的情绪也很低落,好像这个冬天本来就是黑色的。冬天的一切就好像被黑白马赛克遮蔽,单调乏味,视觉得不到满足,精神得不到欢乐,让人透彻心扉。而我们,也懒得抹开马赛克前去探索、回味这一段记忆。 爷爷去世了,死于脑癌。 阿涛很自责,自责自己的不孝,自责自己没有多加陪伴老人,为死去而不知晓真相的爷爷而自责,而且这个秘密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惊天的骗局背后,却没有机会忏悔,阿涛怕永生得不到原谅。 拨开骗局的面纱,真相大白后,也可能是更大的痛苦。给骗局覆上面纱,也许会让奶奶继续快乐活在谎言里。 这是我告知阿涛的。他也希望这样,毕竟奶奶和他,经不起离别的摧残了。 抑郁,自闭,我们都是如此。奶奶曾有开导,对我和阿涛说:“他老了,人一老,就要死,这是谁也阻拦不了的,你们想开些。” 阿涛说:“可是他还没看够这个世界。” 奶奶说:“老都老了,还能看多远?我也会死的。” 阿涛双手插进自己的发里,表情痛苦。他好像白头发多了起来,即使他只有三十五岁。他为我操碎了心,生活、工作、性向……他承受了太多。在他这个年纪,应该和爱人一同抓住青春的尾巴,与后代欢声笑语,没有性向的干扰使他毫无顾忌,反而会越活越年轻,然后拥抱与青春的告别曲。但好像这一切,与他渐行渐远。 我真希望能帮他承担一些。 “妈,你别这样说,咱们都离开哈尔滨,我慢慢孝敬你。” 就这样,奶奶卖掉了老家的地、房子以及所有的一切,把钱都给了阿涛。阿涛拒绝不要,奶奶却找上了我,欲要把几十万都给我,我自然是不能要的。奶奶于是又找上阿涛,对他说:“孩子长大了,你总不可能一直跟孩子住吧?给他买套房,虽然这钱可能不够,付个首付也是好的。我……以后你就把我送进养老院得了。” 千推万推,阿涛还是推辞不掉,终于还是接受了。 沉甸甸的钱,是老人所有的积蓄,一生努力的积淀,一生血液的沉甸拼就,一生汗水的汇集。 阿涛把存折拿在手里,双手一直颤抖。 当然,他只在房间里一个人哭。他说他是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不像话,被人看到了让人觉着软弱,别人就会恣意欺负,他要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负,他不能倒下,他不能示弱。x 电脑端:/ 我们回到了那熟悉的城市,在那里过元宵。打扫了整套房子,亮亮堂堂地过日子,清理所有的晦气,扫除所有的不幸,迎接阳光,拥抱光辉,辞掉那发霉刺鼻的恶心,抚平那苦难筑起在眉间的皱褶。 可是我们的伤口,再也抚不平了。 我的也是。 但我看阿涛的面容一天天地舒缓起来,许久没见笑影的脸上也终于浮现笑光,就好像拂晓看见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家庭,给全家人希望。 我为何不乐观点? 我有理想,我有追求。我的理想是给阿涛最好的,我的追求是他从我身上得到的骄傲。 失恋算什么?被骗算什么?早已习惯沉默,早已习惯难过。 我没有发言权,因为我从来不会为骗子阐释,在骗子的世界里,我的良知、我的内心不给我发言权。因为发言就代表再次被纠缠,亦或是更大的伤害或欺骗,更是对魔鬼的屈膝! 我又恢复了在海边画画的日子。春天要来了,路边的芳草将会葳蕤,世界将会点缀绿色,绿色的中间,会再添其它颜色,视觉里,是生机,是蔽芾。海上缺了海鸥,倒是有些单调,但是余阳仍挂于天,却也即将隐于海平线。不过这晚霞,正合我意。 好像我对绘画也渐渐生疏了,变得大不如前。我至少可以捡回来。这也告诉我,要时时刻刻珍惜身边的一切,以及身上的一切,因为久了不理,会变得生疏,既包括人,也包括物。 世界就是哲学,哲学却又是自我的否定,通过此举,我想我们才能更为清楚地看清自己。 我希望我可以做得更优秀。 海水的甜腥味飘渺鼻息,我赤着脚,不畏寒冷,踩在那些冰冷的沙砾上,渐渐磨戳。皮肤是我内心的保护伞,也是需要呵护的滋养层,能让它舒服点,就尽量。 有时候我都觉得我的想法很荒诞。 我不知道阿涛是何时出现的,我闻到的烟味倒是把我从睡梦中拽醒过来。我真的很想把阿涛的生活改造成浪漫主义,哪怕我的是现实主义,我也乐在其中。 快乐归根结底是自己给的。给阿涛快乐,我也能快乐,给予者会是我。可是,我现在办不到。看着他愁绪满满目送太阳消失在海天线,他眉间的“川”字愈来愈深,我心里也突然一抽。(_ 阿涛突然说:“我知道你整个寒假都不高兴。” 我就像是没听到似地,尝试完成我的半成品。 “我希望你能高兴点,这些都不是你该承受的。” 我停下画笔,搁于一旁。 “爷爷死了,我当然高兴不起来。” 阿涛将烟头扔入海中,“不是你真的爷爷。” “他是我亲爷爷。” 阿涛闻言,目光转向了我。他的目光就好像写满汉字的纸,白纸黑字上,“愁”、“苦”、“悲”、“自责”、“忧”、“失望”……凡事负面的字眼,都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转过脸去不看我,潮水浸湿了他的鞋,他毫不理会,好像根本感受不到那寒冷。 “你分手了。”阿涛唇间挤出这四个字眼,“你瞒不了我。” 我的眼眶已经被泪水冲破,滑了下来,在冷风中渐渐风干,在我脸上只留下了冰凉。 我说:“我当时就该听你的,不该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人。” “这不叫轻易相信。”阿涛看着那金色余光,转化成赭色,与黛色杂云浑然一体,目意苍茫,“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你误解了他,要么对方是撒谎天才。所以这不是轻易相信,毕竟你曾经投入了太多。” 是的,我投入了太多,精力、反反复复的怀疑与审判,终将敌不过他埋藏太深的城府。 “你说得对。”低头,我默自酸恻。 “好久没看到你笑了。”阿涛说,“我不是什么文绉绉的人,但是我知道,你恋爱前以及你失恋后,你再也不能笑得比恋爱时笑得灿烂了。” 提起伤心的往事,我不能组词,也不能造句,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森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他也如你此时一般。” 我已经十九岁了,林森十九岁时,我刚出生不久,他也出柜不久,就背井离乡,不敢返乡。他是爱我的,牵挂、悔恨,怎能让他笑得出来? “你们越来越像,越来越像,每次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其实我都想逃避。” 泪眼已经让我看不清阿涛的轮廓,尤其是现在天色越来越昏暗了。 “你以后会更像他,样貌、性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有朋友曾经问我,他是我的什么,我的回答是,他是我的全部。” 天黑了,越来越冷,我和阿涛一路上都没说话。他帮我提着工具,鞋湿了,挤出水泡破灭的声音,他的表情一动不动,就好像被命运欺骗、操控的傀儡。 “阿涛,你的生命才过去三分之一,林森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并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过两天我就要回校了。整个寒假我都没动用手机,我的手机放在我的抽屉里,许久没有动用。我想快快活活地生活,什么东西都想换新的,以新的姿态、新的思想活下去,迎接每一天。 我把手机送给了大波叔家的弟弟,阿涛却给我买了一台iPhone5,给奶奶备了一台老人机。 我理了个发,仍是寸头,侧面没有任何人的名字。寸头并不是要激起过去的回忆,更不是让我想起他,而是要辞旧迎新改头换面。我回到家的时候,倒是让阿涛惊愕了。我笑着解释:“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收拾好行李,阿涛准备第二天送我。晚饭期间奶奶在看着湖南台的爱情片。奶奶给我的印象是阳光的,与其他老人不同。其他老人爱京剧,喜欢跳广场舞。而她讨厌京剧的咿咿呀呀,爱好却是打麻将。 奶奶夹给我一个鱼头,说:“吃啥补啥,多吃点。” 我不爱吃鱼头,“奶奶,我讨厌这个。” “净挑食!”奶奶又把鱼头夹了过去,放阿涛碗里,又给我夹过来一块鸡胸肉,“吃点胸肉,还是吃啥补啥,身体棒棒的。” “妈,没见你这么封建的。”阿涛呢喃道。 奶奶有点生气,“你妈我就是那个年代的人,根深蒂固了!你还想咋地,兔崽子,还想要我改过来?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阿涛妥协认输:“行行行,您说得对,您把那鱼头吃了,补补脑,打麻将可不能让人给坑了。”说完就把鱼头夹给奶奶,又给我夹来一个鱼尾,笑道:“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不行不行,有头有尾,鱼头鱼尾我都吃!”奶奶从我碗里把鱼尾夹了回去,又对阿涛抱怨:“刚刚还说我说得对,能让孩子吃鱼尾巴吗?吃那玩意儿考倒数第一。” 我哭笑不得,这下我变得更“挑食”了。 “妈!”阿涛痛苦状,“现在什么时代了都,还来这么多特殊。” “我那是为森森好!就算现代科技发达,你把老祖宗的玩意儿给忘了,但你们城里人也许愿吧?你们就不封建?妈的意思是,那些本来代表不好的东西,能别碰就别碰,鬼知道它灵不灵,不灵啊,最好,但最好不碰。” “行行行,您爱吃啥吃啥。”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边吃边笑。阿涛从碗后探出来一只眼,我立马收了笑容,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晚饭后,阿涛把我叫到他房间,问我:“你刚刚笑啥?” 把我叫到小黑屋来就为了这事儿? “我……我只是觉得,你平时把我教育得那么一丝不苟,在奶奶面前,你也不照样被她降住。” “调皮。”阿涛怨道。 说完这些我们也找不到话题了,阿涛只好拿其它物件来分散注意力。他翻翻抽屉,翻到了陆岩给他的明信片。 “其实……”阿涛的语气有些迟缓而停顿,“我跟陆岩认识很久了,朋友而已。” “哦。” 阿涛反而惊讶,“你就这反应?” 我道:“要是我劝你跟他发展发展,你还不得扯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怼我回去?” 阿涛托着腮帮,“那你说说,我能有什么样的理由?发挥你的想象力。” 我笑,“你要是与他成了,你会以为我是陆岩的学生,怕陆岩跟我搞特殊,陆岩会尴尬,或者你怕我跟他孩子合不来,或者你怕奶奶的顾虑。”x 阿涛仰头,半晌回道:“我都没想到这些。” 我劝说道:“如果真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支持你,这三个顾虑你都不要有,至少我不会介意。爸,你要真为自己考虑考虑。” 阿涛笑意温和,“其实是真的不喜欢,不来电,不然我会真的考虑一下。” 他能有这种想法,就说明他有想改变现状的决心。 我放心,我愉悦。 ———— 第二天阿涛送我回学校了。开学季,学校里的人群熙熙攘攘人肩接踵,校门口的法国梧桐也冒出新叶了。 来到宿舍,杜航叫道:“我操!你消失了一整个寒假,终于出现了!你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整个寒假都不理人,电话打不通,QQ不在线,微信不回复,你牛逼啊你!” 我自然是不好意思解释的,阿涛却代劳了:“阿森爷爷去世了,很难过,倒是忽略了你们,叔叔代他向你道歉。” 阿涛可是给足了杜航面子,杜航自然觉得折煞了,方回复:“叔叔您言重了,他没事就好。” 杜航说完,偷偷扯了扯我的衣,指了指窗外。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然而杜航偷偷在我耳边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他却偷偷溜走了。我跟阿涛面面相觑注视几秒,却听到窗外传来杀猪般的声音: “郑小鸭,老子喜欢你!” 章节目录 第29章 第二章 我心底沉了一沉,脑子“嗡”地一向,瞬间空白。 楼下的人潮越来越密集,伴随着吆喝的声音,总有一群人在旁边瞎喊起哄。 顾平川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慌张问杜航:“他来了多久了?” “估计你是被别人跟踪了。”杜航悻悻答,“有人看见你跟叔叔进了宿舍楼,他便在下边吆喝。他昨天就来过咱宿舍了,不过我没欢迎他,把他赶走了。” 这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从来都不会考虑到我的感受! 阿涛静默地看着我,蹙着眉,看得出来他也觉得心烦,甚至觉得丢脸。 是啊,一个奇葩对你做了这样一件无耻疯狂之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舒服的吧。 “你别看了。”我拉上窗帘,把杜航推到一边,“没什么好看的,对于神经病,最好的方法就是对他们进行忽视。” “你说得没错。”杜航挠挠头,“下边的人真多,森哥,你打算咋办?” 我冷冷道:“我不是说了吗?忽视!” 我看着阿涛的表情,他也一脸无奈,但是始终不发一字,似是在支持我的想法。阿涛也跟我一样忽视了那外边的嘈杂,继而问我:“明天上课了吧?” 我点头,他又道:“东西你就自己收拾吧,我先回去了,我明天……又得上班了,你周末经常回家看望奶奶就好,她很孤独。” “她可以去打麻将。” 阿涛无奈道:“可是回到家就她一个人呀。” “她可以看电视剧啊。” “你可以陪她看。” “我不喜欢看那些脑残剧。” “你假装喜欢不就得了?” “我没那么会装。” “……”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阿涛走后,宿舍留下我们四个人。俄语的那两位是跟我们合不来的,偶尔只能搭两句话。不过新学期开始会比较忙碌,俄语班级好像聚餐去了。我锁上了门,杜航见我此举,惊讶问:“你锁门干什么?” “以免闲杂人等进来。” 杜航无语,又掀开了窗帘,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看。 “你爸!你爸在下边!” 什么?! 我连忙行至窗台边,从缝中看下去,果然看见人山人海间,阿涛正在与顾平川交谈。顾平川还是那脸痞子样,一看就知道不太正经,手里抱着一个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是他好像有认真在听。 虚己受人,似乎不是他的风格。在我眼里,他是鲁莽之人,暴力之人,嚣张跋扈之人。可是现在无论他表现如何意外,我都看不上眼。 毕竟,他是个骗子。 我亲眼所见一切,那是真真切切真真实实的,事实就在那天上演,就算时光倒流,真相也不会改变,我的内心亦然不会变。 那便如此吧…… “我觉得还是需要你出现一下。”杜航在我身边劝说道,“你不出现,他还是会纠缠的。” “刚刚我说的话,你就当放了个屁?”说实话,我真的很烦,烦得谁也不想搭理,烦得只想在床上闷头睡一觉。 “你刚刚说了什么?”杜航满头雾水。 “忽视!” 我说完,戴上了耳塞,便上了床。无论外边发生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就好。 下午四点左右,楼下的人群早就疏散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看来阿涛对他的政治教育还是有用处的,让他知道适可而止。 我下楼的时候,遇见了龚明。我始终觉得这人表现就是阴晴不定的,时而对我冷漠,时而对我热情,我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内心对他的排斥稍有减轻,因为我觉得,这人心底本就不坏,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还是出于好心。 但最令我抓疯的是,他根本就不理解我,却来批判我,这是最为讽刺的。 因此,就算碰见他,我还是希望他把我当陌生人就好。 可是,我想错了。这人脸上挂着笑容,被我脸上如冰的表情冻得僵了僵。 我绕过他,飞快下楼。 “郑爱森,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他追了上来,我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急,想着怎么甩掉这个脑残。 对于神经病,就是要忽视!忽视!郑爱森,你要记住!你要忽视他们,不能跟他们说话,不给他们任何一个表情! “郑爱森,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我的生日你为什么不来?” 这时候龚明已经张开双臂拦在我的跟前。 我很想摘掉他的眼镜,踩烂,踩碎,这样就看不见我了。 “请你让开。”我冷冷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环手于胸,怒目看他,“我有权利不回答吧?” “你不回答就是在逃避!” “是啊,我是个懦夫,我逃避,怎么了?你骂我啊。”我准备绕过他就走,谁知他又挡在了我的面前。 龚家兄弟的纠缠,不在全世界出名,真的可惜了,脸皮真的可以厚到这种地步。 我实在忍无可忍! “我真的想知道你的答案。”龚明仍旧坚持着。 “好啊,我告诉你。”我语气冰冷,“我不想去,我就是不想去。” “为什么?”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去?” “我……”龚明绞尽脑汁地想我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而我已经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我们是书友!” 书友?讽刺不?我看过的书,龚明经常拿出来评头品足,指指点点,说实话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我喜欢什么样的书关你屁事?就龚明这样专门来找茬的,还能成为书友?我不把战火掀起来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x :/ “狗屁书友。”我骂咧一句,继续往前走。 “郑爱森,你很过分!” 不管我在他心里算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想管,因为我根本没打算给他留好印象,就好像他也从来没打算在我心里有过好印象一样。过分也好,神经病也罢,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子,你爱咋想咋想,只要别纠缠我就行。 回到宿舍,杜航说:“郭沐瑶找过你了。” 我放下所有物事,假装没听见。我新买的手机,新安了卡,下载了QQ和微信,里面果然有很多条消息。杜航占了十多条,郭沐瑶占了上百条,不过幸好没有龚明,不然我的QQ会瘫痪。 QQ上有人加我好友,我看了看,发现是顾平川,我二话不说把请求给拒绝了。而微信上也有他发来的加好友请求,而且不止十条,我都没理。 看来,我要换个微信号,反正我的账户只有十来个好友。 杜航耸耸肩,满面疑问,“你就这样忽略了我的问题?” “对啊,就这样忽略了。”我淡淡地说,“找了又怎样。” “你消失了一个寒假,消息不回复,人间蒸发!她担心啊,我也担心啊,你就不能说说发生啥事了么?你跟顾平川到底怎么了?上学期好好的,你们怎么又演这么一出?” “唉,你能不能别问了?”我不耐烦道,“我爷爷死了,就这么多。” “你爷爷去世了,你就玩消失?你爷爷去世了,你就跟顾平川分手了?荒谬!” “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 杜航看我如此冷漠如此不近人情,直接转身,骂一句:“你真的很复杂!搞不懂你脑子里怎么想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对了。”我从书包里拿出那两本《基督山伯爵》,交由杜航,“这是郭沐瑶的,你替我还给他。” 杜航接过,问:“我可以看吗?”(_ 我打开一袋大白兔奶糖,扔给他几粒,“这是她的书,最好还是要经由她的允许吧。” 杜航拿着书本开始翻,我阻止道:“别翻了,没什么好翻的。”我现在开始反应过来,把这两本书托他交给郭沐瑶就是一个错误。 “翻个书怎么了?”杜航表现得好像越来越看不懂我。 为了给自己个台阶下,我干脆说出了真相:“郭沐瑶不喜欢你。” 杜航翻书的动作停住,原本平淡的表情,变得好像失了魂丢了魄。他看着不知何处,思忖十多秒,而后才苦苦一笑道:“我知道。” 我拿过书本,翻出那两张不完全的便利贴,拼凑起来给杜航看。 “她的字迹,想必你应该识得。” 杜航将便利贴拿在手里,反复观察,似要在里面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以奢望事实并不是纸条中所言。 “GM,GM是谁?” “龚明。”我直言不讳。 我反而觉得,人还是知道真相比较好,这样的话杜航会在感情的道路上少走不少程序。早知道,跟晚知道,其实是一样的,而且早知道要比晚知道要好,因为这期间的过程杜航还要付出,若是现在知道,我想他应该打算放弃了吧,投入的精力会少很多,伤害也不会那么大。 杜航笑了。我知道这个表情其实是痛苦的克隆,我在无奈、无助时,我也会这么做。这种表情表面上是在告诉外人自己很乐观,然而殊不知外人心里如明镜,反而会徒增担忧。 人便是这样复杂。 “我早就知道了,然而在这里得到证实了。”杜航笑道,“你所郭沐瑶为什么会那么蠢呢?知道龚明喜欢的是别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为什么还要有这种心思?这不是存心找虐?” “那你还会继续对她好追她吗?” “会啊,我的心就在那,我的心意也在那,我的努力也在那,她看得到就好。” “所以郭沐瑶还是有道理的。”我叹气。 “什么?”杜航惶惑莫解。 “你明明知道没有用,还是会对郭沐瑶好。郭沐瑶也明明知道这样下去是没有用的,还是会对龚明好。” 我没想到今日我竟然说话如此直接,毫不隐晦。这些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毕竟伤心的还是杜航。 杜航拿起书本,缓缓往他的座位上走。魂不守舍,若行尸走肉,但脸上还挂着笑容。 这是一种释然,这是一种胸怀。 我佩服。 良久后,他道:“做朋友会比较好。” —————— 第二天我们开始上课了。这一学期的课程比上个学期安排得更满,本质上就是要比以前更加忙碌的。我们小语种的压力很大,因为四年期间要使得自己的语言水平与英语专业的学生持平,而且能出去就业,是比较困难的。毕竟人家学了那么多年英语,而我们仅仅只有四年时间。 不过,有的人荒废,有的人进取,这就造成了以后的区别。 中午回到宿舍的时候,有个男孩来给我送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说是给我的。我打量那个男孩几眼,发现我认识他,正是上学期经常给顾平川跑腿而受过我很多次冷眼的那位。 因此,我知道他来的目的。 所以,今日他得到的还是我的拒绝,仍旧是我那六亲不认的倔狠目光。 “麻烦请你以后不要再跟踪我了。”我冷冷一句,就要关门。 男孩面上很尴尬,被识破了的感觉肯定不舒服。见我就要关上门,他又连忙推开,道:“你还是收下吧,这样我会不好交差啊,他一会儿……又得骂我。” 他虽然脸上委屈,但还是入不了我的眼。 谁让你给这种人卖命…… 他忽然“嗖”的一声从我身边蹿过,把盒子放在了我的桌上,立马溜掉了。 我看着那精致的宝蓝色盒子,打量良久,最终还是冷冷一笑,拿起来走出了门,正准备去楼道边的垃圾桶。 可谁知,那男孩在那等候。 “我知道你要扔,我求求你别扔,好不好?这东西好像对他很重要。” “他给你多少钱一天?”我又问出了以前问过的问题。 “啊?” “我给你两倍的钱,请你消失。”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要钱。” “不要钱?好。”我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将盒子扔进了垃圾桶,而后快速回到宿舍,狠狠地关上了门,并且反锁。 外边传来猛烈的敲门声,这当然只是徒劳。我戴上耳塞,上了床,午饭也不吃,只求两耳清净。 对于神经病,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忽视。 章节目录 第30章 第三章 在寒假期间我非常怀念早读的日子,特别是在学校的湖边。在这所外语类综合大学校园里,你会听到各个语种的声音,你会看到不少西方面孔,这充分地展现了这所大学的国际化。每年四月份学校都会开办一次国际文化节,适时歌舞升平,美食纷繁多样,你可以尝到世界著名的法餐,文化底蕴丰富的日餐,还有一些你从未见过的来自世界各国的传统美食,这些都是出自三千多名中某些具有代表性的留学生之手,廉价的食品,想方设法来吸引你,在交流的同时,可以提高外语,也可以交到很多国际留学生。对此,我很期待。x :/ 二月份的天,还是有点寒冷。我在此握紧了手中滚烫的豆浆,吸收着每一度温度。此时享受着阳光雨露,闻着青草馨香,在这种环境下读书,再好不过。 在这里,你每天都可以看到长椅上坐着的情侣,谈笑风生,相濡以沫,在这种环境下,共享浪漫。 我读着一些不识得的单词和陌生的课文,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倒退了。看来这学期要好好加油才行。不过我听班长说,这个学期最后两个月会有去边远地区助教的机会,可以给边远地区的学生提供一些免费的志愿服务。我倒是很感兴趣,因为我很想去西藏。不过,大一的名额好像很少呢?因为课程本来就很多,学习本来就很忙碌,去那里待两个月会耽误不少时间和精力,而且条件艰苦,因此每年基本上去的学生很少很少。 可能我就喜欢那种独特的东西吧。 “你在干什么呢?”郭沐瑶尖锐的声音响彻在耳侧,我的声音停顿了。 我抬头看了看她。她变化很大,笑容如阳光和煦,不过她穿得很少,里面一件打底衣,外边一件牛仔外套,紧身牛仔裤衬得她身子修长。她好像还剪了头发,扎起了马尾辫,马尾辫辫尾在阳光下呈现金黄色。不过她这身穿着倒是很干净,很普通。 自从上次绑架钱茗悦事件之后,我一直对她心怀戒心,因为那个样子的郭沐瑶让人感到害怕。之后我就很少跟她联系,尽管总是她来找我。仇恨能够蒙蔽人的双目,让人六亲不认没了方向。 我低下了头,“如你所见,读书。” 听到我回她话,她立马又笑了,毫不客气坐在我的身边,问我:“寒假过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 “你怎么不回消息?消失了?” “我爷爷去世了。” “真的很抱歉。”她说完就伸出手探过来,覆上了我的手背。我感觉到了她冰凉的手掌,并且觉得这举动不太合适,因此很快抽回。 她的表情终于尴尬了,凝窒了。但她之后还是故意挤出笑容,又表现担忧之态,问我:“我听闻你跟花肘子的事儿了,你们俩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说分了就分了?” 我真的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我根本不想牵扯到不堪的往事。 “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龚明的弟弟,他最清楚了。” 言外之意,我的意思是龚晋已经跟顾平川和好了,并且,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可是,你怎么能忽视关心你的人呢?” 我错了吗?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性格本孤独,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我从来都不喜欢交朋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孤僻的性格、冷漠的举动。但我觉得,这就是我自己的生活方式,就算很多人认为我不会交际,以后在社会上会吃亏,但吃亏的是我,我认栽,这是我的本性,孤独的本性,真的很难改变。那些所谓的朋友,都只是他们主动,而我从来都只是被动者。 我就是这样生活的,而我觉得,我的行事方式根本就没有错。即使忽略了那些关心我的人,我只想告诉他们,不要那么关心我,有时候我并不领情。 说实话,有时候我也很讨厌我自己。但是孤独的自己习惯了,也便在孤独中麻痹。 “谢谢你的关心。”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没事儿,你还有龚明。” “龚明?”我蹙眉看她,“你当时是怎么评价他的?他根本不了解我。并且,我不喜欢他,甚至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做。而且,你不是喜欢他吗?” “啊?”郭沐瑶面现惊愕之态,最终脸上微微泛红。 “你借给我的书里面,有你的秘密:我爱GM,可他不属于我。这是你写的吧?我认得你的字迹。GM是谁,肯定是龚明。”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郭沐瑶苦笑,“以前,我看他受别人欺负,而且原因是他为自己的弟弟背锅,我觉得挺可怜的。后来这人傻傻的,呆呆的,我就喜欢欺负呆子,老实嘛,至少比外边那些花里胡哨的男人好多了,因此就渐渐起了好感。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喜欢的人是你。” “他有明确跟你说?” “那倒没有。”郭沐瑶低首,不敢看我,“可能你都没注意到,每次我看他看你时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喜欢的是你。我喜欢过一个人,那种感觉天生而来的,我感受到了。而且后来他经常谈论起你,说你努力,勤奋,而且很有内涵,很值得往你身上去挖掘。” 好吧,我就是不喜欢他。这就是偏见吧。可他在我面前也没说出这些个优点。 “你可以考虑下杜航,他不就傻傻的呆呆的。” “他?呵呵。” “他怎么了?” “我把他当弟弟。” 我记得杜航是要比她要大的,也不知到她心里怀揣的是什么心思。 我说:“至少你要给别人机会吧。” “我没有不给他机会啊,慢慢来吧。” 嗯,慢慢来吧。杜航知道自己有机会,肯定会很开心吧? 我没跟她说话了,二人陷入了尴尬之中。我继续翻着我的书本,就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 半晌后,郭沐瑶轻轻问:“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而排斥我吗?” 我盯着课本,“那天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 郭沐瑶语气悲凉:“忘记就那么难吗?” “越想忘记就越不容易忘记,但是我相信,时间会淡化吧。” “阿森,我很怀念咱们以前的日子,我想回到以前。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是起着戒心,但是你要记住,那天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_ 她能意识到这一点,最好不过了。可是有时候记忆就是块疤痕,很可能消不掉的。 可是,我想消掉,只是需要时间。 ———— 每学期开学的第一堂课人多是最多的,除了专业课以外,其它的课基本上很多人都是第一节课来一次,以及最后一节课来一次。不过我觉得非专业相关的理论课去听听也无妨,除非老师讲课不好,或者是非常讨厌。 在这场政治理论课上足足有一百多号人来上课。来者在第一节基本上是为了摸清老师的性格和上课风格,若是前者好,后者不好,基本上后边的课都不会来了。 如所有人所愿,这老师很爱讲笑话,是个女老师,有比较清晰的南方口音,笑起来甜甜的,蛊惑了很多男孩子的心。估计以后翘课的也是女的多。 杜航推了推我,说:“花肘子来了。” 我推推眼镜看着他,他指了指后面。 “哦。” “你就不回头看一眼吗?他一直盯着你看。” “他盯着我看我就得看他吗?”我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不想与他讨论。 杜航见状,也不再打扰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杜航在骗我,我也没有去验证。我懒得回头,我怕我回头与他目光相撞,换来的,只不过是我的一声叹息。x 电脑端:/ 顾平川一个大三的,为何会来大一的教室?若是他来了,目的可见一斑。 我不想看见他,我只想赶紧下课,迅速逃离这个教室。 终于下课了,老师却还在说得兴致勃勃,还舍不得下课,还说我们西语学院的学生热情,舍不得走,一直拖到下课十分钟后才下课。 一下了课,我就更狂地跑。我不管杜航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一丝他在教室的可能性,我就得逃离,我不敢冒险。 一出了教室,我就去了图书馆。这也是为了逃避他。 但是我不知道这种逃避要进行到什么时候,我希望他赶紧消磨掉耐心,我根本没有时间跟他玩心理战。 晚上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偷偷推开门。已经很晚了,室友都已经上床睡觉了,不过杜航的台灯仍然开着。 我推了推他,他懒懒叫了一声,好像是睡着了。不过他看见是我,还是笑了一笑,毕竟我找他,这样的几率还是在少数,所以他还是惊讶的,怀着笑脸。 “这么晚才回来啊?”他说着,一边探出头,想要看看剩余室友是否全都睡着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上铺,发现都有手机光亮,才放心道:“郭沐瑶今天找过我了。” 一听见郭沐瑶,杜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丝毫不犯困了,坐起来问我:“说了什么?” 我见他如此激动,差点笑出了声。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好消息,快快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我今天跟她说应该给杜航一些追她的机会,你猜猜她怎么说?” 杜航是悲观的,他太了解郭沐瑶,因为以前的多努力他都知道,好像都白费了,根本看不出郭沐瑶的心思。 “肯定没答应。”说完他又睡下了。 “你刚刚还说这可能是个好消息呢!你就不能乐观点儿?” “那就是好消息咯?”他又坐了起来。 我哭笑不得,“她说她把你当弟弟。” “噗!”其中一个室友笑出声来,“不可能咯!” 杜航灰心丧气,“什么鬼,我还以为会是好消息呢。” “不过她还说,她给你机会。” “真的?” 杜航的表情一阵阴一阵晴,不过这时是狂喜,我为他感到高兴,因此我会心一笑,点点头。 “那太好了!”他高兴得就像个孩子,天真浪漫。 “那你可得努力了。”我拍拍他的腿,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睡觉了。 洗漱完毕回来,杜航还是没睡觉,站在窗台前跟别人打电话。我不知道那是谁。我反锁了门,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 可杜航扭过身来说:“帮我买杯可乐回来好吗?我渴,我在跟我妈打电话。” 一楼就有自动贩卖机,不过天气冷,我还是穿好了鞋和衣服下楼。 买回来后,反锁了门,我正准备上床时,忽然有人来敲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今晚真的是不消停。 我打开了门,惊讶地发现,是他。 我就好像发现了魔鬼一样,或者发现了一头凶残鬼脸獠牙的猛兽,吓得立刻把门关上,立即反锁。 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 仅仅一瞬,我已经不记得了他的表情。那么熟悉,但却模糊不清。那是一张我想忘记的脸,可是今日却又重现了。面庞,在我脑海里拼就,成了原来的样子。可憎的脸,我想永远清除。 我回到座位,杜航问:“谁啊?” 我说:“没谁。” 我抱着头,却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蓝色的小盒子。应该是在我回来之前就放在我桌上了,我轻轻打开,发现了枫叶脚链。 我曾经爱过这东西,也曾经发誓好好珍惜,现在却要憎恨。 可是,它是无辜的。 别怪我心狠手辣。 外边还有人在敲门,我知道是他,但是我就是不开门。那门就好像是通往地狱的大门,若是打开了,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敲门声越来越烈,两位俄语的同学已经忍受不住了,其中一位咆哮道:“谁他妈的,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郑爱森,你去开下门会死吗?!” 没办法,我只好去开门。但是我拿上了蓝色盒子。 我打开门,他就捉住我的手腕,冷冷道:“跟我走。” 章节目录 第31章 第四章 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让我跟他走?他的力气很大,即使我知道我的拼命和挣扎是徒劳,但是我还在死命挣扎。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开我,无情地,举步艰难地一步步前进,根本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他还是这样,霸道,无礼,可憎,可恶!他还是这样,以为暴力能解决任何事情,以为暴力至上,可以战胜所有人心中的阻遏,自己却成为王者。 我今日,必不认输,拼到底,拼到死!哪怕寒铐伤体,哪怕遍体鳞伤。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恨。 宿舍楼的距离本就离学校不远,但却花了很长时间。他拖着我,累了,直接把我扛在肩上。 “顾平川,你个畜生,你把我放下来!” 我一直捶打着他的背部,但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一直冷漠无情地向前走,脚步迅捷有力,我能听到他有力的粗喘。 他一直扛着我到校门口。还是那熟悉的三球悬铃木法国梧桐,刚长出新叶,被风吹动着。树下停靠的,还是那辆熟悉的黑色的车。 “顾平川,你放我下来!”(_ 他打开后车门,把我扔了进去,就要扑上来。 我把盒子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盒子掉在地上,那响声我和他都听到了。他听到后迟疑了一会儿,表情立即恢复倔狠,关上车门后,已经完全扑了上来。把我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把我双手扣住没有反抗的力气。 他累了,粗气连连,洒在我的脸上。我也特别累,能够感受额头上冒出来的细腻的汗珠。 “为什么躲我?为什么换了号码?为什么回东北不告诉我?” 他连续问了三个为什么,语气冰冷,好像这本是一种命令,必须要我回答。 “说!”这个字他说的干净干练,声音浑厚语气颇足,夹杂着无限的愤怒,我都吓得抖了抖。 可是我没有惧怕,只是人类总是会为突然而来的东西而感到震惊而已。 我笑得比过去寒冬的冰雪还要寒冷,“我不想回答。” “我要你回答,不然今日你走不了!” “你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 “你不理我就不是无理取闹吗?”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在我耳边说。 我皱着眉,极力闪躲,然而根本没有用处。 “那你可以想想你做了什么。”我丝毫不惧怕他那可以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我没有做错。” “龚晋的吻很香吧?对哦,他家很有钱,你要跟他好上了,你甜头不少。” 听完后他目光更为厉狠,血丝遍布,燃烧着熊熊大火。 “你再说一遍。”他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说错了吗?没有说错。”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掐死。 我脖子一紧,他的手在用力。我好像不能呼吸,很疼,很疼,疼得撕心裂肺,我全身开始抽搐,还是胀疼,肌肉开始紧张,大腿,双手,说不出来的感觉。窒息,缺氧,让我全身燥热,似要喷发,又不能喷发,永远恒持这种令人窒息的状态,直至死亡。 可他放开了我。 我咳个不停,咳出了泪,咳得撕心裂肺——无法形容的痛苦。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刚说的话。” “顾平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我厌恶你,厌恶你的强势,厌恶你永远都是以命令的语气逼迫我,厌恶你的臭脸,厌恶你的丑陋,厌恶你的一切!” “很好,很好!”他冷笑,伸出手,轻轻划过我的面颊。 我感到恶心,偏过头去。 “今日就在车里把你奸了,毁了你的自尊,我看你以后还能嘴硬?” 他开始扒我的衣服,极力撕扯,“呲啦”一声,我的打底衣已经经受不住他的暴力,终于碎裂,露出光洁的胸部。 他吻了下来,我一口咬破他的唇。 “操!” 我半起身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就准备逃离。他根本不给我逃离的机会,狠狠把我一推,我又恢复原位。 他脱了他所有上衣,露出结实坚韧的胸部,又扑了上来。 “顾平川,你他妈牲畜!”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狠狠地打,狠狠地反抗,然而这人就好像不知痛,仍旧如恶魔猛兽一般,任性妄为。 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我的裤子。 “顾平川!放开我!” 我的视野已经朦胧,双脚狠狠踢着玻璃窗,突然“哐当”一声,玻璃窗终于被我踢破,碎裂的声音传入耳帘,冷空气立马窜入。 然而他就好像没有感受到一样,继续释放着他的暴力。 我的双脚仍旧挣扎着,不知何时,好像插入了那尖锐的玻璃,嵌入了我的肉身。 我疼得泪流满面。 好疼,好疼。 好像在流血。 疼痛从我脚踝处传来,我渐渐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息,渐渐感受到我的腿上有液体在流淌,愈来愈急,却全部被我的裤腿吸收。 疼痛,迤逦至我的五脏六腑一筋一脉,让我放弃了挣扎,叫得声音沙哑。 他还在驰骋着,就像猛兽一样。 我已经放弃了叫喊,放弃了反抗,疼痛让我叫不出声,我现在只想死去,即使是在这恶魔猛兽的身下。 我任他吻着,□□着,撕扯着,我就好像受伤的猎物,没有能力反抗,任由猛兽享受。 车门突然开了,我唇上的吻忽然停了下来,迟疑两秒,之后向后望去。 他迎来的是星光闪耀的一棍子。 是杜航,还有剩下两位室友。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 我做了很多噩梦,实际上昨晚上也没有睡好。 脚踝大出血,骨头都露出来了,能看见里面的筋脉,幸好抢救得及时,不然不知道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阿涛昨晚上照顾了我一晚上。奶奶在家也操碎了心,一直要打电话过来,阿涛都只是草草回了几句叫她不用担心才把她打发了。 疼痛,剧烈的疼痛。我的脚好像失去了知觉,让我不可移动。 是的,医生说,在痊愈之前,我只能坐着轮椅。 薄薄的玻璃,竟能伤人到这种地步。 医院的氛围是阴森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医院的原因。我一是讨厌这里的药水味,二是讨厌这里阴森恐怖的氛围,三是因为医院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悲伤的,没有其它情调。这倒不是因为我害怕见医生,我也不害怕打针,也不怕手术。 我很想哭,可是我又哭不出来。四面很平静,阿涛已经趴在我的身边睡着,正睡得很香,看来昨晚被我折腾得不轻巧。而我,也很平静,平静得不想动,平静得感受不到饥饿,感受不到寒冷,平静得没有表情,平静得懒得思考。 要不是我在呼吸,我都以为我是个死人。 我永远记得昨晚的噩耗。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我们结束了,真真正正地结束了。结果成这样,他也不会来找我,我更不会牵挂他,很好,很好。 我不知道昨晚上杜航为什么会来救我,总之我懒得思考。 我的泪光在动,这是我唯一生存的迹象。 阿涛已经醒来了,为我擦拭着泪水。 他还是那般慈爱,慈父的笑容总会让人想要放弃一切,倾心尽力想要永生拥有。 “醒来了?”阿涛笑问。 “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个字说清楚,而且还是囫囵不清。 “饿吗?” 我都懒得说一个字,我只能摇头,甚至摇头都能让我感觉到头部的疼痛。 “我去给你买点好吃的来,你等着。” 阿涛准备离去,我连忙捉住了他的手。 阿涛爱怜地笑着,回来又坐下,拍拍我的手,说:“你不吃怎么行?” 我缓缓起身,睡进了他的怀里,无声地哭着。 他摸着我的头发,动作有些生硬。 “爸爸其实只谈过一场恋爱,其实什么也不懂。每次快要决裂时,我总是极力挽回,还是挽回得了。可是,你们不同,性质不一样,互相伤害着,过程太痛苦了,还不如分开。我现在啊,什么也不怕,就是怕你受伤。” 我用他的衣角擦着泪,静静地听他说。 “你知道吗?你别看林森表面凶恶,嘴上、脸上、手上都不饶人的样子,其实他很温柔。相比你也曾经看到过,他喜欢在我怀里,在我怀里说着未来,说着情话。他也喜欢听我说。所以呢,他可温柔,可温顺了。” 可是我还是跟林森不同。外貌相似又如何?有着一颗强硬的心又如何?还不是人人宰割。但是我凡事都选择隐忍,而他选择全部解剖。这是我和他最大的区别。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阿涛说说这个说说那个,说说林森又说杜航:“昨天还好多亏了你的室友,改天我要当面感谢他们才行。你室友把他打昏过去了,之后就把你背了回来,后来看到你的脚受伤了,血流不止,才急忙送你去了医院,之后才联系上了我。我以为你不合群,谁知道你也是有很多仗义的朋友的。” 昨天我还在为友谊而定义,却不知其中的珍贵。其实我还是有点后悔我昨天那么想了。 郭沐瑶说得没错,不要忽视别人对你的关心。 孤独是一道箭竹铸就的篱笆,既挡住了你看别人的视线,也阻拦了别人走进你心里的步伐。 我没了爱情,生活中不能孤独,唯靠友情、亲情。 此物,诚可贵。 我住院观察了三天,这三天期间我拒绝了任何人的拜访,回到家后除了亲戚和部分同学之外,其他人一律不想见。 我就好像陷入了抑郁一样,一直看着窗外,或者在床上躺着。 阿涛一直忙碌着如何开导我,他说:“你又回到了寒假那令人担心的状态。我本以为开学会好些,可谁想开学第一天上课,就碰见了这种事情。” 奶奶一直忙碌在厨房。阿涛叫好友来看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人家,三天两天就得做好多菜。有的时候我胃口不好,仅仅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 我移动的范围只有家里那百来平米的范围,有时候阿涛会推着我出去晒晒太阳,但我的表情始终得不到舒展。 我很想说,我只是需要时间,时间才能填补我的伤口,填补我空缺的一切。 那天是星期六,杜航和郭沐瑶来看我了。 那天阿涛不上班,准备好好款待他们。他们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小礼物,我也没兴趣一一打开看。 我习惯性的动作就是坐在轮椅上,或者持着拐杖站在窗台看窗外的车辆人群,看着外边的日出日落,看着外边的阳光、风雨。以至于郭沐瑶开导我的时候,我一个字都没说。 也许杜航来开导我,我可能会开心点。他则不同,给我点上了一根烟,之后靠在窗前说:“我抽得越来越多了,一天一包,你呢?最近抽得猛么?” 我没说话,默默地抽着烟。 “你爸今天给了我一条烟,中华的,好几百呢,我都没好意思收!不过你爸人是真好,把你拉扯大,还得为你掏心掏肺。不像我爸妈,虽然对我好,我经常不领情,他们太啰嗦了。”x :/ “不过这烟啊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有些人抽烟二十多年得肺癌死了,你看我爷爷那老妖精,何止抽了二十年,九十多了,二战那会儿就在抽了,还没死。” “这下好了,我他妈全家人抽烟了。我爸就不说了,我妈也抽,我妈抽烟后,我姐也开始抽了。特别是我妈,一到晚上就站在门口抽烟,就跟包租婆似的。” “你说我就怎么喜欢跟你交朋友呢?那么冷淡,还经常没心没肺的,别人的关心都不领情。而且,你都不爱说话,搞得我怪孤独的。” “咱们男生本来就少,你还那么冷漠,我爸还以为我在学校跟别人闹矛盾了,连个朋友都没有。” “更何况,没有好朋友的同时,我还没有女朋友!这才是最作孽的!你懂得孤独的感觉吗?我这才叫孤独的感觉,我根本不能做到像你一样以书为友,而且总有人成天往你身上蹭。” 要是我手上有针有线,我真想缝上他的嘴。 章节目录 第32章 第五章 郭沐瑶跟杜航的拜访自然能使得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既然我能接受朋友,那么我就尽量在他们热情的时候保持乐观。 接下来的日子里,龚明也有来看我,以及……顾闫。 龚明是在第二天来看我的,估计是询问了郭沐瑶我家的地址,不过他没有空手来。他来的时候,阿涛刚好和奶奶出门买菜,只留下我一人在家。我听见有人来敲门,花了很长时间、很大气力才不熟练地拄着拐杖来到门后给他开门。打开门后,我发现龚明左手拿着一盆多肉,右手拿着一盆仙人球,呲牙咧嘴向我打招呼:“Hello!你一个人在家啊?” 我“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锁上了。刚锁上门的那刻,我就听见奶奶和阿涛的声音。听奶奶那语气,好像又在数落阿涛,阿涛也有点不太耐烦。 我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于是我连忙回到我的房间——因为我压根不想跟龚明说话。 如我所料,阿涛请龚明进来了,而且龚明还将我把他拒之门外的事跟阿涛说了…… “叔叔,没关系的。” “我去数落数落那小子。”说完,阿涛就来敲我的门。我没有开门,阿涛敲了几下没了耐心,最后还是推开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同学?” 我拄着拐杖看着窗外,闻声回头,见他头发被外边的风吹得有些乱,神情也颇为不大自然,估计是方才被奶奶数落的。 然而我的回答却是如此直截了当:“我不想看见他。” 阿涛来到我身边,问:“你跟他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我冷冷道:“没有不愉快,就是看不顺眼。” 阿涛抬起嘴角,“我看他文质彬彬,挺热情的,一看就知道很有教养。” 那是你不了解他……好吧,我承认,龚明的确是大富人家子弟,但若是不知道他家的背景,估计也觉得他出身跟普通学生差不多。不过这人教养是有,就是情商太低了,也不知道阿涛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没说话,阿涛默默地注视我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心点?” 我回答地也丝毫不隐晦:“我需要时间吧。爸,要是你经历这些,你也需要时间恢复吧?” “你说得没错。”阿涛点头,“不过人家来看你,你至少见人家一面,是不是?” 我知道我这叫无理取闹,至少在阿涛的眼里是这样,因此我还是决定出了房间。 奶奶给龚明端来了茶,两人也聊了起来,也看起了她爱看的青春偶像剧。阿涛扶我到沙发上于龚明对面坐下,就说要去做午饭了。 “我给你带来了多肉和仙人球。”龚明对刚才的不悦只字不提,“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_ 我摇头,“我不需要,我也很少在家,你送给别人吧。” “反正我多的是。”龚明笑道,“就送给叔叔吧。” 我才不要管他到底送给谁,总之我很难将话题进行下去。吃饭的时候也是异常尴尬,我根本就不说话,只是象征性地回答问题。然而阿涛一直都很友好,问了龚明的专业,未来的理想等,诸如此类。 送走他后,我回到床上休息了,然而阿涛却对我说:“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x :/ 我口是心非地说:“人家是直男。” “哦?是吗?”阿涛笑得神秘,“他一直盯着你看,这是直男的表现?” “我说是就是。”我转过脸去,不看他。 阿涛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勾起嘴角,“行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是不是直男,你俩心里清楚。反正我觉得他挺好的。” 我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于是我盖上被子,把头缩了回去。 生活中似乎没有小确幸,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中虚假的幻象,又显得些抽象难以描绘。有些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根本预料不到。 顾闫来的那天正在下雨。天气阴冷阴冷的,我却开了窗户。阿涛想让我的房间看起来更多色彩些,竟帮我贴了墙纸,选择了温暖眼球的暖色调。我生活在橙色的色调里,却也如他所愿,心情稍微好了些。 风吹进来,吹动着我的书本,阿涛端了一碗热汤进来,惊奇道:“小心着凉了,把窗户打开做什么?” 我道:“屋内空气太浑浊,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外边有人来敲门,阿涛道:“我去开。”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我谁也不想见。 “叔叔您好,我是森森的同班同学。”顾闫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安静了。 我对顾闫这个人不知道如何评价,总觉得好抽象,寻不到字眼对他描摹。但是我在他身上隐隐能看到林森的影子。他们的性格太像了,一举一动都感觉像。可惜的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顾闫做了什么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我还是会对他产生好感。这人说得出做得到,行事直来直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为人仗义,这是我极为欣赏的地方。只是性格有些泼辣难以理解,但我觉得顾氏家族的人,都有这种品性吧? 毫无疑问,这种想法太过于夸张了一些。 阿涛好像迟疑了很久,没有说话。因为我们班上的男生就我和杜航两个。 但阿涛还是礼貌一笑,温和语气说:“请进。” “这是我给森森的礼物,给他补补。” “如此重礼,我怎好意思收?”阿涛笑道。 “买都买来了,收着吧。”顾闫爽快道。 阿涛还是道出了他的疑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顾闫。” “我记得他们班上就两个男生,另一位叫杜航……” 顾闫似乎本就应付能力较强,反应力极快,很快便笑道:“哦,我是转专业的,插班生。” “哈哈……好吧,他在屋子里,我去叫叫他。” 阿涛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我没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就推门跟我说:“有个姓顾的同学叫你。” 话音刚落,顾闫就进来了,而后关上了门。 “我年轻不?你爸竟然把我当成十八岁的小娃娃,哈哈哈……”顾闫戳着双手,坐在我床上,翘着二郎腿,点燃了根烟,笑道:“你爸爸很帅哦。” 我见他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礼貌,不过我根本不在意,也没问他是怎么找到我家里来的,但我估计是他告诉顾闫的。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我看了看顾闫。我发现他的神色和举动真的跟林森好像,性格也便是如此。而且他有着一张绝艳的面庞,笑起来不知能蛊惑多少人的心,怪不得有那么多追求者,甚至有人肯为了出大价钱,得到他。 “没有不欢迎你,只是感到意外。” 他抬抬腿,指着我的腿,问:“你的腿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 顾闫的表情突然恢复正常,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你是不是以为是他叫我来的?放心吧,他不知道,我也没跟他商量。我来只是想跟你说说我心里的想法,不想让你们因为误解而互相伤害。弟弟,你好像是误会他了。我不知道你那天看到了什么,总之他根本没有跟龚晋在一起的意思。估计你也是个死倔牛脾气,他也是个性子火爆的,两个人生气起来,是没有心情静下来慢慢解释的,这样你们就打起来了。有的时候,人不要那么倔,不然,真的会错过很多东西。” 现在我觉得,无论我到底有没有误会他,我都不会跟他回到从前了。除非时间给我反悔的机会,至少现在我不想。更何况,事实就摆在那里了,不是吗?我的眼睛又不瞎。 “我不想听这些。”我冷冷道,继续翻阅着我的书本。 “无论你想不想听,我都说了。”顾闫道,“但是我也不是特别赞成你们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我翻书的动作停了停。 我继续听他讲下去:“弟弟,你可能跟他不是一路人。他配不上你。他曾经有偷盗行径,还混过黑社会。你是什么?你是有内涵的人,有未来的人,你们根本就不在同一条道路上。就连我可能都有这种想法,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真的不敢高攀,我也觉得我不合适,因此每次遇到有文化的人,基本上我都不加考虑。因为这样会形成断层、代沟的,你们真的不合适。” 是啊,我们本来就不合适。遇见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相知本就是一个妄想。我们终不是同一道路上的人,性格不相配,理想却相背,时间也不磨合。无论在哪方面,我都觉得不太合适。 错在相识,错在那年……大雪中的相遇。 人生本来就是被命运捉弄着、摆布着,始终逃离不了。 有时候你自以为战胜了命运,摆脱了命运,实际上这也是命运安排的过程。 然而命运无形无色,抽象模糊,我还是尊崇本来,按照道理来,或许这样,命运会开心点,以后会对我好点? 然而我心中认为,深深地认为,这根本不是交易,我根本不配跟命运谈什么交易。或许上辈子我欠了太多,这辈子才会如此地不顺利。 “你说得对,谢谢你来看我。” 顾闫站起身来,也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弟弟,可能这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希望你快乐,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把仇恨放在心上,就装作从来没有认识他的好。我也会劝他,就此罢休。” 出了我的房间门,顾闫对正在忙碌的阿涛说:“叔叔,不好意思,刚刚骗了您。” “啊?”阿涛感到很意外。 “我是……顾平川的哥哥。希望您好好照顾他,我会劝顾平川收手的。” 阿涛的脸似乎立马就变了神色,“那我们这里不欢迎你。”x 电脑端:/ 顾闫一笑,被阿涛送出了门,仍旧调皮道:“那么凶干什么?哼!” 顾闫的话我思考了很久。思来想去,他所说的一切我觉得极为在理。我会就此收手,或许,那天晚上受伤后,我就再也没有重蹈覆辙的可能了,只是心情一直都很糟糕。 爱过,却失落过,失落了,就是难过了,难过了,就要想办法修复心情了。 我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让自己觉得生活无望、前景不明,我还要生活,即使我生活并不如意,或许以后的生活更为艰难,但我还是要活下去。 既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要自己死,为何不风风光光快快活活地过?最终,也不枉自己活了一场。 我的腿伤还没有好,医生说至少要一个半月。但是我一个礼拜后就已经返校了。这个月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暗的,头顶上的乌云似乎从来都没有消散过。人的心情似乎能由天气决定,在这种阴雨天过后,人们期待阳光,然而那太阳也是似阴非阴似阳非阳,天气转暖,还能给人一种燥热的烦躁感,尤其当你看着阴暗发毛的太阳,在燥热的温度下,抬头眯眼望着沉沉压下的电线,嗅着那腐朽没有散发却“历久弥新”的臭水沟味,心情何不是一样地糟糕? 腿伤未好,阿涛着实不放心。但我却想办法让他放心,告诉他我心情好多了,只是行动起来根本不方便。 阿涛离开学校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还买了不少好吃的放在宿舍,并且拜托杜航好好照顾我。离开前,他还说:“我最近在学校附近看上了一套房子,60多平米的,准备买下来。现在也还好,不是特别贵,一万二一平。奶奶那里给了我50万,我身上还有点钱,以后你可以住在自己家里,也可以叫你好哥们跟你一起住。” “我不需要房子,那些钱你自己留着。”一说起房子的问题,我就想逃避,“我以后自己买房。” “以后房子越来越贵,我怕你压力大,现在先买了,你不满意,以后再卖了,还能赚不少钱,这也算投资了。先买了再说。” 然而,我也不好说什么。若是我再拒绝,我跟他肯定又得吵起来。 章节目录 第33章 第六章 其实我是一个珍惜时间的人。跟时间赛跑,似乎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我无法做到在电脑面前玩游戏虚度光阴,哪怕只是捧着书本,看看书,也能从中汲取一些营养,丰富自己的精神,提高自我的境界。 专业课很忙,只是苦了杜航,每天都要扶着我去上课,而且我们睡的都是上铺,睡觉之前还要他帮忙把我弄上床去。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我经常会打开天天动听听听音乐,或者打开播客听一些法文广播,即使大多我都是听不懂的。但我觉得学习一门外语,就必须把自己置身于外语的环境之内,被它操控是最好的。我和杜航是头对头睡的,有时候能小打小闹,生活也充满色彩,睡不着的时候俩人说说话,也甚是温暖。 我经常泡图书馆,这好像正是我的名片。由于杜航要照顾我的缘故,他来图书馆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我在别人眼里是同性恋,他丝毫不管,有时候别人问他:“你也是同性恋?你跟他在一起了?”心情不好时他会骂一顿打一顿,心情好时,他会说:“是啊,他是我男朋友。” 有时候我真怕他有点委屈,然而他却只字不提,反而对我说:“我太堕落了,上学期还挂了科,我要好好跟你去学习,哪怕在图书馆什么也不做,也比在电脑面前看视频玩游戏强。”他能这样说,我当然会放心一些,可我总觉得这样我会欠他点什么。 只是在图书馆总能遇见龚明。见到我时,他也跟我一样,坐在我面前书本。他也没怎么纠缠我,只要别做出一些不好的举动,我都能忍受,我也会微笑相对。不过我反而觉得,这个书呆子,在书本面前,好像比我更专注,看起来也颇为正常些。戴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认认真真地翻着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或许在书中,他能找到自我吧。 有一天杜航去老乡聚会了,一天都没回来,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图书馆。这正合我意吧,有杜航陪着有时我反而觉得不太自在。我最近其实也很忙,正准备提交申请书去西藏助教的事情。因为这是我的理想之一——做一名教师。我的理想是做陆岩那样的人,既然想好了,我就要走出第一步,亲自去体验体验,而且,在大四的时候,考本校的研究生,之后,还有博士。 我的人生好像还是那般孤独,基本上不需要另外一个人的陪伴。连打算也是如此,或许,我是真的只适合一个人吧。顾平川也如顾闫所说,根本没有再来纠缠我。或许那晚之后,真的使我们的终结了吧。若是以后我遇见他,我希望他能把我当成是一个陌生人,我也希望我能对他忽视,他便不来找我打招呼,这样最好。至于他以后怎么样,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我一步一步举步艰难走在图书馆前,看着和丽的阳光,看着天上的豆芽云,脸上浮现一丝微笑。然而我的微笑只有一瞬,因为下一瞬是龚明的叫声: “郑爱森,小心些!”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笑不出来了。 我赶紧往图书馆的方向走,他却过来搀扶了。 我拒绝道:“你别扶我了,我自己会走。” “这怎么行。” 我把他一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的不需要。” 然而这人的思想就是如此,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丝毫不会变。 “我扶你,我扶你,你别拒绝我了。” 郭沐瑶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说你这人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不要你扶你就别扶,怎么那么烦。” 郭沐瑶推开了龚明,便来搀扶我。我没有拒绝她,或许这样才会正常一些。 龚明以一种“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的眼神审视我好久,我只好微笑相对。x :/ 女孩子可能心思比较细腻一些,因此郭沐瑶早就看出我的心思。我怕别人的目光,当他们看见我和龚明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猜测或者指指点点。其实我反倒觉得龚明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许他对于人情世故或者社会关系层面,他看得比较浅一些,感受得也比较浅,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然而我却不这么想,这种东西,能没有就没有,误会,能没有就没有,因为真理,或者真相,根本由不得误会或者冷眼旁观来玷污。 4月上旬,我的腿伤终于好了,拐杖终于可以扔在一边,不过我把它捐出去了。学校里不知何由开办了一场爱心捐助活动,我捐了很多衣服和物件出去,宿舍倒是被我腾出好多空间,因为阿涛给我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志愿者的审核名单已经下来了,我的审核已经通过,下旬我就要去西藏,这是我比较向往的。陆岩老师说这样会耽误学习,其实我也会有这种顾虑,但是他的话语里好像这本是阿涛的意思。西藏那边条件太艰苦,我从来没出过远门,他一直都反对。而且陆岩老师一直都鼓励学生去吃吃苦,在我这里反而变了卦,这不是阿涛的意思还会是什么? 我知道这会耽误一些学习,但我希望上每一堂课的时候,杜航会帮我录音,然后发给我。即使很麻烦,但他还是答应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这届报名的屈指可数,但沿途有人陪伴总是好的。 虽然腿伤好了,但仍旧不可以做剧烈运动。好像我最近有点胖了呢,虽然我不喜欢发胖的自己,但是阿涛却看着喜欢。 终究,他还是不太放心我,奶奶更是不放心,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希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肯定特别伤心。总之我跟她们说,我长大了,不做温室的花朵,我想看看外边的世界,即使较为偏远,但这也是我踏出家门独自一人行走远方的起步。我终究是要走远的,总有一天我会远离奶奶,远离阿涛,他们会牵挂我,然而我会扬着梦想的帆,越走越远,我会有自我的独立思考的方式,我也会自我判断自我决定,我会一直专注我自己的事情,在梦想的道路上,可能会忽略他们的存在。 但我希望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无论走在哪,我都要把亲情,放在第一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光辉的那一天,如果有,我希望我不要忘记了我原本的样子,重视身边所有值得的东西。 在西藏的日子让我受益匪浅。我从来都没见过布达拉宫,也没有感受到少数民族的生活。我忽然感受到了祖国的伟大,浩瀚无边的感觉,让我感受到一种爱国情怀,心中不由自主萌生一种力量,指挥着我前进。 孩子们的笑脸是温暖的。我在那里似乎找到了童年的空缺。给别人快乐,能看到自己的成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传授给别人,这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原来,付出也是有乐趣的。我要感谢我身边每一位为我付出的人,我要为那些为了我付出却仍然受我冷眼的人道歉。因为我现在明白了付出得到回报是一种乐趣,没有回报那是一种失望。要是我拒绝别人,或者让付出的人失望了,对方会肯定会怪我,或者审视他自己吧。 因此我要遵守阿涛的每一句箴言,我要信守,只要是对的,我就会将此当作我生命中的舵,助我航行远方。这似乎是一种神圣的使命,若是我完成,他肯定会为之自豪。我只希望他能越活越年轻,没有烦恼,快快乐乐的。若是他能做到这一点,我也会自豪。 西藏之行真的让我收获不少。白天忙碌,晚上回去还要听杜航给我录的音频。说实话这种忙碌的日子让我真的很充实,就好像饱满的花,开放着,释放着馨香,馥郁且芬芳。 回到学校,那已经是六月下旬了。六月的雨,沁凉,却浇灭了那恶毒灼烧的阳光。这时候的雨是善意的,给人的体感带来了很多舒适度。我回到学校,是为了参加期末考试。获得了荣誉的志愿者书,我也很自豪,考试也让我有信心了起来。 考完试已经是七月初,恶毒的太阳又出现了,一天到晚暴晒着,让人不敢出门。夏日的柳树梢上,总有蝉鸣从早叫到晚不罢休。这有时候会让我烦躁,有时候会让我觉得这世界真奇妙,大自然也是如此,这么小的生物,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叫上一天,而且声音如此聒耳。蝉被埋藏在地下多年,却只有九十天的寿命,这不得不叫人折服钦佩。x 电脑端:/ 没有爱情的生活,有些孤独。但有其它的快乐充斥着,叫人忘了孤独。考完试之后,我开始了独自的旅行。阿涛每个月会给我很多钱,然而我都花不完,我都存起来了以备不时之需,然而我根本没有什么不时之需,有时候我会拿出来给家里添点色彩,有时候给奶奶买点礼物,或者叫人从省外捎个特产回来,或者给阿涛买件衣服,这就是我省下来的钱所带来的用处。 这些钱存了几年,剩下了八千。自从我踏出这个省的那一刻,去了西藏的那一刻,我对外边的世界感到了好奇。我去了广州待了几天,去那里找杜航玩,后来我又去了云南避暑。 我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便开始了旅游。即使阿涛越来越不放心我,但是我觉得这是他必须要接受的,总有一天我会很长时间离开他。现在我这种举动给他带来了不安全感,但是我希望他能够适应。 在大理,我租了个房,其实我享受的是这里的安静和舒适。我来这里也并不全是为了玩,出门的时间也在少数,不过也有经常去周边的经典,也喜欢看那边的农村,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边,晚上的时候才自己出去走走,穿梭在大街小巷里边,吃着美食,每天晚上都给阿涛打电话报平安。 一个暑假便是如此,我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时光如流水,这一句本就是规律,可要是反过来:“流水如时光,一去不回”,那便不是规律了。因为时光运行原理是多维的、看不见的,流水的作用却容肉眼所见,单一而不繁冗琐碎。人们总是将复杂的东西借助简单的、机理不繁冗的物事去比喻和解释事物,以便人们更好理解,却又不能完全解释内在深处的含义。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经常这样思考,就像哲学家一样。 暑假过去了,便是开学。我迎接了大二的到来,也看到了新的一波迷彩服出现在校园内。现在,我成了别人的“师兄”,总有低年级的这么唤我,问我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学习上的酸甜苦辣。看着新生军训,我不由得想起了去年的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迷彩服,我却想起了他。想起多年后再次见到他的那天晚上,他在过道间,残忍地拒绝一个男孩。而我,却在远处偷看。那时节,绯闻不断,却清晰可见,总是在脑间一直回放着。 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我好像也蜕变了。我变得不再那么沉默寡言,可能是我的视野被放宽了的缘故。我变得乐意接受别人,变得更为善解人意,变得不再那么忍气吞声,变得更有主张更有主见。 我似乎更加喜欢现在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好像更加自信,过去的自己好像很自卑一样,心里头的我,跟真实的我,互相碰面着,却一直都不敢抬起头来。昏暗的过去,我想抹掉,迎接新的自己。不能逃避任何艰难、曲折、离奇、蜿蜒、起伏! 可是遇见了他,我又逃避了。毕竟我们还是同一学校的学生,即使专业不同,但总会有一天碰见的。我记得他学的是工商管理,但隔行如隔山,我不了解这个。 那天我在图书馆忙碌着,杜航在我身边不知道跟谁在手机上聊着天,时常自顾自地笑着,心思完全不在自己的书本上。后来我们去吃中午饭的时候,发现有很多人聚集在4号宿舍楼前。 杜航是个爱看热闹的,拽着我就往人群里钻,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杜航却率先搞明白了,对我说:“龚晋!龚晋要跳楼!” 章节目录 第34章 第七章 龚晋要跳楼?x 这好像本就是他的风格。总之,龚氏兄弟,性子让人捉摸不透。龚明还算好得多,我对他的偏见越来越少了,最近也接受了他,也经常跟他在一起谈论一些书籍。而这位龚晋,虽然跟龚明是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却截然不同。 我抬头,以确定楼顶的是不是他。 我终究还是看清楚了,那楼顶站着的,正是他。他背对着所有人,看起来极其危险,学校领导人都出现了,保卫科的人负责着人群,警车都已经到了,随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不知道楼顶还有谁,好像龚晋一直都在哭,也在跟另外一个人讲话。 “楼顶那厮,是龚明那混账的。”郭沐瑶说。 “哦。”我恍然大悟。 “你看,那一个在哭的女人,是他妈。”郭沐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位穿着贵气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一直用纸巾擦拭着眼泪,好像很急切,很着急,旁边也有好几位年龄相仿的在与她进行安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郭沐瑶又说:“他妈旁边那几个,我都认识,在龚明生日那天见过,好像都是他亲戚。你说龚晋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真不会让人省心,他哥对他那么好,他还是讨厌他哥。” “他为什么跳楼啊?” “不知道,听说是因为花肘子。” 又是他,真是个祸水。我讽刺地笑着。 天气很燥热,我们三个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郭沐瑶有些不耐烦,“这其实也不关我们的事情,龚晋那蛇精病,是死是活都跟我毫无干系,要不,咱仨去喝杯饮料吧?热死我了。” 杜航倒是挺愿意的,道:“好啊好啊,我请客。” 可我一直仰望着上边,郭沐瑶扯扯我的衣袖,道:“傻逼请客,走吧。啊!” 郭沐瑶低声的尖叫让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森,你看。” “怎么了?”我顺应着她的目光看向人群某处,并没有看到什么,这里除了人,还是人。 “你七点钟方向。唉,罢了,走吧。” 我还是看向了我七点钟方向,熙熙攘攘中,我看到了他。 他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穿着白色的上衣,脖子上挂着银白色的项链。他好像早就注意到我了,一直在盯着我看。我们目光汇聚了几秒,我又狠狠别开自己的目光,用余光看他。 我的心发了疯似地狂跳,余光中,他好像在往我这边来。 我选择逃脱,跟郭沐瑶说:“你们俩去吧,我……去有点事情。” 我不管郭沐瑶和杜航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听他们怎么说,离开了人群。 我加快脚步走,但他一直都在我后边跟着我。我脚步越来越快,穿过了湖边,穿过了一栋栋教学楼,还是甩不掉他。 终于,在中心广场的国旗杆下,他拦住了我。 我立马回头,朝宿舍楼走去。 生活中有一种躁郁,叫做怎么甩都甩不掉一个人。我为什么要在人群中看见他?若是没有看见他,没有给他目光,给他冷漠,是不是他就不会追上来? 我真傻,这种场合,他怎么能不出现?毕竟龚晋跳楼还是跟他相关。但好像又跟他不相关,因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龚晋的死活他根本不管,以至于我现在都不知道龚晋被揪下来没有,他亦然没有心思去关注。 我回到宿舍,锁上了门。我背在门上,看着天花板,强忍着,让自己的泪不要滑下来。 我恨他吗?我不知道。我爱他吗?我也不知道。我只想两个人的生活不要有干预,不要有牵扯,不要有交集。 宿舍的人都出去看热闹去了,就剩下我一个。然而我心里并不平静,好像经历了什么大灾大难一般,始终得不到疏解。 为什么要闯入我的世界?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为什么不理会龚晋?为什么那天要跟龚晋独处?为什么……要被他吻? 我心里好多个为什么,好多个问号。脑子里充满了问号的我,头部开始疼痛起来。 我趴在桌上,渴望着平静。 然而我过完了不平静的两个小时。 直到杜航回来了,我才从桌上起来。 “你一直都在宿舍?”杜航手里拿着一杯果汁,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外边好热,我开个空调吹吹风,我怕是要中暑。” “我还以为……”他欲言又止,“罢了,我想多了。” 看来,他早就走了。不然杜航就该看见了。 走了好,走了,我就自由了。可是下次若是再遇见他,我还是会闪躲。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总之,这种日子,能进行一天是一天吧。我不想跟他有交集。 顾闫说得没错,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只会徒添烦恼和火花。 黄昏,我又出了门,只不过是只身一人出的,我想出去透透气,释放释放压力。 刚出宿舍楼,他又跟上我了。我原本以为他在就罢休了,可是,他竟有如此大的耐心,等待着我的出现。 跟着,就跟着吧。我想,我们之间有很多误解,我想,我至少给他一个解释,不是吗? ——这是我想了一个下午,想通的一件事情。 我觉得凡事顺其自然,我不管什么后果,不管什么未来。现在我只知道遵从本心而来,看自己内心到底希望什么。我至少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即使我亲眼所见,我倒是想听听他的理由。因为这样躲下去,是没有未来的。 这次,我没有躲避他了。我走得很慢,以至于他能与我肩并肩走着。我没有扭头看他,我想寻一个安静点的角落,再相互交换各自心里的想法吧。 终于,我来到了学校边缘。那里正在填补一个湖泊,用来建设新的教学楼。运来的泥巴堆积成山,倒成了一处风景。小山上长满了草,长满了花,甚至还有人在这里开垦种菜,也不怕来年被推土机推了个干净。 我走在山坡上,一步步向上,走到顶处,坐了下来,他也坐在我的身边。 四面无人,只见太阳余光。 我们看着晚霞,很久都没说话。 我抱着双膝,将头埋了进去。 突然,他的手轻轻游离上了我的背,轻轻抚摸。我竟然没有排斥。可能好几个月过去了,我对他的恨早早消失,其实,这几个月,我也希望得到最后一次的告别交流。 我真的很贱,贱得我都想骂自己。实际上去西藏是为了逃避他,去云南也是为了逃避他。可是逃避的同时,又想着他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发誓不要见面,又渴望见面,这两股激流,在心中不知道战斗了多久,我早就累了。 见就见,不见就不见,我早已没有心力去管。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既然找上门来了,就不要躲避了吧。x :/ 我看着余光消失在山头,剩下的光束在我眼中朦胧淡化,成了不可描述的独白。 终于,我忍不住落泪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落泪,就好像伤口上撒了盐般疼痛。 “那天是他的生日。”顾平川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和沧桑,“他给我发消息说,生日他想要个生日礼物。我压根不想理会他,然而他说要到了这个礼物,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纠缠我。我心想着,这样好啊,这样最好了,想必你也知道被纠缠着是什么感觉,我就答应了。” 我一直注视着前方,却也没有擦泪,就让泪水这么流淌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来我家了,来到了我的房间。那天顾闫在收拾整个房子,他在打扫,把所有东西都洗了干净。我其实也挺忙的,准备找工作,找到工作后来年还说跟你一起去深圳玩玩,我当时就这么打算的。我的屋子因此也特别乱。”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都忘了还有去深圳旅游那么一说。 “我毫不耐烦地问他要什么生日礼物,拿了就滚蛋。他说他想要我的吻。你觉得可笑吗?竟然要我吻他。但是想到他的条件是,得到礼物就永远别来纠缠。我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甚是觉得龚晋所索求的礼物实在荒诞可笑,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提出这样荒诞搞笑的要求。 “后来,他怪我夺走了他的初吻,叫我对他负责。你说,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人,言而无信不说,而且还这么神经病。我那次第一次觉得我被人耍了,心里特别不痛快。我以为他不会纠缠着我,反而纠缠越来越深。这不,就在前几天,我终于疯了,打他,骂他,说了很多很多绝情的话,才导致他今天要跳楼。不过好在救回去了。” 龚晋就是个疯子,对疯子,有什么信誉可言呢?但是面向龚晋这种打不疼且有受虐倾向的疯子,是极为棘手的吧。 “你真绝,你真倔,说走就走,没有人情。顾闫说你第二天会来看我,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后来他发觉不对劲,把那天你来过的事情告诉了我,我才去你家找你,发现你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家里也没人。我就想着,你肯定看到了。后来,我在院子门口捡到了你扔下的脚链。” “再后来,我还是不相信你走了。我在你家门口守了几天,本来还想问问你大波叔,可是他家他不在了。” 我记得去年寒假大波叔在我走后,也回湖南过寒假去了。但是,我真的误会了他。 “后来,好不容易开学了。我想挽回你,可是你根本不吃这一套。你说出那样让人厌恶的话语,我当然很生气。你又不是不懂我,你要是给我一个笑容,或者你要是什么也不说,听我解释,我想那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后来,我还是很自责,伤害了你,委屈了你,让你受伤,我觉得没脸见你。” 泪水已经在我脸上没了知觉,甚至悲伤让我丧失了部分听觉,拥堵的难受。 “郑爱森,我说过了,我也问过你,我叫你相信我,你为什么不听?我那么不值得相信吗?也许我真的做错了事情,但你至少听我解释。”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的声音哽咽,拥堵,难受,我咳了咳,才让自己好受些,“而是你不考虑后果,相信了龚晋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我那天是错了,可是你该听我解释。” “我当时什么也不想听,很生气,感觉被欺骗。” “可是现在你听到了,明白了真相,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不知道。难道,他还想让我跟他一起回到过去吗?还有可能吗? “我真希望回到从前,我真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忘掉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所有所有的事情。” 我抱着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忘记。” “你可以。” 我可以吗?我真不知道。 我心力匮竭,头脑衰竭。我感到很累,泪水已经没有了,流不流都已经没多大的关系。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黛色穹顶,赭色霞光。 我是不是该后悔?我是不是该跟他回到过去?我好像没有时间思考,他就已经拥住了我。 我就好像死尸一样,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四面没有风声,只有夜虫薨薨且恣意鸣叫,且听见他在我耳边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在我耳边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余音很难消散,在我耳中独奏。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似微风吹动的痒。我轻轻抬手,覆上了他青筋暴露、嶙峋瘦骨的手掌。 或许,如果我当时要是留下来,听他解释,也不会有后面一整个寒假的自闭,也不会后面的受伤,也不会有拄着拐杖的日子,也没有处处提防着他的日子,或许,我们的感情一直持续到现在还在持续。 或许,我们已经去过深圳,或许,我已经去看了冰雕,给他看了照片,一起分享喜悦。 然而,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所以,在现在,当他吻住了我的唇,我却回之以吻。 化解了误解与矛盾,我必定珍惜当下。 章节目录 第35章 第八章 龚晋被救了下来,之后送进了医院的精神科,这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龚明的状态也不太好。他找我谈话了,就在周五的下午。 那天下午正在下雨,从早下到下午没停过。我撑着伞,独自走在一棵棵意大利柏树之间,雨水早就浸湿了我的鞋。 这两天总有人跟着我,但我每次回头,跟随我的那人早已不见踪影,这加深了我的不安全感。 龚明约我在学校门口的云栈咖啡厅见面。虽然我对着人仍旧有点排斥,但是他打电话过来,并且听得出他的语气很认真,似要向我倾诉。 学校门口的车来来往往,还塞车了,一片混乱。我好不容易到了咖啡厅,脱了外套,才让身上好了些。一进门我就看见了他坐在那最不起眼的角落,在那盆假兰花旁边,低头沉思着。灯光从他的头上倾泻下来,衬着无比白净的肤色,伴随着他那慵懒而忧愁的眼神,在此时,我已经准备好了做一位倾听者。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竟没有注意到我,也许是思考太过于专注的缘故。我坐下来几乎有十几秒后,他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了往日微笑的热情,我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咖啡点好了,我给你点了杯拿铁,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他看着手机,慵懒地点着屏幕,漫不经心地说。 我笑道:“没关系,我本就不太喜欢喝咖啡,喝什么都行。” 龚明冷眼眺望身周的一切,目光终于落在了中央的吊灯上。吊灯的光芒,似乎宝石的晶莹光辉,明亮清照,那似水晶般的透明颜色,照得他目态朦胧,似乎醉意很深,欲要找到文字倾吐。 未饮酒,却现醉态,可见此人的心,已经在吃苦了。 朦胧唯美的光线下,他轻轻启唇:“我对他很好,他竟如此说我,那天真的了伤我的心。”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明白,这里的“他”,断然是龚晋。 “我比他大,大一个小时,却甘愿承担保护他的使命。”他喝着一杯清水,水珠从淡红的唇上滑下,垂在下颌,他轻轻用衣袖吸了,又道:“小时候我处处让着他,他总是能得到最好的。长大后他向我倾诉秘密,我从来都为他保守秘密。我从未向他倾诉秘密,因为我没有秘密,我的一切他都知道。你可知道,一个人能否对另外一个人撑开保护伞,竟然可以撑到没有秘密的地步?” 作为兄长,龚明算是十分合格了。但龚晋似乎是个白眼狼呢?恩将仇报,毫不领情,而且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若是我,我早就忽视了。然而龚明的性格便是如此,希望承担,放不下,放不开,可能对龚晋的让步已经达到了习惯,甚至可以说是麻木。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真的,我真的不太爱会安慰人。 “你不用安慰我,你听我说就好。”龚明露出无法释怀的笑,笑得很吃力,脸上很僵硬,“因为小时候父母就教育过我,要好好保护弟弟。而且打小龚晋的身子骨就弱。爱森你可曾听说过,在动物界,它们一产仔都会产很多,通常情况下,最小的那个存活率最低。我便想着也许他比我晚出生,他便是那先天性身子骨脆弱的那一个。这其中,也怪我,因为我比他先出生。” “这不是命运的安排,这也并不是你的错,这一切本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你会这么想,我不会。”龚明打断我,“小时候我有什么好的都会给他,他想要什么总是哭着向我要,我会竭尽所能为他求索,即使有时候我会为了他做坏事,不过我妈妈会教训我。我为他扛罪,过于宠溺他。以至于长大了我还是如此,我为他顶下了同性恋的名声,受人欺凌,受人厌恶。可是你知道,前两天他在楼顶上怎么看我吗?他说我是个废物,懦弱,而且他还是感觉到不公平,因为从小他身体不好,智力缺陷,爸妈要把未来放在我的身上。他骂我,厌恶我,痛恨我,丝毫不把以前的情谊挂在嘴边。” 我继续安慰:“你明明知道他精神不太正常,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我也知道。”龚明道,“平时我可以忍受,但是,这次我忍受不了了,人都是有底限的,这已经到了我的极限。” “我能理解。”我说完,低首不再言语。 “其实我知道我也是个另类,书呆子,在别人眼里就是神经病。” “你别这么想,你很正常。” “我是一只愚蠢的驴,倔驴,愚蠢,真的好愚蠢。” 我今日万万没想到龚明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我突然感觉并不认识他。 “你也感受到了,你可能不理解我,也许你会对我怀有偏见,但我就是这样,我希望我的热情别人会收下,我不希望别人忽视我的热情。而且,长这么大了,我也习惯了被别人拒绝。”他说着说着,都把自己给说笑了,这时候服务员已经做好了咖啡。我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这种味道很苦涩,我不太喜欢。我这人喜欢甜的东西,或者是辣的,这种口味对我来说太过了,若是可以选择,我更倾向于茶。龚明则不把苦味放在眼里,喝了几口,继续道:“天哪,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平时沉默寡言的我,竟然对你说了这些。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想扮演一个坚强的角色,然而今日,却变卦了,对不起,让你知道了这些。” “我并不在意,你放心。龚晋现在怎么样?”说实话,我这句问候有点假惺惺的,因为我并不想知道龚晋的一切,然而此情此景,我不得不转移话题,转移龚明的注意力。 “在医院呢,一直想要自杀,我父母连夜在那里守着。”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你看看,我的黑眼圈,他的手笔,这两天我几乎没有睡过好觉。” 龚明的确憔悴了很多,目光无神,即使在那璀璨而明亮的灯火照耀下,还是驱除不了他眼角的阴翳。 龚明突然又说:“爱森,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心里一紧,问:“答应你什么事情?” “他心情很不好。”他的手握着咖啡杯,吸取着咖啡杯的热度,“他对我说,他想见你,想跟你说说话。” 我感到很意外,很吃惊。我跟龚晋有什么好说的?若是见了面,会引来尴尬吧。我们算是情敌,亦或根本不算情敌,我一直对他没有好感,而且他一直对我存在着误解,即使他想化解误解,但是我甚至不想给他机会,因为我不屑于听他解释。 我低首,心里虚虚地道:“抱歉,恕我不能从命。” 他又抿了一口咖啡,苦涩使他蹙起了眉头,深深宁宁,忧忧地道:“他已经放开了,他说只想跟你见一面,跟你说说话,他想给你道歉。” “我真的不能从命,真的抱歉。” 想来,我今日来见他,也许是一个错误吧。听了他的故事,喝了咖啡,原本这是最为享受的时光。但是今日却不是,没有那种享受故事细细品茗的愉悦与放松,反而让我愁绪不舒、苍凉不解。 我不能接受龚晋的道歉,至少现在不能。即使他根本不欠我什么,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因此我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若是道了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流。 我拿起我的雨伞,拿起了我的书包,静静走去,离开了。龚明并没有拦我,似乎还沉浸在那愁绪当中,似乎那愁绪正是那明亮灯光的书写笔记,为他此时的心情量身打造。 无味的雨水,阴暗的天空,伴随着落叶。秋天了,树叶枯黄,四季随序,似乎等待着来年的更替。若是人的一生若四季一般规律该多好,然而总是充满着各种不愉快、不顺畅。但似乎青春正是痛苦的拼凑,才能锻造更为强大的自己。我根本不知道命运是怎样安排的每一个人,竟然能形形色色无比繁复,有些人的快乐,成就了别人的痛苦,有些人的挫折,铸就了别人的繁华。 鞋湿了,穿起来极为不舒服,秋天的雨越来越寒,但这温度却恰到好处。我脱了鞋,走在校园里,似乎我成为了最为原始的人,最为亲近大自然。 我的手机开始振动,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顾平川。我微微一笑,接通了。 “喂。” “下雨了,一个人在外边瞎逛什么呢?出去见什么人了?”他语气虽然怨我,但充满着宠溺。 他知道我在校园里走动,也知道我出去见了别人,他肯定在附近。我一边把手机放在耳边,一边眺瞩四周,并没有发现他的一踪一迹。 我低声嘀咕:“你葫芦里又装了什么药?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说实话我有点生气,然而他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能保证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学会跟老子讨价还价了。”顾平川在电话那边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所以,你方才这个问题要在你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后才能作答。” 我干脆坦率,懒得跟他磨嘴皮子:“我去见龚明去了。” 他的语气开始转为常态,我似乎还听出了一丝生气的味道:“你去见他干什么?” 我冷冷道:“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是,我派人跟踪你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原来是他派人跟踪我的。 “他叫我去看他弟弟。” “别去看!”他突然咆哮,“我劝你别跟姓龚的染上任何关系。龚晋是神经病,龚明,更不行,老子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你是老子的。” “你这是无理取闹。”我懒懒道,“龚晋说想见我,想跟我谈谈心。” “龚明那混蛋还胆敢叫我去给龚晋道歉呢!” “我觉得你却是欠他一个道歉。”我正经道,“有的时候心平气和好好拒接人家,没准不会上演前两天这样的悲剧。” 他似乎听出了我话里有话,继而怒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性格有毛病?你是说我太鲁莽,是个莽夫,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 “到底是不是这样,你自己清楚。” 他觉得我和他不能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也许正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然上次我也不会脚踝受伤。若是还将话题进行下去,我和他肯定又会闹翻。 “好了好了,老子不跟你吵。” “我也从来没打算跟你吵啊,有什么好吵的。” “你吼得过我吗?” 我故意以调侃的语气道:“光凭声音大,那可不叫胜利。” “要是我吵不过你,我会征服你,用力气。” “我会跑。” “你跑不过我。” “我骑马,你恐怕不会骑。” “我是套马的汉子。” “……” 他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道:“吼不过我,打不过我,跑不过我,跑了还会被我抓回来。郑小鸭,你会被气死吧?”(_x :/ 说实话我很想打他,但还是故作常态道:“不生气呀。” 他继续嘚瑟:“所以啊,还是乖乖服从老公的命令,不许去见那姓龚的,要去见,必须向我提交申请书。” 这人不要脸起来还真的可以做到没脸没皮。 我和他共同安静了十多秒,我一时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那边咳了咳,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好启齿的事情,之后才慢吞吞道:“明天我去学校找你吧?” 对哦,明天周末,也许他不上班。即使我不知道他做的什么工作,但他向我保证过,肯定是正经行当。 “好的,我等你,到时候你联系我。” 这自然是我期待的事情。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吧。我不会顾虑到后果,我会奋不顾身。我不会考虑到顾闫的话。也许在他看来我们不合适,但是我觉得,既然两个人互相吸引,相互喜欢,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他提出的那么多“不合适”的标签,都只是外在的因素,而并不是内在的、深处的原因。 深处的、内在的原因,是那矢志不渝的感情。我相信一切困难,我们都会共同克服。我已经准备好了冒险,而且我会好好珍惜。 章节目录 第36章 第九章 龚明也许在昨晚上好好思量了,还是决定要来找我。然而他并不接受我的待见,因为一旦我认定的事情,是很难反悔的。被他纠缠了一个上午,我干脆将手机关机,放在抽屉里,揉揉太阳穴,看看时间:中午了。x 我叫上杜航出门吃饭。杜航这人喜欢尝试新的事物,提出要去吃兰州拉面。兰州拉面对于大部分来说,我觉得根本不算什么新鲜物事了吧。然而杜航却很期待。我心想着,杜航这个宅男,成天宅在宿舍,很少出门,以至于这家兰州拉面就在学校门口,他竟然也没发现。 好像只有这个学期他的懒惰才开始有了改观,毕竟被打击多了,也要好好跟着我去图书馆挣扎挣扎。然而人性便是这样,很难改变,因为他这样的人到了图书馆,大多数时间也在玩手机跟郭沐瑶聊天,别无其他。 今天我好像又注意到了人群中有人在跟踪我。每次察觉到时,我都会回头看看。每次我回头看时,眼神搜罗毫无结果。我知道又是他派人来的。被人跟踪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今天跟他见面,我要跟他说说这事儿。 我点的是牛肉面。对于来自湖南的我来说,恐怕只有这个才能入得了我的眼。虽然里面没有辣椒,但汤水看起来油腻,且咸度受我欢喜。杜航却吃得很痛苦,很明显是口味不对付,在我面前一直皱着眉头吃。 雾气蒸腾中,我低头一边吃面一边说:“如果难吃的话,就不吃了,你吃别的去。” “不能浪费!”他坚持要吃完这碗番茄鸡蛋面……“哦,你来了?” 杜航突然抬头,看向我的后面。我也满脸疑问看了看他,转向后面,发现是龚明。 又是他……但是龚明的到来正好给了杜航借口把这碗面浪费了:“你们俩聊,不打扰你们,我去隔壁吃。”说着,他又朝龚明挤眉弄眼,眼神阴鸷。也许他还不知道我和顾平川已经恢复关系,才有一撮合我和龚明。 杜航走后,我乖乖低头吃面,认认真真。龚明一直坐在我面前看我,许久才道:“我希望你去。”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跟他说:“我说真的,我不想去,至少现在不想,我烦得很。” 龚明问我:“你不肯原谅他?” 我冷冷道:“不是不肯原谅,我是觉得我跟他谈不来,没什么好谈的。你告诉他,他不欠我什么,不必愧疚,我也不怪他。” “我已经这样跟他说了……”龚明的声音就好像秋风拂来,吹动树梢的叶,最后一片陨籜再也经受不住风力的压力,脱离了树枝,漂浮在冰凉而皱褶荡漾的湖面般苍凉。 而此时,顾平川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他说了,他不想去。同学,请你回吧。” 我豁然回首,发现他白色帽檐下的双眼锐利如刀,正目光灼灼盯着龚明。 龚明并没有惧怕他的意思,倒是忽略了顾平川,淡定地跟我说:“无论如何,他希望你去,我也希望你去。” 我正想回答,可顾平川却抢先道:“这位同学,他是我男朋友,请你放尊重点。若是要借用他,要有个前来后到,今天我跟他有约,昨天就已经跟他约定好了。更何况,我还在这儿呢,我还不同意呢,若是想要我同意,必须提交申请书,经由本人盖章签字后,方可把他带走。” 顾平川虽语气平平,但我明显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火药味。龚明自然是不惧怕他的,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冷意,似乎又在看低我,看低我重蹈覆辙,又选择了跟他在一起。 之后,龚明道:“人生而自由,你好像有点过分。” 顾平川又要讲话,然而我推了推他,他却瞪我一眼,恶狠狠道:“同学,我再次警告你一次,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龚明完全把他忽视,对我说:“郑爱森,我求你,去看看他,这样他会好点儿,他情况真的很糟糕。” 话音刚落,顾平川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龚明的脸上。这一拳力道颇足,释放了他长久以来积压的力气与愤怒,以至于龚明被他一拳打得摔倒在地上,眼镜也随之飞了出去,滑出去好远。隔壁桌的两个女生轻轻尖叫,继而被吓跑了。 我站起来,对顾平川怒道:“你疯了?!” 龚明摸到了眼镜,重新戴上。这一拳似乎让他头脑有些晕眩,好一会儿才回复正常。在他站稳的那一刻,他拿起旁边的凳子就朝顾平川扔去! 凳子坚硬,没入了顾平川的腹心。 “操!”顾平川的声音恐怕能惊破九层云霄。 眼看他就要上去教训龚明,让我觉得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我立刻挡在顾平川的面前,跟龚明说:“快走。” 龚明是个死要面子的,自然不想听我的,顾平川又拉开我,握着拳头就要上,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继续对龚明吼道:“快走!” 这时候龚明才稍稍移动脚步,恶狠狠盯了一眼顾平川,才惭恨而去。 顾平川端坐下来,骂了一句“妈的”,而后对老板说:“老板,来碗跟他一样的。” 而我则行到柜台,跟老板说:“结账。”结了账后,我马上走,顾平川跟了出来,拉了拉我的手。随即我一把甩开,愤愤离去。 他又跟上来,“郑小鸭,老子在吃你的醋!” 吃就吃,是你自己甘愿吃,酸死活该!我不理会他,继续迅速往学校走,走到一小巷子门口,他竟把我拉了进去。 我被他拖了进去,到了尽头,他把我推在墙上,双手架在了我的肩膀上,低头看我,那目光厉狠,似乎在我目光中搜罗着恐惧,让我服输。 不过,我好像要让他失望了。我盯着他,丝毫不惧怕,丝毫不认输,也许我的性格就是如此,一旦我认为我没有做错的时候,就别想让我认输,毕竟对方也是在无理取闹。 在我眼里得不到他满意的答案,他只好动口:“以后,不许,跟他,来往,听到没有?” 我不看他,看着巷口,冷冷道:“那你是不是应该不跟任何男人来往呢?” 他笑着靠近,呼吸洒在我的耳边,让我耳朵灼烧起来,“你说,我跟谁来往了?” 我继续冷冷道:“鬼知道。” 他勾起嘴角,极为欠揍,极为难看,“哦?我家小鸭子生气啦?真可爱。” 我捏起拳头朝他胸口砸去,吼道:“我说了,我跟龚明根本没有什么,最多只是朋友!” 然而他的怒焰似乎比我的还要旺盛:“可是他不拿你当朋友看!” 对于我,一焰更比一焰高:“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又不能把老子给强/奸了!” 听到这里,他原本涨红青筋暴露的脸忽然让我意外地平静下来了。他细细地看着我,把嘴凑到我耳边,咬了咬我的耳垂,致使我双耳烧红。他笑得神秘,阴鸷至极,挑逗的笑容在我眼前放肆地展现着。 “我家的小受,终于敢自称‘老子’了,越来越欣赏你了。”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笑得更加挑衅,“罢了,我饶了他,要是他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是要出人命的,你记住就好。” 能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才放心了许多。因为我跟龚明以后难免还会有交集。 我跟他的这场战,算是打完了,可以说得上是我胜出,不过我没有得意的颜色。起风了,凉凉的,秋风吹来,梧桐树叶也徐徐下落。我和他走在林荫大道上,看着沿途的风景。 雁过也,正如秋。那成群的大雁,终将要飞到南国去。在蓝蓝的天际中,弧线优美,挥舞着有力的翅膀,队形呈“人”字形,飞快地往南国移去。 我凝睇不转看着那成群的大雁,沉醉在梦中,终被他掐醒。 我皱眉看了他一眼,他则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看着前方,道:“没看什么。” 他莞尔一笑,在我耳边道:“岳父大人知道咱俩和好的消息了么?” 这也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阿涛开始对他怀疑,对我不放心,到后来对他产生信任,之后“失信”。上学期开学时,阿涛对他进行谆谆教诲,之后他令我受伤,导致再次失信。现在我和他重归于好,阿涛还会赞同我和他的关系吗?若是阿涛得知我现在和他的关系,阿涛会如何看我? 然而,我现在只能对顾平川说:“还没有,慢慢来吧。” 他听了后只能点头。因为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问题。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难度,毕竟在一次次失信之后,再次取信,是非常艰难的,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 我和他都沉默了,就这样在林荫大道上走着。走到一半时,我看着陆岩带着两个女孩朝这边说说笑笑走来。那是两个有着满头金色头发的女孩,欢声笑语很远都能听得见。不过陆岩好像也注意到了我,远远地就在对我微笑。 “陆老师好。”我微笑着打招呼。 陆岩仍旧那么和蔼,看了看我身边的顾平川,疑问道:“这位是……” “哦,他……”我微笑介绍顾平川的同时,却凝滞了表情,说他是我男朋友,会不会感觉尴尬?然而顾平川却厚颜无耻道:“老师您好,我叫顾平川,郑小鸭的老公。” 我掐了掐这个晦气种子的腰,然而他仍旧不知疼。我尴尬地对陆岩笑了笑,然后羞愧而脸红地低下了头。 陆岩却觉得没什么,之后笑着对两个孩子说:“快,快来跟两个哥哥打招呼。” 一个女孩对我微微鞠躬,声音甜美如蜜:“小哥哥好,旁边这位是我姐姐。” 旁边那位笑得更加灿烂,满脸迷恋对着顾平川打招呼:“帅哥哥!” 我顿时无语,冷眼瞥了一眼顾平川,发现这厮笑得比太阳花还要灿烂得意。 陆岩就要带着两个孩子走,然而我却问道:“陆老师,您有时间嘛?我想跟你聊聊。”(_ 陆岩转过身来,仍旧怀着那亲近的笑意,而后打发了两个孩子叫她们去跟顾平川玩,与我一同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有什么事儿?学习上的吗?”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顾虑和疑问,藏在心里很久了,又不好意思问。迟疑了许久,我方下定决定问道:“您是不是认识我爸爸?” 陆岩将背靠在长椅上,舒心一笑,“你说的是哪个爸爸?不过,我两个都认识。” 我目瞪口呆,他竟然知道我家的秘密! 他似乎早就预料我会有这样的表情,似将我看破,才笑得更加灿烂。 “我认识林森那会儿,孩子刚出生不久。他跟涛哥感情很好,只不过爱吵架。好像你一点都不像林森呢。不过有一点像,那就是倔!” 我不知道这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有意贬低我。我迫不及待问:“林森是个怎样的人?” 陆岩说:“挺仗义的,人挺好。对待好人好,对待恶人恶。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接触不多,当时是在长沙,我们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远。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当他看到我两个孩子时,竟然爱不释手,我说你那么爱孩子,可以和我们一样,跟涛哥去国外代孕一个。他摇了摇头,说他早就有了孩子了,而且特别后悔没有给他父爱,而且情绪很低落。”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才明白林森对我的爱从未停止过,以至于现在体现在阿涛的身上,想把多年的缺失都补偿回来。但我没有哭,因为我不可能在陆岩面前哭。我看着不远处,顾平川正与两个孩子玩得尽兴,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与我不约而同地对视了。对视后,他笑得比阳光还要和煦明亮。 我微笑,陆岩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男朋友挺帅,只不过听说过去不怎么样。” 陆岩知道顾平川的过去,他真的什么都看得清,也得知过顾平川的事情,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这样的人精明至极,想来是骗不了的。 这也不足为奇。顾平川的事情在学校闹得那么轰动,陆岩又是这个群体的人,他不可能不关注。而且他也能从阿涛的嘴里得知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37章 第十章 “老师,您真的觉得同性之间有真爱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问得好傻。 然而陆岩却很正经地道:“那你觉得你跟你男朋友是真爱吗?” 我怔了怔,冥思良久,“反正我是真心的。” 陆岩拍拍我的肩膀,“你是真心的,那就是真爱,他是不是真心的,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在中国这个社会里面,传统观念根深蒂固,虽然西洋文化传入国内,新的一代可能对这个群体已经接受了,或者无所谓。但是那些老一辈的人,没有受过新的社会风气的熏陶,他们是反对的。更何况,在新生群体中仍然有恐同的观念存在。 在我看来,若是你表现得对这个群体漠不关心,那便叫不支持。若是漠不关心占了大多数,这个群体永远没有见天日的那天。因为这个群体需要每一个人站出来投一个支持票,这样他们才会进步。 可是这条道路似乎很长远很迷茫。很多人深柜,在圈子里乱约,因为他们没有保障,就导致了这个圈子越加混乱。我想社会上应该要有正义的声音向全世界宣布,至少走出第一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可是我考虑得太过于长远,似乎更应该珍惜足下,一步步来? 陆岩看出了我的心思,又拍拍肩让我信任:“你别太忧郁了,好好做自己,好好做你们,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深感受益,于是点点头。 陆岩双眼迷离,抬头看着高高的树梢,落叶一片片落下,就快铺满了道路。他眯着眼睛,自语道:“我很佩服涛哥,世上像他那样的男人太少了:忠诚,信守承诺,无私奉献。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我肯定不会辜负。 “对于你的男朋友……”陆岩笑道,一边打量着顾平川,“无论他有多么罪恶的过去,只要本心是好的,他就值得交往。” 是的,顾平川心眼并不坏,只是有时候行事风格我不太喜欢而已。我想这都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调解的双方需要相互理解和相互信任。 跟陆岩的交流让我受益匪浅,心情也异常地好了很多。 送走他们后,我和顾平川继续在这条大道上走着,“唰唰”地踩着落叶,一路都是我们的脚步声。 走到拐角处,我看着水榭,顾平川停下来,笑道:“你和他谈论了什么?” 我道:“没什么。” 他掐着我的腰,“快说,不然我削你。” 他总是这样欺负我,我正准备教训他,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形矮胖的人,正在远处看我们,待我看见他,他很快溜入了教学楼之间。 于是我警告顾平川:“你以后能不能别派人来跟踪我?” 他皱着眉头,似乎有点无辜,认真跟我说:“我知道你不乐意,但是昨天我就叫他别跟着你了,我发誓。” 也就是说,跟着我的,另有其人。 我脚步飞快去了教学楼,顾平川紧紧地跟着我,在方才那人消失的那个巷口,我却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踪影。 顾平川也看出来了,摸了摸我的背,悻悻,“妈的,要是被老子发现了,老子非扒了这逼的皮不可!” 我说:“你说,会是什么人要跟着我呢?” “反正不是我的人。”顾平川说,“你放心吧,这两天我派人查出来,你凡事要小心些。” 其实我心里并不害怕,毕竟有他在。他虽然鲁莽,可以说得上是个粗鲁的莽夫,但是他并不笨,甚至可以说比大部分人更聪明。因此在他身上,我能找到我所谓的安全感。 我信任的眼神怀着微笑看着他,正发现他的头顶遮住了阳光。阳光并不燥热,相反,很温和,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能够看到他每一根头发的轮廓,他刚阳的轮廓也清晰可见,就好像唯美的滤镜,异常唯美。 我躲避了金光,看清了他笑意温软的脸。 “今天你是我的。”顾平川道,“说,你想去哪玩?”他说完搂着我的腰,但是在大庭广众下我不敢这样做,还是拿开他的手,他也尊重我的举动,并没有勉强我。 我笑道:“听你的。” “唔……”他托着腮帮,思忖着,“去海边吧?我家有帐篷,今晚在那过夜。” “不行……” “为什么?” “明早八点我要上课。” “老子六点就把你送回来。”说着,他亲了亲我的脸颊,这个举动引来了两个女生的尖叫。我脸红到了耳根,推了推他,默认了。 说起来也有十个月没有来他家了吧,不过他家异常阴冷冷清,失去了原来的生气。他拿上帐篷,以及所有需要的物件,上了车。可是我一直没有看到顾闫的影子,我在想是不是上班去了?不过他的车还在院子里停着。 我坐在副驾驶,系上了安全带。当车子驶出小区往海边开去时,他突然说:“我总感觉他有重要的秘密瞒着我,因为他最近表现得很奇怪。” 他?不用想,肯定是顾闫。我没应,继续听他说:“这几天他一直高烧不断,接二连三去医院,死活不要我陪,说只是小发烧,多去几次医院就好了。可是我觉得,他在骗我。”(_ 顾闫的城府太深,跟林森一样,死要面子,没准现在就在活受罪,虽然不我也觉得他有事瞒着他,但是我还是安慰顾平川:“你要乐观点,他能瞒你什么。” 顾平川道:“我极力保持乐观,可是,他很不正常,好像有有意躲避我。这几天,我总能隐隐在半夜里听见他在哭,我相信我的耳朵是没有听错的。” 若是只听见一次,那可能是听错了,总能听见,那肯定就有问题了。 “你没有坦白地问他吗?” 他摇头,“你应该了解他,他要是有刻意隐瞒一件事情,你恐怕死都不会知道,他不会让你知道的,更不会向你透露。” 就让时间慢慢验证吧。我希望顾平川能够发现顾闫的秘密,我也希望,顾闫不要出什么事,毕竟他现在是顾平川唯一的亲人。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海边的人很多。估计很多人是想抓住秋季炎热的尾巴,想在入冬前珍惜在海边的时光。住在海边城市的人,大多都有这样的心思。在人群嬉戏中,我和他好不容易才将帐篷搭好。 不过,我和他的帐篷搭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沙滩的边界,上边,便是车来车往。我不知道他要搭在这里的原因。 沙子是温热的,我知道,当太阳下山后,这沙滩会变得凉很多。趁现在阳光正上,我们脱得只留下一条短裤,下水嬉戏。等到我们玩累了,就只好躺在沙滩上,带着墨镜,享受这美好时光。 傍晚的时候,沙滩上的人烟逐渐稀少,只有稀稀拉拉搭着的帐篷,在沙滩的中间,有人在吃烛光晚餐。 然而我们仅有一张桌布摆在沙滩上,开着台灯,照亮的范围并不是很大,但足够了。我们吃的仅仅是一些零食,喝的仅是一听啤酒,不过我只能喝下一罐。 吃完后,我躺在沙上,身下的沙子渐渐变凉,后来他竟然提出跟我跑步。 “刚吃完,跑什么跑。” “为了验证一件事。”他坏笑道,又凑在我耳边吐着热气,咬着耳朵:“你跑不过我。” 我甘愿认输:“我当然跑不过你。” 他把我拉起来,道:“起来!你该运动运动!” “饭后不能剧烈运动!” “你这样多没意思……”他无奈道,“你不是不服输吗?” “好吧好吧,你来追我。”我不耐烦道,“追到了就不跑了,回帐篷睡觉。” “行,我让你十五秒,你先跑。” 我和他都预备好,他道了一声“跑”,我便飞快跑去。夕阳真美,我们听着海浪翻腾若芦苇荡的声音,听着海鸥在海上的啼叫,海天一线的交接,正是黑色波浪线与瑰色的交际,余光绽媚,然而我们的声音更加欢悦。x 我很久没运动了,跑了一半便气喘吁吁,眼看他就要追上来,我更努力地跑。我回头一看,他就要接近我了,光滑的轮廓,结实、壮实的身躯飞速而来,脸上却绽放一种“一定要逮住你”的表情。 我很快,被他扑倒。我气喘吁吁,粗气不停,他也是一样,额角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我在他身下挣扎着,他把我翻过来,压在身下。 我抱着他厚重的肩膀,若千斤巨石,抚摸着他骄人的轮廓,看着闭上了眼睛。我想象中,他在夕阳下,瑰色苍穹铸就的帘幕中,朝着他身下的人,轻轻吻下。 我感受到了他粗重的鼻息,在我脸上扑面而来。凉风来过,吹散我身上细密的汗水。但他温热的唇覆下时,我心中又升起了翻腾的热潮。正如海上的浪花滚滚,一波波袭来,无限迤逦。但这又不同,我心中的浪花是滚热翻腾的,而海上的浪花,则是冰凉雀跃的。 我死死将他抱紧,此刻仿佛许下了“同命运、共呼吸”的誓言。吻给下的誓言,似乎如悬崖峭壁上孤零零的百合花,从幼芽开始,珍惜每一丝阳光,珍惜每一滴雨露,极力汲取石缝间那微不足道的土壤之间的养分,茁壮成长。这样的誓言,在我们之间是心照不宣,似乎更为永久。 我想永存。 吻后,他轻轻抚摸我的脸,似乎要看出我脸上的纹路,看到我脸上所有的瑕疵才罢休。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才道:“你真美。” 我好想哭,又好想笑。 我拍拍他的脸,道:“起风了,回帐篷去吧。” 这一天我们都特别累,在帐篷里聊天聊了很久。我们裹着被子,肌肤相贴,似乎早已合为一体不想分开。 “下周周末,带我去见岳父大人吧?”在二人许久没有说话让我本以为要入睡之时,他突然这么说。 “嗯。”我答应了他,虽然我知道,再次让阿涛接受会很难。 他把我拥进怀里,让我倾听他的心跳,他摸着我的头发,温柔地、细腻地,继而又说:“若是岳父大人再次接受我了,之后呢?我们该做什么?” 之后?做什么?我真的毫无头绪。说实话,让阿涛接受本就很难,让我无法想象后面的事情。 他突然又压住我,我不耐烦道:“我求你了,睡吧,明早我还得上课。” 他认真地看着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皱眉,“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他摸着我的脸,坏笑道:“小鸭子,你还是处男吧?” 我赪颜彻颈,想着,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顾平川笑得更加阴恻恻的,就好像一直心思缜密的狐狸,“看你这样就知道,肯定是处男。我想问的是,叫岳父大人接受我的同时,能不能顺便提提那事儿?” 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事儿”是指某事儿,可是有些话题一旦提出,都会让人想要红着脸躲避。 我实在拿他没办法,才悻悻道:“到时候再说!睡觉!” 第二天早上他送我回到学校后,我又开始了一周的忙碌。学业很紧,尤其是上学期最后两个月我去了西藏,可能会落下一部分,虽然我在暑假有好好学习并且在西藏的时候有通过杜航给我的录音跟上进度,但是我这人本就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凡是要做到一丝不苟。 后来我才想明白,我这叫强迫症。 强迫症基本上在别人看来负面的多,但也不失它的好面,所以我要好好把握。 但是这几天总有人在跟踪我,而且,我很确幸有人在跟踪,顾平川说要查出来,估计对方太狡猾,成了漏网之鱼,不过他总是跟在我身后,最后让我忍无可忍。 那是周四下午,我刚出了图书馆又注意到了那个矮胖人物的跟踪。我走得很仔细,必须要让对方觉得我根本没有发现他,待我走到宿舍楼的转角处时,我停了下来,在原地等候。 我听到他脚步声越来越近,当我确定他要到转角时,我突然蹿了出来,逼问:“你是谁?” 章节目录 第38章 第十一章 那人似乎被我惊了一跳,表情甚是难看。他似雕塑一般站在我面前,呆若木鸡,并且此人满面油光,看起来也甚是油腻,不过也不像是坏人。我环手于胸看了他好久,他这个表情停滞了快十秒,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而后尴尬笑道:“哦,我想问路,请问……” 被识破了还能如此恬颜不知羞耻地妄想别人没有识破他,世界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我没有时间看他卖关子,并且这几天他一直跟着我,我早已忍无可忍,于是我干脆说道:“为什么跟着我?” 那人仍旧笑得吃力,“我……没有跟着你,我可能走错路了。” 我继续道:“为什么跟着我?” 我的语气变得愤怒,那人见我如此坚持,也不好意思再这么装下去。他要是还能装得下去,我跪下去管他叫爹。 他表情从凝滞恢复平静,道:“跟我来一下吧,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我,谁要见我?” “总之有人要见你。” 总之,我觉得跟此人交流起来真的很累,让我丝毫没有耐心。而后,我冷冷道:“既然是要见我,那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不直接来请我?你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打一顿?” 那人面现惊愕,虽然人高马大的,竟然被我的话给唬住了。 “不不不,真的有人要见你,很有诚意地请你。” 我转身,“我不见,既然要见我,为什么要我去找?叫对方自己来。还有,别再跟踪我,不然我真可以叫人来打你。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今晚晚上七点,我在西餐厅二楼东南角座位上等候,迟到十分钟,永不相见。”x :/ 我说完,就离开了。我不知道跟踪我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所谓何事,说实话我心里有些紧张,毕竟被人跟踪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回到宿舍楼,我碰见了郭沐瑶。她好像刚运动完回来,应该是打排球去了,手上戴着护腕,头发高高扎起,显得特别精神,可是我不知道她出现在宿舍楼的原因。 远远地,她看见了我,并且朝着我微笑。她还是那般好看,笑起来嘴角勾起,皮肤白净如凝脂,似乎没有瑕疵。不过我跟她的关系好像并没有恢复如前那般亲密,最近的交往也少了很多。 我走到她跟前,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搬回来住了你不知道?”她手里握着手机,点了点屏幕,之后对我说:“我下周生日,我准备庆祝一下。” 我微笑,“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其实也就吃点东西,出去玩玩,你也会来的吧?” 我不知道她的圈子里有哪些人,我担忧的是这个,因为我本来就不太适合社交,也不愿意结实生人,在想着如何拒绝她。 “不要拒绝我……”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自然不好拒绝,但也不能完全接受,这种场合,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我看看吧,若是有时间,我就去。” 她虽然笑了,但却不是那么高兴。 “其实这就等于拒绝了吧。” “我不适合于这种场合,但是,礼物我会给的,若是有蛋糕,记得给我留点儿。” 其实郭沐瑶也了解我,知道我不适合于社交,因此也没有强求。她脸上也不完全是失望。 到了晚上,六点半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餐厅等候了。我吃了个晚饭,那时候也快七点了。我不奢望那人能来,我对来者也不是很好奇,若是没人再跟踪我了,这人来不来,对我来说关系都不是很大。 这时候餐厅里面的窗口也快关闭了,不过灯还在亮着。食堂里面有个大屏幕,每天都会播放新闻联播或者电视连续剧,到晚上九点的时候,这里又会热闹起来,因为很多学生会在自习后来这里吃夜宵。 我看见电梯口有一戴着墨镜身姿优雅的女人曼步朝我这边走来,她手里拿着的是名牌包包,穿着高跟鞋,远处看去还挺年轻,不过我看她越来越近,其实这女人年纪也长了,可能是因为保养得很好的缘故。 我本以为会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可没想到,她竟坐到了我的对面。修长的手指将墨镜取下,放在了镜盒里。我看清了这女人的脸,虽然看上去年轻,但大抵猜得出来她已经四十好几了。她穿得那么优雅,穿金戴银的,看得出来很有钱。 是她派人跟踪我的?她跟我有什么干系? “你好,我叫包艳萍。” 我的表情一直没动,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很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问她:“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x 电脑端:/ 包艳萍?我好想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包艳萍也丝毫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我其实就是想找你谈谈,而且在交谈之前,我得了解了解你,看看你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平时喜欢干什么,不喜欢干什么。” 我不想听她这些,于是毫无耐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派人跟踪我?包艳萍,你到底是谁?” 她脸上的笑容让我看的云里雾里,我都不知道这笑容是不是真实的。 “你知不知道你很没有礼貌?而且,我还是长辈。” 然而我字字如针:“长辈就可以叫人来跟踪晚辈?我记得我们教科书里没这么写,难道你们教科书里是这么教你们的?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跟踪我?你到底是谁?” “包艳萍都没听说过?你是否太过于孤陋寡闻了些。”她见我如此“无礼”,也丝毫不生气,我想着,这人也许是太能伪装了些,也不知道她这样会不会累,“这个城市,好像很少有人不知道我的。”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个城市的另类。”她能笑,我也能用微笑伪装自己,“请您重新介绍您自己,我的长辈。” 她根本不听我的,说实话,我讨厌这个女人到了极致。她有什么理由跟着我?而且连句道歉都没有。有钱有势就可以这么恣意妄为吗?有钱就可以什么都由着性子我行我素吗? 包艳萍翻了翻自己的包包,拿出一个信封,扔在我面前,冷冷道:“收下这些钱,离开他。”x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好像又有点头绪了。我记得顾平川跟顾闫在争吵的时候,他们口里一口一个“包猪婆”,难道就是我眼前这位?虽然名不如其人,但可以得知,他们都很讨厌她。 我看着那厚厚的一叠,起码有好几万。有钱人都是这个样子吗?这种做法真的很恶心。 而且她口中的那个“他”,自然是指顾平川。不过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懒懒地看了一眼,又重复着那句话:“请您重新介绍您自己。” “我叫包艳萍,顾平川的亲生母亲。” 我震惊了。言语无法形容我心中的波澜。我盯着她看,原来这就是顾平川的母亲。这个因为金钱从小抛弃自己的孩子甘愿做别人的小三,而后又从小三当上了皇后娘娘,丝毫不惧怕外边的舆论。一步一步,从离婚,再结婚,再离婚,再结婚,内心是有多强大,才能如此不介意外人的目光? 我平息心态,却始终压制不住我心中胡乱翻滚的浪潮。 并不是因为我紧张,而是因为恶心。这样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受我待见,而且还想用金钱贿赂我。 顾平川有多恨她,我心里是清楚的。就是因为他太恨,所以压根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我跟他在一起时,他也从来不谈论这个女人。而且就因为上次顾闫收了她的钱,他与顾闫的争吵我也看见了。我为何要因为金钱,去出卖我珍贵的爱情?我要让她知道,金钱并不是万能的。 “这位女士,我想您弄错了,这里是社会主义社会,请您回到你们资本主义国度去。我看不起你的钱,因为很臭,而且我有手有脚,不需要您的施舍。顾平川好像也很讨厌您,难道您就没想过收手吗?” “你们不会长久的。”她的语气激不起一丝波澜,“你们同性恋真的很恶心,我不想让他成为同性恋。” 我伸长脖子,冷冷对着她道:“你们这样的异性恋真恶心,虚假的嘴脸,每一个毛孔都充满着恶臭。” 我绝对不会允许别人侮辱我,因为我有自尊。并且我觉得,就算我是同性恋,但也绝对比这类异性恋者性格高尚,至少他们的嘴巴比我的臭,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喷人。 她听我这么骂她,好像也并没有生气。这女人的内心还真的强大,语言攻击丝毫不放在眼里。我心想,也是哦,不然人家怎么铲除一个个女人,当上了皇后,而且身价令人人眼红? “我的想法是他能跟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这就已经足够。”包艳萍微微起身,目意含笑,但却能感觉她目中的清冷,“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你,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来往。” “他是同性恋,你要意识到这一点。”我丝毫不服输,对于这种人,真的没有礼貌可言,也不可能让我心生怖惧,“你是他母亲,他那么小你就抛弃了他,现在还要违背他的意愿为他决定,反而在夺走他身边的美好,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真的为你感到悲哀。你们这类人,虽然有了钱,有了势力,我还是瞧不起。而且,你居然被一个普通大学生瞧不起,你该反思一下你的人格有多差劲。” 我扭身就走,因为我实在不想跟这类人废话连篇,这样只能浪费我的口舌和时间。我没有看她听见我话后的表情是如何的。她肯定很生气吧?若是很生气,我反而会更瞧不起她,因为身为一个母亲,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应该自责才对。 顾平川二十一岁了,他很独立,他不需要母亲,更何况对他来说,顾闫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的未来和人生做打算,而且他心高气傲,人有尊严,他不可能需要她的施舍。对于他来说,包艳萍在他生活中就是个闯入者、干预者。 不过我们的生活突然闯入了个包艳萍,是不是会起一些风波呢?我真的有些害怕,倒不是害怕包艳萍这个人,而是害怕我们之间的冠以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最终换来的却是悲惨的结局。对于顾平川,我什么也不图,我只要他对我好,对我真实,陪伴着我、爱着我,这便已经足够。因为这对我来说,是跟他在感情经历上最为珍贵的东西。 天气渐渐凉爽,我在学校没什么外套,周末准备回去拿外套。不过我回去之前并没有告诉阿涛和奶奶,因为我跟他有约。 我爱他,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一种感觉,时时刻刻想着他,做梦都会梦见他,仿佛做什么都是甜蜜的,我此刻感觉自己非常富有,甚至比那些有钱人幸福。爱一个人,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跟他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就待在他身边,看着他,都是幸福的。 就像此刻,我躺在他的怀中,在这无人的角落,细嗅着青草的芳香,在温暖的日光下,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好安全,好美好,好幸福。 我始终不会相信有人从我身边把他夺走的那一天,这样对我太残忍太无情。对他也是如此……爱情是两个人心灵的映照,是默契的对照,是人性的契合,我了解他,读通透他,这就让我完全笃定,他也爱我,而且若是有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永世不再见我,他也会很伤心。 “她来找过我了。”我趴在他的胸脯上,轻轻地说。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方才都有点睡着了。我摸摸他的脸,他回过神来,道:“谁?” “跟踪我的人,是她派来的。” “到底是谁?”他坐了起来,满目担忧地看着我。但我可以从他眼神中读出,他似乎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淡淡道:“你的母亲,包艳萍。” 章节目录 第39章 第十二章 顾平川立即板起了脸,脸色立即黑了下来。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怒气翻腾,他充满青筋的手狠狠抓起一撮草,连根拔起,紧紧拽进手心,似乎要将此嵌入他手心的肉。 “妈的。”眼中充满血丝,目中火光跳跃,他轻轻抱过我的脖子,让我下巴抵在他肩头上,轻轻抚摸着我的背,在我发梢深深吸了一口气,问我:“她威胁你了吗?” 我将嘴唇贴紧他冰凉的耳,对他说:“她拿出一叠钱,扔到我面前,叫我离开你。”x 电脑端:/ “这是她的风格。”他冷笑道,“你要了吗?” 我蹙眉,有点生气,“我怎么能要?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他知道我生气了,才安慰我:“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她说她要你娶妻生子,我说你是同性恋,这样是不可能的,反而会害了你,然而我说的话根本没有用处。” “我知道她会对你说这些。”他又紧紧握上了拳头,目光灼亮,他抬头深吸一口气,而后畅然舒出,“其实我跟钱茗悦在一起,也有她的手笔,那时候顾闫病情严重,我也没有钱,顾闫也没有钱,我当时只想去骗钱。后来跟钱茗悦交往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她早就知道包艳萍的事情,原来那些钱都是包艳萍给的,根本不是出自钱家。从那时候起,我就特别厌恶钱家。再后来包艳萍见我和钱茗悦分手了,她就来找过我,虽然我不想理会她,但她总是想方设法来接近我。她对我说,她要弥补我多年缺失的母爱,要想方设法补偿我,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并且要我娶了钱茗悦,说钱茗悦是一个好女孩,她身世也不错,出身名门望族,这样对我的未来会有好处。我当时感觉很恶心,这个女人也很虚假,她倒不如说她爱上的是钱家的钱和钱家的势力,要我跟钱茗悦交往甚至是结婚,这本就是在利用我。” 天下还有这样的母亲……从小抛夫弃子,投入了有钱人的怀抱。由于被钱和势力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寻到亲生儿子之后还要利用他攀附夤缘。这个女人眼里根本就没有血性,没有亲情,她眼里只有钱,除了钱,别无其他。我很好奇,若是她以后一无所有的时候,会是如何可怜的模样?不过无论怎样,那时候,我都不会可怜她。 “小鸭,你别听她乱说,我是不会放弃你的,我不爱钱,更不是势利眼,我还没低贱到那个地步。如果她向你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现在就把她当仇人,见一次打一次。”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知道了,你放心,下次我不会去见她。” 对于顾平川,他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我在想着,什么人会没有爱好兴趣?因为他除了一整天带我逛商场、吃东西外,根本没做其它事情。不过我依然快乐,有他陪伴便是好的。 一直到下午五点,我叫他送我回家。其实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阿涛也不知怎的,也很少催我回家,难道是工作忙碌的缘故? 他的车停在停车场,并且问我他要不要也跟我上去,我拒绝了。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跟阿涛表明我和他的关系,无论他接受还是拒绝,因为作为我最重要的人,他还是有权利知道这一切。然而,我想独自完成,在阿涛接受他之前,我不会让他们碰面,因为这会造成尴尬的局面,而且若是他在的话,我想我会不好意思。 他根本就没有勉强我,而是选择在车里等待我的消息。 我打开家门,发现阿涛并不在,倒是有些灰心丧气了。我换好鞋,正准备去我的卧室里的衣柜里面把我的秋装拿出来。 “你回来了?”阿涛的声音出现在我后头,把我惊了一跳。 我豁然回头,跟他说:“我以为你不在家,吓死我了。” “回来就好,奶奶还没回来,我打电话叫她去趟菜市场买点好吃的回来。” 阿涛的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有点要疏远我的意思。他的脸很红,红到了耳根,就好像做了什么羞愧的事情,一直都不敢直视我。 “爸,你怎么了?”我站起身来,差点丢了魂。 他始终不看我,一直看向门外,对我说:“没什么。” 我冲出房门,到了客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当我打开他的房间,我瞪圆了眼。 有一个人在窗台前坐着,悠哉悠哉地抽着烟,他动作优雅,且背影慵懒,即使在阴暗的室内,光线仍旧掩盖不了他那绝艳的面庞。 这背影,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顾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关上了门,我都不确定顾闫到底知不知道我回家来了。我真愚蠢,阿涛这几天没联系我,我早该往这方面想。 可是,为什么是顾闫? “我们……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现在只是朋友。” 我惊魂未定,惊悸万分,心脏在狂跳,目光在逡巡,我好像找不到方向,脑子“嗡”地一响。 也许是因为顾闫也林森的性格太像,阿涛才会注意到他吧。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爸,我尊重你,我……我只是回来拿衣服,不打扰你们。” “我们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阿涛始终力白,生怕我想偏,“他只是来告诉我,你跟他和好了。” 原来阿涛什么都知道了,顾闫,我是不是该感谢你?阿涛笑意温和地看着我,目光诚恳,希望得到我的信任。他拍拍我的肩,“这么着急走?不留在家吗?”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他在下边等我,我下周再回来吧?” “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转身出了门,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本来打算,若是他再次接受了顾平川,我会选择在家里过夜,第二天再叫顾平川来接我。可是现在出了这么尴尬的事情,我的心情还未平复,即使他已经接受了,我开心不起来,我也不想待在家里,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不一会儿,阿涛提着一袋子东西进了我的屋。我接过,他说:“一些吃的,你多吃些水果,在学校里别亏待了自己,没钱了就跟我说。” “我还有钱,你放心吧。”我提着行李就出门,头也不回,他送我到门口,待我下楼的时候,他跟我说:“我们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 我停驻,默默思考一会儿,而后抬头望他。我与他对视五秒,没有表情,他眼里在急切得到我的肯定与回应。 然而他失望了,我一句话没有说,就飞快下了楼。 若是你们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那么在乎我的看法?若是你们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还要共处一室? 我心中惶惶,难以自主,许久都没有得到平静。下了楼,我见到了他,他看我神色不太正常,于是问我:“你今晚不是该在家里吗?” “你等一下,我安静一下。”我现在脑子混乱得很,真的需要安静。他看着我好几秒,开车带我走了,期间也不断看我。 待我心情渐渐平复一些,我才说:“阿涛答应了,没事儿的。” “那你为什么刚刚表现那么奇怪?” “我……”我自然是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其实我真的无所谓阿涛跟顾闫在一起,阿涛能找到一个人陪伴,这样也不会孤独。我怕就怕顾平川的意见,他跟我在一起,他哥跟我爸在一起,这算什么?他心里肯定不太乐意。 我想着还是由着他去发现吧,更何况,我也不知道阿涛是不是真的跟顾闫好上了,现在告诉他不太合适,我也不会特意告诉他。 “没事儿,反正他答应就好了。” 他突然笑得极其开心,对我道:“那就好。” “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今晚咱们住酒店吧?家里怪阴冷的,顾闫表现非常奇怪,我不想回去。” 我答应了。 开好房后,他帮我把行李提到房间内,就说要去吃晚饭,然而我根本不想动,我提出先洗个澡我就睡觉,叫他给我带上来。他答应了。 他出去整整一个小时,他回来的时候,我差点都睡着了。他把我叫醒,说已经买来了饭。我有点饿,连忙爬了起来。方才眯了眯眼睛,倒是让之前的余悸减轻了不少。 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跟他在一起。毕竟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 他买来了半只烤鸡,一份米饭,一份小炒肉,再加两瓶啤酒。他看着我狼吞虎咽,自个儿在我跟前点了烟抽了起来。 “好吃不?” 我点头。嘴里塞满了食物,倒是让我说不出话来了。 他忽然起身,就要去翻我的行李,说:“我去看看你爸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我一边吃一边说:“能有啥,除了吃的,啥也没有了。” 他翻来翻去,边翻边说:“全是水果,真无聊,我都不爱吃。” 我笑笑,问:“那你爱吃什么?” 他突然变得不太正经,“爱吃你。” 我连忙避开他的目光,专注地吃了起来,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鸭,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我并未抬头看他,继续专注地吃着,“我爸给我的东西除了吃的还能有啥。” “你快过来看看。”他的表情越来越奸诈,就好像捡了什么便宜似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起身去他身边去看,谁知他拿出一个盒子扔在床上,对我说:“这是你爸给的。” 一盒避孕套……我的脸立马红了起来,一阵阵热潮往头上涌来。 “这……这不可能,我爸不可能给我这个。”我口是心非地说。 他从我身后抱住了我,吻了吻我的脖子,说:“难不成是我故意买来的?” 我红着脸道:“不是你的会是谁的?” “我顾平川对天发誓,要是这避孕套是我的,我没小鸡鸡。” 这下我胆敢肯定是阿涛偷偷塞进去的,毕竟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顾平川还发了这么毒的誓言。 我觉得脸没处放,尴尬地倒在他的怀里,想要挣脱,然而他根本不给我机会,继续笑道:“小鸭,这也就是说,岳父大人不仅同意我们在一起,而且同意咱俩嘿咻嘿咻了是不是?我曾经跟你保证过,需要等到岳父大人同意,不然我是不会上你的,现在……你说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我……我……我……”我紧张得开始嚅嗫不清。 他拍拍我的臀,坏笑道:“躺着,躺好,我去洗个澡,等我。” 我紧张至极,却如他所说,在床上乖乖躺好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但我也知道第一次会很疼很疼。若是有了性,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会不一样,也许会更加亲近,更加没有秘密,这叫双方的交付。可是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我一般都会回避,毕竟对于从未尝试过的我来说,虽然新鲜,同时也伴随着紧张、害怕。 我关闭了灯,因为我害怕他看到我羞涩不敢露面的样子,我怕他看我脸上的红潮,然后会引来他无尽的坏笑。 我心里很紧张。十分钟后,伴随着吹风机的声音,我全身都快燃烧了。吹风机的声音停止后,他偷偷摸上了床,打开床边的台灯。我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沐浴香气,和他口中的薄荷香气。他就像变魔术一样,也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避孕套和一瓶润滑油,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开心不?”x 我仔细瞧着他手中的物事,抢过来端详端详,面如火烧,而后怨道:“这不是我爸给我的套。” “的确不是。”顾平川继续笑道,“因为我随身携带着,万一……你想了呢?你个王八蛋,十九岁了还是处男,而且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件事情一个字都没提。” 他亲了亲我的耳垂,我则推开他,说:“你别这样,我会紧张。” 章节目录 第40章 第十三章 全身似火烧的滚烫,然而我的头脑却也不太清醒,也许是心脏跳动得太快的缘故。我可能是真的害怕,害怕得有点排斥,有点想要闪躲。 他一口吻住了我,我的身体立马酥软了下来,就好像一盘散沙,要么随水流去,要么随风飘动,没有自主权。 我抱着他厚重的臂膀,死死抓着他的皮肤,身体的紧紧相贴,摩擦出似要生火的燥热。 “别怕,放轻松,别紧张,我知道会很痛,但有那么一两次之后,就会好很多。”他语气软绵,温和如春风,粗壮的臂膀紧紧拥着我,似一双宽大的伞,或枝干繁茂的大树,将我拥护。 他伸出手,拿来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我不识得这玩意儿。他轻轻拧开,放在我的鼻端,一股刺鼻的味道在鼻尖游荡。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味道,不过也没到那种不可忍受的地步。(_ 他压住我的左鼻孔,说:“狠狠地吸一口,两个鼻孔都吸点,这样会减轻疼痛。” 我照做了,吸入之后我躺在床上,立即觉得天地旋转,头脑发昏,而且热到极致,头皮似有小虫子在爬,有一种丝丝的痒,却能让身体酥酥地软下来。 微暗的灯火,摇晃的身肢,深黄的颜色在深黄灯火下更增魅色。勾魂的轮廓,魅惑的温火,是他暗黄肉皮下滚烫的一滴滴铁血在沸腾、燃烧。 我手脚无力,全身都没有力气,然而他吻了下来。吻,太温柔,似长风里随风飘散的蒲公英,乍一看是春日的旖旎,阳光下呈现宝石流光。 我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冰天雪地里那耀眼夺目透明的冰晶,经寒风袭来,吹动的叮呤作响。 他开始游离,唇部滑落我的唇,到了我的脖颈。他开始挤压润滑油,挤出来后,开始探入了我的下方。 手指滑腻,探入时,有些疼痛,但还能忍受,此刻,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别紧张,放松,放松。” 我尽力地听他的话,放松自己,尽量让自己轻飘飘的不要紧张。他又挤了点润滑油,继而探入了两根手指,不过他动作很慢,而且很温柔,表现得也极为有耐心。 疼痛比刚刚更为明显了些,不过我并没有叫出来。他取出避孕套,轻松戴上了,再往上面抹了点油,擦干净手之后,再让我嗅了嗅那令人头晕目花的物事。 说实话,我还真喜欢这东西,虽然味道不好闻,太刺鼻,不过吸入后让人感觉轻飘飘的,疼痛也能减轻很多。 第一次吸,便爱上了。 他抬起我的腿,我抱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进入之后,非常缓慢,并未全部进入,而是在里面试探,轻轻地抽动着。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疼,完全没有快感。可能其实第一次,根本体验不到。但他的吻能将疼痛减轻了许多。 慢慢深入,使得疼痛更加严重。但我始终忍受着,因为这将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想,等我娴熟之后,我便不会那么疼痛了吧。 “痛吗?痛就跟我说。” 说实话,我有点生不如死。但是,我还是忍受住了,摇了摇头,只希望赶快结束。 大概进行了十多分钟,疼痛与碰撞交接,除恶东与温柔并存。结束之后,他好像虚脱一样躺在床上,张开长长的双臂。而我,差点眼泪都疼了出来,只能趴在他身上,尽力避开他的目光,贴着他汗流遍身的肌肤,听着他狂跳有力的心跳。 良久后,他问我:“没见你有快感,真的不好意思。” “很疼。” 他突然深深地看着我问:“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沉下眼,低声道:“我不知道。”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道:“对不起,我该考虑你的感受。” 说完,他便起身把我抱了起来,朝着浴室走去,我搂着他脖子问:“要干嘛?” 他正色道:“洗个澡啊,不洗澡怎么睡觉?” 那夜,我们算是坦诚相见了,虽然过程算是很痛苦,但是我们身上基本上没有任何秘密了。虽然痛苦,但这种感觉似乎很美好,我相信也会更加美好。 那夜,我睡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的呼吸声。二人聊天聊到大半夜,才迟迟睡去。 第二天早上,其实我是被他吻醒的。醒了之后,他又想做了…… 然而我还是很怕,虽然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可能会好点,但是这是他说的,他又没有扮演过我这个角色,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 但我觉得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更何况,我更期望以后的快感。 过程中,我看着他刚阳的面庞上浮现出无数个豆大的汗珠,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一次次的冲击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不过他说得没错,第二次虽然还是有点疼,但是能完全忍受,配合着RUSH,我也能感受到快感。 性的感觉原来便是这样。被插入方第一次永远都是痛苦的,男女都是一样。但是在爱人面前,也许这种疼痛便不算什么了。 那天早上我吃完早餐后,在想着要不要将顾闫与阿涛的事情告诉他。我思来想去,蹙眉深深,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在着衣时问我:“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不开心。” 细碎的阳光从他衣角撒来,成就了金暗红地板上的碎裂金色,缕缕旋转,那是光的独白,似金色的铜板,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我看着那莹莹金光的变化无常,下了床,从他身后抱着他,将脸埋在那宽厚的背中,感受衣着的冰凉,在薄荷香气中,我撒谎了:“没什么,在想着你母亲会不会找上门来,再次找我们的麻烦。”x 电脑端:/ 他着衣的动作停顿了,我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着镜子里的他。我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他不喜欢听,但是对我来说,他不得不听,因为这个问题很现实,且很必要,我们不得不好好谈谈。 他没答话,继续穿衣服,我又说:“她的性格咋样?” “告诉你这些又有什么用?”他语气就好像未化的冰花,冰冷,“还有,她不是我母亲,直呼其名就可。” “我知道了。”我放开了他,脱光衣服去了浴室。期间他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嘈杂的水花中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洗漱完毕后,他推门而入,在我身后抱住我,嗅着我身上的沐浴清香,在我耳边轻轻道:“我会保护你,你不要怕。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也不要怕。”x :/ 爱情,也许来自于双方的信任。信任似乎无比重要,真诚自然可靠,尊重是基础,理解是化解争论最好的方式。这些元素,在我的爱情观中无比重要,缺一不可。 我爱他,所以我信任了他。 那晚,满天繁星下,他又对我进行了表白。 “我爱你,矢志不渝。”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没怎么当回事,只是简简单单淡淡地笑了笑,继续看着那眨眨的星色,梦想着能有将一日将其踏蹑,收揽于怀。似乎这种浪漫主义与非现实主义情怀有些可笑,他却将此看成了我答应他了。 自然是答应的,无可否认。那晚逛网商场买了好多衣服之后,回到酒店,穿上了情侣装。我们的情侣装很简单,斑马色的短袖。 这时候的空气还不算冷,忽冷忽热的,有些烦躁,不过今晚的温度似乎就是为我们准备的,但是估计这种穿法坚持不了多久,就要添衣了。 在路上我自然是不敢与他手牵手的,穿情侣装也是他跟我许久的争执之后我才答应他的。穿好之后,他带着我出了门,说是去吃夜宵,然而我只吃了些烧烤,便吃不下。经过一家蜜雪冰城,我们点了两个圣代。 “你要什么味道的?”他从钱包里掏钱,问我。 “我要草莓的。”我调皮说道。 他对我眨眨眼,引来了身边人的目光,艳羡,善妒,带着窃窃私语,和不知名的笑。 他没在意,对服务员说:“一个草莓的,一个蓝莓的。” 女服务员笑笑,打量了下我们,羞羞地去准备了。 冰淇淋做好后,我和他在路上走着。整座城市在这时候似乎异常忙碌,所有人都在抓住夏日的尾巴,出来觅食寻欢。车水马龙,穿梭的霓虹中,点亮了他的目色。我看着风吹动他纤长的睫,忘了转睛。 “你老公帅,你这么看着你老公,他很不好意思。”他没脸没皮地说。 我羞愧转移目光,他拿着勺子就要来吃我的,对我说:“我来一口。” 我大方让着他,一勺子入了他的嘴,露出奸诈的笑。 我一看,三分之一没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他“啊”一声,我怒道:“你也要吃,给我!” 他举起手来,老高,我都够不着,我跳着去抢,他却笑道:“你个鸭子能有多高?够不着够不着够不着……” “顾平川,你找死!” 累了后,我也不再与他纠缠。 “不给就不给。” 我和他站在路边,他斜靠在路灯上,安静地吃着。吃剩一半的时候,他将勺子递给我,说:“来。” 我看了看路人,羞红着脸,不过这黄色的路灯下他应该察觉不到我脸上的红。见路人如此熙熙攘攘,我却拒绝了:“算了吧。” 他直接将勺子塞进了他的嘴,之后将他手里吃剩下的给了我。 刚好我吃完了,正合我意,之后他言笑晏晏在我耳边说:“刚刚打你老公,回去干死你。” “……” 爱情道路上,打情骂俏都是幸福的。 星期一,我带他去了我家。我打算吃完午饭后,下午回校吃饭。 顾平川根本没有顾虑了,毕竟阿涛都允许我与他做/爱,说明已经接受了他。阿涛总是这样,遵从我的想法,我一次次受伤,他都能理解,都能接受顾平川,也不需要我的解释,我心里是很感激很感动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阿涛坐在沙发上抽烟。我们已经买了菜回来,见他如此,我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上班?” 阿涛将我们买来的东西提入了厨房里,出来后为我们倒上了茶水,坐在我们对面,才说:“昨晚上有点发热,今早还在热,就请假了。” 我摸摸他的额头,问:“看医生了没?” “不想去看。”阿涛是不喜欢医院的,他跟我一样,不喜欢医院的森凉氛围。我也没再强求,又问:“退烧药吃了吗?” “刚吃。” 中午的饭菜是顾平川烧的,我真不知道这人还有这功能。不这也说得过去,他与顾闫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总要为顾闫分担着点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氛围异常安静,只有筷子碰撞碗筷的声音,别无其他。 直到快吃完的时候,阿涛才问顾平川:“你还没毕业,就出去工作?不耽误学习吗?” “管理这东西我学不来。”顾平川答得直接,“我也不爱学习。” 阿涛思忖半晌,又问:“干什么工作啊?” “就是赚点钱养活自己,下学期要准备毕业论文的事儿,至少要拿到本科毕业证书嘛。” 阿涛听到这话并没有反感,更没有说什么没出息之类的话,只是点点头。 “毕业以后呢,打算做什么?” 顾平川看看我,笑笑,继而回答阿涛:“经商。” “有经商头脑是好的,年轻人就该多去闯荡。可以说,性格决定了人生。爱森这样的性格,就适合搞学术,需要一个人养着他,照顾他。你这样的,的确适合于经商。不过我只劝告一句,要压制住自己的脾气,无论是跟阿森在一起,还是跟其他商人在一起都要这样,冲动的人做不成大事的。” 顾平川自然虚己受人,话都听在耳里,于是点点头,虚心道:“伯父,我会的。” 阿涛其实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而我和顾平川,则将饭桌上的都扫光了。这时候奶奶回来了,欢声笑语对我们说:“这就吃上了,也不给我留点儿。” 我现在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奶奶,立马站起身来,问:“奶奶你去哪儿了?也不回家吃饭,这都十二点了。” 奶奶脱了外套,看了看阿涛,说:“你好点没?” 阿涛没说话,我说:“退烧了。” 奶奶这才瞧见了顾平川,问:“这是谁?” 奶奶的世界是没有同性恋这一说的,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这么多年都是我和阿涛瞒着她。 “这是我同学,今天来家里吃饭。” 我撒谎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 第十四章 奶奶露出和蔼的笑容,笑得皱纹深深,却温柔可亲。点点头,她又去厨房忙碌了,随后将我叫进厨房,问我:“森森啊,我总觉得你爸不太正常。” 我皱眉,她是否看出来点什么了? “奶奶,此话怎说?” 奶奶一只手扶着橱沿,一手叉腰,对我说:“你妈一生出你就死了,打小就是你爸娘家将你带大,现在娘家全死光了,才把你带回了家。你爸都二十年单着了,为何不找一个?” 于是我找到了一个连我都骗不了、我都觉得荒谬的理由:“可能他爱我妈,此生不想再找另外一人了。”x 奶奶凑近我,“你以为我信?” 我有点紧张,尴尬地笑笑,说:“奶奶,您刚刚说我爸不太正常,哪儿不正常了?” 奶奶深吸一口气,看着天花板,道:“前些日子我看着他带了一男人回来,在屋子里有说有笑的,那男人也妖里妖气的,觉得不太正常。” 我的尴尬到了极点,笑容中的肌肉都是抽搐的,但还是极力保持着。 “啊,奶奶,可能是您看错了吧,爸本来就很随和。” “外边有很多同性恋,你奶奶我最近看手机啊,这些都知道,我就觉得你爸就是同性恋,不然怎么老根男人交往……” 遭了,奶奶一定是看出来了。我脸上烧红,也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演。 “奶奶,你如何看待同性恋的?” 奶奶择菜,边择边说:“他要是啊,我肯定会打他,但是,这也没办法的事儿,管不到那一块去。” “爸挺孤单的,你要是支持他就好了。” 奶奶皱着眉,“就感觉怪怪的,他要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反正传宗接代这一块他做好了,咱郑家有后。” 她能这么说,再好不过,说明她并不是很排斥,若是阿涛以后与哪个男人在一起了,他可以过了老一辈人这一关。我心里的紧张稍有放缓,于是我试探性地问:“奶奶,要不让我爸找个男人回来吧?听说男人跟男人性格之间没有那么多磕磕绊绊,男人和女人之间交流起来似乎有点困难,而且我爸很孤单,不是吗?” “随便他!”奶奶有点生气,之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审视着我问:“对了,我怎么觉着,你好像早就知道你爸是同性恋?” 我万千拒绝道:“不不不,我真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 “别问了,他爱咋地咋地,我老了,管不了了,你好好的就行了,咱家就拜托在你身上了。”奶奶温和地看着我,“啥时候谈对象啊,森森?” “不着急不着急,我要好好学习。” 我跑出了厨房,面怀喜悦。我正看见阿涛与顾平川站在窗台,背对我,两个人正在抽烟,也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但阿涛脸上隐约还浮现了笑容,我心里说不出的欣喜。 我在卧室里翻着以前我没读完的书本,顾平川推门进来,将门反锁了。我问:“锁着门干什么?” “看你在干什么。” 我在书架上翻翻找着,终于找到了那本叫《茶花女》的书,将它放入书包。他突然将我抱了起来,我正要惊叫时,他已经捂住了我的嘴,说:“不要叫,咱们做点什么……” 我推开他,道:“这在我家呢,我奶奶还在家!” “你奶奶耳朵不好使吧?” “可是我爸在啊!更何况,我奶奶耳朵比你的还好使!” “没事儿,你别出声就行了。”他说着,就来解我的衣服,吻上了我的脖子。 我申吟一声,上半身已经精光了,他很快将自己的衣服脱了,露出光洁的胸部,之后是裤子、内裤、袜子,还有我的。 “天哪,你脱衣服真快。”我哭着说。 屋内传来床铺的吱呀声,他捂住我的嘴,我也叫不出声,彼此都大汗淋漓。 结束后,阿涛来敲门了。我尽快将衣服穿好,顾平川收拾着我的床铺。我打开门,阿涛已不在我的门口等候。我经过客厅时,奶奶正在吃饭,对我说:“森森啊,周三中午你有空吧?” 我停下来,问:“有啊,中午吃饭的时间,怎么了?” 奶奶笑着说:“奶奶看你这么瘦,肯定没在学校吃好,以后每周三中午奶奶送饭给你吃。” 我笑道:“奶奶,学校这么远,还麻烦您老跑一趟,多不好。” “反正我也闲着无聊,平时也就跟那些老太婆唠唠嗑,也没啥事儿干。”奶奶说,“还有啊,你爸在你们学校附近找到了房子,就要买下来,你以后住那边去,就别住校了。要是你同学想跟你住,你可要收房租啊,至少每个月给个500吧。” 我哭笑不得,“行行行,都听您的,您别累着就行。” 我推开了阿涛房间的门,发现他又在抽烟,坐在电脑面前发呆。 “你好点儿了吗?” 阿涛意识到了我的存在,遂看我一眼,道:“好点儿了。” 我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他身边。说实话我有点生气,生气地看着他,生气他不说实话,生气他一直瞒着我。 他看着我生气的样子,笑了,笑容绽放在烟雾里,眯着眼睛,但又突然停下来,就好像外边忽起吹动树梢让金黄落叶垂落的风,忽然地,轻了。 “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了,我知道错了。” 我逼问:“你是不是喜欢顾闫?你们啥时候认识的?交往多久了?” 这三个问题问下来,阿涛面不改色,掐灭了烟头,遂不疾不徐地回答:“最近才交往的,第一次认识他,是在咱家。之后我联系上了他,因为那件事情后你一直都很抑郁,我想要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我们就渐渐地……” “我懂了。” 我抽出一根烟,为自己点着了,阿涛并没有阻拦。 一根烟的思考时间,或是交流的时间,确实很短暂。原来顾闫在我受伤后来到我家看我,那时候他们就认识了。可是阿涛一直都瞒着我。x 电脑端:/ “你真的喜欢他?”一根烟过后,我如他一般,掐灭了烟。 “他……很像林森,跟他在一起,总能让我想到林森。而且……”他笑着看我,“还是他追的我。” “自恋。”我起身,准备出门,阿涛又问我:“下下周咱们去看看房子好吗?给你和他住。我不想跟你们住,你们在房间里……” “别!”我脸立马烧起来了,原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阿涛什么都知道,“我跟你去就是了。” “我只希望那小子,能看出你的诚意,能真心待你就好。爱森,咱们同志啊,能找到一个真心的,太不容易了,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也是我告诫他的。他要是再背叛你,我跟他拼命。” 我扶着门沿,上下磨戳,点头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这种感觉真好,至少阿涛不再成为我的牵挂。我了解顾闫,就好像我了解林森一样。他们太相似,而且阿涛就喜欢这种性格的人。阿涛就好像一棵参天大树,长长伸出的枝条就是他血里肉外的手臂,想要给爱的人以呵护、保护,想要理解他、宽容他,也想得到他的依赖、守护。 有个人陪着阿涛,也是好的。 再次见到包艳萍,是在周二下午。她直接来教室找的我,还戴着那副墨镜,不过她穿着正装和裙子,挎着一个黑色的包包,下课的时候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也是在教室门口她拦住的我。 其实我压根不想理会她,我很想走,杜航还在门口等我。 “郑爱森,你最好听我的,教室里谈。” “好吧。” 我给杜航一个信任的目光,示意不用他担心。 她很没礼貌地坐在桌上,摘下了墨镜,甩了甩头发。我掏出手机,叫杜航在外边等一下我,但是他问了我一大堆问题,我都没回答。 “你真的是执迷不悟。”包艳萍开头就这样说,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的开场白,“这里五万块钱,你拿去,离开他。”她从包包里又拿出一个熟悉的信封,扔在我面前。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站起身,冷冷地看她一眼,说:“你不是他母亲。” 她惊讶地看着我,“为什么这么说?” “他这样跟我说的呀。” “但我的确是。” “他没当你是。” “他真是这么说的?” 我嗤笑一声,“不然呢?不信你自己问他去。” “我不管,他只是不懂事儿。”在我看来,执迷不悟的是她,“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们同性恋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也总有一天也会让你明白。”我开了门,回头跟她说,“你这样下去,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实话,一见到包艳萍,我心里就很烦躁,以至于一路上我都没怎么跟杜航说过话。 快到饭堂的时候,杜航终于问我:“那女人是谁啊?该不会,是你妈吧?” 我倒吸一口气,愤愤,“你再这样说,我缝上你的嘴。” “哦,我说错了。”杜航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我进了餐厅,杜航跟了上来,问:“今晚你去么?记着留着点肚子。” 我回头问:“去干嘛?” “郭沐瑶生日啊!” 啊!我忘了具体是哪天,只知道是这周。况且,我忘了给她买礼物。 我低眉笑笑,道:“我不去了,你去吧。” 杜航突然搭上我的肩,勾着我的脖子,道:“跟我去嘛!带上你家男人。” “你放开我!”我挣脱他,“我男人有事儿,去不了,还有,那种场合,我不对付,你跟郭沐瑶说,礼物我会给她。” “……” 我着实不知道怎么为女生选礼物。说实话,郭沐瑶是第一位即将从我这里得到礼物的女生。我在精品店挑了好久,最后决定送给她一只泰迪熊。包装好后,我付了钱,回了宿舍。 晚上郭沐瑶如我所说托杜航给我带回来了一块蛋糕,那时候我刚吃完夜宵,已经吃不下了。 杜航说:“她喝得死醉,你没去,她不开心。” 我问:“她现在在哪?” “回宿舍了。” 我叫杜航把她叫出来,在楼顶见面。我拿着礼物和那一块蛋糕上了楼顶。起风了,我点燃蜡烛,郭沐瑶在杜航的搀扶下摇摇晃晃上了楼顶,烛光里,她笑得漫漶而慵懒。 “生日快乐。”我将礼物送给她。 她拿出一瓶韩国烧酒,还有一次性杯子,我们只好开了闪光灯,点缀着这宜和的氛围。 “先吹蜡烛吧。”我笑着说。 郭沐瑶一口喷出一口酒,把蜡烛浇灭了。 我:“……” 杜航:“……” 之后她二话不说拿起蛋糕就着杜航的脸,按了下去。 “哈哈哈哈……” “操!”杜航跳了起来,“疯婆子,你他妈……我他妈刚洗完澡!” 我拍拍杜航的肩,道:“扶她下去吧,叫她早点休息。” 我回到宿舍,其余室友都已经睡了。杜航送郭沐瑶回宿舍,还没回来。我准备看看书,台灯下就照得那么宽,灯火笼罩下,我听见了晚风在呼啸,就像鬼的呐喊。 起风了。 听说,明天要来冷空气。这里的气候反复无常,说变就变,真令人搞不懂。 突然有人来敲门,我怔了怔,杜航进门时不会敲门的,毕竟这是自己的宿舍。我心想着这晚上还有谁呢?我连忙去开了门,正发现龚明正无精打采地站在我们门口。 看得出他哭过,双眼红彤彤的。 “龚明?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 我跟着他,去了窗台。不过我也猜得出来他要跟我说什么,因此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站在窗台边,他打开了窗,寒风呼啸进来,我收拢了衣襟,站在他身后。寒风吹动着他两个月未剪的发,双眼星星似地发光,映衬着饭堂未灭的灯光,在发下若隐若现。 “我求求你去看看他吧,他只想给你道个歉。” 我就知道是这件事。 “我不想去。” “你还在恨他。”龚明看着我,目光虽然平静,但平静的状态,最能表现人心中缄默的火,伴随着缄默的力量,随时都会点燃。 我否认道:“我说了,我不恨他。”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去。” “郑爱森,你总是说我爱钻牛角尖,死倔脾气,我看呐,你跟我一样。” 是吗? 是的,我承认。我承认我很倔,一旦认定的事情,我不会轻易改变。 章节目录 第42章 第十五章 “算我求求你,好吗?我以后不会纠缠你,你喜欢我怎样就怎样,你让我离开你,不再打扰你,我都答应。” 我酸恻看他,目光充满了水汽。我眨了眨眼,避开他央求的目光,看着远处灯光映衬的树影。 “他情况很不乐观,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拿刀砍人,时而暴躁,时而在床上哭一夜,现在在床上被绳子捆绑着,茶不思饭不想,我妈看着都心疼。” 说完,他跪下了。扑通一声,声音悦耳,虽然寒风呼啸,似咆哮的山崩地裂声,却不能磨灭那双羸痩的膝盖与地板砖的碰撞声。 我听到后,急切回头。 “龚明,你……” “我求求你……”他已泣不成声,声音沙哑,“我……我虽然怪他,怪他说、说了那些话,但是,他至少还是我弟弟,我求求你去看看他,求求你求求你……” 他哭成这样,且跪地央求,我要是不答应,似乎我的软弱不会同意。 那晚上我并没有睡好,半夜只好起来跟顾平川打电话。我坐在楼道里,抽着一根烟。 “怎么了?想我了?” 我一笑,靠在墙上,“是的,想你了。” “我知道她又去找你了。”他那边也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我安排了人跟踪你。” 我又有点生气了,问:“你能不能别再派人跟着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x :/ “老子怕你不安全,亲爱的。”他的语气也有些生气,“包艳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曾经还绑架过顾闫。” “什么?”我有些惊讶。 “我怕你不安全,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怕你跟别的男人亲热。” 我猛吸一口烟,真想从我手机里钻进去再从他的手机里钻出来把他揍一顿——然而,这不可能。 “是啊,我在跟全校一万多名男人一个个轮着亲热。”我故意惹他生气,报复他。 “好啊,记得录个视频,看看你跟别人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娇滴滴的。” 我脸一红,真想把手机摔了! 他听见我急促的声音,似乎正合他意,大大方方地笑着:“哈哈哈……” “顾平川,看来,我也要派人跟着你才好。” “好啊,我会请那个人吃饭的。” “……” 我不想跟他拌嘴皮子,在这种无耻的事情上,我是说不过他的。于是我正经跟他说:“明天我要去见龚晋。” 我知道他会生气,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不生气,而是跟我说:“也好,去吧,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小鸭,我叫人跟踪你,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真的担心你。下个学期就不会有人跟着你了,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你要督促我写论文。” 听到这,我心里暖暖的,就像一杯暖暖的咖啡捧在手里,让凉风中的我不再惧怕寒冷。 “我爸给我买了套房子,就在学校附近,明年我可以不用住校了,你要跟我住。” 他笑道:“好啊。” “但是我奶奶说要收别人的房租,一个月五百,” 他觍颜说道:“好啊,反正我知道你会帮我给的。” “……” “哈哈哈哈……” 我没说话了,他也没说话,我们安静了十几秒钟。这十几秒似乎有点漫长,我们都似乎在等待着知道下一个说话的人是谁。 无声中,还是我开了口:“你……你的理想是什么?” 是啊,我从来都没跟他聊过理想,似乎这对于我和他来说,是一件奢侈而不可远望的事情。我和他的历程,或者爱情,时时都是回望过去的不堪与伤痛,理想,聊得太少了。 他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许久以后,他语气认真跟我说:“和你生孩子,生四个,这样麻将才能凑一桌。” “你能有点出息吗?”我道,“我生不出来。” 他笑道:“跟你们陆岩老师一样,代孕啊。” “代孕很贵的,几十万一个,生出来还得养。” “最好生女孩。”他忽略了我的担忧。 “为什么?” “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啊。” “为什么生女孩就能为社会主义做贡献,男孩就不行?” “中国三千万单身汉。” 我摇摇欲坠,顿时无语凝噎。 “小鸭,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养你。”他认真地说,“还有你爸,顾闫,包括你奶奶。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等着你,且,相信你。” 那晚我跟他聊天聊到凌晨三点,最后我困得不行,而他第二天还在上班,就只好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龚明已经在门口等我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束花。我看着那束花良久,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龚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帮你买的,一会儿给我弟弟,他看着开心。”x “嗯。” 一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直到医院门口,他才说:“郑爱森,我喜欢你。”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很庆幸顾平川不再身边,不然让他听见了,龚明肯定又是鼻青眼肿的。 我当做没听见。医院森冷的氛围围绕着我,凉凉的风,伴随着器械和药物的味道,我闻到了想要作呕,但我还是忍住了。 “郑爱森,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龚明不得到我的回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很愤怒,因为我今天来这里本来就不情愿,他还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龚明,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终于没再纠缠。来到病房门口,我看见了龚明的父母。那女人我识得,正是龚晋跳楼那天在下边抹泪痛哭的女人。现在看来,她精神状况很不好,顶着两个黑眼圈,龚明的父亲则在身边安慰着。 虽然有些虚情假意,但他母亲根本没在意。 “妈,这是……” 这是什么?我是什么?龚明不知道如何介绍我。我是他同学?龚晋的情敌?或者,他的暗恋对象? 无论哪个,似乎都不合适。 “阿姨好,叔叔好。” 但是龚明的母亲并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她点了点头,道:“哦,进去吧。” 龚明推开门,让我进去。一种压抑的感觉立即冲上我的脑门,让我感觉极度不舒适。我轻轻走进,直到看到病床上的人。病床边,有一个白色的花瓶,花瓶里的花兰花已经快枯死了。床上的人就如花瓶中的花一般,就好像魂魄枯萎,死气地躺在床上。 没有生气,没有鲜活——绷带捆绑着他的全身,他的手腕处,还有鲜红的血,以及染红的绷带。不过床上的人好像死了一般,没有力气挣扎,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触目惊心! 我张大嘴,用手紧紧捂住。 龚明面怀微笑,走到床沿,躬身对龚晋说:“弟弟,看看谁来了?”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就要起来,但是他好像很吃力。龚明将花瓶里的花换了新的,才将他扶起来靠着。 龚晋的脸色很白,苍白的脸苍白的唇,没有血色,没有红润的颜色。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最后勾起嘴角,竟然笑了。 “你来了?我真高兴。”龚晋轻轻地说。 那语气听在我的耳里,就好像拉动着单弦的琴,是单调的。 当然,看他这样,我要是还有脾气,那我就太不是东西了些。 龚明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让我坐在床边。我照做了,之后他出去了,偌大的病房里,只留下我和龚晋两个。 “看来我哥哥花了脑筋,把你请来了。” “是的。”我微笑,“我可不好请。” 龚晋听我这么说,脸上再次绽放一抹似百合花的笑意,淡淡的,却难嗅芗泽。 “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性格的。”龚晋说,“我也很羡慕你,得到了我最爱的东西。” “莫不把爱分得更广一点,就好像分散注意力一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头猪?多出去走走,放款一下视野,你总会有收获。” “虽然是人生大道理,但我乐意听。”他瞥了瞥旁边的桌,道:“能帮我把水拿过来吗?我想喝水。” 我照做了,不过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我只好喂他喝。 “谢谢。” 我将杯子放下,他说:“我喜欢听你骂他。” 我笑了,我骂他猪,对我来说那是俏皮话,对龚晋来说,虽然答案了然,本就是俏皮话,但他竟还这样开玩笑,说明我来了,他是真实高兴。 “郑爱森,对不起,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龚晋看着窗外的白光,目光颤颤,“我善妒,自尊心很强,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所以我很喜欢看着你痛苦。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如此爱你,你的心灵竟然是如此强大。” 其实我的心灵并不强大,那些事件之后,我也痛不欲生,只是我心中能生出一些强氧化剂,将我内心的痛苦经时光的打磨,渐渐轻微。 “那天是我的生日,其实我已经铁了心要放弃他,因为我知道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你知道吗?直到那天,我的初吻还在,你觉得好不好笑讽不讽刺?我爱他,我想把初吻给他,那是我的生日愿望,就当是吻别了吧,至少在这一场单恋中还有恋爱的痕迹。我去他家之前我根本就不抱希望。可谁知道,他竟然给了我。 那一刻似乎是我的心此生跳得跳得最快最急促的一刻。接吻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还爱着他,我是不可能放开他的,那个吻,如此美妙,如此令人回味,让我不舍分开,我为什么要在一吻过后将那个男人拱手让给别人?而且那个人,还是我特别讨厌的人。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放开他,此生都不能。 后来,我看见了你,在门缝中,我看见你在哭,而我却笑得很得意。我喜欢看着你哭,看着你失望的样子,看着你得到一样东西而后又将这件东西失去的心理落差。之后,你跑了,他竟然没有发现。” “我知道你失败了,未能遂愿。”他何尝不可怜?以前的我认为他永远都不能得到我的怜悯,但此刻,我居然开始可怜起他来了。毕竟他是个受害者,跟钱茗悦一样。 以前的那个顾平川,罪孽深重,害了一个男孩,还有一个女孩,他们都是谎言编织下曾经最为华丽的真身,而后来,谎言公诸于世,他们那华丽的外表,也便灰飞烟灭了。 龚晋又说:“后来我一直纠缠着他,哪怕还有一丝希望我都要牢牢把握。可是你知道每次我找他的时候,他对我既打又骂,他成天保管着你们的信物,对我漠视。人的一生中最怕的并不是金钱的堆积,而是在最爱的人面前,他忽略你,导致你感受到的那种寂寞。” 一个人被寂寞拥抱,或是拥抱寂寞,都是因为他的想法想让别人知道,而别人却对他的想法漠不关心。这的确是可悲的,并且时而可恨。但至少可以说明,他在对方的身上打开不了通往对方心灵的路。 龚晋便是如此。 “再后来,他终于忍受不了我了。他问我为他做了什么。我又问他郑爱森为他做了什么。他说,他被黑子抓走的时候,是郑爱森救了他,不顾生命,甚至与法律背道而驰,而我,只在做旁观者。他说他永远都不会爱我,至少这辈子不能,叫我别纠缠了。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打击,因为我对他一无是处。” 原来顾闫已经将那日发生的一切告知了顾平川,只是他出于他所谓的自尊,并未在我面前提起而已。 相爱的两个人,那是相互给予、相互付出的,龚晋觉得自己没给他付出什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要去跳楼自杀。 “我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你。”他微弱的目光就好想晚风中、黑夜间,天幕中那被黑云遮蔽的月,光芒微不足道,“我已经向我哥哥道歉了,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看不到他的好,恨我不分青红皂白对他说了那些话,不过好在他已经原谅我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摸了摸他的手臂,“最主要的是向前看,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出院,活出自我。人要是能真正地做自己,那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我觉得,人只有接受自己,才有资格奢望被别人接受。”他微微一笑,“我不怕我父母,虽然我妈接受了我,我爸还未完全接受。你看这一家人,多可怕,多搞笑,除了我哥哥,各个都活在虚伪面具里。我现在病入膏肓,我爸对我关心,那都是假惺惺的,等我出院肯定要带着我去医院治疗,因为在他看来,同性恋是一种病。你别看我爸妈现在和睦,实际上他们都在我面前演戏,他们在外边都有外遇,我清楚得很。我想出院,我想以同性恋的身份,不惧怕被人批判,不惧怕为家人蒙羞,为这个社会做点事情,哪怕我的力量微不足道。” “你能这么想最好,你会实现你的价值的。” “郑爱森,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你得答应我,因为这个请求并不过分。” “那得看什么请求了。”我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不过分在我的世界里是不是同一回事,所以,我不能先答应。虽然答应后可以食言,但我不想这样做。 “答应我,在我哥哥出柜之前,不要跟我哥哥好上,好吗?” 我笑道:“我是顾平川的人,怎么可能再喜欢上你哥哥。” “那你不要见他。” “为什么?” “除非他对我爸妈出柜,若是没有出柜,说明他有羞于成为同性恋,或是想对我爸妈好。我爸妈不喜欢同性恋,要是他出柜了,我爸肯定会打死他,对他失望。郑爱森,你能做的,就是不要引诱他出柜,所以,请你不要见他,好好爱顾平川,这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我完全能够明白龚晋的意思。不过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我能原谅他吗?我只知道,我现在心里还未完全原谅。我突然觉得我的内心可能就是块石头,虽然能滴水石穿,或打磨光滑,但这需要时间。 我摇头了。 龚晋见后竟自嘲笑了笑,道:“我真搞笑,你怎么会原谅我,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并不是不原谅你。”我笑道,“但是我觉得,我想原谅你。” 龚晋看着我,道:“看来我要多做出些努力了,郑爱森,我想跟你做朋友,以后在大街上看见我了,你一定要跟我打招呼,要是我跟你打招呼了,请你不要忽视我,我会请你吃饭,喝茶,谈谈近况。” “我答应你。” 出病房前,我松开了龚晋。出了病房后,龚明在门口早早候着了。 “叔叔阿姨,龚晋被我松开了,你们进去看看吧。”继而我又对龚明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医院门口正在堵车,附近也停满了车,我们寻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散步。医院的中心,正有一条小河,河里还有锦鲤自由地游动。我们走在小巧上,停了下来。 “郑爱森,我喜欢你。” 我笑笑,“龚明,我已经有顾平川了。” “我知道,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这又有什么用呢。” “郑爱森,请让我追你好吗?我可不可以追你?” “不可以。”虽然追一个人时一个人的自由,我根本没有权利剥夺,但我觉得,我今日却有权利这么说。 “你不可以剥夺一个人追你的权利。” “若是你觉得不可剥夺,为何又要得到我的允许?” “我……” “龚明。”我认真地说,“你不可以追我,因为我可以剥夺你的权利。你还记得吗,你昨夜说要是我来看你弟弟了,你要我叫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现在我命令你,离我远点,别纠缠我。” 我不记得龚明在那座桥上站了多久,至少我决然离开后在树叶缝隙中观察他的那几分钟,他就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龚明,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也许在你看来,我与顾平川的爱情不会有未来,但我相信我有未来,未来是要人努力争取的,不是吗?无论你听了我的话是多么失望,后者你对我是多么失望,你如何看低我、贬低我,我都不在乎了。因为我也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度过重重难关,找到一个你真心喜欢的人。 章节目录 第43章 第十六章 星期四的那天,郭沐瑶要约我出去逛街。说实话,我觉得男人跟女人逛街的感觉很奇怪。毕竟我们的审美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对于郭沐瑶来说,无非就是买衣服、包包和化妆品。 说来,上次跟郭沐瑶出去逛街,还是去给阿涛买衣服的那次。不过我也不是纯粹地跟郭沐瑶出去买那些化妆品之类的,我还是有目标的。我准备给奶奶买顶帽子和围巾,毕竟天气冷了。本来还打算给阿涛买的,但是阿涛已经有顾闫了,想必吃喝方面根本不需要我操心。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不过这天天气还算不错,一大清早就出了太阳。课程都安排到下午,都是些杂七杂八没有些水分的课。那些非常重要的课,跟法语专业相关的,基本上都安排在周一到周三。一个上午的时间,应该可以让我心力衰竭了。 不得不说,还是那句话,若是买衣服鞋子裤子,找郭沐瑶陪同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的眼光跟我的不一样,而且这女孩巨能砍价,砍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拿下来给我看看。” 郭沐瑶在一家服装店里指手画脚,让店员都有点忙不过来。 店员小姐微微笑,都给她拿下来了,问她:“小姐,这是给您奶奶的围巾吗?” 郭沐瑶躲在围巾后边媚然一笑,让我笑出了声。 “我男人的奶奶,也是我奶奶,今年62岁,你看我男人,漂亮不?” 我:“……” 店员羞赧一笑,郭沐瑶拿着一款棕色黑纹的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照照镜子,问我:“爱森,你看我好看不?” “你戴什么围巾都好看。” “净敷衍我。” 买好围巾和帽子后,就陪她买化妆品去了。 我无聊的时刻已经到来,突然有点想他,拿着手机想要给他打电话,但想着现在应该是上班的时间,我就放弃了。 郭沐瑶买好后,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怎么?想你家那位了?” 我收好手机,不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转移了话题:“你跟杜航怎么样了?” 郭沐瑶就是这个样子,表情的阴晴圆缺都写在脸上,她这样的表情,显然是不太乐观的。 “我跟他分手了。” 我目瞪口呆,哭笑不得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我的天……” 她突然挽起我的手臂,道:“唉,根本没在一起啦,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欺负他欺负惯了,做情侣不太合适。” “杜航是个好男人,你要是不要他啊,我要。” 一上午的时间其实不长,逛商场、精品店本来就消耗体力和时间。逛完后,基本上就已经中午了。出了商场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阿涛。 我站在商场门口,风从我面前吹过,有些凉。树叶飘飘,飘落在路边的车窗上,他携顾闫下来,二人言笑晏晏。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我。顾闫在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然僵住了。 “你怎么了?”郭沐瑶问我。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他们。 “天哪,顾闫怎么那么瘦?” 是啊,顾闫怎么那么瘦?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憔悴过,而且平日里见他,精神都是比较爽朗的,看上去人也较为精明。而今日见他,却好像焉了的花一样,颜色褪去,无精打采,脸上还勉强维持着笑容。 我依稀记得我那日与顾平川去海边,顾平川在车里跟我说起的一切。顾闫在夜里总是哭,高烧不断,成天往医院跑,而且总觉得有事情隐瞒。当时我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不过过了几天之后,这件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就顾闫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顾平川,或者是瞒着所有人。 我没跟郭沐瑶说话,直接上前去。阿涛见着我脸上露出笑意,两手插兜,笑迎我们的到来。 “爸。” “叔叔好!” 郭沐瑶的表情有些尴尬,她也知道顾闫是顾平川的堂哥,现在我跟顾平川在一起,而顾闫却阿涛在一起,可能她觉得我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 “你们出来逛街?”阿涛笑着说。 我打量了下顾闫,虽然他脸上怀着笑容,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脸上已经化了淡淡的妆,但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憔悴。 我点点头,说:“给奶奶买了围巾和帽子,天冷了。我就不给你买了,这就交给顾闫哥了。” 顾闫笑道:“你爸啊,太土了,今天我约他出来,就是为他换一身装。” 阿涛白了他一眼,“我哪里土了?你是没看见我公司里边的那些人,比我更土,我好歹也才三十多岁。” 顾闫嘚瑟道:“你个70后跟我这个80后比潮流?赢你几条街。” 我对他们的对答几乎欲哭无泪,打情骂俏的事情我见得多了,不过阿涛与其他人打情骂俏我倒是很少见。我终于憋不住了,问了顾闫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顾闫,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瘦?” “我……”顾闫的脸立即暗沉下来,“得了一种病,还在治疗当中。” “他知道吗?” “他知道啊!他当然知道,他跟我住一块,当然知道。” “那你的病情现在怎么样?” “良性的。”顾闫又笑,“你放心吧。” 尴尬的对答,让我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与郭沐瑶坐地铁回校的时候,郭沐瑶对我说:“他在撒谎。” 我瞠目看她,“你怎么知道?” 郭沐瑶玩着手里的头发,“直觉,没有根据。” “我也隐隐觉得这里边有点不太对劲。” 至于他为何隐瞒,想来这缘由也是很简单的。顾闫我太了解了,就好像了解林森一样,都是非常要强的人,在外边绝不示弱。因此他们经常掩饰自己的弱点,不向外暴露,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弱项成为置于被人手中的笑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或者亲近的人担心,哪怕以死为代价。 死亡是可怕的。对于死者,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对于活着的人,那就意味着少了一个人,感觉被死者抛弃。若是突然的死亡,那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回学校的路程大概需要半个钟头的时间,在地铁上我没怎么说话,郭沐瑶倒是说个不停,我也只是象征性地笑笑,或者敷衍几句,心思完全不在她与我的谈资上边。回到学校后,郭沐瑶突然问我:“你……是不是伤了龚明的心?” 听到这话,我怔住了。我呆呆地回首望她,正发现她以一种生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长吁一口气,无尽伤惋,点点头。 “他心情一直都不好,一直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或者独自一人泡图书馆,独来独往的,我最近联系他,他根本不理我,我觉着是你们之间出了事情,因为就算是他弟弟的事情,我也没见他这样。” “我也就是拒绝他了,不想让他追我,因为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连追你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答得飞快:“他说了我可以剥夺他的权利。” 郭沐瑶见我此状,也不好再跟我说这些,只好低着头。 “好吧,我也管不了,希望他尽快过去吧。”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还是那句话,时间可以抚平所有的伤口。连龚晋都过来了,龚明还有什么理由跟自己过不去,或者跟我过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了些,我自然除了学习就是跟他约会,不过我一般都是在周六跟他见面,或者将周六周日都交由给他。周六那天晚上我去了他家,那晚顾闫却不在家。 顾平川最近沧桑了不少,也不知为何,沉默寡言的,见到我之后也难见笑影。晚上的菜是我烧的,对于我这个生活在阿涛蜜糖浸泡的人来说,烧菜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件易事,差点还把菜给烧坏了,煤气灶都不会使用,铲子也使唤不灵活,烧了大半天烧了三个菜,晚餐时两人围着桌子吃了起来。 我夹给他一个鸡腿,道:“你胡子也不刮刮。” 他专心地吃着菜,还自斟自饮,我看他喝的啤酒,就放心了些。 “最近忙,而且一大堆破事要解决,倒是忘了。” “顾闫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得的什么病?你知情吗?” “我昨天刚跟他吵完架。”自饮一口后,他狠狠将酒杯放在桌上,差点把我惊了一跳,“他说他的死活不关我的事,叫我别管。” 我探过头去,叱他:“他叫你别管你就不管?” 他怒道:“你以为我不想管吗?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我都抓不到他,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去的哪家医院,他还说自己能解决好!” 我也丝毫不认输:“你叫人跟踪我的时候倒是很轻而易举地跟上了,跟他就跟不上?你的人就那么没用处?” 他狠狠一拍桌,“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就算跟得上,我也不打算叫人跟着了,凭什么叫我的热脸贴他的冰屁股?!” “就算他的屁股冰,你也得贴!他是你哥,不是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我狠狠放下筷子,气势汹汹,“我就是怕你以后后悔!” “我后悔?我后悔个屁!”他瞠目,指着自己,恶狠狠瞪着我,“是他自己叫我别管他,我不忙?我平时工作的那些钱全都给了他,你以为我不担心?是的,他不说自己得了什么病,他说自己能处理好,而且叫我别管,我还管什么?我现在能做的已经到极限了,我只能给他钱,让他去治病!老子不跟你吵,老子睡觉去!” 他将凳子一摔,就去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我自己一人在客厅里生气。可是我生气也没办法,我也不应该质疑他,毕竟顾闫是他哥,他对自己的哥不担心那是说不过去的,这不应该成为我的顾虑。 我重新拿起碗筷,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去了,全给我倒了,之后又去洗碗。他们家一团糟,我将所有卫生都打扫了,而后去了他的房间。我打开门,床上的他根本没有反应,我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故意忽视我的存在。我也没有打扰他,将他所有的脏衣服都收起来,准备帮他洗了。忙完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晚上十点了。我洗了个澡,穿上了他的衣服。他本来就身材比我高大,穿在我身上松松垮垮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今晚不出门,明早估计我的衣服也该干了。x 电脑端:/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我上床的动作很轻。我摸索上去后,打开了手机,发现并没有什么人给我发消息。我点开了顾闫的朋友圈,发现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更新动态了,阿涛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广告,看着有些眼睛疼。 顾平川的手突然摸索过来,侧身抱住我的腹部。我也侧着身子,刷了刷微博就关闭了屏保。 我听着他稳重的呼吸声,他好像肚子有些饿了,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突然他翻了个身,将所有的被子都卷了过去。 …… 这叫我怎么睡? 我狠狠将被子扯了过来,压住了一大半。他好像被我弄醒了,冷空气袭来,让他立马钻了进来,侧身抱住了我。 “还在生气?” 慵懒厚重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没动,没说话,装死。 “我今天……嗯,没洗澡,还有热水不?” 这说的不是废话?你家用热水器不可能没热水吧? “你他妈不理我,想死?”(_ 我还是没理他。我不会给他道歉,也不会让他给我道歉。虽然我不想冷战,但是依照我的性格,冷战是必须的。 “你他妈的以为这还是美苏争霸时期,冷战?你他妈给我过来!” 他把我掰了过来,我就侧身回去。他是顾平川,在他的世界里,我是吃硬不吃软的,所以他必须要用暴力征服我。 于是他狠狠地将我压在身下。 月光苍凉,伴随着遛遛之风,呼啸着卷动着外边乌黑的云层,使得月光变得更加清亮。微弱的光,洒在他的侧脸,映得他瞳孔更加深邃。 章节目录 第44章 第十七章 “老子叫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哑巴啦?” 我还是没说话,他就对着我的脖子要咬下来,我狠狠推开了他。他差点被我推下了床,而后又扑了上来,双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让我全身都不能动弹。 还是这个姿势,让我想起了去年冬天,深雪之后,我和他在湖边的亲吻。他就是这样,压迫性地,征服了我。 还是这个姿势,让我想起了去年在教室里边,他把我压在墙上,满面怒火中他对我的唇印下了吻。 还是这个姿势,让我想起了去年在宿舍里面,我孤身一人,等待强盗上勾,他把我压在墙上,对我的挑衅。 还是这个姿势,让我想起多年以前那令人感伤的冬天,在那里,他留下了吻的痕迹,存在的痕迹,偷走了我的初吻。 我挣扎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挣扎,挣扎出了汗,我看着月光下的他,额头上也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静静地看着他,说不出的感觉,他厚重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很凉,很薄,很稀,就像呼啸的凉风,虽然不太过分,但让我有点想要闪躲。不过,就我现在情况,是躲不了的。 呼吸越来越热,我知道他在靠近,他努力寻找到了我的唇,覆了上去。我没有躲避,尝到了有些甜腥却有些涩涩的吻。他的舌头就好像一把坚硬的刀,拨开了我的牙门,探了进去。 深吻,却有些让我窒息的味道,唇部与唇部贴得天衣无缝,热潮迅速涌上全身,散发开来,热得全身都要炸裂。 他起身,迅速褪去了穿在身上的背心,而后是他的内裤,而后从我腹下掀起我的衣服,往上一揭,一一吻上了我胸上两朵玫红。 我抱着他的脖子,皱着眉头,发出轻轻的申吟。他双手往下,褪去了我的内裤…… 做完后,几乎虚脱了。 月光莹莹,洒在我的胸脯上,点缀一层晶。 他点燃了一根烟,火花一亮,又暗了,我伸出手,向他要了一根。他没给我,我直接把他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取下来了。 他没有来抢,终究再次为自己点燃了一根。我看着我们的烟火,明明暗暗,似两星鬼火,吞噬着寂寞的夜,在淡淡的烟雾中瑟瑟跳动。 烟吸了半根,他就扔了,从我的背后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背心,对我说:“以后不许跟我吵架。” 我也掐灭了烟,扔在了地上,说:“那你也不许跟我吵架。” “你生气的样子真难看。” 我冷笑,“你生气的样子更难看。” “你他妈又想跟我吵是不是?” 我转过身来,指着他,“你看,是你要开始的。” 他败下阵来,平躺着,伸出长长的手臂让我枕着,我睡在他的臂弯,一只手掌放在他的胸膛上,体验着他的心跳。 “我一生气起来,就忘了你爸跟我说的话。” 我记得阿涛跟他说起过,要始终把控好自己的脾气,不能随随便便生气。虽然原话不是这样,但我只记得大抵是这么说的。 “那你要时刻记住我爸说的话,一生气,就要想起他,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 他居然开着玩笑:“在你面前你还想要我想其他男人?” 我赌气道:“我爸是个攻。” 他嗤笑一声,“两攻在一起,必有一受。” “顾平川,你丧心病狂。” 他又来取笑我:“怎么?生气了?吃醋了?” 我转过身去,“我怎么可能吃我爸的醋。” 他又将我拨过来,认真地问:“你做/爱,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经过多次的尝试后,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甚至很多时候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又把我压住,抓住了我的双臂,道:“这么说,你是有快感了。” 我没答话,不过他已经看出了我心里的心思。 “我忽然觉得……”他端详着我,很仔细地,“你好像有受虐倾向,你喜欢暴力。” “我不喜欢。”我冷冷道。 他用手指划过我的脸,魅惑笑道:“傲娇难泡,是老子的菜。” “神经病。” “无情啊无情……”他指着我,笑得奸佞,“刚刚谁叫得那么大声,那么妖娆,还使劲抓我头发,差点把老子给薅成秃子。” “顾平川,你别无中生有。” “我无中生有?”他捏捏我的脸,“要不下次咱俩做的时候录下来,看看回放?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那销魂的样子。” “我才不要!”我打了他一巴掌。 我觉得有受虐倾向的是他,不然,为何越打越兴奋?不然他也不会跟我摔来摔去。 我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做完后,整个人都虚脱了。半夜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顾平川长发飘飘,一剑直指我的喉咙。梦中惊醒,发现他正在我身边呼呼大睡。x 一个人可以睡得那么死,平日里如此生龙活虎,在床上睡着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恶意,没有伤害力,任人宰割。也就是为什么许多电视剧中恶人喜欢趁人之危,借机行事,因为熟睡的人,根本没有防备。x 电脑端:/ 我下了床,准备出去喝杯水。我打开了闪光灯,照亮了一角。倒上一杯水,一饮而尽,准备再度上床睡觉。 我准备回房时,听见了轻轻的啜泣声。 声音很奇怪,忽有,忽停,但却想戛玉敲冰一般,丁丁缕缕。声音好像是从浴室里边传出来的,就好像一首丁丁缕缕的轻音乐,在接触不良的耳机里播放出来,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我拿起手机,一步步走近,最终推开了浴室的门。 顾闫豁然转身,泪流满面,挂在下颌的泪珠在我的闪光灯照耀下晶莹剔透若透明的冰晶。他泪眼通红,在我刺眼的光芒下有些闪躲。 我的手机掉在了地板砖上,连忙打开了浴室的灯,忙问:“顾闫?顾闫,你怎么了?” 他全身酥软若一团散沙,我扶起他,他又经受不住倒了下去,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抚着他的面庞,感受到了滚烫,我的双手也开始滚烫了起来。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我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似乎被顾平川听到了,我们都听到了他打开房门的声音。谁知,顾闫竟如死灰复燃一般,豁然从我怀中惊起,迅速跑了出去,关上了房间的门。 我连忙跟了上去,正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顾平川,撞了个满怀。我抬头,我们已经身处顾闫的房屋门口。 顾平川敲了敲门,我站在他身边面目惊愕。 里面啜泣声不断,顾平川敲了几下没有结果,最后狠狠抬脚一踢。 “你他妈要死别死在家里,要死也别死在屋子里边,有本事出来死!关上门算什么本事?等老子处理尸体都得糟蹋了这门!” 他暴跳若雷,青筋暴露,这个男人,生气起来真的可怕,完全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我抬手,抚了抚他的手臂,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忘了我爸说了什么了?” “操!”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狠狠一拍房门,去了自己的房间。我没有跟进去,默默地在房门前守候,直到晨光熹微。 六点半了,顾平川从屋子里出来,我差点在顾闫的门口睡着,一整夜里面都没有动静。 “你没睡?”他从我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问。 我抓住我胸前的一双手,道:“守着呢。” 他嗅着我的脖子,“苦了你了,对不起。” 我转过身来,摸了摸他的颊,笑道:“你守着,我去洗漱。” 我进了浴室,开了灯,洗漱到一半,我听到了外边剧烈的撞击声。 “砰!砰!砰!” 我连忙将嘴里的沫吐了干净,飞快出了门,发现顾平川将门撞开了。 他是顾平川,他不会像我一样耐心等待,他会用暴力的方式,解决一切。 我探进头去,发现顾闫早就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而窗户早就被打开了,想来,他是从窗户跑出去了。 顾平川叹了气,深深地,白花花的雾气从他嘴里喷了出来,在空气中薄薄的,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笑了一声,很讽刺,他看向了我,道:“看见了吧,他需要我管吗?” 我低眉。 我总是说时间会证明一切,然而现在我害怕的是,顾闫根本多少时间让我们去证明这一切。就他这样的病情,看得出危在旦夕,而他死活不说自己出了什么事情。 我打算回家,问阿涛,向他问清楚一切。顾平川根本不知道顾闫跟阿涛的关系,因此我没让他跟着,而是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他。 其实我也怕他知道。 回到家已经是上午十点。打开家门,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我打电话给奶奶,她那边异常吵闹,看样子是在打麻将。她说她也不知道阿涛去了哪里。 我只能在家里等候,打阿涛的电话也没人接。直到奶奶回来,我们草草吃了个午饭,她又出去了。 晚上,阿涛终于回来了,带着疲惫。他全身都脏兮兮的,身上还有泥,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奶奶说了他一通,他一句话都没说。 我知道,出事情了,出大事了! 趁着奶奶在浴室淋浴,我拉着他,命令他:“你跟我走!这里不宜相谈!” 阿涛就好像千斤巨石一般岿然不动,我差点被他逼出泪来。 “你跟我走,我想跟你谈谈。” 我好不容易将他拖进了他的房间,将房门锁了,把他扔在了床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好久了,我都不记得多久了,再次看见阿涛这么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裂肝断肠。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也涌现出来,完全忍不住。 我真的忍不住,控制不住,我不知道为什么哭,反正我就是想哭,反正我就是控制不住,以至于我自不成声:“他,他死……了?” 阿涛摇了摇头,如我一般,字不成句:“从我这里拿走,五、五万块钱,说是去交医药费,我,我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他死活不让我跟着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但是他发誓要跟我到老。我……” 我坐在床上,握着他的手,给予安慰,给予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他说今天早上起来就联系我,来找我,带我去看电影,早上起来我根本没接到他的电话,我打了过去,是空号,我去了他家找他,发现他家根本就没人。阿森,他失踪了。” 原来如此。 顾闫,我知道你不是骗子,但你至少给我爸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擅自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得不声不响?为什么要隐瞒一切自己吃苦? 我拭净了我脸上未风干的泪水,努力平和语气,跟阿涛说:“阿涛,你要记住,他只是人生中的过客,他走了就走了,你不要强求。” “为什么我就不配拥有这一切,林森,顾闫……” “林森是个好男儿,老天都嫉妒他的存在,想着早点把他收走。这个鬼天,不煽动些风火,它不会消停。但是阿涛,我们要学会忽视,学会遗忘。你还有我,你不能走,你不能去找他,林森才是你一生中的指路明灯,你答应他的事情,绝对不能食言。阿涛,你被诅咒了,你要是食言,你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是啊,错过了就错过了,何必为了一个人跟自己过不去?伤心伤肺,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军刀,划破皮肤,再度刺进,鲜血若珊瑚般簌簌喷发,那刀子却仍在肉间搅动的疼。 阿涛并没有回应我的话。奶奶淋浴完了,便过来敲门。 我出了门,又把门关上了,奶奶看我眼睛哭得通红,关切问道:“你咋啦?来,让奶奶瞧瞧。” 我微微一笑,道:“我没事,阿涛他……” “什么阿涛?没大没小的。” 我这时候居然说漏了嘴。 “爸爸他失业了,心情很低落。奶奶你别去打搅他,他很烦躁。” “他烦躁也不能拿你发脾气啊!我去教训教训他!” 章节目录 第45章 第十八章 我最后没拦住奶奶,她就冲了进去。奶奶年事其实不算高,腿脚还很灵活,只年过花甲而已。她匆忙进去,一巴掌拍在阿涛的胸脯上,致使阿涛发出一声闷哼。 “真没出息,还有儿子呢,你还有你老母亲,没工作了瞎哭啥?你赶紧给你老娘起来,我还指望你做饭呢!今儿没工作了,明儿再去找,你儿子张口要吃饭,念书还得花钱,可不能偷懒,明天就给我找工作去!” 奶奶骂了一顿,就出去了。之后我听见浴室传来的吹风机的声音。 我关上了门,坐在床沿,微微笑着。 “听奶奶说了吧,你还有我呢,还有奶奶,你得养着我们。”我摸着他的手掌,语气温和:“阿涛,振作起来,你还有明天。” 那晚大半夜,我根本睡不着,因为顾平川也失联了。在这一百平米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时钟的指针在不停地走动。我下了床,出了屋子,进了阿涛的屋。 我进房门的那一刻,他微微起身看了下我——看来他跟我一样,并没有睡着。 我穿着睡衣,打开了台灯。橙色的灯光下,阿涛转过脸去。 我坐在床沿,幽幽道:“爸,你看见了吧,顾平川也跟顾闫一样,失联了。” “顾平川不一样,他爱着你。” “顾闫跟他一样,也爱着你。” 阿涛转过脸来看我,沧桑的脸上没有血色,眼角出现了隐隐的暗纹。 “顾平川不一样,他去找他了。” “顾闫还会回来,他找得到他。” 阿涛呢喃着,就好像外边钟摆一样的旋律:“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找得到的。” 我说出这四个字,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四个字。顾闫那么要强,一旦决定了,怎能有回来的余地?我自嘲地笑了笑,睡在了阿涛的身边。 “阿涛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林森跟你吵架后,他就跟鬼一样凶残,简直就是走火入魔。”我笑中带泪,伤惋地缅忆着,“他生气的时候都不让你跟他睡,你只好跟我睡。我喜欢睡在你的怀里。你知道,你爱打呼噜,我都睡不着,但你摸着我的头发,抓着我的手掌,却睡得很安稳,很香。当时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除了林森给我的爱以外,却能让我感受另外一种爱。林森的爱,时而温柔,时而让人不能理解,就像天气一样阴晴不定的,而你的爱,一直都是温柔的,没有脾气,总是护着我。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阿涛,现在我才十九岁,等我毕业了,有工作了,我发誓,一定要你快快乐乐的。虽然林森的爱我给不了你,但我对你的爱,独一无二,林森是没有的。你是我最爱的父亲,我不希望你有事。” 阿涛宽大的背影一直背对着我,橙色灯光下,轮廓有些温和,却是静态的。 我就这样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揉揉惺忪的睡眼,阿涛却在做早餐了。 浓浓的雾气中,又夹杂着奶奶的喧闹:“只要你好好工作,你老娘愿意天天中午提着饭盒去你公司给你送饭,在外边吃的不干净。” “妈,你好好打你的麻将,我不要你来。” 我扶着门沿看了一会儿,最后笑了笑,去浴室了。奶奶吃完早饭,就出去打太极去了。我曾经建议过她,我和阿涛都不在家,要是觉得无聊,叫阿涛给钱上老年大学去。 奶奶却说:“还不如买台自动麻将桌回来呢,咱这屋子里边儿啊,太安静了。” 我心想着,这家里要是多了一台自动麻将桌,恐怕我和阿涛都不得安宁,阿涛恐怕都得跟我一起搬出去住了。 吃完早饭,顾平川打电话过来了。我疯了似地接通了电话,回到自己房间将门反锁了。 这次,咆哮的是我:“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死了吗?” 顾平川并没有生气,只是叹了一声,慢慢道:“顾闫失踪了,我找不到他。” “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顾平川说:“我已经买好机票了,我准备去深圳找找,我估摸着,他去了那里。我昨天去了医院,很多家,没有找到他的信息,根本没有蛛丝马迹。”x 电脑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停顿了一下,我也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停顿几秒后,他才说:“不知道,你要等我,你也不必担心。” 又一次分别,但我知道不会长久。我甚至觉得,要是顾闫不那么要强,现在我们四个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我不管了,我有阿涛,顾平川还没放开我,这就已经足够,我照样可以拥有亲情,拥有爱情,安安逸逸地念书,体验那难以争取得到的美好。 我打开房门,阿涛却在门口等候。他当然知道是顾平川打来的,他也知道是关于顾闫的消息。 “顾平川去深圳找他去了,爸,若是找不到,就算了吧,我说实话,机会很渺茫。” 阿涛双手捂着脸,靠着墙,沉默几秒,最后看着天花板,用力地眨了眨眼。 之后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我知道,我好好工作,争取尽快找到一个男朋友。” 我知道那笑容很苦涩,就好像未加糖的咖啡,但我还是微笑拍拍他的肩,鼓励道:“你这样我才放心。” 这天是阿涛送我去学校的,一路上我们根本就没有说话,不过我时不时都看看他的脸色。阿涛很坚强,真的,至少比我坚强。要是我失去了爱人,或者被背叛了,我会抑郁整整一两个月。我记得林森去世后,阿涛几天之后就缓过来了。虽然他心里一直都不好受,表面一直都掩饰着内心的痛苦,但他至少会压制住内心的不快,而我,只能表现在脸上。就凭这点,我不如他。 可是他这个样子,真的很令人心疼。 要是林森在就好了,我们的生活肯定会不一样。可是逝者如斯夫,这是不可想象的东西。 阿涛把我送回宿舍,我千叮咛万嘱咐阿涛,叫他振作起来,他反而觉得我有点烦腻了。不过,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他自己能扛过去,他只是需要自我沉淀的时间。 整整一个星期,顾平川都没有回来。但我时常跟他通着话,就算打电话没接,我也会给他微信发几条消息,虽然他回复很晚,但至少他回了,让我知道他很平安,这样就足够了。 他去了深圳之后,还去了广州,现在还在配合警察调查,还说这样下去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再找一个星期就不找了。 这样也好,他故意躲着藏着,是不可能找到的,毕竟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当然我也在尽我所能,在网络上发布一些寻人启事,并且叫上身边的人转发。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我还是要这么做。 十一月的风,很冷,就好像刀割的一般,让我脸面生疼。 十一月的天,又下雪了,霰雪下得很急促,一晚上就停了。但这好像就是老天在给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一个警告:寒冬将会前来肆虐。 这种天最适合待在图书馆里,看看书,做做作业,或者听听音乐也好。下个学期要准备专业四级考试,很多人现在就开始准备了,毕竟这是以后找工作的凭证。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紧张不起来。(_ 十一月的中旬,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我手里接到的就好像是这座城市的第一片雪,我珍惜着,然而艳雪不长留,很快被我体温融化。但这场雪一下就是三天,我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我不记得是哪天晚上,大概离他去深圳已经有二十天了,他给我来电话说过几天回去。他食言了,他让我等一个星期,现在两个星期都过去了。当然,我没有怪他,我知道顾闫对他来说多么地重要。 厚厚的雪,足以埋没人的足履。我一步一脚印,走得艰难。黄色的路灯屹立着,沉静在偌大的校园里。它们就好像威武的士兵,坚守着岗位。这么冷的天,外边很少看见人,想来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待在暖暖的宿舍里,或者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去寻找那夜间甜美的梦乡。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外边,好在离宿舍不太远了。风越来越大,雪花胡乱地飞舞。我收拢了围巾。见那雨伞已经被狂风吹坏,我干脆扔了。 好累,我好想他。 我双手扶膝,站起身来,继续走着。经过校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后边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望了望,见三五个人穿着臃肿,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正在朝我这边跑来。 不知道为什么跑这么快…… 我自顾自地走着,后边有人忽然说道:“终于找到他了!” 听声音,这人应该三十上下左右,一口带着东北色彩的口音,语气中带着扔弃不耐烦后的喜悦。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交差!” 听这声音,好像是冲着我来的?我豁然回首,那几个人只离我不到五米远。 我尖叫一声,拼了命地跑。然而在雪地里奔跑的人根本没有冲击力,我跑了不到二十米,就摔倒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很快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绳子和麻袋,很快就把我擒住。我在雪地里死拼,蹭得雪地里的雪花四起,然而我怎能敌得过他们? “小娘炮!妈的,找了一天终于他妈的找到你了!跟爹爹们走一趟,放心,爹爹们不会要了你的小命!” “你们到底是谁?” 我的手已经被捆绑住,然而我还在挣扎。 对面来的那个人脸上带着猥琐恶心的笑容,拿着绳子就要来绑我的双腿。他慢慢靠近,阴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娘炮,今晚要你欲仙欲死。” 我的世界几乎空白了,忽然黑了一阵,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了那双捉住我脚踝的手,狠狠地朝着那人裆下踢去! “操!” 那人捂着裆,叫出杀猪般的叫喊,白眼一翻,在雪地里打起滚来。 “你他妈小声点,好不容易把摄像头搞瞎了,你别招人过来!” “草他妈的,这么犟!你几个过来,赶紧绑了,堵住这娘们的臭嘴!” 很快我的双脚被绑住。他们很粗鲁,把我疼出了泪,然而我却叫不出声。很快我被麻布袋装了起来,之后是狠狠的撞击——我好像被他们从围墙扔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疼,好疼。 好像在流血,好像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真的好疼,顾平川,你在哪里? 我全身麻木,不敢动,因为一动,我就疼得要命。 我被扔了出来,好像就没人管我了。难道我要在这里过一夜,等死?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过,我又听见了那几个魔鬼的声音。他们把我抬了起来,好像也把我扔进了后备箱。 “等等,血?”一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恐惧,让所有人都停了停。 “先放下来,死了就麻烦了。” 我很快见到了闪光灯的光芒,很刺眼,但是是朦胧漫漶的,因为我眼中还闪烁着泪光。 “没死,扔进去,交差拿钱!哈哈哈……” 我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难道是黑子的人?我只知道被子早就进了牢狱,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了,就算已经被放了出来,这么短时间内也很难东山再起。 难道是钱茗悦派来的人?也许她是想着报复我,因为我夺走了她的最爱,趁他不在,她趁人之危。 但最有可能的是包艳萍派来的人。因为我听顾平川说这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毕竟顾平川是她亲生,也许还遗传了她的基因。顾平川也曾经告诫过我要小心些,怕包艳萍把我绑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事情。更何况,顾闫还曾经被包艳萍的人绑架过。 这些人,简直就是磨蝎心肠,猪狗不如! 顾平川,你不是说你要好好保护我吗?你不是说时时刻刻会有人跟踪我吗?为什么我现在仍旧感受不到安全? 章节目录 第46章 第十九章 我全身都在颤抖,受伤的那只胳臂早就已经没有了知觉。人的一生当中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但是今天的痛,似乎比以往的痛更加强烈。 车内传来那几人的欢声笑语,而我却在后备箱里痛不欲生。 等待,等待……我在等待着结果,我想知道真相。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分一秒似乎都有刀子在我身上刻画道道刀痕,车子好像驶过了大半座城市,终于停了下来。 除了风声吹动着树叶的响,四面再无其它声音,之后有个男人的声音响在雪夜里:“先把他弄下来吧,我担心他死了。” 很庆幸,我并没有死。后备箱打开了,忽然凉风袭来,就好像触碰了寒冰一般,让我缩了一缩。 “没死!还在动!” “先把他弄进去,妈的,冷死老子了!” 我真的不敢动,因为只要我动,就会触碰到我手肘处的伤口,那种剧烈的疼痛并不单单只是一处疼,而是那种疼痛会传遍全身,让我全身抽搐。 我被抬了起来,三两个人把我抬进了室内,因为我耳边不再有风声。 之后,我被狠狠地一扔。这一扔,又挤压到了我的伤口,致使我叫出了声,而后渐渐沙哑。 终于,光芒一现,但这不是希望的光,就好像地狱的暗火,催人魂魄。x :/ 麻布袋被揭开了。 我打量着四面,战战兢兢,这里很脏,很乱,就好像施工的地方,却被荒废了,水泥铸就的大柱子一根根地抵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只悬挂着两盏灯,都是黄色的灯光,在风中吹动着,光芒也渐渐移动着。 “冷死了,关上门。” 我在发抖,眼神里充满着恐惧。我身下是一张床,军绿色,却很软,但床单是冰凉的,这张床上没有枕头,没有被子,这里除了这张床,还有那黑色的垂帘在深深地卷动,别无其他。 帘子后面是什么?我不知道。 “你们到底是谁?请你们放开我。”我听清楚了我的声音,充满着哽咽,以及恐惧。 “我们是谁?”一个满脸胡茬满面油腻戴着墨镜的男人指着自己,又对着身边的同伴开怀大笑,“我们都是今晚要伺候你的人,一定要你欲仙欲死。” 真恶心! “把他松开吧,若是不挣扎,还有什么乐趣?” 我的世界几乎空白了,好像没有了听觉,也没有意识,疼痛让我神志不清,让我双眼里的世界朦胧难见。 我终于被松开了,我看了看我的手腕,早已被勒出了血,却完全没有力气。 我知道这群人要做什么,因此我拔腿就要跑。可是我刚站起身来的那一刻,竟踉跄一倒——我根本就没有力气。 然而我怎能屈服?我又爬起来。我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知道林森死讯的那一刻,我在雪地里摔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的回忆。 然而,当我准备跑的那一刻,我又被推倒了床上,头部狠狠撞击到了后面的墙。那墙是水泥糊成的,表面凹凸不平,我好像撞击到了什么尖锐的物事,让我后脑一阵巨疼。 我倒了下去,发起抖来,我不知道出了多少泪,只能捂着我的肘部,动弹不得。 “脱衣服脱衣服……哈哈哈……” 他们的欢声笑语中,正面面相视宽衣解带。 “操,真他妈冷,赶紧结束吧!” “冷啥啊冷,一会儿干的时候就热乎了!赶紧把他的脱了!” 说完就有人来脱我的衣服,我反抗着,然而并没有力气,却被他们轻易地脱掉了上半身。x 电脑端:/ 好冷,好冷,让人毛皆森竖,让人彻骨冰凉。 童童的骨,暴露在外,任由冷空气的侵蚀。 虽然已经关闭了门窗,但还是好冷好冷。 我发着抖,左手已经不能动弹,只能由右手反抗。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见着人就打,即使我的根本就不算暴力,即使我的力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哈哈哈哈……还挺犟!妈的!”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似乎让我脸部的肉开始抽搐了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我!畜生!” 这时候,帘幕后有一女人的声音传来:“你们等一下啊,那么着急干什么。” 这女的声音很熟悉,以至于我很快就辨认了出来。 包艳萍! 正在对我施加暴力的男人停了下来,另一位半裸着身子,揭开了那深垂的帘幕。 帘幕后,包艳萍正动作优雅地抽着还剩下半根的烟,动作优雅。她还是那样,面露那近在咫尺又远于天涯的笑,那笑容中带着鄙夷、鄙视和不屑,那眼神,就好像看着落魄的猎物一般,与那张面露恶心的脸交相辉映。 我就知道是她。 这个恶心的女人。 我冷冷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是你,你永远都不会善罢甘休。” 包艳萍缓缓起身,动作清雅,曼步朝我走来。她站在我面前,微微低首,用手指抬了抬我的下巴,将我鄙视入了尘埃。 “我多次警告过你,你就是不听,给你钱你都不要,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你也不过如此,身为一代女豪,竟做出如此下三滥的行径来,就像你这人一样下三滥,无耻下作!” “我从来都没觉得我有多高尚,外边的那些传言我早就听惯了。”她悠悠地说,对我的话语丝毫不介意,“可是你可知道,外边的人无论再怎么讨厌我,或者不管我的传言如何,还是有很多人跟我做生意。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们很爱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即使跟我谈生意的时候笑得跟孙子似的,背地里还把我骂成孙子,但是我不介意啊,只要达到我的目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又不能伤我皮毛。” “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就是死猪。”她凑近我,笑得轻飘飘,“那又如何?你现在在猪的手里,那你是不是猪狗不如呢?” 我冷笑,“我是猪狗不如,那你却是被猪拱被狗跨的包猪婆,可惜啊,无论你的皮毛再怎么样,我终究觉得有人还是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个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恶臭的臭婊/子,老天也是瞎了眼,竟没早点把你收走。” “嘴巴很毒啊……”她笑得魅惑,“我喜欢。” “你永远都不是顾家的人。”我目光灼灼,恨不得撕了她的皮,“你就是顾家的垃圾、渣滓!” 她吸烟的动作突然停了,懒懒地看了我一眼,“哦?那我无所谓,反正顾家也没什么人了,我都不屑于成为顾家的人。”x “顾平川就是顾家的人。” “可是他可以成为包家的。” “你真可怜。”我笑了起来,“结了婚又离,亲生儿子都不认你。顾闫说得好,你总有一天死了都没人埋,埋了再被人挖出来,死了别人都不会忘记你,因为别人都记得你的丑恶。” “语言攻击我早已见惯,”她扔掉烟头,冷冷地笑,“你没必要这么费劲。” 面对这种人,只好用暴力了,但是现在我根本不能施加暴力。我发誓,若是我有活着的一天,我定让她生不如死。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包艳萍又说,“没有的话,咱们就开始吧。” “包艳萍,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放开顾平川。” “你死?哈哈哈……你死了还能做什么,来找我,报复我?” “我死也会去天堂。”我笑得森冷,“因为你不在那里。” 她没理我,继续往那边走去。我都没注意到那里不知何时摆了一个摄影机,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她调了调摄影机,整了整头发,对着镜头说:“平川,我是妈妈,你还没长大,却做了那么多背叛妈妈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已经不在了,所以得由我来决定你的婚姻大事。咱们是名门望族,人人艳羡,人人眼红,你的婚姻自然要风风光光,娶了那门当户对钱家的千金,你才会幸福。平川,没有钱是不能幸福的,不然你小时候怎么可能前去偷抢?所以,我就当你不懂事儿,你那所谓的性伴侣,今天恐怕要被人糟蹋了,若是你看到这个视频,就乖乖地回到妈妈身边来,好吗?” 她说完,对着后边那群人说:“晚了,我先回去睡个觉,今天太累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清清楚楚,就不用我教了吧?” “包总,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撕扯,压迫,在握身上上演。 恶心的笑声,在这偌大的建筑里,余音不销—— “包艳萍,你不得好死!” 他们前来脱我的裤子,我尽我所能反抗着,虽然没有用处。 渐渐地,我的声音也沙哑了,身上也精光了。正当他们准备进攻时,我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好像是棒槌敲在头颅上的声音—— “傻逼,男人你也奸,是不是看咱中国的法律不保护那些被鸡奸的男人,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有好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阿森!”郭沐瑶的声音出现了,当她看到赤身裸/体的男人,她又捂着脸避开了。 我看到了杜航,看到了龚明。我头脑很混乱,还听到了外边警车的声音。 ————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在打着点滴,阳光洒在我旁边的花上,有一股浓郁的芬芳香气传来,让我心情渐渐舒缓了些。 阿涛正目光和蔼地看着我,且目光憔悴,面带微笑。 他的微笑是最和亲的,最干净的,就好像清纯的水,清澈见底,没有城府,不掺杂任何杂质。 “你醒了。” 我想要起身,可是疼痛再度传来,让我皱起了眉头。 阿涛立即前来扶我,道:“你别乱动,好好躺着。” 我问他:“我睡了多久?” 阿涛答:“你没睡多久,十多个小时吧,可能是太累了。医生说,你骨折了,而且还有表面的擦伤,可能要留下一个很大的疤痕。” 我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我还是平静不下来,于是问阿涛:“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先别管那么多,先喝点汤吧。”他取来桌上的保温瓶,拧开了盖。 “我先不喝。”我眼神逡巡四方,可终究还是没有发现他,“奶奶呢?顾平川呢?” 阿涛放下保温瓶,笑道:“奶奶昨晚照顾你一夜,今天一大早,天还没擦亮,我叫她回去歇着了。我跟她说你从楼梯上掉了下来,她很担心你。” 这个时候还要骗她,真的很可怜她。 我要哭,可是我还是忍住了,阿涛看我这样,安慰着说:“放心吧,我已经联系上他了,他今下午就会回来,估计这会儿已经在机场了。” “你也很久没休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去吧,我想静一静。” “我放心你一个人在医院里边?等奶奶来替班吧。” 这会儿杜航和郭沐瑶出现在了门口,杜航提着一个袋子,看样子应该是水果,而郭沐瑶怀里抱着一束花,笑着跟我打招呼:“森森,我们来看你来了。” 我微微一笑,阿涛见此,摸摸我的头,说:“我先出去一下。” “叔叔好!”郭沐瑶笑得甜美。 “叔叔好。”杜航也笑着打招呼。 阿涛看到杜航,笑道:“小伙子比我还高。”继而瞥了瞥郭沐瑶,又笑,“你女朋友?” 杜航低下头不好意思了起来,阿涛笑而不语,拍拍他的肩,出去了。 他们将礼物放下,郭沐瑶就支开杜航,叫他出去了。 我微笑道:“为什么叫他出去?” 郭沐瑶握着我的手,笑得温软,“闺蜜之间说话,怎么能让他听见?” 我哭笑不得,“我们怎么又是闺蜜了?” 郭沐瑶对我说:“阿森,我和杜航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竟有点喜出望外。 “就昨晚的事儿啊,他对我表白的,在雪地里。” 我说:“很浪漫。” 郭沐瑶白了一眼,“他懂个屁的浪漫,跟个傻子似的。” 我问:“你能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章节目录 第47章 第二十章 郭沐瑶沉下眼皮,“还好我们昨晚赶到得及时,不然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我说:“我知道,我没被他们玷污,我想问的是,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郭沐瑶说:“是龚晋。” “龚晋?”我蹙眉。原来昨晚那位不是龚明,而是龚晋。 “是的,是龚晋。”郭沐瑶说,“龚晋打算去西班牙留学,这些日子在苦学西班牙语,所以天天泡图书馆。他说昨晚上雪下得很大,出图书馆的时候他看到了你,本来还想跟你打招呼来着,可是他看到五个大汉追着你跑,之后还把你装进了麻包袋。你知道的,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救下你,因此他报警了。报警之后还打电话给了龚明,龚明才把这事儿告诉我和杜航,之后他就开着自己的车去追踪,后来他就一直在现场外等着,给我们发了地址。最后我就带着七八个人,来到了现场。” 原来如此。 龚晋变化真大,竟然有梦想了,还能完全放开了顾平川,我想,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更开心,才能活出自我吧。 我沙哑着声音问:“可是……龚明呢?” 郭沐瑶抽抽嘴角,“他说你不想见到他,他就不会来见你。” “这样也好。”我低头,苦笑。 “阿森。”郭沐瑶握着我的手,“警方已经将那几个人擒拿,可是我知道,包艳萍是顾平川的母亲,因此我很快将证据收在手里了,我没交给警方。”她说完,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优盘,递给我,“不管怎样,你都要问问顾平川怎么处理,我知道,我要是鲁莽交给警方,你会说我不顾及后果,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目光笃定,对我极其信任。 我接过,手在颤抖,将那优盘捏在手里,想了又想,最终我还是把它扔进垃圾箱了。 郭沐瑶有些惊愕,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对我说:“我说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不知道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反正我是不想再折腾了。 我恨包艳萍,真真实实地恨,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我想亲自动手。 再次见到顾平川,果然如阿涛所说,是在那天下午。x 他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不舍放开,不舍易目。他觉得羞愧,觉得自己很无用。 我此时已经没有泪水,好像早已经流干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重创,我已经学会了坚强。我恨不得现在就爆发,恨不得想要报复。我终于明白郭沐瑶为什么要那般对待钱茗悦,因为那种痛恨,是不能轻易化解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平川悲伤地呢喃着。 我微笑,抚摸着他早已沧桑的脸。他瘦了好多,离别二十多天,我日思夜想,恨不得跑到他面前,奔进他的怀里。因此,现在我毫无怨言,我根本不怪他。 “对不起……”他摸着我放在他脸上的手,目光酸恻,“之前我一直叫人跟踪你,而顾闫失踪后,我一直叫他们跟着我。我身边还有几个仗义的人,肯为我做很多事情。” 我笑着说:“我根本不怪你。” 他却说:“我希望你怪我,我希望你狠狠地把我揍一顿,把我揍醒。” 我说:“你去找顾闫根本就没有错,他是你哥,你去找他,这是情理之中。不过,现在找得怎么样了?” 顾平川说:“我们一直都在配合警方,寻人启事已经遍布大江南北,可是没有结果。小鸭,现在我算是醒过来了,找到他是不可能的。既然他故意躲藏,他就有办法让你找不到。我不管了,我累了,我就当他死了,我好好跟你在一起。现在我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工作也辞了,下学期我好好陪着你,你要督促我写论文,等我毕业。我工作,或者做生意,你好好学习,咱们住在一起,不要分开了。你是我人生当中唯一值得珍惜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他的话,令我感动,尤其是最后一句。我抬眼时,视野也渐渐模糊了,但我没有哭出来。待我视野再度清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阿涛。他听到顾平川的话,失望透顶地叹了一声,之后无声离开。 我问:“你恨顾闫吗?” 他目光颤颤看着我,就好像微弱的灯光。他看了我好久,才说:“不恨。他要是回来了,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没有他,就没有我。”x :/ ———— 其实我的伤势恢复得很慢,尤其是在这冰冷的冬天。一个多星期后,我选择出院,不过隔三差五阿涛就得载着我去医院复查。顾平川将顾闫的车卖掉了,这样才能让他下学期有钱让自己继续生存下去。 雪早就停了,且在慢慢融化。只不过远处的山顶,还有积雪未化,被浓雾笼罩着,就像仙境一样。 雪后,是要出大太阳的。因此气温也上升了不少。 十一月底了,又到了快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的复习又开始紧张了起来。顾平川天天粘着我,他巴不得天天跟我在一起。他还是那样,是学校里面最受瞩目的人物,无论走到哪,都会有人注视着他。但每当他回以目光时,别人的目光也会偷偷转向他方。 在他身边,我不害怕,很有安全感。 十二月初的时候,阿涛带着奶奶前来学校看我,在宿舍里对我说:“房子弄好了。” 奶奶又带了一大堆吃的来,嚷嚷着跟阿涛说:“一会儿啊,带着你儿子和你老娘看新房子去,还有,带我参观参观学校。” 阿涛微笑道:“只要您腿脚好,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奶奶淘气地说:“总算说了一句孝顺的话。” 我问阿涛:“家具买了吗?” “你明天来看看就行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去跑步去了。只不过我跑得很慢,毕竟伤口还没有好,我想着做做有氧运动活活血,可能伤口会好得快一点。但值得我庆幸的是,这次受伤的是左手,右手还能写字,翻书,不然我真的成废人了。 顾平川来找我根本没找到,直到我跑完步。我在操场上等他,这时候操场根本就没什么人,只见轻薄的雾气再枯死的草上浮游。 他来时,给我带来了早餐。 “怎么?受伤了还来跑步?要不要命了?” 我咬了一口煎饼,还是热的,又喝了一口豆浆,笑道:“跑了三圈,汗都没出,微微发热,我这不没事儿嘛。” 他摸摸我的头,笑着看着我,“你啊你,慢点儿吃。” 我微微笑,看着他,正发现他脸已经冻得通红。 “我爸说房子弄好了,今天他要带我去参观,我已经约好郭沐瑶和杜航了。” “哦?是吗?那太好了。”他戳戳双手,吐着热气,而后捧着我的脸,“那要感谢岳父大人了。” 我在他手心里,笑着,“下学期咱们住那。” 听到我的话,他目光开始认真了起来。风吹动他纤长的睫,日光在他耳边洒过来,呈现了一抹淡粉流光,在盘旋。 “小鸭,这只是暂时的,以后我有钱了,咱们去深圳生活,我要在那边买房子。” “深圳的房子一年翻番,你倒是有野心。”我嗤笑道,“为什么选择深圳?我更喜欢上海。” 他目光眺瞩前处,眼光洒在他的侧脸,他忽然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冬天,冬天好像能发生很多不痛快的事情,深圳地处南方,那边发达,而且天气会很暖和,现在那边的人就穿一件薄薄的外套就够了。” 是啊,冬天好像能发生很多不愉快。林森死于冬天,顾平川的父亲死于冬天,去年的冬天我误解了他,去了哈尔滨,今年的冬天,顾闫走了,而我还遭人绑架。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也讨厌起了冬天来。 “好,你好好赚钱。” 上午十点,阿涛开着车,载着我们四个人远离了学校。 奶奶没有来,阿涛说今天她身子不舒服。 阿涛给我买的房子就离学校一公里,其实在学校的宿舍楼楼顶就可以看到这个小区,这个小区也正在郭沐瑶以前住的专家公寓的对面,可以说我平时走路就可以到学校。阿涛一直都没有告诉我这房子花了多少钱,可能他又怕我怨他,说实话买都买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不过后来我问我楼上的邻居,这边的房子一万二一平。 这座城市的房价,也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而迅速攀升。只不过这里是新区,并不是市中心。我曾跟阿涛讲过,要是我不在这座学校了,要是我去了国外,或者去了别的城市,这套房子是不是荒废了。而阿涛则是笑笑,说以后我要是不想要的话,可以卖了,而且以后肯定能卖得更贵——我无话可说。 这套房子可以说每一平米都用到极致了,看起来似乎比八九十平米的要大,可以说很经济。一进门则是门厅,门厅再往前,是客厅,客厅的左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客厅的右边是主卧,门厅的左边也是主卧——两室一厅一厨房一淋浴间,这根本不像是六十多平的房子。要是这房子我住得习惯了,恐怕一百平米的房子就足足可以满足我。 室内陈设芳丽,沙发、液晶电视都有。我迫不及待打开了两个房间,看见里面有床,有书桌,还把我的电脑给搬来了,厨房里的厨具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 郭沐瑶和杜航一直在室内嚷嚷,他们在主卧的阳台上嘻嘻哈哈,看着这座城市的风景——这是在十二楼,可以看得很远。顾平川从我身后抱着我,看着阳台上那两位,指着他们说:“你说他俩是不是傻逼?” “是。” 我们只见杜航嘟着嘴,让郭沐瑶去亲。郭沐瑶傻里傻气笑着,一口咬住了那嘟起的嘴。 杜航瞪圆了眼! 我回头,跟顾平川说:“走吧。” 关上了门,我们去了另一间主卧,正见阿涛在阳台抽烟。他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看着远处的山,看着远处还没建成的建筑,看着不远处的湖泊,看着那明丽的日,额头上的“川”字,好像更加明显了些。 “这是我给他们两个买的房子,一半是妈的积蓄,一半是我的积蓄,都在这上边了,本来还想着给林凯买一辆车,可是我现在买不起了。” 听到这里,我强忍住不哭。 他在跟林森说话。 林凯?好陌生的名字,好熟悉的名字。我都忘记了我叫这个名字。 阿涛跟林森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唤我林凯吗? 是吧……林森再世之时,只叫我林凯,他只知道我叫林凯。 我将泪水擦在了顾平川的胸膛上。 顾平川摸着我的头,无声安慰。 阿涛不知何时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打开窗户,扔掉了烟头,对顾平川说:“这房子花了七十万,全额支付,阿森就不要钱了,但是你要给房租。” 我在顾平川的胸膛上笑了起来。顾平川亲亲我的头顶,笑道:“先欠着。” 当天晚上,阿涛当了主厨,做了十大碗。 奶奶来了,大波叔来了,还有婶子,还有大波叔的两个孩子。他那两个孩子还在上小学,大的是女孩,在上四年级,小的是男孩,在上三年级。加上我、顾平川、杜航、郭沐瑶和阿涛,正好十个人。 那天晚上,是我最快乐的一晚,好像重新体验到了家庭的味道。 是一个更大的家庭。 林森,你看到了会笑得很开心吧? 当晚,我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的伤口,皱着眉头。 镜子里的我跟林森很像很像,很久了,我都没敢这么直视自己。 顾平川从我身后抱住我,看着我的伤口,说:“以后你恐怕也是花肘子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的确,医生说会留疤。 我转身问他:“你那里的疤是怎么留下的?” 他望着天花板,笑道:“嗯……偷东西从墙上掉下去,摔折的。” “小时候?” 他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我们,在我颊上轻轻啄了一口。他捧着我的脸,就着我的唇,吻了下去。 一吻过后,他道:“九岁。” 章节目录 第48章 第二十一章 我的这个寒假,一半是在长沙度过的,一半是在珠海度过的。 2014年的年初,好像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对我来说是崭新的,空气好像都已经更新换代。x :/ 其实在长沙的这些日子,我身边只有阿涛陪伴。顾平川不想回首过去,因此就没跟着来,留在了我们的新房子里。我跟阿涛来长沙是为了看林森,还回了湘潭老家看看。 我看着林森墓碑上的照片,好像都已经变了样。黑白的照片,照片中的他,笑着,似乎笑焉了繁花,笑弯了月牙,笑得江水奔腾,笑暗了那原本灿烂的日光。可能是很久都没有来看他了,以至于我早就忘了这个笑容吧。我们并没有说什么,我和阿涛站在那里十多分钟,我就离开了,只剩下阿涛和他。 阿涛在墓碑前待了二十分钟左右,我远远地看着他,在尽头等待。他好像对林森说了什么,我没听到,但很短暂,他只是抚摸着那照片,感受着那冰凉。 这天,下起了小雨。南方潮湿,虽然温度并不低,但我却感觉彻骨寒冷。我不知为什么,似乎离开长沙时,才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以前的生活,好像总有林森在。他现在,才是真正地死亡,但永远都活在我们心里。 有些人活着,就跟死了差不多。 有些人死了,但活在我们心中。 林森,我会永远记住你。 离开长沙后我并没有回去,而是与阿涛道了别,因为顾平川在珠海等我。他说他给我的时间太少了,想把整个寒假都给我,跟我一起放松。那是在二月底,还有二十多天开学。珠海靠海,而且挨着澳门,地处南方。这里的天果然很暖和,白天出着太阳,人们很喜欢去海滨公园珠海渔女雕像那边度过温暖的下午,那时候我只穿着一件短袖就可以了,但晚上还是要添个外套。 珠海很美,绿树成荫,有着北方没有的植被。她没有深圳广州那么多高楼大厦,却是中国最为宜居的城市之一。在这里生活太美好,似乎很安逸,没有烦恼,没有愁苦。 我看着海鸥无忧无虑在海面上飞旋着,入了神。我很喜欢海,尤其跟爱的人在一起。我叫顾平川坐在沙滩上,我早已准备好了颜料和其它用来绘画的物事,给他画一张像。x “你别动,你动我咋画?!” 顾平川乖乖地不再动了,不过这个动作坚持了不到十分钟,这个人就受不了了。 “唉,你真蠢,直接将你男人拍下来,你照着手机里画不就行了?” “……” 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不一会儿—— “你别看着我画,我会紧张的!” “你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呗!” “我刚当你不存在你还骂我!” “这次不一样,你好好画你的,别管我!” “把你手从我屁股上移开再说!” 一直画到傍晚,我们准备回家。不过我们没有帐篷,不准备在这里过夜,由于我怀伤在身,他怕我夜间着凉。 不过,他又提出了跑步。但是我没叫他追我,只是在海滩小打小闹着,二人跑着跑着,我一脚将他踢进了海。 他爬起身来,全身脏兮兮的,却还在对我笑。 太阳已经下山了,海滩上零星还有几个人在嬉闹。 我坐在沙滩上,他在我身边坐下,给了我一个吻,而后把我压倒,深深地看着我。 “小猪,这样子真好,以后咱们要在海边买房子。” “天天看海,会腻的。”他身上的水滴在我身上,我推开了他。 他没说话了,我趴在他湿漉漉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许久后,他说:“回家吧。” 我坐在他肚子上,说:“不,咱们来做点事情。” 说完,我吻了下去,解着他的衣服。 就这样,几乎每天,小打小闹,就过去了。 二月中旬,我的手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他带着我去了中山大学第五附属医院骨伤科,叫医生给我取出了手臂中的那根细长的钢。过程真的很痛苦,不过好在很快就过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手肘留下了跟他手肘处类似的疤。 那天,他站在阳台检查着我的伤口,笑道:“看见了吧,上天注定,你是老子的。” 我埋怨道:“以后别称老子,好粗鲁。” 他坏笑道:“你不就喜欢粗鲁的汉子么?” “你要是没那么粗鲁,我更喜欢。” “哦?是吗?”他笑得谄媚,就像一只狐狸,“谁昨晚叫我猛一点来着?又粗又猛,啧啧啧——” 我懒得理他。 这屋子租了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收拾东西回了。 顾平川果然如他所说,天天陪着我,若是我一整天有课,他就待在家里。安逸的生活让他渐渐有了变化——他胖了些。 安逸的生活与自身的完美似乎有点矛盾,看到变胖的自己,他在四月上旬去健身房办了张会员卡。 “真羡慕你们这种死活吃都吃不胖的。”我在台灯下做作业的时候,他说。 我抬眼望了他一眼,笑道:“你还好吧,只是肌肉少了两块,胸上多了点肥肉,更大了。” 他在我耳边呢喃道:“你要不要去练练肌肉?” 我推开了他,道:“等我得空,暑假吧?” 他有点不高兴了,呈“大”字形躺在床上,叹息:“唉,过几天就要交论文了。我发现真不能跟你一起去图书馆,我成天看着你,根本写不下去。” 我一边动笔,一边跟他说:“你好歹写了四分之三了啊,继续加油,你可以的。” 说完,他就把我抱起,将我惊了一跳。 “你要干什么?我要做作业!” “狗屁的作业,做/爱才重要!” 话音甫落,他已经把我扔在了床上,随随便便一扯,我下边就精光了。 他扑了上来,邪魅地问:“下边不穿内裤,为了方便是吧?真会为我着想。” 我起身,“我做作业去。” 他又把我推倒,笑得神秘至极,又欠揍至极,随手脱掉自己的裤子,对我说:“我不穿,也是为了方便,你什么时候才能主动脱你男人的裤子?” 我看着天花板,“嗯……等你下边受伤,我给你上药的时候。” 他摸着我的脸,“我下边受伤,你不心疼吗?” 我翻了翻白眼,“是你自己受伤,又不是我受伤,我心疼做什么?” 他捏着我的脸,“没心没肺,白养你了。” 我推开他的手,“你又没养我,我也不要你养。” 他又捏了上来,“今晚咱俩……换个姿势?” 笑声洒了整个房间—— ————— 再次见到包艳萍,那是在几天以后。 春末夏初,温度正好。 在这春夏交际的季节,槐花开得灿烂。不过这些槐花也渐渐落了,花落垂媚,光洁的道路上点缀了一片白。我摘下一朵槐花,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那是在下课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我想着肯定是叫我去吃午饭,谁知他一开口便说:“来我家。” 他家? 我怔了怔,我记得他好久都没回去过了。 “去你家干嘛?” 他语气很不好听,似乎刚跟别人吵过架。 “包艳萍马上就要来了,你不是要出气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好。” 我低下头,捏了捏拳头,迅速走去。 他家变了不少,院子里长了些野花野草,却也蔽芾芬芳。门口有两辆车停着,一辆奔驰,还有一辆是顾平川的。 看来包艳萍已经到了。 很好,很好。 我推开门,正看见包艳萍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到了?正好。”包艳萍掐灭烟,将烟头扔在烟灰缸里,翘起了二郎腿。 顾平川正懒懒地靠在他房间的门沿上,一句话都不说。 “好啊。”我冷冷一句,行到沙发边。 “啪!”我反手一巴掌抽到包艳萍的左脸上! 积压已久的愤怒全然释放! “啊,好多粉——”我笑道,“麻烦您一会儿记得补补妆啊,不过啊,您再怎么化妆,都遮不住你这张臭脸上的皱纹。” 包艳萍眼睛睁到最大的程度,“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怒到了极限,天王老子我都敢打!”我目光熠熠,盯着她,“这一巴掌,为我自己,你叫那么多男人来,想要侮辱我,不过好在什么也没发生。”x 电脑端:/ 包艳萍正要起身对我还手,但我不给她机会—— “啪!” 我顺手又是一抽! “啊,好多粉好多粉——”我又笑道,“帮包总的右脸也卸卸妆,均匀均匀——” “郑爱森,你疯了!” “这一巴掌,为顾平川,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我声音冷得瘆人,“若是你自己想不明白,那你就太不是人了。” 我说完,又是顺手一抽,一次比一次痛快! “郑爱森!”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这两巴掌为我自己,为懦弱的我自己,为愚蠢的我自己,我居然没把视频交给警方。” 包艳萍站立不稳就要走,拿起包包就要对我喧骂,我又是一巴掌。 “啊——” “这一巴掌,是为了让你闭嘴,赶紧滚吧。” 包艳萍跌跌撞撞走到门口,还回头对我说:“你们会后悔的,你们走不到一块,我发誓!” 真是执迷不悟,不到黄河不死心。 我懒得理会。 顾平川将我抱在怀里,我也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他抚摸着我的发,说:“你太他妈娘了,要是我,我直接拿着刀子上。” 我:“……” 这已经足够,何必让别人很难看很难看?即使包艳萍这个样子已经很难看很难看,很狼狈很狼狈了。但我始终做不到像她那样,毕竟我不是豺狼猛兽,我也不是畜生。 这个人真可悲。在自己遭受别人掌掴的时候,自己的亲生子在面前却无动于衷。 我想也许很多年以后,待她年过花甲,肯定是无依无靠的吧?但我不知道孤独寂寞在她的世界里是怎么样一种存在,她是因为孤独痛不欲生,还是因为寂寞的存在而将此忽视? 我不知晓,我只想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 也许我真的变了。正如我把打了包艳萍的事情说给郭沐瑶听之后,郭沐瑶是这么评价我的。 不过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若是这样,欺负我的人肯定会少一点。 我回想起我的过去——也是,以前的我,在欺凌面前总是喜欢隐忍,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觉得施暴的人,或者欺负我的人,对我腻了,暴力就会就会结束,欺凌就会消失。 然而这件事情是不一样的。因为包艳萍不到黄河不死心,要是我不放弃顾平川,她会一直运筹帷幄,想着如何对我下手,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止。 我在想,是什么改变了我? 思来想去,是爱情,是他。 爱情让我坚强,就好像一把撑开的保护伞,让我变得更为快乐,让我变得有些我行我素,甚至让我觉得一切都有小确幸。 他让我坚强,他就是我的爱情,他就是我的保护伞。在他的怀抱里,让我觉得一切困难都可以渡越,一切烦恼都可以让爱情净化,一切伤疤都会让我不在乎。 因为他,因为爱情,让我在困难面前忘了原本的我自己,凸显出真实的自己。愤怒或甜蜜,无情或有情,都被我发挥到极致。 因为他,因为爱情,让我更珍惜生活,让我更珍惜生命。生活就好像是哲学,对自我否定,在否定中强大。生活就好像艺术,不完美似乎都是美的,缺陷似乎成了主流,斑点不够立体,但唯有精神,似乎快要主宰一切。 我不知道我突然想这么多的原因,只是有感而发。我站在漆黑的楼顶,孤身一人,目色迷离。 一直在想着,现在的甜蜜,是否是不幸的铺垫? 就跟更年期一样总是多愁善感的我,自嘲自己的这个问题好像问得太过于荒谬了些。就算是大灾大难,只要不是分离,只要不是死亡,只要不是突然的不存在,我都可以接受。 黑色的穹顶,正是二十岁的天空。 他端着蛋糕,出现在我面前,我数了数,正好二十根蜡烛。 “老婆,生日快乐。” 章节目录 第49章 第二十二章(第二卷完) 生日?我好像很久没过过生日了。没想到顾平川还记得我的生日。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我又发出了感慨。 是啊,二十岁了,奔三了,日子过得真快。 人们只有当过完二十年的时候,才会说过去的二十年过得真快,就像一眨眼一样。 而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也许人们在某一天会说:真是度日如年啊! 顾平川把蛋糕擦在我的脸上,笑道:“不知道再过二十年会是什么样子。” 我反而问他:“那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子?” 他看着星空,发起了呆,好一会儿他才说:“也许你我都有了娃,也许你我还在海滩嬉戏,也许你死了,也许我死了,也许……你和我都分手了,一切皆有可能。” 是啊,未来的事情谁料得到? 因此我从来都不会起誓,那些什么海誓山盟,越是信誓旦旦,其实就越不堪一击。 我低眉,莞尔一笑。 “所以,我们更当珍惜当下。” ———— 他的论文写完了,就开始去找工作和实习了,图书馆又只有我一个人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在,我反而会学习不下去。而且,在五月底,我们就要考专业四级。我们将这次考试看得特别重要,因为这是找工作的凭证,有了这个证书,找工作会好很多。因此好多法语专业的学生现在都在努力复习,迎接考试。 我也是这样。以前的我并不努力,可是在考试快要来临的时候,我才感到紧张。以至于周六周末我都泡在图书馆,都没怎么回家看阿涛和奶奶。 那天是星期日,五月中旬。他说他找到了一个实习,一周上至少三天班,随时都可以去。不过这天他选择留在图书馆陪我。 他竟然与过去截然不同,今日竟然看起了书,我看了看书的封面,他竟然看的是一本历史方面的书。 顾平川和书……毫无违和感。 快到中午了,我揉揉太阳穴,摘掉眼镜后又揉了揉眼睛。抬头时,我竟然看见了龚晋。 我惊呆了。 他正在翻着书架上的书,我的对面正是外语类书籍,几乎很多语种的书都在那里。郭沐瑶说得没错,龚晋正在学习西班牙语,那几排书架里都是放的西班牙语类的书籍。 他穿着一件纯白衬衫,看起来干净了不少,还戴着一副眼镜。他找到了一本书,好像正是他想要的书,随便翻了翻后,笑了笑,转身时看见了我和顾平川。 他先是呆了一会儿,而后对我们笑了笑,最后离开了。 我看了看顾平川的表情,谁知他竟面无表情,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而我,选择追了上去。 追到图书馆门口,我叫住了他:“龚晋,等等。” 他显然是听到了,站立在门口,停驻几秒后,微笑着回头。 “你好啊,好久不见。” 我微微一笑,道:“那天,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我说了我要追求你的原谅,所以我要表现得好点。”他开着玩笑,而后从裤兜里拿出一串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看见了吧,这是我的车钥匙,我的新车,买了才几个月。我哥哥都不会开车,我会,这是我比他强的。” 也许从小就受到父母的不公平目光,所以他现在都还想着跟龚明比。 “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我一直都没怪你,不信你问龚明。” “谢谢你,郑爱森,你终究还是拒绝我哥哥了。” 我无奈一笑,“就算你不这样要求我,我还是会拒绝的。” “你能原谅我真好,这样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西班牙了。”他笑容若阳光和煦,“以后啊,你要是去了法国留学,要通知我一下,我去法国看你。” “什么时候走?”我问。 “今年下半年吧。” “这么着急。” “是的,我学西语学得很快,达到入学的要求了。” “你不回来了吗?你回来了也可以跟我说啊,我去找你。” 他表情突然变得平淡,“不回了,至少在那边大学四年都不回。在这座学校我算是白学了吧,学的我不喜欢的东西,这次去,我是奔着我的理想去的。再说了,我讨厌我的家庭,所以这里没有什么我好留念的。” 不得不说他变化真快,他现在都在追逐理想,而我呢? “我在那边找个男朋友,这是我在大学里面的打算。” “你现在那么优秀,那么刻苦,而且性格变得那么好,肯定会找得到的。” 我真不相信这些类似敷衍的形容词竟然能从我嘴里蹦出来。 “谢谢你,谢谢顾平川,让我知道了何为爱,何为友谊,我真心祝福你们。” 我看他目光诚恳,于是我点头笑了。 他居然调皮道:“加个微信吧?放心吧,我不会忘了你,下次回想起你的样子,定然是你现在的样子。” 我给了他微信,加上好友后,他就离开了。 这就叫蜕变。一个人从为情所困、因情所伤,伤到五脏俱裂,现在变得如此释怀,真难得。不过我下次要是回想起他,肯定不再是那晚穿着迷彩服被人拒绝的男孩,而是他现在的样子,干干净净的,纯净如温阳。 我回到图书馆,跟顾平川说:“他加我微信了。” 他“哦”了一声,我拍拍他,蹙眉道:“你好歹给他一个道歉,他要去西班牙了。”x :/ 他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半晌后,他抬起头,对我说:“你帮我说吧,就说是我说的。” 我把手机扔给他,说:“要说你自己说,自己发语音说,这样才真诚。” 他叹一口气,道:“好吧,我觉得我欠他一个道歉。” 于是他拿着手机去了楼梯,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把手机扔给我,说:“看见了吧,我说了。” 我看了看我跟龚晋的聊天记录,只有一则语音消息,而且,仅仅只有五秒。 我对他说:“我不会听,我把它删掉。” “你想听就听吧,不听就不听。” 我选择不听,把聊天记录删掉了。不过龚晋并没有回消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心情怎么样,不过我希望他听到后是一脸不屑的表情。 ———— 考完专业四级后,天气非常地燥热。 在六月中旬,顾平川终于毕业了。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本以为他要延长学制的。 我做了很多菜,那天晚上我准备跟他庆祝,可是,他好久都没回来,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他给我来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我挂断了。 他说,找到顾闫了,在云南找到的。顾闫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他的照顾。 我了解了下病情,顾平川说可以治好,只不过可能性不大,但他叫我不要担心,可能要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后,他才能回来。 我都不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钱治病……我问了他,他没告诉我什么病,也叫我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他自尊心太强,不想在我面前示弱,所以他才不提钱。 不过他能这样说,我便放心了,因为两个人总有要分开的时候,这样才显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是多么可贵。 下次跟他在一起,我一定要珍惜。 虽然过去我已经很珍惜了。 天,我好想他。 我打算着,等我期末考完了,我就去找他。 顾闫找到了的事情,我没有告诉阿涛。他还是那样生活着,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我不想打破这种状态,我怕他知道了,又得牵挂着。等顾闫的病完全好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六月底,钱茗悦居然来找我了。那天我刚考完试,她就在教学楼下等我。她还是那样,打扮得很娇艳,脸上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见到我后,她叫住了我:“郑爱森,等等!” 我回头望她,她悠哉悠哉过来,问:“顾平川在广州是吧?” 我点头,“是的,他把他哥送去广州看病了,怎么了?” 她再次一笑,笑得莫名其妙,“我跟你说,你永远都斗不过我,你还是会输的,很快,他就是我的了。” 说完,她甩了甩头发,就走了。 神经病。 不过,钱茗悦的话我不得不放在心上。我跟他分开那么久了,我难免会有些多愁善感。 七月中旬,他终于回来了。 瘦了好多,好瘦好瘦,瘦得让人心疼。 他说顾闫快要好了,还要继续等。不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我,所以才回来。 那晚,我们又做了爱。 他没有强迫我,我也没有想往常一样与他在床上打闹。因为这是我们一直想要的东西。 他极为温柔,温柔得让我觉得有些不寻常。 半夜,他站在窗台前抽烟。 这座城市几乎没有灯光了,仅有零星的灯光在明亮着。他看着黑色的外边,愁绪深深。x 电脑端:/ 我从背后抱着他,他突然说:“小鸭,若是我离开了,你会怎么办?” 我怔了怔,“为什么问这个?” 他捧着我的脸,深情地看着我,“我是打个比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打这个比方,说什么不好,非得说这个。但是不回答他问题是不行的,毕竟他问得那么认真。 “你永远都不回来了吗?” “嗯。” “若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会忘了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哭了。他把我抱在怀里,一字不发。 我不想离开他,真的不想。他已经完全走进了我的心里,就好像我们永远不能分开了一样,若是不见了,我会撕心裂肺,活得不像个人样。 以至于那晚,我抱着他睡,生怕他跑掉。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了看时钟,已经九点了。我伸了伸手,发现他不在身边。 我本以为他在浴室,我去看了,不在,我又去厨房找,又不在。 我出了厨房,在主卧里看见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和抽屉,我惊住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为什么会睡那么死,那么不省人事? 我连忙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里边却说:“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您核对后再拨。” 自愿停机! 我还给他发了好多微信信息,他都没回。 我的世界好像空白了,鞋都没穿,我就出了门。 下了楼后,我奔跑,奔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哭了,哭了一路。 哭得真伤心。 我回家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去了他家,可我发现,他家的门一直锁着,里面根本没人。 他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消失得没有理由。也不跟我说一声。 很好,很好。 我的手机突然振动一下,却看见有人给我发来了一则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小鸭,我走了,我希望你能恨我,也希望你能像昨晚说的那样忘记我。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告诉你原因,我是个废物,我是个无能者!我不奢望你能理解,我只希望你能安好。——川】 惊天动地,我几乎快晕过去。 我连忙就着这个手机号码打了过去,那边居然接通了:“喂,您好。” 是一个女人。 我很激动,跟她说:“请让顾平川接电话,求求你!” “顾平川?”那女的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是谁。” “你是刚刚发短信那个。” “哦。”对方恍然大悟,“那个帅哥啊,他走了,这里好多人啊,我找不到他了,他只是借我的手机发个短信。”(_ “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 “我求求你找到他让他接电话!求求你!” “我真的找不到!” “求求你!真的很重要!” “找不到啊!对不起,我挂了,我还有事儿。” 对方挂了之后,我打了个车,飞快去了机场。 可是机场人山人海,那么多人,机场那么大,我怎能找到? 晚上八点,我还是没找到他,我找遍了机场的各个角落。 他说得对,就好像顾闫一样,若是故意不让你找到,你是永远都找不到的。 算了,算了。 为何要勉强呢? 我现在能做什么?我能做的,只能是坐在路边痛哭,哭得忽略路人,哭得忘了时间,哭得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之后再好好生活。 嗯,好好生活。 ———— 两个月后。 这个城市的报纸头条上,出现了一对新人。 白纸黑字,那几个黑字触人眼目:祝顾平川先生和钱茗悦小姐,永浴爱河! 我仔细地看了看新闻内容,原来他们在美国的芝加哥结婚了。 这是奶奶的报纸,我看完后,原封不动地放回原来的地方。 我恨他吗? 我真的恨不起来,但终有一天,我对他,再也爱不起来。 阿涛教会了我如何爱,而从今日开始,我要学会如何不再爱。 我认识一个男孩,他叫顾平川。他就像沙砾一般,触肤滑爽,让我愉悦。但时而他钻进我的心肺,虽然渺小,但却在我心肺中打磨,割裂得我痛不欲生。 再见了,顾平川。 你好,全新的郑爱森。 章节目录 第50章 第一章 我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之前,在外边犹豫了几分钟。不过人是要吃饭的,要想吃饭,就得有个饭碗,虽然我接下来得到的是个铁饭碗,它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未来也会劳苦劳累,但至少能让我生存了。 想了想,我还是敲了敲门。 陆岩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进来——” 我面带微笑,手里还拿着礼品,道了一声:“陆老师,好久未见。”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就一年而已。”陆岩站起身来,笑得很璀璨,“咋还带着礼品?我知道你是来求职的,但是……你这样不太好哦。” “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我爸给的。”陆岩接过礼品,领我坐下,我将求职信交由他,他爽快接过了,看也不看直接在桌上一扔,道:“行,你被聘用了,西语学院需要你。就算你不来啊,我都要请你来。” “我哪有那么大面子?”我低眉笑,“您真是折煞晚辈了。” 陆岩微笑着端详着我,看了好久,最终拍拍我的肩,笑道:“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陆老师,您看也不看一下我的求职信,您就聘用我啊?”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陆岩重回座位,端坐,“行吧,你回吧,玩个十来天就来上班报道,这些学生一届不如一届,就交给你们了。” 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学?” 陆岩说:“大一新生9月9号,研一也是,老生在1号,你得提前五天来,所以这十来天好好放松放松,我知道在法国也挺不容易的的。我这儿还有事儿,改天带上你爸,一起吃个饭。” 我凑近去,挑衅地问:“您……跟我爸处得怎么样啊?” 陆岩竟不敢看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翻着办公桌上的材料。 “我和他,仅仅只是朋友,你别瞎想。” “您说是就是吧。”我笑了笑,离开了,“Jevousremercie,monsieur!(谢谢您!)” 我走在校园里,仍旧是那令人怀旧的风景。但是好像很多景物都变了。欧式路灯都换了新的,以往的平地荒地都建了新的教学楼或宿舍楼,操场也翻了新,甚至还多建了一个篮球场。我在学校里面转悠了半个多小时,发现在学校边缘,那高高的山坡却被一座幼儿园给替代了,我记得在这座学校读研的时候,每当路过这里时,我心里都无尽哀婉。出了校门时,发现那法国梧桐仍在,但高大了不少。 我今年二十九岁了。大学毕业后,在这座学校读口译研究生,两年制,之后去了法国巴黎三大念社会学博士,我却读了五年。九年的时间,一直都在学海里,从未停止过。甚至可以说,在这二十九年的年华里,我花了二十三年的时间在学习。现在终于参加工作了。 每每想起这些,感伤自然少不了,但要时刻怀揣着希望。 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那我便好好休息吧。昨天刚回来,今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早上一大清早起来收拾房间,在这60多平米的房子里,虽然不大,但我收拾起来极其费劲。下午我才去找的陆岩。而现在回来,也快傍晚了。 我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已经晚上七点,我还得拿着礼品回家看奶奶。我开车去的,到达家里,奶奶和阿涛竟然都不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屋子里太闷热,我也没有开空调,准备出门吹吹风。 这座城市靠近海,说实话夏天也还能忍受,毕竟晚上能够吹到海风。我又回到了在国内时的穿着,简简单单的,一件白短袖,一条短裤,一双帆布鞋。说实话我在法国的时候穿着没那么邋遢,只是现在的装束能让我想起以前。不过,我现在年纪也大了,再也回不到以前清纯懵懂的年代。 大街上人满为患,情侣们手拉着手,夫妻们牵着孩子的手,老人倒是不太常见,中年们在外边溜达着,过着喜欢的夜生活。老了就是老了,我在外边瞎逛了半个小时,剪了个头发,把刘海剪没了,之后便觉着累了,就要回阿涛家。 “唉,这不是林凯嘛,好久没回来了吧?” 经过大波叔的店时,我被他叫住了。我转过身,笑得灿烂,叫道:“大波叔。” 九年了,不仅物非,而且人非。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脸上的皱褶是他们向外的表露,大波叔也不例外。他们的店开得更大了些,不仅卖烟酒和杂货,还在卖湖南米粉。 “来来来,叔叔给你下碗粉,还没吃饭吧?”大波叔忙得汗流浃背,汗水都没有时间擦。 “叔,您别忙着了,我回去吃饭呢。” “你爸早就在这吃过了,现在回去了。”他还是给我做好了一碗粉,放在桌上,“现在过了饭点,人少了些,你坐在这儿,吹吹风,多舒服。” 我开始大口吃了起来。湖南的米粉,细腻,有米香,其实最重要的是汤,带着肉香,表面还飘着晶莹的油在灯光下发光,撒了葱,加了肉,再配上酸菜、辣椒,令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我好久没这样吃了。 我吃着吃着,问:“婶子呢?” “你婶子病了,在床上躺着呢。” “不严重吧?” “没事儿,做了个小手术。”大波不再笑了,“就是肚子里有个结石,前些日子摘掉了,医生说以后没事儿的。”x :/ 我笑道:“没事儿就好。” 大波叔忙完了,坐在我面前,看了我许久,才发出一声感慨:“都长大了……萍萍高考被人大录取了,强强补课去了,明年高考。” “那恭喜萍萍,她人呢?” “抓着假期的尾巴,去外边跟高中同学疯去了,也还没回来。”这时候大波看见背着书包出门的黄远强,于是问:“咦,你不是去学校了吗?咋还没去?你哥哥在这里,好久没回来了,法国回来的。” 黄远强挠挠头,笑笑,“林凯哥,欢迎回来。” 这孩子长得很高,至少比我高,我一个一米七四的,在一米八的孩子面前就得仰着头,尽管他现在坐着,我还是得稍仰着。清纯、干净,我羡慕他们的年华。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真的希望一生能保持住年轻时候的实在和纯洁,可是在外边那么长时间了,我变得不再认识我自己。 “上高三呢?”我问黄远强。 大波拍拍他的肩,道:“好好跟你哥聊聊,爸去忙。” “是啊,高三。”他说完,贼眉鼠眼看了看四方,好像有什么秘密要讲,确认无人后,问我:“哥,你是不是Gay啊?” “啊?”我听到这话,怔住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直接么? 他面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说:“我跟阿涛叔年纪差别大,聊不来,我跟你聊得来,我加你微信,以后咱们聊。” 我尴尬地笑了笑,但又不好拒绝,他加了微信就去学校了。 “好好学习,学学你姐,也考到北京去。” 谁知他嘀咕道:“能考个破二本我家祖坟就冒烟儿了……” “……” 这时候我也吃完了,我拿出一张一百块,放在桌上,说:“叔,我吃完了,钱放这儿了啊。” “我怎能收你的钱呢?拿走拿走。”他拿着钱就往我手里塞。 我拒绝了,道:“你不要我的钱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讲话,你要是找我钱,下辈子我都不会跟你讲话。”我推脱掉了,离开时又说:“我知道我爸来你这喝酒从来不给你钱。” 回到家的时候,我拿着钥匙开门,发现门没锁。我一进门,就看见奶奶,我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奶奶,她就说:“处对象没?” “……”我尴尬笑笑,说实话这些年我根本就没考虑到感情上的事情,“奶奶,我没有。”x “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找个对象回来,我急着抱重孙子。”奶奶有点生气,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奶奶,我爸呢?”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奶奶说,“我啊,我不想死。等我见到我重孙子,我才死。” 我坐在她身边,摸着她长满茧子的手,“奶奶,您别这么说,这事儿能着急吗?” “不着急?”奶奶瞪着眼问,“再过一年,你就三十了,你瞧瞧你爸那没出息的,三十多岁的时候还有女人喜欢他吗?我不管,你要听我的。” 我也赌气道:“我不管,啥时候我爸找到了我才找。” 阿涛,对不起…… “你爸很奇怪啊,总跟一个男人小打小闹,那男人还蛮有钱的,就跟你一样,斯斯文文的,还是个老师。” “您说的是陆岩老师吧?他是我老师。” “你爸就是同性恋!” “所以我也是咯。”我漫不经心地说。 奶奶瞪大眼,问:“你真是啊?” 我的脸沉下来,“奶奶,甭说了,我和我爸,都是。” 这时候阿涛刚从浴室里边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听到我的话,立马进了自己的屋。 “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没孝心!我不管,就算跟你老师一样,你也得搞个娃回来,传宗接代的事儿必须执行!” “奶奶,现在是2023年,您怎么还有那种思想。” “对哦,你才知道现在是2023年啊?中国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生育率都下降了。没娃怎么行?娃娃是祖国的花骨朵儿,没他们国家就得完蛋。你赶紧给你爸捣鼓个孙子出来,你爷爷死前也是这么说的,咱郑家,不能没后!” “好好好,奶奶,我尽力。” 奶奶去端菜,回头还怨我一声:“女人不带个回来,男人也不带个回来。” 我和阿涛都是吃过了的,不过奶奶没吃,但她还是叫我们喝点鸡汤,这锅子汤全然是为我熬制的,奶奶说要趁热喝。 奶奶给我夹来了一个鱼尾,道:“知道你喜欢吃鱼尾巴,现在奶奶允许你吃。” 阿涛道:“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以前不是说吃这玩意儿不好么?” “现在是2023年!”奶奶拍拍桌子,“我孙子博士都毕业了,中国博士毕业的人占了几成?那是少数!”说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不管怎样,他都是这个,吃啥我都无所谓!现在也不考试了,我不担心他考倒数。” 我笑了起来,阿涛见我如此,道:“笑啥……” “不好好教育自己儿子,现在好了,都喜欢男人!” 阿涛顶撞回去:“喜欢男人怎么了?错?” 奶奶干脆放下筷子,“是没错!你老娘这些年看那些腐剧,觉着是没错,但是咱家要有后啊!森森啊,我听说了,咱去柬埔寨搞个代孕回来,那边便宜。是儿子是女儿都没关系,都能传宗接代!” 这回轮到阿涛笑我了,我白了一眼,哭着道:“奶奶,现在孩子多难养啊。” “我不管,两年之内,我得看见重孙子。”她敲敲桌,又指着阿涛,“还有你,森森刚回来,你就把他接到新房子里边儿去,让他在这儿住几天不好吗?” 阿涛双手合十,那她当菩萨一般拜着,“妈,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奶奶也觉着自己话多,也不再说话了,埋头吃饭。我和阿涛对望一眼,互相哀叹一声。许久后奶奶又说:“妈就是孤单。” 吃完晚饭后,我帮着做完了家务,去了阿涛房间。他坐在办公桌上看着文件,戴着一副眼镜,竟然都没察觉到我的存在。我看着他的侧面,有些心疼。 是啊,阿涛今年四十五岁了。 “现在好了,我也遇到了你当年的困难,催婚。” 阿涛没看我,直接道:“你奶奶还算好的,咱俩算是都出柜了,现在也放心了,只要别怀疑你的身份就行。” 我环手于胸,“奶奶就是个千年老妖精。” “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是早点盼着你奶奶生病吗?”阿涛放下文件,皱着眉头看我。 “我可没这么说,她身体好,我当然高兴了。” “不过今天还是得感谢你。”阿涛又重新拿起了文件,“竟然替我出柜了,我这辈子都不敢说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51章 第二章 作为同性恋,公开自己的身份实则需要巨大的勇气。但是我刚才并没有多大勇气,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反而弄巧成拙。也许是在西方待得久了,也就渐渐养成了一种无所谓,或者也许是我研究的本就是这方面的,所以这就让我不再惧怕了吧。 回首起过去,阿涛看到林森悲惨的过去,才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一代的同性恋,真的承受了太多,似乎与传统思想的碰撞比我们这代的人更加剧烈。等到我们的下一代人,或许会更加轻松一点。社会在发展,人的思想也在进步,我相信以后终有一天我们这个群体会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得到社会的接受。即使在我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那天。 “你跟陆岩老师,到底什么关系?”我问出了一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朋友,仅仅是朋友。”阿涛抬起头,“你得好好感谢他,没他的栽培,就没你的今天,你去法国还有他的功劳呢。” 然而我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你就不想着,跟他发展发展?” “郑爱森!”阿涛回顾正经,“我踩你尾巴啦?净找我茬。” “你没踩我尾巴,我也没尾巴。”我坐在他身边,“我是觉得你太孤单了,你该找个人陪着你,陆岩就是最好的选择。” 阿涛实在那我没办法,只好转过身,对我正经地说:“慢慢来。” 我笑道:“你就不怕他跟别的男人跑了?” “慢慢来!” —————— 第二天郭沐瑶约我出来了,去喝咖啡。其实我三年没跟她见面了,她变化也非常地大,看起来很成熟,穿着正装,下边是短裙,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扎了个高高的马辫,看起来很精神。 她还是那样,乐观开朗。 她也还是那样,拥有一张绝艳的面庞。 只不过,我听说三年前她跟杜航分手了,至今都是单身。分手的原因是,杜航出/轨了。当年我还跟杜航聊过,杜航一口咬定没有出/轨,然而郭沐瑶这人的性格就是那样,决然地分手。 我真不知道到底真相是什么,若我是郭沐瑶,我肯定会再给杜航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至少好好地听他解释。 毕竟我也是过来人。不听对方解释,是要吃亏的。 郭沐瑶坐在我的车里,系好了安全带,笑着对我说:“在法国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我白她一眼,启动了车,“我不喜欢白人。” “毛多,汗臭……”郭沐瑶嘀咕着。 我哭笑不得,“你别这样。” “那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意识形态上的差异,跟白人沟通不来,他们也觉得中国人太complicated,沟通是个困难,很累的。我平时就累了,可再不想要一个傻逼男朋友。” 郭沐瑶挑衅道:“嘴上这么说,下边很实诚。” 我没理她了,专心地开车。到了咖啡厅,我点了杯拿铁,她跟我要了一样的,在等待的时候,郭沐瑶又道:“前天回来的,昨天也不找我,今天,老娘要好好干一场,陪我去买包包,吃的你出钱就行,好好地罚你。” 我笑道:“行,我就不信你能把我吃穷了。” “我一个朋友都没有。”郭沐瑶纤长的睫被微微的风吹动着,她看着玻璃窗边被菡萏割裂的细碎金光,蓦然地说,“我这几年真的很不好过。分手了,我很伤心。我妈死了,虽然算不上难过,但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一个人,空落落的。” 我对郭沐瑶的母亲了解少之甚少,只知道她母亲二嫁之后,她就没正眼看过她母亲。她在外边说自己是个孤儿,别人也骂她母亲是个婊/子命。实则她母亲活得好好的,只不过跟另外一家人在一起而已。 “我继父对我不好。除了我妈,所有人都排挤我。但很多时候,我妈都站在我继父那边,不管是有理还是没理,都这样。爱森,我好孤单。” 我问:“那你跟杜航聊过没有?” 郭沐瑶说:“没有,三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我说:“你太鲁莽了,应该多多听他解释。” 郭沐瑶目光酸恻,“不想听,算了,不说这个了。”她脸上挤出尴尬的笑,“你呢?你不找一个?” 我低眉默笑,摇摇头。 “你可知,有个傻子一直等着你?”郭沐瑶说,“挺傻的。” 我知道是谁,但我不明说,也不想谈论这个。 “这些个人啊,来的来,走得走,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真的是什么嘴脸都见过了,‘真诚’二字,真的可贵。”郭沐瑶叹一口气,“还是你好。” 喝完咖啡,我陪着她去逛商场了。逛完商场要花两个小时,出了商场的时候,天气燥热,我将手平放在额头,看了看天。 “林凯哥哥!是你吗?” 我听到这个声音,携着郭沐瑶就走。 郭沐瑶不明不白被我拉着走,还不住往回看,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好像是叫你。” “我叫郑爱森,他认错人了。”说着我就把郭沐瑶往车里塞。 “林凯哥,我知道是你!”说着,我的胳臂就被人缠住了。 我一把甩开林书文的手,骂道:“你是鬼魂吗?” 林书文是伯父的儿子,现在在十一中上高中。他一个湘潭人,竟然跑到这里来上高中,什么原因,脚趾头都能想得明白。去年伯母携着他来求我给钱给他上学,要不是他们拿我真实身份威胁我,我才不乐意干。毕竟我怕奶奶伤心。 林书文笑了笑,嘀咕着:“我就跟你打个招呼,又没踩你尾巴。” “这是谁啊?”这时候郭沐瑶从车里出来,问。 我敷衍一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狗屁亲人。” 我对林书文说:“你不上课吗?” “今天周六啊,你忘了?”林书文咧嘴笑,那笑容我怎么看都看不顺眼,“我们暑假只有一个月,我已经来学校俩星期了,累死了,我出来走走。” 我准备上车,“那你回去吧,我要回家了。” “等等!”林书文叫住我。 我开车的动作停了,郭沐瑶又从车上下来,环手于胸,懒懒道:“弟弟,没见你哥泡妞啊?” “他是Gay,我知道。”林书文低眉笑,“全家都是。” 我几乎快要爆发,强忍住怒气说:“林书文,你别太过分!” “哥,我只是没钱了,我妈从来不给我钱……”x 我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妈给不给你钱关我什么事儿?” “我知道你会管我的,我也不会要得太多,我今年还是第一次找你要钱……你能借我点吗?” 郭沐瑶拍拍我的肩,嘲笑道:“天哪,这是哪门子亲戚?张口就是钱,当你家开银行的是吧?” “你回去,回去之后在微信上给我开个实时定位,我啥时候看见你在学校了,我再给你打钱。” “好嘞!”林书文一鞠躬,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跟郭沐瑶说起了林书文和我的关系,以及过去发生的一切。郭沐瑶当时暴跳如雷,差点就把我车窗给捶坏了。 我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林书文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他们家也算是报应了,那么痛恨同性恋,林书文就是同性恋,真巧合。” 郭沐瑶道:“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回首那充满鲜血的过去,更不想见到童年时期遇到的那些人,最不想回望童年遇见的一些往事。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得我和阿涛措手不及。 但好在伯母的态度还算好的,哭着求我们,但我实在可怜不起来。仇恨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她在我小时候对我的欺凌,我永远都记在心里,就像一个狰狞的疤,永远都淡化不了了。要不是她手中有把柄,不然就算她死在街上,我都不会去看,我反而会拍手叫好。 阿涛也特别恨,毕竟他失去了最爱的人。他说,最好别让他看到那家子人。 大波叔也恨,因为他失去了最仗义的朋友,他说,要是再看见那家子人,见一次打一次。 也因此,伯母就很少来我家找事。 送郭沐瑶回到家,就跟我说:“过几天陪我去趟医院呗?你应该有空的吧?” 我着急问:“你怎么了?”x :/ “唉……”郭沐瑶用尽全身力气叹气,似乎这一叹,要把肚子里的气都要吐出来,“我怕我得了颈椎病,去医院照照。” 我笑着对她说:“你压力别太大了,劳逸结合。” —————— 就在陪郭沐瑶去医院的前一天,黄远强给我发微信消息来了,叫我去贵族酒吧见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我去酒吧见面,我也有点排斥,毕竟我很少很少去酒吧。 我到达酒吧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家同志酒吧。 歌舞升平,迷幻的灯光,让我有点发晕。台上的脱衣舞男,有的扭动着妖娆的身姿,有的展现着结实的肌肉,随音乐而舞蹈,燃烧着形形色色的荷尔蒙。高潮再起,下边的欢呼声不断。下边的卡座,有接吻的,抽烟的,喝得不省人事的,也有撕逼吵架的——这里面太乱了,我很想尽快离开。 “凯哥!我在这里。” 黄远强正在与酒保勾搭,心情似乎很不好,嘈杂的音乐中,那酒保似乎还在安慰他。我看他一杯一杯地喝着,立马抢过了杯子。x 电脑端:/ 我指着他说:“你现在才十八岁,就来这种地方?你爸知道了他怎么看你?” 黄远强软软地趴在桌上,竟然哭了,“哥哥,我是同性恋,我不敢跟我爸爸说,我怕他打我。这事儿在我心里憋了好久了,一直不敢说,我该怎么办?” 又是一个被这个问题困惑的孩子。我还能怎么办?现在跟他讲那些道理,他又听不进去,只能好在他清醒的时候跟他说这些。 “咱们回家,好不?我不告诉你爸你来了酒吧,你今晚住我那里。” “我不回去……我喜欢男孩儿,你看,这里好多男孩……你看,那个小清新,对我……含情脉脉呢。” 说完,他就倒了下去。我叹息一声,只好把他弄回家。我正检查四方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时,有个人的声音将我惊了惊:“帅哥,喝酒不?” 我看也不看,直接回头给那人一巴掌,吼道:“你他妈怎么会在这里?” “哐当”一声,林书文的酒水洒了一地,几个酒瓶子滚出去好远,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我这边投射过来。 林书文虽然现在穿得干干净净的,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他捂着自己的右脸,哭出了声。 “我给你钱是叫你好好上学,不是叫你来卖酒!”说完我对着那酒保怒骂:“你们这里什么鬼地方?未成年人你们也要?” 那酒保“操”了一声,道:“你他妈别骂我,跟我们老板说理去。” 我斥道:“老子懒得跟你们说。”而后我又转头跟林书文道:“你爱咋咋的,你要是死了,跟我没关系,你卖你的酒,反正也能赚钱养活自己,以后别他妈哭哭啼啼向我要钱!来一次打一次!” 之后,我背着黄远强就走了。 十八岁的小孩,身高一米八,在我身上差点把我压出泪来——太沉了。好不容易把他弄到车上,谁知他还在我车上吐了! “哥哥,我知道错了……”林书文的声音出现在我的后头。 我现在心情不好,真的很不好,真想找个人发泄!然而我并不是那种人,回首对他说:“回你的学校去!” “让我今晚住你那儿吧。” “我家里不留其他男人。” 林书文指着死醉的黄远强,“那他呢?” 我强压怒气,“他是你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男人!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看见你!” “我不管,我就上你的车。”林书文打开后边的车门,上去了。 然而我能有什么办法,于是我只好妥协,打算明早再送他们回去。 现在的小孩子,难道都那么开放,那么不听话吗? 章节目录 第52章 第三章 林书文睡的是另外一屋,而我和黄远强则睡在一张床上,因为我怕他随时都会吐。我不太会照顾人,我也不喜欢照顾人,但我总觉得倒霉的事情既然在我身上发生了,就得顺顺利利将它解决。 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睡,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我倒是觉得很不习惯。我睡得浑浑噩噩,突然听见黄远强叫我:“哥,我该怎么办?” 我睡眠一直都很浅,因此稍微有点声音就可以把我吵醒。 我侧过身来,揉揉眼睛,看着月光乳白洒在黄远强脸上,竟然闪烁着泪光。 天哪—— “你现在只能隐瞒。” “可、可是……”黄远强嚅嗫着,“我害怕,我怕我爸打我。” 我安慰道:“你爸不是那种人,我爸和我都是同性恋,他都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你?” “谁知道呢?”他叹息一声,哀婉无尽,“我不说出来心里不痛快。” 我说:“我都瞒了那么多年,我不也考上大学了么?” 黄远强说:“那是因为阿涛叔也是同性恋,他能接受你。” 我说:“你就跟我一样,顺其自然吧,他们不问,你也别说,什么都别管,安安心心高考。” 黄远强说:“哥,我跟别人有过一夜情。” 我惊讶道:“跟谁?戴套了吗?” “没有……” 我脑子“嗡”地一响,瞬间清醒了许多,“你是插入方还是被插入方?” “哥,你说得真委婉,”他一笑,“我是攻。” 我问:“对方是什么人?”(_ 黄远强说:“他在工作了,二十五岁了。” “天哪,你怎么那么没有保护意识?”我的头都快炸了,“不管是谁你都要戴套,你要知道,现在外边什么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人都有,稍有不慎,你就得了艾滋病!” “我现在只想着怎么跟我爸解释。” “都火烧眉毛了!”我怒道,“算了,你先别告诉你爸,一个月后我带你去医院抽血检查,期间不可以跟别人上床,知道不?” “可是,好爽……” 我顿时无语凝噎,坐起身子来,说:“你必须答应我,要是不答应我,你现在就跟我滚出去——” 黄远强见我动真格的,畏惧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缩了回去。 “好吧,我答应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黄远强还没醒来,林书文早就离开了。我给黄远强留了纸条,叫他出门时把门锁好就行,早饭自己解决,之后我就开车去接郭沐瑶了。 来到她楼下,我给她拨通了电话,她很快接通了。 “你在哪里?” 郭沐瑶冷哼一声,悻悻,“我就在你车旁边,你没看见?” 我挂了电话,只见一个头顶头巾戴着墨镜的女人朝我这里走来,开了车门她才说:“等你那么久。” 我张大了嘴,“你怎么打扮成这个鬼样子?我还以为你是穆斯/林!” 郭沐瑶取下墨镜和头巾,“说来话长了——有个男人一直追我,我不喜欢他,天天盯着我,我才不得不这样打扮,下个月我要搬家。” 我蹙眉,“那男人有那个闲工夫?” “他很有钱,派人盯着的。”郭沐瑶眯着眼睛,“但是,这人长得太丑了。你说这些有钱人怎么那么蠢啊?有钱居然不去整容!你要长得好看,还有钱,女人还不得排着队?”她说着说着,看了看我的脚,笑道:“咦,你的袜子很好看唉。” 我低头看了一眼,道:“是啊,彩虹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么骚气。” “走在外边别人又看不出来。”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连忙低下了头,看了看我的脚踝。 “遭了!”我说。 “怎么了?” “枫叶脚链不见了,我……我得回去一趟。” 我几乎每天都戴着那枫叶脚链,就好像护身符一样。只要它不在我脚上挂着,我心里就不舒服。 我急急忙忙回到家,果然我的枫叶脚链不见了,而且抽屉好像也被人翻了。今早上我出门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杂乱的抽屉,不过好在那些重要文件还在,只是抽屉里边的五百块钱没了。 黄远强洗漱出来,我揪着他问:“是你翻了我的东西吗?” 黄远强一脸无辜,“哥,我怎么可能翻你东西?我这不还在这儿吗,我刚醒来……” 郭沐瑶说:“你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弟弟啊?” 我连忙出门,到电梯里,我跟郭沐瑶说:“先不去医院,我有重要的事,要去你自己去。” 郭沐瑶说:“先找到你东西再说吧,医院的事儿,以后再说。” 我给林书文发了消息,问他在哪里,谁知他竟然把我给删了,而我又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十一中,不然我真不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林书文。到达十一中门口的时候,我将车停好,跟郭沐瑶说:“很抱歉,今天耽误了。” 谁知郭沐瑶竟微笑道:“没事儿,我这又不是急诊。” 我下了车,就看见校门口左拐五百米处一家杂货店门口有五六个小混混对着林书文连打带骂,林书文也蹲在地上哭。 真的是巧合,也真好找。 我冷冷一笑,径直走了去,郭沐瑶跟在我身后。 我拨开了那几个人,拉起林书文的手就把他拖着走。谁知道这人还不乐意,哭得满面泪光,鼻子还在流血。 “行,你不跟我走也行,把我的东西拿出来。”我放开他,对他伸出一只手。 郭沐瑶双手叉腰,骂:“抢劫犯的儿子,果然有抢劫犯的基因,哥的钱也偷!” “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林书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装无辜,“我怎么可能拿你的东西?” 我抓起他的衣襟,怒目瞪他,“黄远强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这孩子从小正直,他不会偷我东西。你有前科,我宁可相信是你。东西在哪儿?拿出来!” 林书文掏了掏裤兜,捏着一个拳头,里面也不知什么东西,我凑近一看,他却捏着拳头砸了过来。我迅速将头一偏,拳头从我耳边划过,很快,我踢了踢他的后腿,他就跪下了,被我按在地上。 三年的跆拳道,可不是白学的。 “拿出来!” “行行行,我拿出来,你先放开我……” 我依着他的意思,放开了他。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他一被我松开,就飞快往那边跑,跑到了那五个人中间,躲在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体格肥胖的人后边,双手抱着那人像有着七八个月的孕妇腰。 “勇哥,他有钱!他是我哥,你把我抓起来,他肯定会给钱的。” 那位叫“勇哥”的胖子挤了挤眼睛,眯着眼打量我一眼,笑了笑,道:“你他娘的弄不出来钱,我直接把你肾掏出来!” 一听说“掏肾”,林书文的腿软了一软。 那胖子继而气势汹汹对我说:“他哥是吧?拿钱来吧。” 我冷冷一笑,对他说:“看你后边,那么多条子,你也敢在这惹事?我随便一喊,你们都得进监狱改善下伙食。我跟你说,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弄到钱的好方法,只要你把他交给我一分钟,拿回我的东西,我就告诉你。” 身边那位竹竿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胖子迟疑地看了我几眼,又看了看身后身后正在巡逻的条子,说:“好!”于是他一只手拎着林书文跟拎鸡仔似的,往我这边一扔,我笑着将他捡了起来。 “哥哥,救救我!”他双手被我死死抓着,却还在挣扎。 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我偏头对郭沐瑶说:“搜。” 郭沐瑶搜他的时候,林书文还在挣扎着不老实,突然间一句“非礼”破口而出,郭沐瑶抬手就是一巴掌,释放了积压已久的愤怒,并骂道:“最好给老娘老实点儿!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的还在啃你妈的奶/头!别以为老娘会怕了你!” 郭沐瑶那响当当的一耳光,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不再挣扎了。很快,郭沐瑶从他裤兜里搜出了我的枫叶脚链。 我一松,并且将林书文往那边一推,很快他就被捉住。 胖子道:“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我说:“DIOR。” “原来是D先生。”他皮笑肉不笑,“现在可以把那方法告诉我了吧?” 我说:“以前他奶奶死的时候,他爸占了所有家产,几十亩地,一座大房子,不过他爸早就死了,留下他妈一个人在家当寡妇。你从他兜里把身份证搜出来,去他家,押着他威胁他妈,肯定会给钱。” 他胖子对着身边的人笑了笑,道:“农村寡妇?你糊弄谁呢?有个屁的钱!” 我转身就走,并且开车门的时候跟他们说:“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还有事,不陪你们玩了。” 我敢保证,这群人不敢追上来,不然后边那群警察不是吃素的。 —————— 陪着郭沐瑶看完病,我跟她说:“我都说了没事儿吧?休息几天就好了,我在法国的时候也经常这样。” 郭沐瑶说:“还是老了,现在总是脱发,总得脱到无发可脱的地步。” 我低头感叹:“是啊,我的发际线也越来越高了,不到四十岁就得秃。” 郭沐瑶大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跟我说:“看来,你还是放不下顾平川,看今天把你急得。” 我的脸红了一红,然而我仍旧反驳:“东西是无辜的呀,你说是吧?我跟他怎么可能还有可能性?九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这脚链,我戴着习惯了,也是无辜的,我不能扔。” “你说是就是吧,你开心就好。” 郭沐瑶的目光显然在告诉我她根本不相信我。x —————— 开学了,很快。我也开始忙碌起来,上课,改作业,搞科研,忙得不可开交。陆岩老师说得没错,学生一届不如一届,态度也越来越不好,不太尊重老师,我算是深深地感觉到了。 但我作为新手,当然不可能埋怨,那些熟悉的前辈,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了,他们都没有埋怨过,对这些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星期后,陆岩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广外有一场学术研讨会,你到时候去看看吧,学习学习,同时,也去听听课,看看人家是怎么上课的。” 其实我不想远行,但我还是没有拒绝他。 那天是周末,我只提着一个很小的行李箱,就出现在了机场。 下午两点半去广州的机票,我十二点就到了。 不过好在广州那边有杜航安排住宿,倒是不用我操心,我也好多年没见到他了。 “郑爱森,真巧。” 我在跟阿涛发消息的同时,竟听到了多年没有听到的声音。 我寻着声音的来处。21号候机厅的人不是很多,我只看见以为穿着西装的人,如我一般拖着一个行李箱,朝我这边走来。 龚明。 他变化很大,很成熟,面上微微笑,还留了胡茬,头发梳了上去,显得精神爽朗,穆若清风。 “你好,龚明,好久不见。” 他站在我面前,笑道:“好久不见。” 我不知道说什么,可能我们之间总是他先开口。 “你去广州干什么?” “开会。”我移了移,他坐在了我身边。 他看了我好久,我则看向外边停落的飞机,我都不敢回他目光。 “你变化很大。” 我转过头来看他,说:“那你觉得我变在哪里。” “出国留学,博士毕业。” 我低头一笑,“其实,我们都没变。” 龚明往后仰着,良久道:“我变了。” 我惊讶看他,他回我一眼,我又收回目光。 “我继承了我家的公司,现在跑来跑去,以前的我不善于交流,书呆子,现在……呵呵,郭沐瑶都说我变得不像原来的样子,变得善于交际了。” “那恭喜你了,这是好事情。” 还好龚明并不是坐在我旁边,不然我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好。下飞机的时候,他却故意等我,因此我不得不跟他同行。 但是他去的是天河区,我去的是白云区,所以我们在此分离,虽然他执意送我,但我还是拒绝了。 他替我拦了一辆车,我正准备上车时,他竟叫住了我。 我问:“怎么了?” 龚明看着我凝睇不转,看得我低下了头。 “我想好好看看你。”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这算什么?虽然多年前我叫他不要纠缠于我,不许追我,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拿我的话当儿戏了? 当一个人在我面前经过时,我才回过了神。 那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打着领带,微微回头看了我一眼,如我们一般拿着一个很小的行李箱。 香水味变得更加成熟了些,穿着也成熟了,面貌也成熟了,发间还有一两根白发,但也掩没不住那年华难以消磨的青春。他走得急促,蹙眉深深,就好像山脊之间的山谷。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就要再次回头。 我的眼睛已经湿润,迅速转过脸去,入了车。 “龚明,我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车启动时,我不敢往后看。好像那个人勾起了我的回忆,也让我难以置信那是他。 顾平川和西装? 似乎不太可能。 不过,我为什么要哭? 章节目录 第53章 第四章 我不值得因为一个与我同枕共眠无数次,勾走了我的心,之后不明不白离开了我,却没有留下任何理由的人落泪。 因为这简直就是浪费我的时间和生命。 悲伤的人容易老得快。我快三十了,我不能因为悲伤加速了我的老化。 人生苦短,何不选择开心一点? 毕竟那是一个我发誓要遗忘的人。 ———— 杜航的款待很周到,既帮我订了酒店,又请我吃饭。 我坐在副驾驶,微笑着打量着他,发现他变化也挺大的。也许年龄的增长,会伴随着很多东西一起改变,比如说容貌、情商。成熟并不单单是外在的成熟,内在的成熟似乎更加可贵,外在的成熟只是内在成熟作用的反射而已。而外在和内在的成熟,都似乎与情商有着莫大的关联。 杜航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大学期间被郭沐瑶欺负后多愁善感的男生,而是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其实我好多年没来过广州了。”我看着前方,悠悠自语,“变化真大。今天你尽地主之宜,订房和吃饭,都你出钱。” 杜航对我微笑,“你在这住一个月都可以。” 我耻笑他,“你工资有那么多吗?我住一晚就得五六百,我还得吃还得喝。” “你怎么比女人还坑……” 我笑了起来。 四点多的时候他带我去吃广州的茶点,还说晚上还要去开个会,就不能陪我了,与我改天再见面。 茶香浓郁,伴随着古琴清音,让人听在耳里,似乎是让人倍感身处那若墨染的山林中,清琴一曲,流觞一盏,知音相视一笑,手擎一樽金盏,谈笑不念归的场景。 我抿了一口茶,觉得清香淡美,口喉清爽了不少,我展开笑容,问:“你最近是做什么生意的?” “奢侈品。”杜航说,“今年开始做的,经常往法国跑。” “若是你早点做,咱俩还能在法兰西面个基。”我开着玩笑,“你有女朋友了吗?”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杜航的痛处,他抿了口茶,表情似乎痛苦起来,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没有。” 我的故事也直戳他心窝:“你是忘不了她吧。” “当然忘不了。”他答得直截了当,“森哥,我没出轨,那女人都有男朋友,是我好朋友!我那天晚上就是喝多了,早上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衣服都是好好穿着的。你说郭沐瑶怎么就那么不讲道理呢?” “她就是性格太直接了,不像南方小女人。”我心想着什么时候再撮合撮合他们两个,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制造机会,于是我又说:“那你可以重新去找她,我知道她住哪里。” 杜航低下头,满脸委屈,“估计也不肯见我。” 我说:“你不去找你怎么知道呢?三年了,人的心终究会软的。” “罢了吧。”杜航叹息一声,“看缘分吧,谁也不特意找谁,就这样挺好的。”x “若是她结婚了呢?” 杜航的手停了停,我观察得很仔细,我好像看到他停顿的那刹那,也抖了抖,不过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继续了夹菜的动作。 而后,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她有男朋友了?” “那倒没有。” “算了,不说这个了。” 杜航笑了笑,收了尴尬的脸色,给我倒上了一杯茶,“森哥,我觉得吧,我在外边久了,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点诧异。(_ “原因你应该明白。” 我自然明白。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利益至上,很难有纯真的友谊或者感情。我想,杜航应该是受到了什么挫折或者欺骗。 “森哥,我还是觉得你最真诚,别的人,就算了。” 我觉得在理,于是莞尔一笑,感叹道:“是啊,看那年华多好,好纯净,思想好纯净,根本不像现在这样那么多触碰,那么多猜测,那么多利益的纷争,真想回到那个年代。” 友情、爱情,在那个年代里,虽然曲折,但似乎都是现在的基底。但基底又如何?现在我们又得到了什么? 晚上我舒舒服服在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来到了广外开会,听讲座,听课。两天下来受益匪浅,不过我准备明天就回去了,因为要给学生上课。 晚上的时候龚明竟然打电话给我了,他约我出去见面。当然,我万万是不能的,我不知为什么,在追求者面前,我总是想着躲避。可能我本来就是孤独的人吧,或者说,我压根就不喜欢他。 最后我说我回家了,并不在广州。 龚明叫我没必要骗他,他已经问过杜航了,得知我明天回家。 尴尬的瞬间,我不知如何解释。若是说得再明白些、直接些,戳破了两人之间的纸,坦诚相见,我怕到时候又得伤人家一次心。 最后,我不得不挂掉。我知道他可能会怨恨我,但我想,这样会很好吧。 直接的怨恨给人的痛苦,总比爱过之后再恨要少得多。 这是我得出来的经验。因为在第二种情况下,我们多走了一道程序,期间就付出了代价。 何必爱呢?爱了之后还不是被伤害? 我离开广州的那天,杜航都没空,本来那日一别之后还说来找我玩,可是他太忙,但是他会抽时间回学校看看。 而龚明在我挂断电话后,就再也没有联系我。 这正合我意。 回到学校,一大堆工作要忙碌。当老师给我的好处就是,每天要教授新的东西给学生,而不是周而复始地恶性循环着同一个动作。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作为老师的难处。老师这个职业其实不寂寞,有学生的陪伴,在传授知识给学生的同时,还要得到学生的回报。学生要是成绩好,对老师满意,那么这个老师肯定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我似乎想起了上学年代那些认认真真教课的老师,当年并不会想到他们的难处,现在身处这一职位,我算是深有体会了。 就在我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阿涛就给我发消息说,顾闫回来了,而且,他没死,只不过现在危在旦夕。 我不知道为何,我那一刻的心跳得很快,似乎是我这九年以来最为快速的节奏。 但我又不得不苦笑不止。为什么阿涛得到的总是即将消逝的东西,或者是跟平常事物比起来不够完整的东西? 为什么总是要在病入膏肓的时候才回到阿涛的身边?为什么阿涛总是得不到最好的? 似乎受伤的是永远只有阿涛。这么多年过来了,我受过的伤,在阿涛的伤口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上天似乎真的很不公平,而且,让我觉得可憎、可恨! 变化真的好快,我都难以相信,或者难以适应。也是在那天晚上,郭沐瑶说找到了新男友,且要请我去吃海底捞,就在我住的小区附近。 我好累,根本就不想去,但是若是不去的话,她觉得我这人很没意思。 罢了,去吧,去当这个电灯泡也好。 可怜的是,杜航根本就没有放下她,而她,好像早就已经放下了。 单恋的人总是痛苦的,痛苦伴随着寂寞,还有无助。 她发了一个定位给我,果然离我只有1.5公里,我走路很快就到了。 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吃饭的人还是很多,我好不容易找到了15号桌,来到之后,一个人都没有。我发微信问郭沐瑶在哪里,她说很快就到。 这一天心情根本就不好。骗了龚明之后给我的罪恶感,今天一整天的工作,而现在她还迟到,而现在顾闫的事情又冒出来了。 我低头发微信问阿涛在哪家医院,他根本就没回复我的消息。 “先生,这是你们早就已经在网上预定好的菜。”女服务员推着小推车,火锅早就上好了,现在上的基本上都是牛肉、羊肉、鱼,还有其它的。x :/ “好的,谢谢。” 我现在只想知道阿涛怎么样,可是我又不我不能回家找他,当然,他肯定不在家。 女服务员走后,我身边来了一个人。我只看到一双皮鞋,西装裤,闻到了浓郁的香水,在我身边经过。那人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在我右前方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两秒,而后站在我对面位置的前面,迟迟没有坐下。 我不敢抬头,我害怕抬头,可是我还是抬起了头。 他变化真的很大,眼中的阴翳似乎更为鲜明了几分,并不如先前般锐利,反而温和了不少。 九年了,九年了。 就好像大半辈子一样。 九年前你突然离开,无声无息,没有理由,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属于你的东西都被你带走,就好像你从未出现过一样。我死命追随,苦苦去追,我哭得不省人事,我哭得五脏俱裂,我哭得自己都恨我自己,可是那没有用,因为我早已习惯了被人背叛,被人玩腻了扔弃。我也习惯了独自难过,独自守望那宁静而沉默的星空,怀揣着那根本不可能,怀揣着越过此次难关的不可能性。 欠我的,我不奢望还,伤了我,我的伤口会自动愈合,离开我,我会自动习惯独处,背叛我,我会哭一次,再笑一次,然后再告诉自己,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可是当我抬起头,一切都告诉我,这是现实。 他轻轻坐下,动作优雅地将西装放置一边。我的泪眼早已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甚至看不清了,他的动作。 我准备起身,然而他却说:“食物是无辜的,吃点再走吧。” 是啊,食物是无辜的,你不忍心伤害无辜的东西,可是当年的我何尝不无辜? 但我没有这样说。至少他说得对,食物是无辜的,我不会像他一样,伤害无辜的东西。即使他现在也许不想或不忍伤害无辜的东西,但我不了解他的现在,我会撑起保护伞,尽量让我不被伤害。 他将肉放了进去,之后还放了鱼。人们吃火锅大多都有同样的习惯,那就是先吃肉,也就是先吃贵的,其它的不够吃再说。 我们也没有叫饮料,也没有要醺酱,就这样单调地吃着。就好像要做以上举动时,都要跟对方说一下,而我们现在是沉默的,为了避免那心中那早已酝酿好不敢释放的真实举动,而选择不行此举。 可是,在中途中,他还是说了话:“你不要误会我,是郭沐瑶叫我来的,她说要跟我见一面。” 其实他不用跟我解释,我心里也清楚得很。在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郭沐瑶的安排。 我没说话,继续吃着肉。我一直没有抬头看他,那是我怕看见他,我怕看见他后我心里再度矛盾,不知道表现的该是怨恨,还是欣慰,还是仅仅在他面前流露闪烁的泪光,不知是由我来擦,还是让他尴尬着犹豫要不要来擦。 我真愚蠢。 我吃得半饱,但是我实在吃不下去了,因为我没有胃口。我放下筷子,看了看手机,我就想着怎么跟他说我要离开的事情。 他好像在看着我,吃东西的动作也很慢。锅里面的汤水沸腾着,他将火关小了些。 “你吃完了?”他问我。 我未抬头,看着锅里的汤水渐渐消停,微微点了点头。 “先别着急走吧,吃完之后,我想跟你去走走。” 我没回答,他就当我默认了。我终于有勇气看着他吃东西了,很慢,可能是很烫的缘故,又可能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动作慢了下来。当他看到我时,我会主动避开目光。 “服务员,结账!” 他拿出手机,准备微信支付,可是服务员说:“您好,先生,您是在网上预购的,已经付过账了。” “这样啊,谢谢。”他站起身来,对我说:“走吧,陪我去走走。” 我走在他后面,心跳很快,静静地跟在他后面,却是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好像在掩饰自己的紧张。 不知何时,他在门口停了下来,笔直地站着,而我竟然没有发觉,鼻尖撞到了他的背心。 我鼻尖有些发疼,但他好像轻笑了一声,就要转过身来。 章节目录 第54章 第五章 不过他终将没有转过头来。我觉得这样也好,以免他看到我尴尬的面目,会让我更加尴尬。 他走到一家奶茶店前,点了两杯可乐。这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吃圣代的场景。不过我们都变了,那些年华,再也回不去。 可乐做好了,他递给我一杯。杯子很凉很凉,在这炎炎的夏日,让我心中的热,晕开了不少。 “谢谢。” 他站得笔直,吸吮了一口,笑道:“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喝这些,我记得你以前只喝白水,很少喝饮料。” 他说的倒是真的,我真的很少喝饮料。不过我也没答复他,只是默默行在他的左后方。我们行到一长椅前,他坐下了。 我看着星空,好多星星,一眨一眨的,为苍穹点缀了金白。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城市喧嚣,不远处的华为专卖店,正放着蔡依林的《消极掰》。 我在等待着他说话。没有星星的夜空,就没有话题可以补充。然而在繁星下,他好像在酝酿,又好像在我旁边一直注视着我。 我眼角余光瞟见的一切,都被我忽视了。x :/ “你总是这样,生气的时候,或者紧张的时候,都不说话,而是装作心里很平静。”他话里带着微微的笑,语气柔和,倒是失去了往年的粗狂。(_ 这不算猜心术,这本是我的性格,这是我不需要刻意告知而身边的人本就知道的一件事。所以这没什么值得他骄傲的。 他好像看了我许久,看得我浑身有点不自在。他好像也看腻了,微微抬头看着星色,如星光般沉默。 满天星辉下,他问:“你最近怎样?” 他的陈述句让我不知如何润色回答。但他的疑问句若是我不答,那就太不像话了。若是放在当年,若是我一直不说话,他肯定要逼我。经过星霜变、日风移,年轮也止不住变化的脚步,似乎他的性格也温顺了几分。 “我刚从法国回来,留校了。” “之前呢?” 我忍不住看他,正见他目光中水波潋滟,可能是夜间黑暗让他黑玛瑙中的一点灯白更加显目照人,他那微微有点皱褶的眼角,有蝶翼要翔的弧度,下颌光滑顺畅。 我看了几眼,他转移了目光。我便觉得再这样看下去他都会不好意思,于是我也转移了目光,而后讪道:“你走后,我当然要念完大学。不过大四的时候,我已经保研了,在学校学的口译。再后来,我申请了去巴黎三大进修社会学博士,就这么多。” 他沉默了,衬托了四面的喧嚣。我举目前看,自己都搞不明白看的是何人何物。 他始终没说话,我只好微微转头,看他,问他:“你呢?” “我其实很多年没回来了。”他答得很快,好像在特意等待我问他问题一样,“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深圳,现在在做红酒生意。” 深圳,好像一直都是他的梦想。这个新生的城市,承载了中国四十年的历史。历史的见证表明,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城市,很多年以前经济总量已经超过广州,现在很快就要超过北京了。 年轻人,都在那里淘金、追梦。他去那里,是在理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顾闫回来了。” 由于我问的问题本就很傻,因为我知道答案,因此我并未感到侘傺。 他停顿半晌后,又道:“我很多年前离家之前就跟邻居们交代过,若是顾闫回来了,务必告知于我,这些年其实我也有跟邻居联系。” “顾闫他怎么了?” “艾滋病,已经没得救了。”他竟讽刺地笑了一声,就好像在笑自己荒谬的人生,顾闫悲惨的现在使他完全没有用处。 我很震惊,双眼已经微微热了。 “你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其实我就该怀疑了。他上吐下泻,发烧不断,三番两次去医院,可是你也知道,他根本不要我管。他很要强,觉得这是耻辱,若是让人得知他得了艾滋病,他肯定没脸见人。2009年的夏天,他在深圳的夜总会提供性服务实际上是被逼的,那些寻欢的人根本不会采取保护措施。他重获自由后,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了,当时我们都没有窗口期这种意识,就检查出来是阴性,我们才长吁一气。后来我们都以为他没事,也就没把艾滋病放在心上。艾滋病在人体内的潜伏期是两到十年,刚好在2013年的时候,他发病了。就在那天,他离开了这里,独自一人,没有告知我们真相,自己去了云南。你也知道,后来我得知他在云南的消息,我就把他送到广州治病去了。医生说还有救,但是要花很多很多钱,我想把房子卖了给他治病,可是那破房子能卖几个钱?远远不够,他也死活不肯。后来包艳萍得知了这件事……”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后面的事情,不用他说,其实我也知道了。而且,他也不愿意说。因为这滚烫的过去,遇到我本就欲将滚烫的心,肯定会把我的眼泪逼出来。 “他是觉得要是别人知道他是男妓,而且得了艾滋病,他会生不如死吧……” “是的。”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我跟钱茗悦结婚后,我压根没碰她一根毫毛,成天冷冷冰冰的,她倒是挺热情。后来顾闫看我很痛苦,失魂落魄的,干脆又放弃了治疗,还卷走了包艳萍很多钱,自己跑了。跑了好啊,跑了我就自由了,反正我觉得他在我这里就是个负担,他要是存在,我日子没法过。可是每当想起这些,我心里就会很痛,想起他对我的栽培……但是他跑了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我只能跟钱茗悦提出离婚。那年,我还不到二十四岁,我去参军了,去了西藏。我那时候觉得好轻松,身边没有烦恼的事情,一个人都不认识,没有牵挂,没有羁绊,一无所有,孑然一身,真的很轻松。” 也许这才是自由的真谛吧。但以我所见,虽然他说无牵无挂,但他实则心中还是有羁绊的吧。 “其实我有去找过你。”他的目光就好像可乐纸杯上凝起的水珠,风轻轻地吹,渐渐氤氲了一团水汽。我害怕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首。“我曾经问过你,若是我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你会怎么办。你说你会选择忘记我,永远地忘记我。我当时觉得,要是你还在伤心,我会将你挽回。但那时候你好像无忧无虑,成天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好像在备考,好像把我忘记了……但我知道你没把我忘记,只是曾经对你的伤害减轻了,没有我,你照样可以好好地生活,因此我还是选择了去当兵。” “不说这个了,没什么用。”虽然鼻子酸溜溜的,但我还是忍住了。怅然一舒气后,我微微笑道:“再痛的伤口,都会愈合的。” 爱情啊,就好像一根皮筋,越拉越远,越拉越远,越拉越长,越拉越长,可是受伤的总是最后放手的人。 我多么希望我不是最后放手的。但我抬首才发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放开了没。 可是他仍旧坚持着说:“我是怕你更伤心,因此我才没把这一切告诉你,就离开了。” “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好像这都是知道的道理。”我苦笑道,“一段爱情的死亡,双方都有权利知道死亡的原因。” 不然,我们的死去的爱情找谁索魂? 其实不知比知道更痛苦,因为去追寻、去猜想结束的过程也是痛苦的过程。附加的痛苦强压下来,早就让我透不过气。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何必朝花夕拾呢? 他似乎觉得愧疚,低头不语。 因此我决定转移话题:“顾闫还剩下多少日子?” 他双手捂着脸,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不到一个月吧,医生说的。” 我跟着他的动作,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脸早就湿了。 也许顾闫死后,他获得的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人情世故的牵扯,永远都如紫藤萝的藤蔓一般交缠,人与人之间形成的关系,爱、恨、喜欢、好感、轻微的触碰、重击后的火花……这些都可以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而人要背负着它们一辈子,去完成生命最后一瞬之前的使命。 我站起身来,发现腿已经微微发麻,跟他说:“走吧。” 他未语,这次换他走在我的右后方,跟随着我的脚步,跟随着我的步伐。 我始终没有回头,朝家里走去。他好像认清了这条路。这是一条小吃街,各色货物应有尽有,大街上还传着吆喝声,在这条路的中央,地铁口,还有一个女孩在卖唱,引来了很多人拍照围观。闪光灯一闪一闪的,音响的声音也甚是聒耳。我选择了绕道回家。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好。” 走到离我家最近的街区,避开了人群,似乎也安静了不少。灯火斑驳,在我的泪眼中不太清晰,我就好像长着一双拥有散光的眼,灯光的形状也抓不住了。直到我听到有人的怒骂,我才清醒了几分。 “不还钱,老子定要将你扔到车轮子底下去,把你轧成烂泥!” “哥,我看今儿就把这事儿了结了吧?这货,根本拿不出钱!” “我看也是,他家那穷酸样,砸锅卖铁也拿不出八千块钱来!” 我顺着声音瞟了过去,正看见一个人抓着一个少年的头发,使劲地摇,似乎要将他的头发与头皮分离才罢休,剩余两人自然也没闲着,连踢带打,踢得中间的少年脚步不稳一个踉跄,痛哭中摔倒在地。“嘭”的一声,是羸痩的身体与地板砖碰触发出的声音,惊人双耳。 我自然是要多管闲事的。顾平川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就抢我一步,走在我前面。 我们径直走去,这里是一个小巷子,走近才知道,这是个死胡同,那边是没有路的。微弱的灯光仅仅照亮数平米之地,而那三个人正在对着林书文行凶。 “住手!”我的声音很清澈,刺破了那戏谑的笑声和怒骂,以及林书文低低哭泣的声音。 那三人举目朝我看过来。 林书文重获自由,就要往我这边跑,然而很快就被那叫“勇哥”的胖子擒住。胖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林书文的头发,死死拽紧,让林书文不敢再近我一步。 林书文又发出一声哀嚎:“林凯哥哥,救我——” 我抢先站在顾平川的前面,环手于胸,道:“你们放开他,有话好好说。” 那胖子怒喝:“见钱放人!没看见钱,老子是不会放他的!” “他欠你们多少钱?”我问了一个极度白痴的问题。 “八千!” “他为什么借你那么多钱?” 胖子的手又抓得紧了些,林书文又一次哀嚎。 “你自个儿问他!” 我慢慢靠近,面上也没有惧怕,脚步轻轻。行到林书文面前,我便开始了我的怒吼:“你借这些下三滥的那么多钱干什么?你才十五六岁,拿着这些钱干什么去了?嫖男妓去了?” 林书文泪流满面,“哥,我是真有苦衷。” 胖子道:“我劝你啊,赶紧替他还上,我也就不再纠缠他。要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我靠近林书文,看了看他的腿,道:“好啊,那你打吧,要是他的腿值八千块钱啊,那你尽管拿去。在我看来,是值不了这么多钱的,恐怕得两条腿。这人天生命贱,卖了出去还得倒贴。” 胖子瞪大了眼睛,林书文咆哮道:“哥,哥哥,我求你别这样对我,好歹我也是你的堂弟……”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胖子道,“他老娘就是个老寡妇,有个屁的钱,你倒是把爹爹们给骗了!” 还真去了啊?我还以为不会去的,从这里到湘潭,车费钱都得花很多钱吧…… “勇哥,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保证拿到钱。”我勾勾手指,笑得神秘。 那胖子还真是见钱眼开的主,见我如此,就倾过头来,我微微一笑,捏起拳头直接往那塌得肉眼难见鼻孔外翻的鼻子砸去! 章节目录 第55章 第六章 “操!”胖子的声音就要惊破九层云霄,挥着拳头就要砸过来。 我头迅速一偏移,偌大的拳头从我眼前呼啸而过。顾平川冲了上来,一脚踢在胖子的臀上,“砰”的一声撞上了墙,滚了一地,致使烟尘滚滚。x :/ 余人也丝毫不示弱,竹竿捏起拳头就往我鼻子砸来。余下一人正与顾平川交缠。我躬下身,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腹心。我听见我上方的人痛哼一声,我抬脚一绊,便将竹竿子绊倒,而后我一脚死死踩在他的脸上。竹竿抱着我的脚踝,全身都在挣扎,然而这根本不管用。 我狠狠地踩着,我恨! “小心!”顾平川的警告让我回了头。 我只见胖子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朝我挥来。 而顾平川往前一冲,护在了我身前。 木棍敲在他的头顶,他看也不看,直接抬起腿往后一踢,那胖子再次倒在地上。 我尽快拉起林书文的手,跟顾平川道:“快走!” 只留下他们仨人在原地打滚叫疼。 其实我很在乎顾平川的伤势,逃离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看他。他好像跑得有些吃力,似乎刚刚的重击还没让他回过神来。而林书文却哭了一路。 在电梯里的时候,我给了林书文一巴掌,骂道:“哭你妈逼,给老子闭嘴!” 林书文这才乖乖闭了嘴,藏到顾平川那边去了。顾平川懒懒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你没事吧?”我担心地问。 他摇了摇头。 “好在他捡到的是一根软木,不然还真的会把你开了瓢。” 他竟然笑了起来,而且拿我打趣:“多年不见,你变得凶残了不少。” 我无话可说。快到十二楼的时候,林书文叫道:“帅哥哥,你好帅!” 电梯门开启,我拉着林书文的手就把他推了出去。 开了门后,我打开了灯,手忙脚乱将顾平川扶到沙发上坐着,而后检查他头上的伤况。 他头上并没有伤口,只是起了一个巨大的包。我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那隆起来的包,他好像知觉到了疼,身体稍稍颤了颤。 “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了,疼了吧?” 他没说话,我又道:“你在这等着,我给你上药,也用不着去医院。” 我去我的卧室里面拿了药箱,在给他上药的时候,他老是在动,一直在张望着四周。 “好像没怎么变,这么多年了。” 我微微一笑,“的确没变,除了我在国内上学这些年,我在这里住了,之后就很少住过。只不过窗帘换了,换了橘黄色,地毯也换了,其他的,比如电视机,冰箱,我屋内的一书一木,厨房的一碗一橱,客厅的一桌一椅,都没换。” 林书文早就忘了伤疤忘了疼,正双手撑腮呆呆地看顾平川。林书文长得一般般,毕竟他爸妈也不好看,不过可能是遗传了我爷爷奶奶的基因,才中和中和,稍微好看点,说不上难看,但走在外头,也说得过去。他看了顾平川好久,竟然有些忘了神,好像我结束的动作让顾平川皱了皱眉,林书文才回过神来。 “帅哥哥,你是不是叫顾平川?” 我收拾药箱的动作停了停,顾平川的眉间锁得更紧了些。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清澈分明,带着成熟男人的低沉,却有些长年抽烟造成的后天沙哑,又伴随着一些不解和疑问。 “哈哈哈……”林书文开怀大笑起来,“没想到我猜对了,我林凯哥微信里面把一个叫顾平川的帅哥置顶了,有一天我偷偷点开了头像,把你的头像发了我微信,之后我才偷偷把聊天记录删除,他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既然他把你置顶了,为什么你们总是不聊天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平川目中含笑,看向了我。我立即避开目光,跑到林书文的面前,拎起他的前襟,警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让他说吧,我还真想听听。”顾平川继续笑道。 我松开林书文,我瞪了他一眼,他往沙发的另一头缩了缩后,我才拿着药箱回了自己的屋。待我出来时,我又听见林书文说:“枫叶脚链也是你的吧?我看他每天都戴着……而且那天点开你的头像,看你朋友圈什么也没发,但在你的背景墙上看到了那枫叶脚链,也就是为什么前些日子我把它偷来了。林凯哥心急如焚,拼着命去……” 我的目光火辣辣的,阻止了林书文继续说下去。然而根本晚了,这时候顾平川笑着对我说:“难道你一直戴着?” “没有。”我冷冷地说,没看他。 “肯定有!”林书文指着我的脚,我一把扯过他,怒喝:“赶紧洗澡去!老子一会儿要睡觉!”说完,我就把他往浴室里拽。 随后我进了我的房间,拿了些我当年穿过的衣服,送进了浴室。出来客厅时,顾平川正皱着眉头看着手机。我端来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喝点水吧。” 他听到我说话,立即放下手机,认真地问我:“你真的有留着那脚链?” 我“嗯”了一声,又去了我房间,取出了蜡烛,点燃了,关闭了灯。他看着我的动作,似乎有些疑问,有些不解。我将蜡烛放好,看着烛光,照亮了一片空间,而后微笑道:“我喜欢黑暗,但更喜欢暗中的一线光明,我平时在家也是点着蜡烛,办公,学习,我喜欢烛光,虽然照得不宽,但我喜欢那微弱中又明亮的光,就好像一切柔软,包含的坚硬一样。” “就好像你。”他说,“外在的柔软,就好像这烛光的光晕,内在的坚强,就好像这烛火的火芯。” 我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文绉绉的。” 他道:“你说过你不喜欢粗鲁。” 我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偏过脸,看着烛光下我们的黑影,随着烛光跳跃,影影绰绰。 这时候林书文洗澡出来,我便推着他去了另外一间屋子睡觉,而后我也进了浴室。 我该叫他离开吗?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早就被水蒸气覆盖,里面的我看不清轮廓。我取来湿毛巾将雾气擦干净了,刚刚洗澡把我身上戳得通红。这么热的天,我却喜欢用特别热的水洗,导致我的脸也是通红的。 看着自己早已沧桑的脸,我唉声叹气。 穿好衣服后,我出了房门,去柜子取了张毛巾来,再取了些阿涛留在这里的衣服,扔给他。 “你先将就着穿吧,明早再换回来,你洗完,我帮你把衣服洗了。” 他照做了,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放下,却还要装作已经放下。他进浴室的那一刻,我在烛光下,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出来的时候,我从屋子里抱出来了夏被、枕头,扔在沙发上,并叮嘱他:“晚上不要把空调开得过猛,小心着凉,对了,你怎么把头洗了?” 他看到我放在沙发上的物事,好像有些迟钝,而后笑了笑,点点头。阿涛的背心在他身上穿得松松垮垮,他好像真的瘦了好多,我记得当年他的身形跟阿涛的差不多。 我再次给他上完药后,叮嘱他明早上带我去医院看顾闫。听后不久,他好像安心入睡了,没有动作,没有声音,我洗完衣服后,才进屋睡觉。 我到很晚都睡不着,半夜起来开着台灯,看了一会儿书,后来困了,尝试着入睡,可是入睡似乎很艰难。好像人要是以睡觉为目的的话,是很难睡着的,更何况,我心里还装着其它的事情。 那么多年了,我似乎忘了我们是从何时何地开始我们的感情,感情结束的时段和地点我倒是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是唯一能证明我们的感情曾经鲜活,就只有我脚上挂着的枫叶脚链,别的,什么也不能证明,毕竟我们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共同的东西也随着我们的感情而分裂了。 同时我也在挂念阿涛。睡不着的时候我也给他打了电话,可是他一直都不接。可能他现在不想谈论这个,他也许是怕我埋怨,埋怨他对一个将死之人牵牵挂挂。x 电脑端:/ 其实,阿涛也是那个被皮筋伤害的人,并且在伤害后,一直都不肯放开那皮筋,而皮筋的另一端,早就没人牵扯了。 阿涛,我怎会怪你?我和顾平川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你一句怨言都没有。你总是尊重我的选择,尊重我的每一个决定,你曾经说过,只要我的决定不涉及性命,不涉及杀人放火,不涉及触及法律,你都会随着我,任着我,由着我。就凭这些,我就不能责怪你。 然而想这些都没有用,若是亲口说又显得矫情尴尬。道理的话,我想我们之间都懂得,只需要一个眼神,而后笑笑,就没事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林书文叫醒的,他说他已经买来了早餐。我不知道要留他在这里多久,若是将他放回了学校,他肯定又会被那些人抓出来痛揍一顿,唯一的方法只有叫伯母来,看看她的意思。 我起了床洗漱完毕,发现顾平川还没醒来。林书文蹲在顾平川面前,双手叠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平川熟睡的样子。当他看到我出来,才摇了摇顾平川,叫道:“帅哥哥,起床了。” 他皱眉,惺忪着睡眼,而后扭了扭脖子,发出骨节摩擦的声响。我站在他身边,对他说:“我给你备了牙刷,你去洗漱一下吧,你的衣服也在浴室,昨夜风干了,你换身衣服,一会儿吃完饭带我去医院。” “好。” 吃早饭的时候我们都默不作声的,直到有人前来敲门。我以为是阿涛或者是郭沐瑶,待我打开门时,发现是龚明。 “早。”摘掉眼镜的他精神了不少,笑意也甚是明朗。 我一笑,“早,你怎么来了?” “郭沐瑶告诉我的地址,所以我就没告诉你,就来了,你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他往里面探了探头,问:“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 我领了他进来,他看见林书文和顾平川在吃早饭。原本他还在笑着,看到顾平川的背影时,他的笑容很快僵窒。 “有客人啊?” “嗯。”我嘴里发出一声很奇怪的音节。 他尴尬笑着,忽然想起来什么,提起手中的袋子递给我,说:“对了,这是龚古尔文学奖刚出来的新书,想必你很喜欢。” “你怎么有这些?”我笑道。 “我托在法国的朋友顺道带回来的。” “我在法国那会儿,的确还没出来,现在没想到刚出来,你就弄来了。”包装我也没打开,毕竟我知道是些什么书,“谢谢你龚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听杜航说你回来,我就立马回来了,其实我也是忙完了,那天我才打算约你的,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骗了他? 我尴尬笑笑,将包装置于一边,发现龚明坐在沙发上不合适,并且他们两个并不和气,于是我将他推了推,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儿吃完饭要出门一趟,有点急事。” 龚明似乎看出来点什么,又似乎什么也看不出来,半信半疑着表情。但他也不好拒绝,本来这种场合就很尴尬,他也考虑到了我的感受,就没要求着继续留下来。 “好,改天我请你吃饭,你必须得出来啊!”他指着我,以开玩笑的语气命令着我。 “好,得空的话,我一定。” 将他送走后,我才安安心心吃饭,我努力在顾平川脸上寻找些什么,可是我什么也找不到,当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时,我才回避目光。 我总是害怕与他对视,毕竟这也不是当年了。 尴尬中,我只好问林书文问题:“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借那八千块钱了吧?” 林书文吃了一半,吃不下去了,将筷子一扔,那半碗粥被他放满了辣酱,辣得他脸上微微冒汗。他取来纸巾擦了擦,才哭道:“哥,我真的有苦衷。” 我放下筷子,“到底是什么苦衷?” “我……我……”他嚅嗫,“我男朋友说他家有人病了,需要用钱。” 章节目录 第56章 第七章 我惊愕了,看了看顾平川,他发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瞪着林书文,满嘴火气地问:“你才多大?螺蛳大点的东西,就有男朋友了?” “可是我觉得我被骗了……”他抬头看我一眼,也许我的眼神非常凶神恶煞,直接又将他逼得低下头去,“上次我看见他了,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 “这种男人都是猪蹄子。”我气不打一处来,很想揍他,深深地觉得现在的脑残弟和神经妹太多了,年纪轻轻不好好学习,净搞些跟学习无关的勾当,还以为自己能当大英雄或者贤妻良母,到时候受伤了还是要哭爹找娘——但是我实在拿他没办法,恨铁不成钢,只能加以教育:“你能不能好好学习?你花的可是我家的钱,若你花的是你妈的,你被卖到窑子里面去都跟我没关系!” 顾平川抓了抓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冲动,我看他一眼,却发现正在偷偷地笑。 “他很帅的!尽管他这样,我还是喜欢他!” “他能有多帅啊?” 林书文又偷偷看我一眼,咕哝:“没你帅,也没有帅哥哥帅。” “你扯哪呢?” 林书文扯了扯嘴角,显然觉得不太痛快,遂拿出手机找了张照片出来给我看。我拿起手机打量打量,之后我更气了,这不是多年以前早就消失了的杀马特么? 杀马特是丑恶的人心驱使人强加在自恋的外表上的一团散发辣臭的萝卜花,没什么美感。 再说了,这人就是个痞子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 我将手机扔给顾平川看,问:“你看看,这是不是渣男的样子?” 顾平川哭笑不得,只摇摇头,不再说话。 我问林书文:“你打算怎么办?” 林书文抠了抠头发,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就想着把钱还了,再说了我也不能向我男朋友去要,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林凯哥,你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多住几天啊?” “你不上学么?你的学业不要紧吗?”我仰着头,觉着这么生气下去也是丝毫没有用处的,这些年来我的脾气真的暴躁了很多,但是我肯定又不能打他,像林书文这样的,打是打不怕的,那胖子揍了他那么多回,也没见他长过记性给他还钱。我长舒一口气,强压自己的怒气,顾平川的手也在我背后轻轻抚着。 我站起身来,指着他鼻子,忿忿,“你今天哪儿也不去,就这样。”回头我跟顾平川说:“走吧,早去早回,我还得去上班。” “好。”他又穿上了他那身小西装,欣长的身在深色的映衬下更加高长。穿好后,对我浮现了一抹微笑,比外边初晨的阳光而更加温暖。 在车内的时候,他问我:“你为什么叫林凯啊?” 又是这件事情,但他知道我的过去,因此我也不用大费心思跟他说起我的过去有多么惨。但这个想法让我想起了十年前,在他家的时候,我和他躺在床上,我在他的怀里,他说着他和顾闫的过去,我说着我的过去,互相交换着不幸的过往……想到这里,我竟然忘了启动我的车。 “若是你不想说,我也不必强求。” 我回过神来,道:“阿涛不是我亲生父亲,我父亲叫林森,林书文是林森的侄子。” 我启动了车,顾平川惊愕问:“那他的父亲不是你杀父仇人?” 我没点头,亦未摇头,表示默认。 顾平川与我一样,看着前方,“那你还对他那么好。” “林书文是无辜的。”我叹息,“即使他父母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的确是无辜的,而且这孩子本性并不坏,就是父母教育不好而已。等他以后吧,若是不想上学了,我也不用管了。” “你还是会管的。”顾平川笑道,“我了解你。” “你的意思是我不够绝情,或者是我拿着一样东西就不会放手?” “都有。” 他的回答似乎没有经过脑子思考,刚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什么,或者说到了让我和他都不舒服不自在的地方,而后不再说话了。 他肯定认为我还拿着已逝的感情,不肯放手吧。 来到医院的时候,阿涛果然在里面。不过顾平川似乎不知道阿涛来了,不然他的表情也不会如此惶惶。我在门口看见阿涛与顾闫时,和他都在门口站住了,不敢进去。 阿涛手里端着一碗汤,正一口一口地喂顾闫。从侧面看过去,阿涛眼里含笑,甚是爱怜,似乎他身前的是一朵易受伤害的蔷薇,他细腻地呵护着,不受任何风吹或任何侵蚀。 顾闫也是如此,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微微笑,那笑容,就好像夏日艳阳下,在潋滟水光上偷偷绽放的菡萏芰荷,不染俗尘,不合涟漪,安静,却是幸福的、甜蜜的。 我的泪水盈眶,火辣辣的,我看向另一头,却看不到楼道的尽头,泪水已经滑了下来。 而身边的顾平川甩袖就走。 我想要去追,右手半抬起,朦胧的视野里他背影急促,越走越远,决然不回头,我的手指也渐渐抓不到他的影子,我想要喊,却也喊不出声。 我蹲下,抱头痛哭,却没有哭出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爱森来了。”顾闫微弱的声音就好像断了的琴弦,根本不奏音律,却是悲伤的声音。 阿涛听到顾闫的话后,回头看我一眼,我看见那目光,那张脸,憔悴,似是好久没睡过觉了,眼睛也是红肿的,也不知道哭了多少遍。 我看了,很心疼。 “你好,顾闫,好多年未见。” 顾闫很瘦,简直就是皮包骨,棱角分明,我能看到那清晰的颧骨,只有一张薄薄的皮裹着,深邃的眼窝,脸色苍白,若是没有外在的那层皮,我真的以为那是……骷髅。 曾经的风华绝代,绝艳,笑容令我倾迷的男人,拥有着独特的魅力,他敢作敢当,仗义勇为,从来不会惧怕任何事,外表强大,内心强大,在我看来无懈可击的男人,今日竟然……如此风景。消瘦,瘦骨嶙峋,无精打采,全身无力,失去了原本拥有的那锐慧,失去了那曾经的睥睨,一切都变得完全不一样。 每当想起他,应该是在厨房里忙碌面带笑容的样子;每当想起他,应该是在车里与顾平川拌嘴的日子;每当想起他,应当是嘴上不饶人但又对我尊重的样子;每当想起他,应该是那日拿着菜刀砍人的样子。 ——似乎那个顾闫永远都回不来了,保存在我残存的记忆里,甚至让我回想不起来他曾经是什么样子。 心好痛,真的好痛,痛到我喉咙处似有一把刀子在割裂,痛到心脏里似有一块烙铁在心脏处烙出那滚烫的印,那过程,就好像扒皮抽筋般可怕。 艾滋病真可怕,毒蚀了一颗滚烫的心,使得那原本活跃的心脏,被病毒包围,每一个细胞被慢慢吞噬,直到心脏不再跳动为止。 我似乎闻到了一股恶臭,但我泣不成声,已经辨别不出来了。 晶莹的泪珠,也出现在阿涛那张憔悴的脸上,他似乎哭得比我更加厉害,就好像小孩一样。 我捂着脸,奔跑了出去,完全不敢看我眼前的一切。 我坐在门口,等待着,我看着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上课,这里离学校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因此,我能待二十分钟,虽然我并不能做什么。x 电脑端:/ 顾平川始终没有回来,然而我肯定是等不到他回来的。阿涛请来了护士,之后他捂着脸,站在我身边,靠在墙上。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看着他微微抖动的身体,哽咽着问。 阿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但那气息似乎都是滚烫的,烫出泪来。 “我没看手机,也没心思看。” 我说:“阿涛,其实顾闫是幸运的,你也是幸运的。” 阿涛说:“可是幸运很短暂,他就像林森一样,出现在我的世界,而后又抛弃我而去。” 我道:“林森是爱你的,顾闫也是爱你的,所以你不枉爱一场。” “跟我说这些没有用。”阿涛说,“我现在只关心他什么时候出现幻觉,什么时候退烧,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再次大小便失禁,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说话谈谈心,什么时候谈谈我们的理想。” “奶奶知道这件事情吗?陆岩知道吗?” “我不关心……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奶奶知道了我无所谓,不管她怎么打我骂我,我还是要珍惜跟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阿涛看着我,他似乎已经没有眼泪了,似乎早已哭得干干净净,“爱森,林森死得太突然,他都没来得及跟我说最后一句话,他都没有最后看我一眼,也没最后看你一眼,就走了……顾闫死之前,至少能看我一眼,跟我说说话,准备死去,似乎这样会更好些,让我们想一个更好的方式,选一个固定的时间点,道别。” 秋天又来了,夏天似乎很漫长,又很短暂。校园里的落叶又在铺满着道路,落在地上沙沙作响,那树上的金黄的叶,或那枫红的枫叶,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陆岩好像知道了阿涛所经历的事情,但他却面不改色好好工作。也许这才是坚强的人吧,他们并不是忽视身边的一切痛苦,而是知道如何抑制痛苦在外表现,尽所有力量不影响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 他既然不向外表露,不外说,我也不好过问,捅破了那层纱,会让双方尴尬而视,这样不好,心照不宣便是做好的结果。 其实今天要带的课并不多,上午一节,下午一节,可是我却觉得好累,中午也是随便吃了点。下午带完文学课的时候,顾平川竟然来找我了。那时候有个学生还在问我大仲马与小仲马在文学上的成就问题,而他直接进了教室,站在讲台边,等我。 他吸引了很多学生的目光,也引来了学生们的猜测,我只好认认真真给学生讲解。 “你来干什么?” 我看了看教室里,就剩下两三名学生还在收拾着东西,但还舍不得走,好像在做一些多余的动作,拖延收拾东西的时间,听我和顾平川的对话。x :/ 我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好像一整天都没去医院,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学校里来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我收拾着东西,问他:“你今天去医院了吗?” 他不看我,看着黑板,淡淡道:“我不想说这个事情。” 不说,那便不说吧。 “陪我去走走吧,好久没来学校了,就想着看看有什么新变化。来到学校,就想让你带着我去逛逛。” “好。” 我背着一个单肩背包,与他行在校园里。这时候有人下课,有人上课,路上的人熙熙攘攘,人肩接踵,也甚是嘈杂,我们也没怎么说过话。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就是这样走着,任由着各自的性子。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湖边。 在这湖边,以前我经常在这里早读。我很回味,似乎我看到了一个坐在草地上的少年,正在模仿着法国口音,背单词,读课文……一切都是那么迷幻,迷幻在阳光下五彩斑斓,闭上眼时,一切都好像如昨天,但却是模糊的,当我睁开眼时,一切都已经流散成尘、散落成沙。 秋风忽来,水波兴起,日光照射在湖水荡漾的湖面上,似乎镀了一层金,却是动态的、波浪形的,圈圈点点,洇到远方。 看到那湖水涟漪荡漾,顾平川的表情似乎舒畅很多,他负手而立,看着远方,道:“为什么不说话?” 我看着落叶落在湖面上,却终沉于湖底,揉了揉太阳穴,道:“太累了,就这样,不说话,挺好的。” 沉默就是我们的独白。不一会儿,顾平川看腻了,目光转向他处,对我说:“去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小山坡吧。” 恐怕要令他失望了,那里已经被幼儿园替代。 不过,我没阻止他。 章节目录 第57章 第八章 幼儿园前传来了儿童们的嬉戏,门口也站满了前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嬉闹声有些嘈杂,听得顾平川有些烦闷。他看见曾经我们经常来的地方被幼儿园替代,似乎眼角的余光都有些阴暗呢。孤独酸恻的余光,是寂寞视野所致,然而我看见他负手而立站在那里,阳光下的影子,却更为孤独。 “变化真快。”他感叹,“想当年这里还是我们曾经……谈情说爱的地方。” 我猛地抬头看他,待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时,又缓缓看向我,我又迅速将目光移到别处。 我心中被桎梏囚禁的真言吐露与你内心装满对家人的责任已将我们的感情置于难以挽回的地步。 谈情说爱,现在看来仅仅不过是游戏一场,不过与游戏又尚有分别。游戏结束后输的输赢的赢,赢的人欢呼雀跃,输的人惭恨逡悔。而在爱情游戏里,输的人则不知多少个夜晚躲在被子里面偷偷哭泣。 ——这正是我的写照。 他有点失望,便要走。我跟在他的后边,朝着安静的地方走去。这时候龚明已经往我微信上发了消息:【今晚有空吗?我约你去吃饭吧?】 说实话对于龚明我永远都是排斥,因此我如此回复:【今晚没空,周末才有空,很抱歉。】 龚明没有再回复我,但顾平川却停止了脚步,回头看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我看不懂。他正看着我在玩手机,目光停在我屏幕上看了好久,待我脸色红了红将手机收好后,他竟然伸出了手,“把手机给我。” 这语气就好像上高中的时候偷偷在课堂上玩手机被班主任发现了,班主任没收手机时的语气。 他自然不能没收我的手机,我还是大大方方将手机给了他。他背对着我,让我我看不见他在干什么,好像扫了二维码,似乎要加我的微信。 良久后,他将手机还给了我,笑道:“那个微信我早就没要了,一直都在用这个。” 其实我早就知道,当年他离开后,我每天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都没回。我当时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不回复我,后来我宁可相信他早就抛弃了那个微信账户。 有一个新的加好友请求,我点进去看了看。他终究还是成熟许多,头像不再是用自己的照片,而是风景照。用风景照的人大多是像我们这般年纪稍长的人,其实我的头像也是如此。而他的网名,则是“一笑平川”。我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将他放入“GAY”的标签里。我点开他的朋友圈,却发现是三天可见,而最近三天,他根本没有动态。 我关闭屏保,正见他也盯着自己的手机在看。我猜想着,他是否也在偷偷看我的朋友圈?他将我加入了哪个分组里面? 好奇心虽然强烈,然而我并没前去观摩。x :/ 在车里的时候,我问他:“你住在哪儿?” 他好像要在副驾驶睡着了,听到我说话,他才猛地睁开眼,不太精神的睡眼瞟了我几眼,而后双手捂着脸,低声道:“这个……重要吗?” 是不重要。 我自我讽刺地笑笑,我竟然能傻到当他本就住在我的家里。 来到医院,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快到了晚饭的时间。早在医院附近我就打包了几个菜带进了医院,我和顾平川站在病房门口,正看见阿涛已经趴在顾闫身边睡着了。 我们进了去,顾闫看到我们,竟将食指放在毫无血色的唇前,轻轻地发出“嘘”的一声。 然而这一声,却让阿涛醒来了。他举目望着四方,看到了我们。 我笑道:“吃点东西吧,想必你已经饿了。”这时候我已经将买来的饭菜放在了他身边的桌上。 阿涛并没有理会我们的存在,直接捉起顾闫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啄了一口。 顾平川行到顾闫旁边,仍旧是一副受气的模样,冷冷冰冰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顾闫却笑道:“哟,你既然也关心起我来了。” 这句话倒是让他真正地生气起来,眼看他就要发火,我迅速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才没再跟顾闫纠缠。 他们两个总是这样,互相嘴上不饶人,但实则心里都非常在乎彼此的安危。 顾闫不再理会顾平川,跟阿涛说:“阿涛,我想回家。” 阿涛听后,摇摇头,笑道:“你要留在医院观察。” “难道你让我死在这儿?”顾闫直言不讳,话语让人掏心掏肺,“我知道我活不长了,凭什么要浪费那冤枉钱在这个鬼地方?我想回去,我们好好过生活。”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得舒服些,死在舒服的地方。 阿涛看了看我,我立马道:“没事儿,可以住在我家,我知道奶奶她……”我说不下去,热泪再次涌了上来,但我还是憋住了。 “你看,弟弟考虑得多么周全?”顾闫发抖的手,在阿涛手里渐渐平和下来了,但还是尽了所有的力气拽得死紧,“阿涛,我们回去,你要给我买好看的衣服穿,咱们天天去逛街,吃香的喝辣的,这个把月可不能亏待了我。” “不能亏待你。”危在旦夕的顾闫道出他最后一个月的理想生活时,阿涛竟然被他的乐观逼出抽泣。 “阿涛,咱们回去结婚吧……”顾闫笑着说,泪光汹汹,“我顾闫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让一个爱我的人娶了我,可是我这辈子快结束了,在遇见你之前,没遇到一个真心待我的,或者没有一个值得我交出真心的,阿涛,你是第一个。咱们回去结婚,穿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西装,打着红色领结,戴上漂亮的胸花,让顾平川牵着我的手,交给你。你看我现在好瘦,真好,以前的时候我总是想方设法减肥,宁可相信比别人多了十斤屎,也不相信自己多了十斤肉,现在好了,我可以穿最小的西装,与你结婚了。交给你之后,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了。咱们拍结婚照,这最后一个月就是我们的蜜月,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谁也不离开谁,谁离开了,就是狗日的。” “好,谁都不可以离开。”阿涛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阿涛,我知道你爱林森。可是我比他幸运,死得比他晚一些。但是我他妈才不要做林森。但是我错了,我想要把林森没有演绎完的人生风风光光轰轰烈烈地完结,可是我还是到了这步田地。那九年,我不该离开你,我应该好好跟你走完剩下的日子的。” 他言辞犀利,但却就像削了尖的刺,虽然不能刺破我的皮肤,但也能让我悲痛万分。我捂着嘴,看向了窗外,尽量不让自己的啜泣声被他们听见。 顾平川的手,已经贴上了我的背,轻轻地抚摸着。 可是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柔软,我知道顾平川可能比我更心痛,可是他比我坚强。我的眼泪似乎永远都不值钱,就像供大于求的货物般廉价,让它毫不吝啬地在这个世界里尽情地流,而且流得无穷无尽。 我冲了出去,因为我知道这个场景会让我很难受。顾平川跟了出来,而我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他,则靠在墙上,什么也不说。 无声胜有声,我们都知道。 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比较刺耳,声音越来越近,我抬起头看向那头,正发现有人曼步而来,脚步不疾不徐,她手里拎着个包包,还是那般波浪的卷发,在金光下色彩怡人。 “平川。” 原来是包艳萍。 九年未见,这女人着实老了许多,毕竟已经五十多了。 “你来干什么?”顾平川冷冷地道,“这里不欢迎你,我也不想看见你。” 包艳萍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还跟这个没爹没娘的杂货在一起?” 顾平川有点生气,语气仍旧冷如寒霜:“我也是个没爹没娘的。” 我知道这女人一来就不会有什么好话,而且她刚刚那句话已经惹怒了我。 我站起身来,盯着她:“包艳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急促凑近,离她只有二十公分不到的距离,目光熠熠盯着她,“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还不死呢?” “你!” “赶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这里不欢迎你,见着你的人都要提前二十年死,真晦气!” 这时候,里面传来了顾闫的声音:“是不是包猪婆来了?快进来。” “听见没?我是被他请来的。”她高傲一笑,冷冷从我们身边走过。 我就这样看着她走了进去,好像还跟阿涛纠缠了许久,良久后,阿涛也被顾闫赶出来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关上了门,有力无神地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我叮嘱顾平川:“你好好注意着里面的动静,我怕出事。” 他点点头,我来到阿涛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笑道:“你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都一天一夜了,你又不是铁打的。”x 电脑端:/ 阿涛长长叹息一声,“我放心不下。” “这里有我们呢。” “这不是你的义务。” “顾闫马上就是我们家的人了,郑家的人,你开心不?”我笑中带泪,“赶紧回去洗得干干净净的,打扮得帅里帅气的,然后去给顾闫量身打造一件西装,回去就结婚。你看看你这样子,无精打采,一天没洗澡,这大热天的,谁闻着都受不了,顾闫受得了你?” “你不要拿这些不可能的事情激我。”阿涛抹着泪水。 “怎么不可能?”我含泪看他,“回去就结婚,我做梦都想象着你幸福的样子。两个新郎官,多幸福啊,他们冲破了所有的束缚,终于走到了一起,多美好。” “疯子——”病房内传来了包艳萍的嘶喊声,让我们都惊了一跳。 我和阿涛迅速站起身来,顾平川已经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 我和阿涛站在门口,正见包艳萍掐着顾闫的脖子。 顾平川扯过包艳萍就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包艳萍站立不住,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在地上。阿涛面色忉忉,冲了进去。 幸好没什么事儿,因为顾平川来得及时,顾闫稍咳了几下,笑得阴冷诡异。 “我就想着在死之前告诉你真相,不然的话,不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都不能含笑九泉,我的婶子,听到真相后,开心不?哈哈哈……” 包艳萍满脸通红,瞠目,指着顾平川,“你竟然敢打我,我是你什么?” “你什么也不是。”顾平川冷冷道,“包艳萍,我承认,我是你亲生的,可是我和你都没当做我是你亲生的。我小时候你就抛弃了我们,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长大后你找回了我,叫我跟钱茗悦结婚。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了钱家的钱财?你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死一百次都便宜了你!恶心!赶紧滚蛋!” 包艳萍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行到门口,在门口时,她还回望了一眼,眼神里充满绝望,之后,她竟然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竟然有些痛快。 顾平川走到床边,审问顾闫:“你对她做了什么?” “痛快啊痛快……”顾闫笑得慵懒,“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把真相告诉你们我也无所谓。我一直没告诉你,那是因为她至少生下了你,若是早点让你知道,你多多少少会怀恨在心。可是我无所谓了,你现在掐死我,我倒是觉得解脱了。”顾闫笑得越来越阴森诡秘,就好像不可探寻的夜色,暗藏着凶机,“你以为她逼着你结婚我日子就好过了?虽然我抢救回来了一条贱命,但是她成天取笑我,说我曾经是千人骑万人跨在夜总会里面的男妓,还说我恶心,并且她逼你结婚这事儿我本来就觉得可恨,而且在之前她还叫人绑架我叫人砸我的车窗,这些债,不还,便宜了她!” 顾平川说:“所以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顾闫笑得更加阴鸷,“我得了艾滋病,病友是少不了的。我看这女人本就不正经,以前二嫁的时候就出过轨,她这样的女人只看得到钱财,是不会有爱情的。因出轨离婚后,这女人在外边有很多次一夜情,这些我都打听到了。后来嘛……我就找了个高的,壮的,猛的,成熟的,三十多岁的,有男性魅力的,持久的,有艾滋病的,勾引了她……而且还没做好保护措施,发生了很多次关系,因为多几次还是较为保险些。后来包猪婆竟然喜欢上了他。再后来,我花了点钱,而且是包猪婆的钱,把他打发走了……包猪婆还抑郁了不久。现在啊,她得知自己感染了艾滋病毒,而且已经好多年了,我心里痛快呢。” 章节目录 第58章 第九章 我听了之后感觉非常震惊,顿时觉着惶遽无神。 顾平川早已压制不住他心中的怒火,直接到床边指着顾闫吼道:“你这样跟下三滥有什么区别!你跟包猪婆有什么区别?!” 顾闫笑了笑,却是森冷的目色,“哦?难不成你倒是心疼起她来了?果然还是生你的……” “我没有心疼她!我是觉得这样没有必要!”x 电脑端:/ “那是我的事情。”顾闫面不改色,“我就喜欢这样做,你要是觉得我不高尚,你可以掐死我啊,反正我已经活不长了。” 阿涛推了推顾闫,示意狠话到此为止,然而顾闫却将他的举动忽略了。 “她包猪婆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但是我觉得没必要!”顾平川指着外边,目光倔狠。 顾闫冷冷一笑,不再看他,讽刺道:“你现在觉得我这种做法很下流,以前的你呢?你做过什么好事?还不是去抢劫,打打杀杀?你以为你很高尚?” 顾平川此时已经捏紧了拳头,就要上去把顾闫揍一顿。冲动是魔鬼,冲动之下人们总是容易去做让人以后后悔的事情。因此我连忙牵制住了顾平川,他早已准备好的偌大的拳头才停在了半空,始终没有落下来。 顾平川收好手,推开我,骂咧了一声,气冲冲出门去了。 阿涛握着顾闫的手,道:“你说什么不好,偏偏拿过去的事情激他。” 顾闫看着阿涛,笑道:“你觉得我这件事儿做得对吗?” 阿涛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顾闫继而笑着问我:“弟弟,你觉着呢?” 我思忖半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半晌后,我才道:“反正不关我的事儿。” 顾闫颤抖的手摸了摸阿涛早已充满皱痕的脸,道:“涛,你先出去吧,我想跟弟弟说会儿话。” 阿涛目光酸恻,就好像被污垢遮蔽了那原本的光芒,微弱地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但他又跟顾闫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我就是不让你听见……”顾闫眼神里充满着调皮,“你们大猛攻的世界跟我们的世界不一样,我们当然不能对你们的世界泄密。” 阿涛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手,这才慢悠悠走出去。 我坐在阿涛的位置,问顾闫:“喝水吗?” “不喝了,不想喝。”顾闫捉住我的手,不想让我放开。我紧紧握着,虽然他不是我最为亲近的人,但是我不想放开他。我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让我催泪,可能我本就比较敏感,比较感性,对于悲伤的事情总要付诸真实的情怀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的手上根本没有肉,很瘦,就好像握着几根骨头一样,而且那双手一直都在抖,却以一种微弱的力量抖动着。我看向顾闫,虽然精神憔悴,没有神韵,但仍旧那双眼睛却没有被病魔遮蔽黑玛瑙在光芒下释放的辉芒,却氤氲了一团水汽,朦胧地笼罩着。 “弟弟,答应我,跟他在一起吧。”他说完这句话,我的手抖了一抖。我不知何故,亦不知他提出这句话的缘由,于是很不解的看向他。 顾闫说:“没有你,他会死的。” 没有我,他会死的。会吗?我只知道这些年他没有我,照样不是活得好好的? 顾闫又说:“相信我,没有你,他真的活得不像个人样。这一切都怪我,所有的事情都怪我,若是我没有得病,或者得病之后没有逃离,再或者,我病了之后渐渐等待死去不再贪恋这个无情的世界,就这样等死,你们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我轻轻道:“都过去了,牵扯这些往事做什么?”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要牵扯一些往事,总要向后看,因为他们没有未来了。”顾闫说,“我真的希望你能怪我,骂我,痛打我一顿,要不是我,也许你们现在已经很幸福,至少他会是这样。” “我不怪你,不能打你,顶多骂你几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怀着微笑,“但是现在我怎么能骂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经受得住吗?要是我骂了你,阿涛会杀了我的。” 顾闫将我的言辞置若罔闻,有气无力地说:“当年我被我爸知道是同性恋之后,他拿着刀来砍我,他腿脚不是很好,追不上我,直接将刀一扔,扔到我的腿上,当时出了好多血。我叔叔把我收留了,替我包扎。顾平川那时候才十二三岁,还不懂事,但是没了妈,我在他家好几天就没见过他的笑容,也从来不说话,身上脏兮兮的,就喜欢拿着弹弓出去打鸟……我在我叔叔家住了半个月,被我妈发现了,他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拎了回去,叫我跪在我家神堂前,叫我忏悔,叫我跪一天,我还被我爸打,打得我全身都是伤,好疼好疼。我都不知道作为同性恋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反目为仇,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后来我叔叔又来了,他身体本就不好,还把我领出去。领回去之后叔叔叫我走,远走高飞,越远越好。他给了我点钱,不多,但能让我维持半个月的生计。后来我到了深圳,我没有身份证,而且没成年,找不到工作,我叔叔给我的钱很快就被我花完了,我去乞讨过,吃过垃圾堆的里面的剩饭剩菜,导致我的胃一直疼,我睡在大街上足足有半个月,终于找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那里住着好几个乞丐,跟我一样的,他们时不时也给我吃点,但是那个地方好可怕,好多老鼠,有蟑螂,而且深圳的冬天虽然不冷,但半夜也足够能把你冻醒,而且总有蟑螂跑到你身上来,或者从脖子处溜进去,在你身上乱爬,我好怕,而且没有光,我跑了,想要换个地方……后来我准备到一家鞋厂工作,还是因为没有身份证且未成年而被拒绝了。那天我特别饿,而且还在下雨,我想捡树皮吃,可是我尝了之后才发现那东西根本不能吃,我在雨里,长椅上,等死……后来,有个人打着伞问我的名字。” 顾闫突然停下了,我手中的双手也渐渐被我捂得温暖。我松开了他,喂他喝了一口水,他才继续道:“他看起来三十来岁了,长得不高,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长得也不好看,但穿起来很干净。我把名字告诉了他,他问我是不是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他要带我去吃东西。后来,我来到了他家,他做饭给我吃,给我干净衣服穿,他说他会给我介绍一个工作,而且绝对安全。那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而且把第一次交给了他,我们在一起大概一个星期,他给我介绍了工作,我很高兴,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个地狱……” 顾闫的声音开始哽咽,我拍拍他的手,道:“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 “人不可貌相啊……那个人表面甜言蜜语,谁知道是个骗子,把我卖到了夜总会,那老鸨说我是个极品,给了他好多钱……”顾闫强忍着泪光,我也跟着落下泪来,“那里就是地狱,老鸨经常打我,骂我,虐待我,强/奸我,而且还训练我们,教我们怎样取悦男人,怎么伺候男人,而且从来不给我们提供避孕套,也不让我们去买,每次赚的钱他拿大头,我们拿小头,而且很少遇见好一点的客人,大多数人都是粗鲁的,甚至有时候好几个男人一起上,有的人长得难看,有的人凶残,有的人就是魔鬼,蹂/躏你,打你,扇你耳光,叫你当狗跪在他面前……” 我放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脸。 天哪…… “后来,也许是因为幸运吧,被我逃出去了,我发了疯地跑,有多远跑多远,脚上都跑出了血泡,擦破了皮,但我还是拼尽全力地跑,因为我怕他们再把我抓回去……”他抬手,想要擦泪,我取出纸巾,帮了他,而后他又继续道:“那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我提供服务,已经有一年多。我跑回长沙,发现我家里人早就走了,一个人都没有,我问了街坊邻居,原来是因为我爸妈丢不起这个脸,不想在那里再待下去。后来我去了我叔叔家,我叔叔也过世了,只有顾平川在家里……我带着他去了深圳,我说完了我的过去,他差点就气死了。后来我们在深圳立了足,他也结交了很多朋友,都是干黑社会的,他寻人把那老鸨找出来,狠狠地痛揍了一顿,还叫警方端了他的淫窝……后来,我一边工作,一边供他上学。顾平川很聪明,一点就会,但是他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成天就是偷偷抢抢,我说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要是不读书,只能像我这样,可是我这样根本没有用处。后来我们在深圳得罪了太多人,结了很多梁子,混不下去了,才来到如今的这个城市。可是他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还是去偷……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就不跟你说了。” 我泪水中含着笑意,道:“你休息休息,别再说了。” “我要说,我还没说完,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我怕没有机会说,他也不会告诉你。”顾闫坚持道,“弟弟,我得了艾滋病,包艳萍说有钱给我治病,还可以捡回一条命,但条件是要顾平川跟钱茗悦结婚。我是死活不同意的,你要相信我。可是他就是这样,心里就觉得欠着我的,一定要偿还,后来还是选择了跟钱茗悦结婚。结了婚之后他一直不开心,就像死人一样,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了。后来我看不下去了,我跑了,拿了包猪婆很多钱。我就觉得,要是我跑了,他肯定会离婚,他就自由了,他就可以去找你。我要是跑了,肯定不会让你们发现,一定要找一个地方好好藏起来。后来我派身边的朋友暗中去观察了他,阿涛,还有你,发现你和阿涛的生活早已回归正轨了,而他的生活,就算离婚了,还是那样,而且还是参军了。退伍后,他还是那样,跟死人一样,没有鲜活的气息……所以,弟弟,没有你他真的不像个人,请你给他生命。我知道你还爱他,他也爱你,既然相互爱着为什么不在一起?答应我,好吗?” 我是否该答应他?泪水让我沉默,泪水让我手足无措。 “爱情真的很宝贵,青春也是。”顾闫又说,“从淫窝里出来我就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也不奢求爱情,我觉得我这辈子是没有爱情的。后来我遇见了你爸,他人真好,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林森没了,他还替林森带大你,照顾这么一大家子人,任劳任怨,从来都没有过抱怨,而且他还经常提起林森,提起林森的喜欢什么,林森讨厌什么,林森为什么总是生气,林森怎么死的,林森多爱林凯,林森多爱他……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是我的生命,我想要成为林森,即使我不是林森,哪怕阿涛能在我身上看到一丝林森的影子,哪怕他把我当成林森,我也丝毫不介意……爱情啊,就好像茫茫冬天中燃烧的火,当你感受到温暖,你就想奋不顾身投身而入,哪怕烧成灰烬,你也不会喊疼……我对你爸就是这样,这样奋不顾身。” “就好像飞蛾扑火一样。”我哭道。 “这还是有区别的。”顾闫说,“飞蛾爱火,火却伤害了它。我不是飞蛾,我是鲜活的人,阿涛是那团火,我只想围在他身边,他能给我温暖,我能保证他燃烧发热,这就足够。弟弟,所以你要珍惜爱情,我很羡慕你还有时间,你还年轻,可以好好地活一场,而我,没有时间了,剩下的时间终究还是在后悔。答应我,重新跟他在一起,好吗?”(_ “好,我答应你。” 章节目录 第59章 第十章 我找不到顾平川,给他发微信也没有回复我——这是我唯一能联系到他的方式。 找了大半个小时,没有头绪,当我站在江岸边,凝望着对岸的灯火线,看着灯火跳动时,他竟然给我回了消息。 他说他在他家。 我看着江水里面的灯火,影影绰绰,随着江水被风吹动形成的波澜晃动着,我笑了笑。 我早该猜到他在那里。 我开车去了他家。说实话,这里我已经很陌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房子拆了建,很多高楼在这里伫立着,邻居们的房子都翻了新,就他家的房子还坚决地屹立在那里,倒成了一道独立的风景线。 熟悉,似乎又不熟悉,一切都变了。 我的车停在院子门口,就看见了他,近光灯刺得他遮了遮眼睛。他正蹲在门口,抽着烟,烟火明明暗暗,暗暗明明,烟雾也被微微的风吹走了。我下了车,来到他身边,蹲在他身边。 “吃饭了吗?”我问他。 他将我的问题置若罔闻,却说:“他回来住了三天了,邻居才发现,我真没用。” 看来,他方才在医院对顾闫魔鬼般的态度现在已经完全没了。 我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说:“走吧。” 走之前,我还回头看了一眼那萧瑟的房子,觉得那里承载了太多记忆,却难以拼凑了。但是记忆是现在的奠基,但是却又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也不值得留恋这里。 回到家,林书文还在睡,听到我回来后,他跑了出来,问:“你们怎么一整天都不在?” 我叱他:“不像你,那么荒废。” 林书文想要开灯,顾平川却道:“别开了,点蜡烛吧。” 林书文想要去开灯的动作突然停了,我去房间里点了蜡烛出来,照亮了大半个客厅。 顾平川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头靠着沙发背,背对着一闪一闪的烛光,什么也不说,怕我看见他的表情。 “你先去洗个澡吧,想必也累了。” 我推了推他,他却没动,理也不理我。我也没再强求他。 我先洗了个澡,而后去了厨房择菜。林书文枕在门沿上,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瞟了他一眼,道:“愣着干什么?没见我忙吗?你把这些青菜择了,我去切肉。” 林书文蹲下来乖乖择菜,还不住看我,每次被我注意到后,又躲开我的目光,我只好一边切肉一边道:“你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说吧。” 林书文问:“我妈明天会来吧?” 我说:“会,明天下午我去接她。” 林书文说:“我觉得她来了也没用,你以为她肯花那钱?她巴不得我死。” 我说:“我知道她巴不得你死,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叫她来,是另有打算。” 林书文埋怨道:“不知道你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但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还是很在乎我的死活的对吧?” “对!”我白了一眼,“就有鬼了。” 林书文说:“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比我妈好,虽然你打我骂我,但我还是觉得你比她好。” 我说:“别以为我是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我可没那么心善,你要是被你妈打死,我不会觉得可惜。” “你话是这么说,可是上次你也不救了我了么?”林书文笑了起来,我瞪了回去,他又不敢笑了,“我妈真的对我一点都不好,她就想着钱,成天赌博,我从八九岁开始就干特别重的农活……我的童年伴随着猪狗牛羊鸡鸭鹅,所有的家务都是我干,回去还得挨骂,我卖猪卖牛卖鸡卖鸭的钱全归了我妈,她都不给我零花钱。我好想离开那里,那里根本就不属于我。” 没办法,我的心就是那么软弱,听到这里我又不得不起了些怜悯之心,觉得这孩子比我小时候苦多了,至少在十二岁之前我没怎么干过活,都是奶奶宠溺着。时代在变迁,小时候干过这么多活的小孩,真的不多了。 怪就怪在,投错了胎。 “哥哥,我在学校的成绩不是很好,而且还想着谈恋爱,真的……对不起你。” 虽然我心里心疼,但我还是面不改色,“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知错就改。” “好!我保证不谈恋爱,好好学习!”他说完,又低下头,“哥哥,我想念完高中,每个月我吃饭要四五百,你给我每个月一千块钱吧,等我高中毕业,我有能力挣钱了,毕业了,我翻倍还你。”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说实话,对于林书文,还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怕给了他钱,他却去干那种不正经的事情,养那个杀马特金毛狮王白眼狼…… “好啊。”我说,“以后我给你转的钱,我都记着,以后双倍偿还。” “郑老师,您的工资每个月多少?” 我瞥眼看他,而后说:“这个不是你关心的事儿。” “你怎么那么有钱?” 我怒道:“你能不能别总是把钱挂在嘴边?掉钱眼里了你!这里没你的事儿了,赶紧滚出去。” 说实话当大学老师的工资并不高,现在我还在教研究生的交替传译,大四学生的口译和文学,大三学生的笔译,还有大一学生的视听说……平时还得搞科研,每个月的工资也就那么几千,但好在我有口译的技能在,我能在外边接一些翻译活,毕竟这里资深的法语口译员不多,接一次同声传译,一个月的生活费倒是有了。 做好晚饭后,我给顾平川盛了一碗饭,叫他起来吃。他就翻了个身,就能吃到我辛辛苦苦做的饭菜,他倒是舒服,而我累了一天了,这天还没休息过。 林书文吧唧嘴,道:“你做的菜比我妈做的好吃。” 而我呢喃道:“我都怀疑你妈到底是不是个人。” 林书文说:“你就当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我讨厌我妈。” “哦?是吗?”我语气震惊,但都是装出来的,“这恐怕是我们俩唯一的共同点。” “我们的共同点可不止这个……”林书文笑得阴恻恻,“我们还有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喜欢面前这位一直不说话的高冷帅哥!” 我脸开始红了起来,我不知道顾平川听到后是什么表情。 林书文的心情真的是阴晴不定难以揣测,刚刚还说得正开心,现在却很快转了话锋:“哥,我真的好想赶快把钱还了,不想遭那个罪了。” “等你妈明天来了,我会给你钱,帮你还了,但是明天你要配合我,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我这边。还有,等你妈回去后,你明天就回校,我这里住不下,我爸明天要住这里。”我边吃边说,但又觉得不对劲,问他:“你遭了什么罪?” 林书文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掉在白花花的米饭里。 我皱眉,问:“到底怎么了?” 林书文取来纸巾,擦了擦泪,而后放下饭碗,偏过头去不敢看我,良久后才道:“被打倒是无所谓,被他们侮辱……” 我懵了一会儿,一时之间没有了意识一般。侮辱?怎么侮辱? 林书文继续说:“哥哥,我真的好害怕再被他们抓回去,打我还不说,还叫我陪他们睡觉!他们真的很恶心,而且,好疼好疼,我真的好怕……”林书文捉过我的手臂,使劲地摇,眼神怜怜楚楚充满泪光,央求我。 天哪……简直就是禽兽!林书文……才十六岁。 顾平川听到之后一直凝视着我们,却一字不说,毕竟他也帮不上什么忙。(_ 我忙问:“戴套了吗?” 林书文委屈地摇摇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戴套!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有艾滋病吗?你要是得了艾滋病,你这辈子就完了!” “哥哥,我买了避孕套……他们不戴。” “你倒是干净的,他们看你十六七岁,断定就是你干净的,他们肯定不戴!”我咆哮,“天哪,这些人,都是畜生。” “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共几次?”我说。 林书文说:“被他们捉住三次,我都还不起钱,就三次。” “就三次?一次也不行!”我继续咆哮,干脆扔下饭碗不吃了,“算了,不说了,既然发生了,你随时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再过一个月,我带着你和黄远强,一起去医院抽血检查。” “谢谢你,哥,我不吃了。”说完,他放下饭碗就去了房间。 这顿饭吃得毫无味道,烛光下我也一直想着其它事情。吃完后,我还得刷碗拖地,忙了一天,早就腰酸背痛。 忙完后,我叫顾平川去洗澡,谁知他拿出我的葡萄酒,直接喝了起来,杯子也懒得用。x 电脑端:/ 我抢过酒瓶,道:“喝酒有用吗?能浇愁吗?” 他又抢了回来,道:“不要你管。” “这是我家,当然要管!”我目光比烛光还要明亮,“除非你滚出去!” 他根本不理会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就好像喝饮料一样。 我又准备去抢,然而他早有防备,没让我抢到,又喝了起来。这下我一把抢过酒瓶,扔在了地上,酒瓶碎裂了,声音巨响,割人耳帘,听了让人觉得发麻。 这时候林书文的房门开了,他探出头来,偷看。 我没理睬,等我回头时,顾平川却扑了过来,把我压在沙发下。我半起身,狠狠掴了他两耳光,声音脆响,在客厅里回荡。他连忙抓起我的手,狠狠扣住,而后吻了下来。 这个吻让我很痛苦,让我难以呼吸,让我快要窒息。强压的吻,压迫的吻,是令我痛苦的,因此我只好在他身下挣扎。 终于,我咬破了他的唇。他吃痛,淡红的唇冒出了黑红的血,却也没滑落。他目光灼灼凝视着我,而后把我放开,抱住了我的大腿,将我抱了起来。 “顾平川,你他妈放开我!” 我只好连甩他几耳光,发现根本没有用,而我又不能放开他,若是放开了,我肯定向后摔下去,摔个后脑开花。 就这样,他抱着我从林书文面前经过,匆忙去了我的房间,而后把我扔在床上。他起身,去反锁了门。 他又扑了上来,而我却没有反抗。好像只有反抗他才能兴致烧头,继续对我施压。说实话,我很累,我根本没有精力再跟他吵闹。若是他现在摔门滚出去,我还真不会管他的死活,我只想安安静静睡一觉。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充满着怨言,充满着火色。 “我要杀了你。”他冷冷地说。 杀了我? 我怔了怔。 他又说:“或者杀了我自己,或者杀了你爸,或者顾闫!” 我冷冷说:“你还是自己去死吧,别带上我就行。” 他摸着我的脸,冷漠道:“你爸和我哥哥成了……而我和你……呵呵,你不觉得很好笑?我是不是该管顾闫叫一声爸爸,或者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而你跟你的叔叔……” 我亦冷漠回他:“顾平川,你不觉得可笑?你九年前什么也不说就离开,我还会跟你在一起?没事,我们谁都不用死,成就我爸和你哥吧。” 言外之意,我现在并没有跟他重归于好。 这话正戳中他的痛处,因此他已经捏好了拳头,随时准备砸下来。 我当然不会惧怕,就好像多年前他对我的暴力一样,对我的逼迫一样。强硬的我,坚韧的我,似乎都在怀疑自己,怀疑我自己的强硬、坚韧是不是一个缺陷,或者是一个优点。 他的拳头始终没有砸下来,而是趴在我身上,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对不起……我不该不辞而别,我知道你很痛苦。”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都过去了。” 他继续说:“那我弥补。” “我不需要你的弥补。” 他继续在我耳边吐出滚热的气息,却是极力挽回我的文字:“那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顾平川……”我眼睛忍不住湿润,“不是我要离开你,而是你自己离开。” “那你可以报复我……”他说,“过了今晚,你可以像我当年一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就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章节目录 第60章 第十一章 人们都认为,痛苦过后,就会想着报复。然而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我没有那种想法。我知道一旦我拿起报复的刀戈,我会双手抖动,不敢杀个血流成河,之后当我决定放下屠刀,想必都会让我下不来台,反而成为执于别人手中的我的笑柄。所以,我干脆不要报复。 我偷偷往下边缩了缩,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以让自己的泪水不被他看到。我抽了抽鼻子,却又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干脆探出头来,呼吸下新鲜空气。 “我不是你,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里似乎充满着逡悔、爱怜、不舍、疼爱等复杂情绪,之后他抚上了我的脸,对我说:“如果你觉得我值得你相信,那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回?” 我没有作答,干脆推开了他。我不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相信,但自从我知道他所有的过去之后,似乎对他的不信任以及怨恨轻了许多。 这九年,那些怨恨积压在心里,渐渐成为一个复杂的结。一个复杂的结,在我心里许久都未解开,硌得我气血紊乱,硌得我痛不欲生。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学会的放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学会的释然,甚至许多次在精神上的释放,也渐渐地让我忘记了曾经的美好,让我更专注于自身,让我更专注于未来。 现在,他再一次闯进了我的生活,就好像一个细腻微妙的蚊虫,在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时候,他已经在吸收我流淌在肤下的血液了,而我感觉到疼痛的时候,他已经吃得饱腹,再次飞走,等他饿了,再飞回来,伤害我,让我心痛,留下一个肿胀的包。 然而,我并不忍心。 我侧躺着,窗帘没拉上,我也懒得去拉上。他从我的身后抱住我,呼吸洒在我的脖颈,时而均匀,时而变得厚重。 “睡吧,不早了。”我道。 他没有答话,我亦然不再作声,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睛,作痛苦状,而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很快,我感觉到一个柔软温暖的物事覆上了我的唇。我睁开眼,正看见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能看见他脸上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瑕疵,他却闭着眼睛,根本不管我的心思,也不管我允许不允许,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吻着。 我避开了,道:“早。”说完,我就要起身。 他把我拽回床上,把我抱进怀里,双手在我的背上紧紧贴着,而他,在我耳边温柔道:“再陪我睡会儿,我想睡一天,什么也不做,陪着我吧,这样抱着你很舒服。” “今下午我还有事儿,上午我还要上课。” “几点的课?”他始终没有睁开眼。 “十点。” “那就睡到九点。” 当然,我是睡不着的,我的睡眠本来就很清浅,一旦醒来,就很难再入睡。这么多年,每天忙碌,早就让我有了神经衰弱,晚上睡不着,而且很容易梦中醒来,或者因一些细微的声音让我醒来,之后就很难再睡着。 “你睡吧,我不睡了,浪费时间。” 他又把我拽回来,把我压在身下,吻了下来。我推开他,道:“别,我真的要起来。” 他竟然笑道:“咱们做点事儿。” “你昨晚根本没洗澡。”我不看他,“昨晚我已经忍受你一夜了。” 他咬着我的耳朵,热气腾腾喷在我耳朵上,一阵一阵的风声凛凛似在呼啸。(_ “你在嫌弃我。” 我推开他,“你赶紧起来吧,去洗个澡。” “不,我不起来。”他笑着凝视我,“除非你答应跟我在一起。”x :/ 这时候怎么跟一个孩子似的…… 我突然想起了顾闫的话——“弟弟,所以你要珍惜爱情,我很羡慕你还有时间,你还年轻,可以好好地活一场,而我,没有时间了,剩下的时间终究还是在后悔。答应我,重新跟他在一起,好吗?” 我心里就好像有一阵暖流在往上冲,奔上了我的脑门,致使我轻轻抬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说:“我们一起洗。” 就凭着顾闫的话,我再信你一回。 毕竟,我还爱着你。 “好,我背着你。”说完,他就下了床,蹲在床边,示意让我上去。 我照做了,我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他背着我出了房间。 林书文似乎还没起来,毕竟现在还早,我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才七点多,而且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的手机在哪里。 他将我背进浴室,放下我。他关上门,静静地看着我,好像要将我看够,用眼神吃下我,将我吞噬。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紧接着,他开始解着自己白衬衣的扣子,一个一个,不疾不徐,顺顺利利,很快他就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真的瘦了很多,瘦得轮廓清晰,但仍旧肩膀宽,腰身窄小。 我照做了,也脱了一件,露出我光洁的上半身。 他盯着我,解下了自己的腰带,而后将他的裤子也脱了。 我也跟着他的动作,脱了我的短裤,我们只剩下了内裤。 我们凝视着对方,终究不像照镜子一样,看着的并不是自己。看着他下方渐渐肿胀,我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低下了头,脸上渐渐烧红。 很快,他顺理成章地,脱掉了自己的内裤,露出了他的挺拔。 当然,我也照做了。他看着我全身,我们赤身相对,他咽了咽口水,冲过来折我入怀,如饥似渴地吻着我。 我就好像陶醉一般,软软地被他包围,任由他动作。 他把我推倒,我躺在了那冰凉的地板砖上,刚开始我有些害怕而排斥,后来他压了上来,让我全身都如火烧一样。 他亲吻着我,唇、颊、脖颈、全身,柔软在我身上游离,似两团热火,碰撞出生烈熊熊的火光,尽情地燃烧着。 碰撞中,抽动中,冲击中,我死死抱着他的背,抓挠着,热气喷在他的通红的耳上,点缀了更加鲜艳明丽的红,梅红泽芳。 急促的呼吸交缠,伴随着轻微的喘,但却细腻如丝,魅惑如一朵妖娆的梅,在我的脑海中绽放。我似乎在奔跑,奔跑中,一步一朵梅,却很快被火光烧尽。 结束后,我们就好像虚脱一样没有力气了。我就这样被他压着,他也始终没有抽出来,趴在我的身上,重重地呼吸。 待我感觉到他下边柔软,他才全然退出,把我抱进淋浴间。 洗完澡出来,我才发现我的手机落在了沙发上,昨晚上没有注意。而桌上的蜡烛,坚持了很久,还是没有燃尽。我灭了蜡烛,看了看手机。 我发现有人给我微信发消息,我打开微信,却发现是龚明。他给我发了一张图,正是他的晚餐,也甚是丰盛,有小炒肉,有剁椒鱼,有麻婆豆腐,有鱼香肉丝,还有一盘青菜。他的滤镜用得恰到好处,刚好把事物拍得鲜活,而且颜色鲜丽,让人食欲大增。 下边还配上了他一句话:【今天本来打算请你吃饭,可是你拒绝了,我干脆就没吃。今晚加班到九点多,饿得不行,回家前吃了一顿,可是……唯独少了你。】 我看了他发消息的时间,正是晚上十点出头——那时候我不记得我在干什么,可能在做家务? 顾平川从我身后抱着我,看了看我的手机,我连忙将手机抽回。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不过他面无表情,仍旧是淡淡的,读阅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问他:“顾闫什么时候出院?” 他笑了起来,温和地,“还不清楚,应该是明天。” “你的衣服都没带来。”我无奈道,“你穿我的衣服吧,虽然我比你矮小,但我有几件你应该能穿。” “好。” ———— 今上午上完了课,下午就没课了,我批改完作业,之后回家带林书文去了火车站,接伯母。 火车站的人并不是很多,开学的旺季已经过去,但是不久后就要迎来中秋和国庆,这里到时候又得忙碌起来。 接到伯母,已经是下午五点。伯母一见到我就狠狠扇了林书文两耳光,将林书文疼出了泪来。我见如此,冷冷瞪了伯母一眼,将林书文藏在我身后。 “凯凯,对不起哦,这痘子鬼惹你麻烦了,伯母说声道歉。” 我当然不领情,始终没给她好脸色。 “别废话了,他是你儿子,欠了别人八千块钱,你看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伯母听到后火气立马又上来了,就要来我身后揪林书文的耳朵,然而我一直护着他,伯母却没能得逞。 “痘麻鬼!回去我再打死你!”伯母指着从我身后探出来的战战兢兢的头,而后又保持笑容对我说:“凯凯,你也是知道的,我养他也不容易,而且伯母也没有钱……你能不能帮我垫着?”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好了,你也别假惺惺的了。”我不耐烦道,“说什么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我看呐,你根本没把自己儿子当回事儿,你看看你,五十多了,还是这副德行!成天赌,年轻的时候不去工作,现在跑到我这里来吸血!你好意思?你男人死后,你的脸皮也跟着你男人的腐烂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伯母被我骂得低下了头。但我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死猪不怕开水烫,狗也难改吃/屎的本性,再怎么骂她都是不知羞耻的。这时候,她已经哭了起来。 无论怎么哭,怎么可怜,我都可怜不起来,我都觉得很假,都不能化解我心中的恨! 林森的命向谁索取?我童年所受的欺压谁来偿还? 但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只好叹气,冷漠道:“我没打算留你在这里,没给你开房,也没打算请你吃饭,火车票我早就给你订好了,今晚上你就滚回湘潭。” “我还没好好教训他呢!”伯母指着林书文,“凯凯,以前的罪孽我们都一笔勾销了吧,我现在很后悔以前那样对待你,而且你爸的事儿也不是我干的,是我……” “是你男人是吧?”我冷冷地打断她,“现在跑来道歉来了,以前干嘛去了?还想跑我奶奶面前去威胁我!” “伯母不懂事儿,凯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原谅伯母好吗?”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我早已不姓林!” “好好好,你叫什么名来着?” 我懒得搭理她,直接跟她说:“好了,你拿着钱赶紧滚蛋,我出一万五,你拿五千,书文拿一万,还钱之后他剩两千,我也不指望你能挣多少钱,我只求你能养活自己,别来找我麻烦,我在这里有人,要是我知道你擅自来这里找我麻烦,我叫人打死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虽然感到惊愕,但是一得知有钱得,脸上的笑靥难以遮掩,“凯凯,我知道了……”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伯母答得爽快:“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肯定办到。” 我望着天,眼睛火辣辣的,“你回去后……去长沙,去林森的墓前给他扫墓,而且亲自向他道歉,而后拍照发给我,必须证明你亲自去过。我要你曾经对他,对我,对我们所有人所做出的罪孽都说出来,亲自向他认错。” 这个请求显然有点为难,伯母似乎还在思忖。 “我回去把地址发给你,你去了之后,拍照拍视频,且视频里面必须要有你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把照片和视频发给我了,我才给你那五千块钱。这五千块钱要是你不拿去赌了,安安静静在那破村,应该够你活半年。” “好……我答应你。” 林森,你看到了吧?你所恨的人,结束你生命的人,终于能够到你面前亲自道歉,亲自忏悔。你要是能看到这一幕,你会不会含笑九泉? 你曾经教过我,知错就改,有错就致歉、赔偿,如今我顺着你的意思,将一个罪人送到了你的墓前。 我希望你能爽然接受这个礼物,这都是我和阿涛努力得来。我们这么多努力,终于活得比大部分人好,终于生活得舒服,也终于又能力让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你在天上,应该能看到我们,你肯定想让我们幸福,但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章节目录 第61章 第十二章 第二天顾闫出院了,住进了我的房子,他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阿涛虽然总是笑容对他,但却总是愁绪对我。 一大清晨我就带着阿涛去了服装店。这所谓的大喜日子,着实应该高兴,可是我和阿涛无论怎样都高兴不起来,以至于选衣服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简简单单的婚礼,我们打算在明天举行,就在家里,我们四个,举办得简简单单的,丝毫不显摆张扬,对于我们来说这仅仅只是个仪式。 买好一切要紧的物事,回家后,顾闫又大便失禁了,而且还发着高烧、出现了幻觉。阿涛忙前忙后,拿出那些散发恶臭的衣服,正准备去洗,我则抢过了,道:“我来吧。” 阿涛又抢了过去,道:“这不是你的义务,本就不需要你来做。”(_ 我继续劝说:“你的义务就是我的义务,没事儿的,我没那么娇生惯养。” “还是我来吧。”阿涛如此坚持,我也只好作罢,而我只好坐在沙发上,揉揉太阳穴。悲观是我们的名片,似乎没有办法清除,虽然我们极力保持乐观,但是病情发展成这样,我们丝毫没有办法。 我回到浴室,发旋阿涛在洗脸,我靠在门上,跟他说:“今中午我不在家里吃了,我先做好饭菜再出去。” 阿涛抬起眼来看我:“你要去哪儿?” “回家。”我说,“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怎么行。我知道你已经把情况告诉她了,而且她很不高兴,在家里寂寞得紧,而且你现在要照顾顾闫,只好由我回去了。” “我对不起奶奶。”阿涛说,“你回去好好开导开导她,逗她开心点。” “你也开心点,明天就结婚了,新郎官儿。” 水珠从他古铜色的脸上滑下,他目光酸酸的,充满着血丝,虽然不敢看我,但我能看到镜子里面愁绪满怀的他。滑下来的水色无声掉入尘埃,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水珠还是他的泪珠。 “我尽量。”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下午,我和顾平川准备回家。我们去超市买了好些礼品,上楼梯的时候,顾平川笑着对我说:“一会儿你奶奶骂我的时候,你要保护我。” 我“噗嗤”一笑,这个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放心吧,我奶奶不会仇视生人,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安抚他,“倒是你要保护我,我是她孙子,她肯定要数落我,毕竟好几天没回来了,我和阿涛都没管她的死活。” 到达门口,我敲了敲门。奶奶果然在家里,而且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她打开一个门缝,看了看我,于是马上又把门关上。 “奶奶!”我叫着,立马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打开后,我只看见奶奶急促的背影。 “奶奶,我回来了。” “还有脸回来?”奶奶回头,对我怒目而视,“你跟你爸一个德行,就知道骗我,瞒了我那么多年。”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奶奶,您别这么说,我和爸毕竟还是为了您的身体好。” “为了我的身体好?”奶奶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背对着我,“为了我的身体好啊,就该早告诉我。你们两个好啊,合起伙来骗我!” 我和顾平川坐在她对面,并且互相对望了一眼,他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我伸出手,搭上奶奶的手臂,语气温和道:“奶奶,这真的没办法。我爸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很不容易,而且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应该给我们一些支持,如果您真的想为爸爸好,就应该看着他幸福。” “幸福?他能幸福吗?”慢慢地,奶奶哭了,用瘦骨嶙峋的手擦着泪水,“那是个什么人?将死之人,为什么还要去照顾他?有什么用!” “人固有一死,只不过顾闫走得早一些……”我的鼻子也酸溜溜的,“我爸是个负责人的人,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啊,就不会变心了。他是个很傻的人,世界上最傻的人必是他无疑,他脑子不会转弯,不知道怎么叫甩袖走人……他认定了一个人,就会决定跟他走到底。奶奶,等我爸撞到南墙,他终究还是会回头的。” 奶奶哭出了声,无比痛苦,听得我的心里阵阵绞痛。顾平川搂着我的肩膀,我回头道:“我没事。”我擦了擦泪,看着哭得五脏俱裂的奶奶,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想说话,却又出不了声。 “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奶奶说,“反正我现在想不通。” “顾闫现在危在旦夕,他们又互相喜欢着,阿涛不照顾他,谁来照顾他?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是很可怜的,毕竟是独自一个人离开,没人陪他,剩下的时间不多时,他们总想着跟最亲近的人在一起。奶奶,爷爷去世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您天天陪着他。” 奶奶说:“这不一样,我和他是夫妻,你爸跟那个人,什么也不算。” “夫妻不夫妻,还不是一个证明?”我说,“虽然现在中国的同志没有法律的保障,但是通过一代人跟一代人的努力,他们终将有一天会被很多人认同,虽然我可能看不到那天的到来。奶奶,若是你我都晚出生一百年,你肯定会赞同我爸的做法。” “别跟我说什么一百年以后,我说的是现在。”奶奶说,“你能保证你能幸福吗?” 我能幸福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回头看着顾平川在对我微笑时,我知道,我现在很幸福。 “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幸福不幸福,最主要的是幸福在当下,奶奶,我现在很幸福,请您放心。” “那你爸呢?” “等我爸送走顾闫,我会帮他找个人,让他幸福,天天孝敬您。” 下午五点多,我和顾平川走在小区里,散步。听着鸟语,在水榭旁,我们坐在了草地上。我望着明亮的天空,太阳还是比中午时温和多了,也渐渐起了一阵清风,就好像柔软的纱一样扑在皮肤上,滑爽细腻。 “我以为我奶奶这样说顾闫,你会在我身边生气呢。”我突然说。 顾平川坐在我旁边,摘了一根草,叼在嘴里,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这么多年了,我那火爆脾气早就磨灭得差不多了。” “你少来。”我笑他,“你跟顾闫吵架的时候真的跟魔鬼一样,还有,你前天晚上的举动不就是魔鬼吗?” 顾平川盯着我,有点生气道:“你扪心自问,我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我正色道:“我没有心。” 他在我耳边笑道:“那是因为被我拿走了。” 我推开了他,道:“有人,你在外边别乱来啊。” 这人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天不怕地不怕,才不会考虑到我的感受,推开了他还腆着脸回来,凑到我脖颈洒着热气。 “怎么?你难道还怕这个?发表那么多篇同志的论文,还害怕别人的目光?你这个带头人,没做好,要检讨。” “好好好,我检讨。” “小鸭,你怕的不是别人的目光……而是……”顾平川笑得阴恻恻,“而是不好意思吧?” 我正色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全身都被你看光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这人就这样,”他捏了捏我的下巴,“表面不愿意,心里挺诚实。” 我白了他一眼,“别瞎说实话。” 我们在草坪上笑声洒了一地。 不过说实话,顾平川的脾气的确比以前好了不少。若是他一点都没变,前天晚上他还真的要逼死我,跟顾闫吵架的时候跟他打起来都不一定。其实我也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死倔,若是我一点都没变,前天晚上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他越是逼迫我,我越是不会屈服。 两个人若是都互相理解,往后退一步,服个软,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我现在也真正地学会了不要做违背本心的事情,就好像我重新跟他在一起一样。 毕竟我是真真切切地爱他。爱一个人不难,但是放下一个人实则不容易,就好像轻易打上的结,想要解开或许太难了。我想我学会了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打开桎梏囚禁内心的大门,去向他靠近。 爱情真美好,让人忘了过去,甚至忘了现在,也忘了对未来的种种……我们珍惜的是当下,一步步走好。虽然我们的道理上还有很多荆棘,未来充满着各种不确定性,但是我真的想要珍惜当下。 九年,让我等了太久。 “走吧……”我起身。他抬头看我,阳光洒在他脸上,少了决然被微笑点缀的脸,终在阳光下变得光彩照人。 他伸出手,示意我拉他一把。 “自己起来。” “拜托,我比你老,你要敬老。” “油嘴滑舌。”我白了一眼,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拉起来。 “去哪里?”顾平川问我,“今天是你和我的时间,谁也不许闯进来。” “我带你去大波家吃饭吧,就吃碗粉就好……我特别喜欢吃他家的泡菜!” “好。” 他心中再也没有多年前的顾虑或者担忧。也许是多年前太过混乱,黑社会也渐渐消失匿迹了,在社会上也不再常见。他们行走过江湖的人,不是仇人,就是朋友,或者对手,想起来多年前顾平川定然是不太好意思面对大波的。 这时候天快黑了,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好些人都是学生,也有这个小区的,毕竟大波家的米线在这边也小有名气,很多人都赞不绝口,就连我这个住得老远的人今日还专门来这里就为了一时痛快,也或许是因为少年时节的回忆吧。 我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笑着跟大波说:“叔,来两碗粉,多加点肉。” “好嘞!” 这时候婶子拿着抹布来擦桌子,打量了几下顾平川,对着我笑了几下。我笑着对婶子说:“婶子,身子好些了么?” “好些了,就是个石头,摘掉就没事了,我也休息了好长时间了。” “没事儿就好,”我笑道,“我跟您介绍一样,这是我男朋友,顾平川。” 婶子有些尴尬地笑笑,道:“你好。” 顾平川站起身来,握着婶子的手,“婶子您好,婶子,有烟吗?帮我拿两包烟出来吧。” “婶子,要芙蓉王!”我笑道。 “好好好……”婶子打着哈哈进门去了。 婶子拿出两包烟来,顾平川拆了一盒,为我点上了一根,婶子坐在我们附近,愁绪满满。 “婶子,您忙去吧。” “你跟你爸说一声,我们是忙,才没去看他。”婶子唉声叹气,“你也看到了,每天来店里的人那么多,而且啊你爸这个人也挺傻的,就不能放开么,他那么好条件,去哪找不到对象?” “你们没去也好。”我说,“我们本就不太想张扬,您就当没发生过一样,过些日子我爸照样笑哈哈跑您这儿来喝酒嗦粉。” “叫你爸保重身体。”说完婶子起了身。 “婶子,您放心吧,您忙吧。” 顾平川在一旁一直都没讲话。我知道他心里这几天都很难受,只是不肯表现出来而已,而且在我面前也装作丝毫不在乎。我知道我在他身边他心里肯定会好受点,因此我一定要多陪陪他,尤其是现在的非常时期。x 电脑端:/ 缭缭烟雾中,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用拇指抖了抖烟头,烟灰被抖掉了,之后他盯着我看。 我笑道:“你看什么看。” “你好看。” 我叹息一声,“老了。” “你抽烟的姿势也很好看。” 我来了兴致,问他:“那你说说,我抽烟的姿势有什么美感?” 他抽了抽嘴角,望着星色,远处还挂着一半绯红的太阳,终将隐于远山山头,他的目光平静,似乎要随着那明亮,等待着自己的目光被深夜淹没。 黑暗的到来,显得灯光更为明亮了,很久后,他才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美感,就是觉得不像你了。” 我是不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是不会放弃刨根问底的:“那你觉得像什么?” “黑社会老大!” 章节目录 第62章 第十三章 我竟无语凝噎,掐了掐他的手臂。 抽完一根烟的时间太短暂。 我掐灭了烟头,大波叔已经做好了两碗粉。 “谢谢叔。” “慢慢吃。”大波微笑看了看我和他。我便觉着不好意思,低下头,他笑了笑又走了。 “嗯……味道还不错。” 我指指那店铺门口摆着的各色各样的盆,对他说:“你快去弄些酸菜过来,还有,去隔壁桌把剁椒端过来。” 他放下筷子,去了。我凝望着店铺门口,以及门口的街道,形形色色的路人匆匆忙忙,显得这座城市过于喧闹。这时候我对面突然坐着一个人,他鬼鬼祟祟地眺瞩四周,举目四望,就好像做贼的似的。 “小强,你不上课么?”我边吃边说。 黄远强勾了勾嘴角,满脸不情愿,似乎遭了什么不幸一般。 “哥,我哪学得下去啊……我都搞怕了,我再也不跟别人一夜情了。” 这时候顾平川端着两小蝶酸菜过来了,还给了我一瓶剁椒,他打量了下黄远强,问我:“谁啊?” “大波叔的老二。”继而我又跟黄远强说:“现在学习为重啊,你别想那么多,其实感染者还在少数,你没那么倒霉。” “我都听说了,我爸妈这两天一直都在讲阿涛叔男朋友的事儿,太恐怖了,上吐下泻的,而且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我怕……” 他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我们自然不好吃下去。顾平川也知道黄远强说的是顾闫,也目光沉重地放下筷子。 “其实艾滋病并不可怕,”我拍拍他的肩膀,“早发现早治疗,若真的是阳性,每天只吃三粒药,寿命还是跟正常人一样,你别太担心了。而且现在你还没去检查呢,一切都还不好说。” “可是我还是怕。” “现在知道怕了?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我开始数落他。 “我又没有那种意识。”黄远强开始咕哝。 我想有必要要给学生人群普及一下性教育知识了,至少让他们知道艾滋病的严重性。 “你是插入方吧?” “我早跟你说了,不用说得那么委婉,是的,我是攻……” “插入方的感染几率要比被插入方的要低很多,但这并不代表感染不了,感染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我说,“不然,你觉得那些被插入方的艾滋病毒从哪来的?” 黄远强说:“哥,我知道错了,现在一切都晚了,做都做了,以后我无论如何都要戴套!” 他说完,我立马捂住他的嘴,看看四方,发现大波和婶子都还在忙碌,于是我睁大眼睛跟他说:“你小声点,一会让你爸妈听到。” 黄远强哭丧着脸,“我现在心里真的很难受,学习一直不在身上,一边想着出柜的事儿,一边想着到底有没有得艾滋病的事儿。哥,我是这么打算的,要是我有艾滋病了,我就跟我爸妈出柜。” “要是没有呢?”x 电脑端:/ “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跟他们说吧。” “小强,”我握着他的手,黄远强目光如星看着我,“你现在还小,很多东西不一定懂,若是你把一切不幸都看开些,可能你会活得轻松些。人这一辈子,活得轻松真的很不容易。” 黄远强点点头,我又说:“你别想太多了,等合适时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把你心里的秘密藏得深一些,现在重要的是准备高考,知道吗?” “嗯!”黄远强点头如捣蒜,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顾平川,张大嘴惊讶地跟我说:“他他他他真是你男朋友?” 我看了一眼顾平川,却发现他正专心地吃着粉,“是啊,怎么了?” “以前你刚搬进那个新房子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不过之后很多年都没看到了,你俩出了啥事了吗?” 这时候顾平川抬起眼来看我了,显然他放的辣椒太多,辣得唇色通红,不过他并没有要喝水的意思。我抿了抿唇,顾平川却也没有说什么,可能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黄远强看我许久未作答,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跟我说:“真羡慕你俩,要是我有个男票就好了。” “瞎说什么呢?”我说,“你现在好好高考,到大学,满大街的男人任你选,你条件又不差,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晚上我们回去的时候,顾闫已经退烧了,但是已经睡着了。 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问阿涛:“你吃过饭了吗?” 阿涛说:“没胃口。” 我又问:“顾闫呢?他吃过没有?” “喝了点粥。” 我说:“我给你做碗面吧,你将就着吃点。” 阿涛并未阻止,我就去了厨房。我打了两个鸡蛋,放到沸腾的水中,加了点油,之后去切肉。 我一阵阵叹息中,顾平川从我身后抱住我,我放下刀,摸了摸我胸前的手。 “我从来没见你哭过。”我突然说。 他许久未答话,我又重新拿起了菜刀,切了几块肉,把他推开了。 猪肉入了锅,很快就熟透,我加了盐和味精,顾平川才说:“悲伤又不一定需要泪水来表达。” 是啊,表达悲伤的方式有很多种,很多人想我一样掉泪如雨,而有一部分人则是选择沉默,将泪水往心里流。我在想着,若是能捐赠泪腺,我肯定把它捐了。但是在我心里,好像每一滴泪都很宝贵,每一滴泪中似乎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在演绎,但我又大大方方把它们拱手让给尘埃。 “平川,”我叫道,“等顾闫走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开一家店,卖酒。” 我笑道:“葡萄酒?你是中间商?” “我最近在选场地,最近我联系到了一个人,他准备把店卖给我……”顾平川说,“要是成了,那店就是你和我的了。” 我笑道:“我不知道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多着呢。”他笑道,“我缺一个法语翻译。” “我可是要收你钱的。”我笑,“而且,价格还不低。” “以后店都是你的了,你拿着我的钱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心里暖暖的,就好像手心的面,散发的水蒸气。我的笑容氤氲在水汽里,更加热了些。 第二天我向系里边请了假,理由是父亲结婚。虽然这一块不在陆岩的管辖范围之内,但他还是真挚的祝福了。 我闻着那淡紫色的菊花香气,鲜红的外套在繁花从中更为鲜艳。在这课间时间,我准备跟陆岩老师聊聊。 “师父,您说说,您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陆岩终究还是老了,都四十八岁了,眼角出现了微微的皱痕,额头也有了很多,黑发间能看到一些白发,就好像阿涛的头发一样。他们都是从深深似火海、沉沉若黄泉的鬼蜮中走出来的人,脸上的皱痕是不堪过去的记号。 这个问题似乎让陆岩有些难堪,他与我坐在座椅上,想了许久,他才说:“你爸是好人,他当然有权利追求他想要的。” “顾闫活不长,”我说,“要是他走了,您是不是该把握住机会?” “你爸一个大男人……”陆岩说,“要我去追求?” “我爸很笨的,你要是给他暗示,他肯定不懂,”我说,“您比他有见识,视野比他的更开阔,可以作为主动方。” “你爸的确很笨,”陆岩笑道,“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就习惯了做朋友,要是改变了关系的话,反而会尴尬。” “要是不改变关系,”我说,“一直这样下去的话,相互之间保持对对方的情愫,岂不是见面更尴尬?” 我的话语就好像一根针戳中了他的内心,让他惶惶地看我,而后他又自嘲地一笑,道:“阿涛会喜欢我?” “我都看出来了,虽然他没明说,”我笑道,“但是我希望他喜欢您,因为我可不想这样眼珠子看着他一个人过一辈子,陆老师,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想必您也很孤独,想找个人,相互照应。我长大了,在外边闯世界,到时候您的两个女儿可能也会各自高飞,是拦不住的。”x :/ “再等等看吧……”陆岩叹息,无尽哀婉。 是啊,再等等看吧,感情这事情可以快,也可以慢,最主要看双方的意思。我不能保证历经千辛万苦而得来的爱情就会长久,也不能保证一见钟情所带来的感情就会短命,世界上没那么多东西是绝对的。 婚礼很简单,不张扬,不像迎娶新娘一样轿车一路长长地驶向交由一辈子的新家,也没有鞭炮齐鸣,更没有朋友要来,也不需要阿涛亲自去顾闫家“迎娶”,我们只是走个形式,毕竟顾闫的身体根本消耗不起。 我帮阿涛打好领带和蝴蝶领结,拍拍西装,以便更平整,笑道:“我真的好久没有想象过你会有这一天。” 阿涛低头,将下巴枕在我肩膀上,抱住我,道:“我想过。” “我也想象过,在十三岁那年……”我说,“想象你跟林森,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中国同性不能结婚,后来才发现的,觉得这个想法好傻,但是却很真实,很渴望。” “是啊,”阿涛说,“中国六七千万同性恋人应该都希望这一天到来吧。” “六七千万,都是全法国的人口了,”我笑道,可是内心又升起一股热流,让我想要哭泣,“我爱这个国家,我爱这个社会,但是有时候我很失望,因为它不太待见我,甚至有些排斥我。” “这些你就没必要跟我说了,”阿涛说,“这是你研究的领域,你自己好好研究去,希望你们的努力,能够征服更多的人心,也许我看不到那一天。” “绵薄势力,却也图效得不太简单。”我松开他,“去吧,新郎官,把另一个新郎官请出来。” 我和阿涛到了顾闫房间的门口,“啪”的一声,我的眼泪已经掉下来。 “哥,谢谢你。”顾平川说。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闫瘦弱的肩膀在光芒下显得更加消瘦羸弱,顾平川在他身后扶着,生怕他摔倒。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哥了,弟弟。” “你这辈子太苦,”顾平川为他打着领带,“你培养了我,却要这么早离开这里,我还没有好好偿还。下辈子,我做顾闫,你做顾平川。”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让他们听见。顾平川打着领带的动作停下,看向了窗外,我看着日光下,从他脸上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哪怕是在十多年前,他父亲死的时候,我都没见过。或者在九年前,他不辞而别,也未流泪让我看见,也未让泪水作为第二日离开的警告。 他的泪,真可贵。我扶着门沿,尽量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可是我什么也看不清,除了隔了泪水的朦胧世界。 顾平川牵起顾闫的手,一步步朝我们走来,顾闫走得有些吃力,且带着强烈的蹒跚,好不容易走到阿涛跟前,却一头栽倒在阿涛的怀里。 “顾闫,顾闫!”阿涛叫道,“你别吓我。”这一瞬,是阿涛眼泪溢出的一瞬,室内徘徊着他的余音,还未消尽—— 顾闫费力地站起,深邃暗黑的眼窝中笑中带泪,紧紧地抓住阿涛的手臂,笑道:“死鬼,还不把戒指给老子戴上。” “好好好。”阿涛拿出戒指,为他戴上了。顾闫的手也一直抖动着,当阿涛伸出手,他好久,才为他戴上。 那戒指是我订制的,上面分别刻了顾闫和阿涛的名字。就算死不能带走什么,但至少也为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的亲人,留下一些短暂的纪念。 “接吻吧!”我鼓着掌。 阿涛低头,吻了下去,似乎顾闫接吻的力气都没有,但一直笑着。 我哭得不行,顾平川将我抱在怀里,亲了亲我的头发,抚摸着我的肩膀。 看着这一对新人,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就是止不住流淌。 顾闫的命不长,而我的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若是我像他一样离开世界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世界上真爱的人都能够一直走下去。 毕竟真爱显得太不容易。我看着微光下着一对新人,阳光从他们中间穿过,浮现出五颜六色的光晕,似乎铸就了来生一个内涵繁复、奇异多彩的梦。 章节目录 第63章 第十四章 周日那天,顾平川出去谈生意去了,说是一定要把那个店给买下来,我没有陪着他去。他说以后的供货点肯定在市中心,在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段,因此这一买下来,会花一个巨额的数字。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我也没做过生意,未来我也不是走这一条路的,在我看来,我是一个比较懒的人,不太喜欢成天出去跑业务或者出去应酬,也讨厌生意场上的吃吃喝喝商业互吹,我就喜欢待在办公室里面,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顾闫这几天下不来床了,一天发烧两三次,时不时出现幻觉,在床上尖叫,阿涛在他身边一直都照顾着,多次安抚还不能将他脑间的噩梦驱除,而且这里时常能充斥着一种难闻的味道,因为他止不住大小便,阿涛洗衣服裤子和床单的次数恐怕是过去一整年的次数。 看顾闫这么糟糕的情况,恐怕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随时准备善后。 晚上,龚明约我出来了,说在江边的福来客栈见面。我接到微信电话的那一刻,我还在外边逛菜市场,菜市场过于喧哗吵闹,我很没礼貌地挂断了电话叫他给我发信息说清楚。 我出去吃饭了,阿涛他们还是要吃的,而且这几天阿涛特别累,照顾顾闫一丝不苟,晚上还睡不着,时不时被顾闫的噩梦给吓醒,生怕他不知不觉间就离开了人世。因此我帮他们做好了晚饭再出门。 我到达饭店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龚明早就在那里等着,而且我们并没有坐在里面,而是在外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吹吹江面吹来的凉风。不过这时候天气有些发凉了,江面的风让我感觉有些冷。但是至少这新鲜的空气能够让我更好地掌控头脑中的意识。 他早就点了六七个菜,而且摆了好几瓶未开的珠江啤酒,端坐在座位上等着,脸上一直怀着微笑。没戴眼镜的他显得眼睛大了不少,而且也显得颇有成熟的味道,还留了一些胡茬。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领带,西装被他至于一旁。 “对不起,来晚了,这两天着实太忙。”我微笑着,坐下。 龚明莞尔,笑意就好像随风飘走的蒲公英,飘落在人的手心里,温柔柔软。 “没关系,”龚明笑意温和,“我知道你忙,而且我还听说了他哥的事儿。” 一在龚明面前谈论起顾平川,想必两人都会不好意思面面相对。我低下头,笑笑,“他哥活不长了,估计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爱森,动手吧,多吃点儿。”他拿起筷子,招呼着我。 其实我这几天的胃口并不好,尤其是因为顾闫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承认,我很在乎顾闫,可是他的死是必然的事,因此我更加担心阿涛的身体,这几天他操心操神,太劳累了。我也会因为阿涛的身体,而时常吃不下饭,最近的体重又下降了些。 我象征性地动动筷子,龚明夹过来一个鸡腿。 “不用,我自己来,谢谢。” “唉,你就是太客气,”他指着我笑道,“你把我当自己人就行了,毕竟咱俩也认识那么多年了,我算算啊……十一年了吧?” 是啊,十一年了,变化太快,一切的变化都铸就了时间的年轮,而且还在变化中变化。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变化,这句话一点也错不了。想起十年前的我们,却恍如昨日。十年前的我,我不太好意思提及,而十年前的龚明,却是与现在完全相反的。十年前的他,完全没有主见,行事太过于鲁莽,而且死倔脾气,一旦认定的事情就全然不会变。但是这种坚持或者坚韧,却是善意的化身。他对所有人都是善意的,包括我和龚晋,即使有时候我不需要这突如其来在我看来多余的善意。 “是啊,十一年了,时光如流水,太抽象了,但却显得具体。”我笑道,“变化好大,你,我,他们,以及这座城市。” 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我们,想来想去,最终得到一个答案:社会的磨炼。 似乎社会正是人性的照妖镜,能够把内心不敢表达出来的自己完完全全反射出来,呈现给自己看的同时,他在呈现给别人看。我们终究不过是地球上的一粒微尘,却能演绎每个不一样的人生,精彩的、悲伤的、跌宕起伏的、泪中带笑的,但我们都是在寻找一样东西,它显得如此宝贵,如此奢华,奢华得不敢奢求,奢华得再多金钱似乎都买不到。x :/ 那就是,幸福。 每个人都想幸福,可是每次在我看来,幸福都好短暂,我都不确定我现在所拥有的是不是真的幸福,在自我认为的现在的“幸福”中又掺杂着太多的厄运,厄运抹杀了很多人的人性,也即将带走自己所在乎之人的生命。 “爱森,”我回过神,发现龚明正认认真真地看着我,“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我该如何答他?撒谎?说出真相? 若是撒谎,我想我必定会掉入一个我自我不想跃进的旋涡,伤害的是我自己;若是说出真相,龚明可能会沉浸在寂寞和无奈中暗自痛苦哀叹,伤害的是他。 我想,一个人不需要背负太多谎言,因为谎言根本经不起推敲,或者时间的证明。 “是的,我重新跟他在一起了。” 我的语气淡淡的,却很决然。 我的话语就好像刀槊雷霆让人惊惶,龚明开酒瓶的动作停止了。我似乎不再惧怕内心里那股不敢伤害别人的热潮,以至于我甘于直面他,看他如何将这个动作结束,或者怎么再次开始。 他惊呆了似乎有十秒钟,终究还是打开了酒瓶。他给自己倒上一杯,又来给我倒。我挥挥手拒绝了,但他却笑道:“怎么?拒绝我,让我伤透了心,还不跟我喝一杯?” 变了终究是变了,他不像九年前站在那孤桥之上在得到我拒绝的后,呆了好久。 这杯酒着实需要喝的,若是不喝,这就太不像话了。 我让他斟满了酒,他举杯,我也举杯,杯盏后他浓眉如墨画,笑容若春生。 我亦如此,但却怀着一种苦涩。 “来,干了,”龚明道,“虽然得不到你,但我至少还有自己,没感觉亏。” 我不知道他是亏了还是没亏,但我觉得人生道路上,迷失自己才叫亏,赢得人生那叫赢。待到了人生的尽头,回首望着自己走过的路时,也许都会善待自己吧。 我与他碰了碰杯,之后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我不爱喝啤酒,因为啤酒苦涩,而且苏醒与真醉的路程因为啤酒而显得太过于漫长,若是想要喝醉,我宁可喝烧心烧肺的白酒,一时烧,烧了,就醉了,若是喝啤酒,期间还要去频繁去厕所,肚子还胀得欲将爆裂。 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喝啤酒的效率太低,喝酒的动作要重复好多次,才能把我灌醉。x 电脑端:/ “不能做情人,做朋友也罢。” 我回过神,发现龚明的眼睛已经红润了,他漫不经心地自斟自饮,不看桌上的菜,虽然还没醉,但是表现一副醉了的样子。 我懂他的感觉,在爱情拼就的旋涡面前,一旦坠入,再被释放后的晕眩感,或者那种痛感,是很久才能恢复的。 就好像一个个曾经流过血的伤口,最后虬结成的狰狞的疤。狰狞的疤,承载了痛苦与伤恸,经过血液流动,经脉结合,似乎再也抚平不了了。 我没有陪他喝,却也没阻止他,也没关心桌上的菜。 我们一句话也不说,虽然喧闹,隔壁桌的欢声笑语与雀跃,都被我无视,似乎我的双耳早就能将不想听到的喧嚣过滤。喧嚣除净,就剩下我们要制造的声音了,而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只有碎裂的灰尘在触碰、在爆裂,不再浑浊,却尤为清晰入耳。 九点多的时候,龚明醉了,我提出要送他回家,他半睡半醒推开我,说:“不用!我打个电话,立马有人来接我。” 我搀扶着他,在路边等,忽然他“哇”了一声,蹲在路边吐了起来。 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叫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等了十多分钟还没人来。 龚明坐在地上,靠在路灯上,脸色潮红,醉态蒙瞳,他笑着看着我,眼睛似星子般明亮。 “爱森,我爱你,但是,我不会打搅你……” 他突然这样说。 我低下头,说:“谢谢你的付出,你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加优秀的人,对于我,我不值得。” 我经常说阿涛不舍得改变,太傻,然而回想起来,傻的人是我自己。爱一个人太深沉,不舍得忘掉过去,不舍得承认已经结束,一直在等待着明天奇迹发生,奢望着那不可望及还未回来的爱。我就是太过于执着,好在,我已经等到了,虽然我不知道能持续多长时间。 “爱森,求求你,不要忽视我,做我的朋友,让我为你付出……” 我没答他话,默自抹着泪。 每当想起他,我会想到十多年前多人欺压下他认真守护内心对弟弟保护的坚持,他任劳任怨,就好像铁一般不怕人的击打,不怕人的恶语。 每当想起他,我会想起十多年前在图书馆内他对我的偷偷窥视,对我的跟踪,而无论我怎么恶语或者拒绝,他都将我不太善待的目光忽视。 命运中我们太过于牵强,总是牵强着自己的梦,而我们的梦,没有交叉点。 车子终于来了,龚明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又倒了下去,狠狠摔在地上。 “我去!” 车上的人跳了下来。 我扶起龚明,那人已经过来搀扶了,我抬头才发现,来着正是龚晋。 我睁大了眼睛。 龚晋与龚明不同,龚明退去了所有的稚气换来了成熟,而龚晋也成熟一些,但还是如十多年前一样带着那般稚气,没有胡茬,脸上白白净净的,也还是带着目中那到靓丽明悦的光。 “你好啊,郑爱森,好久不见。” “你好,龚晋。” 最后一次对龚晋的记忆是加微信的那一刻,我给他发了一则消息,他永远都没有回复。我们的记忆似乎永远都定格在了那则语音消息上,而我却猜测不到他当时是如何心情。 那则消息,也是顾平川对他的道歉。 “先把他弄上去吧。”龚晋说,“天哪,喝那么多!” 我和龚晋好不容易把龚明送上了车,我原以为龚晋会留下来跟我说几句话,谁知他竟坐上去了。 “郑爱森,你还好吗?”龚晋开了车窗。 “就那样。” 龚晋看着自己的哥哥,吐了一口气,无尽悠长,目光黯然道:“我知道你跟他又重新在一起了,这个人也知道你们的事儿,可是他……就是想要验证一下。” “我只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别,”龚晋说,“爱情中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又没在感情之外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此话怎讲?”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还是这句话,”龚晋笑道,“就好像顾平川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一样,我何必强求?早点放手,早点轻松,你说是吧?” 我微笑道:“你说得对。” “郑爱森,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我曾经叫你永远不要跟他在一起,拒绝他,越狠越好,”龚晋勉勉强强地笑,“你做到了。即使现在跟九年前不一样了,现在他跟我爸妈出了柜……但是我还是怕你接受他,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他,若是接受他,苦的是你,成天揣摩你的苦痛的是他,因此你们还是不会幸福,何必遮遮掩掩的呢?倒不如尽快结束这条路。” “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很祝福你跟顾平川,我知道他真心爱你的。”龚晋露出真诚的笑,“我也找到了我的幸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苦苦追求一个人,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还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让自己去尝试爱他,这样的爱,似乎更久,而且就算结束了,自己也不算输得太彻底。当然,最好是两个人都互相相爱着。”x “所以你现在跟对象互相相爱着。” “是的,他爱我,我选择了他,后来,我慢慢爱上了他,现在到了疯狂的地步。” “祝福你,”我真诚道,“你也会幸福。” “好了,不早了,我要送他回去了,”龚晋说,“郑爱森,下次见到你,我要跟你打招呼,请你吃饭,请你喝咖啡,你见到我,请务必跟我打招呼,这是我们的约定,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想必你也有。” 我微笑招了招手,道:“一定,路上小心。” 章节目录 第64章 第十五章 幸运的是,我开车回家的路程中,并没有被抓到酒驾。其实我喝得并不多,虽然没醉,但一路上我都有点心神不宁。 不幸的是,回到家我跟顾平川又吵架了,原因是我跟龚明见面了,却没有经过他的允许。 “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之前你还没跟我在一起,他来你家我当然不能阻止你们俩见面!现在你跟我在一起了,你怎么还能跟他见面?” 他这么说,虽然是很在乎我,但是由于我讨厌被别人误解,因此我也如他一般暴跳若雷。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安的什么心思?”顾平川双眼红润,似火光跳跃,“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人!” “他道貌岸然?你知道什么叫道貌岸然吗?”我讽刺道,“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朋友?”顾平川冷笑,“你以为你们之间有纯粹的友谊?” “你能跟别的男人有纯粹的友谊,我跟他为什么就不能有?” “你想想你跟他的过去,你想过没有?”顾平川说,“他口口声声说跟你做朋友,还不是跟你表白了?” “顾平川,你到底了不了解我,了不了解他?话说回来,你的情商太低了,你就不应该误会我!” “我是误会了你,但是我没有误会他!” 他的声音特别大,睡着的阿涛也被他吵醒了。阿涛揉揉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我看他一眼,他说:“吵什么吵?大半夜的,不睡觉。” “不睡了,睡个屁!”顾平川拿着衣服就走,我立即拉住他,说:“你哥还在这里,你走什么走?” “我叫我哥一起走!”顾平川去了顾闫睡的那个屋,“砰”的一声就把门紧紧关上了。 “两个人要互相理解,”阿涛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这样吵来吵去太不像话了,而且顾闫病得那么重,你们就不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为什么总是我理解他,他就不能理解我?”我说,“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不可能喜欢龚明的,这人,就是倔驴脾气,神经病来着!” “消消气消消气,”阿涛拍拍我的手,为我倒上一杯水,“喝点水。” 这时候顾平川从顾闫房间里出来,气冲冲出来了。阿涛拉着我,劝道:“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啊。”x “不追。”我说,“他自己会回来,过两天就好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包艳萍上了新闻头条,标题是“包氏集团董事长与男人一夜情患上艾滋病”。这则新闻还是郭沐瑶转发给我的,看了标题,我的心沉了一沉。 阅读量已经超过好几十万,下边有很多评论的,基本上都是负面的评价。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包氏集团名声大损,以后走下去怕是有些难了。 不过包艳萍感染艾滋病毒的事情媒体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只有我们几个,包括包艳萍本身知道。包艳萍不会那么傻,不会自毁名声,而顾平川显然也不会这么做,当初顾闫对包艳萍做了那样的事情,顾平川持中立态度,甚至有点维护包艳萍的意思。我和阿涛更不会了,剩下的人,就只有顾闫了。 顾闫死也不会放了包艳萍…… 我拿着手机,正要去顾闫房间找他谈话。那时候阿涛正在厨房煮粥,趁他不在,我开了门。果不出我所料,顾闫深邃的眼眸居然出现了笑容,并且他手里还拿着阿涛的手机。 “是你干的。”我关上了门。 “是的,是我干的。”顾闫有气无力地说道,眼睛里还流露出阴碎的光,“痛快啊痛快。”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我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顾闫说:“现在了,当然是现在了。我都快死的人了,应当放下仇恨,不是吗?” “你现在是这么说了……”我握着他瘦骨嶙峋的手,“阿涛知道吗?” “那家伙生气呢,跑去厨房了……”顾闫笑得底气颇足,“被人爱着的感觉真好,你看,他生气了,还不是要跑去给我熬粥?” “他不是真的生气。” “弟弟,”顾闫说,“我死了之后,你能不能告诉平川,每年给扫墓的时候都给我带一束黄玫瑰?” “黄玫瑰?”黄玫瑰象征着离别。 “很贵的……”顾闫说,“象征着分别,弟弟,我居然喜欢分别,是不是很奇怪?” “喜欢分别的人想必心里都有苦衷。” “我曾以为我是个孤独行者,”顾闫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过一丝微妙的光,“因为我除了顾平川之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工作上,我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从来不会交朋友,别人都以为我是个高冷且不好惹的人。后来我遇见了阿涛,遇见了你,原来世上还有一些人,跟我组成的关系竟然比亲情还要珍贵,让我不再感到孤独,让我感到温暖。弟弟,我好怕孤独,好怕寂寞,我不想失去你们,不想离开你们……为什么我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来,一个人走……”x 电脑端:/ 我拿出纸巾,为他擦泪,笑道:“那我叫顾平川给你送红玫瑰。” “不不不,我喜欢黄玫瑰。”他似乎把黄玫瑰象征着分离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别哭了,你要心情好,才能更长命。” “我今年三十六岁了,我也活够了……过去的三十六年太过于不幸。” “下辈子你要做女孩,至少不用背负着这么多,至少在你一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你就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接受了。” “不不不,我下辈子要做男孩,我还跟阿涛在一起。”顾闫说,“我爱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爱过。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泪水掉在红色被单上,渐渐洇开成一朵深红的梅,安静的室内,却难闻我的啜泣声。 下午我正在上课的时候,我的手机来电铃声一直在响,都是杜航打来的。但是后来没办法,我还是出去接了。杜航说来这边出差,过两天回去,叫我出去跟他吃个饭。我自然是答应的,与他约了个火锅,但是我并没有去,而是像上次那样,我把郭沐瑶也约了去,并且叫杜航早点去。 至于与杜航的饭局,那就在他离开这里之前再进行吧。 顾平川一直都没回来,也没给我发消息,整整一天了。我觉得我之前说的话就是放屁,我根本不会放下我自身的所谓的自尊心,压低姿态给他道歉。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本就是他的错误,因为我跟龚明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我觉得他什么时候想开了,肯定会回来跟我道歉的。若是他想不开,那就是我看错了他。 可是顾闫的病情一天比一天糟糕,晚上我回去的时候,阿涛一直躲在洗手间哭,哭得就像个失去父母的小孩。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顾闫现在说不出话来了。 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我照照镜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现自己也老得很快,这几天被一些烦恼的事情缠身,脸上沧桑了许多,半夜睡不着,早上又起得早,再加上工作的强度施压,我这几天简直就透不过气来。 半夜的时候顾闫却能说得出几句话,阿涛慌慌张张打开所有的灯,好像是因为顾闫又出现幻觉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我”等奇奇怪怪的音节,这让我想起了他跟我说起多年前发生在深圳的往事。 若是我经历了这些,想必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吧,还好他比较释怀。 顾闫其实跟很多人一样,强硬的外表,柔弱的内心。我们总是用强硬的外表包装自己,因为外表是自己的第一张名片,若是敌人在看到自己第一张名片的时候就吓跑了,那就说明发现自己弱点的第一关他们都没有突破。 我听见顾闫在哭,然而我却真的无能为力。(_ 幸好我不是医生,不然我真的会杀了我自己,因为我在自己亲人面前无能为力,就这样让他离开。 第二天早上,顾闫根本吃不进去东西,而且还在发着高烧,经常把阿涛看成顾平川,或者把阿涛看成我,当我进入房间的时候,他却把我当成了当年蹂/躏过他的恶魔。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工作的时候也要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手机,时刻关注阿涛给我发的消息。 到晚上的时候,郭沐瑶气冲冲跑到我家里来,还没等我说话,她就指着我骂道:“你做的好事儿!”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微微笑,但笑得很苦涩,我觉得在我身处的这套房子里,笑容是在是太过于奢侈的事情,并且顾闫现在这种情况,阿涛也甚是愁苦,我真的笑不出来,“那天那怎么对我,我昨天就怎么对你了。” 郭沐瑶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向窗外,根本不看我。 “怎么了?他……又表白了?” “什么狗屁!”郭沐瑶面红耳赤,“我见到他本来心里就有点紧张,那贱人,更紧张,我问了问他的近况,他说他要结婚了!呵呵,他要结婚了,真的太好了,我是不是应该去他的婚礼道喜?” 就好像一颗大石从我头顶坠落,给了我一个毫无准备的砸中。 杜航要结婚了,他怎么没告诉我?前些日子跟他见面,他还说自己单身。或许有些话他不好当着我的面说,或许有些话他就是想要郭沐瑶知道,再或许,他在撒谎? 我的心里乱如麻,抱起了头。 我本以为这次撮合他们两个,会成就两个人的幸福。其实我知道郭沐瑶在心里面早就原谅杜航了,只是有时候心里那该死的自尊,使得她放低不了姿态接受杜航。 现在我错了,或许完完全全地错了。我本以为杜航回跟郭沐瑶走到一起,到永远。我真的很希望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幸福,哪怕在路上看到幸福的人们,我也会不经意把微笑挂在脸上。可是这幸福来得太奢侈,幸福的组装似乎也不完美,缺漏甚夥。 “对不起,沐瑶,我不该这样。”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准备第二天与杜航见个面。 我好久没有去海边了,最近实在是太过于忙碌,真的没时间在冬日到来之前去海边走走。在冬天的时候我是不喜欢去海边的,因为我不喜欢冷空气,而且冷空气象征着孤独,我着实不喜欢。 杜航如我一般,穿得很休闲。这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我们走在沙滩上,脱了鞋,却没怎么说话。我想他早就已经知道郭沐瑶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可能现在还在尝试着猜测我的心思,而我也在猜测着他到底有没有在猜测我的心思。 海水沁凉,浸泡着脚丫,让我有点想要闪躲,但是冰凉的海水却能让我精神更加集中,看着远处的海平线,缓缓地升升平平落落。 “祝福你啊,新郎官。” 走在我前面的杜航突然转过身来,眼睛里惊异,内心里惊悸,动作上木讷。 他肯定以为我今天把他叫来是要数落他,然而没想到我却在祝福他,虽然祝福的语气有些嘲讽。 “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而且还骗我,”见他一直没有说话,我又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是觉得我没脸面向你们,”杜航站得笔直,眯着眼睛,迎着海风,吹动他快要触及他眉毛的刘海,“本来打算一直瞒着你们的。” “这是好事儿,”我拍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结婚?” “下个月吧,我们认识才半年不到,”杜航说,“因为我父母本就比较着急,逼着我尽快结婚。” “这虽然对你来说是好事,但是,对郭沐瑶……”我低下头,我知道郭沐瑶这些年单身,一直都是为了等待杜航,也许是道歉的力度不够,或者是忏悔的方式不对,再或者,是郭沐瑶本身不好好把握。 章节目录 第65章 第十六章 可是爱情面前,可有对错?这是多年来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杜航一直都说话,眯着眼睛看着在蓝色海面上飞翔的海鸥。他站在那里,任由潮起潮落,任由冰凉裹足,却像雕塑一般,丝毫没有动作。 “杜航,你爱她吗?” 他转过脸来,面容沧桑,就好像饱经风霜经受不住年华洗礼的脸萧瑟若秋风。 “爱。” “你可知我说的是谁?” “现任。” 我很失望,因为我指的是郭沐瑶。 罢了,何必强求呢? “好,”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就好像潮水一样,起伏不定,“记得给我们都发请帖,我一定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我本以为郭沐瑶会抑郁一段时间,下午我想去陪她。可是我到达她家的时候,她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森,你是我朋友,谢谢你为我的付出,现在也好,没了就没了,来了个了断,心里就不再有念想了……”郭沐瑶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双手紧紧握紧咖啡杯,双目虽看向窗外,但始终维持着笑容,却是艰难的。 这样也好吧。 “幸好有你,我不寂寞。”郭沐瑶又道。 人生当中太多人我们需要道谢,但是我们又不想显得太过于矫情。我最想感谢的东西就是友谊,因为正是友谊才让我感觉到了人生的多味,感谢朋友给我的道路上铺就了那名为不寂寞的尘,即使我跌落、坠落,也会让粉尘绕我,不再寂寞。爱情是道路上最为华丽的部分,就好像路边一朵开得狰狞娇艳的花,吸引着我,令我忍不住想要跟着花的绽放赋予笑容,虽然花会谢,虽然我不知道所结的果实是否属于我,但无论怎样,至少花儿绽放过,我的路上曾经因为一朵花的回首而精彩过。亲情是铺就我人生道路的基底,它是如此坚强,无论我怎么走,无论我怎么踏,它都支持着我,亲情也是在我悲伤落寞的时候父亲给我的一杯茶,或者在我凄冷交加中父亲给我添的衣,虽无言,但令我感动。 友情、亲情、爱情,我希望我都拥为所有。 虽然郭沐瑶表面很高兴,但我知道她心里并不好受。她提出要尽快进入新的一段感情,因为自己的青春真的耗不起时光的摧残,就算是为了方便凑合在一起,也总比一直孤独寂寞好得多。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孤独寂寞,多么可怕的四个字眼。 我能理解,亦能付诸支持。 今晚上我不得不放低姿态给顾平川发了个消息,叫他回来,可是他一直都没回复我的消息。 因为顾闫吐了血,吃不进东西,而且最后都没有力气再吐下去了。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就好像火一样炽热,吓得我抖了抖。 一米七几的男人,现在只有七十多斤,这是什么概念……我怕他坚持不到明天早上了。 可是顾平川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一直无人接听。我准备去找他,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除了他家里外,我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找到他。可是当我到了他家,发现门锁着。x :/ 我失望透顶地回到家,开门时,我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说什么不再流泪,那也是屁话。人们所有的宏伟目标,似乎都很难实现,然而掉眼泪这样的事情,懦弱的我,我始终忍受不住心中的热流冲击,终将把我的泪水给逼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是爱情的交织,也是泪水的铸就,仿佛一切都是黑白的,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且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模糊着,让我发出那些奇奇怪怪哽咽的音节。 “你啊,”阿涛摸着顾闫的头发,顾闫躺在阿涛的怀里,面如死灰,毫无血色,我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总是那么要强……我也经常这么说林森。我喜欢你笑,开开心心的,就好像林森看到凯凯时露出的笑容一样……你遇见了我后,本就是活宝,成天逗我开心,可是现在我发现,那个总是爱笑的人,成天嘻嘻哈哈的人,突然之间不说话了,也不笑了,我心里的落差是多大,你知道吗?” 这话语让人心冷,就好像一根根冰晶割裂着我的心,让我全身蜷缩取暖。我缩在门边,靠在门沿,抽泣了起来,不敢看房间内这一幕。 “顾闫啊,我发誓,我没把你当林森,因为我知道,他早就不在了……”阿涛哭着说,“你就是你,你独一无二,并且我爱你,爱独一无二的你。但是我现在希望你,请爱我多一点,但不要爱我那么久。” 爱我多一点,但不要爱我那么久。 无私的话语,却又有点自私——无私表现在顾闫走后在天地的另一端勇于追求他人,而那个人,并不是阿涛,这句话原在告诫顾闫不要在天地的另一端再对他牵牵挂挂;自私表现在他湮灭了顾闫本就爱他的心,因为顾闫知道,就算到了那一边,他还是不会忘记那个比他大十岁的人,曾经与他相爱过,而那个人却在请求他放弃。 我抬起头,看着就好像已经过世的顾闫,我原以为他再也听不到阿涛说话了,可是当他泪水流下来的时候,这是他存活的鲜活证明。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遇见了你和林森呢?”阿涛说,“要是没有遇见你们,我应该会轻松点。可是若是没有遇见你们,我生活好像又会缺失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顾平川,你在哪里?你死了吗?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顾平川赶紧回来,见顾闫最后一面。 可是他还是没回来,因为我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在客厅里沉默,看着蜡烛已经燃烧完了,才发现天亮了。 那天,顾闫死在阿涛的怀里,什么也没说。阿涛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他怀里抱着他,死死地,且握着那早已失去温度的手,不肯放开。他的动作一直保持着,头埋在顾闫的头顶,没有声音,没有啜泣,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又好像没有呼吸。 我轻轻靠近,试了试顾闫的鼻息,的确没有呼吸了。 那一瞬,我的手指从来都没有抖得那么厉害。 我拉开了窗帘,一线阳光照射在阿涛的背上和顾闫的头顶。云里雾里,是对几十层楼的笼罩,我看着车流不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急急促促的背影,看着高楼插入云霄,耳里似乎有一首为城市吟唱的轻音乐,悠悠扬扬,起伏,似海水的波澜,却又矛盾地演奏着。清幽的音乐在回旋,伴随着那笑容,倒映在天上对我们鸟瞰。 我在折叠着顾闫的西装的时候,手指一寸一寸在西装精致的纹路上游离,也回想起他那清澈无杂的声音: 一寸一寸,我目光一颤。 “看来今儿个你捡回来个狠角色,得好好治治你才行。” 一寸一寸,我心弦一崩。 “外边没下雪了,可以出去看看雪景。” 一寸一寸,我心齿一寒。 “我已经退出江湖好久了,外边的世界,我还真的不懂。” 一寸一寸,我心脏一缩。 “弟弟,他真的爱你,请你坚信。只不过这人从小自尊心就强,他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自己将要守护的人看到他这样,这样他会没脸见你的。” 一寸一寸,世界变得黑白。 “我是……顾平川的哥哥。希望您好好照顾他,我会劝顾平川收手的。” 一寸一寸,我手指颤抖。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要牵扯一些往事,总要向后看,因为他们没有未来了。” 一寸一寸,西装忽然掉落。 “爱情真的很宝贵,青春也是。从淫窝里出来我就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也不奢求爱情,我觉得我这辈子是没有爱情的。后来我遇见了你爸,他人真好,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我开始向外走去。 一步一步,我的泪珠滚热。 “飞蛾爱火,火却伤害了它。我不是飞蛾,我是鲜活的人,阿涛是那团火,我只想围在他身边,他能给我温暖,我能保证他燃烧发热,这就足够。” 一步一步,我抱头痛哭。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哥了,弟弟。” “你这辈子太苦,”顾平川为他打着领带,“你培养了我,却要这么早离开这里,我还没有好好偿还。下辈子,我做顾闫,你做顾平川。” 一步一步,我声音在屋内回荡不休。 “弟弟,我死了之后,你能不能告诉平川,每年给我扫墓的时候都给我带一束黄玫瑰?” “黄玫瑰?”黄玫瑰象征着离别。 “很贵的……象征着分别,弟弟,我居然喜欢分别,是不是很奇怪?” “喜欢分别的人想必心里都有苦衷。”x 一步一步,我已走到尽头,外边就是白亮的天。 “下辈子你要做女孩,至少不用背负着这么多,至少在你一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你就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接受了。” “不不不,我下辈子要做男孩,我还跟阿涛在一起。我爱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爱过。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顾闫,谢谢你来过,走好。 我回头时,顾平川回来了,因为我早上告诉了顾闫的死讯。他没有看我一眼,直接去了另外一间房。 阿涛从屋子里出来了,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我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看着他。他没有表情,似乎每一个表情都会浪费力气,他没有泪光,似乎早已流尽……他一根一根地抽着,好像要把他这辈子的烟都抽完。 顾平川没出来,很久都没出来,阿涛已经抽了五根烟,我也没有阻止他。 阿涛老了,老了好多,皱纹深深,白发苍苍,都是我干的,都是爱情干的,都是人情世故牵连的复杂关系干的,也是这个无情的世界夺走了他的青春,也夺走了他难以把握的……爱。 他的爱情是一块冰冷的冰,这本就是一个悲惨的存在,因为冰的原身是水,经冷空气的冰冻,最终变了形状和形态。他把爱情拿在手里,却在今年夏秋之际,从他指间溜走了。溜走之后,在他手里只留下那肉眼难见镶嵌深深的纹路,一阵凉,一阵热,凉得令他掐烟的手指都在颤抖,热得令他麻木,再也没有心力抱怨。 “都是你害的。”顾平川推开门,站在我身边,双眼红润充满血丝,指着我说。 我站起身来,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我害的,害你没跟顾闫见最后一面?”我泪眼朦胧,一声咆哮后,阿涛掐灭了烟,摇摇晃晃去了顾闫的屋,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说:“是你自己要走,现在又跑回来,昨晚上我给你发了信息打了电话,是你自己不接,你怪我?”我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是你自己不中用,明明知道顾闫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却偏要跑出去,现在却来向我抱怨?顾平川,你真不是个男人,你是个懦夫!” 他最终抱着头,蹲了下去,表情痛苦,就好像肝肠碎裂,就好像血液流失。 我没理睬,直接去了我自己的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顾闫的葬礼安排得很简单,是在他家举行的。他生平在世,根本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亲人,前来参加葬礼的只有那么零星几个。那天的天,竟然是昏暗的,沉沉弯弯的电线在不起眼的太阳光下压下,让人的心情很不好受,表情、动作、话语、心情,似乎都变得很沉重。 这似乎是老天爷给我们发送的讯号呢。顾闫其实是个幸福的人,他太好,太完美,太无暇,老天都眷顾他,老天都嫉妒他的存在,早早地就把他收走,就好像林森一样。 我亲眼看到过三个人死亡,都离我如此接近,似乎气息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我也不再惧怕了。其实死亡并不可怕,而是人们总是怕着死亡的心态,才是更可怕的。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前一瞬。 也不知道,顾闫走的前一瞬间,是什么感觉? 当然,他是不能回答的,因为死人是沉默的。 章节目录 第66章 第十七章 顾闫是被火化的。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把我的屋子和客厅都打扫干净了,待我打开顾闫曾经住的那间房时,阿涛却在收拾东西。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可以跟我住的。”我说。 阿涛拉上黑色皮包的拉链,我也不知道他里面装的是什么。顾闫死了,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他那具冰凉的尸身,但是现在那具尸体,也被大火化成了灰。 也许多年后待我们再次经过那陵墓时,也还会想起陵墓中曾经有一人,在人世间精美绝艳过。 “我得回去赎罪,”阿涛说,“离开家那么多天,奶奶怪孤独的,这次回去,无论怎样都要好好孝敬奶奶,你也记得每周回来一次看望奶奶,听见了吗?”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我摸摸平整的床,已经换上了新的床单,“你要是回来,就随时回来,这张床,永远留给你。” “这句话不该跟我说,你这里我该是少来的,”阿涛望着窗外,已经开始下雨了,一阵秋雨一场寒,这两天着实比之前凉了不少,“我不想来打搅你们俩,你们俩以后少吵架,在一起不容易。” “我知道了,”我点头,“告诉奶奶,周末我带顾平川回去看她。” 阿涛离开后,房子里就留下了我一个人。我本以为他白天会回来,可是一直都没有他的影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些日子,太累,就好像经历了大半辈子一样。今天明明什么也没干,就是收拾了下房间,却能感觉到全身乏累、目眩睛劳。 下午我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我以为是他回来了,打开门时,却发现令我失望了。不过来的这个人倒是令我有些大跌眼镜,她一看到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给了我一巴掌。 火辣辣的,声音响彻清脆。 这么多年了,还没人打过我,钱茗悦,是第一个。 我头发有些凌乱,目光毒辣抬起头,还给了她一巴掌。 我很愤怒!因为没有人能有资格打我,除了我爸! “郑爱森!我打死你这个小三,叫你他妈的跟老娘抢男人!” 钱茗悦的声音很尖锐,听得让人全身毛骨悚然,似乎整栋楼都听见了,楼上楼下以及对面的邻居都纷纷有了动静,老的少的都跑出来看热闹。说实话,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这些所谓的邻居只不过能在电梯里面遇见而已,很多都是学校的学生,或者老师在这里住,我一个都不认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待我看到人群,要关门时,钱茗悦已经扑了上来,掐着我的脸皮。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我有点猝不及防,我居然被她扑倒,头发被她拽在手里,她使劲拉扯,我只感觉头部有些发晕,头皮有些火辣辣的疼。 当然,她是打不过我的,我一个反转就把她推开了去,拍拍手就上去狠狠甩了两耳光,并骂道:“我抢男人?跟你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货色,我跟你抢倒是显得掉价了!你不就是千金大小姐吗?你家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妄为?活该单身一辈子,或者被人绿了一辈子,绿王八!” 钱茗悦几乎没站起身,硬是被我推了出去,就好像推着一麻包袋,倒是把我家地板给擦干净了。 很快,我关上了门,并且锁死,之后我进了自己的屋,敲门的声音立马传进来,尤为响烈,我戴上了耳塞,关了房间里面的门,外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对于这种疯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她们忽视。 我真的很佩服钱茗悦这个女人,九年的恩恩怨怨现在都没有化解清楚。再说了,两个人谈恋爱本就是你情我愿,我和顾平川发展成如今的关系,是经过很多努力的。而且她和顾平川结婚本就是一场“政治”婚姻。 爱情令人痴,爱情令人狂,爱情令人傻,爱情令人疯。 这四样,钱茗悦都占了,她爱顾平川竟然能爱到这种地步。 晚上的时候,顾平川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醒来时,他竟然睡在我的身边。四周比较黑暗,我开了台灯,竟发现他在我身边熟睡。我动作很轻,就要下床时,他竟然捉住了我的手,随后将我一拉扯,他在床上一个翻滚,我就在他身下了。 他摸着我的面庞,暗光下我发现他沧桑不少,眼睛也是半开着,我本以为他会吻下来,谁知他竟在我的耳边轻轻道:“顾闫走了,我身边就剩下你了,你不可以离开我。” 我的手从他腰身游离,渐渐抱住了他宽厚的背,轻轻地拍着。 “顾闫叫我不要离开你,那就不要离开你,”我说,“你做你的生意,我进行我的工作,晚上回来我们就是夫夫,节假日出去玩,过节咱就回去看看阿涛和奶奶,清明节咱就去看看顾闫。”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轻轻道,“那几天我去谈生意了,钱都被人骗光了。” 我的心突然一痛。 他都没有告诉我。 他在外边努力了那么多年,最后钱财一空,什么也没有了。 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他就只剩下我。 我笑得温和,虽然他看不见,却也在他耳边轻轻说:“没事儿,没钱可以再挣,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看看包艳萍,那么多钱,她最后有好下场吗?她幸福吗?” “你说得对,”他说,“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 “你就是最好的,你别离开我就行了,”我摸着他的脸,深深地看进那黑玛瑙里,里面的我,正微笑着,“不许离开我。” 他吻了下来,带着泪光。这个吻令我沉醉,就好像埋藏已久的陈酿,越来越陈,经过五脏六腑,或一筋一脉,那种沉沉的热在脑海里渐渐吞噬着我每一个脑细胞。 真的,不许分开。 ————— 没有了钱,顾平川似乎过得更加轻松了些,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时,他还没有醒来。他睡得就像个孩子,带着轻轻的鼾声,也许是昨晚房事太过于劳累的缘故。 不过今日学校里面的风气好像也起了很大的变化,我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都没怎么专心听见,一直都在交头接耳,偷偷地看我,偷偷地讨论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一堂课下来我都不记得我到底讲了什么。 到达办公室的时候,陆岩拍拍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很难,但是这件事情需要你的解释。” 他拍拍我,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始终不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准备打开微信看看消息,却发现郭沐瑶跟我说我上了微博头条。 微博头条! 我立马下载了个微博,果然发现我上了微博头条了,话题是“富家女跟男人抢男人”。 我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不敢点开,但我最后还是点开了,微博的内容我简直不敢看,只发现一个视频被传上去了。 我在想,这视频肯定是前来围观的邻居们传上去的,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很多人都在吐槽钱茗悦,也在吐槽我凶狠,居然这样扇一个女人耳光,也有人在下边恶心同性恋,评论的内容五花八门不忍直视。 我也不知道是谁在下边评论了真相,竟然把顾平川给扯出来了,说清楚了顾平川跟钱茗悦结婚的事情,最后包艳萍也扯出来了,这个人是人人所熟悉的,也有人说顾平川是包艳萍的儿子,包艳萍为顾平川的同性恋身份感到不满,逼着他们结婚,后来顾平川忘不了我,就跟钱茗悦离了婚,来到了我的身边,再后来,人们在贴吧里搜索顾平川的名字,顾平川的名号曾经在贴吧里打响过,因此很快就被翻出来了顾平川当年被爆同性恋的身份。 这下,十年前的恩恩怨怨都被公诸于世。 我不知道我什么心情,总之我心情很复杂,后来有领导找我出去谈话,说我是同性恋,我影响不好,后来陆岩站了出来,以自己为同性恋身份的事实把那些领导给压下去了,毕竟陆岩现在也是西语学院的院长,而且他是同性恋的事情,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也没人敢推他下台。 就这样,我才保住了饭碗。 纠缠来纠缠去,还是因为这个世界对同性恋不够包容。 我抬头望天,哂笑。 老天,我有错吗?顾平川有错吗?所有同性恋有错吗? 当我看着人来人往,我才发现,这种事情问天根本是没有用处的。一切的身份,或者一切的事实,都是老天所创造的,终究还是有老天的理由。最终不包容同性恋的,还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晚我根本没有心思做饭,顾平川跟我说话我也没怎么搭理。后来我发现他在厨房里忙碌,我才跟他说:“我来吧。” “你工作累,你先歇着,”他始终不提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极力地避开,“如果我连饭都不会做,以后怎么照顾你一辈子?” 我环手于胸,靠在墙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突然想通了,那些对我们仇视、批评的人都是那些不理解我们的人,那些人不懂我,我为什么要因为他们而放弃了自己的快乐?因为这样不值得。 他在我身边,保护着我,舍得为我做一切,这就足够了。外界的一切舆论,只不过是一是火热,过几天就没事了,而身前这个人,是要陪伴我一辈子的人。 “那些人都是傻逼,”顾平川给我夹菜,并跟我说,“你别搭理他们,你们老师不也好好的吗?” “是啊,陆岩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他当年是经历过多少人的欺压……我这点挫折根本不算什么。”我微微笑,“我就说不知道,钱茗悦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这女人就是疯子,”他随口一说,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皱起眉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我问:“你怎么了?” 他示意我放下碗筷,我照做了,之后他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会是你的错?” “我当年认识钱茗悦就是个错误,我不该认识她,不然也就没有我们之间九年的分别,也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 “都过去了,”我说,“现在说那些根本就没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拿掉钱茗悦这个毒瘤。”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说,“明天我去找她。” “可是跟疯子讲道理似乎有点困难,”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去,”他紧紧握着我的时候,暖暖的,“这是我跟她的事情,就该由我去解决,更何况,我不想要你受伤害。”(_ “她能伤害我什么?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谁知他坚持道:“就这么定了,我自己去,你就当啥事也没发生过,你的压力也大,面对被炒鱿鱼的危险,而且还要面对学生们舆论的压力,你该做的,就是好好给他们上课,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微微一笑,盯着他,说:“听你的。” 早晨起来的时候顾平川果然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我按照他所说的,上课归上课,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天下来我果然轻松许多。 下午的时候,我带着林书文和黄远强两个人都去了一趟医院,说是好几天后才出结果。黄远强是不八卦的,而林书文则十分八卦。 “哥哥,原来你们的感情那么艰辛啊?我本来……”他嘟着嘴,“我本来还打算跟你抢男人的,这下好了,帅哥哥的心思全在你身上。” “你是抢不过我的,”我直言不讳,“你太小了,长得没我好看,并且没钱,又没我聪明,你怎么抢得过我?更何况,你哥夫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明明知道你是个死活甩不掉的烂摊子,他敢跟你勾搭?他这是存心给自己找虐!再说了,我也不会同意。” x 章节目录 第67章 第十八章 我想我应该给我的学生们一个解释,但是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样向他们解释,毕竟这并不是课堂的一部分,我的工作是教他们法语语言文学,而不是关于同志方面的知识。 或许应该给我一个机遇,就像当年我被很多人歧视,在课堂上抬不起头来,陆岩老师说出自己的故事,获得了大多数人认可一样。 这件事情一直纠缠了我好几天,好些夜里我都睡不着。 周末那天,我和顾平川回家看奶奶了。终于,奶奶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影,至少言辞也没那么尖锐了。我再一次向奶奶介绍了顾平川,奶奶也没说什么,说自己已经老了,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 阿涛始终不在家,因为那是我一手安排的给阿涛和陆岩老师的约会,就像郭沐瑶给我和顾平川安排的一样。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为了阿涛的幸福,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 顾平川这些日子有些无所事事,因为他始终没有想好自己想要干什么。没有目标的人生是可悲的,就好像现在,表面上他笑容满面,但是我知道他内心有些难受。他肯定不敢拿自己的成绩去外边宣扬,因为他害怕别人骂他是个吃软饭的,靠我的钱过日子。我在外边也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当时我真的很想一巴掌掴过去,但我始终不是暴力的施加者,而是忍受暴力或者冷言的沉默者。 他看着外边明丽的天空,看着秋叶徐徐落下,却不能听到外边的沙沙作响。楼下,有些小孩还在嬉戏,无忧无虑的,正在踢皮球,他看得入了神。 我站在他身边,与他看的是同一个地方,如他一般,目不转睛。 我点燃了一根烟,打火机的声音让他清醒了过来,他伸出手,示意我给他一根。我直接取下我嘴里的烟,让他叼着,于是我又点燃了一根。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烟瘾的?”顾平川突然问我。 我想了想,微笑道:“不知道,最近吧。” 顾平川看我,眼神深邃,“是因为顾闫吗?” 我知道他还忘不了顾闫,就好像林森死了那么多年却永远活在我和阿涛心里一样。 我点点头,说:“那些日子压力真的是大,没办法,抽烟能够解愁……其实喝酒也会,喝醉了就可以睡一觉,但是那时候我根本不能睡觉,阿涛和顾闫都需要我。” “对不起,我瞒了你一件事。” 我惊愕地看向了他。 “其实我那天生气出门后,本就很想回来的,但是后来我遇到了钱茗悦,”顾平川说,“可能是我说了过激的话语,她才找上了你。” “遇见钱茗悦跟回不回我家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很想回,但是又不想回,”他说,“我不敢接受顾闫要死去的事实,我害怕看见他那个样子,每当看见他,我都会很难受,最后只能用怒火压制心里的不快。” “那两天你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生意失败了,我就喝酒了,喝得不省人事,醉得没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也没接到你给我打的电话,”顾平川目光平淡,“是我对不起你,不该怪你。” “我知道你那时候想要发泄,”我说,“但是发泄的时候务必想想后果,也要想想你发泄的对象心里会不会难受。” “以后我要是找你发泄,或者不讲道理时,你就打我吧,就像那天一样,狠狠地扇我,把我扇醒。” 我投入他的怀抱,抱住他的腰身,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跳动有力的心脏,淡淡道:“好啊,我会狠狠地扇你耳光。” 他笑了笑,笑得真诚,而后摸着我的头,爱怜地说:“你喜欢吃甜的吗?” “喜欢,”我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低头对我一笑,目光似蜜糖一般甜蜜,“奶油呢?喜欢吗?” 我也跟着一笑,“当然喜欢。” “但是……”他看向了天花板,眼神神秘起来,“可能会让你发胖。” “不好意思,我瘦了二十九年,不知道发胖是什么滋味,”我说,“难道你喜欢胖胖的我?” “你怎样我都喜欢,”顾平川又低头,捏捏我的脸,“我在想,我该不该去学个手艺?” 我面现惊愕,惊道:“难道你要去学做蛋糕?” “嗯……”他托着腮帮,笑得调皮,“有这个想法。” 我笑得更加开心愉悦,直接从他怀里跳起来,说:“开个蛋糕店?” “有这个想法……”他笑个不停,让我眼里满是感动,“我想着,出去经商的话代价太大了,经常要与你分开,大江南北来回跑,而且担的风险也不小。我想多陪陪你,过去的九年我们分开太久了,我想给你一辈子。” 我牵起他的手,笑道:“好,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你爸爸长什么样子?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突然这么问,倒是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长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我笑道,“我跟他长得太像。” “难怪阿涛这么迷恋你爸。” 我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夸我,于是我牵着他的手,说:“带你去看看?在阿涛房间。” “好。” 我拉着他的手去了阿涛房间。林森和阿涛的照片都被阿涛藏得严严实实的,以防被奶奶发现,我只记得被他藏在衣柜的最下方的折叠好的床单下压着。我翻了翻,找到了一个信封,我转身一跳,趴在了床上,顾平川趴在我身边,我看了看他,拆开了信封。 第一张是一张黑白照,九几年拍的,那时候阿涛跟林森刚刚认识,两个人搭着肩,后面好像是一棵大树。那时候的阿涛看起来真年轻,林森笑起来也甚是稚气,但眉目间透露着一股英气,眉如墨画,眼尾如蝶翼要翔,薄薄的唇微微勾起。 “你真的跟林森很像很像……”顾平川拿着照片,爱不释手,细细地端详。x 电脑端:/x :/ 第二张是零几年拍的,一张彩色照片,但也看得出来很多年代了,上面还有几点污垢,他们那时候好像在农村,在一个农田田埂上,林森手里竟然提着一个桶,里面不知晓装的是什么,而阿涛则蹲在田埂上,林森做出一个弯腰的动作,嘟起嘴,亲在了阿涛的脖子上,让阿涛有些痒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_ 第三张是我们三个人的合照,看到这张照片时,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掉在了林森的脸上,我连忙把眼泪擦掉,说了句:“林森,对不起。” 他擦了我的泪,侧躺着,让我侧躺在他的怀里,他手里拿着那张照片,问:“这应该是在长沙拍的吧?” “是的,在照相馆,”我笑道,“你看,林森跟我像不像?” “像……”他说,“我觉得我应该感谢林森,没有他,我也不会遇见你。” “狗屁川,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 顾平川皱起眉头,最后还是苦涩地笑了,说:“没有。” 天哪,好悲哀。 于是我也没说话了,不想激起他那沉重的童年往事,继而看完了所有的照片。晚饭的时候,奶奶居然把我们叫醒了,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我醒来时,我连忙将照片收好,奶奶跑过来忙问:“藏的什么?” 我调皮地笑笑,说:“奶奶,一些比较私密的照片,您看不得。” “难道是你小时候光着屁股的照片?你爸咋从来没给我看过?”奶奶来了兴趣,就要掀开我,顾平川立马又压了上去,说:“奶奶,是我光着屁股的照片,您真的看不得……” 奶奶皱皱眉,道:“不看就不看,你爸刚打电话回来,他说叫你俩去买个菜,提前做个饭。” 我立即问:“他有没有提到过约会的事儿?” “没有,”奶奶说,“唉呀妈呀,这茬让俺给忘了。” “没事儿,一会儿回来再问。” 在厨房里,顾平川做饭的时候问我:“晚上咱们陪奶奶打打麻将吧?” “为什么?”我洗菜的动作突然停下。 “麻将桌上看女婿,”顾平川言笑晏晏,“我要让奶奶接受我,多输点钱给奶奶。” “我好久没玩麻将了,”我说,“上次打麻将还是在法国,跟我朋友们玩。” “中国朋友?” “不是,法国朋友,”我说,“我在孔子学院,教外国人中国文化和汉语,后来我教他们打麻将。” “森森,”顾平川说,“你在国外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森森?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我。我迟疑地看看他,他说:“我问你问题呢?” “没有,”我说,“不过我和一个意大利人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他觉得中国人太复杂,就放弃我了,奔去了韩国人怀里。” 他突然凑过来,在我脸上啄了一口,笑道:“你喜欢老外吗?” 我翻了个白眼,知道他在套我话,“喜欢啊,长得高大,皮肤白白的,不肤浅,器大活好,谁会不喜欢。” 他突然把湿漉漉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挠痒痒,我笑个不停,连忙叫饶命,后来他才停了下来,在我耳边道:“今晚干死你。” 我脸红了红。 懒得理他! 八点钟的时候阿涛已经回来了,那时候饭菜都快凉了,我们一直在等他。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就抱怨道:“有些人圣旨上说道叫我们这些苦命的下人早点做饭,谁知那人回来得那么晚。” 阿涛不好意思地笑笑,挠挠头,傻里傻气的,说:“不好意思,在路上被你大波叔缠着了。”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把他拖入房间,关上门后,问他:“咋样?” “唉!”阿涛叹气,脱下了衣服,往里边走去。 我连忙跟上去,说:“怎样嘛!” “嗯……”阿涛的表情先是神秘兮兮的,后来才笑得有些调皮捣蛋的,“你猜。” “懒得猜!”我白了一眼,“估计是成了。” “慢慢来吧,”阿涛说,“我们都是慢热的人。” “你们都慢了十多年了,”我哭笑不得,“凑合着过呗。” “对啊,凑合着过呗,”阿涛脸上笑容骤收,目意深寒看着外边的夜景,“都这么老了,还在挑剔。” “有个人照顾你挺好的。” “对了,我现在才想起来,”阿涛说着去翻那个黑色的大皮包,“顾闫走之前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不少钱,我一半,顾平川一半,但我觉得这钱是人家包艳萍的,不能要,你交给顾平川,给他处理吧。”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接下,可是阿涛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塞进了我的手里。我看着那张工商银行的卡,问:“里面有多少钱?” “80万。” “天哪,这么多!” “所以我不该留着,不然这辈子都不心安。” “你说得对。”说着,我出了门。 吃完晚饭后,奶奶直接睡觉了,不想打麻将。我和顾平川出去散步了,今晚我没打算回去,散完步就回去睡觉。 路过路边摊,顾平川盯着看了好久,我以为他想吃烧烤,刚要问,他却说:“咱们去海边走走吧?” “好啊,”我笑了起来,又收了笑容,“可是……这么晚了,而且那么远,坐车都得半个小时呢。” “管他呢!”他拉着我的手,去了路边,拦了辆车。 今晚其实很冷,到了海边感觉更冷了。我们收拢衣襟,走在无人的沙滩上,他买了两个圣代,递给我一个。我接过了,瞧着那圣代好久,让我想起了九年以前在某天晚上我们吃着圣代打情骂俏,不顾路人的目光的日子。 “怎么了?”他突然问我,舀了一勺子,凑到我嘴边。 “没怎么。”我一口吃下了,“啊,好凉!”我立马捂住了嘴,凉得我太阳穴痛得不行,在沙滩上蹦蹦跳跳。 他笑着摇摇头,无奈道:“还是蛋糕好,不要那么凉。” 我问:“你怎么会突然想起开蛋糕店啊?” “不知道……”顾平川携着我,坐在沙滩上,看着远方绯红的月,终被云层遮蔽了半边月色,羞涩地绽放着寒晖,“以前的我太暴躁了,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想着,一个做蛋糕的人应该不会那么暴躁吧。若是开了店,我面对的顾客每天都应该是心善的人,爱吃蛋糕的人怎么会是恶人呢?你说是不是?” “是的,喜欢蛋糕的人都不坏。” “我想当个暖男……”他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过去对你太不好了,总是骂你,逼你。老婆,你说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可笑?” 我深深地望着他,他转过脸来看我。 “不可笑,其实,你本就很暖,一直都是。” 他凑过脸来,我的心脏开始跳动了,随之我闭上了眼睛,很快,他给我的那个不是暖暖的,而是凉凉的,上面还有蓝莓的味道,让我禁不住要去吸吮。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终于把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说:“里面有80万,顾闫留下的,你自己解决吧,你自己留着用,也是合理,虽然这钱来的不正经,但至少也是顾闫留下来的,你是他的继承人,但是顾闫说过要给一半给阿涛。你要是想还给包艳萍,你就还去。你要是想要钱,我先去挣,咱先挣个学费,你去学做蛋糕。” 顾平川拿着那张卡,表情深邃,呼吸厚重,心情也特别沉重,许久都没有放下。 “管他呢,我自己留着吧,这算是他留下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吧。” 我微微笑,从他身后抱着他,“我支持你。” 章节目录 第68章 第十九章 往后的日子很平静。两天后,黄远强和林书文的检测结果出来了,两个人都是显示阴性,其实我很为他们担心,但是好在什么也没有发生。 阿涛和陆岩老师终于确定了关系,但是还在讨论是否同居。 顾平川去学做蛋糕了,励志做一名蛋糕师。 学生们对我的指指点点也少了很多,最近也开始认真听讲起来了。 钱茗悦也终究没再闯入我的生活,倒是让我自在了不少。 郭沐瑶交了个男朋友,上海人,很阳光,我见着也很喜欢,就知不知道郭沐瑶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杜航说一个星期内会把婚帖寄到,叫我到时候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我都不知道杜航的女友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是位中山姑娘,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婚姻生活会不会幸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因为他们的婚礼而感到不幸福,总之,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纠缠着我,让我又烦躁了起来。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顾平川看我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盯着我看了好久后才问我。 我从睡梦中醒来,笑笑,“要是收到杜航的婚帖,咱们都去广州玩玩。” “好,”微微的蒸汽后露出他笑得阳光的脸,“天冷了不少,你多穿点。” 我夹给他一块牛肉,笑道:“你也是。” 幸福的生活就是这样,淡淡的,有时候他反而觉得我有点啰嗦,我有时也觉得他甚是啰嗦,可能是互相关心显得太过于平常了,就会觉得不太珍贵了,等到某一天分开一段时间时,才会觉得身边人的关心是多么宝贵。 我想跟他走下去,我爱他,爱死了他。 可以说,为了他,我会放弃一切。 这种想法很没用,很没出息,但是有一瞬间我就突生了这种想法。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爱情是两个灵魂的映照,而不是相互身体上的快感。爱情没了灵魂,那就不是爱情本身,而是激情了。虽然激情是爱情的一部分,但是我还是以爱情为首。 我希望没有大灾大难。我摇摇头,笑笑。天啊,我怎么会那么晦气,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为什么要为以后担忧?我现在拥有的爱情比林森和阿涛拥有的似乎更来得轻松,虽然中间也受过伤,但是没受过伤的爱情是不会成熟的。爱情需要时间的验证,或者持续的情愫所带来的证明。林森那时候的爱情遭到别人的冷言冷语,还被家里人鄙视入了尘埃。而我现在,家里人接受了我,而他那方,早就没有了家庭,根本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大大方方在一起吧,活出自我就好。 有了爱情,在大街小巷行走时闻到的空气似乎都是甜美的。我会笑着跟街坊邻居打招呼,嘘寒问暖,在路上也会帮帮路人,看见路上有人乞讨时,我会掏出我的剩余的硬币拱手让了,遇见骗子时我会痛打痛骂,遇见一家三口我也会时常羡慕,经过一家糕点店我会随手买些糕点回去,我也办了两张健身卡,晚上的时候陪着他去健身房健身。好像每一天我都充满着能量,或许,过些日子我就三十岁了,到了那时候我的幸福,似乎才刚刚到来吧。 十二月初,这座城市又下起了雪。我突然有点讨厌这里的雪,好像每年下雪时我心情都不会好,毕竟以前在雪天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初雪中,我眉间点缀一片雪花,冰凉冰凉的,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朦胧的雾影当中,远处的建筑物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新收到的短信:【郑爱森,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这是一个陌生号码,“20”开头的,我拨打了过去,却发现早早关机了,而对方的归属地是中国上海。 我的心开始狂跳了起来。 一定是钱茗悦。 念头闪过,我就疯狂拨打顾平川的电话,可是拨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听。 快接,快接!我的爱人,你不许有事,你说过你会照顾我…… 我的泪水涌了出来,无声点落于雪白之中。 “顾平川,快接啊!告诉我你还活着!” “喂。” 四面突然安静了,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但不是顾平川。 “喂,请问顾平川呢?他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 在电话里,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还有人群正在喧闹,救护车和人群的嘈杂之中,我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似有似无。 我的腿突然软了下去。 “郑爱森,是我……我是龚晋。” “龚晋?怎么是你?” 龚晋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迟疑了一下,似乎不想把结果告诉我。 “我、我跟你说,接下来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情?你别给我绕弯子!” “您好,先生,请问您跟受害者是什么关系?”一位女警察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 受害者!沉重的三个字! 我的泪水遮蔽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见前方白花花的路。 我坐在路上,雪地里,不管冰凉,不畏寒冷,只畏那不敢想象的结果。 “我……”龚晋说,“我是他男朋友的朋友。” 这个解释似乎很合理。 “郑爱森,我把定位发给你,你赶紧过来!” “好!” 我收到定位之后,拼了命地跑,我完全不记得我的车放在哪里,却完全没有头绪地跑着。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你是我的全部! 我跑着跑着,又摔倒,摔倒后,我又爬起来,继续跑,雪地滑拗,我又摔倒,最后磕在坚硬的冰块上,我嘴皮被磨破。 我又爬起来,继续跑。我好像想起了十多年前,一个少年在雪地里奔跑,他得知了爸爸的死讯,他拼命地跑,想要见他最后一面,跑了摔,摔了爬起来,爬起来继续跑,再摔,再爬起来,再继续跑……如此周而复始,他终于跑到爸爸面前,看到的却是裹尸布。爸爸在那一刻起,身体变得很僵硬,他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眼睛紧闭着,话也不说,他是平时多么爱说话的人啊!可是,那一刻就好像安静了一样,少年想要倾听他爸爸的声音,听不到嘈杂的人群,听不见那烟尘滚滚带入空气的声音,听不见警车悠扬远近……他将耳朵凑到爸爸的唇边,听不见任何字句,甚至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之后,少年昏死过去。 好相似,好相似,我好怕再次重演,我好怕再次失去我最爱的人。 顾平川,你发誓要好好照顾我,要好好保护我,我求求你,不要像林森一样将我抛弃! 我坐在计程车里,也不记得流了多少泪。 下了车,人群也疏散了,只留下龚明在那里等待。我发了疯似地跑过去,抓起他的前襟,问:“你弟弟呢?顾平川呢?!” 龚明抓起我的双手,示意我松开,跟我说:“去医院了。” “在哪个医院,你他妈快载我去!” “你冷静点!”x “你叫我怎么冷静?!要死人了还叫我冷静?!” “还不确定到底死没死呢!” 还不确定到底死没死,那就是说,他还有可能没死,可能死了? 一点点小小的可能性,都似乎能让我开心起来。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再无其他,我必须要尽快见到他。 不一会儿,龚明说:“上车吧,我带你去。”这时候,他已经打开车门了。 这段路程似乎很长,而且天上一直飘着鹅毛般的雪花。 路上堵车了,我心里很着急,问龚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肇事者现在还没抓到,”龚明说,“他被车撞了,立马就被送去了医院,情况很糟糕。” “钱茗悦干的。” 我话音甫落,龚明就惊讶地看着我,“怎么说?” 我懒得跟他解释,我也没心思跟他解释,于是我沉默了。 到达医院的时候,我疯狂地跑,龚晋出了来,把我带到了手术室前等待。 我靠在墙上,渐渐地蹲下去,抱头痛哭。 希望结果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龚晋的手在我肩膀上,轻微地抓着,我微微抬头,他看着我,笑了笑,安慰我说:“医生现在也保不准能不能活命,但是我觉得他不会那么悲催吧,老天爷就这么残忍?” “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轻描淡写一句,声音如蚊,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把我憋得难受。 “这太不像你了,”龚晋说,“你一直都挺坚强的,更何况结果还没出来,你应该保持乐观态度,好好等待,不管有没有醒来,都要乐观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乐观有什么用,”我说,“乐观又不能改变事实。” 我不知道等到了几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打开,我飞快冲到医生面前,握着医生的手,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的表情很不好看,故意不看我。 “情况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醒来,醒来后是不是植物人,我也不清楚。但是你要乐观,他现在还在昏迷状态,还有心跳和呼吸,而且也不一定是植物人,现在真的拿不准,最主要还是看病人自身的情况,但是,你随时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x 电脑端:/ 他戴着氧气罐,睡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就好像我当年掀开林森的裹尸布一样,好安静,没有表情。我希望他单纯只是睡着,不要像林森一样,还没道别,就离开了我。这样的话,我怎么能接受? 情况真的很糟糕,骨折,脑出血,还伤到了内部器官。 我听到结果的时候,似乎我的生命也如那“嘀嘀”作响的声音一样,或者如显示屏上的心率波浪线一样,命运由老天掌握着,魂不守舍,随时准备死神来骤收。 这个该死的冬天……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微微笑着,让他感受我的温暖,并且对他说:“你啊,脾气不那么暴躁就会死是吗?总是强迫我,你把我按在床上,按在雪地里,按在墙上,这样的动作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你明明知道折服不了我,你还那样做,有时候要收收性子。” “还记得那个冬天吗?其实你挺好的,若是不去偷,不去抢。可是我看到你被好几个人围着打,打出了血,我把你救出来,你还抢我手机,我回去之后阿涛帮我背了锅,那天晚上林森都不让他上床,林森凶起来好可怕,但没你可怕。你啊,后来我跟踪你去你家,看见你爸爸躺在床上,你喂你爸爸吃药,我当时就哭了,本来我还想把手机要回来,看到那一幕,这种心思也没有了。我知道那三个雪人都是你推倒的,那时候你戾气真重,看不惯别人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对了,那天你在湖边强吻我,夺走了我的初吻,从那时候起,是不是就喜欢上我了?我知道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你别不承认啊……” “十八岁那年啊,我到了这所外国语综合大学念书,也许是缘分吧,居然遇见了你这个晦气的东西,那天晚上还在欺负龚晋,我当时在想,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么欺负人,是不是有毛病?那时候你好出名啊,在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你花肘子,还有个好有钱的女朋友。后来,你被出柜了,贴吧里,校园里都在传你的身份,而且你还去偷东西,专偷玉佛,我当时就想明白了,你那玉佛在我手里,可是我根本不想跟你有交集,但是为了结束玉佛风波,我还是打算还给你。” “你啊,你撩人的手段都是那么直截了当,那么没有人性,总是逼迫我,你要是温柔点,我不早就投入你怀抱了?我很讨厌粗鲁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你总是叫我戴上你买的枫叶脚链,可是你也不为我想想,要是我戴上了,我是什么人了?无功不受禄啊!也许你会说,你是我老婆,你肯定要戴,而且给老婆买点东西怎么了?但是,拜托!我没你那么开放,我只是个南方小男人,我含蓄,委婉,但是内在泼辣而已,你这么直接地说,我不会羞死?” 章节目录 第69章 第二十章(完美大结局) “你啊,明明自己的心肠很软,却总是想方设法掩饰自己。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认为心软就是自己的弱点,你不想表现自己的弱点,才有意表现得那么坚强那么强悍。你骗了龚晋,可是你又一次次对他妥协。你骗了钱茗悦,却一直想要赎罪。包艳萍身为你的生母,其实你是打心里恨她的,但是后来还是那样,选择与她做陌生人。你总是跟顾闫吵架,不到一天你俩就和好了。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就算化成骨灰都不能改变你的本性。你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弟弟,很优秀的朋友,很优秀的爱人。但是其实你又不优秀,因为每个人都有缺点,我爱你爱得将你所有的缺点漠视、忽略。” “你啊,你知道你吻龚明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吗?我恨不得马上与你断绝联系,删除你所有的联系方式,一声不吭去了东北。你啊,你要是服个软,对我温柔点,好好在我面前解释,我就不会受伤,我们长达半年的痛苦与思念也不会出现。你啊,明明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为在意的就是真诚,无论什么痛苦,我们都要一起承担。顾闫得了艾滋病逃跑了,你去找,后来找到了,需要巨资治病,后来包艳萍要求你跟钱茗悦结婚作为交换才肯救顾闫,你答应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知道我那天哭得多么伤心吗?那一别,就是九年,人生有几个九年?” “你啊,你要好好的,你要坚强,要知道我永远在你身边,你要是醒来了,无论你是植物人还是残疾人,我都不在乎,就好像阿涛爱顾闫一样,明明知道他面对的是死亡,可是阿涛还是要精心照料他。平川,我和阿涛都是悲上帝诅咒过的人,无论爱人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会陪他将生活进行到底。但是我们又怕爱情太短暂,不知不觉就从我的指间溜走了,什么也抓不到,抓到的只不过是空气,是空气中的味道,却不留爱情的余香。我求求你,赶紧醒来。因为没有你,我会哭得很伤心……” 哭泣,已经是我现在的全部,因为除了哭泣,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天色好凉啊,雪花飘飘的,外边的世界银装素裹,阻挡了这座城市原本走向繁忙的路,却是安静的,安静得就好像寒蝉一般,再也出不了声。 我还记得学校门口的法国梧桐,不知道现在是什么风景,恐怕也跟我的心一般,听到他出事故的消息,被冰雪冻结了吧。 我还记得学校里那威严如士兵的一灯一木,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冷风怒号,但我始终不如那一灯、那一木那般坚强,在这里哭成了泪人。 我还记得我经常去的那面湖,那是青春的笔刻画写下的清秀华赋,那里好美,成为我们畅谈爱情的美好境地。 我还记得那一栋两层楼的楼房,里面住着两兄弟,开门向前走的左边是他住的地方,我站在门口,看他怀着伤口,站在窗前看着菜园风景。 我还记得长沙边界那个不知名的小县城有个小小的市镇,那里也有面湖。那些天雪下得好大啊,我喜欢去湖边堆雪人,不久后就被人推到了,但是在那里我失去了我的初吻。 我还记得在那里,寒酸的房里住着寒酸的父子,儿子端着一碗药汤,细致地吹着碗里的药,有个小男孩伏在门口偷看,看到父亲咳出血的那一刻,儿子竟然没有表情,外边的小男孩已经哭成了泪人。 好多好多,即使很久了,但我的记忆却能经受年华的摧残,使得记忆犹新。 天下疆域,风雨水土,都要经年华洗礼,一草一木,每一粒微尘,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胞,年华后移,都会变得不一样。 而我们的年龄也随之增长。 年纪越来越大,一年又一年过去,我经常感到害怕。其实害怕的不是穷苦寥落,也不是处于人世边陲的痛苦,也不是世人谩骂、万人排挤。而是寂寞啊……我想抓住爱情,他给我保护,给我关心,在我伤心的时候为我擦泪,在我乏累的时候给我肩膀,在我犹豫的时候给我建言,在我欢乐的时候陪我欢笑,在我落魄的时候拉我一把,在我爱的时候也同时给我爱,在我痛的时候帮我擦拭伤口……哪怕是现在,在我迷茫捉急的时候,你也要醒过来,把我折入怀中,爱我一世,一笑平川。 我擦着泪水,转身出门时,却发现了林书文早早就在门口等候。 我有魂无魄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在这里?” “哥哥,你哭了。”他拿出纸巾,递给我。 “谢谢,”我收下,“你来干什么?又没钱了?” “哥哥,我一听说帅哥哥出事了,我就跑来了,”林书文说,“你要坚强啊,我不是来要钱的,你不应该把我想成那种人。” “我在等他醒来,”我说,“总有一天会醒来的,哪怕变成植物人,我也要照顾他。” “你别这样,我会哭的。”林书文憋屈着嘴。 我看了他一眼,看他泪汪汪的,眼睛怜怜楚楚,就好像一个干净平滑如镜的湖面,清澈透明。我低下头,笑了起来。 “没事儿,你回去吧,好好上课,好好学习。” “我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儿。”林书文捉住我的手臂,摇了摇。 我拿开他的手,说:“你说吧。” 林书文说:“小强跟他爸妈出柜了。” “哦……” “你就这反应?”林书文惊讶地看着我,“我本以为你会原地跳起来,找到他骂他,或者去他父母面前为他求情不要打他呢。” “你看见里面躺着那些人了吗?”我指了指里面,语气有点不耐烦,“他都这样了,别人的死活,我管不了,要是有人在我面前揍你,我看都不看一眼。”x 电脑端:/ “刀子嘴豆腐心,”林书文咕哝一声,而后又惊讶道:“啊,疯婆子来了!”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郭沐瑶,听见林书文的话后,气冲冲往我这边走,来到我面前就拎起林书文的耳朵,骂道:“你他妈说谁是疯婆子呢!你他妈傻逼吧!” “哥哥,救我,救我……” 我转身去了里面,冷冷留下一句:“病人需要休息,闲杂人等,滚。” 我说过,我不会管别人的死活。我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平川,心想着,难道顾家就这样绝后了吗?不可能的,他只是世界上一粒微尘,老天不应该把所有的罪孽都施压到他的身上。 郭沐瑶摸摸我的肩膀,在我身边坐下,凝视床上的他说:“爱森,坚强啊。” “放心吧,我会坚强,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我道,“我在等待最后的结果,要是老天有点人性,就不该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钱茗悦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当初我就应该叫黑社会的人把她扔海里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何必杀个血流成河?”我说,“我现在什么也顾不了,就等着他醒来。” 郭沐瑶握着我的手,说:“他会醒来的。” “借你吉言。” 那天晚上我叫郭沐瑶把林书文送回学校,我不知不觉趴在病床上睡着了。其实顾平川的心脏跳动还很活跃,只是处于昏睡状态,我怕的不是他变成了植物人,而是他变成植物人后,他会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开始恨自己,或者害怕拖累我耽误我,又要跟我分别。他是一个要强的人,是一个懂得付出的人,他巴不得一辈子都在付出,以显示自己多么强硬。但是他若是不付出,至少要做到不拖别人的后退。 人性啊,总是那么矛盾,我希望他能为我想想。 第二天早上,郭沐瑶带着阿涛来了,阿涛说了一大堆我都没听见去,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而且我在想着别的事情,我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死活。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提出要出去走走,阿涛在病房里守着。他不放心,叫郭沐瑶跟着我。 我当然不会寻什么短见,我不会那么傻。当然,多个司机给我开车我倒是挺乐意的。 虽然他说他不会回家了,但是我今天却坚持要去。其实那里没什么好看的,承载的也只是那些悲伤的往事,就好像昨夜的雪,将一切鲜活气息都遮蔽了,换来的只不过是萧瑟的景致。 长长的屋檐上已经积满了雪,有些树的树叶还未落完,也被厚厚的雪压着,树枝都弯了,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我和郭沐瑶走在雪地里,一步一脚印,直到我行到房门前。 铁已经生锈了,那门上的锁却是新的,门上有好多斑驳的痕,竟风吹雨打似乎也要腐朽,陈木的气息扑鼻而来,伴随的是那如割裂的空气,进入我的鼻腔,将我冲出泪来。 我摸着那门,抖了抖。 郭沐瑶在我身后的动作似乎也停止了。 房子后面似乎传来一个女人的啜泣声。x :/ 我转身,郭沐瑶已经去了后面,我擦擦泪,紧紧跟上。 “你这个女人,居然还没被逮着?跟老娘去派出所!”郭沐瑶在咆哮。 我连忙跑了过去,只见郭沐瑶抓起钱茗悦的头发使劲地摇,就好像那天钱茗悦抓起我的头发一般,释放着心中的恨。 “沐瑶,你放开她。”我淡淡道。 郭沐瑶停下,惊愕地看着我,并且说:“她进牢房之前怎么着也得好好扇她几巴掌啊!” “听我的,放开她,”我淡淡地说,“报警。” “好!”郭沐瑶脸上得意,狠狠踢了钱茗悦一脚释愤,拿着手机从我身边饶走了,去报警。 我一步一步走到钱茗悦面前,蹲下,拿出餐巾纸递给她。 “拿着吧,擦擦泪。” 钱茗悦始终坐在雪地里,也不知道冷不冷,她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盖,始终不敢抬起脸来。 我又将纸巾收了回来,反正她有裤子擦泪。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抬头望着眼珠白的天,“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得不到,这么多年了,你想要得到他,用尽一切手段,无论牵扯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你都丝毫不顾及,但是你不知道,人性是很难改变的,性向也是,就好像你永远都不会爱上一个女生一样,他永远只爱男生,更何况,我在十三岁的时候就遇见了他,也是在此景,雪地里,他夺走了我的初吻。我们的才叫爱情,你对他,只是单恋。若是你把他杀了,又能得到什么?得到我的痛苦?殊不知你好像也很痛苦。也许有一天你该学学龚晋,他爱顾平川不输你半分,可是最后他还是放下来,爱上了别人,他连跳楼都尝试过,现在跟别人也很幸福。所以每当我们追不到别人的时候,要尝试一下爱上别人,世界那么大,总会有比他更为优秀的人,也会有人身上的闪光点比他的更为明亮,吸引着你。也许你不明白,但是我想在监狱里面的这些年,你终将会明白吧。” 第二天,钱茗悦入狱了,法律程序还没走完,因此还未等到判刑的结果,我想,三五年肯定是少不了的,未来的事情,等未来说去。 现在我只能坐在他面前,跟他说说话:“钱茗悦入狱了,以后恐怕没人来威胁我们了吧,你赶紧醒来,我们好好生活,自由自在的,你做蛋糕,我教学,有钱了,咱们去旅游,你不是说要去图卢兹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 晚上,阿涛又来了,叫我回家休息休息。我说不用,他却坚持要我去。然而我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下个星期是要把课补回去的,心在整座城市都在传钱茗悦的消息,而且还说我死了男人,有些无知无脑的媒体,还真的是令人讨厌。 我摸摸顾平川的手,说:“今晚你和阿涛说说话,我去小强家看看,他刚出柜,心里不好受,同时我也跟大波叔谈谈,晚点我再回来,等我。” 海波烟行的灯火很暗,照射在路边雪白的地上,点亮了一点蛋黄的黄。似乎大波叔还在忙碌,透明窗后是他忙碌的影子,却不见婶子的身影。天气好冷啊,冷得我耳朵冰凉,像刀割一样,我抱紧了自己,进了门。 “叔叔好。” “森森来啦?来,天气冷,坐坐,现在天气冷,也不想多忙活了,粉店关闭几天。”大波叔见到我笑容不改,仍旧和蔼,就拉着我去坐下。 我坐下后,他就去端茶,给我满上一杯茶后,又给我拿出来一包烟。 我望了望四周,却不见其他人,我点燃一根烟,问:“小强放学该回来了吧?” “在里面写作业呢,”大波说,“他现在压力大。” 我知道黄远强的压力不仅仅是来自于学习,更多的是来自于父母,而且按照往年,若是下雪天,这对夫妻还是会让粉店开业,现在不开了,很明显是因为儿子的事情,没有心情开了。 “您看着店,我先去看看。” 风很凉,穿透进来,大波立马把玻璃门给关了,明明还在卷卷垂垂的花纹锦绣帘子,却也安静地垂了下来。我骞帘,看见黄远强躺在床上。我动作很轻,他没察觉到我。 我立马把门关了,问:“最近怎么样?” 黄远强听到我的声音,立马翻身过来看我,咕哝一句:“不好。” “发生了什么?”我不仅装聋作哑,而且还装傻。 “我爸爸妈妈骂我。”他开始抽泣。 “打你了吗?”我问。 “没有。” “他们舍不得,他们还是爱你的,你要坚信这一点。”我拍着他的背,不像顾平川的厚重,却很平整,且羸痩,“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的,你现在心理负担不要那么重就好。” “哥,你就是研究这一方面的,研究怎么样了?”他突然问了我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奇怪问题。 我笑道:“最近太忙了,而且我是新人,教学为重,科研没抓那么紧,而且你也是知道的,最近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快要把我逼疯了,而且你哥夫现在也……” “我也知道,哥,你要坚强啊,会挺过去的。” “谢谢,”我又问:“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一个高中生怎么就关心起这个来了?” “你有文化,有见识,有远见,还是个海龟,”黄远强说,“我觉得你可以参加同性恋民间组织,开个讲座什么的,让这个话题影响更多的人,我会叫我爸去听,或者让我妈去,让他们更了解我。” “你说得对,我以后会做到这一点,”我拍拍他的手,“只不过不是现在,当务之急,你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嗯……我会的。” 大波一直都在外边沉默,而且暗光下显得他的皱纹更加深邃,也点亮了他黑发间那些白花花的发。我坐在他对面,对他说:“你肯定在怪我。若是怪我,直接说就好,不用因为当年的愧疚而对我进行特殊对待原谅我。” 大波红着眼睛,惊愕地看我。 “我不怪你,我会接受他,”大波说,“我都接受林森,涛哥还有你了,为何不能接受我儿子?” “其中肯定也有我们的影响,我们在一起玩过,从小我就教他作业,他肯定也有受到我的影响而成为同性恋,你要知道,有些人是后天的,不是先天的。” “我不怪你,就凭你这么多年帮助萍萍和强强,我就不该怪你。而且,事实就是这样,为什么不接受。” “你知道就好,”我微笑,“叔叔,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林森的事情?你是怎么认识的他?”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那么地爱林森,只要有一个人知道林森的一点遗迹,我都会问出来,而且刨根问底。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波好像总是回避这个问题,不肯回答我,今天,我要问个明白。 “他是个好人,”大波说,“没有他,我活不了。” “此话怎讲?” “那年我带着一帮人做生意,生意谈亏了,被人骗了一笔钱财,我就找我兄弟去打架,最后我们都受伤了,好几个兄弟都跑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你婶子看我去打架了,就带着你弟弟妹妹跑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后来那帮人要赶尽杀绝,要打死我,我被打个半死不活的,在一个小巷子里,眼看我就要死了,是你爸救了我。你爸那时候跟涛哥在一起,很幸福,刚开始我接受不了同性恋,其实我也是冷眼相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接受了,可能是习惯了。同性恋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照样不是很幸福,不像我,虽然娶妻生子,却混成这样,还不如人家呢。你爸人很好,仗义,敢作敢当,而且重情义,说得出做得到,他照顾我,我在他家养伤养了半年才好干净,后来我走了,说一定不忘他的大恩大德,有缘我再相报。” “原来是这样,”我笑,“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只字不提?” “不想提,不想提,”大波摆摆手,“不想回顾那年的事情了,那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太血腥了,不想提……” 我回到医院的时候,黄远强跟我发了条消息说,他已经跟林书文在一起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真挚的爱情,或者只是玩玩,但是既然确定关系,我就应该支持和赞成,不是吗? 爱情不分年龄,我想中国的教育不应该限制。 因为人性若是越被限制,其实更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一个星期后,顾平川还是没醒来,我也不知道他还要昏迷多久。而在那天,我给学生们上完课之后,我收到了一个快递,顺丰的,从广州寄过来的,肯定是杜航的婚帖。 我第一时间当然是选择拆开。 果然是这样。 我兴高采烈回到医院,捉住他的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你知道吗,杜航结婚了,这周末,那天我肯定有空,你也有空……要是你没受伤就好了,你还答应我去参加他的婚礼呢。你看,我现在为了照顾你,伴郎我都当不了了。当伴郎是有钱的,你醒来后,要赔给我。” 那周六,我去了广州,不过我只去一天,第二天还得照顾顾平川。 好朋友结婚,份子钱和彩礼自然是少不了的,当然那些礼物都是叫阿涛去买的,我根本没有心思去买。我去广州,是与郭沐瑶同行的,她也收到了请帖。我本以为她不会去,没想到她去的原因是怕我做傻事,要看着我。 这是一个很无脑的理由,要是我做傻事,我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或者在人家婚礼上自杀?太荒谬了。 当然,她去广州还是有其它原因的。x 她虽然交了男朋友,但是她好像从未提起过呢?我都猜想那男朋友是假的。 婚礼准备得很顺利,也来了很多人。 看着自己的朋友结婚,我也感慨万千。 当年还是青葱岁月,稚嫩或者幼稚,为情所困,或因情受伤,现在什么也得不到,与之结婚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所爱呢? 我是不合群的,婚礼上杜航喝得烂醉,郭沐瑶亦然,其实我很清楚,这个酒席上,真正喝醉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我早早就把郭沐瑶送回宾馆,去找杜航了。他那时候还没有入洞房,好像新娘子也喝得很醉,早早就睡了,我去了他家,他竟然在门口抽烟。 我原本急促的脚步,在我看到他后,突然慢了下来。 “顾平川伤成这样,我也没去看他,”杜航表情苦涩,“对不起你,你大老远还来参加我的婚礼,真的过意不去。” “杜航,”我坐在他身边,“你幸福吗?” “啊?”杜航瞠目,看我。 “我问你你幸福吗?”我说,“像现在这样。” 他点点头,却不敢看我,“很幸福。” 这句话在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很没有底气。 “我叫你说真话,”我搭上他的肩膀,“你不说真话的话,我就诅咒你,一辈子幸福不了,噩耗缠身。” “你别这么折磨我。” “既然你真的幸福,那就得不到我的诅咒,就不怕我折磨你,”我字字如针,戳中他的心,“你说我在折磨你,那你就是说我在诅咒你,言外之意,你并不幸福,你在撒谎。” “我说不过你,”杜航说,“晚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天还得赶路。” “你说我是你唯一值得信任的朋友,”我说,“你都不要我陪你说说心里话吗?” “我不想说心里话。” “那你心里就是有话。”我道,“杜航,看着我。” 他却始终低着头。 “看着我!” 他惊愕地转过脸,却是慢吞吞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厉狠而带着倔绝,“郭沐瑶爱着你,请你相信我。” “现在有什么用?”杜航说。 “既然爱着,那就去勇敢尝试吧,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我拍拍他的肩,走了。 对于杜航,我只能帮他到这里,心里话也说到这里,至于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还是要他自己去选择。 我希望能出现奇迹。 第二天我早早出门时,准备离开广州,郭沐瑶昨天虽然跟我说过要和我一起离开,但是我不想叫她,无论昨夜发生什么,我都随她去,我只想一个人。 可是隔壁郭沐瑶的房间门口却挤满了人,好多人都在看热闹,好像里面有人在打架,在争吵,还伴随着女子的哭声。 我拿着行李在外边看了好久,只见杜航穿着昨天的新郎服装躺在床上,而他的旁边,是郭沐瑶,里面哭的人,是新娘,那个我不知道名字却在爱情中受伤的女人。 爱情中总有人受伤,可是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暂时的。 我祝福郭沐瑶和杜航,真心祝他们幸福。 我又回到了顾平川身边,跟他说:“杜航真的很爷们,总算追求到了自己的幸福,你看啊,外边的人啊,一对一对的,郭沐瑶与杜航成了,林书文和黄远强居然都成了,阿涛和陆岩也成了,你说,你是不是该醒来,与我赶上与他们同一趟驶向爱情的班车?” 我亲了一口他的额头,他还是那么平静。死死地将他的手抓在手心,笑中带泪。 “赶紧醒来吧,我求求你,我需要你……”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在一起,现在我不舍得我们分开。 爱情的道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我们就好像漂在一望无尽大海海面上的小船,无论强风,无论大浪,无论冰川,无论日晒,无论海水与风造就的旋涡是多么惊险,我们都要努力去泅渡。 爱情是春天里那花开满墙的紫藤萝。花儿就像瀑布一般,花儿虽然开得灿烂夺目,蜂碟都来欣赏它的美。殊不知它的生长,从一粒种子,再到发芽,到风吹日晒,吸吮着阳光雨露,生长出那如鹰爪的藤爪,抓住墙壁,于墙上攀爬,才有了如今的绝艳芬芳。 爱情是爱人在耳边轻轻吟唱的歌,轻盈。爱人唱得羞涩委婉,但却怀着极大的勇气向我告白,让我含羞躲避,让我心脏处的热流上涌,冲红了我的脸。 我起身,准备将阿涛买来的红玫瑰插入花瓶。 然而我放下他的手,起身时…… 床上的手指动了动。 我惊呆地盯着那手指,希望它能再动一动,挑动我紧绷的弦,一齐演奏爱的清音。 我的泪水,掉落了。 时间停止,又好像在流动,但却流得很慢,泪水滴落的弧度,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床上的人,轻微地睁开了眼,看见了三寸明光。 一寸是天花板,天花板上是另一层楼,楼上更有一层楼,楼顶是无限无垠的天。 一寸是瓷砖地板,地板砖下是另一层楼,楼下更有一层楼,最底部再往下,是地狱。 中间的那一寸,是我。 那眼神好像有一种力量,让他轻轻抬指,将他爱人掉落在半空中的泪,握在手中。 泪水似冰凉,似温暖,凉得他清醒,暖得令他终现一笑。 章节目录 第70章 番外:为同志发声(内附完结感言) 我记得是到第二年的夏天了吧,顾平川的伤才完全痊愈。去年他醒来的时候,几乎都不能说话,我很担心。并且他也不能起身、走动。医生说他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这对于我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但好在我早就有心理防备,虽然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内心的波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那时候,顾平川的情绪很低落,总要寻死。 那时候,我还跟阿涛吵架了,吵得甚是激烈。 事情是这样的:阿涛和陆岩老师成了一对,发誓守终生。我自然是为他们高兴的。虽然奶奶还有点不太接受,但好在慢慢地,她心里也开朗了许多,数月不见笑影的她,在去年的冬天也终于出现了些许笑影。我记得在腊八节那天,我推着轮椅来到阿涛的家,因为阿涛早就催着我带顾平川来家里吃饭,催得甚是着急。那顿饭很丰盛,全是陆岩做的,也请了大波叔一家子来吃饭,自然还有陆岩家那一对混血女孩,氛围很是热闹。可是顾平川就是笑不起来,胃口也一直不好,我看着很担心,并且我几乎对他寸步不离,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好像所有人都很开心,但除了我和顾平川。晚上吃完晚饭的时候,我推着顾平川去洗手间上厕所,路过阿涛的房间时,听见阿涛与陆岩的对话,顾平川叫我停了下来。 门虚掩着,微弱的光从缝隙里穿进去,洒亮了床的一角。但我们没有探头进去看,只能听见阿涛与陆岩的说笑声。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找一个人陪伴,至少不用孤独,”阿涛说,“一个人并不可怕啊,怕的是寂寞,一个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寂寞。” “那你寂寞了好多年啊。”陆岩笑道。 “也没有,”阿涛的语气变了变,“以前有林凯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寂寞,但是现在你看,他的心思全在顾闫他弟弟身上,我倒觉着寂寞了。” “好在现在你有我了。” 他们的对话好像停顿了许久,四面安静得空气碎裂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我不知道他们发现我和顾平川的存在没有。我摸了摸顾平川的头发,他仰头看我,我笑着指指洗手间,他则摇了摇头。 大概一分钟后,陆岩好像有些犹豫地问:“阿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阿涛听见这话,似乎也犹豫了好久,虽然回答很难启齿,但回答却是必要的,因为有人在急切等待回答。 “是的。” 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阿涛只是想找一个伴侣,一起生活,并不算情人。 有些人结了婚,活得并不像夫妻,更像路人。陆岩与阿涛的关系,好像与此更为贴切。 我原以为这个回答会让陆岩深受打击,可谁知陆岩竟轻笑一声,道:“这么巧,我也是。” 阿涛似乎有些震惊,也迟疑了数秒,才道:“但我想爱你,我会去尝试。” 久久后,陆岩又说:“我也是。” 也许他们心目中都藏着一个人,给对方的空间似乎越来越狭隘。我知道爱情就好像是一道墙,人生当中也许面对的不仅仅是一面墙。那些坍塌的、摧毁的墙,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风蚀了,直到有一天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当脚步靠近下一道墙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去怀念上一面墙是什么样子,或许在绝望、无望时,更为思念,因此面前这道墙在心中的位置会显得狭隘许多。 当豁然抬首,好好欣赏这道墙时,那空间也许会放大许多吧。 毕竟,有心思墙,墙驻于心。 因此,陆岩跟阿涛的感情需要慢慢磨练,至少他们还有时间。 我低头笑了笑,轻轻在顾平川耳边说:“去嘘嘘吧?真服了你,你能忍这么久。” 这时候屋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顾平川并没有要去上厕所的意思。 阿涛说:“我不希望活那么久,六七十岁就够了吧。” 陆岩嗤笑道:“你说什么傻话?” 阿涛又说:“六七十岁就够了吧。除非像我妈那样,身体健健康康的,根本不需要人照顾。要是我在床上瘫痪了,起居、衣食都要别人照顾的话,那还不如死了,为啥要拖累人呢?你说是不是?” “阿森不会这么想的。” 我觉着顾平川听这话不合时宜,于是我推着他飞快地跑,去了洗手间。到了洗手间,我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马桶上,差点还把他摔着了。我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在我面前展现的一直都是那般冷漠的表情,就好像寒冰一样,这些日子他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过,只有当我说起我们以前的往事的时候,他才牵强地笑笑。 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可是第二天我还在上课的时候,我就接到了保姆的电话,保姆说顾平川要自杀,幸好制止住了。 那一刻,我差点晕了过去。但是我不能晕过去,就算天塌下来,我都要坚持,坚持到他身边去。我跟学生说出人命了,叫他们理解我。我没请假,就飞快回到了家。 我轻轻推开门,听见了保姆在哭,里面还有好几个人,看样子都是邻居,都是一些上下楼碰面但是说不上话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居多,虽然互不认识,他们都热心帮助,制止住了顾平川。 我飞快冲了进去,搜罗着他的身影,最终在我的床上,我看到他蜷缩在被子里,全身都在发抖。 “你们都出去吧,谢谢你们,剩下的交给我。” 我关上了门,外边还是一片喧闹,但没过多久就安静了许多,直至没有声音了。 “为什么不开空调呢?好冷,这保姆真是的。”我咕哝一句,将空调开了,而后我脱了外套,一件一件,直到露出我光洁的上半身,我忙脱了裤子,只剩下我的内裤,而后我摸索上了床。 我从他身后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背心。他全身都在发抖。似乎我的动作有些多余,他始终不肯转过脸来。 渐渐地,卧室里温暖了很多,他也不再发抖了。我轻笑一声,在他背后轻轻道:“是不是阿涛的话激了你?” 我摸着他光滑的背,透着微微的香气,我凑近去深深一嗅,而后笑道:“你就别当真了,我回头骂他去。” 顾平川岿然不动,要不是因为他还在呼吸,我还真以为他死了。 我的话语自然是在开玩笑。然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我知道并不是玩笑那么简单。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从我的十三岁,到现在的三十岁,整整十七年。十七年并不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我们都经历了最爱的人的死,我们都经历了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一次次不理解,一次次思想领域剧烈的碰撞,我的决绝,他的厉狠,他的不告而别,我的内心疯狂自愈——这些并不仅仅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 若他就这样子死了,我怎能甘心? “顾平川,你他妈哑巴啦?!”我突然咆哮道,他似乎都被我吓了一跳,我一个翻身,坐在他身上,一手扣住他的下颌,瞠目,“你他妈不准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过去那空白的九年谁来偿还?”我隐隐感觉脸上的痒意,似乎是泪珠划过的感觉,无声地掉落在他起伏的胸膛上。 他仍旧是那样,没有表情,但现在好似与以前不一样了些,眼里出现了微微的红。 他微微抬首,很缓慢,似乎很吃力。那嶙峋的瘦骨,在半空中颤抖着,好似我的脸近在咫尺般近,又似乎远在天涯般远。 终于,那瘦骨嶙峋的手,触摸到了我的脸。 他抬起拇指,拭去了我眼角滚烫的泪珠。 我抬手,将他的手覆上,哭出了声。 “顾平川,就算你残了,我也愿意照顾你,”我说,“这是我对你发的誓,我不想再次离开你,真的不想。” 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不想离开他。 有的时候若是放下自己所谓的强悍的自尊心,也许会挽救很多东西吧。 那日,我跟阿涛吵了一架。 我知道我很冲动。我也错了。但是我没有道歉,也没有后悔。后来阿涛来我家频繁了些,陪顾平川说说话,对他开导开导。 我不知道那日我说的话顾平川有没有放在心里。但接下来的好些天,或者一个月,都没有他寻死的踪迹。 终于,在五月份的时候,他站起来了。 我似乎看到了生活新的曙光。 那一刻,开心后的眼泪、看到希望后的眼泪、对经历了长达半年多精心照料原本的绝望后的突然惊喜而落的眼泪、那些奇迹的,疯狂的,痴恋的混合体糅杂成一团乌黑的雾气而后阳光射进来使我目前突然清亮的眼泪……在那一刻,上演。 他终于开始笑了。 好像是他,告诉了我生活的真谛,爱情的真谛,教会了如何在生活的无底凝渊中凝望天空,在爱情的迷障深林中坚持着自己还没走完的路。 他似乎是我爱情与生活的指导与导向,是茫茫大海当中一盏盏海上明灯,我在海上泅渡,在迷途的海上失去了方向,是他的明亮,点缀了那无限迤逦的苍穹之顶,在漆黑的四周一绽明亮清圆般如无垢花。 我们当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要慢慢地适应走路,慢慢地学会说圆润的话。这几个月以来,语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了,但似乎总有一口痰卡在他的喉咙,声音比以前更为浑厚。 我不在乎他身上的燎泡,也不在乎他身上的伤口,更不在乎他身上的疤痕。 世事林林总总,似乎都在尽力达到最为美好的样子。燎泡终有一日会破,伤口终有一日会愈合。它们最终有一日会成为疤痕,那是最为理想的状态,至少不会像燎泡那么难看、伤口那般狰狞。这是自然界都在发展、进行、传播和永恒的道理。从头到尾,都是如此。当然,现在也不例外。就好比一粒种子,从生根、发芽,到枝叶繁茂,再到春天点缀嫣红的花。蜂碟都嫉妒它的美,前来招惹,前来撕咬。花儿是那粒种子最为理想、美好的状态。即使后来花儿会落,但它最后结成了颗颗硕果,从青涩的青,到金亮的黄,再生长,再成熟,种子脱落,再生根,再发芽,再开花,再结果。即使没了,死了,那一生,那一轮回,也至少绝艳过。人亦如此。我会记得他最美的日子。现在的丑陋,都是以往的美丽所换取而来的。x 电脑端:/ 九月份开学的时候,顾平川能走路了,而且挺麻利,能赶得上我。 开学之前我们还特地去了一次广州,因为我们去参加了杜航与郭沐瑶的婚礼。 这一切就好像是一本言情小说,早早就安排好了的结局。但这结局来得尤其不简单。看着那一对新人,真可爱,我看着欣喜。 我真心祝福。 在婚礼当中我看见了龚明的影子,我们见了面,也没怎么说话。顾平川也并不如之前般激进,见了龚明也没说要大打出手,非要上去揍他一顿,倒是安静乖顺了不少,安安静静离开我去跟新郎官喝酒去了。然而我跟龚明仅仅只是打了个招呼,相视看了好久,也就没有了下文了。我就当无声胜有声吧。也许他心中对我有些怨,但都没有写在脸上。但我心中是真心地希望他过得好,并且要过得比我好。 我也希望他能祝福我们。 离开羊城之前我们特地去拜访了一次亲友会,广州是亲友会的发源地,是中国大陆同志运动的发源地。我看了他们的历史以及近些年所作出的努力,真诚地觉得他们为我们这个群体付出了很多。这给了我灵感,打算在其他城市寻找他们的组织,顺带加入他们。但是我之前早就跟道同签了约,成为了他们员工,近期有打算跟他们合作或者合并。 关于性别认同、出柜以及同志活动都可以在这些平台实现,近些年中国的同志运动渐渐发展壮大,很多民间组织也一一成立。 我们只是新手,还需要努力,任重道远。 顾平川的身体恢复到常人的状态简直就是个奇迹。他的精神状态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也是个奇迹。就这样,生活步入了正轨,他学他的蛋糕,我上我的课,白天分开,晚上回来预留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在床上聊聊天,这种生活状态是我以前不敢想象的。 我有我的事业,他有他的。尽管事业上会遇到很多困难,无论是我的还是他的,但晚上回来我们还能相互陪伴,相互倾诉,相互解压,这就是我们生活中的小情小调,苦中快乐,让人心中生出一种珍惜的执念,走遍永远,执手天涯。 2025年11月,我发布了一篇文章,在国内外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这是关于一篇校园霸凌的文章,尤其是同志群体在校园里遭受的霸凌是很多年来似乎少数似乎普遍地存在的。 在那年我眼见了一件事情,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龚明所遭受的一切,让我想起了林森遭受的一切,让我想起了我在校园里遭受的冷言恶语。这些事情皆反映在一个叫“小智”的男孩身上。很多次他都默默地跟在我后面,每当我回头,他都要掉头而走。我觉得很奇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为什么跟着我? 他成绩平平,长相不出众,脸型就好像个锥子,但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他平时弄得干干净净的,脸上还会化妆,但不是很浓。成绩好的学生不一定就是讨喜,成绩不好的学生不一定就没有闪光点。一个优秀的人的成长是全面的,不单单仅用学习成绩来衡量。但是这个叫小智的男孩,成绩不好,表现不好,虽然乖顺,这倒是一个优点,但是他总是不讲话,似乎有什么人好像逼他不讲话一般。这个人很奇怪,我喜欢不起来,我也讨厌不起来。甚至期末考试的时候在他平时成绩那一块我打了一个很低的分。后来我觉得我身为老师是不是太过于主观了?是不是太过于偏激了?我有深刻地反思过。但我觉得我没有过错。让我触动的是,这个学生似乎也没什么过错……这个人让我犹豫,我觉得我需要找他谈谈,但每次我都不知道从何谈起,因为我不是他的导师,也不是他的班主任,更不是他的辅导员。可是很多时候我又想起他默默跟在我后面的情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顾平川叫我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别人的事也不关我什么事情。当时我还白了他一眼,后来才发现这家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一个学期很忙,搞科研,发文章,顾平川学蛋糕学得差不多了,跑我这里来要钱,甚至还跑阿涛那里去了,我跟他吵了一架,最后还是乖乖把我这些年的积蓄拿了出来。虽然不多,二十多万,但是尽力了。后来顾平川跑回去把长沙的老房子的地儿给卖了,还把顾闫的房子叫人拆了,卖了地,现在整座城市都在飞速发展,寸土寸金,那家伙倒是吃了不少甜头。于是他的店开起来了,开在市中心,这人不仅卖蛋糕,还卖美色,天天叫员工出去发广告单,上面全是他臭美的吃蛋糕的照片。他把自己的照片高高地贴在店面门楣之上的一大块空白的地方,差点把空调机给挡住了,而且那广告牌一个月就换一张。我说这样不是浪费钱吗?他却说,人是会变的,样子也会变,审美也在变,今天拍的照片你觉得好看,再过半个月你会发现很丑的!于是我无语凝噎,让他臭美去得了。因此呢,我平时除了上课,搞科研,做家务之外,还得去他的蛋糕店打下手。他每次做蛋糕都要让我尝尝甜度和松软度,别看我每个蛋糕吃一小口就行了,他一晚上要做很多蛋糕,围着围裙忙碌在店铺的厨房里,我每天晚上要吃很多,导致我一个月胖了十斤。变胖了之后我就更加忙碌了,睡觉前还得健身,后来我把尝蛋糕的工作,交给了阿涛和陆岩那两个混血女儿。反正胖的又不是我。再说了,我早就吃腻了。于是他那些臭美的照片,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看美色的少女有、小gay有、知道他断袖的身份后天天来贴他无论是冷还是热的屁股的腐女有、假装分手跑他面前的骚受贱攻求拍照求安慰的有……自从我决定健身之后,自从我放弃浅尝他的蛋糕之后,我倒成了店铺里拖地擦桌打杂的。我恨不得把蛋糕店一把火点了算完事。 不过我也无所谓了,那么忙禄着,似乎生活也美不胜收。 因此,我很快将小智抛于云天之外了。 但是在国庆假期结束后的一节法国文学课上,我看见小智鼻青脸肿一个人趴在桌上抽泣着,身边有几个人似乎长着一双虎狼之眼,恶毒,泼辣,尖利,在他的背后盯着他,眼里挑衅、鄙夷、恶心等复杂情绪,看得我心中忿忿。后来下课之后我特地让小智留了下来,准备跟他谈谈,谁知道他擦擦眼泪就跑了。 我想要去私下打听,可是我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过了一个星期,我叫顾平川去打听。毕竟这人有着很明显的侦查和洞察能力。 后来顾平川跟我说,这是一个不敢去上厕所的男孩。我问他为什么不敢去上厕所。顾平川说他不敢在宿舍楼或者教学楼的厕所小便或大便。我又问来由。顾平川说很多男生知道他是同性恋,要是他上厕所,要么把他嘲笑一顿,要么恶语侮辱他一番,若是他反抗,肯定会引来一顿毒打。 我听了之后很气愤。现在还存在着校园霸凌?现在的年轻人还那么歧视同性恋?我只知道我身边很多人都不把对同性恋的歧视放在眼里了,只要不打扰,不影响,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些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公然释愤?他们的愤怒从哪里来?他们凭什么愤怒?他们有什么资格愤怒?我们吃他一块肉了?欠他一块钱了?还是踩着他尾巴了?我真的不能理解。 看来,我要对这些人进行一些思想教育。 算作是,超前的思想教育吧。 毕竟中国对于关于同性恋的教育并没有纳入教科书之中。 但我的目的并不是要给他们科普什么知识,也没必要让他们接受,为的就是让他们做到“事不关己”的状态。 但是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终于没有对他们进行教育。可能是我比较忙的缘故。也有可能是这个班级体的氛围最近变得不再那么妖里妖气的缘故。小智气色渐渐好了些,我也就没当回事了。 再过了一个星期,顾平川提着一个蛋糕来到学校给陆岩老师,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不过他没打算庆祝,就把蛋糕分给身边正在办公的老师们吃了。后来我对陆岩老师说阿涛这个对象似乎很不合格,回去我教育教育他,竟然不记得生日。陆岩只是笑笑,也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下午我又得给他们上那节文学课,说实话我很讨厌上他们大三的课,这些学生不活跃,死气沉沉的,素质也不怎么样,我每次都硬着头皮给他们上课。但这是我的工作,我只能这样。我和顾平川走在校园里,他送我去了教室。 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我跟他说:“你回去吧。” 那家伙眼里满是奸佞的颜色,笑得贼兮兮的,也不知道要笑什么。我看他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哑巴了?” 顾平川脸上止不住笑,说:“店铺有人看着呢,今下午想看郑老师上课。” 我正色道:“还是别来了,我会叫你回答问题的。” “我又不怕,”他笑得就跟狐狸似的,“能让郑老师垂询,实则小生之幸。” “少来,”我白他一眼,“听我课不交学费?” 他双手一扬,傥荡地说道:“蛋糕店都是你的了,还不够啊?” “好吧。”我真想把这家伙赶走,可是我没法啊,这么多人进教室,要是跟他吵起来,肯定引人围观。 顾平川坐在最后一排,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这是两个班级一起上的课,所以足足有五十多个人,倒是有几个逃课的,我也就不想追究了。但是顾平川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不远处的男生看,他还不住皱着眉头给我使眼色,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于是我叫下边的学生通读下要学习的课文全文,我才有机会在下边“巡逻”。 走到顾平川的身边,他拍拍我,指了指他身边那位学生。 我看了过去,正是小智。 小智脸上又出现了伤口,还在用纸巾擦着鼻血。不远处有几个人的眼神一直往他这里瞟。我似乎看出来了点什么。 我走到小智的后面,拍了拍他,问:“你需要出去一下吗?” 小智木讷了,看了我好久,而后唰的一声低下头,摇摇头。 我又对他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小智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对我不理不睬,无动于衷。 我气不打一处来,拎起他的胳臂,就往讲台上拉。好在他明白我的意思,倒是顺从了我,跟在了我后面。我到了讲台上,指了指讲台边,对他说:“你站在那里,挺胸,抬头,保持平静,不许哭,擦干你的鼻血。” 下边还有很多学生似乎云里雾里,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又似有些学生知道了我要干什么,表露出毫不在乎的神色。课堂里,就好像混乱的粥一样,开始杂乱起来,有的人交头接耳,有些人看着小智目不转睛,有些人盯着我,却被我盯了回去,有些人毫不在乎玩着手机嚼着口香糖。 我看着小智,似乎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我。那日我饱受别人欺凌的目光,不过好在我比他幸运,并没有遭受到别人的毒打。我依稀记得那日在视听说课堂上,陆岩老师看到我低下头啜泣,公开地在课堂上承认了自己的同志身份,也因为我的遭遇而掉下了眼泪。 但我今天似乎不会以这种方式给他们灌输我的故事。 由于我知道是谁对小智施暴,因此我今天要讲的可能会很有针对性。 “今天我们不学兰波了,因为知识是传递给需要知识的人,我想你们大部分人都需要知识充实头脑,但是有小部分人似乎认为霸凌更为重要。这是一个比较严峻问题,已经干扰到了我给你们传授知识,因此我想今天有必要将这件事情解决,才有利于以后你们不受干扰,安心上课。但是我需要得到大部分人的同意,毕竟都是交了钱来学东西的,我这么把你们的时间浪费了,似乎不太像话。今天我不讲课,讲其他的,你们同意吗?” 下边的学生面面相觑,似乎也并不反对,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我笑道:“若是不说话,我就当同意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行到小智身边,问他:“小智,是谁打你的?” 小智眼里充满了恐惧,看了我一眼,但是就是不说话。我真的有时候怀疑这孩子来学语言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学语言专业的,不说话,成吗? “不说?”我挑衅道,“好,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重新回到讲台,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有三十分钟下第一节课。 “今天我不想讲兰波,我想讲一个男孩的故事。”我拿着粉笔,边走边抛,“那是一个发生在十多年前的故事,好像就在隔壁楼的语音教室里吧。有一个男孩在语音教室里哭,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好多人都听到了,就是没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哭?因为别人都鄙视他,在背后嘲笑他,甚至在贴吧里跟帖子散播他的‘丑陋’。当然,这里的‘丑陋’要画上一个双引号。那个男孩长得很清秀,不太爱讲话,学习成绩很好,老师却很喜欢他,孜孜不倦也不耻下问,他恐怕是班上最好看的男生了吧。但是就是有人嘲笑他,骂他,对他诋毁,因此他走在校园里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他就会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目光。” 坐在最后一排有个男生举手。 我一笑,说:“请说。” 那男生叫着口香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吊儿郎当的,一脸痞子样,问我:“老师,那个男生是你吗?” 我没有回答问题,让他坐下,而后笑道:“是我吗?你们可以猜啊。C’estjustecommeonlanceunepiècedemonnaie,onaunechanced’obtenirpile,onaégalementunechanced’obtenirface.Etquelleestlaprobabilitéd’obtenirpileouface?Etquelleestlaprobabilitédesavoirquejesuisgay?(就好像扔一块硬币一样,可能会得到反面,可能得到正面。得到正面或反面的概率是多少?那么,我是同性恋的概率又是多少?)” 下面安静无声。 我都不知道这些人听懂了没有。 然而我并不管这些,直接说:“50%!我要么是,要么不是,很简单的问题。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如何看待同性恋。” 我慢慢走在第一排打量着第一排的学生,这时候下面已经有一群人在议论了,可能还在嘲笑我的身份,这些我都听得到,毕竟我不是聋子。好在我并不在意这些,毕竟这是这些年来我一直饱受的状态。 我问了第一排的学生:“你们歧视同性恋吗?” 有两个女生摇头,有两个女生看见别人摇头,她们也跟着摇头,有两个女生还在犹豫着到底摇不摇头。 “很好。”我微微一笑,“你们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歧视吗?” 一女生说:“存在就是合理的。” 她旁边扎着小马辫的女生笑道:“对对对!众生平等嘛!动物界也有同性现象啊,这是最自然不过的现象。” 一女生又道:“其实我觉得支持他们对我们没什么影响……而且,歧视大多数是来源于无知。” 角落里的女生说:“我觉得他们就好像异性恋一样,不可能喜欢同性的。同性恋也是一样的,不可能喜欢异性恋的。因此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误啊,就是恰好性别一样而已。” 扎着小马辫的女生道:“有些异性恋被掰弯了呢……” “掰弯?”角落里的女生又说,“能被‘掰弯’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异性恋,异性恋绝对不可能被掰弯的。” “很好,”我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你们懂的都比我多,可喜可贺。那么,你们觉得小智有错吗?” 学生们都嘟着嘴摇头。 “那为什么还会有人打他?” 下面安静一片,没有声音了。 “老师,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痞子又问我。 我慢慢向他靠近,笑问:“要是我如实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吗?” 他转着笔头,悠悠哉哉,吹起一个大泡泡,“笃定”地说:“肯定!” “好啊,要是你不如实回答,说明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或者……一个懦夫。”我转身,回到讲台。 我知道这一切都很困难,但是我觉得我需要迈出这一步。 即使我已经迈出很多步了。 这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告知别人说我是同性恋。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受到不同的目光,就好像五颜六色的彩虹一样。 “我是同性恋。其实你们应该早就可以知道了,去年我的事情炒得那么火。但是今天,我肯定地说,公开地说,我是同性恋。”我微笑,笃定,信心满满,毫无惧色,站得笔直。 我已经懒得看下边的反应了,估计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干脆问那小痞子:“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是你打的小智吗?” “是啊,怎么了?”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简单。 “你为什么打他?” “看他不爽,恶心。” “那你为什么不打我?” “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你是。” “现在你知道了,你可以打了。” “但是我还是不能打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老师。” “现在我不是你的老师,我们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正在对话当中,请打我。” “还是不行。” “为什么?” “我还是要把你当老师。” “你撒谎了,你是个懦夫。撒谎行径说明你是个懦夫,不敢吐露真相。你打我,并不是你把我当老师,而是你根本就不敢,这更说明了你是个懦夫。” 那学生没再说话了,我一笑,回归讲台。 “有的时候我们经常会错怪一些好人,心善的人,可是有些人的有色眼镜就能完全毁灭了他们的成就或者善意的外表和内心。我能成为你们的老师,我很幸运,想必你们也会幸运,会听到一个特别凄美的故事,值得称赞和歌颂的故事。”我站得累了,干脆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你们比我幸运,生活在一个物质富足的时代,什么也不缺。我被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没有妈妈了,因为难产而死。所以你们该庆幸你们多幸运了吧?那时候医疗水平很差的。后来我爸爸走了,因为他是同性恋,家里人排挤他。我奶奶把我留在家里就是为了让我以后传宗接代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啊,我喜欢男孩子,这些都是我爸的基因造成的,当然成长环境也有一些因素在里面。十二岁那年我告诉了我奶奶。我奶奶把我打得全身都是血,我伯父也来打我,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了,对我恶作剧,往我头上倒沙子,拿扫帚打我,往我身上吐口水……后来啊,我爸爸回来了,带我走了。我们去了长沙,他和他男朋友住在一起。他男朋友叫阿涛,是个很和善的男人,东北的,高大高大的,对我很好,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十多年了,而且阿涛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啊,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味道。他们生活的样子就跟普通家里人的夫妻没什么区别啊,他们也会吵架,也会因为钱财的事情而争吵,也会送我去上学,也会因为没油没米了而愁绪,也会在房间里说别人家里的悄悄话。他们对我很好,送我去贵族学校上学,给我买手机,我记得我第一部手机就是诺基亚的,那时候拿在手里可风光了。” 下面的学生开始笑了起来。 我继续道:“我爸爸在离家出走钱偷了我伯父的钱,因为我伯父把家产独占了。但现在想起来也不算做是偷的吧,因为本应该就属于他。好景不长,我跟他们生活了半年。想必你们都听说过2008年初那年的暴雪吧?天哪!2008年简直就是个不平凡的一年。暴雪、地震!我失去了我爸爸。那天我伯父带着一帮子人找到我家,我爸爸那天刚好出去了,却刚好在路上碰见他们了。待我赶到的时候,我爸爸躺在血泊里,被雪白的裹尸布盖着,与四周的银装素裹混合在一起。那年,我十三岁,我就成了孤儿,真正的孤儿。以前我叫林凯,现在我叫郑爱森。为什么?为什么阿涛姓郑,我爸爸名字里有个‘森’,因此我叫郑爱森。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的名字挺傻的,怎么有人会叫这个名字?但若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我都不会这么认为了。当然,后来是阿涛收养了我,他视我如己出,让我读高中,上大学,上研究生,还去了法国读博士。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他也是世界上最为真挚的爱人。他一直爱我,一直爱林森,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变过。他是同性恋,但我为他骄傲。异性恋中有渣男渣女,同性恋也是一样,有渣攻渣受,有渣P渣T,就好像你们所说的一样,存在就是合理的。也许很多人往同性恋身上贴诸如‘艾滋病’、‘滥/交’等标签,但是我想说的是,异性恋就不会滥/交?异性恋就没有艾滋病?大多数艾滋病着都是因为异性之间的××造成的。凡事没有绝对,只有相对,相信我,多一些包容,这个世界才能包容你。” 我恐怕已经不敢想象下边的学生是什么反应。 但是我已经习以为常。 我可以平淡地说出我的故事,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学会了不要流泪。 流泪是一种习惯,是对悲伤的尊重。 但我已经习惯了不流泪,我也要习惯于不悲伤。 因为那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不希望看到我悲伤的样子。 “今天我那么有胆量站在这里说出我的故事,或者那么有胆量在你们面前发疯骂人,那是因为我相信大部分人还是理解我的,大部分人是理智的。大家都是学习西方语言文化的,应该要保持像西方人一样开放包容的心。只有个别人……”我的眼神游离到那个小痞子身上,“可能想打我,想揍我吧,但是我不怕,为什么?因为你们当中可能会有人帮我,或者有人帮我叫保卫处的人,或者就算你们无动于衷看热闹,不帮我,也不帮他,也不来阻止我们,但我还是不怕,因为他可能打不过我。” 那小痞子冷冷一笑。 “再说了,他要是打我,我男朋友可不同意。” 下面突然有人欢呼起来了。 “人类是自私的。世界上鲜有的事物,若是对人类无利,人类大可忽略,其中还包含许多未发掘的东西。若是对自己有利,且稀少无比,人类将此类物事成为“凤毛麟角”。“凤毛麟角”拥有以下特征: 1、它本意是指珍贵的、对人类有帮助的物事。因为“凤毛”以及“麟角”都是世上罕见的东西,指的是两种罕见动物身上的一个部位; 2、它亦可指人。指的是那些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这里大多是用作比喻的方式。 但无论如何,凤毛麟角的出现都是人类势利倾向的化身。人类总是将别人与事物进行评头品足,当看见一个人的身上或性格跟自己或者跟大部分人大有区别的时候,人们就习惯性地将他们称为“变态”。事实上,存在就是合理的,当那些“变态”的群体渐渐壮大,变得最不寻常的一种现象时,人们便习惯了,不再叫板宣骂。 对另外一种现象的解释也甚是合理:当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目光只能欣赏80分的东西,且一个能打90分的东西出现时,他或他们就将此视作变态。 因此,歧视,或是某些不甚笃定或太笃定了未经思考的评论出现时,多半是因为人们太过无知。 以上现象也能说明,人类终究是自私的。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那么自私,不要戴上有色眼镜,多多包容他人。” 有个女生问:“老师,你真有男朋友吗?” “当然有啊,”我笑道,“那么老了,还没男朋友的话,那着实就是自己的问题了。而且我男朋友很牛的,他叫顾平川,去贴吧搜搜,学校里的贴吧没准还残留着他的光辉历史呢。谁要是惹了他,肯定鼻青脸肿的,他就是一个小痞子。若是打起来啊,他肯定打不过我男朋友的。” 我笑着看着顾平川,正见他指着我,以一种“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盯着我看。 似乎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顾平川的存在,纷纷往后看,但又不好意思做出过分的举动,于是只好交头接耳。 当然,这堂课是没法上了的。剩下的时间我只好让他们自习。 下课的时候,这群人才疏散了。我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对于小智,我只能做这么多,可能会迎来一段时间的安宁吧。 但是小智特意等所有人都走了,他才跑到我面前来。 他终于笑了笑,对我说:“老师,谢谢您。” 顾平川一直在我身边拉我,叫我走,我先把他打发了,对小智说:“小智,加油。等到未来有一天你回过头来时你就会发现,你会以你今天所遭遇的一切而感到骄傲。因为你扛过了风雨,扛过了自己非常阴暗的日子。现在要是我教你太多也许你不会懂得,但是有两个字在你人生当中是永远都不会错的,那就是,坚强。” 小智受教地点点头,笃定地笑了。 “你怕被他们打,那是因为你本身不够强大。”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离开了。 秋风萧瑟,木樨已销。仍旧是那些陨籜铺盖地面,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我和顾平川穿行在校园里,脚步有些慢,但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讲话。我们望着和丽的天空,湛蓝天际,流流容云,青粉色的胎从云层尾端溢出来,斜曳着温暖的弧度。 我和他,于此相视一笑。 叆叇天色下,一丝金色的光从树梢空隙中斜射下来,照亮了长椅的一角。我和顾平川坐了下来,他递给我一根烟。我接下,点燃,烟雾从我口中喷涌而出。他看着我抽烟的样子,笑得神秘。 “笑什么?”我斜睨他。 “今天听郑老师的课,学习到了不少啊。” 我莞尔,道:“那你说说,你的收获是什么?” “收获可多了,但唯有一点我印象最为深刻,”顾平川笑得欠揍,我知道他又得打趣我了,“那就是,郑博士是个母夜叉。” “我是男人,怎么可能是母夜叉?”我差点晕倒,“再说了,我平时在家挺温顺的呀。学生们就有得让我气的了,在家里我可没心思再发脾气。” 顾平川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抽完一根烟后,我准备起身,顾平川却把我拉住,说:“再坐会儿吧。” 我点点头。 他掐灭了烟,眼睛在烟雾里眯成一条线,睁不开眼,而后他似笑非笑看向我。 我满脸疑惑地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见我如此问,表情才稍微正经点,遂双手合十,之后抱拳,扣在眉心,低头。(_ “看来你已经习惯这样了。”他突然这样说。 我问:“习惯怎样了?” “习惯了说你的过去,说你爸和阿涛的过去。”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的确啊,习惯了,以前跟别人说起这些,我都忍不住掉眼泪。现在好了,习惯了,都无所谓了。因此我相信,无论什么伤口,都会有愈合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顾平川笑道:“以前我伤害了你,看来你的伤口都愈合了。” 我道:“你就是伤口的抚平剂。” 顾平川突然抬首望天,喃喃道:“阿涛也是如此啊,林森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走得那么匆忙,后来也因你好了许多。再后来啊,顾闫又来了,顾闫伤害了他,好不容易重逢了,然而他们两个人总是聚少离多,现在,真的早就已经永别了。说来说去,你才是阿涛伤口的抚平剂。” “龚明也是如此啊,还有龚晋,”我笑道,“听说他们都脱单了。” “是么?”顾平川挑眉。 我盯着他笑道:“郭沐瑶告诉我的,所以……”我表情变得阴恻恻的,“不要再吃龚明的醋了好吗?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吃醋是因为我在乎你,”顾平川笑道,“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应该吃醋,因为我知道,也肯定,你心里给我留的位置更多一些。”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携他起来,往校园门口走去,“这一切都来得不容易,过去不开心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看着这金黄色的世界,被它的美色所吸引了。 金橙色的世界里,仿佛有光晕在流散,在聚集,在飘动,在彷徨。在那复杂的聚合离散的运动里,似乎有一双雪白的手,从一个白色空洞里剥开,里面朦胧的雪白呈现出了一些值得回忆的画面。 那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少年身上脏兮兮的,伏在门槛上。堂屋里面发生的一切让他胆战心惊。他看着那位背影俊朗却削弱的男子,忍受着谩骂、棍击。 那日风雨飘飘,龙动频频。那男子行进了少年的屋子,点亮了蜡烛。其实少年并不害怕他,也不是真正地讨厌他,而是觉得他的性格太过于吸引他,他的美貌太让他痴迷。 “你叫林凯是吧?” “林凯,你好。” “我是爸爸,有没有想我?” …… “林凯,我们跑吧?咱们永远都别回来,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少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于是那个男子就带他跑了,永远都没有回来。 来到长沙,少年才明白男子有个同性伴侣,他叫阿涛。记得那晚雨已暂歇,灯黄天黑下,阿涛与他打招呼:“你叫林凯吧?林凯,你好。我是你爸爸的……你可以叫我叔叔,若是不乐意,可以叫阿涛。” …… 他永远都记得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日子,总有人将他的雪人推倒。他很生气,然而并没有办法。多年以后他发现是一位叫顾平川的男孩推倒的。因为他嫉妒、恨,嫉妒别人有爱的家庭,恨他现在的迷惘与无奈。他是个强盗,小痞子,黑兮兮的,脏兮兮的,全身瘦黑,但很有力气。雪地里,顾平川吻了他。然而待他清醒过来,人已不在,吻温不存,只在雪地里发现一个绿色玉佛。然而他不知,那玉佛是多年以后他们再次相见的信物。 在长沙的日子,很动荡,阿涛和爸爸都心神不宁的,过日子十分小心。有一天爸爸对他说:“爸爸对不起你,以后爸爸会弥补你。爸爸会给你最好的,阿涛也是。他不会离开我们的,他离开了我们就会死的。我们永远都要生活在这座城堡里面,你做我们的王子。谁也不许拆散我们。你以后,不许掉泪。要是我出了差错,你要相信,我永远在你身边。” 后来,爸爸死了。 他很伤心,很伤心。 他终于成了孤儿。 但后来,阿涛收养了他,视他为己出。 但他多次在梦境里梦见爸爸,他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很想念他身上的清香,很想念他带来的安全感,很想念他做的菜,很想念他与阿涛温柔的对话,甜蜜的对白。 …… 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一切都是虚幻的。闭上眼,一切都在上演,一切都在重复,一切都在流走,但又似乎将要流回。但睁开眼时,一切都已经流散成风、散落成沙。 一骨骨,一节节,一字字,一句句。 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经脉,每一滴血液。 都让我心里隐隐作痛。 林森教会我最受用的一句话就是:人的一生最值得学习的东西,就是分离。以后要是有人与你分离,你要选择接受。 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因为以前年少懵懂,不懂得天高地厚,不懂得深文重字,更不懂得掘学挖思。 他叫我学会分离,殊不知,是他制造了分离。 谁叫他最先离开我?离开之前一句话都没有。 好在,他把阿涛留给了我。 然而林森的话语很受用。顾平川就像沙砾一般,时而让我触肤滑爽,时而钻心我的心肺,磨烈深痛,让我痛不欲生。他铸造的分离太永久,他给我的伤口太痛烈,他又时而在我的伤口上撒上盐、泼上酒、插把刀、爇上火,让我恨,让我痛。 可是我只有等。 等他回来,等他道歉。 心里明明装着他,却装作不再爱他。 心里明明在乎他,却装作不再在乎。 等他回来时,我却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 因为他给我的每一个伤口,每一口恶言,每一次分别,每一次剧痛,都是人情世故的烦扰牵扯制造出来的让我们心中不能接受的痛烈,痛烈的解决,痛烈的释放,痛烈的愈合,痛烈的化身,都需要牺牲我,牺牲我们,牺牲我们必要的时间,牺牲我们必要的情愫,来换得暂时的和平。 倒不如说,是他人的和平宁静。 而我们,只能暗自隐隐作痛,只能表面学会坚强,学会忍受,学会不屑。 因为,他伤害了我的同时,也伤害了他自己。 这么多年走过来,我相信,坚信,确信,他爱我。 就像阿涛爱林森。 就像林森爱阿涛。 他每在我身上划开一道口子,每伤害我一次,他也会感受到比我身上更为剧痛的痛。 因为我们被命运诅咒了。 命运诅咒我们在一起。 我们是双生人,缺了一半,另一半不会久存。 若是林森还在世上,我想他会教会我如何去爱,如何去把握爱,如何取舍爱。 阿涛是我爱情、人生道路上的支持者,他不会做什么,他只有肩膀让我靠,有怀抱让我投,安慰我,安抚我,培养我。 我爱他们,爱死了他们。 顾平川教会了什么?他教会我人生道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暂时的分离也许会让我看到前面的道路黯淡无光。我也许会走下去,坚持下去。我也许会放弃,会回头。但他就在前方,他希望我拥有勇气,希望我的心永恒不变,就好像他的心一样。待我走过全程,就是与他相聚的日子。 去理解,虽然他是沙砾,但他不会自行走进我的皮肤割裂我的心脉,而是其他因素所致。 去理解,他身为沙砾,无辜的沙砾,知冷知热的沙砾,第一次触摸,它不会伤害我,而是尽它所能让我触肤滑爽,让我愉悦。 …… 在校门口的法国梧桐下,顾平川将我送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后,他望着前方,眼里迷离。 久久后,他说:“所以我们更应该好好珍惜。” 我握住他的手,温和笑道:“嗯,所以我们更应珍惜。” 因为这一切都来得那么地不容易。 三年之后,阿涛跟陆岩结婚了。他能找到他真正的幸福,我真替他开心。 至少他以后的道路不会孤独。 至少他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顾闫是他爱的过去,林森是他爱的过去。 这次,他放下了他们,再次找到了。 婚礼在蒙特利尔举行,很浪漫,很华丽。倒是没花我和顾平川的钱,全是陆岩的钱。毕竟他有钱。我是个新手,我没钱。顾平川抠起来了,不舍得花钱。 每次看阿涛独自一个人在窗台前皱眉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时,我都不忍心去打扰。我知道他很多时候都有心事,虽然并没有明确地在脸上写出来。我非常地懂他。除了奶奶,除了林森,我可能是跟阿涛生活了最长时间的一个人。当年他收养我的时候,他成天为思念林森而愁。后来我上高中了,他成天为我的未来而愁,即使他对我是放养式的教育,因为我一直都很主动,很努力,学业上根本不需要他的担心,但我知道,他担心的是我的性格,太过封闭孤僻,他怕我将来在这方面吃亏。跟顾闫在一起的时候,他为顾闫的健康而愁。或者当爷爷去世后,奶奶搬进来以后,他为出柜而愁。 阿涛太辛苦了,我心里无言以表对他的付出,我总感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能足以偿还他的恩泽。 他值得最好的。 婚礼的那天晚上,我问阿涛:“爸,你真的爱陆岩吗?” 我还记得那天我与顾平川听到他与陆岩的对话。那一刻起,我是惊异的,因为我原以为他与陆岩好好发展,定能成为恋人。但那一刻我意识到我错了。因为以前我做出的所有撮合他与陆岩的努力,其实都在给他施加压力,让他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因此他跟陆岩结婚,我很担心他以后会不会幸福。 阿涛看了我半晌,面无表情,脸上有红晕。他黑发间的白发更多了,脸上的褶子也甚是明显。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才笑了笑。但他很快收了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爱。” “真的?” “真的。” 我记得他曾跟陆岩说过,他会尝试着爱陆岩,陆岩也会尝试着爱他。 现在他们都成功地爱上了对方。 “看来我要学习外语了。”阿涛看着蒙特利尔的雪,微笑道。 我看着那转动的摩天轮,在雪夜中衬托了天地的浩大,天色的无际,抵御着寒风,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人们的嬉戏声。 “你又不在这里定居。”我与他碰了碰杯。 “你们这些会说外语的人呐,我看着真稀罕。”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后擦了擦嘴角的余酒,才笑道:“你好好待陆岩就行了。其实你挺幸运的,陆岩那么有文化,那么有钱,什么也不缺,还能出差的时候带你去国外涨涨见识,多好。” 阿涛笑笑,不说话了。 “阿涛,谢谢你。”我说。 阿涛其实不想太煽情,也不想太矫情。因此我对他很少说这些肉麻的心里话,每次说了,他都会红着脸躲避。 但是这次,他竟看向了我。 也许是他已喝醉了的缘故。 “不用谢,”阿涛转移目光,“其实我该感谢你和林森,让我的人生那么精彩。” 我问他:“林森是否有教会你什么?” 阿涛笑答:“责任、珍惜。” 我看着蒙特利尔灰蒙蒙的天,天上似乎出现了林森的笑脸。 我曾说过,哪怕林森在那边的道路多么漆黑,我也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尽力流泪,寒辉熠熠刺破云层,照亮他还未走完的路。 但好像一直都是他的泪光在照耀着我们的路。 林森是一种精神,是一种怀念。 他真正地活过,真正地爱过。他与阿涛的感情、生活,是世人最羡慕的瑰宝。 即使他们很平凡。 但我们应该把平凡当作宝物看待。 有些人虽然活了一辈子,但他们并未真正生活,他们只是存在而已。有些人的寿命很短,却在人们的心中不死,流芳后世。 “爸,真的谢谢你,你辛苦了。” 回国时我并未与阿涛回来,因为他留在国外与陆岩过蜜月。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但是生活上她能照顾自己。而我,也会时而回家帮她做做家务,特别是在她不在的时候。 她很幸福,很满足,我也便满足了。但是每当想起我的假身份,我心里都会痛一下。 这个无辜的老人,被我和阿涛骗了那么多年。 我和阿涛还是坚持当年的观点——我要和他继续骗下去。若是告诉真相,她肯定很伤心。若是一直骗下去,她还能有个念想,天天都保持年轻的心态,这样会更好。 有时候谎言并不完全是可恶的东西。 我和阿涛此举,是谎言的妙用。 那天下午我打扫阿涛房间的时候,我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信。那是我写给阿涛的,也是我人生当中写给他的第一封信。因为肉麻的话我不会亲口跟他说,所以我当年采取了写信的方式。我记得那年正是我去法国念书的那年,我将信写好,放在信封里,离开之前将信放在他枕头底下。 我拆开信封,认真地读,能勾起一些我的回忆也是好的。 “爸,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身处两万里的高空了。 有很多真心话语我一直藏在心里,一直都没有跟你说。因为有时候我们谈论起这些的时候,都会给对方造成尴尬。 那我在信里说吧。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当作我从未写给你这封信,这是为了避免以后尴尬。 第一次见你是在长沙。你很和蔼,很亲和,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替我背锅,因为你心疼我。后来林森死了,你收养了我,给我最好的,把还未给林森的那部分都给了我。 我很幸运,很感激。 我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我是个不肖子,真的。我很叛逆,性格倔狠,时常跟你吵架。我与林森有着几乎相近的样貌,我不知道你看到我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的。 我知道你很痛,但你很会将阴霾藏在心里,将笑容面向我。 你心情不好时总是喜欢看向窗外,虽然看着的都是那多年未变的建筑物,但是我知道你在想着别的事情。 每次看你这样,我都在担心。但每次看到这种画面,我都似乎充满着动力,发誓要给你最好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记得,你昨晚上又跟林森讲话了。你说我要走了,孩子长大了,总有一天会飞走的。可是你无能为力,但又不敢表露心中的不舍,只好跟林森说话。我那一刻哭得很厉害,真的很想钻进你的怀里,大哭一场。我很怀念你的怀抱,很怀念那日在长沙,第一次在你怀里睡着的感觉。那怀抱真温暖,给我关爱,给我保护。你就好像张开枝叶的大树,遮蔽艳阳,遮蔽风雨,庇护着我这位躲避的旅行者。而等天凉后,风雨歇,我又离开了,什么也没给你留下。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请不要为自己没有尽到最大的责任而自责。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你已经做到最好了。若是你自责,我心神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爸,我发誓,我会再次回到你身边,听你的关心话语,吃你做的饭菜,看你在厨房里哼歌,看你在看见我的成绩之后骄傲的神色,看你在街坊邻居面前说起我的成就而显露的自豪神情。 我也希望看到你,忘了顾闫,忘了林森,找到另一半。 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我,因为林森,而不去找另一半。 我真心希望你幸福。 天气渐渐凉了,记得多添衣,不要舍不得买衣服,不要穿得土里土气的,不然没有男孩子喜欢你的。 不要多抽烟,平时能少抽就少抽点。 平时少去大波叔家,一去就喝得烂醉,这样对身体不好。 平时少跟奶奶顶嘴,她老了,这道理,不用我教了吧? 我就说这么多,若是你想我,你可以天天给我打微信电话。 我爱你。 敬礼,鞠躬 ——不孝的儿子:林凯” 虽然有些幼稚,但也令我感动。 毕竟是我第一次给他写信。 后来,他果然没有跟我说过这封信。 不知道他看到后的心情是如何的? 他肯定又在窗台边,点根烟,握着信,感觉手中之物重如千金,又看着窗外的市容市貌。 阿涛,谢谢你的付出,真诚地谢谢。 有一天顾平川对我说:“你觉得我们需要结婚吗?” 我抱着他的脖子,笑道:“没必要。” 他道:“的确没必要,结婚不过一本结婚证,并不能代表什么。婚姻的灵魂是什么?是爱情,是信任,是尊重,是理解。” “你说得对,”我笑道,“但是中国还不可能通过同性婚姻法。等以后通过了,再做打算吧。” “你在写什么?”顾平川凑近,看着我的电脑屏幕。 “一本书。”我推了推他。 “叫什么书?我看看。” 我是推不开他的,这人就是死搅蛮缠,他要看,天王老子都阻挡不了他。 “耽美小说?”顾平川笑,“《沙砾》?” “嗯。” “讲的啥?” 我推开他,阴恻恻笑道:“讲的是一个温柔帅气的小男孩跟一个恶魔痞子的故事。” 顾平川看着天花板,思忖着。 “温柔帅气的小男孩?嗯……现在这些人啊,就喜欢小痞子。”他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比如你。” 我懒得理他。 顾平川又跑了过来,看着另外一个ord文本。 “《第三性》?”顾平川说。 “是的,”我说,“第三性,就是同性恋,这是以后我要写的书。由多个小故事组成,书写中国同志的生活点滴。” “会发表吗?” “以后吧,在晋江文学城。” “你作者名叫啥?” “湘海一粟。” “哦。” 他挠挠头,出去了,显然不知道怎么写我的作者名。 《第三性》的故事以后开启。 我和顾平川的故事,也并未结束。 我倒上一杯红酒,点燃了蜡烛,与他面对面坐着。烛光下,红酒的颜色变深了几分,我们的笑容也随之洋溢。 我们一撞杯。 长长的故事我们慢慢地说,长长的道路我们慢慢地走。 ———— 《完结感言》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真的很有必要说说完结感言。 为什么要说? 因为我开文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我为什么开文,为什么开这本文,为什么要写这么悲情这么虐的东西,为什么不给读者一个交代,为什么中间断更了一个月,为什么要坚持下去这个冗长的裹脚布……我还要向读者说明一下,我为什么还活着,是否还活着,以后的文有什么去向,有什么打算等等等等等…… 首先我介绍一下我自己(可能有些人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我何方神圣)。 我叫XXX,来自湖南XX市XX县XX镇XX村,专业法语,在XXXX大学读研究生,外表男,内心男,外表攻,内心受,外表温柔,内心狂涌,外表笑,内心在掐人,外表在生气,内心在说:“啊啊啊啊,快来亲我吻我爱死我!”身高一米七八,腿长一米一(有三厘米增高垫)!双眼皮,有时候能出三、四、五眼皮(在我码文特别累或者学习特别累的情况下),翘睫毛,大嘴巴,吃货一枚,嗜辣,嗜甜,嗜酸,无坚不摧的铁甲小宝,毒舌,骂人如开炮,6得飞起,喜欢跟别人打打闹闹,喜欢黑朋友,喜欢黑自己,喜欢我朋友,也爱我的狗,喜欢发微博,喜欢发朋友圈,喜欢跟读者群里面的Iphone(二、疯)们聊骚,喜欢跟gay们、拉拉们聚餐,还喜欢……拍我对象的肚皮! 感情状况:本人已脱单,欲知我的情况请看《我的毒舌男友》这本书,已经完结,这条裹脚布更加长,写的是我自己的故事,真真实实的是自己的故事,真的是!不骗你!真的不骗你! 天哪,以上写的都是些什么鬼,现在来点正经的。 我喜欢看书,看视频,写作,学习,外语,翻译等等。本人学的法语专业,现在在读研究生,现在想起来我进入的就是一个无底的大坑啊!学口译怎么那么难!难得我头都大了,这就是我重了好多斤的缘故!绝对不是肥肉增多了,肯定是脑笋增多了!真的,不骗你!不然我的脸为什么从锥子脸变成了大饼子脸!你们说是不是?! 不对哦……怎么说着说着又成逗逼的自我介绍了?不是说好的来点正经的吗? 好吧,还是算了,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正经一点的事儿。 其实,这本文就是正经的事儿。 我写这么虐的文,那是因为我度过了阴暗的半年。从去年暑假开始,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在北京工作,实习,是为了跟我的对象在一起。可是他家里发生了一些大事(在这里不好启齿,保密),然后我跟他经历着非常困难的时期,以至于现在都没有完全地走出来。我受到他家人的排挤,他朋友们的冷眼嫉妒,受到了恶言,在北京生了两场大病还坚持着更新《我的毒舌男友》。后来,我离开了北京,来到南方上学,继续我的翻译梦。但他还在北京,因为家里的事情走不开,而且他的事业也不容允他离开,因此我们现在异地恋。 我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 我不知道我们的感情能不能保持下去。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要分手。 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我知道,他有可能瞒着我去偷腥摸荤,但是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因为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因为信任。 信任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 这本书告诉大家的也是这样一个道理。 即使有了最坏的结果,但是我敢保证,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他,我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你们是我的评判者,你们是我的监视者。 我身边也有类似的人。 但这些都是悲观的话语,因为异地恋给人的是不安全感。 一个人单独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尤其是我这样的人。 但好在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经常来南方看我,说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就来南方发展。 我拒绝了。 我说等我毕业了,再等一年,我就去北方发展。 他说,到时候再说吧。 是啊,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定呢? 但好在,我们心里都有梦想。梦想指引着、牵引着我们前进。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是我每天上课,看书,看视频,跟室友打打闹闹,晚上回来每天跟他尬聊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不间断…… 别的,就没有了。 他保证争取一个月就来看我一次。 我拒绝了,我说别累了自己。 他把我骂了一顿。 我爱他,他爱我。 我爱的男生27岁,喜欢抽烟,处女座。 我爱的男生很优秀,善解人意。 我爱的男生喜欢吃糖,喜欢吃蛋糕。 那个男生爱的人很执着,很执拗。 那个男生爱的人很爱笑,很感性。 那个男生爱的人一直在努力,为未来而努力。 我爱的男生、那个男生爱的我,都是宇宙中难以看见的一粒微尘,很平凡。 我们能体验平凡的快乐,简简单单的,就已经生蜜、生糖。 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份子,我们灵魂相照,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我们会哭,会笑,在挫折来的时候相互帮助努力化解,会在伤心的时候相互倾诉。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是最为亲近的人。 我们是灵魂安慰者,灵魂契合者。 我们共同朝着同一个方向,相携前进。 我们会望望沿途的风景,谈笑风生。 我爱他,他爱我。 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我们很好,过得很好,不要担心,不要挂念。 好了,不说了,脑子乱得很。尤其是刚刚写完这个长得跟珠港澳大桥似的番外之后,我脑子乱得很,基本上就是想着什么就写什么。 天哪,这是我的完结感言吗? 现在说说正事儿! 那就是,这本书终于完结了!对,完结了! 这本书一开始就长了一张扑街相,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老妈子不鸟,读者们不屑。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我真的不记得了,好像是十一月份? 但后来我写了十万来字,就没写了,停更好久。 因为我太忙了,我真的太忙了,我他妈的真的太忙了。 后来元旦过后跟对象出去疯了好几天之后我才重新拿起这个破电脑敲文。 一天一万二(因为每章4000,写三章),甚至一万六。 我居然写到了结局。 之后的番外是今天(3月9日)写完的。 我为什么要写这本书?原因我说了,去年我并不开心,遇到很多事,心情很阴暗,上课压力也很大,于是就写了这本文。 这本文的灵感从何而来? 灵感来自我一位gay圈里面刚认识的一个朋友。我跟他认识不久,认识才一天时,他就告诉了我他和他对象的事情。他对象去世了,尽此而已。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不该说,也不再多说了。 因此我就想到一个悲情的故事,由阿涛和林森开始吧。 后来的故事都是我瞎编的,仅此而已。 那位朋友,只是给了我灵感,仅此而已。 这故事很悲壮,死亡、艾滋病、感情上的受伤。我刚开始写文的时候有读者问我,是不是感情上受到了什么挫折?我否决了,是我的生活上受到了挫折,感情并没啥问题,我们要坚持走下去,携手走下去,叫读者不要担心。 但是这是一本扑街的书,从开头到结尾都是免费的。我为何能坚持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能是个傻子是个疯子吧,做这种赔钱的买卖。我觉得一旦开了坑,就是对读者许下的一个诺言,诺言一旦许下,我就不能毁约。我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若是在这点上我不信守诺言,那么在感情上,我是不是有渣男潜质? 我不能,我要坚持下去。 时间就像32A的胸,挤挤总会有的。 以至于我每天时速2000-3000字,每天一万二,有时候会休息一两天,直到写完。 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也哭过。可能是我最懂这本书吧,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快到结局的时候,好像只有我读得更为深刻。因为这是我写的。我真的哭了好多遍,可能你们并不觉得有欲哭的欲望,但是,我就是哭了,就这么简单。可能是泪点比较低。 这本书传播的价值观就是:坚强、信任、珍惜。 遇挫折坚强,与爱人信任,珍惜身边拥有的一切,因为一切都来得不简单。 再说说文笔。 我承认,我的文笔一般般,但是也不差。有的时候有些啰嗦,这是我需要改进的地方,以后我会尽量避免。 但是写了这么多字,肯定是有进步的,以后也会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对于读者,我想说,我爱你们,尤其是那些《我的毒舌男友》的粉丝。你们很活跃,你们鼓励了我,我以后还需要你们的鼓励。 我发誓会陪伴你们继续走下去。 我发誓。 谢谢暖暖的有文化的笙艾小哥哥,谢谢成天在群里面撩我想跟我在一起但最终“悲剧”而结束的城南小哥哥,谢谢第一个进群的程昱笙小妹妹,祝你学业攀升,早点追到你的小姐姐,谢谢雪儿姐姐,雪儿是最好的鼓励者,很暖心的小姐姐,希望你弟弟考上研,你的感情更加顺利,感谢啾咪,谢谢岸芷汀兰,祝你前程似锦,生活顺利,谢谢曦檬,谢谢zole,谢谢流云茕茕,谢谢fengshi小弟弟,谢谢包子,谢谢YanSC,谢谢安歌,谢谢八荒,谢谢breathe,谢谢Femalegeneral,谢谢浮食烩,谢谢斧以斯之,谢谢浇花清酒(写作道路上合作愉快哈,加油),谢谢LI-煜铭,谢谢牧也七,谢谢汝七小可爱,谢谢是司禹鸭,谢谢随缘,谢谢铁蛋,谢谢行歌,谢谢小丸子,谢谢小新,谢谢喜欢静香的大熊,谢谢xiangling老乡,谢谢可爱的祝余的支持,爱你,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不能坚持下去!谢谢!一个大鞠躬!x 只能说你们在群里太活跃了,真棒! 至于下一本书《公爸奶爸》,过几天开,大家快去收藏,快去收藏啊!鞠躬求收藏,评论!这对我太重要了,恳求大家! 这本书不虐,很轻松愉快,大家放心入坑吧! 至于《沙砾》中的番外提到的《第三性》,是我规划的一部分,未来有一天会写,但不是现在,大家想想就好。 今年我要把所有的坑都填补上,将会是任重道远的一年。 我希望你们还在,希望大家可以关注我的围脖:湘海一粟粟粟,关注本人动态:生活动态、写作动态、发牢骚动态、吐槽动态。 可以进热闹的湘氏春秋大家庭:683457865,欢迎撩作者。 好了,我就写这么多,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支持。 再说一遍: 快去收藏新书……恳求! 我还在,你还在吗? 一杯清茶品茗,安宁致远。 只愿君还在。 ——写于2019年3月9日下午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