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庶女的反转人生》 章节目录 第1章 深宅惊魂 刚过完年,黏在墙根树枝上的残雪还透着喜气,树上一只候鸟呆立着,凝望着寒冬的天空,忽而展翅,扑棱棱飞走了,枝丫上的雪被簌簌地抖落下来。 匆匆的脚步踩碎了雪,一行人急急忙忙躲到了廊下。打首的是俩位妇人,左边这位身穿紫罗裙红夹袄,头上戴着一枝鎏金珠钗,刚进了廊下便放慢了步子,端起架子,走的不慌不忙。 这可急坏了右边这位妇人,想紧走几步,又不好走在她前面,只得跟着亦步亦趋,不停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我说周姨娘,你急什么?”左边这位妇人斜睨了旁边人一眼,她眼睛本就生的小,如此斜斜地望过去,配上自然下垂的嘴角,心中一分的厌弃,便能在脸上展现出来十分。 “璃儿可是我的命根子,我怎能不急?”旁边的周姨娘几欲哭出生来,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又生生憋了回去。周姨娘紧走了几步,哀求道:“你可快些吧!” 左边这位走得不急不缓的是位孙氏姨娘,孙氏被催地不耐烦,撇了撇嘴说道:“好好地看场戏,你一听到消息,就催命似的往外跑,不是当姐姐的说你,你好歹长点心,你没看刚才老夫人的脸色,都铁青了,幸好我拉住了你。丫鬟都说了,四小姐已经咽气了,也不急在你这一步两步的,大过年的竟是晦气!” 听此言,周姨娘气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她本就不施粉黛,这会儿几缕头发又散了下来,更显得苍老了许多。她颤抖的手指着孙氏,一口气提不上来:“你,你……”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见周姨娘如此,孙氏方才收敛了些,握住了周姨娘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四小姐虽然不是你生的,可也是你心头的一块肉。不过在这家里过活,还得看老夫人的脸色不是?我也是一片好心。这不?也就我陪着你来了,你可得念着我的好。” 周姨娘不言语,只低头垂泪,手中攥着帕子不停地抹着泪,身后的丫鬟婆子无一人上前安慰。 一行人穿过走廊,又过了一座白玉桥,来到了馨兰院,坐在门口石墩上嗑瓜子的李嬷嬷见到来人,手中瓜子往地上一撒,连忙起身迎上前:“二位姨娘,快去看看吧,四小姐她……她……”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周姨娘推开李嬷嬷跑了进去,孙氏也紧跟了进去,刚一进去,两人便愣住了。 略回过神来的孙氏,被院子内景象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口里含糊不清地吼着:“鬼……鬼……鬼呀!”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孙氏认定了是这女鬼作祟绊她,更是吓得三魂去了两魄,连滚带爬地跑了。 李嬷嬷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怔了怔醒过神来,连忙往外爬。丫鬟婆子们也跟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只剩李妈妈和刚才去报信的丫鬟呆愣在原地。 周姨娘惊魂甫定,慢慢往前挪了半步,将信将疑问道:“是……璃……璃儿?” 院内枝枯叶落,残雪无人打扫,正中央站着一个着素衣的“女鬼”,披头散发,赤脚立在雪上,院内景象本就萧条,衬得这“女鬼”愈发骇人。那“女鬼”看到来人,被遮在散发后的眼睛,瞳孔陡然放大,从发隙中射出来阴冷的目光,让周姨娘等人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只见那“女鬼”悠悠地吐出了一句:“开什么玩笑?!”眼睛一黑,晕倒在雪堆上。 “璃儿,是璃儿!”周姨娘这才敢上前,将“女鬼”扶起,拨开脸前的头发,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快!搭把手!”周姨娘架起“女鬼”的胳膊,与小丫鬟一起,把“女鬼”扶进了屋里。 …… 张佳佳在床上昏睡了几天,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像往常一样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抱着平板电脑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林府的庶女林玉璃?难道是因为睡前看了几集古装剧? 起初张佳佳以为这肯定是自己做梦呢,可连着这么几天,每次醒来都在这张窄窄的木床上,耳边总萦绕着周姨娘隐隐的哭泣声,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你说璃儿怎么还不醒呢?”周姨娘略带着哭腔的问道。 旁边一个丫鬟把汤药放在床边的小矮几上,答道:“大夫都说小姐无碍了,姨娘就别担心了。” 床上的张佳佳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来到了这无电脑、无手机、无wifi的古代这个现实,对于“无wifi,毋宁死”的张佳佳来说,这种穿越一点都不好玩,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今后几十年的无聊枯燥的日子,想到这里张佳佳就更不愿意睁眼了。 只是这位周姨娘实在是太厉害了,哭起来是没完没了,也从未见她大哭过,倒总在没人时候小声哼唧,张佳佳心中本就烦闷,每日里被这哭声撩拨着,就再也装不下去了。罢了罢了,在哪都是过日子,林玉璃就林玉璃吧! “醒了醒了!姨娘快看,小姐醒了!”小丫鬟见到小姐睁眼就先嚷嚷了起来。 周姨娘忙止住了眼泪,看到林玉璃果真醒了过来,满脸的欣喜,伸手去扶她:“璃儿,可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着,又往林玉璃身后塞了个垫子,让其半靠在床上。 林玉璃摇摇头,不言。 小丫鬟端起了矮几上的那碗汤药:“还好,药还是温的,让小姐趁热喝了吧。” “对对对,喝药。喝了药病就好了。”周姨娘接过药碗,轻轻舀起一勺,送到林玉璃嘴边。 老远就闻到了苦苦的药味,林玉璃死活不肯张嘴,喝中药对她来说如同上刑一般,此时的她有些怀念能吃糖衣药片的日子。 见她紧闭着双唇,周姨娘叹了一声:“璃儿,药虽苦,但利于病呀,得把药喝了才能好啊!” 林玉璃还是不肯喝,周姨娘只得将药放下,伸长了脖子朝门外喊道:“李嬷嬷——李嬷嬷——去拿些蜜饯来!” 门外无人应。 “这个李嬷嬷,又去哪野去了!小姐身子还没好利索,成日里竟往外跑。”周姨娘恨恨地说道。 小丫鬟忙道:“李嬷嬷大概去忙了,我去拿吧!”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周姨娘叫住了她:“那膳房的人都是看夫人脸色过活,你去未必会有人搭理你,若舍我这老脸去赔个笑,说不定还能讨来几颗。” 小丫鬟又何尝不知,若自己去了定是空手而归,还得受着那一干婆子的奚落。 周姨娘嘱咐小丫鬟照顾好小姐,便掀了帘子出去了。x 电脑端:/ 林玉璃这下看明白了,自己不仅是个庶女,还是个在家中毫无存在感的庶女,恐怕连个蜜饯都难吃得到。 她不免心中暗暗叫苦,这老天爷太不讲道理,不论古代现代,总可着她一个人坑! 她小时候父母便离了婚,又各自成了新家,她在两个家庭的夹缝中凑合着长大,亲戚家也被她住了个遍,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懂,刚十六岁她便搬出来自己独过,从那时起,父母就变成了银.行.卡上每月新增的数字,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好不容易能够养活自己,好不容易能过几年舒心日子……睡个觉竟然睡穿越了?! 还穿成了一个如此没有地位的庶女,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林玉璃环视这间屋子,屋子不大,一张屏风把屋子隔成了两间,屏风外面的看不大清楚,里面只一床一桌一个小矮墩,桌子临窗而置,上面放着一面铜镜,一个精巧的雕花铜制妆奁。 林玉璃掀开被子,双脚下地,一阵寒意袭来,小丫鬟忙取来了一件棉袍给她披上。林玉璃紧了紧领口,看了看这件已经些许褪色的棉袍,冷哼了一声,这么没地位的庶女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好衣裳。 林玉璃趿拉着鞋来到桌前,拿起镜子端详了起来,此镜虽不能与水银镜相比,但这微微泛黄的铜镜照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端看镜中的小脸,眉似柳叶如墨画,眸若清波半含情,独这唇色惨白,带起了一脸病容。眉眼还没完全长开,就已经初绽芳艳了,虽略带病容,却别有一番风姿。 放下了铜镜,林玉璃又看向了旁边的雕花妆奁。小丫鬟颇有眼色地,立马上前打开了妆奁,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三支钗,很是骄傲地说道:“小姐放心吧,这几枝钗是小姐心爱之物,我怎能不知?在小姐昏睡这些天里,我每日都拿出来小心擦拭呢。等三年后,小姐及笄之年,一定要选一支最好看的带上。”x 林玉璃往桌上看去,一支洒金珊瑚珠排串步摇,一支镂空牡丹水晶钗,还有一支,一支镶宝石的鎏金银簪,上面两只彩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这般绝美的银簪,单是放桌上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林玉璃不禁感慨古人的手艺高超,做出来的东西真是精致万分! 小丫鬟用手去探了探矮几上的药碗,又端起来捧在手里,来到小姐身边,劝道:“小姐,姨娘这会子了还没回来,等姨娘拿蜜饯回来了怕是药就凉了,这么寒天冻地,喝凉药怕要伤身体的。” 林玉璃想起了周姨娘的哭功,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么大工夫了还没回来,怕是此等庶女连个蜜饯也吃不着。想到这里林玉璃有些愤愤,老天爷总要捉弄她,世间幸福人生千千万,偏偏不予她,穿到古代还不放过她,她就偏不信这个邪,偏要活出个人样给老天看看! 不过要与天斗,这副弱身板怎么行?!林玉璃慨然地接过药碗,一阵苦味扑鼻,瞬间让她泄了气。 小丫鬟攥起了拳头,在旁边鼓劲:“小姐捏住鼻子,一口气就喝下去了!” 林玉璃觉得丫鬟说的有道理,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说完,就屏气凝神猛往嘴里灌药。 小丫鬟扭捏了起来,嘟囔着:“小姐,你怎么总爱拿我寻开心?我是棒槌呀!” “噗——”刚入口的药一滴不留地全喷到了身前的桌子上,林玉璃憋不住笑意:“棒槌?!”丫鬟不都是应该叫蝶儿花儿什么的,怎么轮到自己的丫鬟就叫棒槌?! “哎呀!药全洒了!”丫鬟忙拿帕子去擦桌子。 章节目录 第2章 诸事蹊跷 这小丫鬟竟然叫棒槌?!林玉璃笑得直不起腰,拉住正要擦桌子的棒槌,一只手捂着笑疼的肚子:“不妨事,先不急着擦,你先说说为什么你会叫……叫……棒槌?”x 电脑端:/ “小姐,你还笑话我,起这名字不都是因为你吗?”棒槌有些不乐意了。 “因为我?!”林玉璃指着自己,“难不成这名字是我给起的?” 棒槌忙摆手:“不是不是!小姐怎么忘了?还不是因为孙姨娘?小姐的病总不见好,孙姨娘就去跟老夫人讲,说她们老家都是给小辈人起个贱名好养活,就要老夫人给小姐起个贱名。” 林玉璃问道:“老夫人怎么说?”(_ 棒槌挺直了身子,手里假装柱了根拐杖,学起了老夫人的样子:“老夫人说呀:‘哪有大家闺秀起这种贱名的,不妥,不妥。要不然哪,就给这丫头起个贱名吧!’。” “所以就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棒槌’?!”林玉璃笑的前合后仰。 棒槌撅起了嘴:“府里的丫鬟妈妈们都笑话我,连小姐也笑话我。小姐你以前不这样的,怎么生一场大病性情都变了呢?” 棒槌越说声音越小,小姐性格再和气,她也不能明着说小姐的不是,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只好低着头,偷偷去看小姐的脸色。 只见小姐非但没生气,还乖乖地敛了笑容,故作严肃地伸出右手在她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你是替我挡灾了,辛苦你了!” 门外忽然有人喊道:“棒槌——!周姨娘与膳房的人吵起来了,快去看看吧——!” “是李嬷嬷!”棒槌听出了声音,忙应道:“这就来——” “小姐,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躺床上歇息会儿!” “我没事,你快去吧!” 棒槌“哎”了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吃个蜜饯都能吵起来,这个庶女的处境还真是艰难!林玉璃叹息了一声,看到桌子上被自己喷的一片狼藉,又想起丫鬟竟然叫“棒槌”,不自觉又想笑。突然,她目光扫到了一样东西,笑容僵在了脸上! 桌子上摆着的那只银簪,被喷上了药汁,而它沾着药汁的部分——竟然显出了一片黑色! 这药有毒! 林玉璃打了个激灵,冷静了下来,努力回想这几天的情形,记得自己第一次从这张床上醒来的时候,屋内没有旁人,她一个人光着脚走到了院子里,当时有人看到她时,分明在喊“鬼呀”。莫不是……自己穿越来之前,“林玉璃”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林玉璃”岂不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了?!究竟是谁会去害这个已经毫无威胁的庶女? 林玉璃在屋里踱来踱去,苦思冥想,始终想不明白,一个毫无地位的庶女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人下此毒手。 可是眼下人生地不熟,只能加倍小心,细心留意,林玉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此凶狠歹毒之人给找出来。 现在决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药里有毒了,林玉璃从枕边找到了手帕,把三支钗擦拭干净放进妆奁里收好,桌上喷溅的药汁仍旧任其狼藉一片…… 忙了这一会儿,林玉璃有些头晕,身体有些发冷,只得自己到床上躺好,扯过棉被给自己盖好,暗骂这身体不争气。 “……没人可怜我们母女,一个个的都欺负我们,我没用,我没用啊……” 林玉璃刚躺好就能听见了周姨娘的哭声,棒槌掀开帘子,李嬷嬷果然搀扶着周姨娘进来了。周姨娘头发散乱,衣服也褶皱不堪,似是跟人拉扯了,眼睛哭的红红的,看到林玉璃,眼泪就控制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她用手抹了抹泪,扶着床沿坐在了床边,抖着声音问道:“璃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伸手摸了摸林玉璃的额头,有些发烫,连忙去唤棒槌请大夫。x “不用请大夫!”林玉璃急得坐起了身子,叫住了棒槌,因起的太猛,头又有些晕乎乎,便慢慢地半靠在床上,缓缓地说道,“我好多了,不用请大夫看了,反正开的方子都一样,我只要好好吃药就会好的,不用太担心了。” 周姨娘又湿了眼圈:“姨娘没用,连个蜜饯也没能给你讨来。” 李嬷嬷搬过矮墩坐在床边,语重心长地劝道:“四小姐,不是我老婆子多嘴,这人哪,就得认命。要是大小姐喝药,那蜜饯是要送到嘴边的,咱没那种吃蜜饯的命,就享不了那种福!要怪呀,只能怪命不好!” 周姨娘长长叹了口气,虽然李嬷嬷的话不中听,但理是这个理,命不好就只能认命。 林玉璃冷笑了一声,说道:“吃个蜜饯还得分个三六九等不成?只大小姐能吃,我这种庶出的吃不到,那李妈妈你这种命的是不是自打出生以来就从未吃过蜜饯呀?” 棒槌平日里尽被李嬷嬷欺负,伺候完小姐还得伺候这婆子,本就一肚子不满,此时忽听得李嬷嬷被小姐奚落,顿时燃起了斗志,抢着喊道:“前些日子除夕夜里,还见嬷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蜜饯躲在廊下吃呢,不光有蜜饯,嬷嬷床头的盒子里还有几颗桂圆呢!” 真是好助攻!林玉璃赞赏地看了一眼棒槌。棒槌不仅自己出了一口气,又得到了小姐赞扬,更是沾沾自喜不能自已。 李妈妈未料到自己会被拆台,顿时慌了手脚,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那……那些都是……都是……老爷夫人赏的!” 老爷夫人会越过小姐,单单赏你一个馨兰院的管事婆子?怕是不知从哪顺来的。林玉璃也无心拆穿她,只扬起了下巴不看她:“如此说来,便是连嬷嬷也是大小姐的命了?都吃得蜜饯,独独我吃不得?” 李嬷嬷虽恼,却无法应答,憋得满脸通红,不停地搓手。 林玉璃自顾说道:“吃个蜜饯也无需把人分个三六九等,我就是嫌药苦,没有蜜饯我可喝不下这苦药,嬷嬷你是馨兰院的管事,如今我就偏要吃这个蜜饯,你应当如何呢?” 李嬷嬷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答道:“周姨娘都没能弄来蜜饯,我一个没皮没脸的婆子还能让膳房的人给个脸不成?” 林玉璃明知她是个难缠的,偏又说道:“我想吃个蜜饯,还得姨娘舍脸去要,你个管事嬷嬷也太不顶用了!旁的无需多言,我只要蜜饯才能吃药,你只管去要。没有蜜饯的话,这苦药我是不吃的!” 李嬷嬷霍地站起身:“好好好,我去要,我去要!只是看在这些年咱们主仆的份上,我奉劝小姐一句,生是个贱命,就别妄想那富贵福禄,当心消受不起!” 周姨娘看两人□□味十足,想打个圆场,便去拉李嬷嬷的袖子,谁知李嬷嬷正在气头上,胳膊一扬,甩开了周姨娘,径直出门去了。 李嬷嬷气鼓鼓地出去了,周姨娘急得直跺脚:“好端端的你惹她作甚?她这一出去,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 林玉璃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随她编排。” 林玉璃本是不以为然,周姨娘却听出了无可奈何之意,叹息道:“都是姨娘不中用,不然也不会生这事端。” 林玉璃想静静想些事情,不想再听周姨娘自怨自艾了,便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嗯,折腾了这半天是累了,好好歇着。”周姨娘扶着林玉璃躺下,又把被子细心掖好,回头嘱咐棒槌:“好好伺候小姐。” 周姨娘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走了,有事让棒槌叫我。” 林玉璃点了点头,周姨娘这才放心离开了。 棒槌这会儿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煽风点火了,若不然小姐也不会和李嬷嬷吵起来,想来想去,又觉得蜜饯才是罪魁祸首。本想劝劝小姐,踟蹰了半响,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玉璃看她欲言又止,开口道:“不必忧心,蜜饯会有人主动送来的。” 既然有人下毒,就会有人盼着她吃药,到时候且看谁绷不住。林玉璃着实累了,翻身朝里睡下了。 棒槌本想再问,看小姐睡了也不便开口了。 …… 李嬷嬷从馨兰院出来就一肚子委屈,这四小姐原本性格柔弱,平日里说话做事总敬她三分,小丫鬟棒槌是外面买来的,在府里也没什么根基,又是穷苦人家出身,还不是随她呼来喝去。虽然在这馨兰院当差,不比其他院子油水多,但好在自在随意,俨然似半个主子。可如今这四小姐生了一场大病,便像换了性情,牙尖嘴利,丝毫不给人活路。 馨兰院门前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上一座小拱桥,要想去膳房,就得先过了桥,再往西走。李嬷嬷在河边捡了一处石墩坐下,准备坐一会子再回去糊弄糊弄交差完事。她本就不愿去给四小姐要蜜饯,要是给她这小姐娇气惯起来了,自己往后日子还怎么过?! 李嬷嬷正肚子生闷气时,看见桥那边走来了一人。此人生的颇为丰韵,肤色又白,走起路来活像一个扭动的面团。 李嬷嬷认出此人正是孙姨娘院子里的婆子,人称“胖婶”,这胖婶成日里闲来无事就喜欢在院子里转悠,打听东家长西家短,再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那么神神秘秘地跟一群消息闭塞的丫鬟婆子一讲,换来一道道崇拜的眼光,别提多满足了! 李嬷嬷心生一计,也不歇息了,连忙急步上桥,因走得太急,竟跟胖婶撞了个满怀。 章节目录 第3章 刁奴欺主 胖婶被撞得后退了几步,赶忙用她那根根饱满的手指抓住了栏杆,勉强站稳了身子,一只手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哎呦,我说李嬷嬷呀,你急什么呀!走路也看着点!”x :/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是胖婶啊!”李妈妈忙扶住了胖婶,一脸焦急,“对不住了,我实在是没看到,我急着去膳房去,不然四小姐可不吃药了!耽搁了小姐的病,我罪孽可就大了!胖婶你且担待些吧。”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道歉的话,但是在消息捕捉能力超强的胖婶听来,却是听出了另一番意思。胖婶白面团似的脸上,黑豆般小眼睛一转,两只手挽住了李妈妈的胳膊,换上了一副忧心主子的表情问道:“四小姐这病还没好,怎么就不吃药了?” “还不是这苦药闹的,没有蜜饯,小姐就喝不下这苦汤药。你且忙去吧,我得赶紧去膳房。”李嬷嬷说完,抽出胳膊就急急忙忙往前走。 “哎哎哎——”胖婶扭着丰韵的身子赶紧追了上去,拉住了李嬷嬷,“你这火急火燎地去能行吗?膳房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难缠的咧。那些人本就喜欢摆个臭架子,你还巴巴地去求她们,蜜饯求不来不说,你还得受一顿奚落。” 听此言,背对着胖婶的李嬷嬷低下头调节了下表情,回头看着胖婶,须臾,无奈叹了口气,不言语。 胖婶见李嬷嬷已经被自己说动了,便扶着她到河边的石墩坐下:“要我说,咱们这些给主子办事的,谁不是两头受气,且忍忍吧,还能有别的法子?只是这四小姐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突然嫌药苦了呢?” 李嬷嬷抬头看着胖婶,满脸憔悴,略带哭腔地说道:“四小姐这病缠缠绵绵这么长时间,总也不会好。要是这病能让人替,我就替了去。像咱这种本就是苦命的,喝点药还不是跟喝汤一样,也用不着什么蜜饯糖糕的。只是四小姐身娇体贵的,苦药喝到肚子里,那是苦到心里去了,若不配上点蜜饯糖糕的怎么受得了?” 胖婶挨着李嬷嬷坐下,轻拍了拍她的背,撇撇嘴说道:“我们三小姐喝药也就是一口喝了,什么时候也没说过‘没有蜜饯就不能喝’的道理。” 李嬷嬷叹了口气,表示无奈。 胖婶越说越起劲,放开了嗓门说道:“说起来三小姐与四小姐都是庶出的,说句不好听的,便都是庶出的,三小姐出身也比她金贵些,三小姐是孙姨娘生的,孙姨娘的身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她四小姐是个什么出身?哼,不过是外面领回来的野种,是那种腌臜贱人生的!还想拽正经人家的小姐架子!要我说,这府上家生的丫鬟也比她体面些!” 李嬷嬷等她说足骂够了,才去提醒胖婶禁声:“小点声吧,老爷可吩咐过,谁要再嚼这摊子事儿,可是要打板子发卖出去哩。” 胖婶忙捂住了嘴,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又小声对李嬷嬷说道:“要我说,你大可不必遭这罪,可别惯她这臭毛病。你便是真去膳房,也要不来蜜饯。你就听我的,在这歇息会儿,便回去交差罢!” 李嬷嬷显得有些迟疑,诺诺地问道:“这……能行吗?” “哎呦!我的李妈妈哟!”胖婶怒其不争地推了一把李妈妈,“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骑在头上欺负,你要是再这样惯着她,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你就听我的,照我说的做,保你没事。”(_ 李嬷嬷半信半疑、半推半就地应了,胖婶收获了这么好的谈资,心满意足地走了。 李妈妈看着胖婶扭来扭去的背影,就知道这大半天的表演没有白费,想起四小姐那张冰冷固执的脸,李妈妈咬了咬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胖婶果然没让李妈妈失望,一个“出生卑贱的庶女,偏要不知羞耻地以嫡出小姐自居”的新闻,迅速占领了府上各级丫鬟婆子饭后的谈资市场,随后几天更是发展出了各种花边新闻,尤其是“老爷年轻时候的风流艳史”强霸谈资市场首位! 李嬷嬷更是收获了许多支持者,大家纷纷过来送温暖,表立场。“不过是个外面领回来的庶女,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要是被这种人骑在头上,你还要不要活了?”…… 有了支持者,李妈妈腰杆挺得越发直了,也不常在馨兰院待了,寻个由头便出去串门,每到一处都能成为焦点,每个人都义愤填膺地为她鸣不平,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林玉璃这些天倒是很清闲,每日里送来的药,她总以一副娇滴滴地“药太苦喝不下去”表情应付过去。平日里就在屋里转转,或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只是这身体实在太虚,多走几步路就头晕眼黑,好在屋里有个书架,她就坐在书架前的书桌旁翻翻书,也不算无聊。 林玉璃初见到这个书架时,简直惊呆了,满满一书架塞满了书,其中以各类诗集居多,书桌上散落的便笺上,也都用娟秀的正楷写满了诗。 “这是个学霸级的庶女啊!”林玉璃不禁感慨。再想想自己,不由得一阵叹息,别说写诗了,自己连个毛笔字都不会写,别人穿越后都有一技之长,独独她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不会?她大学学的专业可是计算机啊!! 林玉璃想到这,就想指天大骂,苍天你是不是眼瞎,让谁穿越不行,让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编程的穿越?!这辛辛苦苦学了四年的技能,一点用处都没有,穿越到古代就是废柴一个!别说电脑了,连个电都没有,难道要用毛笔写几行代码,去街上卖代码为生吗? 想想自己两世都不如意,林玉璃不由一阵叹息,看到桌上书卷下压着一张花笺,便信手抽了出来,只见上面印着梅花暗纹,还有一首用端端正正地小楷书写的短诗: “青珠玉杏绝世生,初吐暗暗把春争。妖娆花期无人赏,奈何年年醉东风。” 林玉璃轻声念了几遍,想起了院子里有棵杏树,如今正光秃秃地站在那里,落光了叶子有些凄凉,可依然透着些冷傲…… 周姨娘端着粥菜进了屋,一看到书桌前正对着诗发呆的林玉璃,急的直嚷嚷:“快别摆弄那些诗句了!” 周姨娘放下端菜盘,抽出林玉璃手里的便笺扔到一边,语气有些责备:“姨娘知道你想争口气,想凑出些好句子让老爷高兴,可什么事都得悠着来,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破诗,能比自个身子还重要?要不是你这没日没夜地趴在那书桌上,读啊读写啊写的,哪会生这么一场大病?” 看来这周姨娘也不大懂自己养大的女儿,林玉璃从那些诗里面读出来是一种恃才的清高之态,是一种无法冲破束缚的不甘之意,断不会是为了讨好某人而作这些诗。若真要讨好他人,作的必定是些歌功颂德,盛世繁华,锦绣河山的诗句。 不过周姨娘方才的责备,却让她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她对于童年的记忆,每一个片段都是父亲母亲扭曲的脸,嘴里说着恶毒的言语,间或摔些杯子、花盆、碗,来烘托一下气氛。自从父母离婚后,吵架倒是少了,可那温情的脸却是对着别人。从未有人如此关心她的身体,甚至比她自己还着急。 林玉璃乖乖地把饭菜摆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见她很是听劝,周姨娘脸色缓和了不少:“这样才对。” 看着林玉璃瘦得关节分明的手指,周姨娘刚舒展开的脸又皱了起来,叹道:“这几天你药也没喝,身体总不见好。一会儿老夫人那里用膳,若是剩下的有糕点,我给你带回来,你就趁着把药吃了吧。总不吃药也不是法子,老话说‘良药虽苦利于病’,早一点把病养好,就少瘦一点罪,你说是不是?” 林玉璃心知药里有毒,她是肯定不会喝的,可是周姨娘说的这番话,对她来说犹如暖风拂面,一点点暖化了她坚强独立的外壳。 周姨娘又想到了一件事,喃喃道:“老爷外放也些年头了,今个儿听老夫人房里的人说,老爷就快要回京了!”低头看林玉璃还在没心没肺地扒拉饭,推了她一把:“你不是最喜欢你爹了吗?你爹就要回来了,怎么不兴奋呢?” 林玉璃这才从饭菜前抬起头来,给周姨娘了一个大大的笑:“爹就要回来了,好开心呀!” 周姨娘戳一下她的头:“你个鬼灵精!”又道:“我得去老夫人那伺候了,你乖乖吃饭,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玉璃“嗯”了一声,周姨娘就匆匆出门了。 周姨娘走后,林玉璃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第一次觉得穿越后的日子还不错,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心里不自觉生起一丝暖意。 想起周姨娘方才说道,老爷外放要回来了,林玉璃眸中的暖意散去,透出清冷的眸光。怪道一个家里的庶女被毒死了都无人察觉,原来是老爷不在府中,便是知道内情的怕也只求自保,装傻充楞了。这种情况下,便是找出了毒害自己的凶手,也是无济于事。如果自己猜的不错,那么一旦老爷要回来了,恐怕有些人就会急躁了,情急之下说不定会有大动作…… 林玉璃脊背有些发冷,接下来只能小心盘算,先保命要紧。 丫鬟棒槌端着煮好的药走了进来,欣喜异常:“小姐,今天可要喝药了啊——!赖不掉了!” 闻到了苦药味,林玉璃皱起了眉头,刚坐直了身子,一阵眩晕袭来,林玉璃扶着额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瞥见棒槌身后跟着李嬷嬷。 “这回可舍了我的老脸了!”李嬷嬷满面红光,一进门就提高了嗓门嚷道,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八角雕花木盒。来到林玉璃桌前,把盒子往桌上“哐当”一放,掀开了盖子,里面零星地扔着三颗瘦枣。 棒槌兴奋不已,一边把汤药盛到瓷碗里,一边赞道:“还是嬷嬷有本事!” 章节目录 第4章 施计保命 林玉璃看了看歪七扭八躺在盒子里比鹌鹑蛋还要小的枣,又看了看棒槌端过来的散着苦味的汤药,心中一掂量,不去拿枣,也不去碰药,只冲李嬷嬷笑道:“嬷嬷有心了。” 李嬷嬷径自去给自己沏了杯茶,端着茶杯走到林玉璃对面坐下,轻轻呷了口茶,方才开口缓缓说道:“也就是我,换别人谁能这么上心?!我好求歹求,才弄来这几颗枣,人家也是看我在这府里年岁长,给点薄面。” 林玉璃点头称是:“李嬷嬷辛苦了。只是……”林玉璃盯着李嬷嬷,试探地问道:“这枣是从哪里求来的?” 李嬷嬷手一抖,不小心猛灌了一口茶,连“呸”了几声,才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吐出来,不由得烦躁起来,茶杯往桌上一撂,嚷道:“这你就甭管了,有得吃就行!左右这院里也就能指望我,你若指着棒槌这蠢丫头,便是半颗枣也弄不来!” 棒槌无端被骂,臊的脸红,又不好辩驳。 “真是有劳嬷嬷了。”林玉璃单手撑着桌子缓缓起身,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坐乏了,去床上躺一会儿。” 棒槌忙过来扶着林玉璃往里屋走,李嬷嬷立在原地,看着林玉璃那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样子,不住地撇嘴。(_ 林玉璃这弱不禁风一步三摇的样子,实在不是装的,她这会儿着实头晕的厉害,也走不出那气宇轩昂的姿态来。她见李嬷嬷不愿跟过来,便道:“对了,方才周姨娘说要去老夫人哪里求些糕点来,这下既然有了枣,便不需要劳烦姨娘了,嬷嬷你去帮我跟姨娘说一声吧。” 李嬷嬷既然已经表过功劳了,早就想溜了,闻言便道:“这周姨娘真不让人省心,罢了罢了,我去寻她!”一面急的直跺脚,一面偷瞄了林玉璃一眼,便叹息着出门去了。 棒槌扶林玉璃在床上躺下,拿来一个软垫子靠在小姐后面,扯过锦被给小姐盖好,手上忙着,嘴里也不闲着:“不过讨了几颗枣,倒向是立了多大功似的!是是是,这院就她厉害,旁人都不如她!” 林玉璃只笑笑不答,这种人固然可恨,但也无需对她多费心,她的小心思全在于如何偷懒、如何占便宜、如何付出最小而收获最多,她的那些小动作小心机,有心人一看便知,她自己却全然不觉,以为自己得逞了,兀自沾沾自喜。 林玉璃相信,这种人是不会对她下毒手的。李嬷嬷若把自家小姐毒死了,对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她又怎会做这种占不到便宜的事? 但是,她会主动去舍去老脸给自家小姐讨几颗枣来?想到这,林玉璃摇了摇头,定是不会的。舍脸讨枣来只为在这个不受宠的庶女面前邀功?!在李嬷嬷的认知里面,这是很不划算的一种行为。 林玉璃又想起自己刚问这枣的来历时,李嬷嬷神情有些怪异,现在细想来,当时她好像还有些慌张。莫非这枣…… “棒槌,去把枣先拿过来,让我先尝一颗。然后再去把药端来,不然闻着药味,连枣我也吃不下了。”林玉璃吩咐道。 枣和药都在外间的桌子上,棒槌这一去一回之间,便能留出一段时间,让林玉璃单独在里屋。 棒槌送来了枣,又转身回去端药。林玉璃瞅准空隙,强忍住头痛,翻身下床,到梳妆台前打开盛着三支钗的妆奁,迅速抽出那支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银簪,回到床上躺好。 “小姐,这次我可要好好看着你喝完它,可不许再赖了!”棒槌端着药欢天喜地走进里屋,把盛枣的锦盒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自己端着药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药喂了过来。 林玉璃一皱眉,躲了开来:“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几颗枣把你高兴成这样,就这几颗小枣就把本姑娘打发了?” 棒槌一看小姐还想赖,就急了,药碗捧在手里,语无伦次地辩道:“当初可是小姐自己说的有了枣就吃药,现在怎么又反悔了?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要我说,这命总是比药金贵。想前些天多吓人,我早上来伺候小姐梳洗,小姐就在那床上躺着一动不动,我叫叫没反应,推了推还是没反应,我轻轻掀开被子一看,小姐脸色煞白,一点血色没有!我当时就吓得不轻,赶紧去叫李嬷嬷……” 棒槌本来是想劝小姐喝药的,结果说着说着就说到那天早上了,她才十一二岁年纪何曾受得了这惊吓,一说起来就停不住口。 林玉璃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她右手紧紧的攥着那枝银钗,左手拿着枣,称棒槌不注意的时候,在被子里偷偷把银簪扎到了枣上。她低头悄悄看了一眼,拔出的银簪头竟然没有变色,只有簪身有一块淡淡的污渍,是当初□□汁喷上去的时候留下的印记。 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这几颗枣真的是为了让她好好喝药儿才被送来的?那为何方才李嬷嬷的神情那样奇怪。更何况,凶手若是为了尽快毒死她,也该乖乖地送蜜饯来才是。林玉璃盯着那几颗枣想了好一会:“难道凶手也很穷?几颗蜜饯也搞不来?” 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冒出的这种弱智念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深宅大院里毒死一个庶女,又怎么会是一般丫鬟婆子能完成的,先不说有没有毒死小姐的动机,单从操作流程来说,也是困难重重,弄来这些□□已是难上加难,还要成功让小姐生病,成功下药,成功让小姐对药深信不疑地喝下去而不怀疑到自己头上,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一切都要能瞒过当家主人,那这下人得有多大能耐!除非…… “……说来真是奇怪怎么就早上明明看着小姐……呃……不大好了,但是去请姨娘过来的时候,小姐竟好端端地自己站在院子里,真是奇怪……”棒槌仍然在回忆着那天的情形。 林玉璃的注意力回到了那碗药上,盯着药呆愣了许久,忽然假装嗔怒地打断了棒槌的回忆:“你再这么没完没了地说下去,药就凉了!” “哎呀!”棒槌这才想起来正事,拿手捂着药碗,“幸好幸好,还是温的!”忽又愣神儿来,喜道:“小姐要喝药了!”棒槌生怕小姐反悔,连忙舀起一勺药就要喂小姐喝。 林玉璃偷偷扔掉了左手的枣,伸手接过药碗:“我自己来!”端起药碗就开始喝,许是喝的太猛,刚喝一口便呛到了,满口的药汁一下子喷了出来,喷的被子上全是褐色的药渍,紧跟着不停地咳了起来。 棒槌忙接过药碗放到矮几上,轻拍小姐的背,给她顺气,待小姐咳得不那么厉害了,转身去取白绢。 林玉璃咳得有些过了,脸有些微红,靠在床头微微喘息。见棒槌离开床边,林玉璃握着银簪的右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这根簪子是目前唯一能保她性命的东西,她紧紧地握着这根簪,仿若握着她最后一丝气息。 黑褐色的药仍静静地躺在碗里,一根银簪斜斜地没入药水里,来回搅动了一番,搅得药水不大安宁,随着银簪轻轻晃动。银簪离开了药水,仍旧泛着银光,银光映在了林玉璃的眼眸里,让她的眼睛变得疑惑。 棒槌拿着白绢回来了,一切都很正常,小姐咳得面色绯红,无力地倚在床头,被上一片污渍,只有药水仍在碗里荡漾。 看着如此虚弱的小姐,棒槌有些心疼:“小姐被药呛到了肯定不好受,先吃颗枣压压吧。”说着低头去拿枣,锦盒里只有两颗枣。 “咦?怎么少了一颗?”难道是自己碰掉了?棒槌低头弯腰四下看了看,没找到。 “别找了,少了就少了吧。”林玉璃自己拿了一颗,乖乖地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又含着枣说道:“对了,我今天看那木匣子里的三枝簪,怎么少了一枝?”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棒槌正拿着白绢擦拭锦被上的污渍,听此言吓得一哆嗦:“怎么会?!我昨天收拾的时候还在呢!”登时便顾不上擦了,忙转身到了梳妆台前,桌上的化妆奁大开着,里面着实少了一枝钗。 “真是奇了怪了!”棒槌一边念叨着,一边围着梳妆台翻箱倒柜地找,“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这个不见了,一会儿那个丢了?”枣丢几颗不要紧,这几枝钗可不能丢!棒槌知道,小姐素来爱钗如命,尤其这几枝钗,若是真丢了,她可脱不了干系。 把整个梳妆台的东西倒腾了一地,仍是不见那枝镶宝石的银簪,棒槌额头浸出了一层细汗。 此时这枝银簪正稳稳地躺在被子下面林玉璃身旁,林玉璃却不动声色道:“莫不是被人偷了?” 棒槌从一地的杂乱中抬起头来,细想了想,莫非是她?!念头刚一冒出来,棒槌就摇了摇头,虽然李嬷嬷这个人喜欢占些小便宜,到小姐屋里顺些小东西,可这些钗她却是从来不敢碰的,因为她清楚小姐的性格,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便宜,小姐不会放在心上,这钗小姐很是珍视,除了自己,从来不让别人碰!李嬷嬷此人虽然可恶,但也没那么大的胆子。x 电脑端:/ 只听小姐似是无意地说了一句:“李嬷嬷刚为何走的那么急?” 章节目录 第5章 初现端倪 棒槌心里咯噔了一下,缓缓站起了身。想起近日里在院子里听来的流言蜚语,那些丫鬟嘴里编排小姐的话语,还有李嬷嬷那愈发志得气满的嘴脸,只觉头皮发麻。 林玉璃伸手拉住棒槌,让她坐在床沿,语重心长道:“能进出这屋子的就这几个人,现如今东西丢了,按道理也应该一个一个排除嫌疑才是。你,我是信得过的,姨娘更不用说,只这李嬷嬷……我瞧着最近不大正常。” 小姐里屋一直是棒槌一手打理,丢了银簪,也应该是她的嫌疑最大,可没想到小姐会如此相信自己,棒槌红了眼圈:“小姐……不怀疑我吗?” 林玉璃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棒槌的额头:“瞧你那傻样,什么怀疑不怀疑的!你要有那心思,这些簪子钗子银子镯子的早就丢光了!” 棒槌想了想,小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揉了揉额头,憨憨地笑了起来。 林玉璃被她给逗笑了,跟着笑了会儿,又压低了声音,凑近说道:“银簪丢了先不要声张,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它。既然屋里没找到,你先悄悄地去跟上李嬷嬷,看她同什么人说什么话,有没有跟往常不太一样的举动,回来详详细细地告知于我,我自有判断。” 棒槌屏息听完了这段话,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姐交代了这么重要的任务,隐约还有些充当细作的味道,一股兴奋的小电流从肚子里传到了头皮。这边领了任务,顾不得收拾刚翻箱倒柜的一地狼藉,便三步并两步地忙着出去“办差”去了。 林玉璃收敛了笑意,从被子下面取出了那支银簪,簪头并排绽放着两朵桃花,花心镶着两颗紫宝石,两只彩蝶栩栩如生地在花瓣上微振彩翅,花朵娇美艳艳,双蝶情暖依依。 这古人做的首饰就是精美,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能有这般好看的首饰,怪不得如此宝贝了。 林玉璃看着手中刚没入药汁的簪针,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这枣也无毒,药也无毒,莫非凶手忽然慈悲了?细想起刚才李嬷嬷的神情,林玉璃断定问题出在李嬷嬷身上。可是这一切正常,无人下毒,又会有什么问题? 想来想去都毫无头绪,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穿越之后,林玉璃就一直没怎么出过这院子,最远也就是去馨兰院门口的小河边坐一会儿。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对于加害她的凶手除了猜测还是猜测,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她深切地觉得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深宅大院,想要生存,着实不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盘旋在馨兰院不肯走,一次次地吹起棉布帘,又一下下地重重拍在门框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音。 冬天的傍晚黑的特别快,外面的风在院子里呼呼地刮着,屋里已经是黑漆漆一片,林玉璃抹黑走到灯台前,取出火折子,点上灯,盖上灯罩。两只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放在灯罩上焐了会儿,也没能暖和多少。 “呼啦”一声棉帘子被掀开了,带进了一阵寒风,棒槌搓着手走了进来:“怎么突然就起风了,真冷啊!” 棒槌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林玉璃帮她理了理,冰冷的手指触到了棒槌的额头,被棒槌一把抓在了手里:“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棒槌双手握着小姐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又来回的搓,看着小姐瘦成了尖尖的脸,心里一阵心疼,鼻子有些发酸:“同样是这府里的小姐,大小姐二小姐是夫人生的咱比不了,三小姐也是庶出,她屋里就能分得着炭,烧炭烧的屋里暖烘烘的,怎么就偏偏到咱屋就没炭了?小姐本来就体弱,屋里又这么冷,这冬天可怎么熬?”(_ 林玉璃抽出手,反握住棒槌,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把床上的被子披到两人身上,拉住两边的被角紧了紧,把两人包在里面:“这样就不冷了。” 棒槌觉得与小姐裹在一起不大妥当,便欲起身,被林玉璃一把拉住:“别乱跑,好不容易裹严实了,你一动寒气又进来了,两人挤挤更暖和。” 棒槌只得坐下,林玉璃笑道:“这就对了。冬天也没什么难熬的,她们烧她们的炭,咱们裹咱们的被子,一样暖和。” 棒槌看到小姐脸上洋溢的笑,小声说道:“小姐,你变了。” 林玉璃当然已经不是以前的林玉璃了,她笑问道:“是吗?哪里变了?” “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没……没这么爱笑。”棒槌答道。 林玉璃看向棒槌,歪着头问道:“那是爱笑好,还是不笑好?” 棒槌低头看向地面:“小姐以前总是皱着眉头,让人心疼。现在条件还是一样苦,小姐却笑着,更让人心疼。” 林玉璃拍了拍棒槌的头:“放心吧,总会好的。” 窗外风声呼啸,院子里干枯的树枝随着风东摇西摆,一下下打在窗棂上。 院子里忽然一阵响动,传来了木门的吱呀声。棒槌站起了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好像是嬷嬷回来了。” 门外果然传来了李嬷嬷的喊声:“棒槌——!今晚你值夜,外面风大,叫小姐早些休息。” 棒槌在屋里应了一声,听着李嬷嬷的脚步声远了,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轻声道:“小姐果然厉害,这李嬷嬷真的是有问题。今天让我跟着她,你猜她见谁去了?” 林玉璃身子向前凑了凑,问道:“见了谁?” 棒槌撇了撇嘴:“小姐你都想象不到,这李嬷嬷也是个老嬷嬷了,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姐平日里待她可不薄,外面的不说,在这馨兰院,关上门,她都能称得上这院子里半个主子了!小姐敬着她,她竟然还想捡高枝飞走哩!” “哪根高枝?”林玉璃追问道。 棒槌伸着头向门外瞄了一眼,挨着林玉璃坐下,低声道:“幸好今天小姐让我跟着她,今天着实看着不正常,一路上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西院的树林子里……你猜我在树林里见着谁了?” 林玉璃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 棒槌朝东院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就是膳房的菊娘,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嬷嬷一个劲儿地点头,隐隐约约听着好像说什么‘吃了……吃了’之类的,我没敢离太近。” 虽然棒槌说的模模糊糊,林玉璃听来,心里倒透亮了许多,细想了想,又问道:“这个菊娘是什么来路?” 棒槌撇了撇嘴道:“菊娘是夫人嫁过来时,从娘家带来的,自然是夫人的人,若不是得夫人信任,也不可能谋得这个肥差。李嬷嬷还想往膳房那里钻,这府上多少眼睛盯着呢,能轮到她?膳房可不是个好混的地方,就她那小偷小摸……呃……”棒槌说顺嘴了,又忽觉在小姐面前这样说不妥当,便改了口:“她那……那种性格,也不大适合去膳房,有得亏吃嘞!”棒槌说完还偷偷拿眼看小姐,生怕小姐以为她是个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她心知以前小姐是最讨厌这种人了,不过她倒认为自己还是很正直的,可若是被小姐误会了,就冤枉死了。 林玉璃倒没在意这些,她不是之前小心翼翼委屈求全的懦弱的毫无存在感的林府庶女,她这会儿全部心思都在李嬷嬷那里,她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就在李嬷嬷身上,怎样才能让从李嬷嬷身上找出线索呢? 棒槌见小姐如此忧心,心下惶恐,忙表忠心:“小姐,不要忧心,即便李嬷嬷走了,不还有我呢?我命苦,七岁就被我哥哥嫂嫂卖到了这里,拿了钱他们就对我不闻不问。若不是小姐对我好,我还指不定在哪受苦呢!虽然我是外面买来的,比不上知根知底的家生的丫鬟,但我待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小姐要是不嫌我,这辈子我都跟着小姐,哪也不去。” 棒槌深吸了口气,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道:“李嬷嬷真走了也好,我也不怕小姐责骂我,有些话我得说——李嬷嬷每日里不是摸这个,就是顺那个,咱屋里但凡有点好东西,都被她偷偷弄到手了。小姐放心!丢的那枝钗,我一定给你找回来!”x 林玉璃听着棒槌碎碎念,忽而灵光一闪,惊呼:“坏了!” 棒槌被这一惊吓得一颤,愣住了。 林玉璃拉住棒槌,急问道:“你刚说的可是真的?!”x 电脑端:/ 棒槌愣神了,脑子一片空白,说话也结巴了:“我……我……我说……说什么了?” 林玉璃有些急了:“棒槌!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快去看看李嬷嬷去!” “去看李嬷嬷?”棒槌有些懵,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姐,“她都这般待咱们,小姐你还惦记着她?” 林玉璃不多作解释,直催着棒槌快去。棒槌推脱不过,不大情愿地起身。 门刚开一条缝,寒气便灌了进来,棒槌紧紧了领口,咬了咬牙钻进了呼啸的寒风中去了。 章节目录 第6章 救或不救 林玉璃在屋里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刚才棒槌所言让她有了一种直觉,问题的关键就出在李嬷嬷身上。如果李嬷嬷此时正安然无恙地,趟在她自己的床上做着攀高枝的美梦,那么她可能是猜错了,可能真的只是膳房的人可怜她,来给她送个蜜枣好下药,又或者是凶手真的悔改了,收手了? 可如果李嬷嬷出了什么事—— 林玉璃眼光陡然变冷,虽然她对李嬷嬷并无多少好感,可此时她倒是真的不希望李嬷嬷出什么事,更不想清楚地体会到庶女这个身份在府里的凄凉处境。 外面的风依然没有消停的意思,一阵一阵地刮过,似鬼哭狼嚎。忽然一阵强风猛打在窗户上,登时窗户大开,寒风肆虐地闯进了屋里。 林玉璃顶着风挪去关窗户,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她一只手顶着窗户,一只手奋力地插上窗闩,这边刚把窗户关好,门“咚”的一下被撞开了,棉帘子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棉帘下只见棒槌滚了进来。 “嬷嬷……嬷嬷……她……她不好了!”棒槌像被吓得不轻,面色灰白,浑身发抖,说话也不利索了。 林玉璃深吸了口气,顺手拿了件棉袍披上,扶起棒槌:“带我去看看。” 看到小姐如此镇定,棒槌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有小姐跟着她就有了主心骨了。她起身给小姐整了整衣服,伸手拽住飘着的棉帘子,往右侧一掀:“小姐,外面冷着呢!” “没事,走吧!” 寒风似刀劈面打在脸上,一阵钻心疼,林玉璃紧咬着牙,快步随棒槌向前走去。 走到馨兰院西南角的一排小屋前,最外面的那间屋子房门大开,棒槌方才跑得急,竟忘记关门,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风,李嬷嬷在里面不会多好受。 到门口棒槌放慢了脚步,刚才她着实被屋里的情景吓得不轻,等小姐跟上来给她壮壮胆,她才敢往进。 夜里天气实在恶劣,这不远一段路,简直要了林玉璃这副病残身子的半条命,再加上她心事重重眉头紧锁,也根本没注意到棒槌的小心思,一脚踏进了屋里,看到屋内情景,倒吸了口冷气。 屋里没有电灯,一片漆黑,只有门口照进一束月光,照着趴在地上的李嬷嬷,地上一小滩污血。月光映着李嬷嬷的脸,面如死灰,满嘴鲜血,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向前伸着,五指虚张,配上漆黑阴晦的背景,如狰狞恶鬼一般。(_ 林玉璃走了过去,只听得李嬷嬷嘴里虚弱的声音:“救我……救命……” 棒槌稍微壮了壮胆,抖着双腿挪到灯台前,迅速地点上了灯,又连忙罩上灯罩,光影映在墙上来回摇摆,甚是吓人,棒槌回身去关上了门。 林玉璃这才看清楚,李嬷嬷身旁就是床,床上发白的单子上,也有一片醒目的血,一定是从床上摔下来了。 她与棒槌合力将李嬷嬷抬到了床上。李嬷嬷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苍白的手紧紧地抓着林玉璃的衣袖。她清楚地知道,现在只有小姐才能救得了她,此时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以前各种怠慢刁难小姐的行为,她只能盼着小姐还是那个软弱的四小姐,盼着她能救自己一命。 她用期盼哀求的眼光看着小姐,却看到了自家小姐面无表情的脸,她不得不承认小姐真的变了,若是以前,这个四小姐此时定会心急如焚全力地想办法救她,可现在她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心里愈发忐忑。 与林玉璃的镇定相反,棒槌倒是着急地来回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怎么得了,得赶紧请个大夫瞧瞧!” 林玉璃开口了:“棒槌,你去端碗水来,给嬷嬷漱漱口,再拿条帕子来给嬷嬷擦一擦。”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漱漱口,擦擦脸?棒槌虽然心里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想来小姐有自己的打算,便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李嬷嬷的呼吸平顺了许多,刚才那阵钻心疼差点要了她的老命,这疼是一阵一阵的,可是一阵比一阵疼得厉害,捱过这一阵疼,不知道下一阵还捱不捱得过去。 林玉璃坐在床边,床上李嬷嬷喘息都没有声音,只有胸口起起伏伏,昏黄的灯光映得她脸色蜡黄。林玉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没多久,便转到了床头的一个木盒子上,木盒的盖子半掩着,露出来地几颗圆滚滚的蜜枣分外抢眼,林玉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李嬷嬷已经从这过分安静诡异的气氛中察觉出了异样,她看向林玉璃,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几颗蜜枣,登时出了一层冷汗,支支吾吾地道:“这是……年前……老夫人……赏的……” 林玉璃冷哼了一声,不跟她绕弯子,直接打断了她:“这原本是给我的吧?” 林玉璃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李嬷嬷浸出了一身冷汗,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慌。 林玉璃忽而转笑道:“没想到有毒吧?!” “这——这——有毒?”李嬷嬷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心口一阵绞痛,喉咙一阵腥咸,吐出一口血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玉璃拎起床单一角,不慌不忙地给李嬷嬷拭掉嘴角的血,柔声道:“嬷嬷,你是个聪明人,又是这府里的老人,我也不忍看你如此,何况你又阴差阳错替我挡了这一遭呢?”林玉璃丢掉手里捏着的床单,敛了笑意,盯着李嬷嬷地眼睛说道:“现如今有人要害我,你终归是我这院里的人,想躲也躲不了,防也防不到。让你受了这般罪,我有怎会不管你呢?只是有些话我想问问嬷嬷,希望嬷嬷能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坦白回答我。” 小姐一席话说的柔和平缓,李嬷嬷却听得明白,她现在这样,如果想活命只能依仗小姐。若小姐放弃了她,她一个奴婢的命又值多少钱呢?又有谁会在意?不过刚才小姐也说明白了,救也不是白救的…… 她自认为别的道理可能懂得不多,可有一条始终是对的——命可比啥都值钱,于是咬了咬牙,说道:“小姐尽管问。” 林玉璃笑了笑,方才一番话说得真是累,好在李嬷嬷听明白了,接下来说话就简单多了,她便单刀直入地问道:“枣是菊娘给的吗?” 李嬷嬷微微张了张嘴,愣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她有些讶异,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馨兰院都很少出去的四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说什么了?”林玉璃追问道。 反正小姐已经知道了,也瞒不了多少,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让她说什么她都会说。李嬷嬷吸了口气,说道:“只说是听说四小姐最近吃不下药,怕夫人老夫人她们担心,她就让膳房的厨娘特意给准备了蜜饯,好让小姐安心吃药……” 林玉璃边听边暗暗赞叹这菊娘不简单,这短短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简单来说,送这个蜜饯,是体会到夫人、老夫人的心忧四小姐的病情,膳房便让人做了蜜饯给小姐吃。可里面却隐含了三层意思,一是体谅夫人、老夫人,免得她们操心,二是担心小姐病情,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这些蜜饯是厨娘准备的,若是出了事,被查出有毒,连替死鬼都找好了。李嬷嬷这种只会琢磨自己那点小心思的级别,跟菊娘比真是差远了。 李嬷嬷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她这么一边讲,脑子里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重新缕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这两天菊娘最不对劲,好像有点过于热情了。以前从来对四小姐、对她们馨兰院不闻不问,甚至过于苛刻,这几天倒是关心上四小姐的病情了,不仅如此,还对她这个嬷嬷也体谅有加。这么一来,毒蜜饯就能通过她顺顺利利地送进馨兰院,怪不得下午去见菊娘的时候,菊娘对于四小姐有没有吃蜜饯的事,向她确认了好几遍。 李嬷嬷想得入神,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她怎么会下毒呢……” 林玉璃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一手抓住李嬷嬷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或者别人呢?是不是有人指使的呢?” “又有谁能指使动她呢!除非……”李嬷嬷顿住了,不再往下讲了,眼神渐渐从迷蒙变成了惊恐,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林玉璃向前倾身,问道:“除非谁?” 李嬷嬷忽然咳了几声,又吐了口血,脸色越发煞白,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说不出半句话。 林玉璃正欲再问,棒槌捧着一盆水,急匆匆走了进来,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静悄悄的夜倒比刚才风声肆虐的时候更加骇人。 看着李嬷嬷状况比刚刚走时还差,棒槌放下水盆,抓起水里帕子边拧边道:“这样下去怎么行,嬷嬷这像是害了大病,得赶紧禀了夫人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李嬷嬷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颓然地靠在床头,无力地朝棒槌摆了摆手,略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林玉璃知道李嬷嬷心里已经清楚了,对于是谁下的毒,李嬷嬷心里肯定有人选,只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大概是不打算说了。虽然如此,即便李嬷嬷不说,林玉璃心里对下毒之人,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棒槌此时完全在状况外,看到李嬷嬷对自己摆手,只以为李嬷嬷是为了提醒自己一件事,她略一思索,蹦了起来:“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夫人和老夫人今个儿晌午就出门了,到了城郊香岩寺,明个儿要赶着上头香呢,这会儿都没在家!完了,完了,这可咋办呢!咋办呢!” x 章节目录 第7章 寻找出路 为了赶着上头香,今夜夫人和老夫人都不在府里,府里若发生了什么,她们自然不清楚,好一个不在场证明!林玉璃心里有些恨恨,做的这么明显,是算定了我会命丧今晚吗? 棒槌急的团团转,李嬷嬷却一脸死灰,认定自己今夜没救了,无力地摊在床上,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玉璃看向棒槌,眉头紧锁,急的直跺脚,她忽然觉得棒槌此人也很有意思,方才还在房里痛斥李嬷嬷吃里扒外的行为,现在看到李嬷嬷命在旦夕又着急的不得了。 转头又看向李嬷嬷,面如土色,半躺在床上,嘴角挂着血色,微微喘着气息,就这么躺着等死。想到白天还生龙活虎的人,晚上竟要送命,林玉璃不由一阵叹息,古代女子命薄如纸,想生存如实不易。若不是自己小心提防,此刻在生死线挣扎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可即便是这样不声不响地死了,凶手仍然能够继续光鲜亮丽地活着,林玉璃恨恨地咬了咬牙,霍地站了起来:“嬷嬷,你不能死,有我在,这馨兰院谁都不能死!都得给我好好活着!” 这句话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棒槌和李嬷嬷均愣住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玉璃看向那装着蜜饯的木盒,里面还有蜜枣,就证明李嬷嬷没有全部吃完,若毒性不深,便有一线生机,于是问向李嬷嬷:“这毒枣你吃了几颗?” 李嬷嬷自知理亏,低声道:“就吃了一颗,其余想着……想着……明天再吃……”到后面声音几乎听不见。 “若只吃了一颗,说不定还有救。”林玉璃一手拉住棒槌,一手拉住李嬷嬷,“府里你们比我熟,今夜若是请大夫来,大概是没指望了,不过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嬷嬷送出府去。” “送出去?”棒槌瞪大了眼睛,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送出府去? 林玉璃看出了棒槌的疑惑,便道:“顾不得那么许多,今夜先想办法保住嬷嬷性命,其余的明天再来应付。”又转头问李嬷嬷:“嬷嬷,你在这府里有没有信得过的熟人?” 李嬷嬷本来觉得生还无望,但看小姐竟如此救她,心怀感激,忙道:“我有个侄儿叫李宝山,在二门外当差,只是这已经夜深了……” 林玉璃打断了李嬷嬷,向棒槌问道:“你可认得这个李宝山?” “认得的。”棒槌答。 “好。”林玉璃安排道,“现在先去寻这个李宝山,跟他讲明这里的情况,让他来把嬷嬷接出去治疗。” 棒槌迟疑道:“可是二门外的小厮深夜里进内院是要受重罚的……” 李嬷嬷也满眼焦急,一方面她想活下去,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让侄儿受罚,小厮夜里进内院,最轻也要罚二十大板,这二十板子打下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_ 林玉璃道:“这前半夜风大,值夜的说不定偷懒早早睡去了。再说现在救人最重要,若是真出了事,我来担着,眼下先救命要紧。” 棒槌便不再迟疑了,应道:“对,人命关天,先救人再说!我这就去找李宝山!” “嗯,你一定要小心!”林玉璃叮嘱道。 棒槌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到了馨兰院门口,打开门闩,伸手去拉门,门竟然没开,又使劲拉了一下,门也只轻微晃动了一下。 门打不开?! 棒槌有些吃惊,脸趴道到门上,透过门缝往外看,趁着月色,她看到了门缝外面竟然横着一把锁! 门被上了锁?!棒槌只觉被这凉夜浸透了全身,冷得止不住打哆嗦。今夜也太反常了,先是嬷嬷莫名其妙吐血,又偏偏在今夜夫人和老夫人都不在府里,再有这馨兰院竟然又被人偷偷落了锁!便是再迟钝的人,此时也能察觉出不正常了。 这夜色黑暗,棒槌环顾四周,这黑暗的夜仿佛要吞噬了自己,她彻底崩溃了,拼命地去摇门,门外的锁被摇地一下一下地打在木门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在棒槌听来,更像是一声声丧钟。 棒槌几乎逃离似的跑了回去,抱住林玉璃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门被锁了!出不去!” 李嬷嬷惊的说不出话,不知哪来的力气,支起了半个身子。 林玉璃面色凝重,看来他们本来就计划好,非要置我于死地了!可惜他们算漏了…… 林玉璃看向李嬷嬷,颤抖的胳膊支撑着身体,仿若支撑着自己的命。林玉璃安抚道:“放心吧,嬷嬷,我不会让你死的。” 又转身去唤棒槌:“跟我去外面看看。” 两人来到院门口,乌漆的院门从外面落着锁,林玉璃试着拉了两下,门上的锁跟着晃了两下。 林玉璃又抬头去看围墙,这围墙足有两三米高。 棒槌道:“咱们这院墙里面高,外面低,从外面上去倒是好上些,从里面估计是爬不上去。” 林玉璃又问有没有梯子之类的工具,可以垫脚的也行。棒槌唯有摇头,馨兰院要是各项工具都配备齐全,就不是给庶女住的馨兰院了。 此路不通,林玉璃又想起了另一条路,她记得馨兰院门外有一条河流,院里也有一条小溪流,大概是从外面的河流引过来的一条小溪,既有溪流那就必有出口。 两人沿着溪流一路找寻,终于寻到了入口,一处围墙下面是空的,溪流便从此过,只是这围墙底与水面的距离略近,不足于过一个人,人若想从此处出去,须得从水里游出去方可。 这天又冷,又是冬天的深夜,外面的温度自不必说,若再下水,让冰冷的河水浸透全身,非冻成冰棍不可。 “小姐,我水性好,我来!”棒槌只看了一眼洞口便道。 林玉璃忙拦住:“这不是水性好不好的问题,天太冷了,容我再想想办法。”x :/ 林玉璃捡来一根枯枝,敲破了水上的浮冰,将枯枝插进了水底,测了测水位。还好,不是很深,差不多到人膝盖处。 “棒槌,去搬块石头过来,捡大点的搬。”林玉璃回头吩咐道。 “哎。”棒槌应声去找了块石头过来。 林玉璃指着溪流入口处:“扔那里。” 棒槌不解:“那不就把洞口堵了吗?” “不会,扔吧!” 棒槌只得把石头扔了过去,石头堵住了一些流水,院里的水位降了些。 林玉璃又使劲把石头往外推了推,露出了洞口,这石头虽然能挡一小会儿,长时间可挡不住。 林玉璃道:“现在可从这里爬出去,水位虽低,但小腿和胳膊估计都要沾水,你且忍忍。” “不妨事的,小姐。以前在乡下,冬天也要给哥哥嫂嫂洗衣服,我能受得住。”棒槌拍胸脯保证道。 “委屈你了。还有几件事你需记得。”林玉璃叮嘱道,“第一,去找宝山,一定要小心,不可惊扰他人,越少人知道越好。第二,让宝山找样工具带来,把门上的锁给破了。” 棒槌惊异道:“门上的锁不知是谁落的,若给破了不就被人发现了吗?” 林玉璃就是故意想让人发现,她想试试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此时她却不多解释,只言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快些去吧!” 棒槌便也不在多问了,手脚没入水中,胸口几乎贴近水面,洞口实在太低,棒槌只得跪趴在水中爬了出去。 “等等!”林玉璃脱下锦袍,用枯枝挑着从洞口送了出去,“快把这个披上!” 棒槌刚出水实在冷的不行,也不推辞,抓过锦袍就把自己裹了起来,冷得只打哆嗦。 林玉璃在里面喊道:“把身上的水擦擦,路上当心点!” 棒槌用裹着的袍子胡乱把腿上的水擦了擦,便向二门外跑去。冻得牙齿不停地打哆嗦,心里还念着:“还好还好,还好这会儿风停了。” 棒槌一口气跑到了二门外,这后半夜,路上也没人,满院子就她一个人在疯跑。 出了二门,棒槌放慢了脚步,凭着记忆找到了养马的马厩。李宝山平时的工作就是养马和套马车,此次夫人老夫人去上香,马厩里仅有的四匹马都用上了,马厩也空了,李宝山乐得清闲,早早地就睡下了。 棒槌来到了马厩旁边的一个小木屋,轻轻敲了敲门,悄悄喊道:“宝山哥——” 无人应。 棒槌又来到窗边,敲了敲窗户,还是无人应。 棒槌着急,因想这马厩离小厮们住的地方远,大声点也无妨,便一改刚才的温柔,使劲地狂砸窗户,一边砸一边喊:“宝山哥——宝山哥——” “谁啊——”一声粗狂的声音吼道。 终于醒了!棒槌急着说道:“宝山哥,快去救救嬷嬷吧!嬷嬷不好了!吐了好多血!快不行了!” “什么?!”门哗的一下被拉开,李宝山趿拉着鞋,披着衣服,伸出了半个身子,一脸惊恐。 棒槌急的不行:“真的!小姐让我来找你的,你快些去吧!嬷嬷吐了好多血,我亲眼看到的!” 李宝山已经睡意全无,胡乱穿了穿衣服,忙往外冲。李宝山父母早亡,他是被他这个婶娘拉扯大的,此时听见他婶娘出事,便如同听见亲娘出事一般。 棒槌想起一事,忙道:“等一下!我们院子被人落了锁,我是从洞口钻出来的,小姐想让你帮忙把锁撬了。” “被人锁了?!”里面人都快死了,外面还被人锁了,李宝山听到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平日里就知道馨兰院受尽欺负,晚上还要落锁,这是关押犯人呢,还是关押小姐呢?!如今婶娘出事,幸好她们想办法溜出来了,要是都出不来,婶娘怕是就要…… 他不敢往下想,回屋找到修马车的工具箱,拿了锥子、钳子之类的工具攥在手里,吼道:“走!老子今天非把锁撬了不可!” 章节目录 第8章 死路一条 林玉璃坐在李嬷嬷床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整间屋子,让屋里少了几分凌厉,染了几分柔和。 李嬷嬷微微叹息道:“今夜我若是抗不过去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个侄儿。”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说什么胡话,你会没事的,一会儿李宝山就来了。”林玉璃宽慰道。 李嬷嬷眼中噙泪:“小姐,我先前待你不好,你还这么费心救我,我真不是人!” “都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你养好精神,一会出去还得一路折腾。”林玉璃柔声劝道,她救李嬷嬷,从另一层意思上来讲也是在救自己,若此次让凶手得逞,以后恐怕会更猖狂。所以不论李嬷嬷待她如何,她都会救。 两人沉默了半响,李嬷嬷开口了:“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也清楚,究竟是谁不想让馨兰院好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是某个人想要跟你过不去,是整个府里都想让你死!” 林玉璃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叹息道:“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刚说的话可能多有冒犯,但是小姐若细想想,你才学甚高,先前都不显山不漏水的还可,可上次老夫人寿诞你出尽风头,他们哪里还能容你?” 出风头?出什么风头了?林玉璃听得头疼,用“才学甚高”这个词来形容她,除了苦笑她还能做什么表情。 李嬷嬷继续说道:“先前我劝小姐的那些话,可能不中听,但也有道理在里面。以小姐的出身——在这府里,还是默默无闻,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才能活下去。” 说罢,李嬷嬷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恐招小姐不喜,便不再多言了。 林玉璃听出了些名堂,自己的出身不好,还抢了那些出身好的风头,那自然是招人恨,可招人恨了就要被整死吗?这里莫不是一家子变态? 不就是个庶女吗?究竟为何这般容不下? 林玉璃自那天穿越过来,周姨娘待她百般好,其他的夫人姨娘的,没有一个来看过她。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亲娘应该就是周姨娘了,可听李嬷嬷的意思,自己在这府里连个庶女都不如。 林玉璃本想询问关于自己出身的问题,但看李嬷嬷已经闭目养神了,便没再开口。 两人等了许久外面都没有动静,李嬷嬷有些撑不住了。 忽听得“哐当哐当”的声响,两人精神一震,深夜寂静,声音传的远,这分明是从院门口传来的声响。 “大概是棒槌回来了!”林玉璃急步走了出去。 寻着往院门口走,林玉璃本想跑两步,奈何身子太弱,又折腾着一晚上,走两步就直喘,她一边骂着身子没用,一边咬着牙往前走。 走到前院,实在走不动了,就只好扶着院子里树干顺顺气。远远地看到两人飞奔着跑了过来,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浓郁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瞪得圆滚的大眼怒瞪着前方,夜幕里蓦然现出这样一张脸,吓得林玉璃倒抽了口冷气。x :/ 少年身后的棒槌先看到了林玉璃,惊道:“小姐,你怎么跑出来了?!” 少年这才发现树下还有个人儿,转头看了过去,一个柔柔弱弱身子单薄的女子,倚树而立,容貌还没看清,忽记起棒槌唤她“小姐”,便忙低下了头,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恕宝山唐突。” 唐突不唐突的林玉璃倒没大介意,但既然穿越到这个男女有别的时代了,多少也得做作样子,便也学着低下头,低声道:“快去看看嬷嬷吧,嬷嬷不大好了,夫人今夜不在家也请不来大夫,看能不能把嬷嬷带出去,好好医治。” 李宝山一抱拳:“多谢四小姐相告之恩,宝山定会把嬷嬷带回去医治。”说罢,就按照棒槌指的方向匆匆去找婶娘去了。 棒槌留下去扶小姐,嗔怒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出来了,连个袍子也没披,这身子都还没好利索。” 林玉璃笑道:“无妨。”心里暗暗下决心,等这阵捱过去了,她一定要好好健身,不说练上一身腱子肉,能够一个打十个,起码也得连个马甲线什么的,这跑不能跑,跳不能跳,弱柳扶风的样子,真不符合她的审美。 不过李宝山来了,她倒是松了口气,看两人是从院门处过来的,便问道:“锁开了?” 棒槌点头道:“嗯,宝山哥给砸开了。” 林玉璃又问道:“你出去的时候有人发现没?” 棒槌摇头:“没有,咱那洞口对着院墙,别说晚上没人,白天都没人过,幸亏小姐找到了这么个好出口,要不然今天李嬷嬷可就悬了。”说着说着,棒槌又皱起了眉:“只是——刚才宝山哥开锁的时候,动静太大了,这夜里这么静,他那里‘哐当哐当’的,我怕被人听到。” 林玉璃冷哼了一声:“若是无心的的人,动静多大都听不到,怕只怕那些有心的,就是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夜虽静,未眠人却多,在府里另一个角落,阴影下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李宝山?” 对面的小丫鬟诺诺道:“看清了,就是李宝山把锁给砸开了。” 阴影下那人陷入了沉思。 “这李宝山胆子不小,敢夜闯内院?!”另一边走过来了一个富态健硕的女人,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即使在深夜,仍是精神饱满,眼神发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膳房的菊娘。 菊娘朝小丫鬟摆摆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待小丫鬟走后,又转头对阴影下那人说道:“不说今夜能不能成事,单是四小姐夜里私会外院小厮这一条,就能把她办了。” 那个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话倒不错,不论是中毒还是私会,她都死定了。” “如果李宝山是去救她的呢?不过这也是没多大可能,李宝山那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是私会这一条咱是十拿九稳了!”菊娘说得有点急。x 电脑端:/ “那依你的意思是——” 菊娘接道:“咱先依这一条拿住她,等夫人发落下来,便是老爷回来了也无话可说。” “可若是——”那声音有些迟疑,“咱冲进去了,那动静可就大了,四小姐若看着不大好了,当着府里众多人的面,咱是救还是不救?” 菊娘撇嘴道:“我可是跟那院那个姓李的确认很多遍了,她四小姐看见那几颗蜜枣就馋的不行,四颗蜜枣一股脑全吃了。哼,说不定啊,这会儿已经咽气了,估计是那姓李的是怕连累到自己,才连夜把自己的侄儿给叫去商量了。” “姓李的说的话可信吗?” 菊娘冷笑了一声:“她呀!馨兰院那清汤寡水的地儿,早就呆腻了。她可是削尖了脑袋想往膳房钻,给她仨胆她也不敢糊弄我。” 阴影下那人笑了笑,道:“这李宝山出现的正是时候,如果四小姐此时已经咽气了,这条人命刚好就可以算到夜闯内院的李宝山头上,若是她没咽气,哼哼,也逃不过这‘私会’之罪。总之,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菊娘也觉得此注意甚妙,不禁拍手叫好,忙又问道:“那咱现在就行动?” “对,去叫几个心腹,要快!动静闹大了,往那院凑的人多了,不好掌控。” 菊娘领了命便去了。 此时馨兰院内,李宝山背着李嬷嬷到了方才与四小姐打过照面的那棵树下,他本想避一避,可又顾不了那么许多,这边是离院门口最近的路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四小姐照料,宝山改日必相报。眼下救人要紧,我便带婶娘先走了。” 他急着要走,不等四小姐开口,便急急忙忙地朝院门口跑去。 林玉璃追不上,忙令棒槌叫住了他。 “什么?为何还要再回去!我婶娘都这样了,得赶快去找郎中医治才行!”李宝山心急如焚,朝棒槌吼道。 棒槌也不知所以,又被李宝山吼了一通,气得直跺脚,只得回头求助小姐。 趴在李宝山肩头的李嬷嬷睁开了眼睛,今夜一切都大不正常,她看不大明白,可她知道小姐此举必有利害,起码小姐没打算害她,险要关口还是小心为妙,便开口相劝,语气微弱:“宝山……听小姐的……回去……” 李宝山虽然不大情愿,可他从不忤逆婶娘,只好背着婶娘跟随棒槌往回走。 林玉璃迎上去便道:“棒槌,你带李嬷嬷和李宝山从哪个洞口走。” 棒槌终于憋不住了,问道:“这是为何?院门上的锁明明已经开了?为何不从院门走,反而要去怕那又湿又冷的洞口?” 林玉璃不想多做解释,就反问了一句:“那你以为咱们院子为何会被夜里落锁?” 话音还未落,院门口突然传来了几声巨响,紧接着一个高亮又凌厉的声音喊道:“四小姐,快开门!”跟着一声声砸门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院内几人均往门口看去,门外一片亮光,显然是聚了一群人。 章节目录 第9章 砸门而入 “四小姐!若再不开门,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门外的声音带着怒气。砸门声,一声比一声急,院内人惊愕地望向门口,林玉璃最先反应过来,忙催促他们快走:“你们快从那洞口出去!抓紧时间,趁他们还没闯进来!” 棒槌急道:“那小姐你怎么办?” “我先去拖住她们,你们快走!”说罢,便推他们走,忽觉手上一凉,原来棒槌从洞口爬出去,袖子裤腿全沾了水,又在夜里跑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冻成冰了。 棒槌自己却浑然不觉,眉毛焦灼地拧在一起,一边想赶快送李嬷嬷他们出去,一边又放心不下小姐。 李宝山脑子还算清晰,他知道此时若被人发现他在院内,不仅救不了婶娘,还要连累四小姐。便也不推辞,只道:“委屈小姐了,此恩他日必报!” 林玉璃道:“照顾好嬷嬷!”又转头拉住棒槌:“你送他们出去后,先去换个衣服再来,我这边能拖得住。快去吧!” 棒槌一咬牙,带着李宝山二人去寻洞口了。 林玉璃回头看向院门,门外一片嘈杂,她深吸了一口气,朝门口走去。 门外忽然静了下来,那个高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四小姐既然不开门,就别怪不得我们了!把门给我砸开!”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紧接着一声巨响,结实的木桩狠狠地撞向厚实的木门,沉闷的声音震得人喘不过气。 林玉璃在庭院里站定,面朝门口,背向主屋,一动不动,既不开门,也不答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砸门。 棒槌刚到那洞口,听到这声声砸门声,急的快哭了,她知道小姐不开门,是在拖时间,可是——可是真的惹怒了那些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只能快点把嬷嬷送出去,好赶去帮小姐。 院门再结实,也扛不住多么多下,门闩已经变形了,木桩每多砸一下,露出的门缝就越大,外面的人从门缝里看到了快要扛不住的门闩,欣喜鼓舞,使劲了全力,连着很砸了几下,门闩“啪”的断开了,门终于也受不住力,两扇门大开,狠狠地撞到了后面的院墙上。(_ 抬着木桩撞门的人一时没收住力,跟着闯了进来,门后就是向下的台阶,几人都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木桩也顺着往下滑落两步,砸在地上的石砖上。 门开的急,带起了一阵风,林玉璃的发丝被吹得往后扬了起来,她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闯进来的这群牛鬼蛇神。 从门口呼呼啦啦挤进来的十几人,本欲往里闯,但见院内立着一人,月白衣裙,长发披肩,目光凌厉,不自觉有一种威严,慑得众人不敢往前。 人群让开一条路,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菊娘,另一个是一个精瘦的中年女人,颧骨颇高,两颊内凹,众人直呼其为“丁管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人群最前面,抬眼看见四小姐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均是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下的情形与预想中的大有不同,菊娘心里有些发毛。丁管事先镇定了下来,给菊娘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便是告诉她,我们还有另一套计划,可以拿她个“私会”之罪。菊娘会意,暂且不去想四小姐为何没有中毒,先调节了气息,挺直腰板,质问道:“四小姐既然在此,为何不开门?!” 林玉璃看着眼前两个人,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嚣张跋扈,一个瘦又高长相颇吓人的女人紧闭双唇,便知这二人就是此次闹事的头头儿了,从两人交换眼神的动作来看,显然那个不说话的等级要高一点。 菊娘见小姐不回答,便以为她是害怕不敢答,不禁冷哼了一声,四小姐果然还是之前那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四小姐。菊娘晃了晃头,一脸得意相:“怕是心里有鬼,不敢开吧?” 林玉璃冷笑了一声,扫视了眼前这一群人,目光从最前面的两个女人头上掠过去,提高了音量,加重了语气喊道:“这一群奴才来砸我馨兰院的门,心里都没有鬼,我一个被奴才砸门的主子,心里能有什么鬼?!”一句话着重强调了“一!群!奴!才!”四个字,字字落地有声。她本不是多么在乎等级的人,可对于眼前这群人,她只能如此。她若露出怯意,便会被她们扒了皮喝了血,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菊娘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众人都被此语讽得有些难堪,这四小姐再不起眼,再不受重视,她也是小姐,自己再受家主器重,级别再高,也还是下人。 林玉璃往前逼了一步,厉声道:“可是老夫人、夫人下令让你们来砸我馨兰院的门的?满府那么多院子,偏偏挑我这庶出的来砸?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和夫人趁今夜躲出去,摆明了就是不想背锅,即便真是她二人的意思,林玉璃也料定这群奴才不敢挑明说,于是便又逼问了一句:“难道说——你们私下里一商量,想砸哪院的门就可以随便砸?” 众人觉得臊得慌,一多半的人都低下了头,另一些人觉得委屈,这命令虽然不是夫人下的,但确实领会领导的意思,为完成今夜任务目标的决定,可现在被四小姐逼问,又不敢说出来,真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出又出不去,咽又咽不下。 局势有些倾斜,林玉璃略胜一筹。可她并不敢掉以轻心,那一帮奴才敢趁夜砸门,必也是有备而来。果然,就在此时,丁管事开口了:“小姐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们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了国法也与庶民同罪,小姐若是犯了家规,就别怪我等顾不得主子情面。” “哦?”林玉璃一挑眉:“这位管事的意思是——本小姐在自己院子里歇息,也是犯了家规了不成?” “若是真的规规矩矩地歇息,自然谈不上与家规相犯。可是——”丁管事往前迈了一步,直面盯着林玉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人刚看到一男子进了这馨兰院,小姐明知这男女私会可是内宅大忌,若坏了林府的闺房名声,其他三位小姐也要跟着受连累。小姐,这私会之罪,犯不犯家规?” 离得近了,林玉璃才发现,这丁管事不光长得丑,脸上雀斑也不少,看来这相由心生真是不假。丁管事的这番话,早在她意料之中,她也没多认真在听,但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这一脸的雀斑也太吸人眼球了,尤其是丁管事说话的时候,脸颊的小雀斑就跟着一跳一跳的,看多了竟然还觉得有些可爱。 等到丁管事说完了,林玉璃才漫不经心地答道:“犯,当然犯家规了!这要是林府有人私会,那可是要连累到我的呀!我定不饶她!” “小姐莫要耍嘴皮子功夫,我说的可是有男人进了馨兰院!”丁管事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真的?!”林玉璃拍着胸口假意害怕,睁大了双眼,一脸无辜,“有男的闯进来了?会不会是贼?好可怕,你们可要赶紧把他找出来!要不然我可不安心!” 丁管事怒气上来了,眼前这个四小姐到底还是不是她之前认识的四小姐,那个她瞪一眼就能打个哆嗦得四小姐,竟然敢跟她周旋做戏?!一个私会罪名,就被她这么一出戏,转成了有贼闯入? 菊娘也有些慌了,她们本来商量好的计划,现在全盘乱了,四小姐不仅没有中毒,还把“私会”转说成了“有贼”。 僵持了这么长时间,早有一些好事的下人们围到了门口,小声议论着。菊娘回头看了一眼,夜幕里就属那个白白胖胖的胖婶最显眼,抻着脖子,睁着她那小绿豆眼,挤得最靠前。菊娘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事都有她吴胖子! 林玉璃假意环视一圈看人群,抓住机会就偷偷斜后方瞟,终于看到了柱子后面的棒槌一伸头,想往小姐方向去。林玉璃一瞪眼,吓得棒槌忙缩回去了。 等林玉璃再瞟过来,棒槌就用尽她的所有眼神加肢体语言,告诉小姐,李嬷嬷婶侄二人已经送走了,林玉璃微微点头会意。人既然送走了,她就没什么把柄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眼前的丁管事,觉得这有时候敌我双方如果旗鼓相当了,也是很有默契的,比如——她不提她们落锁之事,那丁管事也不提她砸锁之事。 良久,丁管事终于开口了:“如果来禀告那人没看错的话,闯进来的人正是院里管理马厩的李宝山吧?此人是咱府里的人,若真是偷东西的话,哪屋不比这馨兰院的东西值钱?偷东西能到这里偷?可要是偷人——那就说不定了!” 竟敢说小姐偷人?柱子后的棒槌气的真想上前去咬她两口。 菊娘等人一看有转机,终于又重拾回了自信,抬起了头,看她四小姐还能怎么耍聪明! 对门外的围观群众来说,这深闺小姐偷人可是最香艳的戏码,此时她们噤声屏息,等着往下看好戏。 x :/ 章节目录 第10章 夜起争执 林玉璃知道在古代名声比命重要,在被人污蔑的时候,真正的贞洁烈女,是以命博清白的。虽然她对这些事不是很在乎,可是在场各位看官却是情绪比她还激动,有两眼冒光只等好戏开场的,有憋着坏水儿等着落井下石的…… 有时候虽然心里过得明白,可该世俗的时候,还是得俗一点。因为俗一点,能免去很多麻烦。林玉璃是最怕麻烦了,她想,若真的把心里的无所谓挂到脸上,无需待明日,今夜就能演绎出许多版本的《闺房私会记》,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若不然就演一场?林玉璃偷偷回头瞄了一眼,身后主屋前,有根柱子,离自己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距离刚刚好,不至于一头撞上去,也不至于跑得太远显得尴尬。 只见林玉璃吸了口气,一低首一抬头,已是泪眼朦胧,颤抖着伸出一只手,细长的手指指着丁管事,哆嗦着双唇说道:“你——你竟如此污蔑我!今日——我便撞死在这根柱子上,以证清白!”说着,就转身往后面的柱子那跑去,棒槌唬得忙跑了过来,拦腰抱住小姐。 门外的那些吃瓜群众也看不下去了,生怕闹出了人命,一窝蜂地都跑进来去拉小姐。 原本院内的人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四小姐去撞柱子,可看到外面的人都涌进来了,为了不落个逼死小姐的罪名,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 林玉璃倒在众人怀里,止不住地哭泣,她是止不住,刚为了演出效果逼真,低头时狠狠咬了下舌头,结果劲儿使大了,疼的不得不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众人只当小姐委屈,纷纷劝慰,棒槌更是抱着小姐哭了起来。 丁管事与菊娘相视一笑,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看小姐这情形,分明假意寻死,被人稍微一拦,就不撞了。若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会有这一出? 林玉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太过惜命,成为了最大的破绽。 菊娘拨开了人群,看着棒槌怀里梨花带雨的小姐,冷笑道:“小姐若是清白的,这一搜便知,又何需寻死觅活的?”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也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众人转头看向小姐。棒槌忍不住了,哭着喊道:“搜!你们去搜!我家小姐是清白的!不怕你们搜!” 菊娘晃着头说道:“小丫头不要冲动,小姐还没发话呢?万一真搜出什么,可对你们小姐不好。”说罢,眯起了眼睛看向林玉璃。 林玉璃扶着棒槌坐了起来,止住了眼泪,正色道:“既如此,你们便去搜!这大半夜的兴师动众,抬着根破木头来砸我馨兰院的门,若搜出了什么,我认罚,可若是搜不出什么,我定要个交代!” 菊娘也不多啰嗦,一摆手带人进了主屋。 丁管事留了个心眼儿,命几个人去守住门口,自己就站在林玉璃面前不动,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她打的什么算盘。 主屋地方也不大,呼呼啦啦进去十多个人,须臾便出来了,菊娘皱了皱眉,朝丁管事摇了摇头。 “哦?”丁管事挑眉道,“这馨兰院可不止这一间房,后面不还有三间房的吗?下人房也不要放过!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的。这院子虽然不大,边边角角的总也要去看一看!”x 说完,她就发现,四小姐忽然睫毛颤了颤,眼神有些飘忽。她长舒了口气,嘴角向上弯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给我查的仔细点!” 丫鬟婆子们得了令,四下分散搜人去了。 林玉璃听到“下人房”几个字,心里突地一跳,她清楚记得李嬷嬷那带血的床单还在,床头的毒枣也还在,唯独李嬷嬷不在,若是她们以此发挥,诬陷她害人,她该怎么脱身?李嬷嬷中毒后又抗了那么长时间,此时生死未卜。要是救回来还好,若是没救回来——她可怎么说得清? 林玉璃心里忐忑,面上强装镇静,可仍逃不过丁管事那向外突出的鼓鼓的如金鱼一般的眼睛。 丁管事捕捉到四小姐一些小情绪,知她心中慌乱,她越是慌,丁管事就越沉得住,渐渐地丁管事也不再警惕了,索性背起了手在院里来回踱步,时不时顿足,抬头看看月亮。 林玉璃心里焦急,但是再急,也没有胖婶急,作为一向以“搜集第一手资料”为己任的胖婶来说,这个夜晚,她绝对不能跟这一群吃瓜群众得到一个级别的信息。大家若是知道的情况都一样,她还有什么成就感? 她也想跟着去挨屋的搜,这样她就能第一时间逮到李宝山了,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来,李宝山惊慌失措、羞愧难当的样子,这个独一无二谈资绝对够她在下人八卦圈里再树立一圈威信了。 怎奈她全身上下,除了嘴勤快点,哪哪都懒,她是想去,可她跑不动,只能在林玉璃不远处,靠着根柱子坐着。 这么干等着又无聊,她顺手拍了拍离她最近的小丫鬟,压低了声音道:“你猜这事儿是真的不?” 小丫鬟左右瞟了瞟,凑到胖婶耳边说道:“我猜啊,十有八九是假的,你看四小姐都气的撞柱子了。” 胖婶撇了撇嘴,用胖短胖短的手指捣了捣小丫鬟的头,啧啧道:“你呀!太年轻!要我说,这事儿,不管是真的假的,她都得撞这么一下。若是假的,她当然气,可若是真的,她这么一撞,说不定就能让人信以为真,逃过一劫!可咱丁管事是谁?不吃她那一套,她演也白演!” 不远处一个婆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往胖婶这挪了挪:“哎呦,我的吴胖姐,你可小点声哟!”嘴上虽然这么说,屁股又往胖婶这挪了挪,凑近了问道:“依你看,这私会之事是真的咯?” 胖婶用眼角扫了一眼这婆子,扬起下巴道:“你们也不细想想,她亲娘是个啥样的?那是烟花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的主,那会过的男人肯定不算少。要我说,这有些东西啊,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想改也改不了。” 这婆子和小丫鬟也颇觉此话有理,均点了点头。 这时,又过来一个趿拉着鞋的婆子,啐道:“吴胖,你莫造谣!四小姐来到这府里,除了每日里写写画画,啥时候坏过家规?便就是今天,也还没定锤呢,你就又在这妖言惑众!四小姐这一天天的,没少被你编排,你要是有那闲心,好好操心操心你们孙姨娘和三小姐,别老是一颗心吊在这馨兰院!” 胖婶被这一番话激得怒不可遏,被人戳中心窝,她一急,更不知如何辩解才好,脸憋得通红,半响,才挤出来一句:“范婆子!你——你——你个老不死的!天天守着你那片破林子,一年也见不了主子几面,你有我消息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编排人了?!”说完,还是气得不行,坐在那里手抚胸口,不住地喘气。 那范老婆子也不恼,只在一旁咧嘴笑:“哎哟,我老婆子说两句实话,就把你气成这样子?!你可好好歇着吧,别再气出什么病来,我老婆子可治不了。”x 电脑端:/ 眼看这边吵起来了,一众围着林玉璃的丫鬟婆子们,都看了过来,有人上前劝到:“范大娘,您这么大岁数了这大半夜的还出来走动,犯不上与她争,且过来随我一旁歇歇吧!”说着就把范大娘拉走了,范大娘本也就没吃什么亏,乐颠颠跟着走了。 又有人来劝胖婶:“我的吴姐姐,你就忍忍吧,她都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你跟她生什么气,气坏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林玉璃也被这边的争吵声吸引了过去,侧耳听了一会儿,大概听出了名堂,有支持胖婶的认为她四小姐此次肯定跟男人私会了,也有如那范大娘一般觉得她四小姐是被冤枉了,还有一批人两边都不沾,左拉右劝,和和稀泥,一团和气。 等两边消停了,夜又重新静了下来,林玉璃有些好奇,往范大娘的方向看去。月光洒下来,映着她半头银丝,纵使花白的头发也遮挡不住她炯炯的眼神,她正跟旁边的人聊着什么,神情自若,偶尔超后院方向张望下,见没人出来,便手揣袖子里,继续等着。 就这么等了许久,范大娘坐不住了,直冲来回踱步的丁管事嚷嚷:“丁管事!这都多大会儿了,这院子也不大,若是真有人早就逮出来了,没人就赶紧散了吧,这大伙都冻的不轻。四姑娘身子骨才好利索,再这么冻出病了可不好。” 范大娘是府里的老人了,伺候过两代主子,丁管事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嚷嚷,即使心里不悦,也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解释:“范大娘,这既然搜,就得搜得清楚。若被大娘一嚷嚷就不搜了,说不定会让有心人多想呢,以为大娘故意想护着谁,这要是传出去,四小姐的名声可就不清不楚了。”x :/ 范大娘呸了一口,道:“好你个姓丁的,我这一劝还两边不是人了,得得得,我不催了,你也甭在这跟我绕弯弯,你就慢慢搜,我们就在这慢慢冻着等。四小姐都入不了您的贵眼,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更是不值钱了!” 丁管事知她嘴上不饶人,多说也无益,便不再接话了,只当没听到。 章节目录 第11章 深院夜语 林玉璃将两人对话尽收眼底,心下琢磨,这丁管事看上去倒像是还忌惮范大娘三分,也不知这范大娘是何来路。 这边也没再等多久,搜查的人就三三两两地回来了,走到丁管事跟前均是摇摇头,继而低头站在一旁,丁管事脸色愈发凝重。 林玉璃也轻松不到哪去,一颗心始终悬着,一边看着丁管事的反应,一边琢磨着,若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该如何应对。 菊娘回来了,面色隐晦不明,走到丁管事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丁管事一愣,两人对了个眼色。 丁管事走上前,眼看就要开口,林玉璃提起一口气,只听丁管事说道:“今夜误会一场,多有叨扰,四小姐早点歇息吧。” 一句话说的林玉璃一愣,半晌没缓过神儿来。 范大娘反应是极快的,蹭地站起来了,扯着嗓子开始骂:“呸,你这狗腿子当的,主子不在家,也敢跑出来乱咬人!我老婆子好好教教你,下次你可长点心眼儿,要想凭空冤枉人,你起码先塞个男人进来,省得这灰头土脸地再回去丢人!” 丁管事现在本就理亏,当着这么多人,被撕破脸皮地骂,更是下不来台。 旁边早有人上前拉住了范大娘:“范大娘!少说两句吧!这天都快亮了,大伙都想回去睡了。你这么一闹腾,难不成要闹到天明不行?!” 范大娘甩开了那人的手,嚷道:“你这么说,今天晚上还是我的不是了?我带人大半夜的来撞门了?我派人去搜人家院子了?你们想去睡,咋早不去睡,这会儿了这出戏结束了,倒闹着要睡了?” 林玉璃被这么一吵闹,缓过神儿来,调了调息,起身叫住了丁管事:“你连夜砸门带搜院,还污蔑我与人私会,现如今,这笔账如何算?” 丁管事负手而立,答道:“等夫人回来,我自会如实回禀夫人,要打要罚,自然要听从夫人定夺。”言外之意,即便是算账,也轮不到你四小姐跟我算! 林玉璃看着丁管事那略带挑衅,又理直气壮的眼神,良久,没有说话。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阶级森严的古代社会,“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你只有到了某个级别,才能有求得公正的权利。在穿越后这么多天的日子里,林玉璃愈加深刻地明白了“地位”两个字的含义,想起穿越前那些日子,那时候虽然只是一个人,但过得自由,过得洒脱。她忽然发现自己没那么恨前世的父母了,虽然他们没有给她一个相亲相爱幸福的家,可他们还是按时给生活费了呀,没有父母陪伴,她总能够靠自己长大。 可是现在,在这里,并不是默默无闻地活着就真的能活得下去,那些视你为眼中钉的人,他们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要你死。若说在前世,她还能不哭不闹,咬牙撑下去,还能挨到长大独立那一天,那么现在,她单单靠苦撑,根本活不下去。 丁管事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面孔,她挑起的眼角,蔑视的眼神,射在了林玉璃的心里,燃起了一股火苗。在这冰冷的夜里,烧的林玉璃胸口有些痛,她攥紧了拳头,将心中的那团火压了下去,乖顺地说道:“管事说的是,夫人是当家主母,孰对孰错自然要等夫人定夺,相信夫人一定会公正处理。” 丁管事看她识趣,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带着一帮人走了。 范大娘却不罢休,跟了出去,跟着这帮人后面骂:“这就走了?那瞎猫拉完屎还知道自己扒拉扒拉把屎埋起来呢,你们这砸门搜人的胡闹一通,啥也没找找,就拍拍屁股走了?哦——对了,咱北墙外有只老黄狗啊,没事也老爱跑到墙下拉屎撒尿的,拉完就跑,你也拿它没辙……” 丁管事只管疾步往前走,头也不回,菊娘倒是想回骂几句,可这范老太的脾性她也知道,她若回骂几句,今夜就更没完没了了,这范老太能跟她对骂一晚上都不带歇息的。 一行人被范大娘直跟着骂到东院门口,从“猪、狗、王八”之类小动物的骂到祖上三代,没一个人敢回一句嘴。 兴许是范大娘年纪大了,也或许是这么碾压式的骂战也没什么意思,把这一群人“送”到东院门口,范大娘收了神通懒洋洋地回去睡觉了。 菊娘被骂了一路脸憋得涨红,看着范大娘走远了,终于松了口气,朝范大娘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咬牙道:“这老不死的!越让着她,她越起劲儿!蹬鼻子上脸的!在这院里无法无天了?!得好好整治整治她!” 丁管事径自走着,也不回头,只说了一句:“现在还动不了她,得等老爷回来。” 菊娘不甘心,又狠狠地呸了一口,才跟了上去。 馨兰院里,丁管事走后,一群不相干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剩下林玉璃主仆二人对着空荡荡的大门。 “小姐,这门坏着,怎么办呀,总不能就这么开着大门睡吧!” 林玉璃叹了一声:“不管它了,开着吧。折腾这一夜,我也累了。” 棒槌伺候小姐在里间歇下,又跑去看看门窗有没有锁好,确定一切完好后,心里还是不踏实,去书桌边搬了个椅子,顶住了门。 棒槌这才觉得安心了点,才准备要躺下,忽听小姐唤“棒槌”,又忙去了里屋。 “过来。”林玉璃伸出一只手,拉棒槌在她床边坐下。 棒槌反把那只手又塞回被窝裹好,柔声道:“小姐怎么不睡?” “睡不着,你来里间睡吧。” 棒槌以为小姐害怕,忙宽慰道:“小姐别怕,有我在呢,我拿椅子把门堵上了,没事的。”安抚好小姐,又去外间把铺盖抱进来,在小姐床边铺好。 林玉璃从被窝里探出头,看了看正在打地铺的棒槌,说道:“地上冷,上来睡吧?” 棒槌连连摇头:“这可不行,我哪能上小姐的床呢。”又起来给小姐掖了掖被角,笑道:“小姐不用担心我,我身子板好着呢,扛得住,不怕冷!” 林玉璃又劝了几次,棒槌始终坚持,地铺打好后,就和衣躺下了。 “冷吗?”林玉璃问道。她在床上都觉得冷,更别说睡地上了。 棒槌嘿嘿笑道:“不冷。”又用脚裹了裹被子,仰面躺着,继续说道:“我六岁那年冬天,河里的水都结冰了,我还得去河边给哥哥嫂嫂洗衣服。以前的事,我大多不记得了,那一年我记得特别清楚,我搬了块石头把冰砸开一个洞,手伸进水里冻得生疼,可是慢慢地,洗着洗着手就不冷了,也没感觉了,洗完回来的时候,手还会发热。”说完,她又嘿嘿笑了两声。x :/ 林玉璃侧着身,看着傻笑的棒槌,她从来不会去讲自己多苦,日子不管是什么样子,她都能过得下去。 林玉璃闭上眼睛,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棒槌。”她开口喊了一声。 棒槌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林玉璃转过身子,看着床顶的幔帐,缓缓说道:“你说——今天他们来搜屋子的时候,去没去李嬷嬷屋里,那屋里一滩一滩的血,他们就不怀疑吗?” “他们看不到。”棒槌咕噜了一句,翻了翻身又睡了。 “看不到?”林玉璃支起了身子,侧身看向地上的棒槌。这屋里黑咕隆咚的,棒槌这一句话说的怪吓人的,怎么会看不到,有鬼施了障眼法不成?(_ 林玉璃环视了一圈,黑漆漆屋里,晦暗角落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裹住半个脑袋,又看了一眼呼吸已渐均匀的棒槌,显然是睡着了。 林玉璃坐了起来,蜷起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屋里两个人,一个人睡熟着,桓鋈饲逍炎牛逍训娜司突嵊泳醯每植馈 “棒槌!棒槌!”林玉璃连叫了几声。 棒槌渐渐醒了过来,转过头去看小姐,看小姐一个人在黑夜里蜷坐在床上,吓得坐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 “去把灯点上。”林玉璃决定要亮着灯睡觉。 棒槌只好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点上了灯,又回到床边,问道:“小姐怎么不睡?” 林玉璃抬头看着棒槌,一脸委屈:“我刚问你李嬷嬷的事,你说他们看不到。他们为什么看不到?可是咱俩都看到了呀,还把她给送出去了,怎么他们一去就消失了呢?” 棒槌愣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小姐,难道以为是鬼?” 这笑在林玉璃看来,有些阴森,她往后躲了躲。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棒槌上前一步,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小姐:“哎哟,哪有鬼?是我去收拾了。那会儿把李宝山他们送出去后,我的衣服都湿了,想起小姐之前吩咐过了让我去换身衣服。我一想,是得换,这要是一身湿衣服去,肯定会被他们怀疑。” 林玉璃没那么紧张了,聚精会神地听着。 棒槌继续说道:“路过嬷嬷屋前,我就看到地上的血,想着要是他们真的闯进来了,看到了肯定会问,小姐就解释不清楚了。我就把那屋里先粗略地拾掇了一番,肯定是天黑他们也没看那么清楚。” 听到这,林玉璃真想给棒槌点个赞,这会儿她要是个阔太太的什么的,肯定要给这么得力的干将多多打赏,可如今,一个穷逼小姐,只能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点在了棒槌的脑门上:“给你点个赞!” “点个赞?”棒槌没听明白,但是从小姐的表情看来,大概是在夸自己,便笑了起来。 “对了,你把蜜枣藏哪了?”蜜枣可是下毒的证据,说不定还能靠这个扳回一城。 “蜜枣?”棒槌想了想,道,“没见什么蜜枣啊?我就把床单换了,把地上的血给大概处理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12章 姨娘被冤 “桌上的蜜枣不见了?”林玉璃皱眉问道。 棒槌道:“我只顾忙着换床单和擦地了,别的没顾上看,小姐说的蜜枣应该还在吧,小姐要吗?我去拿过来。”说着起身就要去。 林玉璃忙叫住棒槌:“没甚要紧的,睡吧,我也困了。”棒槌便给小姐盖好被子,自己躺下睡了,这一晚上太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林玉璃却无法入眠,她想起来棒槌根本不知道下毒的事,当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桌子上的蜜枣上面。菊娘他们搜完回来的时候,与丁管事耳语了几句,那时候俩人的神情都不大对劲。 是了,他们说不定已经在李嬷嬷屋里发现毒枣了。 林玉璃在心里猜测着,她们在李嬷嬷房里搜出了毒枣,又看到她四小姐完好无损地站在她们面前,肯定也能猜出几分。自从她穿越过来之后,一直躲在这馨兰院保命,如今看来,她必须得出去了,起码得摸清楚有多少人想让她死,若不然一直龟缩在馨兰院,只会给他们更多更方便的下手机会。 …… 次日一早,棒槌就醒了,虽然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可是这馨兰院拢共就她一个丫鬟,所以平日里洒扫的活,她也得做,自然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天还没亮就开始干活了。 棒槌正准备把地铺卷起,忽然眼角一撇发现小姐床底下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她猫起腰伸手去摸,把此物取了出来。低头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小姐丢的那支簪。 棒槌长舒了口气,直念“阿弥陀佛”,幸好没有丢,她小心翼翼将它收回到妆奁里。 待棒槌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天已经大亮了,今天天气真好,湛蓝的天,万里无云,阳光在院子里洒了一片白光,只有嘴里呵出的白气在竭力证明着这是在冬天。 “天杀的!怎么会闹成这样子!”一声哭喊,棒槌循声望去,周姨娘被一个小丫鬟搀扶着出现在院门口,颤巍巍地手摸着残破的门框。 棒槌迎了过去,只见周姨娘脸色不大好,嘴唇泛白,忙伸手去扶,拖着她的手也有些发烫,惊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快,先去屋里。”两人搀扶着周姨娘进了屋。 “璃儿怎么样了?”周姨娘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就急急忙忙要去看林玉璃。 “昨儿个睡的晚,还没醒呢。” 周姨娘来到床边一看,床上的林玉璃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脸色苍白,周姨娘大惊,伸手去摸,林玉璃脸上冰冷,周姨娘又伸进被窝里,手也是凉的。 “你可别吓我!”此时周姨娘气都不敢出,手不停在林玉璃肩膀上胳膊上摩擦着,只想让她快点热起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昨晚睡前还好好的!”看到小姐这情形,棒槌也慌了。 周姨娘道:“快去膳房把药端来!” “哎哎。”棒槌连声应着跑了出去。 林玉璃迷迷糊糊道:“冷……” “这身体本来就不好,昨夜又折腾一晚上,可怎么撑得住?”周姨娘脱了鞋,爬上床把林玉璃抱在怀里,裹好被子,嘴里喃喃道:“不怕不怕啊,姨娘在,没事的没事的——”像是说给林玉璃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玉璃也不知自己昨夜什么时候睡着了,只知道睡着睡着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窖里,寒天冻地的,怎么挣扎的出不去,冷气包裹了身体每一寸肌肤,肆虐地侵入了体内。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一束光照了下来,暖暖的光把她整个人都照了进去,忽然她又觉得耳边有人呼气,朦朦胧胧中渐渐醒了过来。 她眼睛微微张开,缓缓扭头,看到了一个侧脸,仿佛带着暖洋洋光,她又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中,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妈——” 周姨娘听到声音,眼泪就泛了出来,贴着林玉璃的脸,泣道:“璃儿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林玉璃看了下四周觉得有些陌生,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穿越了,这才看清身旁抱着自己的是周姨娘。 “说什么胡话呢?”周姨娘看了看林玉璃的脸色,有了些血色似是缓过来了,可仍是不放心,又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玉璃指了指脑袋:“头疼的厉害。”一说出口,林玉璃便有些诧异,她从小就养成了一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生活习惯,自己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从来都不会主动讲,有人问,她也只是答“没事没事,都好都好”。今天是怎么了? “头疼就躺一会儿,别急着起来,棒槌拿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周姨娘拿手绢拭了眼角的泪,扶着林玉璃躺下。 跟着周姨娘来的小丫鬟开口了:“太好了,四小姐没事就好,姨娘你也歇一会儿。” 林玉璃看周姨娘脸色不大好,便问那小丫鬟:“姨娘怎么了?” 周姨娘摆手不让说,小丫鬟偏要说:“姨娘这次被冤死了,昨儿个姨娘去夫人房里摆饭,那丁管事仗势欺人非说姨娘偷拿了点心……”x 电脑端:/ “小梅,别说了!”周姨娘呵止道。 小丫鬟名叫小梅,刚来府里的时候年纪尚小,做事总出错,后来就被调去伺候周姨娘了。周姨娘又是个脾气好的,从来没打骂过她,她就一心跟着周姨娘,这次看周姨娘受委屈,她心里觉得难受,不顾周姨娘呵止,偏要说出来:“后来就真的在姨娘身上搜出来了点心,不只是哪个丧良心的给栽赃的!就这样,姨娘被押到柴房关了一夜,昨夜天儿那么冷,晚上又起大风,柴房那四下透风的地儿,姨娘身子本来就不好……”x :/ 周姨娘忙打断:“不碍事,我身子硬朗着呢!早上从柴房出来哪会太困了,精神不好,倒是吓着这孩子了。” 小梅嘟起了嘴:“姨娘你别嘴硬,你早上出来哪会儿,路都走不成了!我是不信姨娘会去夫人房里偷点心,这事儿定要去找夫人评评理,咱不能平白被冤枉了!” 周姨娘怕林玉璃被小梅撩拨起来,真去给她打抱不平,连忙打哈哈道:“在柴房睡一夜有甚要紧,在哪睡不是睡。这事儿都过去了,小梅不要再提了,眼下小姐身子要紧。” 林玉璃心中暗自叹气,姨娘只怕是被自己给连累了,那些人为了达到万无一失的目的,连姨娘都被算了进去,只怪自己昨天没想到这一层,若不然定是想尽办法也要把姨娘救出来。 林玉璃撑着坐了起来,眼前一阵眩晕。这时好时坏病恹恹的身体她真是受够了,现在若是谁能治好她,让她出多少钱她都愿意,当然了,她也没多少钱,不过打欠条是可以的,她自问还是个守信之人,她的欠条还是顶用的。 她定了定神,掀了被子,准备下床,周姨娘连忙去取了棉袍给她披上,林玉璃拉住了姨娘的手:“手怎么这么烫,大夫看过了吗?” 周姨娘笑道:“没事,受了点小风寒,歇会儿就好了,不打紧的。” 小梅叹了一声:“姨娘一早就听说四小姐这昨夜不安宁,啥都不顾非要先来看小姐,小姐没事了她才放心。” 林玉璃笑着看向周姨娘:“你看,我好得很,你先让小梅去给你抓几副药,吃完药好好休息,我这你不用担心。” 周姨娘在林玉璃手上轻轻拍了拍:“刚才都快把我吓死了,我怎么能放心,等看着你吃完药好点了我再走!” 一会儿拿回来的药有没有毒还不一定,她的病暂时无解,但是姨娘的病不能耽搁。林玉璃佯装嗔怒:“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吃药。要是你回去好好吃药歇息,我一会儿就也乖乖吃药,你若不吃,我也不吃!”说完,赌气似的把头扭到一边。 “哎——你这孩子!”周姨娘对她没脾气。 小梅赶紧趁热劝道:“姨娘,你就听小姐的吧,小姐本来就嫌药味苦,这回好不容易答应吃药了,可别再让她赌气不吃了。” 林玉璃头扭到另一边,周姨娘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林玉璃始终拗着不回头。 “得得得——”周姨娘只好妥协,“我这就回,我回了你可要好好吃药啊,不许嫌药苦,不许耍赖!” 林玉璃这才回头给了个笑脸,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姨娘若不嫌药苦,我也不嫌!” 周姨娘只好在小梅的搀扶下走了,出了屋门口,嘴里还念叨着:“这孩子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怪。” 棒槌回来的时候,林玉璃已经自己穿好衣服了,柜子里也没什么新衣服,她就随意挑了一件粉霞暗花纹罗袄,配上一袭浣花烟纹棉衣裙,倒也清雅别致,只是这一头长发,她无可奈何,只得坐等棒槌回来。 棒槌进门时一脸沮丧,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提着一个饭盒。 林玉璃疑惑:“怎么了?” 棒槌噘着嘴,有气无力地答道:“膳房说小姐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再吃药了,今天就没给煎药。我说小姐病还没好,她们就是不信,说昨天大家都看到小姐好端端的,没什么病,不用吃药。” 这八成是昨晚来砸门的那一帮人无果而归,丢了人,故意而为。不过对于林玉璃来说,没有药倒更好,省的还得编喝不下去的理由。 林玉璃笑了笑,又问:“你提的是什么?” “哦,这是早饭。”棒槌把饭盒搁在了桌上,气鼓鼓说道,“她们简直气人太甚!不仅不给煎药,早饭还只给了白粥,说什么小姐大病初愈,旁的吃不了,只能吃些白粥养身体。谁家的身体是靠着只吃白粥养好的?!” 林玉璃走去打开了盖子,里面放了一大盆白粥,够三四个人喝的了,便自嘲道:“膳房的人也挺大方,这连明天吃的都有了。” “小姐!”棒槌走过去把小姐拉到一边,“咱屋里要是分的有炭,咱们就自己起炉灶子煎药了,哪用天天求着他们?!咱们再忍下去,以后就只能吃白粥了!”(_ “是啊,所以现在我们最要做的事情就是——”林玉璃把棒槌拉回桌旁坐下,“吃饱饭!然后才有力气去想怎么不被欺负。”她取出那盆粥,给棒槌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可是……”棒槌欲言又止,小姐的话虽然有道理,可是她心里总有一口气咽不下去。再看小姐,一碗白粥也吃得津津有味,她更觉得憋屈。 林玉璃见她气呼呼地坐着不动,劝道:“吃吧,再不吃就凉了,吃完了给我梳头,今天我要精精神神的出去。” 章节目录 第13章 无端受罚 主仆二人刚吃完饭,正商量着梳什么头,一行不速之客,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大丫鬟,手里捧着一个雕花镶金边的长条黑漆盒子,身后跟着两个壮硕的婆子,袖子都挽了起来,露出粗硬的胳膊,嘴角下拉,目露凶光,随时都准备跟人干架的样子。 这三人进了屋,两个婆子就不由分说一人扯住林玉璃一条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伸腿朝她腿弯一踢,林玉璃不防备,一下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让林玉璃心里窜起一阵怒火,她这辈子还没跪过谁呢!刚挣扎着要起来,又被那俩婆子给重重按到了地上,两人一人伸出一只脚,踩到了林玉璃的小腿肚上,加大了力道,只踩得她小腿生疼。 膝盖磕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也不好受,两条胳膊被往后架着,林玉璃这小鸡仔似的身体,怎是那两头壮牛的对手,任她怎么扭动,扔摆脱不了二人的禁锢。 棒槌认得来人,捧着黑漆盒子的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名唤执礼,手里那长盒子她是认得的。眼看着小姐被按着,心里急,却不敢上前。 执礼双手高高举起长盒子,来到了林玉璃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先前四小姐身体有恙,老夫人和夫人怜之,故免去了四小姐昏定晨省之礼。然未料四小姐竟如此放肆,身体已然康复,仍借故推脱儿女之责。” 当家的都要把女儿弄死了,还要怪罪女儿没有去请安?林玉璃冷笑道:“老夫人和夫人怜我?!从我重病到现在老夫人、夫人有来看过我一眼吗?有哪怕过问一句吗?” 执礼头高扬着,眼光向下扫过林玉璃,厉声道:“为人子女,竟敢言父母之是非!昨夜幸好丁管事严查,方知你已身体无恙。今晨老夫人、夫人回府,你胆敢佯装生病不去请安,此等不敬不孝之行为,已违反林氏家规。”忽然声音一提,高声道:“不肖女林玉璃,领家法十下!请家法!” 执礼双手捧着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赭色的短棍,此棍不同寻常,足有小孩胳膊那么粗,尾部镶着一颗翠绿的明珠,珠中间有一小孔,吊着一个红色的穗子。棍通身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没待林玉璃看清上面刻得是什么内容,背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林玉璃咬着牙倒吸一口冷气,背上刚被打的地方像是被爬满了小虫,又痛又麻,蔓延到整个背部。 紧接着第二下打在了背上,林玉璃没忍住叫出声来,执礼对这一声叫喊甚是满意。但林玉璃只觉屈辱,她死死地咬紧牙关,再也不愿发出一点声响。 打到第四下时候棒槌终于忍不住哭喊道:“别打了!小姐身子受不住,这样会打死她的!” 执礼不理会,接着一棒又打了下来,棒槌想要扑上去挡,被一个婆子单手反拧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打到第七下的时候,林玉璃完全没声了,头耷拉着动也不动。执礼拿家法棍戳了一下她的头,她的脑袋就无力地歪倒了一边。 棒槌惊呼道:“小姐!小姐!小姐被你们打死了!” 两个婆子吓得忙松了手,退到了一边,林玉璃被丢掉胳膊,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执礼沉不住气了,虽然她知道夫人并不怎么在意四小姐,可是若是被她给打死了,就算夫人再偏袒,于情于理她也脱不了干系。 执礼虽然心里慌,面上仍强装镇定道:“棒槌你瞎吼什么?!再吼撕烂你的嘴!” 最后三下,她没敢用力,草草打完,赶紧给两个婆子使眼色,两个婆子一收到指令,就脚底抹油赶紧溜。 执礼这边也慌忙收了家法棍。正欲出门,忽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一时重心不稳,摔倒了地上,黑漆盒子摔倒了地上,家法棍向前滚去。 林玉璃忽然站了起来,朝棒槌吼道:“压住她!” 棒槌看到小姐站了起来一阵欣喜,忽又听到此命令,更是情绪高亢,整个一早上受到的郁气都凝聚在这一刻,她纵身一跃,使劲浑身的力气,重重地砸到执礼的背上,死死地把她压在了地上。 林玉璃捡来家法棍,用尽全力,对着执礼的屁股、腿等,凡是能打到的部位,不论轻重,一阵猛打。 执礼惨叫不迭。 那两个婆子早已跑到了院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叫喊,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忙又跑了回来。 林玉璃已经酣畅淋漓的打了十多下,待两个婆子跑回来夺走家法棍的时候,林玉璃的胳膊都已经酸了。 一个婆子拉走棒槌,另一个去扶执礼。 “哎哟,哎哟!”执礼摸摸自己的快被打裂的屁股,又摸摸自己快没有知觉的腿,在那婆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看着林玉璃一脸不屑的表情,想起自己刚才遭的罪,执礼气得直哆嗦,从婆子手里抢过家法棍,扬起手就要打回去。 “你想打我?!”林玉璃一道冷光射了过去,执礼的手僵在了空中。 林玉璃冷哼了一声:“刚才的十下家法,我已经领了。不知这下打我是为何?我林府四小姐,打几下奴才,还犯了哪条家规不成?” “你——”执礼被噎了回去,停在空中的手只好放了下去。这林四小姐再不济她也是小姐,家规里也没有说小姐打了下人还要受罚的。只是这四小姐向来在府里地位低,下人也很少把她当主子看,尤其是她们这种伺候夫人老爷的。 更何况四小姐性子软,好欺负,在府里是出了名的,今日为何这般犀利? 哼,可她就是再犀利,主子架子再大,能大得过夫人?夫人定会为她出这口气的,执礼把家法棍收回了盒中,冷冷地说道:“你行,你给我等着!”说罢,带着婆子们匆匆走了。 “呸!”棒槌跟着朝门外吐了一口:“都是奴才,拽什么拽?!” 回头看到林玉璃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棒槌忙上前问道:“疼吗?” 林玉璃抿着嘴摇了摇头。 棒槌弯腰帮小姐弹去衣的灰尘,心里仍然沉浸在刚才的热血中,不禁说道:“不过刚才小姐实在是打的太解气了!” 林玉璃笑了笑,道:“给我梳头吧,一会儿咱们去请安。” “请安?!”棒槌霍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姐,“家法都领过了,今天还要去请安?” “今日要是不去,明日就说不清了。”林玉璃催促道:“快点梳头吧,去晚了就被人告状了。” 棒槌略一想,小姐说的有理,便不再多问了。 棒槌将小姐长发分股,绾在头顶,用一珠簪固定,余下的发束垂于胸前,束上鹅黄色的发带,简洁不失灵巧。棒槌又去取来一件半旧的湖蓝色麾衣给小姐披上。 “先带我去老夫人处。”林玉璃道。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走过门前的拱桥,又沿着河边往上游走,拐进一处角门,便是抄手游廊,游廊围着一弯水池,池中养着几条金鱼,出了游廊来到了一处宽阔地,沿着青砖铺的平整的路面走了一会儿,便到了老夫人的居所。林玉璃到了此处,才知道自己住的有多偏僻。(_ 门口守着个丫鬟,棒槌上前报道:“四小姐来请安了。” 那丫鬟应了一声,回屋里禀报去了,须臾便出来了,身后跟着个年岁比她大的丫鬟,上前施了礼回道:“老夫人昨夜没睡好,才吃了早饭歇下了,四小姐明儿请早来吧。” 林玉璃还了礼:“既如此,就不打扰老夫人歇息了。”便携棒槌走了。 直至走远了,棒槌才敢小声嘟哝的:“哪有吃了早饭就睡的道理。” 林玉璃笑道:“难得有老年人嗜睡的,有觉睡也是老人的福气。” 走过一个回廊,下了两步台阶,便到了夫人的正屋。门口的小丫鬟看见林玉璃便向里回禀道:“四小姐来了。”等林玉璃走过去,便打了帘子让她进去,棒槌则在外等候。x :/ 林玉璃缓缓走了进去,进门便觉屋里暖烘烘的,屋子正中放着个炉子,炉子里烧纸银炭,炉子后面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下放着一个案几,几上摆着茶具。左面放置着一个漆木彩绘屏风,绕过屏风,便见左右各四排椅子,椅上搭着缕金石青椅袱,正前方横设着一张床榻。 榻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酱紫色的常服,头发松散地挽着个堕马髻,斜插着金丝八宝挂珠钗,半靠在一个青缎祥云靠枕上。见林玉璃来,也不抬眼,只认真端详着手里的一块绣布。 一个嬷嬷捧了杯茶放在了榻上的方桌上:“夫人,吃茶。” 那人仍旧不抬眼,也不去端茶,拿着一根针在绣布上比划着。 林玉璃走上前施了一礼:“给母亲请安。” 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章节目录 第14章 意料之外 林玉璃来给夫人请安,夫人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活,似是没有听到。林玉璃便也不再多言,就静静地站在一旁。 以前她曾经想象过夫人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却与想象中大不相同。榻上的这个女人,低垂的细眉,专注的眼神,微微上翘小巧的鼻子,无一不透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样子,很难想象出这人就是下毒的最大嫌疑人。 一旁站着的嬷嬷上上下下把林玉璃打量了一番,见她衣裳虽算不上华丽,但挡不住眸里漾漾秋水,体态柔弱,嬷嬷心中不喜,便不再多看。 林玉璃也注意到了这个嬷嬷,细看上去应是与夫人相仿的年纪,穿着打扮却老成了些,显得老了许多。 夫人放下了手中一针都没有绣过的绣布,端起了茶,缓缓抬眼看了下林玉璃,吃了口茶。 旁边站的嬷嬷这才开口:“四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请安。” 林玉璃不慌不忙地答道:“昨日听闻母亲与祖母去庙里上香,不知母亲今早便归。故今早领了训斥,便忙来与母亲请安。” “训斥?”嬷嬷冷笑道,“四小姐这训斥领的真妙啊!”又朝外面呼道:“把执礼抬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婆子抬着个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不停呜咽着的正是执礼。 林玉璃认得这三人正是一早去馨兰院闹腾的人,看这情形是早已飞奔着来告过状了。 俩婆子把担架轻轻放在地上,扑通跪在两边,哭求道:“夫人要给奴婢做主啊!” 执礼趴在担架上抽泣道:“恕执礼……执礼不能给夫人请安了。”x 电脑端:/ 嬷嬷厉声问向林玉璃:“执礼只不过去执行家法,你何故把她打成这样子?” 林玉璃走到担架旁,蹲下来看着执礼,语气里满是心疼:“真是可怜,从馨兰院里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连路都走不成了,莫不是又被谁打了?” “你别在这假惺惺的!”执礼恼怒不堪,“我是领了夫人的命去执行家法的,代表的是夫人的意思,你胆敢打我?你是不是连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执礼说得急,口中唾沫横飞,差点喷到林玉璃脸上,她往后躲了躲,站起了身。 此时,屋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夫人也斜靠在垫子上等着她答。 林玉璃向榻前走了几步,施了一礼:“母亲容禀。昨晚深夜,我于睡梦中听见几声巨响,惊醒过来,原来是有人砸门。十几个人搬着一根粗木桩,生生把馨兰院的院门给砸开了,女儿哪见过这等阵势!”林玉璃顿了顿,缓了缓情绪,又继续说道:“因昨晚受到了惊吓,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早上便见这位姐姐带着人闯了进来,说是我违反了家规。既违反了家规,我便应当领了家法,可谁想后来竟是这身体受不住,昏了过去。” 执礼不服,嚷道:“你明明是——” “装的”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林玉璃抢断了话:“只是我身子太弱,不怪这位姐姐下手重。后来迷迷糊糊中,恍惚以为打我的姐姐是昨夜梦中那恶鬼现了身。因想鬼是怕光的,又是在白天,便壮着胆子,拿了棍子想把恶鬼给打跑。不想竟是我迷糊了,打错了人,伤了这位姐姐,玉璃给姐姐赔不是了。” “你胡说!”执礼生怕夫人信了四小姐的妄语,急着辩白,一骨碌从担架上爬了起来,“十下家法刚一打完你就醒了,你敢说你不是装的?” 林玉璃故作讶异道:“哎哟,这担架还有治病的功效?姐姐只在这担架上躺上一躺,伤就好了?” 执礼回头看了看担架,急的脸红,她哪里就好了?屁股和腿还作痛着呢,只不过没有走不了路那么严重,但她被打是事实啊,不能让这四小姐颠倒黑白!执礼刚要开口辩解,被夫人生生打断了。 “执礼!”夫人厉声喝道,“四小姐身子才好,因何下手那样重,把四小姐打昏过去?!” 执礼愣住了,弱弱道:“我没……” 嬷嬷上前劈脸给了她一巴掌:“不知轻重的东西,还不快给四小姐道歉!” 嗯?!林玉璃挑了挑眉,形势突然变了?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昨夜院门被砸,围观的人不少,现在八成已经是府里最火热的新闻了,后续发展肯定也是吃瓜群众们最关心的问题。府里人多嘴杂,传出去也是迟早的事,那时候任谁听,也是一个当家主母虐待庶女的故事。先是说人家私会,把门砸了又搜不到人,后又家法打了人家十棍子,并且还恶狠狠地下了死手,把人家打昏了过去。整件事情听来,她都是那令人同情的可怜庶女。 她穿越前那一世,自小寄人篱下,被命运逼着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也学会了遇事往后多看几步,看透之后才不会走错路。所以昨夜她才会让李宝山砸了锁,故意让矛盾激化,然后守在门后让她们慢慢地砸门,直至砸醒半个林府的人…… 她估量的不错,从昨夜起,她已经暗暗地争得了一点点主动权,故而今早她方敢打了执礼一顿,自认能掌控住结果。 可现在形势忽然就变了,事情完全没有照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夫人此时正责问着执礼,执礼因当众挨了嬷嬷一巴掌,捂着脸委屈地几欲哭出声来。她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是去代夫人行家法,却被四小姐反打了一顿,现如今,不仅夫人也不给自己撑腰,还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她越想越委屈,眼泪喷涌而出:“执礼……执礼不知……何错之有!”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夫人一眼瞪了过来,吓得执礼住了嘴。 嬷嬷指了指一直在地上跪着的婆子:“蠢货!别在这招人烦了,都下去吧!” 执礼抽噎着,扭头跑了出去。 地上那俩婆子本来也不敢说话,现在看夫人脸色不对,更是大气不敢出,一边应和着,一边抬了担架下去了。 林玉璃不禁多看了夫人两眼——这人她猜不透!看不透就无法洞悉后面的行动,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夫人已经把她看透了。 如果按照她们原本的计划,林玉璃恐怕昨夜就命丧黄泉了,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却因手下人办事不力出了差错,任谁都会恼羞成怒,可眼前的夫人却不恼不怒,仍然理智清晰地掌控着局势。 林玉璃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早上的家法训诫,她原本以为是对手恼羞成怒之时,未多加考虑而做出的鲁莽决策。如今看来,却是新一轮回合开始的试探之举,自己竟疏忽了。 “过来。”夫人微微笑着朝林玉璃招了招手。 这笑容不带半点温度,似针尖般刺得林玉璃背上的伤隐隐痛了起来。她缓步走了过去,夫人将她拉到身边,柔声道:“玉璃,虽然执礼下手重了点,但毕竟是你有错在先,现在她也挨了打,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不会怪母亲吧?” 林玉璃笑了笑,摇头道:“怎么会呢。本来也是误会,希望执礼姐姐不会怪我才好。” “执礼就是那拗脾气,一会儿就好了。”夫人让林玉璃坐在身旁,在她胳膊上捏了捏,“这孩子,瘦的让人心疼。想吃什么,就去跟膳房说,先把身子养好才最要紧。” 林玉璃心中冷笑,你膳房的大娘们,就是给碗白粥让我养身体的,我能长成这样就不错了!心里虽然无语,面上还得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x “唉——”夫人忽然一声叹息,“现在这下人真是越来越大胆,昨夜我不在府里,今早回来竟听说,丁岩她带人把你馨兰院的门给砸了!”又转头问向旁边站着的嬷嬷:“白华,你说,这丁岩是不是越来越放肆了?” 那嬷嬷名叫白华,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打小就跟着夫人,可谓是这府上夫人最贴心之人。见夫人问她,连忙答道:“夫人,丁岩这次做的是逾矩了,夫人可得做主,还四小姐一个公道。” 夫人接过话来:“还用你说?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最心疼。”回头握住了林玉璃的手,满眼怜惜:“你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什么委屈都自己受着,真让人心疼。”说着,眼中便含了泪。 林玉璃若不是心里早有提防,此刻恐怕早已被夫人怜惜的眼神和真挚的眼泪给感动哭了。 夫人接过白华递过来的白绢,抹了抹眼泪:“你不要怕,娘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罚了丁岩三个月的月例,昨晚砸门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罚了月例,门也安排人去给你修了。以后但凡有下人敢给你脸色看,你就找人来告诉我,娘一定给出你出气!” 林玉璃恍然有种疑惑,难道自己怀疑错了?夫人是不知情的?这一切都是丁岩一手所为?可丁岩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都要怀疑人生了。 夫人再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大进去了,只是适时地应一声,以示在听。当听到夫人说什么“舟车劳顿,身体乏累”的时候,林玉璃便赶紧顺势告退,这天聊得让她浑身难受。 临走,夫人又叮嘱她多注意身体之类的,便让丫鬟送了出去。 林玉璃刚一出门,就疾步往前走,棒槌忙跑着追了过来:“小姐,怎么了?走这么急做什么?” 林玉璃也不答,只顾往前走,她此刻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章节目录 第15章 摘花少年 林玉璃走后,屋里的夫人敛了笑意,脸色沉了下来:“丁岩,你说的没错,她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完全是判若两人!” 床榻后的角落里,丁岩走了出来,到夫人床榻前恭恭敬敬地施了礼:“奴婢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突然变了性子,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白华一拍胸口,惊道:“会不会被什么鬼给附了身?” “别在那自己吓自己!”夫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说道,“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还是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这种野种留在府里早晚是祸害。唉,只怪我当时太心软……” 想起往事,夫人便不想再多言。 白华宽慰道:“这也不能怪夫人,夫人当初也是想留住老爷的心。可如今怎样?野种也让他带回来了,儿子也给他生了,他还是那般绝情。老爷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夫人还是早早给自己打算的好。” 夫人叹息道:“那事也怪我,他恼我原也是应该的。” 白华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那事怨不得夫人,是老爷自己没有分寸。夫人快别难过了,老爷近期就要回来了,眼下因这野种,大小姐的婚事都耽搁了,得赶紧趁老爷回来前想个法子才行。” 夫人坐直了身体,轻轻把杯子放在了小方桌上,看着塌前站着的丁岩。丁岩被看得心里发慌,这件事情她知是自己办事不力。夫人的性情是最让人琢磨不定的,一件事办错,永不再用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夫人罚她月例之类的,她倒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夫人今后怎么看她,还会不会再信任她。她好不容易爬到了总管事这个职位,在这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下面的人都得敬着他,连主子们也给三分薄面,她可不想就此断送了前程。 还有一点是她所惧怕的,这些年跟随夫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一旦一朝被夫人厌弃,以夫人的处事方式,她不会有好下场。夫人半响没有出声,丁岩已经汗湿了后背。 “丁岩。”夫人终于开口了,丁岩连声答应。 “别站着了,坐吧。” “奴婢不敢。”丁岩此时悬着一颗心,哪里敢坐。 白华道:“夫人让你坐,你就坐。” 丁岩这才敢挪到左边最末一张椅子旁,腰背挺直,怯诺诺地坐了下来。 “此事你办得糊涂!”夫人加重了语气说道,“你只想着那李宝山夜里进了馨兰院,好拿她俩个私会之罪。可你有没有想过,馨兰院大门紧锁,棒槌是怎么出去的?” 丁岩听到此处,心中突的一跳,方知自己疏忽了。 夫人继续说道:“她是如何去找的李宝山?又为何单单是去找李宝山而不是别人?李宝山明明进了馨兰院,你们进去却没有找到人,那李宝山究竟在不在院里?如果在,藏在哪里?如果不在,他是怎么出去的?” 这一个连一个的问题,问得丁岩汗如雨下,额头凝聚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到她高突的颧骨上,又滴落到衣服上。 夫人指着丁岩,厉声呵斥道:“这些问题你根本没去想,就冒冒失失地去砸门要人!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点问题都看不明白?!不要总是为了急着邀功,就贸然行事!” 丁岩早已吓得跪到了地上,不停地认错。 白华看形势不妙,拿起茶壶给夫人杯子里续了茶,一边递给夫人一边劝到:“夫人,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心里不舒服,就训她两句。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可别再气坏了身子。” 丁岩感激地看了白华一眼,又低下了头。 夫人接过茶,缓缓喝过,把杯子放到了白华手心里,对丁岩道:“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方才说他婶娘李嬷嬷怎么了?” “夫人容禀,是这样的。”丁岩跪直了身子,汇报道:“昨夜我们去馨兰院时,见到四小姐根本没有中毒迹象,后来虽然没有搜到人,但是在李嬷嬷房里找到了那盒蜜枣,而李嬷嬷却并不在房中。更蹊跷的是,今天也没见她从馨兰院里出来过。” 夫人略微一想,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丁岩抬起了头答道:“奴婢认为,定是李嬷嬷代替四小姐吃了那盒毒枣,棒槌才会趁夜去寻李宝山,此时那李宝山估计已经把李嬷嬷带出了府。” 夫人笑了笑道:“起来吧。” 丁岩站了起来,恭顺地低着头站在一旁。 夫人道:“这中间又许多疑问,比如为何李嬷嬷会代替玉璃去吃那个毒枣,是误食,还是有意为之?现在她到底是死是活?李宝山对此事知道多少?棒槌对此事又知道多少?这些你下去查,不论查出什么结果,查出来多少,都要如实向我汇报。” 丁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夫人让她去查,说明夫人仍旧信任她,这次她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地让夫人满意。丁岩领了命令,便斗志昂扬地出去了。 丁岩走后,白华问道:“这个李宝山,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万一他知道的多,对我们不利。夫人,要不要……” 夫人笑道:“不用,这个李宝山留着还有用。丁岩治不了她私会之罪,不代表她就能全身而退。在老爷回来之前,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夫人招手,白华会意附身向前,夫人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白华不住地点头…… 外面天朗气清,林玉璃信步走到了一处花园,冬季白花凋零,唯有几枝腊梅开得鲜艳,凑近了还能闻到一缕幽香。 林玉璃心中的闷气一扫而空:“棒槌,我们摘几枝腊梅带回去吧?”x 棒槌跟着走了一路小姐都没说话,她也不敢多言。现在小姐终于开口了,棒槌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行行行,小姐想要多少,咱就摘多少。” “要多少摘多少?”林玉璃笑道:“要是全都摘了独留些树干多难看,还不如把整棵树都移到馨兰院呢。” 棒槌道:“小姐要是喜欢,就移一棵去。咱院里那棵杏树,一到冬天就光秃秃的不好看。”(_ “行了,去找把花剪来,剪几枝带回去。”林玉璃道。 “花工那有,我去借来。”棒槌说完,寻花工去了。 林玉璃独自留在此处,看着腊梅,准备挑几枝既有开花的,又有花蕾的,这样能多开些时日。 “璃妹妹,原来在这呢。”一个温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林玉璃一愣,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这是内院怎么会有男人进来? 她飞速转身,却看到一个少年,眉眼细长,唇若涂脂,齿如瓠犀,一袭紫衣趁得肤色如雪。 他怀里抱着一把琴,身后点衬着朵朵腊梅,站在那里朝她笑:“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让我好找。” 林玉璃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找……找我?” 少年向前一步,把怀里的琴塞给了林玉璃:“我前些日子寻得了把好琴,因想着也只有璃妹妹能与之相配,便与妹妹送来了。” “给……给我的?”林玉璃傻傻地抱着琴,更是疑惑,这少年是谁?打哪来的?为啥要给她一把琴? 少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终于肯要我送的东西了。” 林玉璃更傻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前他也送过东西,她都没要?可是这把琴明明是他硬塞过来的!那——现在退给他的话,怎样才能显得不尴尬…… “呃——嗯……”林玉璃犹豫着怎么开口才好。 棒槌借了花剪回来了,本来是一路小跑,在看清楚自家小姐对面站着的少年时,便放慢了脚步,一点点挪到了小姐身边,低头轻声说道:“表……少爷。” 林玉璃何时听到棒槌发出过这种细小温柔的声音,转头看时,棒槌已经脸红到脖子了。 少年朝棒槌含笑点了点头,又向林玉璃道:“上次老夫人寿辰上,璃妹妹那一曲《阳春》真令人叫绝,遍寻整个京城,恐怕也找不出能与妹妹匹敌之人。可巧后来就寻到了这把上好的杉木琴,此琴能遇到璃妹妹也是它的造化了。”x :/ 林玉璃看着怀里的琴,一脸无奈,这琴遇到她不是它的造化,而是它的厄运。心里不禁嘀咕,不仅会作诗,还会弹琴,这个庶女到底有多少技能? 她打横抱着琴,递了出去:“这琴——你还是收回去吧。” 那少年两手往身后一背,笑道:“这琴已经是璃妹妹的了,它断不会再愿意跟我回去了。” 林玉璃无奈,只得又收了回去。 少年见棒槌手里拿着花剪,问道:“妹妹想剪花吗?我来帮你剪吧。” 少年从棒槌手里拿过花剪,碰到了棒槌的手指,棒槌整只手都在抖,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又赶忙低下头:“表少爷,小心伤到。” 林玉璃第一次看到棒槌这般娇羞,真是目瞪口呆,腊梅又没刺,想扎也扎不到手啊! 少年毕竟比林玉璃高了许多,伸手便能剪到上面开的最好的那几枝,剪下一枝便用两根手指捻着,小心地递给棒槌,棒槌则红着脸接过,紧紧握在手里。 林玉璃抱着琴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剪,不得不说这表少爷还挺会选,剪下来的几枝不仅梅花开的艳,枝桠的造型也好看。 章节目录 第16章 四美相争 “表哥!你怎么在给她剪花!” 林玉璃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鹅黄色镶边窄袄,桃红撒花褶裙的女孩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棒槌侧身让道:“三小姐。” 这便是林府三小姐林玉瑶,孙姨娘所出。路过林玉璃身边时,嫌恶地推了她一把,林玉璃一时没防备,往后跌去,幸得棒槌扶住。 林玉瑶径自来到表哥面前:“表哥,不许摘!” 那摘花少年将刚摘下的一枝递给棒槌,笑道:“瑶妹妹来了。谁惹你生气了?怎么脸都气红了?” 林玉瑶气呼呼地扭到一边,不理他。 一旁的林玉璃看明白了,这三小姐是在吃醋,她被恶意地推了一把后,实在对三小姐提不起好感来,便火上浇油道:“表哥,这把琴太过贵重我实在不能收,请表哥拿回去吧。” 未等表哥开口,三小姐先急了眼:“什么?还送她琴?!”说着便要去林玉璃怀里夺琴。 少年拦在林玉璃身前:“璃妹妹总共就收了我这一件礼物,瑶妹妹还是不要计较了。” 林玉瑶见他护着林玉璃,心中气不过,嚷道:“你只记挂着她,忘记了我罢?上次问你要的耳坠子,你肯定也忘了。” 少年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来了一个小锦甲:“你看,这是什么?” 林玉瑶一把抢过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对儿耳坠,银色雕花用金丝坠着一双水滴形的珠子,心中喜爱,这才转怒为喜。 “三妹,不可对表弟使性子。”说话的是一名少女,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排成两排,统一穿着藕色金丝背心,少女身侧后方还站着一位丫鬟,与身后的四位不同,其珠钗玉环,锦袄缎裙,无不彰示着她比普通丫鬟更显贵的身份,这等锦衣华服,比林玉璃都贵气三分。 林玉璃听棒槌唤那少女“大小姐”,不禁好奇望去,少女约有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穿着银红绣花小毛皮袄,外罩妃色貂毛披风,下穿着织锦撒花长裙,一块翠绿环形美玉用拧成股的五彩丝线穿过系在腰间,头上插着几朵小巧的绢花,配上一支流苏步摇,显得整个人秀彩生辉。 少年温顺地行礼:“珠姐姐。” 林玉珠朝少年点了点头:“谦昱,今日怎么得闲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谦昱。”林玉璃在偷偷小声念了一遍,名字倒还挺好听的。 谦昱头微微朝林玉璃的方向偏了偏,笑了,仍回林玉珠道:“前段时间去了趟淮南,昨日方回,今天便来给老夫人和姨妈请安了。” 林玉珠看了一眼玉璃手里抱着的琴,掩面笑道:“听闻淮南盛产杉木,用来做琴是再好不过了。” 三小姐林玉瑶这下听明白了,怪不得过年时候没见到表哥,原来是专门跑到淮南给他的璃妹妹做琴去了!x 她抓起锦匣里的耳坠儿:“这随手买来的耳坠子,自是没有专门去淮南做的杉木琴好!”说罢,奋力一扔,耳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跌落在满是枯草的花田之中。 “瑶妹妹,这是何意?你若要琴,我再去与你做一把就是了,何故如此恼怒?”谦昱道。 林玉瑶伸手指向林玉璃怀里的琴:“我不要另做的,我就要这一把!表哥,你把它送给我!” 林玉璃倒是很想把这把琴还回去,反正放在自己这也是浪费,只是她不大想给这个嚣张跋扈的三小姐。若换了别人,她一定双手奉上,但是三小姐嘛…… 林玉瑶见表哥无动于衷,伸手便要去抢琴,林玉璃抱着琴往旁一闪,谦昱上前拦住了林玉瑶,收了笑容,正色道:“你想要什么琴,表哥都能去给你买,唯独这把不行。” 林玉瑶抬头看表哥已经有些生气,便自觉委屈至极,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泪眼婆娑地望着谦昱:“表哥,你可知我要的不是琴,我要的是……”林玉瑶顿了顿,终究是没有把话说出来,转身哭着跑走了。(_ 林玉珠叹了一声:“玉瑶就是太任性了,谦昱莫要怪她。” 谦昱摇了摇头,道:“不会,是我不好。” “哟!今儿个这园子可真热闹啊!”打路尽头走过来一人,一袭绯红衣裙,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抱着一摞宣纸,另一个端着个方盘,盘里摆着笔和墨。 现在大小姐、三小姐都见过了,林玉璃估算着此人年龄,应是二小姐了。 林玉珠看她带着笔墨纸,斜睨了一眼,不语。 谦昱上前施礼:“琬姐姐。” “我说刚才三妹怎么跑那么急,原来是表弟在。”林玉琬凑近了,小声说道,“只要你在,三妹就不会好。” “是我的不是了。”谦昱后退了一步,说道。 林玉琬对谦昱的疏远也不在意,来到林玉璃身前问到:“四妹妹,身体可大好了?” 棒槌忙拉拉自家小姐的衣角,轻轻摇头。 林玉璃道:“尚可。” “最近可做了什么诗?画了什么画?”林玉琬问道。 不待林玉璃答,林玉珠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写诗作画关你何事?” 林玉琬双手环胸,来到林玉珠面前:“那我问四妹妹的话,又干你何事?” 林玉珠冷哼道:“是不关我事,我只知道自己有本事就自己作诗,没本事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才学尚浅,剽窃他人的诗作真真不是君子所为。” 林玉琬仰天笑了几声:“大姐,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今年要是再嫁不出去,怕是就没人要了吧。对了,昨儿个娘和祖母去上香,怎么没把你带上去求个姻缘?” “你!你……”林玉珠气得浑身发抖。一旁那装束出挑的丫鬟上前扶住了大小姐,道:“二小姐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大小姐总归是你的姐姐,妹妹做错了事,当姐姐的规劝两句也是应该的。” 林玉琬上前就给了那丫鬟一巴掌,喝道:“纸鸢,别以为你娘是夫人身边的人,你就敢在我面前充小姐,我做的对与不对,还轮不到你来说我。” 纸鸢猝不及防挨了这一巴掌,捂着脸,紧紧咬着双唇瞪着二小姐,一句话也讲出不来。 林玉珠道:“你休得张狂!如此肆意行事,总有你败露的一天!” 林玉琬丝毫不惧,白了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们走!”林玉珠不想再与她纠缠,带人转身走了。 林玉琬在后面嚷道:“妹妹也好心规劝姐姐一句,不要老是东挑西拣的,挑到最后的也不一定是个好相公。” 林玉珠充耳不闻,径直走了。 谦昱在林玉璃耳边小声说道:“璃妹妹,我们也走吧。” 林玉璃点头,这个二小姐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还是赶紧溜的好。 刚走没几步,就听得背后林玉琬喊道:“四妹妹和表弟,这是要去哪啊?” 两人只得住了脚,谦昱转身笑道:“琬姐姐,今天出来时间久了,璃妹妹也累了,我先送她回去歇息。” “不是要躲我吧?”林玉琬绕到林玉璃面前说道,“四妹妹既然身体无恙了,便多为姐姐作些诗罢。”说着给身后的丫鬟递了个颜色,丫鬟们会意,把手里的笔墨宣纸捧了上来。 林玉琬道:“这些是姐姐送你的,拿去吧。” 棒槌不敢接,看向自家小姐。 林玉璃心里苦闷,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不是有人送琴,就是有人送纸,她怎么样才能告诉他们这些东西送给她也是浪费,不如各自拿回去的好。 不等她开口,谦昱便上前接了过去:“琬姐姐好是偏心,只给璃妹妹,倒没我的份?今日我就耍回赖,这些都舍我吧,璃妹妹身体才好需要静养,不便费神做那些事。我倒是最近对写写画画的颇感兴趣,正想去买这些东西,琬姐姐偏巧就送过来了,谦昱谢过琬姐姐了。” 林玉琬笑道:“你呀!姨妈家里什么没有,倒叫你来这里讨东西!”说着飞速看了一眼林玉璃,掩嘴偷笑。 谦昱道:“都不及琬姐姐的好。” “行了,你今天吃了蜜了?嘴巴这么甜。”林玉琬笑道。接着又把林玉璃拉到一旁,回头对谦昱道:“借用你璃妹妹一会儿。” 林玉璃一头雾水,林玉琬凑到她耳旁低声道:“后天宁安伯家小姐开诗会,我带你去,还是老规矩,你扮丫鬟进去偷偷替我作诗。” 林玉璃瞪大了眼睛,扮丫鬟?替你作诗?扮丫鬟是没什么难度,可是作诗…… 林玉琬见她犹豫,又道:“再帮姐姐最后一次,宁安伯那天有宴请,秦太傅家的长孙秦公子也要去,只要让他注意到我就行,回来姐姐一定好好报答你。” 林玉璃想的则是另外一件事,若是应了她,她就能把自己带出府了,只要能出了府,便可伺机去找大夫看病,祛除体内的毒素,以后就再也不用这么娇娇弱弱的了。 想到这,林玉璃便点头应了。至于作诗么……她肯定会尽力的,只是能不能让秦公子注意到就不一定了。 林玉琬见她应了,心中喜悦,笑道:“谦昱,好好把四妹妹送回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谦昱应允,林玉琬便带着丫鬟雀跃地走了。 章节目录 第17章 远离情字 林玉珠走后,园子里就剩下谦昱及林玉璃主仆二人了。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撩拨起少年的发丝,吹到林玉璃脸上,痒痒的。她这才发觉俩人离得太近了,便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表哥,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能回的。” “表哥?”谦昱把手里盛着笔墨纸的方盘递给棒槌,上前跨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比刚才更近了一些。 林玉璃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不过从呼吸的频率和轻重判断,他应该是有些生气了…… 可他为何要生气?自己应该也没叫错啊。 看林玉璃有些无措的样子,谦昱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笑道:“刚不是还叫我名字呢?” “哪有?”林玉璃刚想辩解,忽又想起自己刚刚好像是念了一句他的名字来着,可那声音那么小,他——听到了? 林玉璃好像被人揪到了糗事一般,脸红了起来。 谦昱微微叹息:“小时候我俩那般好,为何越长大反而越疏远了呢?” 虽然她不知道之前的林玉璃为何会疏远他,但当林玉璃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时,心里也能猜出几分,疏远你——多半是为了自保。 想到这,林玉璃看了看怀里的琴,这琴确实不能收,收此一把不知能招来多少麻烦,于是深吸一口气,便要开口:“这琴……” “表少爷——表少爷——”一个小丫鬟边喊边跑了过来,打断了林玉璃。 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谦昱身旁:“表少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好找!夫人叫你过去她那边。” 谦昱虽不大情愿,可是夫人请也不得不去,便对林玉璃道:“璃妹妹在此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看着谦昱走远,林玉璃方才对棒槌言道:“这把琴给你,你一会儿去找个小丫鬟,就说这个是表少爷的东西,让她把琴去给表少爷送过去。”说着,把棒槌手里的方盘放到了地上,拿过了棒槌手里的梅花,又把琴递了过去。 棒槌接过了琴,诧异道:“小姐不要了?” 林玉璃摆弄着手里的几枝梅花,缓缓说道:“这琴不能收,这大概是表哥从淮南带回来的很贵重的琴。我们现在本就处境艰难,收了此琴易招人妒,会惹上麻烦。” 棒槌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哦,那我这就找人送过去,小姐在此处等我。” 林玉璃道:“我直接回去就行,估计表哥见到琴,也知我不在此处了,你送完琴也直接回去吧。”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小姐一个人!小姐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也不等小姐答,棒槌便转身跑走了。 林玉璃无奈,只得待在园子里等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花园入了冬,总逃不过“萧条”二字,几棵常青树长得秀美,枝桠是被人精心修剪过的。园里的枯草就没这个福分,艰难地扭着干枯的身躯,一片片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林玉璃沿着青砖铺成的小路,信步走着。寒冬的花园景致不多,不一会儿她便转了大半个园子。正觉无聊,忽见一个人影闪进了园子,鹅黄色上袄绯红衣裙,正是三小姐林玉瑶!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林玉璃迅速躲到了树后,心中纳闷,她来做什么? 只见林玉瑶走到了刚刚与表哥相遇之处,呆呆地站了会儿,倏而垮下了肩膀,明显感觉她叹息了一声,随后提起裙子,踏入了满是枯草的花田里,弯下腰捡了根枯枝,在草里划拉着。 林玉璃猜她在找表哥送的那副耳坠,不由叹道,既然喜欢,又为何要赌气仍掉,处在爱情中的女人,总是毫无道理。 “找到了!”林玉瑶雀跃地跳了起来,倍加小心地把耳坠放回到小锦匣中,捧着锦匣,面带傻笑地走了。 待她走远,林玉璃才从树后出来,见了刚才一幕,她暗暗告诫自己,此生一定要离“情”字远一点,万万不能变成如此癫狂模样。对于她来说,唯有理性分析而后做出来的判断,才不会出差错,才能让她有安全感,这种肆意任性脱离自控的行为,让她觉得恐慌,她不想自己变成这样。 待棒槌回来后,两人一起回了馨兰院。 林玉璃拿着个花剪,修建着花枝,棒槌找了个缠枝花纹的瓷花瓶,装上半瓶水,抱进了屋来。 棒槌把花瓶放在了桌上,看着小姐手里的梅花,赞道:“小姐剪得真好看。” 林玉璃笑道:“我也不懂剪花,这只是随意剪的,能看就成了。”将剪好的梅花一枝一枝插进了花瓶里。 屋里添了些花色,嗅之有一丝花香,顿时叫人心旷神怡,林玉璃把花摆在了书桌上,映衬着后面满书架她没看过的书。 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棒槌忙着打扫剪下的碎枝。 林玉璃支着头看着棒槌忙碌,因想起在花园中遇到的大小姐,便道:“大小姐身旁的纸鸢是什么来路,穿着也与普通丫鬟不同。”x 电脑端:/ 棒槌道:“她呀!她是夫人身边白华嬷嬷的女儿,夫人待她与我们不同,丫鬟里面,月例是她的最多,每次做衣裳,她一人能做两身,我们就只有一身……” 林玉璃从棒槌的眼睛里面读出了浓浓的羡慕之意和愤愤之情,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外面忽然传来了“咚咚”的声音,须臾,进来了一个婆子,回道:“四小姐,我奉夫人之命,带了木匠来修门的来了。先委屈小姐不要出去了,在屋里避避吧。” 林玉璃坐直了身体,问道:“多长时间能修好?” 婆子回道:“木匠看过了,说门倒没坏,只是有点变形,还能用,门闩得换一根,今日傍晚就能修好。” 林玉璃点头,婆子回过话便出去了。 …… 到了去参加诗社那天,一早林玉琬身边的丫鬟彩云就送了一套丫鬟的衣服到了馨兰院。 一切收拾妥当,林玉璃让她在外面等候,拉着棒槌去了里间,悄声问道:“咱们有多少体己银子?” 棒槌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个银丝线绣的兰花荷包,敞开口,倒出了几粒碎银子和一些铜钱,看向小姐道:“就这么多。” “这大概有多少?”林玉璃问道。 “三两多。” 林玉璃拿过荷包,把钱又重新装了进去,把荷包收到怀里,正欲出门,棒槌叫住了小姐:“全都带出去吗?” “嗯。”林玉璃点了点头,“你甭管了。” 棒槌也不便多问。 彩云带路,林玉璃与棒槌在后跟着。行至二门处,有一顶小轿在那候着,轿前站着的正是林玉琬。 “妹妹可算来了。”林玉琬上前挽住了林玉璃,又回头对棒槌说道:“你们家小姐交给我了,你先回去吧。” 棒槌不放心:“二小姐,让我跟着吧,四小姐身体不好,身边不能离了人。” 林玉琬道:“哪有‘丫鬟’后面还跟着个丫鬟伺候的?这是我妹妹,我还能怠慢了她不成?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今儿个夫人也会去,就是我照看不到,夫人还能委屈了四妹妹不成?” 彩云也道:“有我在呢,我一定伺候好二小姐和四小姐。” 棒槌无奈,看向林玉璃。 林玉璃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不等棒槌开口,林玉琬拉着林玉璃就上了轿子,林玉璃掀开轿帘给棒槌招了招手,让她放心。 棒槌见不能跟去,心里不乐意,只能嘟着嘴待在原地,目送着轿子出离去。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棒槌回头。 “白嬷嬷找你。” “白嬷嬷?”棒槌有些疑惑,白嬷嬷怎么会突然找她。莫非她犯了什么错?夫人要白嬷嬷罚他? 棒槌将信将疑地走到了白华屋前,站在门外怯生生地问道:“白嬷嬷,你找我?” “是棒槌吧?进来!” 棒槌深吸了一口气,掀起了帘子,侧身迈步进去。进了门,就贴着门边站着,只管低着头动也不动。x 正坐在桌旁喝茶的白华,放下了茶杯,向她招了招手,笑道:“不要拘着,过来我这里。” 棒槌抬眼看了一眼白华,看她样子不像是生气,便胆子大了些,慢慢挪到了白华身边。 白华拉住了棒槌的手,笑问道:“在馨兰院做活,可辛苦?” 棒槌低着头答道:“还好,不辛苦。” 白华叹道:“咱府上人手不够,馨兰院就你一人,上上下下都得你打点,想来也是很辛苦的。你这孩子懂事,干活又勤快,待在馨兰院可惜了。” 棒槌回道:“还好,小姐待我好。” 白华不说话了,端起桌上的茶,慢慢轻酌了一口,拿眼把棒槌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放下茶杯,拉起棒槌的衣袖,左右看了看,道:“这衣服还是去年做的旧衣服吧,今年没做新衣裳吗?” 棒槌憨笑道:“还好,去年的还能穿。” “这怎么能穿?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让人心疼。对了,纸鸢今年了得夫人赏,置办了几身新衣裳,她也穿不过来,你俩身量差不多,我去拿一套给你。”说着白华便起身去了里屋。 棒槌忙说“不用”,想去拦她,又不大敢。眼睁睁看着她去了里屋又不敢跟过去。 这衣服她是万万受不得的,可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棒槌急的团团转,心中直纳闷,平日里对她不闻不问的白嬷嬷,今日为何这样热情? 章节目录 第18章 巧哄利诱 白华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石榴红的衣裙,笑道:“来,试试这件。”说着把衣服放到了棒槌手里。 棒槌捧着衣裙,手指轻轻摩挲着,这是上好的缎面,金丝线绣着牡丹,她从来没摸过这么好的衣料。 白华见她喜欢,笑道:“纸鸢这衣服多的是,她也穿不完,你喜欢就拿去吧。” 棒槌忙推辞:“不可不可,我怎么能拿这么贵的衣服呢。” 白华板着棒槌的双肩,笑着把她往里屋推:“这孩子,一件衣服而已。先去试试罢,不合身拿回去也穿不了。” 棒槌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进了里屋,白华哄着她换上了衣服,又拉着她到了铜镜前,在她身后夸赞道:“真是人靠衣装!这么一看,还真是个美人坯子呢。” 棒槌摩挲着身上的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觉光彩了许多,脸红了红,羞道:“我还是脱了吧,把纸鸢姐姐的衣服弄皱了可不好。” 白华在她脑门戳了一下,笑道:“这孩子,就是又傻又实诚。”又拉着棒槌,去了外间茶桌旁坐下。 棒槌自穿上这身衣服,就不自觉拘谨起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动也不敢动,坐了一会儿只觉难受,还不如站着的好,刚欲起身,白华便开口说道:“夫人最近也常提起你呢,现在在这府上愿意说实话的人太少了,像你这么实诚的真是不多了。” 棒槌只得规规矩矩地坐着陪笑道:“我只是傻了点。” 白华笑道:“傻人有傻福。心里没那么弯弯绕的,倒叫主子安心,还是夫人看人准,先前我倒是委屈你了。” 棒槌忙道“哪里哪里”,旁的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华给自己沏了杯茶,端起茶,缓缓说道:“你是福气到了,夫人前些日子还提到了你,想给你调个好差事,想来夫人是要器重你了,那差事比纸鸢的也差不到哪去。只是——” 白华吹了吹茶杯浮起的白气,棒槌屏了息听着。 “只是有件事我还没向夫人汇报,得先向你落实一下,前几天有人过来回话,说是丁岩带人去砸门那天夜里……有人看到了你——带着李宝山去了馨兰院。”说罢,白华转头看向棒槌,等她解释。 棒槌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白嬷嬷会问她这件事,她也万万没想到,那天夜里竟然被人看到了,这可怎么办?她支支吾吾道:“我……那……那天……”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便再也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白华正色道:“棒槌,你可知道夫人是信任你的,这事儿我还没有回夫人,就是想听听你怎么说。现在已经被人看到了,你若再有隐瞒或者扯谎,对你家小姐可是不利的,夫人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此事?别人又会怎么想?现在满府都在议论纷纷,她们定会以为,四小姐故意串通了下人来隐瞒自己私会之事。” “小姐没有私会!”棒槌急着辩解,“那是李嬷嬷突发急病,小姐才让我去找李宝山过来的!” “哦?”白华皱眉,似是第一次听说,“李嬷嬷?就是哪个李有金家的?” 棒槌红着脸点了点头。 白华思索道:“我记得她男人死的早,膝下又无儿女,就把她侄儿接过来当亲儿子养……是了,就是这个李宝山!” “嗯。”棒槌解释道,“所以我才会去找李宝山,李宝山一来就把李嬷嬷带出去医治了。我们小姐真的是清白的,没有私会之事!” 白华笑道:“这样就清楚了,四小姐只是好心救了下人而已,却闹出这么多误会。” 棒槌使劲地点头:“真的是误会!小姐真的是好心,嬷嬷你得跟夫人解释清楚,别冤枉了我家小姐。” 白华拍了拍棒槌的肩膀,笑道:“看把你急的,夫人自会明辨的。要是哪天夫人问你了,你就把这番话告诉夫人,你是奉了小姐之命,才趁夜带了李宝山去了馨兰院。” “嗯,去救李嬷嬷。”棒槌补充道。 “行了,这事儿我了解了。”白华拉起棒槌的手,说道,“今天咱俩聊得高兴,你这孩子我也喜欢,我这有一对儿手镯,特别衬你这双手,我去拿来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棒槌连忙摆手,“我哪用得起那样贵重的东西。” 白华到里屋取了手镯出来,拉起棒槌的手一只一只地给她套上,笑道:“姑娘家还是打扮打扮好,你就不要推辞了,这身衣服还有这对手镯都送你了。” 棒槌道:“嬷嬷待我好,我一定记心里,只是这些东西我真的不能要。” 白华佯装生气道:“我几时送过你东西?送这一次你还不收,我这老脸往哪搁?” 棒槌见白嬷嬷生气,不敢再多言。 …… 至于棒槌有没有收这两件礼物,暂且按下不表,且说林玉璃到了宁安伯府上,夫人携了林玉琬去了主屋,林玉璃就与彩云一起,在抱厦候着。 各家下人都在抱厦,互相又不大相识,都坐着不说话,林玉璃看了一圈,觉着闷,便想出去走走。x 电脑端:/ 彩云忙叫住,又不好直呼“四小姐”,只得拉住她说道:“彩月,大户人家规矩多,不好随意乱走动的。”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便凑到林玉璃耳边轻声道:“四小姐,一会儿小姐估计要叫咱呢。”(_ 是了,还得作诗呢。林玉璃顿觉头疼,她哪会作诗,想来想去脑袋也是空空如也。她不禁心疼起了这个庶女,那二小姐提起此事来如此自然,这样让四妹代她作诗,肯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技能,却无奈身在深宅闺房之中,除了家人,旁人无人知晓,不仅如此,自己的佳作还要为他人做嫁衣裳。 好不容易在老夫人寿宴上露了脸献了琴艺,却又不防备被人家下了毒手。 唉,林玉璃心中叹息,为她惋惜。 …… 且说夫人领着林玉琬去了主屋,屋里两排太师椅,上面坐着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们,旁的也有相熟的人围到一块闲聊,上首坐着位金钗华服的妇人,正是宁安伯夫人,见她二人进来便招呼道:“林夫人来了。哟,这是琬姑娘吧,真是越发秀气了。” 林玉琬上前请了安,宁安伯夫人拉着她的手左右端详,朝林夫人打趣道:“说句你不爱听的,我瞧你这女儿可比当年你年轻的时候要俊俏的多。我倒是喜欢的紧,若不是我那浑儿子成婚早,你这女儿早晚得落到我们家!”早有身边的下人递过来了金锞子,宁安伯夫人接过给了林玉琬。 林玉琬脸微微红了红,道了谢收下。 林夫人本就有意带她出来让这些贵妇人认识认识,日后也好寻觅个好婆家,因笑道:“你可别把她给夸坏了,夸到天上去了,下不来可怎好。” 宁安伯夫人知她意指自己还未出嫁的大女儿叫玉珠的,笑道:“有那相貌家世,断不能找个寻常人家,姻缘都是天注定的,好的都在后头呢。” 林夫人叹道:“借你吉言了。” 宁安伯夫人道:“孩子们跟咱一块也拘得慌,我那二女儿这会子跟伙伴儿们都在梅园玩耍呢,你也去吧,省得闷在这儿陪我们这群老货。” 林玉琬看向自己娘,林夫人点了点头。林玉琬这才告了退,到门口时又回头朝屋里环视了一圈,不见她想的那人,便叹了口气出门往梅园去了。 那边彩云眼尖,看到自家小姐出来了,忙拉着林玉璃跟上了前,林玉璃在大约是在屋里坐的会子大了,一出门便感觉一阵寒意。 “天是不是越发冷了?”林玉璃把袖口领口全都扎紧,仍觉有寒气灌进来,她开始怀念前世穿的羽绒服了…… “是有点冷了呢。”彩云道,“怕不是要下雪吧?” 林玉琬回头白了她一眼:“在主子身后嘀嘀咕咕地成何体统,没得别人以为咱林府下人都没规矩似的。”转回去时,又捎带看了眼林玉璃。 彩云是忙噤了声,林玉璃反倒被这一眼撩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来。 及至三人穿过游廊,到了一处漆红的拱门前,门上用小篆刻着“梅园”二字,围墙里探出了几只金梅,枝头上梅花朵朵,自花心处沁出几缕幽香,交织在一起,香味愈加浓烈。 林玉璃深吸了一口幽香,故意放大声音赞叹道:“哇!好香啊——” 林玉琬还未来得及回头制止,门里人已经听到了声响,开了门,走出来一个小丫鬟,施礼道:“林小姐来了,小姐说就等你了呢,让我在这候着,快请进!” 林玉琬略整了整衣服,随着小丫鬟走了进去。林玉璃与彩云也跟了进去,彩云自被小姐训斥后,一直低头不语专心走路。林玉璃却是一路醉心赏花,不像是来做跟班小丫鬟的,倒像是被请来赏花的客人。 她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故意气林玉琬,一半则是这梅园的错。沿路见过的梅花枝桠被修剪的很是独特,姿态不一又排列整齐,一排一排的梅花,严格按照花色排序,先是两排金梅,接着两排红梅,后挨着两排白梅,再下来又是金梅,花开绚丽,香气撩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玉璃一路上目不暇接,心中不免感叹,起初以为没了手机电脑这些电子产品,生活节奏慢了下来,会每天发呆无所事事,现在看来,每日里赏赏花、喝喝茶、听听琴的日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径的尽头拐过弯,出现了一个六角亭,亭下摆着个方桌,桌上放着水果点心环绕着几样小菜,中间一个小炉子煮着壶酒,一群姑娘手捻梅花围着桌子嬉笑打闹着,丫鬟们或在周围伺候着,或在亭外立着等候。 “哟,我们的大才女来了。”一个身着嫣红绣花锦袄,头上斜簪着枝金梅的姑娘,满面笑意摇摇曳曳地走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19章 赏梅赋诗 此人正是宁安伯家二小姐董玲儿,素来喜欢热闹,于是就办了个诗社,寻个由头把各家的姐姐妹妹都叫到一处玩耍。因冬天赏玩这梅园是再好不过,她便把地方定在了梅园,既能赏花,又能跟父母亲的宴请错开来,不至于受牵制而玩不尽兴。 林玉琬欠身笑道:“玲儿姐姐。” 董玲儿上前挽住了林玉琬的胳膊,拉着她来到桌旁,笑嚷道:“都不许闹了!我们的大才女来了,现在大家都坐好,我们今儿就煮酒赏梅,作诗解闷如何?” 一众姑娘都说好。 董玲儿安排姐妹们坐好,自己则爬上了椅子,顺手取下了头上的梅花,高举了起来:“今日在梅园,我们便以‘梅’为题,如何?” 不等众人回答,早有人嚷道:“怕不是吃酒醉了吧!怎么还爬到椅子上去了?再吃两盅,你还要上桌子不成?” 董玲儿从椅子上跳下,摇头晃脑地笑道:“那你再喂我两盅试试,看我上不上桌子?” 众人都笑作一团。 “我来晚了呢。”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亭外响起。林玉璃回身看去,只见亭外立着一人,披着湖蓝色貂绒斗篷,美目流盼,樱唇一点红,几片花瓣飘落在她发间。 多年后,林玉璃还能记得那日梅下初见她时的情景,一派天真烂漫,一颦一笑眉目含喜。 那少女往林玉璃这边看了一眼,便觉讶异,此人虽是丫鬟打扮,却无半点下人的感觉,再加上她瑰姿艳逸,仪静体闲,与这众多精心打扮的小姐相比也并未逊色多少,心里觉得诧异,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真是稀客呀,稀客!”董玲儿最先迎了出来,拉住那少女上下打量,打趣道:“过完年就没再见过你了,真是一天变一个样,都快认不出来了,快让姐姐好好认认。” “哪就认不出来了,我不过两个月没来。”那少女打掉了她的手,笑道,“这些日子,父亲和二哥都不在,母亲忙得脱不开身,又不许我单独出门。我是央求了大哥好半天,他才同意带我出来的。我大哥你是知道的,身体不大好,平日里很少参加宴请,这次我可是好求歹求他才同意的。若不是为了见你,我能费这么大功夫?” “哎哟哟,这还是我的不是了?”董玲儿本想故意板着脸吓唬吓唬她,可没一会儿自己就绷不住了,“噗”地一下笑出声来:“好啦!出来一趟怪不容易的,连你大哥都搬出来了。站外面冷飕飕的,快去吃些东西暖和暖和。”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被董玲儿拉着进了亭下,路过林玉璃身边时又转头看了一会儿。 林玉璃不知她为何一直看自己,便朝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那少女倒是一愣。 董玲儿拉着那少女在其左侧坐下,向大家介绍道:“有新来的姐妹还不认识我们若心妹妹,这是凉王府上的大小姐蓝若心,论年纪比咱们都小,就叫她小若心就行。” 蓝若心含笑向大家点了点头,又问道:“刚在玩什么?” 董玲儿笑道:“以‘梅’作诗,须得是绝句,五言七言皆可。” 蓝若心笑了笑:“这倒不算刁难,看来今儿个玲儿姐姐心情不错,出这么简单的题目。” 座下有人打趣道:“她呀,她怕是已经醉糊涂了,也想不出那种刁钻题目了。” 董玲儿不服气,又爬上了椅子,站在椅子上嚷道:“出个简单的你们还不乐意了,非让我出难的,也行!” 早有人笑倒在旁边人怀里,笑着告饶道:“不必了不必了,这个也好,也好,省得大家费脑筋,你快从上面下来吧!” 董玲儿跳下椅子,拿起一根筷子在桌上一敲:“好,大家都没意见了。那就从——大才女开始吧!” 林玉琬没料到上来就点她的名,回头胡乱看一眼,没找到林玉璃的身影,遂忙向董玲儿摆手道:“我……我还没想好。” 林玉璃此时早已被机警的彩云拉到一旁树林里去了,彩云一直竖着耳朵听题目,题目一出就趁人不注意拉着林玉璃溜进了树林里,悄声问道:“四小姐可想好什么诗句没有?” 林玉璃慢悠悠地道:“诗句嘛,这一时半会儿的……” 彩云着急,打断道:“四小姐,你可快些吧,那边等着要呢。” “你也知道,近日我身体不适,偏巧这养病的时候呢,得了个怪癖。”林玉璃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我要是开心不起来呢,就一句诗也吟不出来。但若是看到让我开心的东西呢,我就有了作诗的灵感。” “那什么东西能让四小姐开心呢?”彩云疑惑。 林玉璃坏笑:“必是那白花花黄澄澄的东西!”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要钱嘛!林玉璃也不算趁火打劫,她自有一番说辞,一来她出门带的那点钱,怕不够看医生买药的,她需要资助;二来嘛,她想替之前那位逆来顺受被剽窃了诗作的“林玉璃”讨回一点点报酬,林玉琬不过是偷了别人的诗作才换得了个“大才女”的名声,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彩云不大乐意了:“四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谁让我生病了呢,还是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呢!”林玉璃扬眉挑了一眼,指了指六角亭的方向,提醒彩云道:“你家小姐现在可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你解救呢!你要是再慢一会儿,搞不好你们小姐的‘才女’名声就丢了。”x 电脑端:/ 彩云小声嘟哝着什么,林玉璃没听清楚,只见她转过身从腰间取出了一粒碎银子出来,递给林玉璃。 林玉璃斜睨了一看,翻了个白眼,接都没接。她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是多少钱,但从那个体大小上来看,也不值多少钱。 彩云知她嫌少,狠心一咬牙又取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林玉璃这才舒展了眉眼,接过银子收好,又伸出魔爪在彩云身上上下搜了一通,没有收获,怨道:“就这么多了?” 彩云一边躲一边道:“真的就带了这么多!小姐本来也就打算半天就回的,能带多少银子?” 想想此话也有道理,林玉璃便收了手。 彩云看了看六角亭的方向,不知那边是何进展,心里着急,眼下只得催道:“四小姐,快些作诗吧。” “别吵!思路都被你打乱了!”林玉璃喝道,一只手扶额作思索状。 彩云吓得忙噤声,心里直犯嘀咕,四小姐今儿个是中邪了不成?以前不这样啊! 林玉璃哪会作诗,她把自己学生生涯所学过的诗句全都回想了一遍,本来就没记住多少,写“梅”的诗句就更少了,想来想去就记得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一句写的着实不错,可是她也就记住了这一句,上下句全都不记得了,这可如何是好,钱都收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见过的一首写在梅花笺上的诗: “青珠玉杏绝世生,初吐暗暗把春争。 妖娆花期无人赏,奈何年年醉东风。” 林玉璃万分庆幸自己还记得此诗,把“杏”改成“梅”不就成了?! 林玉璃一拍手:“有了!” 彩云忙凑了过来,只听林玉璃一句一句地念道: “红梅白梅绝世生,初吐暗暗把春争。 妖娆花期无人赏,奈何年年醉东风。” 彩云又复念了几遍,牢牢记在了心里,连忙往六角亭跑去。 离她们不远处,树后一个身影,见彩云往回跑,便也离去了。 …… 亭下林玉琬突然被董玲儿点名作诗,正惆怅之际,蓝若心替她解了围:“才女肯定是要压轴才好啊,若不然她先作了诗,我们倒是作还是不作了?” 董玲儿觉得有理,爽快应道:“成,若心妹妹说的有理,大才女就最后一个压轴。” 林玉琬这才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蓝若心一眼,蓝若心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现在从哪边开始?”座下有人问道。 蓝若心道:“我是最小的,就我来抛砖引玉吧。各位姐姐,若心献丑了。”言罢,略一思忖,便开口吟道: “梅开枝头上,悠然一缕香。 风过花吹落,香陨土里藏。” 吟罢,座下一片寂然。 董玲儿道:“诗是好诗,只是悲凉了些。看我这一首——”董玲儿将手中金梅一抛,落在杯中,吟道: “寒风瑟瑟百花落,银雪纷纷缀枝朵。 万籁萧萧俱寂寥,独我铮铮雪中傲!” 刚吟罢,座下一片叫好声:“好!” 蓝若心也赞道:“好诗!女子也该有这般豪气!” 董玲儿得了赞赏不羞不燥,反而颇为得意,还顺便教导了蓝若心几句:“人活这一辈子就是肆意快活,像你这般思绪繁多,总想着面面俱到的,活得最累!” 蓝若心欣然领受了。 余下的姐妹们,也依次序作起诗来。大家饮酒赋诗好不惬意,独独林玉琬坐立不安,不时地偷偷回头看。座中姐妹们无人在意,只有蓝若心看了过来,看她如此焦急,不知是何意,便假意似没看到一般,与姐姐们玩乐着。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彩云终于在林玉琬的期盼中偷偷跑了回来,溜回了亭子里,装作给小姐斟酒,移步到了林玉琬身边,看准时机在小姐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_ 林玉琬点头认真记在了心里,这才终于稳住了心神,端起了酒杯,小小抿了一口。 章节目录 第20章 秦郎评诗 众人依次每人作了一首诗,很快便轮到林玉琬了,大家都期盼着这个大才女的惊艳之作。 此时的林玉琬早已胸有成竹,她挺直了腰板,摇头晃脑地吟道: “红梅白梅绝世生,初吐暗暗把春争。 妖娆花期无人赏,奈何年年醉东风。” 吟罢,座中窸窸窣窣有些诧异之声。 只听有人评道:“总体来说还行,只是有些读起来怪异,后几句到还可,第一句里面‘红梅白梅’之言,倒是白话了些。” 正值席中议论纷纷之时,一个大丫鬟来到庭前,禀道:“适才秦夫人携秦公子来了,夫人吩咐说让把大家即兴的诗作送过去。” 林玉琬心中咯噔一下,脸微微泛红,适才做的那首诗,大家的反应不似往常,也不知好与不好,心里很是忐忑。 董玲儿撇了撇嘴,心中虽然不屑,却也不敢明面上忤逆母亲,只得张罗着找人执笔写下,仍叫那大丫鬟带了回去。 秦夫人带了尚未定亲的秦公子来,又特意来要了姑娘们的诗作拿去鉴赏,如此一来,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大概。 秦太傅这个孙子秦明桓自小便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五岁便会作诗,八岁就读完了四书,如今更是长成了翩翩少年郎,至于其容貌如何?只听人言道,凡见过秦公子的人都夸其貌若潘安。 座中脸皮略薄的姑娘们,早就红了脸,低头扭着手绢不言语。 蓝若心看着众姐妹笑而不语,给董玲儿递了个眼色。 董玲儿这才发觉气氛如此尴尬,便拍着桌子喊道:“喂喂喂,不过看几句诗,一个个的羞成这副样子,人家还没上门提亲呢!” 蓝若心笑骂道:“还不快撕了玲儿姐姐这张嘴,没得别人以为大家都急着嫁人似的。” 这才有人醒悟过来,笑骂着要去挠玲儿,有人拦,也有人闹,众人又嬉笑打闹成一团。 挑事儿的蓝若心,此时则置身事外,拿起筷子悠悠地夹了粒花生,看着她们嬉闹。随行的丫鬟上前来到蓝若心身边,悄声耳语了几句,蓝若心表情诧异,看向了正忐忑不已的林玉琬,再往其身后看,刚才两个丫鬟只回来了一个,不见了方才奇奇怪怪冲自己笑的丫鬟,因侧首低声问道:“另一个呢?” 丫鬟也向那方向看了过去,着实只剩一个了,只得回道:“大略……还没过来吧。” 蓝若心又问道:“你可听清楚了她唤的是‘四小姐’?” 丫鬟肯定的点了点头。 蓝若心摆了摆手,丫鬟便退下了。 那边董玲儿被她们闹得不住地求饶,众人总算是闹够了,方才放过了她。一群人又乖乖地回到位子上坐着干瞪眼,不知谁提了一句:“也不知咱们作的诗,有没有秦公子能看得上的。” 这话说的就有点太直接了,这些闺房小姐们大多含蓄,不知如何接此话。x 林玉琬却不管那许多,接道:“是呀,秦公子才学甚高,不知能看上哪一个?” 董玲儿嬉笑道:“我们大才女都要担心,那别人更是没想头了。” 林玉琬没听出其中的奚落之意,答道:“哪里哪里,姐妹们的都好。”她这次是真的担心,她再笨也能感觉出来这次念完诗和以前念完诗大家的反应不一样,偏巧这是最重要的一次,如果出了差错——那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 她心下一动,莫非四妹是故意为之?哼,平时看着乖巧,原来还藏着一肚子坏水儿呢!若四妹真是故意坏她的好事,她定不饶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董玲儿实在是不适应现在的气氛,除了她和蓝若心,大家心里都悬着,想玩也玩不起来,这样闷着实在没意思! 董玲儿终日的心思就在吃喝玩乐肆意人生上,自是不曾往婚姻大事上想过。蓝若心一则还不到年龄,二则这秦公子虽是才貌双全书香世家,然比及凉国公祖上开国功勋的名望还是差了一点,蓝若心便是有心于秦公子,凉国公夫妇也不一定同意。 林玉琬则不然,父亲林衡勋虽然也是当年的一甲头名状元,然而京官仅当了七八年,就被外派了,在京城根基不稳,若不是娶了泰华伯家的嫡女千金为妻,她林玉琬也交不到这些朋友。眼下若是再能藉此嫁得个如意郎君,那她这一辈子就无忧了,如此算计来,秦公子是最上乘的人选。 董玲儿被这闷声不吭的气氛弄得烦躁了起来,往桌上一拍,喊道:“一个个的人在这,魂儿早就飞了。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结果,派人去打听打听不就行了?” 一席话让众人眼神发亮。 董玲儿打发了个丫鬟去主屋里听着,将主屋里的情况回来悉数汇报。 此时被万人思念的秦公子正众星捧月一般,被一群贵妇人围着,黑着一张脸端端正正地坐在主屋的一张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秦夫人递过来的一摞诗作。 他本不欲前来,但耐不得秦夫人苦苦相劝,只得跟过来了。他原以为只是来待一会儿就能走,可眼下这种情形,他能走得了才怪。 秦夫人柔声劝着:“明桓,这些都是姐姐妹妹们的佳作,你且看看。你老是觉得自己才学了得,熟不知这闺房姊妹中也是卧虎藏龙,何况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且拿去研习一番,自是能学到不少知识。”当然了学习事小,主要还是要让儿子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的未来媳妇儿。 秦明桓如何不知话中之意,他偏过头看也不看:“既是闺房女子,便应以研修女德、工巧女红为主,强做这些痴辞怨句,不过是惰于本职,百无聊赖之际无病呻.吟罢了!” 一席话说的众夫人都哑口无言,秦夫人见儿子如此无礼,有些恼怒,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又不好发作,只将手中的诗作轻轻摔在儿子腿上以示警告。 秦明桓低头看了看诗作,正欲开口,抬头看了眼母亲,秦夫人一眼瞪了过来,他忙住了口。 秦明桓知道秦夫人是生气了,若是再倔下去,回家还不知是什么后果,由于心里后怕,也没刚才那么强硬了,只不过刚才那番话一说,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正碍于自己没有台阶可下,刚巧林夫人便凑了上:“秦少爷说的也有理,只是这闲暇之余,有一二兴趣爱好也未尝不可。”x 电脑端:/ 秦明桓忙就坡下驴,点了点头道:“兴趣爱好确实也少不得,若不然只懂得针黹家计,呆愚如木头一般,也是不可取的。” 众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宁安伯夫人出面打圆场:“是了是了,这针黹不能丢,兴趣也得有,这样才有意思嘛!” 秦明桓偷偷打眼瞧向秦夫人,见其面色稍有缓和,才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这等人才我近日倒听说了一个,就是林府上的四小姐,听闻她在老夫人寿诞上奏的那一曲,闻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有机会我倒想领教领教。” 林夫人脸色变了变。 宁安伯夫人看了一眼秦夫人,喜道:“四小姐今日没来,林府的二小姐倒是来了,也是个大才女呢。每次组织诗社,玲儿都要跟我夸上好半天。对了,今日她也作了诗呢。” 秦夫人也应和道:“是呢,娘给你找找。”说着拿起那一摞纸,翻到了一张落款为“林氏玉琬”的,递给了儿子。 秦明桓拿起来读了一遍,皱了眉头:“此诗乍看起来倒还不错,但若是细读却毫无特色,若是将梅花换成春季的桃花杏花之类的,诗意要比梅花更为贴切……” 秦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评起诗来,一向口无遮拦不留情面,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来,让人难堪,连忙故意咳了几声。 秦明桓接到了危险信号,连忙转了话题,拿起那一摞诗胡乱翻了翻,抽出一张来,赞道:“这个不错,嗯,不错。”为了应付秦夫人,他如此连夸了好几首,但是除了“不错”、“好”之外,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夫人明知他是应付,当着这么多人她也无可奈何,于是便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如何收拾这个儿子,等她在心里面已经酝酿出第三版修理儿子的攻略时,忽听秦明桓叹道:“真是好诗,好诗!百花凋落我独傲,不畏雪不忌寒,偏要向冬生、凌雪绽,真真豪气万丈!深闺女子竟也能写出这等诗来!” 儿子竟然认真起来了!秦夫人听得心花怒放,她凑到儿子身边看了一眼,落款为“董氏玲儿”,抬头看了一眼宁远伯夫人,抿嘴一笑,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亲家。 此刻这里一派祥和,一旁林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自己二女儿这首诗究竟是谁写的她一清二楚,她万万没想到以前那小庶女乖顺听话,竟然是在盘算着这一天,小小年纪就心思诡谲,绝不能留她!林夫人眼睛眯了眯,眸光开始发冷。 章节目录 第21章 丫鬟走丢 户部侍郎邓光棕有一儿子,不务正业,成日里游荡在那红灯绿柳之地,夫妇俩为了让儿子走上正路,给其张罗着娶了一房媳妇,谁曾想,成亲后小两口刚过了新婚,便日夜吵得不可开交,闹得家宅不宁,闹过吵过后,儿子仍往那青楼妓院跑。 侍郎夫人张氏认为这一房媳妇娶得不大令人满意,才刚成亲就连个男人都看不住。于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决定再给儿子寻一房妾室。 今日在宁安伯府上,她适才听得连秦太傅的长孙秦明桓都称赞林府四小姐琴艺了得,便动了心思。因想着儿子去那烟花地也不过是为着听曲寻乐,若能娶个会弹琴唱歌的在家,儿子指定就不会往外跑了。如此这般打定了主意,便拉着旁边跟她要好的郎中夫人赵氏,去了一旁角落里。 “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那林府四小姐如何?连秦少爷都夸她。”张氏悄声问道。 赵氏一拍掌,笑道:“这你可问对人了!我呀,不用打听,我亲见过!” “你竟见过?!” 赵氏凑近了过去,低声说道:“上次他们府上老夫人寿宴,我去了。这四小姐在宴会上弹了一曲,不说那些懂行的,就连我这种不大懂的,听来也觉得十分悦耳。这四小姐不光琴艺了得,关键人长得还十分水灵,而且还甚是乖顺,我见了都喜欢的不得了。”说道这,赵氏叹息了一声:“唉,只可惜是个庶出的,这若是嫡出的,那好人家还不是任她挑。” 张氏却是喜上眉梢:“庶出的,正好!” 赵氏不解。 张氏便把想为儿子寻一房妾室的念头说了与赵氏,又道:“若是嫡出的,人家断不可能把女儿嫁过来为妾,便是这庶出的才听话,况且又会弹琴,相貌还好,我儿子保准喜欢。到时候,有了这一美妾,他必定不会再往外胡跑了。” 赵氏因丈夫在户部为官,侍郎李光棕又是上司,她本就有意巴结张氏,眼下听闻张氏有意纳林府四小姐,她自是积极为她筹办,因说道:“我与林夫人有些交情,我去与你说说。” 张氏道了谢,又笑道:“若是此事能成,比少不了你一份大礼。” 赵氏道:“我倒不求你那份大礼,只是记挂着咱姐妹的情分罢了。”说着便去寻那林夫人去了。 林夫人因着秦明桓那几句评语,心里不大舒坦,一个人坐在一旁兀自品茶。 赵氏寻了个由头凑了过来,唤道:“王姐姐。”林夫人本姓王,原也是泰华伯王崇才的嫡女,赵氏为显得亲切,便唤她“王姐姐”。 林夫人抬头看到赵氏,回道:“郎中夫人。” 赵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拉着林夫人笑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叫我月秀就行。” 林夫人欠了欠身,笑笑不语。 赵氏提起茶壶,给林夫人续了杯茶,道:“咱姐妹也好久不见了,我记得上次见时,还是在府上老夫人寿宴的时候。” 林夫人淡淡“嗯”了一声。 “说起那次寿宴,就不得不说府上四小姐那一曲,弹得真叫绝,适才连秦少爷都称赞呢!”赵氏说着,端起茶杯递给了林夫人,林夫人也不推辞,接过了低头缓缓喝了。 赵氏继续说道:“要不人们都说泰华伯家的女儿养的好呢!连王姐姐养出来的庶女都这般好,更不用提嫡出的了,活该别家眼气!” 林夫人笑了笑,说道:“你就别哄我了,适才我二女儿的诗作还让秦少爷批评了一通呢!” “圣人也会犯错呢,这神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反正我看那首诗是不错的!”赵氏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一只手握着杯子,斜过身子到林夫人身边,悄声道:“您这嫡出的二小姐才华横溢,旁人是万万不敢妄想的,不过那四小姐倒是有人喜欢的紧呢。”x 电脑端:/ “哦?”林夫人挑眉看向了赵氏。 赵氏笑道:“还不就是那侍郎夫人,一直头疼着想给儿子纳一房妾……”赵氏便把侍郎夫人张氏的意思告诉了林夫人。 林夫人眉眼一动,嘴上却厉声言道:“说什么浑话呢!我那璃儿才十二岁,我哪就舍得把她嫁出去了!” 赵氏不免赔笑道:“是是是,我也是这么和她说了,我说虽然是庶出的,但王姐姐向来待如己出,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认准你这女儿了!这不,刚还在那千保证万承诺的,一定会待四小姐比亲生的还要亲!王姐姐的品行我是知道的,若不是她再三保证,我也不敢来寻姐姐的骂。再说了,也有的是十二三岁上成亲的,夫妻俩也都照样过得和和美美的呢。” “话是这样说,可我也舍不得璃儿给人家做妾。”林夫人道。 赵氏见她有些松动,忙又劝道:“庶出的还能嫁多好?这都是命,怪只怪出身不好。能嫁到这侍郎家就不错了,现在她儿子儿媳不合,四小姐嫁过去指定受宠,过一年再抱个大胖小子,侍郎夫人也不会亏待她,那时候,除了名义上是妾,说句实在话的,地位估计比正妻都高,庶出的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也是老天保佑了,侍郎夫人看上了,那是四小姐的福分呢。”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夫人迟疑道:“我这四丫头啊,从小就乖巧懂事,不光我喜欢,老夫人也很是喜欢呢。这样大的事,我是不敢应承,得回去与老夫人商议商议才行。”x :/ 虽然林夫人没给个准信儿,但好歹是还有余地,赵氏笑道:“那是自然,当然得问过老夫人的意思!我也就是替侍郎夫人提这一嘴,这种事情也没说一谈就能成的,总要多谈个几次才行,好事多磨嘛!” 此事暂且搁置在一旁,两人便闲话起家常来了。赵氏远远地给张氏递了个眼色,大意是此事能成,张氏也就放心了,往下只等回去备礼了。 却说梅园这边左等右等不见去打探的丫鬟回来,门口守门的小丫鬟倒是过来回:“凉国公府上的大少爷,派人来回蓝小姐,说是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蓝若心听了忙道:“让他等等,我这就回。” “已经备了车马出府了。” 蓝若心无奈,怨道:“我这哥哥,难得出来一次,也不等我就回。” 董玲儿将她一揽,笑道:“这不刚好?这会子也就你能陪我玩耍了,旁人的心都飞到主屋了,顾不上我了。我倒要谢谢蓝大少爷呢!” 此时,前去主屋探听的丫鬟终于回来了,讲主屋里的情况以及秦少爷对诗作的点评,捡要紧的说了。 董玲儿听到秦明桓对她的诗作赞赏时,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杯子往桌上一扣,大笑道:“算他有眼光!” 蓝若心被她那一副大爷做派,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董爷身在这闺阁之中,真真是委屈了天性。” 秦少爷的点评,真是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玉琬就没那么开心,在秦公子面前丢人,让她愈发恨起了林玉璃。但当她回身找寻林玉璃时,却发现此人并不在她身后,她扫视了一圈都没找到,看向了彩云。 彩云一看林玉璃不在,忽然慌了,哭丧着脸看着小姐。 林玉琬压低声音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去找!” 彩云连忙往林子里跑,可林子里哪里还有林玉璃的身影! 林玉琬一身怒气无处撒,林玉璃又不见了,她只得忍下气,问向董玲儿:“玲儿姐姐,我带了的一个丫鬟像是在林子里跑丢了,可否找人帮我寻一寻?” 董玲儿道:“这林子也不大,不会跑丢的,估计躲哪里偷懒去了。”说罢,便央了两个下人去林子里寻去了。 蓝若心看向林玉琬,明明不见得是四小姐,却仍说是丫鬟,于是故意问道:“请问琬姐姐,这不见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叫——”林玉琬一时想不起合适的名字。 彩云忙补充道:“叫彩月!” “对对对,叫彩月,彩月。”林玉琬点头道。 不久,寻人的两人回来了,均摇头说没找到。 董玲儿道:“真奇了怪了,能跑到哪去,还能出了园子不成?去吧门口守着的丫头叫过来。” 守门的小丫鬟来了,回到:“回小姐,先前林府上是有个丫鬟出去了,说是小姐吩咐她回去取东西。” 董玲儿皱起了眉,向林玉琬问道:“你派她回去了?” 这边才说丫鬟丢了,那边就说是小姐派回去取东西了。林玉琬在心中掂量,虽然丢了丫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是在宁安伯府上不见的,人家身为主人,肯定要派人寻个结果,好给林府一个交待,可若是让真他们寻究到底,万一发现这个丫鬟其实是个小姐,扮成丫鬟是来替她作诗的……那她林玉琬估计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 于是林玉琬只好讪讪笑道:“哦——我给忘了,是了,我怕这天要变冷,让她回去给我取手炉了,是吧,彩云?”林玉琬给彩云使了个眼色,彩云连忙应和:“是的,小姐。” “你也不提醒着我点。”林玉琬怨道。 虽然前前后后疑点很多,董玲儿倒没有怀疑过林玉琬这番说辞,何况只是个丫鬟而已,最多也是去偷个懒,玩够了就回来了。 蓝若心知道这并不是丫鬟偷懒那么简单,可也做不了什么,这毕竟是林府的事,人家都说了没事了,她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拆穿人家。 林玉琬更是不敢对人言,直至等到散场随母亲回了府,才敢支支吾吾地跟母亲说了。 章节目录 第22章 碰瓷救命 林玉璃一心想要去找医馆治病,趁她们不注意时就趁机从梅园溜了出来。宁安伯府前院后院都有宴请,人多杂乱,因林玉璃也是丫鬟打扮,从梅园一直到出府竟然一路通畅,无人过问。 可是出了府的林玉璃却并不大好,在梅园时她便已觉着冷了,起初倒不在意,以为是在天变凉了,穿得单薄了,忍忍就过去了。可越走越不对劲,她缩起了肩膀冷得直打哆嗦,身体好似落入了冰水之中,寒气直逼骨髓。 这种感觉她之前也有过,全身逐渐发冷,继而昏迷不醒,周姨娘会抱着她给她暖,喂她喝一些暖和的汤汤水水,也能熬得过来。 “请问这位大哥,这附近有没有医馆?”林玉璃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得赶紧找个医馆才行。 “这哪有医馆,这几条街都是贵人们住的地方,人家看病都是请大夫到府上看的。你若是想找医馆,得去西边平民区,那里才会有医馆呢,药价也便宜实惠。” 林玉璃道了谢,往西边看了看,触目所及之处,高楼玉宇琉砖璃瓦,一眼看不到头,西边的平民区大概远着呢吧。她冷得不住地打哆嗦,头也开始有些昏昏的,走过去怕是走不到了,难道今日要冻死在这里吗…… 于昏昏沉沉中,她嗅到了一丝药香,以前她最怕药味苦,如今闻来却觉得沁人心脾。 这地方连医馆都没有,哪来的药香?林玉璃自嘲了一番,大概是自己迷糊过头出现幻觉了吧。 林玉璃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生疼,仿佛踩在了冰尖上,那种刺痛感直冲心脏,走两步便要歇上一歇,再抬头看前面的路,一条直直的路开始变得弯弯曲曲,甚至扭曲到天上去了,与天混成了一体,渐渐地又变得模糊,天地变得浑浊…… 唯有那一股药香变得无比清晰真切,寻着香味望了过去,扭曲到天上的路,尽头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车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香,林玉璃看着从天而降的马车,喃喃道:“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感觉身体一直在往下坠啊坠……耳边只模模糊糊听到了一句:“天哪!马车撞死人了!” …… 林玉璃再醒来时,只觉软绵绵地被云朵包裹着,舒服极了,又嗅到一丝不知名的花香,闻之心安神宁,仿若置身极乐世界。虽然已经醒了,她还不想睁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在这柔软的云朵里。 “吱呀”一声开门声,把林玉璃从美梦里拉了出来,她清晰地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走到不远处站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了一句:“应该快醒了吧,得去找白先生来看看。”便又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确定人走后,林玉璃连忙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自己坐在一张梨木雕花大床上,床上的铺盖都是上好的料子,触之柔滑之极,林玉璃自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睡过这样好的床。 床边炉子里烧着银炭,烧的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屋子当中摆着一个圆桌,桌上只放着一个雕着祥云图案的镂空小香炉,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一个方桌,上面笔墨纸砚镇纸样样齐全。x 林玉璃不知身在何处,正要翻□□床,才发觉自己穿着一身淡桃红的棉衣,衣服什么时候被换了?她使劲回想也想不起来,晕倒后,什么都记不起了。 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林玉璃忙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了严严实实。 门开了,进来了一位上着月蓝色窄袄,下穿朱色云纹褶裙的女子,手里端着个木制方盘,盘上摆着药罐和放着勺子的小碗。 林玉璃看到那人手里的药,本能的警觉起来的,毕竟自从穿越以后,她所见的毒.药大于良药。 那女子见她醒了,笑道:“终于醒了?白先生一会儿就来了,先把药喝了吧。”她把方盘放在圆桌上,把药盛在了碗里,给林玉璃端了过来。 林玉璃接过了药,捧在手里,并没有喝,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我睡了多久?” 女子笑道:“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不过好在醒过来了!快些喝药吧,喝了药病就好了。” 林玉璃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又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笑笑不答,只催着她快喝药。 林玉璃见她避而不谈,更是不敢喝这碗药,又问道:“是你救了我?还是你刚说的白先生?” 女子依旧道:“你就别问了,先把药喝了,这大冷天的凉得快,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一不说在哪,二不说谁救的,只催着喝药,林玉璃虽然想不通,但是觉得蹊跷。她把手中药往床边一放,低头说道:“我不喝。” 女子不解:“为何不喝药?喝了病就能好了呀!” 林玉璃坚持不喝,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答。 既然她不说,那就自己去看。林玉璃翻□□床,趿拉上鞋,刚走到门口,那女子又拦上前来:“你不能出去!” “这是为何?”林玉璃问道,“你们既然救了我,为何又不许我出去” 那女子犹犹豫豫,正愁不知如何作答,忽听门口报“白先生来了!”,方才送了口气,又劝林玉璃道:“您的病是白先生给治好的,一会儿白先生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好了。” 林玉璃觉得好生奇怪,自己到底是被谁救了,为何救了人还要遮遮掩掩的? 那女子把林玉璃请到了圆桌旁坐下,才去开了门。 门开了,进来了一位白须先生,胡子已经完全变白了,头发却还是黑色的。林玉璃觉得此人甚是奇怪,详细观之,发现其面色红润,脸上没有什么皱纹,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只是不知为何单单胡子已经全白了呢? 白先生一进门便问那女子:“楚灵,药喝了吗?” 楚灵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看林玉璃。 “哦?”白先生来到林玉璃对面坐下,捋了捋白须问道,“为何?” 林玉璃问道:“是白先生救了我?” 白先生冷笑了一声:“我可没那么好心,若不是他把你带过来要我救,我才不救呢。” 此人真是怪,长相怪,性格也怪,不过现在能肯定的是自己的病是眼前这位大夫给医好的,林玉璃于是起身施礼,谢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白先生摆了摆手让她坐下:“不要谢我,要是我看到你当街倒在地上,我是不会救的。” 林玉璃刚想问那人是谁,白先生像是知道她要问似的,抢先说道:“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又向楚灵说道:“去把药端过来给她。” 楚灵听言把药端了过来,放在了林玉璃面前。 白先生捋了捋须,笑道:“喝吧,没毒!” 林玉璃看着眼前这怪人,虽然此人行为怪异,她却莫名地信任他。更何况若是要害她,也没必要救她,她心里明了,端起药喝了下去。药汁流入腹中,一股暖意向四处扩散,浑身舒畅极了,此药甚是神奇。 林玉璃赞道:“先生医术高明,方才那碗药喝下,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开了。” 白先生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此药方用的可都是上等药材,贵着呢。” 林玉璃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么贵的药自然不能白喝,人家救了自己一条命,答谢人家也是应该的。她摸了摸腰间袖口,衣服已经换了,好不容易讹来的钱却不知道哪了。 楚灵看了出来,忙去打开衣柜取出了衣服和一个荷包,捧到了林玉璃面前:“这是你先前穿的衣服和一些体己。” 林玉璃打开荷包,里面的钱一分不少,私房钱加上从彩云那里敲诈来的钱,差不多有八.九两银子,她把钱都放在了白先生桌前,说道:“先生为了救我用了那些名贵药材,我知道,先生的救命之恩,远不是这些银子可以报答的。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是少了点,但是现在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了,若是不够,我可以给先生写个欠条,等我筹够了钱一定奉还。”x :/ 桌上的银子白先生看都没看,倒是对林玉璃所说的“欠条”颇感兴趣,他把银子移到了一边,身子前倾,看着林玉璃,认真地说道:“这点哪够?!你打欠条吧!”(_ 楚灵机灵,去取来了笔墨纸,铺在了桌上。 林玉璃拿起笔,蘸了蘸墨,问道:“敢问先生,还欠多少?” 白先生捋了捋他那稀疏的白须,笑道:“一百两……不不不,一千两!嗯,就是一千两。” 这一会儿工夫就从一百两涨了十倍涨到一千两,这不是信口开河漫天要价嘛!林玉璃惊的目瞪口呆,她穿越过来见过的所有银子也就是眼前这不足十两银子,眼下便就真的签了一千两银子的欠条,可也不一定能赚得够这么多呀。 罢了,谁让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呢,慢慢赚慢慢还吧,林玉璃低头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欠条”。 这毛笔笔尖软,她用不习惯,一会儿下笔轻,一会儿下笔重,写出来的字歪七八扭,粗细不均,总算勉勉强强写完了,最后签上了“林玉璃”的大名。 当她把这欠条送到白先生手上时,白先生实在是没有憋住,“噗”地笑出了声来,又看了看林玉璃,哈哈大笑:“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这回这小子可栽了!” 章节目录 第23章 欠条换酒 林玉璃被这无情肆意的嘲笑给气的瘪起了嘴,不就是字写得丑了点,能看就行了,有这么好笑? 白先生正笑得过瘾,看到林玉璃嘟着嘴,忙收住了,以为她是因为怕钱多还不上才生气的,便解释道:“放心吧,小丫头!这钱我自有地方讨,不用你来还。” “不,这钱我一定会还的!只是可能——还的期限会长一点。”林玉璃自问还是很有骨气的,写下这个欠条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哪怕砸锅卖铁也一定要还上。 白先生也不多辩解,抓起桌上的银子扔给了楚灵:“赏你了!”自己则美滋滋地把欠条收了起来。 既然收了钱就要给人家办事,白先生难得正经了起来:“把手伸出来。” 林玉璃伸出了手,白先生两根手指搭到了脉上,须臾,说道:“你这毒还未全消。” 林玉璃问道:“先生可知我中的是什么毒?” 白先生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是寒冰草的冰.毒,偶尔误食少量的寒冰草倒也无妨,可若是长时间服用,便会冰.毒蚀骨,致人昏迷不醒,乃至丢了性命。” “此毒如何能解?” “若要解毒,却也不难。昨天给你针灸加放血已经排了不少毒素了。余下的便要靠这个——”白先生自怀中取出了一个白玉药瓶,“这里面共有七颗暖心丸,你拿回去,每日服用一丸,连服七日便能将体内毒素尽除。” 林玉璃道了谢小心收下了。 “天也不早了,你须得赶紧回府了。楚灵,派人送他回去!”说罢,白先生便起身出去了。 林玉璃忙叫住:“白先生!你得告诉我这是哪里,或者我去哪能找到你?” 只听白先生在门外回道:“不用找我,小老儿自有要钱处,不用你还钱!” 林玉璃无奈看向楚灵,楚灵也只能摇头。人家既然不想说,她也不好再多问。 一顶软轿停在了门外,楚灵把林玉璃扶上了轿。这轿子也奇怪,三面封闭的死死的,连个往外看的小窗口也没有,直到出了这所院子,她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 送走了林玉璃,白先生悠哉悠哉的晃到了一间书房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便进,屋里有一白衣少年,手执白子悬在半空,正研究着眼前的棋盘,见他进来,便把白子仍回了盒子里,笑问道:“走了?” “嗯,走了。”白先生在一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尝了一口,不好吃,又把咬过的放了回去。 白衣少年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毒可解了?” 白先生哼了一声:“我出手哪有失手的?我连暖心丸都送出去了!” “哦?”白衣少年挑眉,“白老头,今日这么大方?” 白先生笑道:“我也不是白给的。” 白衣少年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收回了盒里,正色道:“听说林衡勋要回京了?” “你明知故问,圣上沉迷修道,林衡勋又善写青辞,诚王还不巴巴地赶紧把他调回来为己所用。” “即便如此,林衡勋回来后……会跟随诚王吗?”白衣少年把棋子收好,斜靠在引枕上,看向白老头。 白先生分析道:“依我看,倒不一定。除了诚王,德王怕是也盯着呢。且看吧,林衡勋这一回来,估计这京城局势就要变喽!”白先生回头看他斜躺着悠然自得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出来:“你小子又是故意的,心里门儿清,偏来问我!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白衣少年笑了笑,又言道:“不聊这个了,跟你说件趣事。” 一听是趣事,白先生来了精神。 “话说这林府二小姐可是个才女。”白衣少年顿了顿。 白先生接道:“这我知道,先前做的诗词着实都不错,还小有名气。”x :/ 白衣少年笑道:“你可知这其中有假?” “有假?!”白先生被勾起了好奇心,挨着白衣少年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二小姐‘才女’的名声是假,实际是草包一个,她的那些诗都是林府四小姐所作。每次有诗社,她都会让这个四小姐扮作丫鬟跟着她,偷偷替她作诗。” “嘿!”白先生惊道,“这闺房姑娘们的事,你是从哪听来的!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我自有办法。”白衣少年神秘兮兮道,“这四小姐倒也是个奇人了,不光诗作的好,上次林府上老夫人寿宴,她奏那一曲简直是名动京城了。” 白先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这么有才,那还给她二小姐扮丫鬟?!” “可能有苦衷吧,毕竟是庶出,太过于锋芒毕露也不一定是好事。”白衣少年叹道。 白先生头扭到一边:“若是我,我是绝不肯的!” 白衣少年笑道:“这位四小姐,你有可能见过。” “可拉倒吧!我一年到头除了楚灵,连女人一根头发都见不到!” 白衣少年道:“你听我细讲。这一次,宁安伯府上小姐办诗社,两人又和往常一样,一个当小姐一个当丫鬟,一同去了宁安伯府上,结果——这丫鬟就在府上丢了。可那天我又刚好救了一个丫鬟回来。” “你是说——”白先生将信将疑,“那个中了冰.毒的丫鬟,就是那个诗也好琴也好的四小姐?” 白衣少年笑道:“自是有这种可能。谁会对一个下人用寒冰草,这种草只有深山里才有,药价又不便宜,犯得着对一个下人这么费心思吗?” 白老头忽然摇了摇头,大笑了起来:“你呀你,难得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说着,白老头将方才林玉璃给她打的欠条拿了出来,指着欠条上的字,哭笑不得:“一个作诗弹琴样样拿得出手的闺房小姐,能把字写成这个样子?!”(_ 白衣少年接过欠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笑着摇了摇头,这字倒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孩童所写。 白老头指着那欠条说道:“这人是你非要救的,欠条自然是你的,我要拿它换酒喝,就换你那坛上好的云泉酒!” “一张白条就想换我的云泉酒?你倒是会算账!”白衣少年笑道。 那个时候不救也不行呀,满街的百姓都说他的马车撞死了人! 他低头看了眼欠条,落款处歪歪斜斜地写着“林玉璃”三个字,他笑了笑,好像也猜对了一半! …… 林玉璃坐在轿中一句话没讲,轿夫仿佛知道似的,直接把她送到了林府门口。 当林玉璃从轿中出来,看到自家大门时,心中起了疑惑,她明明什么都没讲,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就是林府的人?那些轿夫把她送到后,就直接回去了。 林府门口的小厮看到了林玉璃,激动地喊道:“快看!是四小姐!四小姐回来了!” 旁边的老管事一掌打在了他头上,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让你小子乱叫!夫人说了不许声张,你还叫!” 林玉璃不知何故,走了过去。 “四小姐。”老管事弯腰唤道,回头又踹了那小厮一脚:“还不快去开门!” 小厮也不敢吭声,连滚带爬地去开了侧门,老管事早就又遣了他人快速去向院内夫人禀报。 林玉璃进了门,远远地看到李宝山低着头走了过来,因想着不知李嬷嬷现状如何,正欲唤他,却看到李宝山只看了她一眼就忙又低下了头,仿佛躲瘟疫一般,掉头绕了远路走了。x “这李宝山是怎么了?难道李嬷嬷出什么事了吗?”林玉璃皱眉不解。那天见他时不是这个样子啊,那时候看上去就是糙汉子一个,今日怎会躲躲闪闪,如此怪异? 不等林玉璃细想,轿子停了,馨兰院明明在西南角,这么快就到了? 林玉璃下了轿,抬眼一看,这正是她先前来过的,老夫人居住的院落。 棒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玉璃笑了笑,抬起胳膊转了一圈给她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棒槌抹了抹眼角:“那就好,那就好!小姐没事就好!”棒槌刚松了口气,又想起老夫人要见小姐,又急道:“不,不好,不好!老夫人肯定是要责罚小姐!” 林玉璃从轿子上下来,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一个深闺小姐失踪了一天一.夜,家里人若是重视你,兴许早就会有长辈来嘘寒问暖,担心你在外面有没有受苦,然而作为家里一个不起眼的人,就应当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给家族抹黑蒙羞。但是她却消失了一天一.夜,一天倒还说的过去,至于那一.夜——不同的人能解读出不同的版本…… 更何况,她去宁安伯府的事,只有夫人和林玉琬知道,她不在的时候,那恨她入骨的夫人可是在的,她肯定会按着对她自己有利的方式行事。至于林玉琬,自然也不会笨到去告诉别人,林玉璃是她让其扮丫鬟给她作诗的时候不见的。 那么林玉璃唯一的证人就是棒槌了,可棒槌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出的话又有多少人肯相信?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见招拆招了。林玉璃深吸了口气道:“走吧,去给老夫人请安。” 章节目录 第24章 审判大会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平日里洒扫的小丫鬟们,此时一个身影也不见,中间一道青石路,路尽头厅门大开,一切仿佛都在候着她。 林玉璃缓缓走过那条青石路,刚踏进厅门,便有两个婆子把身后的厅门给关了,厅内瞬间暗了下来,变得沉重压抑。 林玉璃抬头看去,正对着厅门的上首坐着一个梳理整齐的老太太,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黄花梨四出头大官帽椅上,老太太面色严肃,林玉璃心知这便是老夫人了。 老夫人身边站着四个丫鬟,手上端着茶或点心,另有一人手持按摩锤,几人在老夫人右手边依次排开。 老夫人左下方坐着的便是林府夫人王氏,手里拿着手帕握在胸前,微微皱眉满面关切地看着林玉璃。 林玉璃看了一眼王氏这情感饱满的表情,心中冷笑,这戏演的有点过了!x 下面左边立着孙姨娘与周姨娘,周姨娘眼睛红肿,看着林玉璃仍忍不住地抽噎,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欣喜又带着担忧地看着林玉璃。 右边站着林家三姐妹,林玉珠面朝老夫人站着,目不斜视,林玉琬则看向一旁墙上的一副字画,仿若不知道林玉璃已经进来了,唯有林玉瑶斜斜地白了林玉璃一眼,嘴角还带起了一丝笑意。 厅里除了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夫人身后的白华,还有门口把门的两个婆子,再无其他下人了,这些大概都是主子的心腹了。 林玉璃观此情形,知事态严重,今日定是一个审判大会,她就是那被审判的主角,遂深吸了两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厅中央,依次给老夫人、夫人等长辈们行了礼,而后就站在那里不语。 老夫人未先发话,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言。 整个厅里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老夫人开口了,质问道:“玉璃,你还知道回来?身为官家小姐,私自外出彻夜不回,成何体统?!” 一旁王氏忙拿帕子拭了拭并没有眼泪的眼角,略带哭腔地说道:“都是我的错,璃儿这样子,都怪没有教导好。” 老夫人瞪了一眼王氏:“这又与你何干,人的本性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什么样的人就能生出什么样的种。那在外面勾男人勾惯了的,这小小的院子怎么能关得住她!”虽是对着王氏说的,最后一句却是看向了林玉璃。 此言一出,满屋子无人敢接话。老爷从来不许府里人谈论林玉璃的身世,只有老夫人敢在公开场合肆意说,旁人谁也不敢接话。 林玉璃迎上了老夫人看过来的目光,那眼中含着鄙夷。她并未退缩,冷冷地说道:“不知祖母何出此言?即便是‘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那我也不只是我娘的种,我还是我爹的种,我爹也一样是你的种!” 老夫人闻言恼怒不已,一掌拍在扶手上,喝道:“放肆!” 孙姨娘忙站了出来:“老夫人息怒,不要听这丫头诡辩。”言罢,又转身来到林玉璃身边,洋洋得意地说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倒要问问,同样都是老爷的种,大小姐和二小姐如何就守规矩知礼节,怎么就你一个人夜不归宿呢?” 林玉璃冷笑了一声:“二小姐若是真如你所说的守规矩,又如何会把我带出府去呢?”x :/ “你血口喷人!”林玉琬颤抖着一只手指着林玉璃,喊道,“我何时带你出过府?” 林玉璃见她如此说,便知自己没有猜错,这母女俩早把自己给撇干净了。 “二小姐的忘性倒是大……”林玉璃还未说完,周姨娘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夫人开恩,璃儿本来身子就大不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这刚回来,脑子还有些不清楚,请老夫人容我带她去歇息,待她好了再让她来给老夫人和夫人请罪。”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夫人王氏叹了一声,道:“妹妹这说是什么话,婆婆只不过想问清楚她去了哪里,如何就需要来和我请罪了。不是我这做母亲的狠心,不让璃儿去歇息,只是眼下这莫名其妙地扯上了琬儿。你心疼璃儿我理解,可是今日要是说不清楚,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话来,姑娘家的名声最紧要,我也不忍看着琬儿名声受损呀!” 林玉璃知道周姨娘是怕她跟夫人对上,可现在绕过夫人和二小姐这一点,顾左右而他,是糊弄不了老夫人的,她最后就只能落得个“外出勾男人夜不归宿”的名声。 不过即便提及她二人,最后结果也未必会好,老夫人摆明了对她有偏见。可她若是搏一搏,能找出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或证据,兴许还能扭转形势。 林玉璃上前扶起了周姨娘:“放心吧,我身体无碍。” 周姨娘拉住她的胳膊站了起来,给她使了个眼色,又瞟了一眼夫人,轻轻摇了摇头。 林玉璃不置可否,只笑了笑。周姨娘心中担忧,悄声道:“不要……” 林玉璃在周姨娘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没事的。”如今她只能走这一条路,但又无法跟周姨娘解释那么多。 林玉琬这边早已站不住了,急急地道:“你说你身体没事,那就不用歇息了!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讲清楚,我近日除了跟着母亲去了宁安伯府上半天,别的日子都很少出门。你别自己夜不归宿被祖母发现了,就想托我下水!”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通话,林玉琬才喘了口气,又向老夫人哭道:“祖母,你可要给孙女做主啊!我平日里待四妹那样好,有好吃的好玩的,从来没少往她那送,她竟然这样冤枉我,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你是没少送东西,但送的都是笔墨纸,为的是好让我多写诗,你好多剽窃。林玉璃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没那么傻,没有直接说出来。 林玉珠素来看不惯自己二妹的行事方式,便向祖母请示道:“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是有人故意隐瞒还是有人栽赃陷害?祖母,您一定要明辨,此事关系到二妹和四妹的名节,万万不可听信一人之辞。” 林玉瑶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好辨的,摆明了就是四妹狗急跳墙冤枉二姐。” 林玉璃歪头看向林玉瑶:“三姐倒是看得明白,那此事就不用劳烦祖母了,你来辨好了?” “都住口!”老夫人厉声喝了一声。旁边端茶的丫鬟,连忙送了杯茶过去,老夫人润了润嗓,又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玉璃,我不管你亲娘以前是什么,现在你既然姓林,住在我林府大院,就要守我林家的规矩,你若敢坏了我林府的名声,我定不饶你!” “我一夜未归,你不问我去了哪里,见过谁,又因何未归,也不担心我是不是遇到了坏人,有什么不测,反倒一口就认定我坏了林府的规矩,损了林府的名声?”林玉璃觉得可笑之极,眼前坐的是家里最令人尊崇的长辈,旁边坐的是她的嫡母,下面立的不是长辈就是姊妹,这一屋子人就是她所谓的亲人,除了周姨娘以外,有几个真正把她当作亲人,真正为她想过? “四姐姐不要强词夺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从老夫人右后方的小门里跑了出来,身后奶娘连忙追上前拉着,跪在老夫人面前:“都是奴婢没看管好,让小少爷从后门溜了进来。” 老夫人全程冰霜一样的脸,看到自己的小孙子,瞬间就慈眉善目了起来:“也无妨,煜灏也大了,学会处理一些家事也是应该的。” “奶奶。”林煜灏蹦蹦跳跳地爬到了老夫人的椅子上,老夫人一把将他拦在了怀中,在他额头了亲了亲,柔声道:“乖煜灏,刚想说什么?” 林煜灏身子往前挪了挪,坐在椅子边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摆直了身体,这才开口道:“四姐姐身为闺房小姐,你若不出大门,又如何会遇到什么不测。身为女子,理应遵规守矩,上孝长辈下敬兄弟,你却行为散荡,抛头露面,更有甚者,公然顶撞祖母,实为女子之耻也。” 老夫人看孙子说来头头是道,又是满意又是欣慰,揉了揉孙子的头,眼中已然噙着泪。 林玉璃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小少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看他一副传统文化守护者的模样,再看看老夫人对他的宠溺程度……本来老夫人对她就存有偏见,现在她最宠爱的孙子也来了,还不是这个小家伙说了算啊,这还审个屁啊,直接说她夜不归宿私会男人,拉出去游街示众算了! 章节目录 第25章 峰回路转 林煜灏小小的身子跟奶奶挤在一张椅子上,王氏怕他招人烦,便招手道:“灏儿,过来娘这来,不要打扰奶奶。” 林煜灏正欲下地,老夫人拦住了他:“坐这也挺好,无妨。” 孙姨娘笑道:“咱们煜灏是最懂事了,知道老夫人疼他,一进门就要奶奶。” 老夫人笑了笑,搂的孙儿愈发紧了。 孙姨娘又道:“煜灏小小年纪就读了那么多书,还懂得那么多礼节,我白活了这么多岁,读的书还不如咱们煜灏多。” 煜灏正色道:“姨娘不必过谦,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子,只须认得几个字即可,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守女训,相夫教子。” 林玉璃看着煜灏一本正经地坐在那,说的头头是道,心里不禁感叹,教育果然是从娃娃抓起。他这番道理,林玉璃是不敢苟同的,但这应该是古代社会最正的三观了吧。由此可见,三观端不端正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问题,要放在它所处的时代里进行研究。可能现在觉得是绝对正确的三观,放到几百年后再看,估计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此时林玉璃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三观没有对与错,它只是能代表某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罢了。 林玉瑶细细的嗓音把她的思绪从上下几百年的穿梭中拉了回来:“灏儿都懂的道理,可能某些虚长几岁的人还不懂呢。一个女儿家,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错了就要认罚,这做错了不但不认错,还强词夺理跟长辈们抬杠的,也是忒不知廉耻了。” “三姐可是再说我么?”林玉璃斜眼看了过去。 林玉瑶双手环抱在胸前,翻着白眼道:“我说的自是那不知廉耻的人,至于你是不是这类人,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玉璃笑了一下,说道:“闺房小姐,芳心暗许,私相授受,欢喜不已。三姐请按照你们的道理分析分析,这样一个女子是不是不知廉耻。” 林玉瑶知她暗指自己喜欢表哥一事,登时红了脸。 “行了,都不许再吵!”因林煜灏年纪还小,老夫人并不想让他听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遂制止道。x 电脑端:/ 见大家越扯越远,王氏便也喝止道:“今日是来问玉璃何故夜不归宿的,不是来听你们闲聊的!” 老夫人出面维持秩序:“现在谁都不许多言。玉璃,我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林玉璃不慌不忙言道:“若要问是如何在外不归的,必要先从如何出去的讲起。” “那你说,你是如何出府的?”老夫人问道。 林玉琬慌乱看向了王氏,王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言语。 “那日在花园里,婉姐姐告诉我,她要去宁安伯府上参加诗社,要我扮成丫鬟跟过去,替她作诗……” 林玉璃刚说到一半,林玉琬就绷不住了,嚷道:“你胡说!满京城都知道我才华出众,如何需要你替我作诗?!” 王氏见女儿如此沉不住气,无奈叹息了一声。 林玉璃见她上钩,乘势问道:“是吗?既然二姐诗才了得,何不眼下就现作一首,一来可以证明自己的才华,二来也可以洗刷自己的冤屈。” 老夫人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也没有制止,静等着林玉琬作诗。周姨娘知道林玉璃所言非虚,但心里仍是替璃儿担心。(_ 林玉珠低头抿嘴一笑,她对这个草包妹妹一清二楚,小时候上课,她这个二妹是三天两头的想法子翘课,每次到了要交作业时,四妹都要做多做一份给二妹拿去充数。此时她若能做出诗来,太阳就从西边升了。 林玉琬没想到自己掉进套里了,急的涨红了脸,一边满脑子思索词句假意思考状,一边不住地看向王氏,向其求助。 就在林玉珠等着看自己妹妹出丑时,王氏开口了:“璃儿所言实在荒唐,此事我闻所未闻。即便你所说是真,那琬儿要你替她作诗你便作么?要你出府你便出么?” 一席话便把矛头转向了林玉璃。林玉珠怨母亲多管闲事,好戏看不成了。林玉琬松了口气,用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小细汗。周姨娘却是提起了一口气,她知道夫人不是好惹的,她担心的正是如此。 林玉璃刚才看到林玉琬不住地看向夫人时,心里就已经在盘算下一步了,见王氏质问,她早有心理准备,答道:“母亲是知道的,我的月例只有一两银子,这一段日子里我一直没断过药,嘴里发苦,有时就会让棒槌偷偷给我去外面买些好吃的好看的小点心,这手头就有些拮据了。但是琬姐姐说了,我若替她作诗,一首诗就能换五两银子呢,足足够我攒大半年呢!还说带我出去,再带我回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何况还有夫人一起,我以为夫人是默许的,自是放心的。” 王氏喝道:“休得胡说!我那日在宁安伯府上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林玉璃暗自佩服,这话说得有艺术!那日在宁安伯府上,夫人在主屋,自己在梅园,自然是没有见过,也不算说谎。 老夫人自然是信王氏的,便问道:“平白捏造这么多事情不说,还要扯上你娘和你姐姐,真是无可救药了!” 林玉璃知道老夫人偏袒,扬起了脸问道:“我若能证明呢?” 林煜灏接道:“万事都要讲证据,不能空口无凭,四姐既然有证据,就拿出来吧。” “灏儿虽然年纪小,但道理比你们懂得都多。你有证据就拿出来,不要再耍什么花样!”老夫人警告道。 林煜灏说什么,老夫人都完全认同,看来只要哄住这个小孩儿就没问题了。林玉璃道:“只一件事便能证明,若那天在宁安伯府上的诗是二姐自己所作,那可否请她将此诗背上一遍。”又转身看向林玉琬道:“二姐,我记得那首诗是跟梅花有关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煜灏道:“背首诗又有何难?我自己三个月前作的诗,我都还记得的。” 只听林玉琬支支吾吾道:“梅……红梅……”她哪记得这首诗,那天只顾抄下来就好了,若她知道还有这一天,她一定乖乖背下来。 林煜灏见她背不出来,问道:“二姐为何背不出来?难道不是你写的?” 林玉琬惊出了一头汗,腿一软跪了下去。 这一跪就什么也不用解释了,林玉琬已经承认了,老夫人没想到本来是来审林玉璃的,最后审出了林玉琬,心痛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林玉琬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哭着说道:“琬儿知错了,祖母饶了我吧。” 王氏看着自己女儿这般没出息的样子,不住地摇头,又向老夫人解释道:“她竟然私自把璃儿带了出去,连我都瞒了过去。”言罢,又噌地站了起来,看着林玉琬,满脸怒气:“你真真要气死我!我今天非要请了家法来,打死你这个胆大妄为的不肖女不可。” 白华连忙跪下来哭求道:“夫人,二小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也犯不上动用家法呀。” 王氏指着白华怒骂道:“都是你们惯出来的!今儿个若是不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只怕胆子更大!” 林玉琬以为母亲当真要取家法,吓得连磕了三个头,满脸是泪:“娘,娘我错了,娘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孙姨娘上前搀起了林玉琬,劝道:“夫人,二小姐不过是玩性大发,让四小姐替作个诗而已,犯不上动用家法吧,也没犯哪条家规呀?倒是四小姐,为何去了宁安伯府却不回家呢?” 林玉璃已经把这局势给看明白了,孙姨娘跟夫人是一伙的,可惜林玉琬是不成气候。若林玉琬有夫人一半功力,今天她就没可能这么侥幸了。 林煜灏扬起了小脸看向老夫人:“奶奶,我觉得姨娘说的有道理,二姐虽然犯了错,但不是大错,而且她也认错了,就不要在追究了。但是四姐夜不归宿,是一定要惩处的。” 孙姨娘笑道:“小少爷是最通事理了。” 老夫人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灏儿觉得应该如何罚你四姐呢?” 林煜灏摇了摇头,道:“奶奶这么说是不对的,量刑应该根据罪行来定,应当先弄清楚四姐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有没有做辱没家风之事,之后才能根据家规进行量刑。” 白华扶着王氏坐了回去,口中赞道:“小少爷审起案子来有理有据,真是个当官的好料!” 林玉璃此时真想把林煜灏那一张小官老爷般的脸揉成一团,本来形势大有转了,被他这个小学究一说,所有问题的就又转到了她的身上! 老夫人厉声质问道:“你说!你昨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26章 无奈装病 林玉璃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讲了:“昨天我在梅园迷路了,等我走出去时,竟听说夫人和二姐已经回去了。我只好自己回去了,谁想路上犯了病,幸好被一位楚姑娘相救,昏迷了一晚上,今早方才好转,因想着一夜未归,怕老夫人、夫人担心,就赶紧回来了。”为了避嫌,她没有提“白先生”,只略提到了个楚姑娘,她怕说的太详细,落下什么把柄。 可王氏向来看的透彻,这边林玉璃刚说完,她便笑道:“幸得璃儿被这位楚姑娘所救,这位楚姑娘也算是璃儿的大恩人了,我们理应去拜会一下,不知娘您的意思如何?” 老夫人点头道:“嗯,说得有理,我们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去拜会楚姑娘也是应该的。”便转头问林玉璃:“不知这楚姑娘现住何处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夫人还真不好对付,林玉璃哪里知道楚姑娘住哪里,如果说不出来,肯定令人起疑。但是现在被老夫人问到,她也没有慌,因为她在进门之前就想好了一个下下策。(_ “那位楚姑娘就……住在……”林玉璃说到一半,突然眉头一皱,浑身发抖,抱着双臂缩成了一团,嘴唇抖的说不出话来,只哆哆嗦嗦地念着一个字:“冷……冷……” 周姨娘连忙跑过来抱住林玉璃,心疼地唤道:“璃儿,璃儿……” 只见林玉璃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倒在周姨娘怀里,周姨娘两行泪就扑簌簌往下掉,向老夫人哭求道:“璃儿犯病了,得赶紧医治,就改日再审吧!” 夫人虽然将信将疑,但是林玉璃犯病也不是头一次了,症状看上去倒也像是真的,只是这犯病的时间未免太巧了,让她不禁起疑。 老夫人还未发话,林煜灏便说道:“奶奶,听四姐所言昨夜并不是有意未归,情有可原,四姐并未违反家规,不应罚她。现在她生病了,理应及时医治才行。” 林煜灏说话,老夫人还从未反驳过,便依着孙儿说道:“灏儿既然替他四姐求情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扶四小姐回馨兰院,找个大夫瞧瞧!” 王氏忙接道:“璃儿这是老毛病了,往日里都是吃一副药就好了,不用劳烦大夫白跑一趟了。”x “行,那你命人煎药去吧。”老夫人摆了摆手道,“都回去吧,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谁要敢泄露半句,家法伺候!” 周姨娘扶着林玉璃出了主厅,一直守在厅外的棒槌忙上前来:“小姐这是怎么了?进去时候还好好的。” 周姨娘也来不及多做解释,让棒槌搭把手,两人把林玉璃扶了回去。 林玉瑶在身后冷哼了一声:“她病的倒是时候!” 林玉珠道:“四妹已经生病了,三妹就莫要再提了,祖母已经说过了,不许谈论今日之事。” 林玉瑶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多言。 林玉琬出门时,腿都软了,什么话也没说,让彩云扶着回去了。 厅内人陆陆续续散了,白华去安排下人煎药,林煜灏也被奶娘带走了,只余下老夫人和王氏。 王氏道:“虽然璃儿此次夜不归宿,并未有辱没家风之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下人们也是能猜到一些的,若是林府小姐夜不归宿的事情传了出去,只怕……” “你是怕旁人谣传?”老夫人接道。 王氏点头道:“正是。珠儿和琬儿都还未出嫁,若是传出些什么腌臜事,林家姑娘们的名声可就毁了。”说着,又一声叹息。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眼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对下人们严加看管了。” 王氏叹道:“下人们人多嘴杂,如何能保证密不透风?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要委屈了璃儿了。” “哦?什么法子?”老夫人问道。 王氏便把那日侍郎夫人想要给儿子纳妾的想法说了出来,又道:“起初我是不答应的,一则璃儿年纪还小,二则也不忍让她给人做妾,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衡勋也不在家,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还是得看娘的意思。” “这倒是个法子!”老夫人眼前一亮,说道,“你也不要太瞻前顾后的,让璃儿嫁去侍郎家也不算委屈。她本也是庶出的,就是做妾的命,至于年龄——今年她也有十二岁了,这个年纪嫁人也不算稀奇。她嫁了之后,就是侍郎家的人了,日后若有人再议论起来,也不关林府的事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张罗吧。” 王氏低头应了。 …… 且说这边周姨娘与棒槌合力扶着林玉璃往回走,刚走到馨兰院门口,碰巧谦昱也走了过来,看到此景,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接过林玉璃,打横抱起,径直抱进了屋里。 林玉璃登时吓得忘记装病了,在谦昱怀里把脸埋了起来。 棒槌怪道:“小姐这会儿好像好多了,也不抖了。” 谦昱低头一看,怀里一张小脸满面绯红,担忧道:“怎么脸这么红?”到了里屋,把林玉璃轻轻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疑惑道:“也不是很烫。” 周姨娘在床边坐下,轻轻唤道:“璃儿,璃儿……好些了吗?” 林玉璃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多了,不用担心我了,你们都去忙吧,忙去吧。” 周姨娘其实也奇怪,往日璃儿犯病浑身都发冷,须得暖上好一会儿方能转醒过来,今日为何只见她冻得发抖,身体却也还是暖的?心里虽然疑惑,但见林玉璃总算没有大碍,便吩咐棒槌好生看着,转头又对林玉璃说道:“有事叫棒槌找我,我去看着点药,他们煎药我不放心。” 谦昱也道:“姨娘放心去吧,有我在呢。” 周姨娘点了点头,道了谢,又摸了摸林玉璃的胳膊和额头,果然没有再发冷,她才放心出去了。x :/ 棒槌本来是一心记挂着小姐,但是表少爷就在她身旁,那俊美的脸庞引得心猿意马。 谦昱此刻眼中只有林玉璃,骨节分明的手指抚着林玉璃的脸庞,拇指轻轻摩挲着,柔声道:“姨母说你得了风寒,须得静养,今日怎么听人说你去了老夫人那里了?” 她昨夜没回来的事情,夫人果然没有对外讲,只是她这个表哥——她斜下眼看了看放在她脸颊的手,古代有这么开放么?男的可以进女的房间里,还可以坐在床边,摸女人的脸?!可她这个表哥,这一套动作做得很是自然。 “那个……我其实……已经没事了……”开口时,林玉璃才发现自己有些结巴了。 “你身体一向不好,不要逞强了。瘦的跟个小鸡似的,以后要多吃肉,听到没?!”谦昱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算是小小的警告。 林玉璃小声“嗯”了一声,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要不是谦昱这张脸长得好看,这么暧昧的气氛她实在适应不了。往旁边一看,棒槌正一张痴.汉脸似的盯着谦昱看,林玉璃偷笑了一下,故意叫道:“棒槌,去给表哥倒茶。” 棒槌正做着小姐嫁给表少爷,自己陪嫁过去的美梦呢,被这一喊给叫醒了过来,连忙应了几声,跑去倒茶去了。 谦昱拉住了林玉璃揉脸的手,紧紧握住,歪头将脸贴在自己手背上,轻轻道:“我不喝茶,我就想这么陪着你。” 林玉璃干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抽出了手,觉得这屋里气氛实在是太怪异了,于是便道:“我想出去走走。” 此提议一出,便被谦昱否决了,他把正欲起身的林玉璃给按了下去,又把四角被子裹好:“今天你哪也不许去,一会儿药熬好了,乖乖地喝药,喝完药好好睡一觉。等你病好了,你想去哪玩我都陪你去!” 棒槌倒好了茶端了过来,红着脸递给了谦昱。 谦昱接过,单手扶起了林玉璃,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道:“来,喝点水。”扶着林玉璃喝完了整杯水,仍送她躺好。 林玉璃觉得浑身不自在,之前因为中了毒,天天头晕目眩的日子早就过够了,这好不容易解了毒有了精神,她正想出去好好活动活动,这下可好,自己作死装了个病,装病还得装全套,现在被这个表哥看得死死的,哪也去不了。 “呃……那个……表哥你今天没事做吗?”林玉璃问道。 谦昱摇了摇头:“我今天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林玉璃略觉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声音:“累了就睡吧,我在呢。” 林玉璃其实一点困意也没有,睁开眼歪着头看着谦昱,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章节目录 第27章 琴声入眠 谦昱坐着床边,看着林玉璃乖巧地躺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一旁,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看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的她就喜欢这么仰着脸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 她已经许久没有对自己笑过了,谦昱觉得这一刻甚是美好,柔声道:“傻瓜。” 林玉璃一愣,这表情这语气,这分明是情侣间才会有的吧!那个……表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表哥表妹什么的,在她的认知中是不可以有私情的,三代以内旁系血清都不可以! 可是转念一想,这表哥是王夫人的外甥,跟她好像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心里还是会有些别别扭扭的。 林玉璃想把此间误会解释清楚,想了想又不知如何说才好,几次欲言又止。 谦昱看她这样只觉可爱至极,笑道:“你想说什么?” 林玉璃终于鼓足了勇气,支起身子半靠在床头,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我这次大病之后,以前的有些事——不大记得了,我想问……嗯……我们以前很要好吗?” “就这些?”谦昱挑眉问道。 “嗯。”林玉璃点了点头,看着谦昱一脸不屑的样子,心里疑惑,这不严重吗?很明显你喜欢的人,不记得你了,你不生气吗?! 谦昱向前俯身,看着林玉璃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水,眸光中却透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谦昱闭上了眼睛,缓缓吸了口气,复又睁开眼,仍是温润如玉的笑道:“以前的事,你若是不记得了,我会替你记着。只要你还愿意冲我笑,愿意收我送的礼物,愿意让我照顾你就好。”x 电脑端:/ 说起礼物,林玉璃就想起了之前谦昱送来的那把琴,便问道:“我之前……不要你送的东西吗?” 谦昱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们小时候是很要好的,一处玩耍一处背书。小时候你总是想争第一,什么都要做的比别人好,作诗是你的最有意境,弹琴是你弹的最动人心弦,画是你画的最好,就连下棋,你也是常胜将军,连先生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不就是最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吗?样样都最棒,从小就是学霸,林玉璃心虚不已,结结巴巴道:“我有……有这么厉害?” 谦昱哈哈笑了起来,伸出食指摇了摇:“有一样你比不过我——书法是我的最好。你的字虽然也不差,但是太过用力。先生总会夸我,比你的字多了一份洒脱俊逸。就因为这个,小时候的你不服气,连‘表哥’都不叫了,天天跟在我后面叫我的名字……反倒是现在,长大了懂事多了,总是叫‘表哥’,也不再唤我的名字了。” 小时候的事情,谦昱讲得神采奕奕,连对往事一无所知的林玉璃,都从谦昱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时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可是说到长大懂事了的时候,林玉璃明显感觉到谦昱肩膀松了下来,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在笑容背后隐藏着一声叹息。 小时候或许还可以什么都不想,一心专攻于琴棋书画,可是长大了,懂得多了,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就再也不可能与小时候一样了,人会慢慢变得复杂起来,考虑的事情会更多一些,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林玉璃在家里只是一个庶女,在方才那个审判大会上,老夫人那一番番羞辱的话语,让她意识到,自己不仅仅只是个林府庶女那么简单,她的生母估计还是一个地位低下,根本入不得老夫人法眼的人。她在林府的地位,甚至连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都不如。 这样一个艰难求生存的环境,如何能保持住儿时的童真?之前的林玉璃选择疏远表哥,也是为了自保,表哥越是护着她,她的处境就越不好,所以不管她的心意是否和表哥一样,她总是在躲着他。 棒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又抱着一把琴走了进来,这把琴就是前些日子表少爷送的杉木琴。她那天已经按照小姐的意思还回去了,可是刚才又有下人给送过来了,说是表少爷要的。棒槌只得接了琴进屋,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 谦昱听到了声响,低头笑了笑,朝外面喊道:“放桌上吧。” 棒槌应了一声,忙把琴放在了外间的书桌上,因怕小姐责骂,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谦昱道:“你睡会吧,一会药好了我叫你。”说着便要起身来扶林玉璃躺下,林玉璃连忙自己乖乖地躺了,谦昱笑了笑道:“睡吧。” 林玉璃假装闭了眼睛,偷偷眯起一条缝,看到谦昱转身出去了,藏青色的衣角悠悠一摆,消失在屏风后。 须臾,外间传来悠扬的琴声,简简单单的音调,却让人心绪安宁。林玉璃轻轻合上眼,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悠悠飘到了云中,随着风,穿过繁闹的街市,飞过喧嚣的城池,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中,一条清泉自山顶叮叮当当地留向了湖中,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落在湖边的枝丫上,她就躺在湖边开满了花的草地上,嗅着花香,心静神往…… …… “小姐,小姐——”棒槌轻轻推了推沉梦中的小姐。 林玉璃转醒过来,窗外天色已经暗了,屋里点起了灯,她看了看棒槌:“我睡了这么久?” 棒槌点了点头:“嗯,表少爷不让打扰你,说是如果到了酉时,小姐还未醒,就要把小姐叫起来吃药了。药一直在温着呢,我去取来。”说着就出去端药去了。 林玉璃伸了个拦腰,只觉神清气爽,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她翻身下床,取出来白先生给的那瓶暖心丸,握在手心里藏在身后,对外面喊道:“棒槌,给我倒杯水来!” 棒槌一手举着药,一手拿着茶杯走了进来。 “放着吧。你去歇息去吧,不用管我了。” 棒槌哪里肯依:“等小姐喝完药,我还得服侍小姐歇息呢。”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快去歇息。”林玉璃不由分说,从后面推着棒槌一直把她推出了屋门外,迅速关了门,在屋里喊道:“这些天你也担心坏了,快点好好去睡一觉,不许来烦我了!” 她这些天担心小姐在外面出事,确实没敢好好睡过觉,不过小姐回来就好了,她伺候小姐有的是精神。可是谁想小姐竟不让伺候了,棒槌无奈只得走了。 屋内林玉璃就着水把暖心丸吃了,那碗药她就直接给倒掉了。睡了大半天,这会儿一点也不困。她绕过屏风,来到了外间,一眼便看到了书桌上那把琴,仍在那静静地放着。 林玉璃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东西放在这,真是可惜! 她走到门口,听着外面没有动静,知道棒槌已经回去了,便轻轻开了门,去了院子里。 林玉璃拍拍胳膊,跺跺脚感觉浑身有劲儿,脑袋也不在昏昏沉沉了,身体简直好的不得了。林玉璃开心不已,这健健康康的身体一定要保护好,于是她做了个决定——x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在这院子里夜跑。 林玉璃从屋前左侧的柱子为起点,欢欢喜喜地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院子里的一切景物她都熟悉,虽然晚上光线暗,但也不至于撞上墙啊树啊什么的,可是她跑着跑着忽然发觉了不对劲,院里的那条小溪流,好像已经快干了,原本就不宽的河道,已经没有水在流动了,只剩下几个小水坑,上面结了层薄冰,在月色下晶莹透亮。 院门外那条河好像也没断水呀,怎么院子里面的支流就断了呢?林玉璃沿着干涸的溪流走到了院墙根,她蹲下身子观察。在砸门那天晚上,棒槌溜出去的小洞口,竟然不知被谁给封住了,一层层砖把洞口砌的严丝合缝。林玉璃用手推了推,完全推不动,看来砌得还挺厚。 林玉璃觉得事有蹊跷,她想起了今日刚回府时,在门口见到了李宝山,李宝山为何见到她会躲躲闪闪?这个洞口原本没几人知道,可现在为何会被封住?(_ 她想了许久,可总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一旦她发现了问题,却没想出头绪的时候,就是她最恐慌的时候。 她自小就轮流寄宿在亲戚家,很机灵地学会了察言观色,她会通过周围的事物以及人们的表情来分析,做哪些事才不会使人生厌,说哪些话才最合时宜。可是,当她把控不住事情的变化时,就会慌了手脚。她也知道越慌则越乱,可总也静不下心来。 她想了一夜,彻夜无眠。 经过一晚上的思索,她能肯定,问题一定出在李宝山身上。可她连着几天去找李宝山,李宝山总是看见她就远远地躲了起来,总也不跟她打照面。 谦昱看她近日总是郁郁寡欢,这日便兴冲冲来到了馨兰院:“璃妹妹,明天就是花灯会,我带你出去玩!” 章节目录 第28章 三人同行 “表哥,我不想去那热闹闹乱糟糟的地方,我想静静。”林玉璃已经烦乱好几天了,哪有心情出去玩。谦昱一说明来意,她就拒绝了。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想要安静的心态,林玉璃还装模作样地拿起桌上一本书,胡乱翻看着。 谦昱上前夺掉了她手里的书,从背后伸出手,到林玉璃面前展开,手心里竟然多出来一个粉粉的小猪布偶。 “哪来的这么可爱的小猪?”林玉璃拿起小猪在手里把玩,憨憨的鼻子大大的耳朵,憨傻憨傻的惹人爱。 谦昱揉了揉林玉璃的头发,笑道:“每年灯会上都会有卖这些小玩意的,还有猜题大赛,那奖品比这好玩的多。” 林玉璃眼珠子滴滴溜溜地转悠,有奖品拿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些奖品能不能换钱。如果奖品值钱的话,她就能得了奖品拿去换钱,然后存起来,等攒够一千两银子,她就能还白先生的债了! 想到这,林玉璃瞪大了眼睛问道:“那——最厉害的奖品,能值多少钱?” 谦昱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野心不小,还想拿头奖!不过每年的头奖确实都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估计得奖之人也不舍得拿去换钱。” 林玉璃来了精神:“那好,我跟你去!” 谦昱笑笑点了点头:“说好了,可不许反悔。明天我来接你。” 这边刚与林玉璃约好,谦昱出了门,往夫人王氏的院子走去,想着去跟姨母道个别就回家了。刚走到王氏院门口,忽听到背后有人喊道:“表哥!”x 电脑端:/ 谦昱回头,看到了林玉瑶。 林玉瑶往前走了一步,手里使劲绞着手帕,脸微红低着头说道:“表哥……我想……”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嗯?想什么?”谦昱不解。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林玉瑶郁闷地跺了下脚,又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索性一股脑说了出去:“我想跟表哥一起去花灯会!” 谦昱一愣,面色有些为难,略带歉意地道:“不巧,我刚约了璃妹妹了。”说罢,谦昱欠了欠身,转身就要走。 林玉瑶急急地叫住了他:“可以……可以一起去啊!” 一起去?谦昱皱眉,转回身正要回话,却见林玉瑶已经跑远了。 …… 到了花灯节这天,林玉璃早早地让棒槌帮她收拾好,穿着一袭玫瑰紫绫子棉裙,外面披着月白色的长披风,将两边鬓角的头发挽在头顶,插上一支金步摇,其余发束自然垂了下来,一切收拾妥当,林玉璃就乖乖地守在门口等着谦昱来接他。 谦昱备好了马车,便带着一顶二人抬软轿,往馨兰院的方向来了。远远地看见月下倚门而立的林玉璃,娉婷秀雅,清丽脱俗,顾盼流转之间依稀有了女儿之态,他心里骤然停了一拍。 林玉璃看到了谦昱,就跑了过来:“表哥,你来了!” 谦昱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林玉璃上了轿子。 棒槌在门口喊道:“小姐,可跟紧了表少爷,别自己乱跑——!” 出了府门,有两辆马车停在门口,谦昱扶着林玉璃下了轿,就听到旁边细细的声音响起:“娇滴滴地作给谁看,下个轿子还要表哥扶。” 林玉璃循声看去,她的三姐林玉瑶就站在马车前。谦昱连忙解释道:“瑶妹妹想要跟咱们一块去花灯会。”(_ 林玉璃点了点头道:“可以。” 林玉瑶登时就发作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嚷道:“我跟表哥去花灯会,用得着你同意吗?!” 林玉璃也不答话,由下人扶着,径自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谦昱上前哄道:“没来得及,我就备了两辆车,瑶妹妹就先跟璃妹妹乘一辆吧。” 林玉瑶冲后面的马车哼了一声,直直地走向了前面那辆车:“我要乘这辆!”上车后,林玉瑶就不那么气了,悄悄在心中偷笑,这下就可以跟表哥乘同一辆马车了。 可谁料到及至马车动了,仍不见表哥上来。林玉瑶掀了帘子问向赶车人:“我表哥呢?” 赶车人忙回道:“少爷坐后面去了。” 林玉瑶气的直眉瞪眼,大声喊道:“停车,快停车!” 赶车人慌忙停了车。后面的车见前面停住了,也忙勒住了马。谦昱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林玉瑶从前面车上跳了下来,来到后面车旁,仰起脸说道:“我要坐这辆车。”说着不由分说,就爬上了车,钻了进去。 谦昱无奈摇头:“三人坐就挤了,罢了,我去前面吧。” 虽然表哥走了,她有些舍不得,但也不能让他们俩在一辆车上,林玉瑶这才稍稍安分了点。 待马车又重新动了,林玉瑶才冷哼了一声道:“就凭你还想跟表哥坐在一起?” 林玉璃本就不大喜欢这个三姐,一直闭着眼睛假装闭目养神,现在经林玉瑶一聒噪也不好再装了,只好睁开了眼,缓缓地道:“好像刚刚是我先上的车。” “哼,你先上的车又怎样,你知道表哥会上这辆车,你才提前上来的!天天就会使那些狐媚妖术去勾引男人,不知廉耻!”她这个四妹越是表现的漫不经心,林玉瑶就越生气,便不经大脑地胡乱骂了起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玉璃冷笑了一声:“好像是你非要来找表哥吧,非要跟表哥挤一辆车上,自己矜持全无,反倒来骂别人不知廉耻?”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以前天天唯唯诺诺的,原来都是装出来的!看到表哥心仪我了,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林玉璃懒得跟她费口舌去,眼角瞟了她一眼:“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再闹表哥也不会回来这辆车上了,还不如节省力气,一会儿好陪着你心爱的表哥看花灯呢。” 林玉瑶“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她。 谦昱哪会料到后面车上电光火石的,一心只惦记着花灯会。 章节目录 第29章 登徒浪子 到了花灯会路口,整条路被五光十色的花灯,照的明亮如昼,热闹非凡。 马车已经进不去了,谦昱带着两个妹妹下了马车,前去游览花灯。 “璃妹妹,这个兰花八角灯你喜不喜欢?”谦昱拿起身边小摊上一个造型奇特的花灯,问向林玉璃。 小贩连忙赔笑:“公子好眼光,这个花灯我们这个摊上仅此一个,配上这位小姐真是相映生辉啊。” 谦昱觉得此灯不错,问道:“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林玉璃在心里啧啧不已,这种贵族公子哥买东西真是够随意,价钱还没讲好,就先说“我买了”,那小贩还不是随着小贩要价。 果然,那小贩点头哈腰地笑道:“公子,这盏灯50文钱。” 谦昱付了钱,将花灯送给了林玉璃。 一旁的玉瑶就不乐意了,指着远处一个小摊说道:“表哥,我要那边的兔子花灯!” 谦昱点头应允。 林玉瑶一脸骄傲,转头对四妹说道:“你已经有花灯了,就在这等着吧,我跟表哥一块儿去买灯。” 谦昱摇头:“一起去吧,怎么能把璃妹妹一个人丢下呢?” “哎呀,表哥!”林玉瑶嗔怒道,“那又不远,我们去去就回,何必让四妹再陪着跑一趟呢!”言犹未完,便拉着谦昱欢欢喜喜地往那边去。 谦昱无奈,只得回头叮嘱道:“璃妹妹不要乱跑,在这等着我们回来。” 林玉璃乐得清静,本想一个人去逛逛,可是又怕他们回来找不到自己着急,只好在这傻站着等他们回来。 “哎哟,今儿个这花灯会,我算是来值了。这小妞儿长得可真俊哪,比红香楼的头牌还要漂亮!” 林玉璃突然被一群男人围了起来,当中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满面猥琐的二十多岁的一个小青年,两缕头发油油地垂在脸前,领口斜敞着,说话的时候眼神不住的在林玉璃身上来回瞟。x 电脑端:/ 林玉璃觉得此人恶心不已,厉声喝道:“走开!” 那人非但不生气,反而与周围的狐朋狗友哄笑起来:“哎哟哟,小姑娘生气了,发飙了,看,这小眉头也皱起来了,可让哥哥心疼坏了,来,让哥哥给你揉开。”说着伸手就要去摸林玉璃的脸。 林玉璃反手就给打了下去。 那旁边就有人笑道:“途哥这眼光不错,这小妞儿不仅长得美,还是个小辣椒!” “小辣椒我正喜欢!越是这种嘴上厉害的,在床上可就越是浪——” 在一群臭男人的哄笑中,林玉璃拔下了头上的金步摇,喝道:“快点走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林玉璃紧紧握着金步摇,将簪针露在外面,若是这男的敢往前走一步,必定先一针扎他胸口上! 那边林玉瑶刚选好了花灯,正想跟四妹炫耀,一回头便看到一群男人围着林玉璃。登时她也顾不得花灯了,连忙跑回来,推开了外面围着的人:“滚开!登徒浪子,都给我滚开!”到了林玉璃身边,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林玉璃摇头:“没事。”她倒是没料到三姐会跑回来救她,她明明不是最讨厌自己的吗? 那被叫做途哥的登徒浪子一看,又闯过来了一个小美妞,淫.笑道:“今儿个咱哥们艳福不浅哪,这小美妞一个劲儿地往咱们怀里钻!” 旁边有人笑道:“途哥,那个小辣椒归你,这个就留给兄弟吧!” 途哥捋了捋脸前油光光的两缕头发,说道:“行,我只要那个小辣椒!” 林玉瑶哪见过这等无耻淫.贱之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休得无礼!我们是林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你们若敢造次,定饶不了你们!” 途哥一愣:“林府?哪个林府?” 旁边人答道:“咱京城就一个姓林的,应该是林衡勋家的吧。” “哦?”途哥皱眉想了会儿,摇了摇头,问道:“没听说过,是个几品官?” “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小官,您父亲户部侍郎邓大人可是正三品哪!” 邓途这下乐了:“官压官咱也不输啊!” 林玉瑶见此情形,没了主意,开始有些后悔卷了进来,遂小声埋怨道:“你怎么会招惹这么一群人?” 林玉璃道:“谁让你非闯进来当英雄的?” “你——!不识好歹!”林玉瑶气得不想再搭理她了。 忽然人群后有人喝道:“都给我让开!” 这群人骇得忙闪开了一条路,谦昱走了进来。 “哟呵——”邓途伸出食指在鼻下揉了揉,“你个小白脸,敢来跟你爷爷我抢女人?”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谦昱,赶忙拉住了邓途,小声说道:“途哥,这人可是昭远侯赵侯爷的世子,咱惹不起!” 声音不大不小,林玉璃刚好听到,她不禁看向赵谦昱,原来他是个侯门世子啊。又看向林玉瑶,正满眼崇拜地看着她表哥,林玉璃不由一声叹息,一个侯门世子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庶女为妻,所以不论是林玉瑶还是林玉璃,不论谁喜欢谁,都不过是徒劳而已。x :/ 邓途本就是欺软怕硬之人,这下听得眼前此人是赵侯爷家的世子,连忙收了那一脸淫.笑,哈腰赔礼道:“不知是赵侯爷家的世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赵谦昱一脸厌恶,喝道:“还不让开!” 邓途连忙狗腿似的拨开众人:“让开,快让开!”恭恭敬敬地送了他们三人离去。 望着林玉璃的背影,心里满是惋惜:“可惜了我的小辣椒,只能说是有缘无分哪!” “途哥,也不尽然。”一人走上前来谄媚道,“我前些日子听说,夫人正想给途哥纳一房妾室。” “这我知道啊!唉,可惜纳哪个都不如我这小辣椒,那模样,那身材,那细溜溜的腰,那粉嫩嫩的脸……光是想想就叫我心痒痒。”邓途何止是心痒痒,浑身都痒痒,尤其某个地方更是痒痒。 那人笑道:“那你肯定是不知道这妾室定的是何人——正式那林府四小姐!” 邓途眼前一亮,揪住那人的脖领子:“当真?” “千真万确!已经定下来了,夫人说明天十六是个好日子,就要去林府下聘礼哩!” 邓途一巴掌拍了下去:“怎么不早说!”又挠了挠头,问道:“她俩到底哪个是四小姐?” “上去问问不就行了?” 邓途合掌一拍,打定了主意,如果小辣椒就是四小姐,那就正合他意,如果小辣椒是三小姐,那他回去必定要跟他娘交代明白,纳了三小姐,总之他非要这个小辣椒不可。 邓途急急忙忙追了上去:“赵世子留步!” 三人回头,见还是那登徒浪子,均是一脸鄙夷。赵谦昱道:“你为何还纠缠不休?非要吃点苦头才罢休吗?” 邓途赔笑道:“误会了,误会了!正所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说罢,又眯起眼睛往林玉璃这边瞟。x 只瞟得林玉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骂道:“呸!谁跟你是一家人!” 骂得邓途十分受用,舔着脸问道:“敢问哪位是四小姐?” 林玉瑶上前骂道:“你快滚!休想再纠缠我四妹,不然我表哥不会放过你!” 听此言,邓途简直欣喜若狂,又是弯腰又是作揖:“实不相瞒,我母亲已经与林夫人议定了我纳四小姐为妾之事,明日聘礼一下,择日便能成婚。所以大家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刚才不明情况多有冒犯,我就在这里给赵世子、三小姐和四小姐赔不是了。”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面面相觑,林玉瑶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骂道:“谁要嫁给你这登徒浪子,你想得美!” 赵谦昱脸色阴沉了下来:“聘礼还没下,就是此事还没定,礼还未成,如何就是自家人了?明天能不能成事还不一定呢!” 邓途既知他娘定的就是这个小辣椒,便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他也不想得罪这个赵世子,便讪讪笑了笑没有答话。 “不许再跟过来了!”赵谦昱呵斥了一句,便与两个妹妹一同走了。 三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无言。 赵谦昱见林玉璃心情不大好,哄道:“那人不过是瞎说的,他那些浪.荡话,绝对不可信!” 林玉璃不想让赵谦昱担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可是她怎么可能会不在意?那人说的言之凿凿,如果明天真的有人到家里来下聘礼,此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她绝对不要嫁给那种人,更不想要给人做妾。 赵谦昱这一番话没有哄住林玉璃,倒是林玉瑶完全相信了:“我就说嘛,母亲怎么可能会让四妹嫁人,她还小着呢。还是表哥聪明,一眼就看了出来,我都快被吓死了。”说着就往表哥身边挪动,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表哥的肩头。 林玉璃刚刚才对她产生的好感,都被她这么给做作没了,开始故意使起怀坏来:“三姐来,来我这里,我的肩膀靠着更舒服呢!” 林玉瑶白了她一眼,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赵谦昱不自然地扭了扭肩膀,抽出了胳膊,往前紧走了几步,回身招呼道:“前面就是猜题大会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章节目录 第30章 猜题大会 猜题大会最初只是以前灯笼铺的老板想出来的一个促销活动,答对了题,就可以赢奖品,奖品当然就是不同成色的灯笼。 谁曾想这个促销活动空前的受欢迎,以至于一年比一年规模大,渐渐成了每年花灯会的重头戏,奖品也变得五花八门。京城里凡是有些闲情雅致的人都乐意来参加这个猜题大会,那些没有闲情雅致的,也想来瞧瞧热闹。灯笼铺老板也赚得盆满钵满,早就开起了银号,灯笼铺也关了,但是每年猜题大会还是照常举行,只是形式已经跟以前大有不同了。 今年的猜题大会在老板的一处别院举行,门口左右摆着两张桌子,均铺着红布,前面分别挂着一个小木牌,一个木牌上写着“报名处”,另一个则写着“兑奖处”。 院门口两面墙上都挂满了小灯笼,每个灯笼上面都有谜题,若是猜对了谜题,就可以拿着灯笼去门口的兑奖处去领奖。因此,光这别院围墙外面,就被猜题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幸好大门口没有挂谜题灯笼,门口处还能留一条小路供人通过。 报名处的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年青些,一个年长些。赵谦昱刚到门口,那个年长者就忙上前施礼:“哟,赵世子,今个儿得闲来猜题大会玩上一玩?” 赵谦昱还了礼,道:“今日带我两个表妹来玩。” 年长者点点头笑道:“今年还是老规矩,报名费是一人一两银子,答题的话二两银子十题,出题的话是五两银子一题。”(_ 林玉璃这两天已经把这钱给琢磨透了,一两银子可是不少了,什么猜题大会,报名费都能要一两银子?照那年长者的意思,一两银子既不能答题又不能出题,还只是个看热闹的钱,谁那么傻会出这个钱?况且还是参赛的人自己出题,那这主办方岂不是连脑子都不用动,只用备些奖品等着收钱就可以了?真是稳赚不赔呀! “要是答外面那些墙上挂的灯笼上的谜题,得需要多少银子呀?”林玉璃问道。 年长者笑答道:“那个是不收费的,可以免费答,奖品也是免费送的。” 林玉璃正想跟赵谦昱说,答外面的灯笼题更划算。这边赵谦昱已经付了钱:“这是五十两银子,我们既要答题也要出题,你先存着吧,不用找了,若是不够了你找人来取。” 年长者连声应了,把钱手下,吩咐那年青者写名牌。 年青者只写了一个,后面不知该如何写,只好抬头问道:“赵世子我是知道的,只是后面这两位姑娘该怎么称呼?” “一个写‘璃’字,一个写‘瑶’字。”赵谦昱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 年青者写好了名牌,呈给了赵谦昱。赵谦昱按照名字分了名牌,名牌也不大,刚好能握在手里,一头穿着红丝线,林玉璃就把线绕在手指上。 进了院门,绕过影壁,林玉璃才知道什么叫做别有洞天,里面的人虽然没有外面的那么多那么挤,但大家三五成堆地在一起嬉笑聊天,照样很是热闹。 迎面是搭着一个大台子,台顶吊着二十盏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灯笼,照到台子灯火通明,台面上立着一个两三米高的大木架子,架子边缘缠着大红软绸,上面展示着三张大宣纸,纸上都写着几行字,右下角各自坠着名牌。林玉璃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宣纸上就是谜题,下面坠着的名牌就是出题者。 再往右边看,架子右边一个醒目的位置上,摆着一个方形桌子,上面用红布盖着,看不到红布下面是什么。 台下面有三十余张茶桌,桌上摆着果盘瓜子等一些小零食。而然这里的人无暇顾及桌上这些小玩意儿,都忙着在座中来回穿梭,到各个桌上去打招呼。x :/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应该都是些王孙贵族,林玉璃刚才还觉得一两报名费很贵呢,现在发现,简直是物超所值!来这里的人,要么是官二代要么就是富二代,按照古代世袭制的原则,这里的人可都是明日之星啊!若是能攀上几个,后半辈子不说飞黄腾达,哪也能衣食无忧。怪不得有人宁可不答题不出题,也要出这一两报名费呢,这可真是扩充人脉的好地方! 三人在第三排靠左的桌子坐了下来,刚落座就有小丫鬟来奉茶,赵谦昱笑道:“咱们来早了,猜题大会还没开始,先等会儿吧!” 话音未落,就有人上来作揖:“赵世子,多日未见哪!” 赵谦昱只得起身应付,一个还未应付过来,另一个就围了上来。 林玉瑶不乐意了,难得跟着表哥出来玩,结果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别人围着攀谈了起来,她气呼呼地拉了一下林玉璃:“四妹,你看表哥,还说是陪咱们玩呢!” 林玉璃倒觉清闲,小酌了口茶,悠悠地说道:“他没空,你就自己玩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自己跟自己有什么好玩的。”林玉瑶嘟囔了一句,又巴巴地看向了被团团围住的表哥。 邻座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年就这一次花灯会,你还不想来?!” 林玉璃转头看了过去,这不是宁安伯家的董玲儿吗?今日打扮倒真是奇特,一身男儿装扮,头发高高束起,规规整整地拢在束发冠中。与她这不伦不类的装扮相比,旁边的蓝若心正常的多,宝钗华服,不失大家气派。 董玲儿刚这一句话正是对着蓝若心所说,蓝若心羞低着头,不住地埋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亲不让我出门,你偏要拉我出来。” “花灯会这么好玩,怎么能待在家里呢?我把你拉出来,你不谢我,反倒埋怨我。”董玲儿瞪圆了眼睛说道。 蓝若心把董玲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赶紧转过了头,再也不想看第二眼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出门就出门吧,你这是什么打扮?咱俩在一块儿,人家还以为我出来跟人私会呢。” 董玲儿一脸无辜:“我这也是为咱们好,你想今天晚上人那么多,鱼龙混杂的,咱俩个姑娘家的出门,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人呢,万一遇上坏人了,哥哥我还能吓唬吓唬他们,可以保护你!” 林玉璃憋着笑,一个没绷住,呛了口茶,不停地咳了起来。 林玉瑶回头白了她一眼:“喝口茶还能呛着。” 蓝若心听到声音也看了过来,林玉瑶她不大认识,旁边坐着的林玉璃,她看起来很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董玲儿看她一直往旁边看,遂问道:“看什么呢?” 蓝若心小声说道:“旁边桌上那个被茶呛着那个,看着很眼熟。” 董玲儿斜眼看了一下,摇头道:“没见过。” 这边赵谦昱总算是得了空,重新做回了位子,林玉瑶死死地挽住他一条胳膊:“表哥,不许再搭理他们了。” 赵谦昱抽了一下胳膊,没抽出来,无奈只能任由她拉着,看向林玉璃,问道:“刚才怎么会呛着了?” 林玉璃耸了耸肩,笑道:“没事。”想到刚才董玲儿那一番话,憋不住又想笑,怕被表哥问,只能忍着笑意。 赵谦昱坐下没聊一会儿,又来了一群人嬉闹着要带他去见另一桌的朋友,林玉瑶不敢强留,只好松了手,眼睁睁看着赵谦昱走远了,她回过头,看着桌上的茶杯,闷着不说话。 林玉璃看着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说她了一通:“表哥在了你就开心,表哥不在你就闷声不吭。你除了围着表哥转,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吗?” 林玉瑶哪肯听她说教,满心的不服:“我就是要围着表哥转,我自己的想做的事情就是围着表哥转!你比我还小一岁呢,还敢管我?” 林玉璃没好气地道:“你是姐姐,我哪敢管你?!” 林玉瑶“哼”了一声,不再跟她说话。 林玉璃也不想理她,就兀自喝茶,茶喝腻了,就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 院子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一些人,渐渐地人多了起来。 林玉瑶忽然惊道:“表哥去哪了?”她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仍不见赵谦昱的身影。 听此言,林玉璃往刚才赵谦昱站着的地方望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林玉瑶找不到表哥愈发着急起来:“怎么办?表哥不知道去哪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在这院子里呢,能出什么事?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林玉璃宽慰道。 林玉瑶噌地站起身,指着林玉璃吼道:“枉表哥平日里对你那么好!现在他不见了,你就不担心?!行行行,你就坐这儿喝你的茶嗑你的瓜子吧,我要去找表哥!” 林玉璃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厉声道:“你不能去,这里你又不熟悉,万一跑丢了怎么办?坐这等吧,万一表哥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林玉瑶甩开了她的手:“我就要去找表哥!表哥不回来我就是不放心!” 林玉璃倒是不担心赵谦昱,这里毕竟他熟人多,地方他也熟悉,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可是眼前她这个三姐,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女儿家,却非要去找表哥,林玉璃倒担心一会表哥回来了,三姐又不见了,还得去寻她,只好应道:“行,你要去,咱俩就一块去!万一有事还能有个照应。” 林玉瑶不理她,袖子一甩,先走了,林玉璃冷哼了一声,在后面跟着,心里嘟囔道:“要不是怕你丢了我还得去找你,我才不管你死活呢!” 林玉瑶刚走没几步,抬眼便看到台子北面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一群人正在那开怀畅饮,他表哥就在那亭子里坐着呢。可是林玉璃在后面暂时看不见,被台子上那绑着红绸布的大木架子给挡着了。 赵谦昱远远地看见林玉瑶往这边走,连忙招了招手,往台子这边走了过来。 见表哥往她这边走过来,林玉瑶欣喜不已,回头看了一眼林玉璃,心里忽而一个念头闪过,转身喝道:“站住!” 林玉璃被这一声吓得连忙住了脚,待回过神来,吼道:“你发什么神经呢!” 章节目录 第31章 林间风波 林玉瑶心里很清楚,现在若是把她这个四妹给支走,一会儿表哥过来了,她就能跟表哥单独相处了。她心里打定主意,便上前说道:“我们俩都往一处走,先往北边再往南边,岂不耽误时间?这样,我去北边找,你去南边找,这样更快一些。” 本来在位子上悠悠闲闲地吃茶磕瓜子,结果这三姐就闹着要找人,林玉璃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去寻人,又被她一嗓子给吓了一跳,这会儿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去!”x :/ 林玉瑶没想到她会拒绝,一时结巴了起来:“那……那……那我去南边找好了。”说着便假意往南边走。 林玉璃回头往南边一看,只有一条小路,通向一片小树林,路边虽然有灯,但昏黄昏黄的看着也怪吓人的。她拉住林玉瑶,道:“你也不许去!” 林玉瑶回到原地方偷偷往北面瞟了一眼,表哥已经越走越近了,她急得直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才能找到表哥?表哥说不定这会儿出了什么事,正等着我们去救他呢!你不去南边,我去你还不让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表哥要是知道你这样待他,得有多心寒!今儿你休想拦我,我偏要去南边找,你就在北边找吧,不许跟着我!” 林玉璃这会儿心里也有些没底,这么长时间了表哥没有回来,不会真的被三姐那乌鸦嘴给说中了吧?她前后看了看,北边人多,南边人少,三姐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姐姐,可再怎么说也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姐,哪比得上她坐过飞机,乘过高铁,跑遍了许多旅游景点的新世纪人类? “得了,你别逞强了,北边人多点,你去北边吧,我往南边找。”林玉璃说完不等三姐答话,就转身往南边去了。 林玉瑶见计谋得逞了,心里却有些愧疚,可她仍不想放弃跟表哥单独相处的机会,只好在四妹身后叮嘱道:“你小心些,找不到就赶紧回来,别走太远了。” 林玉璃扬了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南边人少,走到小径入口处,喧嚣声已经渐远了。冬季鸟虫也少,没有了虫鸣鸟叫声,整个树林静谧的没有一点声响。 林玉璃沿着小径走进了树林,趁着路边树上昏黄的灯,小心翼翼地着,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从哪儿蹦出来个小野猫什么的。 表哥应该不会躲林子里面去吧?林玉璃本想喊两声,可是她现在满脑子都在回放以前看过的恐怖片的骇人画面,心里胆怯不已,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林子里忽然传来了簌簌的声音,她连忙跳到一棵树后躲了起来,环视了一周,除了那条路,别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黑暗之中,顿觉脊背发凉,林玉璃转过身背靠在树上。 簌簌的声音停了,那方向又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间或还有口哨声。 林玉璃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是人不是鬼,原来是有人躲在树林里嘘嘘。待要回到小路上去,那嘘嘘声渐渐停了。 她心下琢磨,若是跟方才嘘嘘那人撞了个正脸,那得多尴尬,不如等那人走了,自己再出去。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有人从树林里出去,林玉璃站得腿有些酸了,忽然听得自耳后传来一句话:“你这是在偷听小爷我如厕呢?”x 电脑端:/ 林玉璃吓得尖叫了一声,往前跑了几步才敢回头,那人刚才就站在自己身后,离自己那么近竟然都听不到一点声响,连呼吸声都没有?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人是鬼?” 那人笑了一声,压低了嗓音说道:“我当然是鬼了——” 林玉璃不管他是人是鬼,但他肯定不是表哥,这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她转身就往小路上跑,路上起码还有盏灯。 “哎——怎么跑了?”那人一边喊一边追了上来。 林玉璃那细胳膊细腿的,哪跑得过身后这人?没两步就被追上了,那人一手握住林玉璃的手腕,往回一拉,就把林玉璃拉回到了他怀里,歪着头在林玉璃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林玉璃躲不开,上半身又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于是飞起一脚就想往后踢,那人眼疾手快,左手扣住踢起的腿往上一抬,压在自己腰上。 林玉璃大腿被拉得生疼,喊道:“放开我!” 那人忽然笑了:“你刚才偷听小爷我如厕,小爷得惩罚你。” 林玉璃斜斜瞪了他一眼:“你想怎样!” 那人本来是玩心使然,想与她玩闹一番,吓唬吓唬她。可把她拉到怀里一看,怀中之人眸光流波,俏脸樱唇,娇美艳绝,领口处细白的脖颈下,飘出丝丝幽香,这一嗅,心神荡漾,便再也不想放开手了。 “给我放开!”前面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两个人,正是赵谦昱和林玉瑶。 林玉瑶本来把四妹支开,为的是能和表哥单独相处,但是万万没想到,表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璃妹妹呢?” 起初林玉瑶还能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可是过了许久不见林玉璃回来,赵谦昱已经坐不住了。林玉瑶经不住表哥逼问,只好说了实情…… 表哥从来没有对她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待在这林子里找到四妹时,她的眼睛早已哭肿了,对林玉璃那一点点愧疚之意,也在表哥的怒气中给磨没了。 …… 那人看到有男人跑了过来,松开了左手,放下了怀中美人的秀腿,顺手又帮她整了整衣服,他并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她这么撩人的姿势。 林玉璃见他有所松懈,低头一口就咬住了此人的胳膊,谁料这人的胳膊如铁一般硬,直咬得她牙疼。 但胳膊毕竟是肉做的,肌肉练得再好,又怎能抵得上坚硬的牙齿呢?那人被咬得倒吸了口冷气,可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林玉璃见咬胳膊不管用,只得向跑过来的表哥求救:“表哥救我!” 赵谦昱黑着脸,怒瞪着那人,喝道:“放开她!” 那人在林玉璃耳边轻声说道:“看来你的护花使者来了!今天我让他充个英雄,先放了你,回去了你给我记着——离他远点!你这个护花使者,小爷我很不喜欢!” 那人手上力道一松,林玉璃瞅准机会赶紧跑,临走前还在那人脚上狠狠踩了一脚,然后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到了赵谦昱的身后。 那人脚上吃痛,又不想当着赵谦昱的面,拉下面子去捂脚,只得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给我等着。” 赵谦昱以为他又想图谋不轨,忙伸出手护着林玉璃,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林玉璃摇了摇头:“我没事。” 赵谦昱又转身正色道:“方将军,我们平日里也无仇无怨,今日我表妹既然无事,此事就暂且作罢。你若再敢生事,伤了我表妹,我便是拼上一死,也不会叫你好过!” 林玉璃这才看清了对面站着那人,眉如刀刻,明眸星目,嘴角还带着一丝坏笑,就这么盯着她看,仿佛看透了一切。两人眼光一对上,林玉璃便不自然地转向了别处,那人笑得更深了。 北面传来了一阵锣鼓声,接着几束烟花腾空而绽,带来了一刹那的明亮,照到了林玉璃的眸中,映出了溢彩的花,总会有人不爱看烟花,佳人更比烟花耀眼。 林玉瑶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是不是猜题大会要开始了?” 赵谦昱道:“是的,我们走吧。” 走了一小会儿,林玉瑶偷偷拉了拉林玉璃的衣袖,回头指了指道:“他怎么还跟着呢?” 林玉璃回头一看,果然,那人仍跟在他们身后,便质问道:“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 那人一耸肩,答道:“不好意思,我也是交了钱来参加猜题大会的,这大会开始了,我总不能不去吧?” 赵谦昱拉着两个妹妹站到一侧,回头道:“既如此,就请方将军先行吧。”x 被称作方将军那人,哈哈笑了几声,迈步向前走,路过他们时,回头看了林玉璃一眼,才又往前走去。 “这人真是奇怪。”林玉瑶喃喃道。她看了看前面的方将军,又看了看林玉璃,说道:“四妹,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林玉璃冷哼了一声:“他才不是对我有意思呢!”他八成是怕我在外面说他随地大小便之事,刚才还看我了一眼想警告我呢。后面的这些话,只是心里想的,她并没有说出来。 林玉瑶偷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被赵谦昱抢断道:“不要再提他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遇到了!” 前面的方将军听得一清二楚,他本就从小练得耳聪目明,再细微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何况赵谦昱这声音也并不是很小,与其说是给表妹听的,倒不如说是故意说给他方某听的。 他嘴角牵出一抹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章节目录 第32章 巧解难题 猜题大会已经鸣锣开赛了,有一群人着急地围在了一起…… “见到方将军了吗?” “没有啊!这去哪了这是!” 有人甚至来到了台子上,跟刚宣布完开赛的老板说道:“再等等吧,方将军还没到。” 老板四下一看,果然不在,这下可如何是好。方将军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脾气一上来能把他这台子给拆喽! 可是现在已经宣布了开赛了,若是再推迟,只怕要得罪台下这些达官贵人们。 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听得有人喊道:“方将军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方将军果然从南面的小径走了出来。他刚出来,一群人便拥了上去。 赵谦昱带着两位表妹从一旁绕了过去,回到了位置上。 林玉瑶好奇,问道:“这方将军是什么来路?” 赵谦昱不屑道:“他素来嚣张跋扈惯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与我们本不相干,不知道也罢。” 林玉璃觉得这个“嚣张跋扈”四个字形容他,甚是贴切,赞同地点了点头。 旁边桌上也有人在议论这个方将军,只听那人跟同桌人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个方将军哪,本名叫方天慕,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从三品的怀远将军,你们可知为何?” 那桌上的人都屏息听着:“为何?” 那人一拍大腿,说道:“哎哟,你们都好生糊涂。我们当朝的皇后姓什么?姓方!就连他这个‘慕’字都是皇后亲自给取的。” 同桌上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喂哟哟,原来是外戚,那可不得了哦!方皇后正受圣上盛宠,方氏一族可谓是如日中天哪!” 林玉璃正听得入迷,她三姐悄悄凑了过来,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道:“四妹,你看,他们怎么来了?” 林玉璃不明所以,顺着三姐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眼熟的人,领子斜敞着,脸前两缕油乎乎的头发随风飘着,不正是那登徒浪子邓途吗? 邓途一帮人摇摇晃晃走了进来,林玉璃拉了一下林玉瑶,两人连忙转过头去。 邓途在这张望着找空位,确实没有发现这两姐妹,可是他却发现了正被人群围着的一人——方天慕! 一见方将军在这里,他连忙嘴上带笑,低头哈腰地凑了过去。 方天慕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围人聊着,眼睛却看向了林玉璃这边的方向。中间得了个空,他不经意似的随手往那边一指,问道:“那边的那位好眼生……” 早有人向那边看了看,回道:“那是昭远候家的世子,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的,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哦。”方天慕又顺势问道,“旁边那俩姑娘呢?” “这……这就不大清楚了。” 正在人群外苦于没有门路,搭不上话的邓途,听到此言,欣喜若狂,连忙往里面挤:“我知道,我知道!” 他好不容易扒拉开了人群连滚带爬地爬了进去,爬到方天慕面前,指着自己谄笑道:“方将军,我是户部侍郎之子邓途。我知道,我知道那俩姑娘的底细。” 方天慕一只脚踏在一旁的凳子上,俯身上前:“你说来听听?” 邓途连忙点头,一边往林家姐妹那方向比划,一边说道:“这俩姑娘是外派的林衡勋大人家的,左边那位是三小姐,右边那位……右边那位……是林府的四小姐,说来惭愧,那正是鄙人未过门的妾室。” “你的妾室?!”方天慕吼道,一脚踢翻了凳子。 台上的老板见这边方将军聊得不停息,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亲自下来问道:“方将军,这猜题大会就……先开始吧?” 方天慕正在气头上,一眼瞪了过来,老板吓得忙住嘴。 邓途没看出端倪,还在为终于跟方将军搭上话了而样样自得:“是的是的,明天我母亲就要去林府下聘礼了,择日就要过门了。” 听到“过门”二字,方天慕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邓途,向老板说道:“把他给小爷我扔出去,扔出去了猜题大会就开始!” 老板面露难色,他本是个和气生财的人,可现在这边是皇族外戚,那边再不济也是户部侍郎的儿子,他一个做生意的,哪个都不敢得罪,哪个都得罪不起。 邓途也不知何故得罪了方天慕,脑子一片空白,愣在了那里。 大会迟迟不能开始,方天慕这边早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赵谦昱看不惯方天慕那种嚣张行为,只管喝茶与旁人聊天,不往这边瞅一眼,免得脏了眼睛。 林玉璃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戏可比看花灯会精彩多了,一个是登徒浪子,一个是嚣张将军,两人她都不喜欢,对于他们表演的互掐互斗,她倒是很乐意观赏。 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很是不错,只是观之现在的情形,明明是方天慕一边强势压倒的趋势呀,登徒浪子你可要多加油呀! 方天慕这边虽然在跟老板说话,但林玉璃那边的表情他也尽收眼底。 他就坐着第五排的中央,只要稍微往左瞟一眼,就能看到在第三排坐着的,悠闲悠闲地,一边嗑瓜子一边伸长了脖子看好戏的林玉璃。 方天慕一笑,心里打起了主意,他也不去为难老板了。阔背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朝左前方喊道:“那位看好戏的林四小姐,你说此事如何收场啊?小爷我很不喜欢这个小子!他在这,小爷我就没有好心情!”(_ 邓途也不知自己为何惹得这方小爷不高兴,现在他连告罪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玉璃,盼她念在他是她未来夫君的份上,能给他留点情面。 林玉璃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卷入其中,她嗑瓜子的手,停在了空中,准备吃瓜子的小樱口微张,也忘记了合上。 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林玉璃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看戏吃瓜群众还能秒转成主角? 赵谦昱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他对这个荒诞不经的方天慕忍耐到了极点,正欲起身理论,林玉璃按住了他手,朝他笑笑摇了摇头。 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林玉璃转过身,笑答道:“方将军,我倒是有个主意。” 一声“方将军”叫得方天慕很是受用,笑道:“但请讲来。” 林玉璃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既然方将军来问我的建议,是不是不论我如何说,你们都会照做呢?”x 电脑端:/ “小狐狸,还想跟我耍滑头?”方天慕笑得弯起了眼睛。 林玉璃道:“小女子哪敢,只是若我说了,你们又不照办,那方将军何苦要来叨扰我呢?” “行,你说,只要小爷我听着顺心就一定照办!”方天慕半躺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脑后枕着,两条腿伸到了桌子上。 林玉璃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方将军初次见到这位邓公子,就说不喜欢他,未免有些片面。方将军还未认真了解这邓公子的为人,就笃定了说讨厌他,这种行为太过武断。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小女子的建议就是——希望方将军能和邓公子能将双手绑在一起,同坐一桌,好好培养感情,相信等着猜题大会结束后,方将军就多了一个朋友,少了一个敌人,您意下如何呢?” 邓途一听此言,感动的一塌糊涂,如小鸡啄米似的不断地点头:“正是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宜结呀!” 全场除了邓途,谁人听不出来,这个主意就是为了恶心方天慕,他明说了不喜欢邓途,还要把他俩绑在一起开完整个猜题大会。 座中有人想笑,却不敢笑出声,只得捂着嘴,低着头,肩膀不停地抖阿抖。 方天慕收起了脚,瞪圆了眼睛看着林玉璃。 林玉璃也仰起脸瞪了回去,只是脸上仍带着笑意:“刚才方将军说了,只要我的建议让方将军顺心,方将军就会照做。但我也知道,我这个主意,方将军大概是不顺心的了,可我也是为了将军着想,正所谓忠言逆耳,自是不会听来让人顺心。但我想,方将军也是个能明辨是非之人,自是知道我替将军着想的心意,想必也一定会照做了。” 方天慕瞪着林玉璃,看着那张粉嫩俊俏的脸,忽然转笑:“行,就依四小姐的!去,给我拿条布来!” 老板见事情解决了,连忙央人去取了布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他两的胳膊给绑在了一块。 虽则绑在了一块,可方天慕仍旧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这布条的任何影响。 只是苦了邓途,在一旁不敢乱动,只得随着方天慕地摆动,来回地配合着。 老板瞅准了机会,连忙问道:“猜题大会,可以——开始了吧!”x 方天慕修长的腿往桌上一翘,懒洋洋地道:“开吧!” 章节目录 第33章 谜底传情 “这个林四小姐倒是挺有意思的。”董玲儿向蓝若心说道。 蓝若心想起来此人是谁了,笑道:“这个人你之前是见过的。” “哦?”董玲儿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蓝若心低声道:“你自然是不在意了,她其实就是每次诗会的时候,玉琬姐姐带来的丫鬟。” 听她这么一说,董玲儿又回头看了几眼,觉得确实有些眼熟,转过身又问道:“那她到底是丫鬟还是小姐?” 蓝若心一笑,小小抿了一口茶,道:“这个中缘由,要看你怎么想了。” 董玲儿懒得费那个脑子,大手一挥:“管她是丫鬟还是小姐呢,只要是个有意思的人,我都乐于结交,要不然天天对着你这闷葫芦,得给我闷死!” “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儿啊!”蓝若心笑看向了那被绑住了手的方小爷,虽然他不大在乎邓途那小子的感受,但这么被绑着手脚也确实不大方便。 一颗花生仁砸了过来,正砸到蓝若心头上。 “哎哟!”蓝若心突然被砸,心里不乐意,噘着嘴看向了那花生飞来的方向。 只见方天慕夹了颗花生扔到了嘴里嚼着:“小若心,你可是在笑话小爷呢?” 蓝若心一看是她,连忙满脸堆笑:“我哪敢呢?” 台子上锣声再起,老板又一次上台宣布猜题大会正式开始,烟花已经放完了。 老板只好干咳了一声,直接进入了下一环节。 “现在题架上有三道题,边上这两道题,是我与小儿的拙作,只为抛砖引玉,供各位公子小姐一乐。” 左边的谜面是“旭日东升”,右边的谜面是“鸿鸟高飞”。 老板刚一念出,座中便有人猜出谜底,这“旭日东升”谜底是一个“九”字,那边的“鸿鸟高飞”,便是一个“江”字。 这谜面本也简单,被人一下猜出也不算是稀奇。老板也早就料到了,不过幸好他提前请了名冠京城的大才子秦明桓,给出了一道题,现在正挂在题架的正中央。 上面写着:“半窗残月”。 大才子出的题就是不一样,台下议论纷纷,许久没人能猜得出来。 老板说道:“现在左右两边的谜面都被解开了,位置空出来了,有哪位想出题,尽可出了。” 说着又走到了一旁盖着红布的桌子前,将红布一揭,桌上大小不一的盒子堆成了小山丘。 老板笑道:“这便是奖品,按照谜面在题架上停留的时间长短来计算,解答出停留时间越长的题,就能得到越高级别的奖品。如果没人能解答出来,奖品就归出题者所有了。” 此言一出,台下争相出题,董玲儿这边倒不忙出题,她盯着台上“半窗残月”四个字,认真的思索着。 蓝若心觉得答题无趣,就偷偷地去观察林玉璃,她觉得这个林四小姐倒比这些谜题有趣的多。 “璃妹妹可想出来谜底了?”赵谦昱笑问道。 林玉璃摇了摇头,若要是脑筋急转弯之类的题,凭她那些个小聪明,她还能猜对几道,偏偏这里出的都是些文绉绉的字谜,她只有靠边看着的份了。 一直挽着赵谦昱胳膊的林玉瑶,问向表哥道:“表哥可猜出来了?” 赵谦昱摇头道:“未曾。” 林玉瑶道:“连表哥都猜不出,旁人就没人能猜出来了。” 赵谦昱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我有才华有学识的人多的是。” 林玉瑶摇了摇赵谦昱的胳膊,嗲嗲地道:“他们都没有表哥这般好。” 此时的林玉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恍惚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俩。 方天慕扔了一颗花生米砸在了林玉璃背上,林玉璃回头一看是他,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理他。 方天慕哼了一声:“不识好人心!”看着手上的布条,心里烦闷,左手用力一扯,跟他绑在一块的邓途毫无防备,一个趔趄连忙扶住了桌子。 有人猜题有人出题,题架上的题目换了一遍又一遍,唯独秦明桓出的那道题经久不衰,一直挂在题架上,无人能猜出来。 眼看着这大奖就要落在都没来现场的秦明桓手上。一直沉思中的董玲儿,忽然一拍桌子,喊道:“我猜出来了!”x :/ 台下瞬间安静了,老板问道:“敢问董公子这谜底是什么?” 董玲儿摇头晃脑地说道:“半窗残月,‘半窗’就是‘窗’的一半,‘残月’就是‘月’的一半,合起来就是个‘穹’字,苍穹的‘穹’!” “妙啊妙啊!”老板鼓起了掌,“董公子真是学识渊博呀,连秦公子出的谜面都能猜得出来,这一方海水龙纹砚就是董公子的了。”说着,从奖品台上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雕着海水龙纹的砚台,色泽碧绿光润,可谓是砚中之宝也。 早有人把奖品送到了董玲儿的位子上,董玲儿大手一挥,把砚台推至蓝若心面前:“送你了!” 蓝若心故作娇羞一笑:“多谢公子抬爱。”x 老板趁势说道:“如今秦公子的题被答了,这位置空出来了,不知董公子可否愿意补上这个缺?” 董玲儿摆了摆手:“出题多没意思,答题才有意思!” 那边方天慕喊道:“小爷我来出个题!” 老板连忙命人送去了笔墨纸砚,方天慕提起笔,沾了沾墨,浓浓的一笔写了下去,写完后老板亲自给挂到了题架上。 上面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桥头柳前来相会”。 赵谦昱一眼便看穿了谜底,冷哼了一声,不屑于答。 林玉璃看赵谦昱的表情,便知道表哥已经猜出来了,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谜底是什么,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的。 董玲儿是个猜字谜的狂热分子,她才不管那么许多,只要猜对了答案就爽,她对着谜面沉思了一会儿,一拍桌子,喊道:“哈哈,这个简单!‘桥头’取个‘木’字,‘柳前’也取个‘木’字,两个‘木’字一相会,便是个‘林’字!”x 电脑端:/ 蓝若心看了一眼方天慕,掩嘴偷笑。 座中有那好事之人看出了端倪,从刚才这个方将军似乎就有意针对林家四小姐,出个字谜,谜底还偏偏是个“璃”字。 细想来这也不像是巧合,座中便有了些窃窃私语之声。 赵谦昱已然没了兴致,说道:“今年的猜题大会没甚意思,不若我们先走吧。” 林玉璃点头同意,她也听到了一些窃窃语声,虽然她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她,但是她并不想与那个方天慕有任何的瓜葛。 她若留在这,不知道那方天慕还会有什么歪主意,不如走了最好。 林玉瑶却没看明白,一脸不解地看着表哥:“才来玩了没多会儿,为何就要走啊?” 赵谦昱不想让林玉璃在这里多待,便吓唬林玉瑶道:“我和璃妹妹都要回去,你若想留着,你就一个人留这吧,一会结束了我再派人来接你!” “不要不要!”林玉瑶连忙摇头,“那……那我就跟你们一块走好了。”她心里虽然不大情愿,可也只好跟着表哥走了。 为了避开方天慕,他们三人特意绕到了外道上。 方天慕哪舍得放过他们,提高了音量懒洋洋地喊道:“林四小姐——来这猜题大会,不看看终极大奖就要急着回去吗?” 声音洪亮,保证全场人都听得见。 赵谦昱道:“方将军既然喜欢大奖,就在此慢慢等候,我们今儿个已经玩累了,要回去歇息,恕不奉陪了!”说罢,三人就要走。 方天慕斜眼看了下满面油光的邓途,心里有了主意,想必她那种人儿,断不会甘心嫁给此人为妾的。 拿定主意,便又喊道:“林四小姐,敢不敢跟我赌上一把?你来出题,我来答,我若答不出来,我便应允你一件事,不论是什么事我都替你完成。我若答出来了,四小姐当应允我一件事。” 林玉璃来了兴致,问道:“什么题都行吗?” “皆可。”见鱼儿上钩了,方天慕微微笑了笑。 “此话当真?将军可守信?” “自然守信,在座之人都可以做证。” 赵谦昱刚要拦着,林玉璃却一口应了下来:“好!” 林玉璃这么信心满满是不无道理的,俗话说,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苦读寒窗数十年,从幼儿园读到大学毕业,做得考题有千千万,我就不信我考不倒你! 林玉璃信心满满地走上了台。 赵谦昱不放心,跟了过去。林玉瑶见表哥去了,也只好不清不愿地跟去了。 章节目录 第34章 绝世难题 林玉璃到了台上,脑子里把自己十几年的学生生涯所学的东西快速地回顾了一遍,顿时觉得自己牛逼不已。一扫穿越过来后的废柴郁气,满满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出什么题好呢?太难了,这些古代人答不出来,就有点太欺负人了。出简单了,万一那方天慕答上来了,自己岂不吃亏了。 数理化是不错,可是古代人毕竟基础差,最后解答的时候,还得先讲公式推演。 思前想后,林玉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提起笔正准备写,忽然停在了半空,她看了看台下有那么多人,而自己的毛笔字写的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吧? 她干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嗯……那个……表哥,你来帮我写好不好?” “好。”赵谦昱应道。接过林玉璃手中的笔,问道:“写什么?” “写几个数字,从零写到五。”林玉璃道。 赵谦昱不解,但他还是照林玉璃说的写了下来,从右至左,写了六个大字:“零、一、二、三、四、五。”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了。”林玉璃拿起笔,在每一个字下面写下了对应的阿拉伯数字“0、1、2、3、4、5”,接着在这些数字下面又写了一串数字,写好后提笔收工。 整个题目就是这个样子,为了方便阅读,我们从左往右排: 零一二三四五 012345 011011100□ 至于最后一排那一串符号,就是传说中的二进制了! 林玉璃看了看题目,不自觉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肯定疯了,竟然用二进制考古代人。她大学的专业课老师要是知道,她把所学的知识用到这上面,非得吐血不可。 整个题面刚一挂到题架上,座中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怪题啊?” “对呀,从来没见过这种题。那上面画的都是什么符啊?” “没见过,没见过……” 一直懒洋洋半躺着的方天慕,看到此题也不由坐直了身体,直愣愣地盯着题目。 林玉璃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做不出来,指着“5”下面的那个方块,面带笑意温温柔柔地说:“方将军,我的问题就是——这个方块里应该填什么?” 方天慕脑子一片空白,嘴上却不愿认输:“容我想想。” 林玉璃笑道:“这样吧,我给你充足的时间让你想,明日午时之前,你若能答出来就算你赢。”x 林玉璃又转身问向老板:“老板,不知这终极大奖是什么?凭我这道题,这大奖能不能请得出来呀?” “能能能,绝对能,姑娘这道题真是绝了!”老板一边应承,一边走向领奖台,从最下面拿出了一个镶宝石的雕花漆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铺着红色绒布,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观之如手掌大小,细腻滋润白中泛青。 老板道:“这上好的和田玉,便是此次猜题大会的终极大奖,如果林四小姐这道题,在明日午时被猜出来了,答题之人就可以把这块玉领走,如果没人猜出,这块玉就属于林四小姐了。”(_ 说完,老板又把玉收好放了回去,向林玉璃要了进门时发给她的名牌,挂在了题面的右下方。 方天慕对和田玉不敢兴趣,对这个挂在题面右下角的名牌倒很是感兴趣,他往前挪了挪,眯起眼睛,依稀看到了手牌上写着一个“璃”字。 董玲儿看到难题就血脉喷张,晃着蓝若心的胳膊:“这道题我们也来答一答。” 蓝若心看看题面,叹了一声:“我看这道题是难答出来了,你要是想要那和田玉,我送你一块比这个大的。” 董玲儿白了她一眼:“那玉有什么稀罕?要的是这种答题的爽劲,你懂不懂?” 蓝若心笑道:“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是肯定解不出来了。” “我是解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解不出来。”董玲儿凑近了说道,“你们家不是还有位智多星的吗?” 蓝若心往后躲了躲:“你说我大哥?我看,他也不一定会呢,就算是会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哼,没义气。”董玲儿转过头去不理她。 这边林玉璃题也出了,名牌也挂了,便向老板告了辞:“明日午时若没人能猜出来,我便会解答此题。今日还有他事,就先走一步了。” 走下台时,林玉璃斜斜瞟了一眼方天慕,看他一边烦躁地,扯得邓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边盯着题面紧皱着眉头思索着,样子甚是滑稽,她偷偷低头抿嘴笑了。 林玉璃走后,方天慕将手上的布条一扯,不等猜题大会结束,跨上马就来到了凉王府。 到了门口,不等小厮向内通报,就径直进了门:“你们家大少爷在吗?” 看门的小厮知他是常客,也就不拦着,回到:“回方将军,在的。只是看这天色,大少爷估计已经睡下了。” “便是睡了,也得把他揪起来!” 到了大少爷屋前,果见屋门进闭,里面灯已经熄了,一个娇俏的丫鬟守在门前,看见方天慕过来,连忙拦着:“哎哎哎——方将军,大少爷已经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百灵,你去叫他起来,小爷我有急事。”方天慕知道这凉王府上大少爷的脾气,最烦别人打扰他休息,可今天情况不同,今日就算拼着他恼了,也得把他叫起来! 百灵很是为难,扯住了方天慕的袖子,娇嗔道:“我家少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这已经睡下了,再让我去叫他起来,岂不是要让我去挨骂?” “行,你不叫我去叫,让他来骂我!”方天慕抽出了被百灵扯住的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开始狂砸门,边砸边喊:“若逸,快给本小爷出来!出来!不出来也行,开门让小爷我进去!快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百灵吓得大惊失色:“方将军,你就饶了我吧。你这么把少爷吵醒,他骂不骂你我不知道,那肯定是要骂我了!而且你也知道,少爷的卧房从来不许别人进,你可不能进去呀!” 话音刚落,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方天慕停住了手,回头笑道:“你还不快跑?你少爷要醒了!” 百灵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转身跑了。 门开了,一位身穿水墨色常服的少年走了出来,面露愠怒之气,显然是对刚才有人砸门的行为颇为不爽。 方天慕上前一捶在了他的胸口:“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不会不管我的!” 此人便是蓝若心的大哥蓝若逸,平生最讨厌别人打扰他休息,因着他身体本不大好,大家顾念及此,很少会在他休息时来烦他。 可这方天慕是个不管不顾的主,从不理他那些臭规矩。但是今天方小爷心里还是有些歉意,毕竟自己是要求人办事,装也得装出点谦和恭敬的意思出来。 蓝若逸轻轻迈步出了门,转身把门关上,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说吧,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这也叫晚啊?是你睡的太早了!今天可是花灯会,不玩到子时都不算晚。”方天慕跟了上去。 蓝若逸站住了脚,顿了顿,转身就要往回走。 方天慕连忙拉住:“是是是,你说得对,是晚了,晚了。” 蓝若逸面色才稍缓和了点,继续往前走:“这个时间你不去你的猜题大会上找乐子,你来我这毫无乐趣的青芜院做什么?” “这不就是在猜题大会上遇着对手了,才来求你帮忙了吗?”到了书房门口,方天慕连忙开了门,点上灯,又殷勤地温上了茶水。 “答不上来就不答呗,你还稀罕那堆奖品呀?”蓝若逸从小跟方天慕一同长大,这方天慕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能犯得上让他大半夜地来求自己,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奖品那么简单。 “不是奖品的问题,主要是我跟人打了赌了,这可是关乎小爷我的面子问题!你可一定要帮我。”方天慕一边说着,一边铺好纸,研好磨。 蓝若逸在书桌旁坐下:“什么题?” 方天慕早就把这道古怪的题烂熟于心了,听蓝若逸问,忙提笔把题目写了下来,那几个奇奇怪怪的符号也像模像样地画了下来。 蓝若逸皱眉,盯着题目思索了一会儿,爽利地说:“不会做!” 方天慕登时慌了:“别呀!这世间还有你不会做的题?!你快再好好看看,好好想想!你要是都不会,谁还能做出来?明日午时答不上来,小爷我的面子可就保不住了!” 蓝若逸正色道:“这题我从未见过,观题不知其中义,你叫我如何解答?” 方天慕见他这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呆呆地愣住了。 炉上的茶壶烧开了,咕噜噜地冒着白烟。 方天慕瘫倒椅子上:“那完了,我本来还想让那小美人服我,现在看来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天若是答不出来,那小美人定是看不上我了!” 蓝若逸笑道:“我说你一个舞刀弄枪的人,怎么突然对答题这么有兴趣了,还非要大半夜叫我出来答不可。原来是动了春心了?” 方天慕斜斜瞪了他一眼:“小爷我真是高估你了,关键时候排不上用场!” 蓝若逸也不生气,倒是对他口中那“小美人”好奇不已:“难得你能动一回春心,快说,是哪家姑娘?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方天慕白了他一眼:“你能帮上什么忙?!你只要把这道题解出来,就是帮了小爷我一个大忙了!” 蓝若逸笑道:“你不要一根筋,想要姑娘青睐你,方法有许多种,此路不通可另寻他路!” 方天慕无力地摆了摆手:“你有所不知,这姑娘可与寻常家的不同,旁的姑娘喜欢的,她不一定喜欢。” “哦?”蓝若逸被挑起了好奇心,“你这么说,我还非要认识认识这个奇女子不可!” 方天慕死猪一样在椅子上瘫着,恍惚间有一种此生与美人无缘的悲怆之情涌上心头,说话也有气无力:“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林衡勋家的四小姐,那样貌长得真的是跟天仙一个样,关键人也很是有趣,喏,这题就是她出的。” 章节目录 第35章 枪手解题 窗外传来一个声音:“天慕哥,你自己赌的题,怎么不自己解,反倒过来求我大哥,这不是作弊吗?” 方天慕坐直了身体,收起了刚才那一滩泥的状态,对窗外喊道:“小若心,你不好好地在猜题大会上玩,回来做什么?” 果然,蓝若心一脸狡诈地出现在了门口:“你能回来,我就不能回?我大哥身体不好,你大半夜的不让我哥休息,起来给你解题?” 说着,走到了大哥蓝若逸的身旁:“大哥,别给他解,他就是诚心的。他想刁难林家四小姐,结果被人家一道题就给难住了,你可别帮他解,让他好好丢丢人,长长记性!” 蓝若逸笑笑不答,坐在桌边,认真看着那道题。 这边两个人还在斗嘴,方天慕道:“你小孩家家的知道什么!快去洗洗睡吧,别打扰我跟你大哥谈事情。” 蓝若心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正经事情?再说我也不小了,我今年都十二岁了!说不定——我也能帮得上忙呢?” 方天慕笑道:“你能帮上什么忙?你只要不像小时候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边哭边擦鼻涕,就是帮了小爷我一个大忙了!” 蓝若心忿闷不已:“我哪有?!” 蓝若逸从书桌前抬起头来:“给我拿个算盘来!” 方天慕一听,此题有戏!顿觉欣喜不已,央道:“小若心,去拿个算盘来。” 蓝若心嘟起了嘴:“明明是叫你去的!”虽然心里不大乐意,还是乖乖地出去交待了个小厮,送了算盘过来。 方天慕小心翼翼地把算盘放在书桌上,蓝若逸也不拨弄算盘,一边看看题目,又看看算盘,就这么一直皱眉思索着。 两人也不敢再吵了,生怕打扰到他,方天慕提了茶壶,给蓝若逸沏了杯茶,屋里只有茶水流动的声音,一切仿佛静止了…… 窗外月亮已正当空,屋里蓝若逸盯着算盘一直看到后半夜,蓝若心早就撑不住回去歇息去了,方天慕则瘫在椅子上睡着了。 蓝若逸忽然一拍桌子:“是了!是了!” 方天慕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定了定神,看向蓝若逸,只见他眉眼舒展,面露喜色,方天慕惊问道:“可解出来了?” 蓝若逸点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有眉目了……” 方天慕权当作他已经解出来了,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解出来,这世界上还没有你解不出来的题!” 蓝若逸道:“先别高兴太早,你先帮我把这算盘给改一下,把下面的五颗算珠,去掉三颗,只余两颗,上面的算珠全都去掉。” “这个容易。”方天翼朝着算盘猛击了一掌,登时就把算盘给打散了,算珠从桌上滚了下来,噼里啪啦掉的四处都是。 蓝若逸无奈笑道:“你找个工具,把四角固定的铁片拆了不就好了?” 方天慕丝毫没有愧疚之意:“这法子快,一会拼凑拼凑,将就能用!” 蓝若逸看着方天慕把算珠一个个捡起来,套了上去,拿起木框比划了几下,也装不上去了,索性扔到一边:“将就用吧,只要别竖起来就行。” …… 天色转亮,方天慕在椅子上睡得极不舒服,将就着换了个姿势,眼睛眯起,见天已大亮了,他突然一拍脑门,惊呼道:“差点忘了一件事!我得赶紧去救我的小美人儿!”昨天邓侍郎家那小子说,今天他们家要去林府下聘礼,一个登徒浪子想娶小美人儿?门都没有! 方天慕豁然起来,正欲出门,才想起来昨天是来求助解题的。他扭头一看,书桌前的蓝若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桌上铺着一张纸。 方天慕走进了一看:“哈哈哈!竟然给解出来了!我就是这世界上没有题能难得住他小子!” 他把纸折了几下,揣进怀里,便出门去了。 …… 清晨起床,林玉璃就先围着馨兰院跑了几圈,微微出了层小细汗,只觉神清气爽。 回到屋里拿出了暖心丸,只剩下最后一颗了,林玉璃就着温水服下。棒槌走了进来:“小姐,该去请安了。” 林玉璃已经习惯晨定昏醒的规矩了,棒槌伺候着换了身衣服,就去请安了。 先去了老夫人处,请过安,就来到了夫人处。 夫人今日却比往日都热情的多,待其他儿女走后,又单独留了林玉璃说话:“璃儿,咱娘俩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这时间过的是真快,小时候你刚来府里的时候只有两岁多,跟个小不点似的。” 一旁白华也接道:“是呀,这一转眼,四小姐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夫人和白华你一句我一句的拉起了家常,左右不离林玉璃。x :/ 林玉璃心中自然起了警惕,她想起了昨晚在花灯会上遇到的那个登徒浪子,那人口中说的“明日便去林府下聘礼”的浑话,她是半信半疑的,现在看夫人这般光景,不由让她打了个寒颤……x 电脑端:/ 夫人真的要把她送去给人做妾? 门外有下人来报:“夫人,侍郎夫人来了。” “知道了,请去主厅吧。”夫人携了林玉璃的手,笑道:“随我一起去见见吧。” 白华也笑道:“是啊,长大了也应该去见见世面,知道怎么接人待物,以后嫁人了,也不至于丢我们林府的人。” 听到“嫁人”二字,林玉璃心里就“咯噔”一下。 出了夫人的卧房,棒槌就跟了上来,林玉璃低声道:“悄悄地去请表少爷过来。” 棒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小姐表情凝重,便不敢掉以轻心,缓缓放慢了脚步,趁人不注意,溜走了。 林玉璃跟着夫人去了主厅,早有一位雍容富贵的妇人等在里面。门旁还放着两个红木箱子,上面绑着红绸布。 林玉璃看了看那两个红箱子,大概自己就值这两个红箱子吧。 林夫人与侍郎夫人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落了座,林夫人坐在主位上,林玉璃站在她身后,侍郎夫人就坐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x 侍郎夫人嘴上虽然与林夫人闲聊着,眼睛却不住地滴溜溜直往林玉璃身上瞟,直瞅得林玉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舒服。 差不多让侍郎夫人看够了,林夫人方才回头对林玉璃道:“在这也怪闷的,你先出去吧。” 这屋里她早就不想呆了,听到此话,便连忙施了礼匆匆出门去了。 出了门,她心里还是不放心,如果今日真的谈成了,她难道就要真的去给那登徒浪子做妾不成? 林玉璃转到主厅的一侧,躲在窗户外面,偷偷探听里面的动静。 忽听门外小厮来报:“怀远将军来访。” 窗外林玉璃心中疑惑,他怎么来了?难道是已经把题解出来了? 屋内林夫人也是很疑惑,他们家好像跟这个方氏一族没什么来往啊!怎么今日这个方小将军会突然来访呢? 侍郎夫人确实欣喜不已,没想到自己这个未来的亲家竟然还跟方氏一族有来往,如此一来,这门亲事真是结的好啊! 林夫人虽然不知方将军为何回来,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林大人现在不在京城,她作为当家主母理应接待,但是侍郎夫人则是女眷,多有不便,林夫人便把侍郎夫人安排进了里间暂避。 一切刚安排妥当,方天慕已经大步流星地踏进了主厅,向着在主座的林夫人浅浅施了一礼,便径直选了张舒适的椅子坐下。 林夫人倒也不恼,方氏一族如今正如日中天,旁人巴结还来不及,谁敢得罪,于是笑道:“方将军今日如何得闲来我林府?” 方天慕瞥了一眼门边那几个系着红绸的箱子,悠哉悠哉地道:“小爷我来寻——府上四小姐。” 林玉璃听到此言,暗暗吃了一惊,他竟如此直白地讲了出来,难道不怕别人误会什么?旁的人误会了不打紧,只是她这个嫡母…… 果然,下一刻林玉璃便听到了,林夫人似笑非笑、似冷非冷的声音:“哦?方将军如何认得我这个女儿?” “昨日花灯会上,我们有个约定,如今小爷我解了她的题,特来找她兑现承诺。”方天慕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个林夫人会怎么想他话中的意思,自从昨日听那姓邓的小畜生说,这个林夫人要把他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嫁给那小畜生为妾,他就已经厌恶了这个还未见过面的林夫人。 林夫人皱起了眉,只须臾,便又舒展开来,笑道:“不知……方将军要兑现什么承诺?” “昨日我们约好,若是小爷解了此题,她便要应允小爷一件事情。”虽然题是央求别人帮忙解的,但当时也没说不许让别人代解呀,所以他也并没有违规,方天慕觉得自己有时候分析问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应允何事?”林夫人道。 方天慕笑了笑,起身,朝林夫人走了过来,一字一句地道:“小爷我要她——嫁给我!” 章节目录 第36章 雪中送炭 林玉璃险些跌倒,他在说些什么?!他们不过才见了一面,而且还是印象很不好地见面,如何就要让她嫁给他?! 这剧情转的太快了,她的心揪成了一团,耳朵紧紧贴在窗户上,可是屋里半点声音也没有…… 方天慕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林夫人面前,面带笑意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林夫人脸上已变了几变,一句话也没有说。白华捧了茶上前,林夫人接过杯子,缓缓地吃了口茶。 又有丫鬟捧了茶给方天慕,方天慕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窗户,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往窗边走了过去,提高音调问道:“让林四小姐——嫁给我,这件事夫人考虑的怎么样了?”话虽是对着林夫人说的,一双深眸却看着窗边,尤其“嫁给我”这三个字,说的格外清晰。 林玉璃陡然觉得这声音离自己太近了,吓得连忙蹲了下来。难道被他发现了?不应该了,她是先躲在这的,他是后来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就在外面? 林玉璃摇了摇头,他肯定没发现,就算是发现窗外有人,他又怎么会肯定那个人就是她?可是……刚才“嫁给我”那三个字,又好像分明是对着她说的。 只听屋里林夫人缓缓开口说道:“自古以来,儿女婚姻大事,都是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将军如此这般,似乎有些不合礼数吧?” 方天慕转过身,走了回去:“我方家定是不会失了礼数的,这个请夫人放心,该有的礼数,自然一样都不会少。” 林夫人怔了怔,她本想如此打发了他,才发现根本没用,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好对付,想随随便便打发了他估计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又不好刁难,毕竟方家他们也得罪不起。 “方将军肯做我的女婿,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林夫人略显歉意地笑了笑,“我这个女儿年龄尚小,也才一十二岁,这么小就出嫁我这做娘的也于心不忍。更何况,我夫君还尚未回京,他向来最疼璃儿了,此事也需与他商议方可。” 方天慕看向了门口那几个箱子,林夫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尖一颤,随即又快速稳住了神,只不过是几口系着红绸的箱子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方天慕也没打算挑明了说,只是悠悠地晃到林夫人面前:“她尚小,我便等她长大。要等林大人商议,我便等他回京。可若是在‘她尚小,林大人未回京’的情况下,她嫁了人。那我可能要理解成——今日夫人是故意刁难我,故意使我方天慕难堪了。” “哪能呢?”林夫人不管心中如何翻腾,面上总是带着柔柔的笑意,“我今日所讲句句是实,方将军尽可放心,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是知礼守信之人。” “这就好。”方天慕仍回到位置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我听闻林大人不日便要回京了,林大人外调多年,回到京中是个什么状况,谁也说不准。林夫人是聪明人,官场上总也少不了相互照料,有些事情对于我们方家也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夫人可要想清楚了。”x :/ 方天慕虽然说的隐晦,可他知道,林夫人听得明白。若说刚才她林夫人还带有一丝敷衍的意思,可现在看她的神情,已经和方才不同了。他把这层意思讲透了,今日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方天慕起身告辞,林夫人也并未拦他。 林玉璃听到最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个方天慕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明明看上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让她那一向沉着冷静的嫡母慌了手脚。 …… 林玉璃信步走到了一处回廊,依着柱子坐下。 “原来你躲在这里!”方天慕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坐在林玉璃身旁。 突然从身后跳出来的方天慕,把林玉璃吓得站起了身:“你不是走了吗?” 方天慕挑眉笑道:“你知道我来了?” 林玉璃一时语塞,她身为一个住在内院的深闺小姐,怎么可能会知道主厅里面接待了什么人,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客人已经走了。 可他说这句“你知道我来了”,脸上没有半点诧异之情,分明是故意问的。 方天慕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扯,把她拉回了自己身旁坐下,凑近了说道:“刚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小爷呢?” 林玉璃刚确实是在想他,但不是那种暧昧的“想”,只是单纯的“想”,可这如何能解释得清楚? 林玉璃起身去了对面坐下,淡淡地问道:“找我何事?” “找你当然是有事。你刚就在窗外听着呢,不是吗?小爷来找你,是要你嫁——” “嫁”字还未说出口,林玉璃慌忙打断:“咦?我的丫鬟去哪了?这么久还未回……” 方天慕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这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吧!他取出那张写着答案的纸,揉成一团轻轻仍到了林玉璃怀里。 正自言自语转话题的林玉璃,看着怀里莫名其妙砸过来的纸团,又抬头看看方天慕,见他笑而不语。 她展开纸团,上面赫然写着那道题的答案:“101”,下面还写了解题方法“逢二进一”。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玉璃一脸惊愕,没学过阿拉伯数字的古代人,连这种题也能解出来?能悟出来那几个符号代表的是哪几个数字,已经是不简单了,还能打破十进制的思维习惯,推出来二进制?! 看着林玉璃惊愕加震惊的表情,方天慕笑着走过去把纸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看你这表情,这答案应该是对了。” 林玉璃愣了半响,才吐出一句:“怎么可能会答出来?”这题她本以为是十拿九稳了,绝对不会有人答出来了,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就被解了出来,这人智商未免也太高了点吧。 方天慕把写着答案的纸收好,回到对面坐下,笑道:“小爷当然答不出来了,小爷连这个答案都没看懂。” 原来是找了枪手!别人找了枪手都藏着掖着,这方小爷竟然自己说了出来,这脸皮的厚度也是无人能及了。林玉璃道:“既然方将军作弊,那我们的约定也就作废了。” “当初我们约定时,可没说不能找人代解,既然没有规定,小爷我找人代解就不算违规,所以说——约定还是有效的。”方天慕不等林玉璃答话,继续说道:“至于约定的内容,想必才过了一夜,四小姐也没有忘记。小爷要你答应的事情就是——我要你嫁……” “啊呀!”林玉璃跳了起来,“棒槌怎么这么久还么来?我得去找找她,失陪了!” 方天慕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不让我说也可以。但是题既然解了出来,猜题大会的大奖不能不拿。午时之前你把答案写出来,差人给老板送过去,我让人去把奖领回来。” “方将军说的是,那好歹也是块上好的和田玉。我这就去差人把答案送过去。”林玉璃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得赶快溜,不然又不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来。 方天慕笑道:“那块破玉有什么稀罕,只是我找人帮忙答了题,把这玉送过去算是答谢,回头小爷给你送来更好的。”蓝若逸若是听到他这话,估计要气的半死,破玉就去送给他作谢礼,好玉就拿来哄美人,亏他还一夜未睡帮他解题,只有他方小爷能完美地诠释什么叫做“重色轻友”。 “是是是,托人帮了忙,理应答谢。我就不必了,多谢方将军记挂。”林玉璃施了礼,低头绕过方天慕,匆匆溜走了。 方天慕看着林玉璃的背影,笑了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林玉璃前脚刚回到馨兰院,棒槌后脚就跟进来了:“小姐,表少爷去找夫人了,说让小姐放心。” 林玉璃当初找表哥求救也是无奈之举,可谁曾想,方天慕竟然先一步到了。如今夫人在方天慕那受了气,此刻赵谦昱再过去,岂不是刚好供夫人撒气。 “夫人待表哥如何?”林玉璃问道。 “夫人待表少爷很好的,表少爷从小是夫人看着长大的,夫人待他如亲儿子一般。”棒槌答道。 “那就好。”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x 电脑端:/ 然而,此时夫人的房中,并不像林玉璃所想的那样其乐融融,气氛很是凝重。 夫人坐在卧榻上,胸口起伏不定,正瞪着榻下的赵谦昱:“你——你敢再说一遍?!” 赵谦昱跪在地上,仰起脸,郑重说道:“我要娶璃妹妹!” 夫人手一挥,把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章节目录 第37章 话不投机 林夫人在与方天慕周旋时,躲在里屋的侍郎夫人已经把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自问是不敢与方氏一族抗衡,待方天慕走后,她也就寻了个借口走了,此事莫敢再提。 今日被方天慕一搅,筹划了这么多天的事情,就此化为泡影,林夫人心中恼怒却又无处泄气。 白华刚扶着她回到卧房,就听外面来报“表少爷来了”。 赵谦昱一进门,上来便质问为何要将他的璃妹妹许给别人为妾,接下来不等林夫人解释,便扔出来一句话,宛如□□一般,直炸得林夫人头晕眼黑—— “我要娶璃妹妹!” …… 屋里赵谦昱仍是挺直了腰杆跪着,旁边就是他姨母怒不可遏时摔碎的茶杯,可他仍然要说,若他今日不说,怕是璃妹妹就真的嫁人了,到那时才悔之晚矣。 他原本以为,他耐心地陪着璃妹妹长大,有些事情还不到说的时候,只是近来他才发现,璃妹妹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所以今日,就算他明知道姨母会生气,他还是要说——他要娶她! 屋里气氛冷到了冰点,榻上坐着的林夫人和下面跪着的赵谦昱,无声地对峙着。 此时,白华偷偷看了一眼夫人,笑着开口道:“表少爷,你也太着急了点,你错怪夫人了!夫人刚就是要跟侍郎夫人退婚,她看着四小姐长大的,怎么会舍得四小姐这么小就嫁人呢!” 赵谦昱将信将疑:“真的?” “可不是真的嘛。表少爷一进来就气势汹汹的,哪里肯给夫人解释的机会。”白华道。 “那婚可退了?”赵谦昱追问道。 “退了,已经退了。”白华连忙解释,“夫人不惜得罪侍郎夫人,也不同意让四小姐嫁人呢!” “是我错怪姨母了。”赵谦昱这才真的信了,起身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端给了林夫人:“是昱儿鲁莽了,给姨母赔不是了。” 白华笑道:“这就对了,你姨母可是最疼你的,可不要伤了她的心。” 林夫人叹了口气,稍稍缓和了点,接过了茶,放到一旁的桌上:“你先去玩吧,折腾了一上午我也乏了。” 赵谦昱请了罪,又再三道歉,这才出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林夫人屏退了丫鬟,独留白华在身旁。 白华上前道:“夫人消消气,犯不上为了那丫头,跟表少爷怄气。” 林夫人冷哼了一声:“今儿个是中了什么邪,一个个都要来娶她!”想起已经十七了还没嫁出去的大女儿林玉珠,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珠儿也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也没个像样的人家来求亲,反倒是那丫头,一个侯门世子,一个皇家外戚,强争抢着要娶她!” 白华撇了撇嘴:“夫人也不想想,她是从哪种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勾引男人自然是天生的本事。咱们大小姐可是懂规守矩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那种不要脸的手段?” 林夫人揉了揉眉心:“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白华道:“万事俱备了,只等老爷回来了。” …… 赵谦昱从夫人那里出来,就径直去了馨兰院。 “璃妹妹,不用担心了,姨母已经跟侍郎夫人退婚了。” “真的吗?”林玉璃总不好告诉人家,自己早已趴在窗外听到了。只好装作第一次知道的样子,露出一些欣喜的表情。 赵谦昱点头:“真的。姨母已经告诉我了,我们是错怪姨母了。原来她今天约侍郎夫人前来,是商议退婚之事的。” “哦?”这个惊讶的表情做的一点都不假,这是发自内心的,这种说法,林玉璃是真的第一次听说。 赵谦昱笑道:“总之你不用担心嫁给那姓邓的了。” 林玉璃眨巴着眼睛问道:“既然母亲不想把我嫁给邓家,又为何与他们商议了此事,然后再叫他们过来退婚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大概是侍郎家逼得紧了,姨母也说你年纪尚小,舍不得你嫁人呢。”赵谦昱答道。在他得知一切都是误会之后,真的是浑身轻松。 林玉璃想起了棒槌说的“夫人待表少爷很好的”,人家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姨母又待他好,他自然是信任姨母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棒槌忽然掀起了帘子:“三小姐来了。” 林玉璃望过去,帘后走出来了她的三姐林玉瑶。 “四妹,我今日新学了个样子,你看好不好看……呀!表哥也在呢!” 林玉瑶身后的丫鬟果然拿了块绣布,递到了林玉璃面前。林玉瑶则挨着赵谦昱坐了下来:“表哥,这么巧呢!” 林玉璃接过绣布,直接扔给了棒槌,她看不看这描的新样子有什么打紧,一来她也不感兴趣,二来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意她看不看,人家正聊得火热呢。 只听林玉瑶道:“表哥,我最近新得了幅画,表哥去帮我看看挂在哪里好呢?” 赵谦昱从来到馨兰院就心情大好,这会听林玉瑶说得了新画,便应了:“好啊。璃妹妹也一块去看看?” 林玉璃摇了摇头:“呃……我就不去了,我今早上起来,头疼得厉害,想躺一会儿。”虽然她吃了暖心丸,病已经大好了,但是为了不被人看出来,她还是时不时地装一装病,更何况身体弱真的是个很好用的借口。 赵谦昱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林玉瑶白了她一眼:“四妹身子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没甚要紧的,表哥我们还是去看画吧。” 赵谦昱摇了摇头:“璃妹妹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我得留下来照看着,你那画我改天再去看。”话虽然是对着林玉瑶说的,可他满眼看的都是林玉璃。 林玉瑶见表哥不随她去,只得又劝道:“表哥,四妹已经长大了,也不是小女孩了,你在这坐着,四妹也不好歇息呀。” 林玉璃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赵谦昱只得作罢,林玉瑶拉着他往外走,赵谦昱还回过头叮嘱道:“若有什么事,差人去叫我。” 折腾了一上午,送走了赵谦昱,林玉璃本想清净一天,谁想下午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白华出来接待时,那些人说了:“这些礼物是我们将军送给四小姐的,我们将军说了,要亲自送到四小姐手上。” 于是林玉璃便看到了眼前这个景象,七个锦衣华服的丫鬟手捧着锦盒站成一排,为首的丫鬟挨个打开锦盒,里面全都是金钗玉佩之类的,耀眼非凡,看得棒槌直吞口水。 那丫鬟道:“四小姐,我们将军说了,这是他答应四小姐的礼物,又不知道四小姐喜欢什么,就让我们把这些带过来给四小姐挑选。若是四小姐有看着顺眼的,全都可以留下。” “四妹何时交了这么阔气的朋友?”说话的是林二小姐林玉琬。这一群人阵势这么大,想不注意到都难,府里自然已经有一多半人都知道了。林玉琬偏要来看看,她一个小庶女有多大能耐,能钓得上这么个金龟婿。 “只见过两面,算不上是朋友。”林玉璃淡淡地道。 这一群丫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不仅站得规整,两位林小姐说话的时候,即使提到了她们的主子,她们也只是含笑站着,绝不插话,比起林府的吴胖婶、李嬷嬷之流,不知要高出多少个级别。 林玉琬不接她的话,转悠到了那一排锦盒前面,略略扫了一眼,冷冷道:“这还都是些珍品呢!” 林玉璃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酸味,便道:“二姐若是喜欢,就都拿走吧。” “我这种东西多了去了,倒是四妹你,平日也太过朴素了,估计也没多少首饰。现在刚好有人给送来了,你就留着戴吧。”林玉琬如何不恼,她为着一个秦公子费了那么多心力,如今还没有半点进展,她不过是就出去玩了个花灯会,就搭上了皇家外戚? 林玉璃笑道:“我朴素惯了,戴着这些怕是不大习惯。二姐既然不需要,那就把这些都退了吧。”x 电脑端:/ 那为首的丫鬟这才开口道:“请小姐务必留下几样喜欢的吧。” “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跟你们将军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他也不欠我什么礼物,以后不要再送了。”林玉璃正色说道。x 那丫鬟只得合上了锦盒,告了退,带着这一排丫鬟们回去复命去了。 林玉琬道:“四妹这一招欲擒故纵可得悠着点玩,他可是国舅爷最宠爱的孙子,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四妹可小心别落得个人财两空。” “不劳二姐费心。”林玉璃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本是不想与方天慕有过多的牵扯,但在她二姐看来却是玩了招欲擒故纵,人与人在乎的东西不一样,还是不要聊下去的好。 章节目录 第38章 老爷回家 林玉璃想着那日拒绝了方天慕送的礼物,两人便不再会有瓜葛,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接连几天,都有一群丫鬟捧着各式各样的珍宝,变着法地往林府送。 林府里早已议论纷纷,只要是跟他们这个四小姐有关的新闻,都能够使这群八卦的下人们聊上几天,更何况这次还牵扯到皇家外戚、国舅爷的孙子,那可是多少年不遇的大新闻哪。 不光林府里面议论纷纷,外面坊间,甚至是那些权贵子弟们聚会也要聊上几句。 一个说:“听说没有?国舅爷的孙子方天慕天天往林府送东西!” 另一个接道:“这也不算是新闻了,满京城都知道了。方天慕向来是难过美人关,这次也不知道他看上林府上哪位小姐了,能下这么大本钱。” 旁边桌上的人听到了,也凑了过来:“我可听说了啊,那晚在花灯会上,方将军可是对那林四小姐颇有兴趣。” 这边桌上的人摆了摆手,道:“不会,那个林四小姐是个庶出的,以他国舅家纳个庶女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要说是这二小姐还有可能,我听闻二小姐还是很有才学的。” 又有一人神神秘秘地加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有内幕消息,这个林二小姐才学甚是一般,之前传的名声有假。” 这边有人一拍桌,笃定道:“那便是冲着林大小姐了!刚好林大小姐也到了待嫁的年龄了。” 有人认定了方天慕看上的是大小姐,有人认为是二小姐,还有一小撮人认为肯定是四小姐,大家众说纷纭,每个人都装作知道真相的样子,就有人暗地里悄悄地托人去林府打听。 林府对下人管教也不严,有那要了好处的,早就把林府里面的消息给卖了出去,得了内幕消息的人,就换了阵营,站到了林四小姐这一队。 林玉璃每天看着送来的琳琅满目的礼物,很是头疼。一般人被拒绝个几次,都会知趣而退了,这方天慕真是个坚持不懈的好榜样。 林玉璃这边拒着,他那边继续送着。 外面的议论的人那么多,林府里的人如何会不知道,老夫人和夫人自然是不敢说方天慕什么,但是林玉璃她们还是管得住的。 这日,刚把方家的人送走,林玉璃又被叫到了老夫人处。 “上次让你跟他们说,不要再送了,你如何不听!”老夫人呵斥道。 林玉璃委屈:“我说了,我哪一次都说了,可是没用啊。” “你既然说了,他为何还送?现在外面尽是议论我们林府的,林府的名声都毁了,我的老脸都丢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老夫人抖着一只手,直指向林玉璃。x :/ 林玉璃也很无奈,这件事确实是因她而起,只是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如何会招惹上这么一个人。看老夫人恼成这样子,今日估计免不了要受罚了。 老夫人见林玉璃一脸淡然,越发地恼了:“平日里你就会用你那狐媚样子去勾人,你自己名声你不在乎,可你几个姐姐都还未出嫁,现在外面传成这样子,你叫她们怎么办?!早知道你能闹成这样子,当初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爹把你带回来!” 一直静静看着的林夫人,此时开口说道:“母亲也是怜惜璃儿,那时候她才两岁多。” 老夫人冷哼一声:“当初我就不应该心软!早知如此,让她死在外面才好!” 这些日子,林玉璃在府里断断续续也听说过一些往事,当时她两岁多,她爹要把她带回林府,就是眼前这个老夫人拼死不让她进家门,是她爹宁愿抛妻弃子也要抚养她成人的决心,才吓得老夫人退步,同意她进了家门。如今谈论起来,倒成了老夫人当时心软了? 林玉璃心中冷笑:“真是勾栏院里风雅颂。”简言之,就是当了那啥还想立那啥。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她做事惯常喜欢先考虑后果,如果对她有益,她才会去做,如果对她无益,或者会脱离了她的掌控,那她宁愿受点委屈,忍下来,也不绝不会做脱离她掌控的事情。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今日见老夫人恼怒至此,她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门外忽然有人报:“老爷进城了!”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均不敢置信,直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跑了进来。 夫人惊呼:“雪生!” 雪生长得圆头圆脸白白净净,进门就给老夫人跪下了,双眼含泪,声音也有些呜咽:“老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已经进城了,差我先跑回来给老夫人和夫人报个平安,老爷的马车随后就到。” 夫人喜极而泣道:“母亲,老爷回来了!” 老夫人早已含了泪,手有些微微地发抖:“走,出门去接他!” 夫人拭了眼角的泪,搀着老夫人,一同出门去了。 白华留下来吩咐道:“去通知两位姨娘,各位小姐,所有人都去门口迎接老爷。”又向身边跟着的丫鬟说道:“你亲自去学堂把少爷接回来。” 屋里的人各自忙了起来,独留下林玉璃一个人傻站着。 一直守在外面的棒槌,久等不见小姐出来,进屋便见小姐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屋里。 “小姐,他们说老爷回来了,还愣住干嘛,出去接老爷呀!” 林玉璃略略缓过神来跟着棒槌往外走,到了大门口,几位小姐已经在了,老夫人和夫人都不住地往路上张望。 但见路尽头一辆马车驶了过来,早有小厮喊道:“是老爷的马车!” 果然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两鬓微微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眸中却透着欣喜,此人便是林府的老爷林衡勋。 林衡勋刚下了马车,两行泪就落了下来,扑通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母亲,儿不孝!” 老夫人也已泪眼婆娑,亲自搀了儿子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人喜极而泣,相拥着进了家门,林玉璃也在的后面默默地跟着走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其乐融融地亲人团聚的场面,互相讲述着分别这几年的故事,说着说着又流了泪,一群人哭哭笑笑,脸上却洋溢着幸福。 林玉璃独自站在角落里,像一个旁观者。这种事情,她总是旁观者,亲人聚会这种场面,怎么会轮到她? 林衡勋命下人取来了一口木箱,里面是带给家人的礼物,有一些当地的小玩意,有珠钗,有特产,林衡勋一一地分了。 “璃儿,过来!”林衡勋突然向她招手。 林玉璃一愣:“我……我吗?” “过来呀!”林衡勋面带笑意,林玉璃木木地走了过去。 林衡勋从箱子里取出来一本有些破旧诗集,递给了林玉璃:“爹知道璃儿最喜欢作诗了,这是本诗集爹机缘巧合讨来的孤本,璃儿可要好好保管。” 林玉璃接过诗集,也许是被这一家团圆的气氛感染了,她竟也湿了眼眶。 “爹,琬儿也喜欢诗,琬儿也要孤本。”林玉琬看父亲单单给了林玉璃诗集孤本,心里不乐意了。(_ 林衡勋笑道:“刚那银钗你不是挺喜欢的吗?你要是也想看那本诗集,就去璃儿处,你们姐妹一块看。” 林玉琬瞪了四妹一眼,扭头不再多言。 小少爷林煜灏已经被人从学堂接了回来,进门看见父亲,就毕恭毕敬地上前行了大礼。他爹外派时,他才两岁,虽然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爹长什么样子了,但是礼数是不能少的。 林衡勋见到自己的儿子,眼中再次噙了泪:“灏儿都长这么大了,懂事了,懂事了!” 林衡勋连忙拿出了给儿子备的礼物——老虎布偶,林衡勋把布偶塞到了儿子的怀里,把儿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灏儿已经长大了,不用大人抱了。”林煜灏挣扎着要下来。 林衡勋在儿子脸上使劲亲了几口,才放儿子下来。 林煜灏把布偶举了起来,递给父亲:“灏儿长大了,不玩布偶了。” 林衡勋一时僵在那,他印象中的儿子还是蹒跚学步的样子,当他见到这个老虎布偶时,就想买给儿子,却不曾想过儿子如今已经七岁了,已经过了玩布偶的年纪了。 林夫人连忙制止:“灏儿,不得无礼,那是你父亲送的礼物。” 被母亲一训斥,林煜灏只好收回了布偶,又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灏儿知错了,布偶是父亲的心意,灏儿一定好好收好。” “无妨,无妨。灏儿不喜欢,爹再买。”林衡勋笑着又把儿子搂了过来。 两位姨娘在一旁站半天了,此刻孙姨娘终于瞅准了空隙,凑了上来:“小少爷最知晓礼仪了,自然是最敬重老爷了。” 夫人满意地看了过来,孙姨娘低头笑了笑,退到了夫人身边。 周姨娘自从见到老爷,就一直没止住泪,泪眼婆娑地在一旁哭一会儿笑一会儿。 林玉璃走过去拦住了她的肩:“爹回来了,开心才是啊!”她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周姨娘点了点头,眼中带泪地笑着:“嗯嗯,开心!”用帕子抹去了泪,仍旧静静在一旁看着,不曾上前一步。 林衡勋抱着儿子逗弄了会儿,放他下地,往周姨娘这边看了过来:“秀清,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章节目录 第39章 茶馆商谈 听到老爷一这句话,周姨娘刚收住的眼泪又崩了出来,满脸带泪地使劲摇了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玉璃抬头看向了林衡勋,他脸上还带着安慰的笑,并没有什么异样,果然男的还是不大懂这深宅女人的相处之道,只是单纯地想安慰周姨娘罢了。 周秀清只是一个不受主母待见的姨娘,在这老夫人和夫人都在的场合,被老爷单独安慰了一句,即便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估计已经撩起了妒意。 林玉璃悄悄看向了夫人,果然,夫人脸色已经变了,不过她还是能克制住自己,只是缓缓调整了气息,依旧是那柔和的样子。身后的孙姨娘却是已经咬牙切齿了,同样是姨娘,老爷从进门开始却未曾对她说过一句话。 周姨娘此时却仍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已经变了。 林老夫人恰在此时开口了:“都别缠着老爷了,老爷这一路奔波也疲乏了。”又吩咐了下人伺候老爷沐浴歇息。 老夫人已经发话了,便没人敢强留,渐渐地都各自回房了。 林玉璃回到了馨兰院,坐在书桌旁,摩挲着手里的诗集孤本,上面刻着岁月的痕迹,轻轻翻开一页,怀旧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棒槌打了水进屋,看到小姐在看书,喜得不得了:“小姐好久都没往书桌前坐了,今日我看小姐的身子是大好了,又开始看诗了呢。” 林玉璃白了她一眼,“好久都没往书桌前坐了”不就是说她自穿越过来都不看书吗?显得她很没有文化似的。 林玉璃合上书,小心翼翼地把诗集收了起来,虽然她不爱看,但想必孤本也是很珍惜的吧。 棒槌只觉莫名其妙地,小姐好像生气了,为防止小姐发火,她悄悄地给小姐倒了杯茶,便又悄悄地溜出去了。 …… 林衡勋沐浴之后,换上便服,有下人来报:“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林衡勋这边收拾妥当,便去了老夫人那里。 此刻,老夫人正在房中歪在软塌上跟王氏闲聊,见林衡勋进来了,便命人看座。x 电脑端:/ 三人闲聊了几句后,老夫人便趁势说道:“珠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之前总是选不到合适的,如今你回来了,万万要把珠儿的事挂在心上才好。” 林衡勋忙回道:“这是自然,儿自当会给珠儿寻一个好人家,绝不会委屈了她。” 夫人恰在此时叹了口气。 老夫人安慰道:“你也莫忧心了,眼下衡勋回来了,量他也不敢再往这送东西了。” 林衡勋问道:“母亲所说何事?” 老夫人也无奈摇了摇头:“还不是那院的璃丫头!真真是不让人省心,去了个花灯会,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术,招惹上了国舅爷家的小孙子。这些天,他变着法地往馨兰院送东西。满京城都惊动了,你可知晓外面都怎么传的吗?有猜珠儿,有猜琬儿的……我这几个孙女的名声都被她给毁了!还要不要嫁人了!” 老夫人越说越气,指着林衡勋骂道:“我当初就不同意你把她带回府,你偏是不听,你从小到大都没忤逆过我,怎么就被那个女人给勾了魂了?现在可好,把那狐媚子生的野种给带回府,生生坏了这林府的名声——” “我知道了,母亲,这事我来解决。”林衡勋打断道。他原本一直低着头听着母亲说教,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老夫人突然被他抢断,竟也愣住了。 林衡勋起身告辞:“母亲若没旁的事情,儿先出去了。” 看着林衡勋出了门,老夫人才反应过来,气得不住地向王氏抱怨道:“你听听,你听听,他刚说的什么话!只要一牵扯到那个女人,他就敢这般放肆!那女人使得哪门子狐媚术,把我好好的儿子都勾坏了!幸好她死得好,这种女人,也该她死得早!”x :/ 王氏宽慰道:“娘你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翌日一早,林衡勋便去吏部报道,跟吏部的同僚们闲叙了几句,又喝了会子茶,那边听闻下早朝了,林衡勋便匆匆走了。 方天慕下了早朝,出了宫门,正欲上马,便听有人唤道:“方将军留步。” 方天慕回头,只觉眼前的人眼生,想了一阵也想不出是谁,只得问道:“你是……” 林衡勋施了一礼,道:“在下是新调回京的林衡勋,还暂未任职。” “林衡勋……”方天慕念叨了一句,心下恍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就是未来岳父了! 他连忙走上前寒暄:“原来是林大人,久仰久仰!” 闲言少叙,林衡勋直接说道:“可否请方将军借一步说话。” “可可可,当然可以,刚好我今日也没什么事。”方天慕连连应着。 到了一处茶楼,林衡勋带着方天慕去了一早就备好的雅间。 两人落了座,待上了茶,屏退了下人,林衡勋才开口道:“我今日邀将军前来,只因我有一事不明。” 方天慕已经隐约猜到了何事,毕竟他这样大张旗鼓的给人家女儿送礼物,人家当父亲的过来询问两句也是应该的。他与林衡勋也并无旁的牵扯,除了此事,他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事情。 心里虽然清楚,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方天慕饮了口茶,挑眉问道:“林大人所说何事?” 林衡勋略顿了顿,说道:“我昨日刚回京城,却已听闻外面传的有关我林府的那些话,均与方将军有关,将军知道是何事吧?” 人家都问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装了,正色道:“林大人所说——是我给府上四小姐送礼之事?” “正是。若是璃儿承蒙将军关照,送礼之事一次即可,礼物不在轻重,不在数量多少,心意到了为最佳。将军一而再,再而三地送,是否有些过了?”林衡勋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方天慕一脸无辜,摊手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她不收啊!我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只好每样挑一个,送去给她挑,直到她满意为止。” 林衡勋盯着他,半响无语。他知道这个方天慕自小深得国舅爷的宠爱,养成了这种玩世不恭的性子,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可此事总得解决,要不然老夫人会越发厌恶璃儿,璃儿的处境就越发艰难。 他只得压下性子,缓缓道:“我这个璃儿,自幼便颇有才气,五岁能成诗,七岁能抚琴,是我最喜欢的女儿。却因自小不得祖母喜爱,所以行事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差错,不敢露半分锋芒。将军如此大张旗鼓行事,以璃儿的性子,断然不会收你任何礼物,想必将军也明白其中道理,若璃儿果真承蒙将军抬爱,还望将军为她想一想。” 方天慕的眸子沉了下去,收起那玩世不恭的面孔,正色道:“林大人既然知道四小姐处境艰难,就应当设法保护她,而不是小小年纪,就让林夫人随随便便就把她许给一个色鬼为妾!” 林衡勋闻言大惊:“你说什么?!” 方天慕又恢复了往日深色,悠悠地说道:“回去问你夫人便知,那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今日林先生回到家中,就见不到小女儿了,要见上一面就得去户部邓侍郎家里寻了。” 林衡勋气得浑身发抖,已然坐不住了。 方天慕又道:“我知道,不管我给四小姐送什么,她都不会收,但是我还是每天都要派人去送上一趟。你可知为何?——我不过想接送礼之名,确认她是否周全,有我方家插手,暂时谁也不敢动她。” 不等林衡勋说话,方天慕便已起了身:“现在林大人回来了,从明日起,我就没有必要再送了,希望林大人能好好保护好您最喜爱的女儿!”说罢,便开了门出去了。 林衡勋往桌上一拍,怒吼道:“雪生,回府!” …… 林府门口,一个小厮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地往远处张望,林衡勋的轿子刚出现在路尽头,那小厮便火速跑了过去,喘着气向老爷禀告道:“老爷……诚……诚王爷来了,等……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什么?”林衡勋掀开轿帘,连声催促道:“快快回府!” 林衡勋本来准备回府找夫人王氏问清楚邓侍郎家纳妾之事,谁曾想诚王竟然亲自到府上了,这一耽搁,待诚王走后,已经午时了。 中午这刚吃完饭,门外又报:“德王爷来了!” 林衡勋只得匆忙拾掇了一下,去见德王。 …… 馨兰院中,林玉璃正和棒槌合力搬着一盆花,往院子里摆。 “小姐,你不要动手,我自己能搬得动!”棒槌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小姐还是不听,执意要跟她一起搬。 林玉璃搬得香汗淋漓,没好气道:“省省力气,快点搬吧。”两个人搬都这么吃力,她就不信棒槌一个人能搬得动。若是这馨兰院再多一个丫鬟,她这大病初愈的小姐就不用亲自上阵了。 棒槌总觉得过意不去,小姐又不让说话,她只好让自己这边低一点,多承受点重量。 除了四个大花盆,还有几个小花瓶,两人把花盆摆在院子里摆好,林玉璃长出了一口气,棒槌连忙给小姐递帕子:“小姐坐着歇会吧。” 冬日的暖阳照得人心旷神怡,院子里有颗杏树,已经渐渐地冒新芽了,树下有个圆形石桌,林玉璃坐在石凳上,看了看这些耷拉着脑袋的无精打采地花,笑道:“这些花在屋里憋闷了一冬,没半点生气。往后天儿越来越暖了,把他们搬出来透透气,肯定会开得更艳一点。” “四妹今天气色大好呀!”说话的是三小姐林玉瑶,正往这边走来。 林玉璃皱眉,她来做什么,但面上也不好显露出来,只得站起来相迎:“稀客呀!三姐今日竟得闲来我馨兰院坐坐?” 章节目录 第40章 夫妻夜话 林玉瑶一摇一摆地走到石桌旁坐下:“瞧你说的,好似我平日没来过似的。”不过仔细想来,她好像平常确实没怎么来过。 棒槌奉了茶上来,林玉瑶轻轻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呸”地吐到了地上,这动作做的太连贯太迅速,连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只是……这茶也太难喝了吧!四妹莫不是存心的,拿这等粗茶来给她喝? 林玉瑶转头看向四妹,林玉璃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眉眼低垂,静静地把自己那杯茶喝了,两杯茶分明都是从一个壶里倒出来的。 棒槌已经在一旁咬牙切齿了,这什么三小姐?明明是来找茬的! 林玉瑶看了看地上的残茶,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了笑:“刚刚……刚刚呛到了,呛到了!”虽然早就听闻馨兰院里穷的啥都没有,也不至于如此吧,连个好点的茶都没有! 棒槌故意使坏:“三小姐呛到了?没事吧,我再给三小姐换一杯茶来!” 林玉瑶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说几句话就走!” 林玉璃放下了茶,斜眼看了过去:“三姐想说什么?” “我想说……就是……那个……”林玉瑶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身子往林玉璃那边挪了挪,方才小声说道:“自从上次之后,表哥已经有好多天没来过了,好像是母亲跟侯爷说了什么,侯爷把他关在家里不让出来,说是马上要春试了,要让表哥专心备考呢。” “不是说了要专心备考吗?你还想让表哥溜出来陪你玩不成?”林玉璃倒没她三姐那么着急。 “倒也不是,只是我怕表哥那性子,这么憋在家里,怕憋坏了他。”林玉瑶解释道,“不如你跟我一道去表哥家,就说去看咱表姐,表哥要是知道你去了,他肯定会想法出来见咱们一见!” 虽然她不大乐意承认表哥其实更加在乎四妹,但是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关键时刻也不得不承认了。尤其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那个方小将军喜欢四妹,四妹是肯定不会再跟她抢表哥了。 林玉璃摇头:“不成,我不去!你想见表哥,你自己去想办法。”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四妹,你帮帮我!”林玉瑶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 林玉璃抽出了衣袖,淡淡地道:“你既然喜欢他,肯定想要他好,为何不让他专心参加春试?” “可是他不喜欢啊,为什么要逼他考试呢!前几次也是,上次被侯爷关上一个月出来,表哥那眼神都呆滞了,可怜样儿的!”林玉瑶急道。 “事事不可能都随心。你若是想见他,你自己想办法。我最近招的怨气太多了,顾不上你。”林玉璃不想再与她多待,起身便要回屋。 林玉瑶在背后喊道:“真没想到你竟自私至此了!枉费表哥待你那样好!” …… 林衡勋也没想到今天两位王爷会轮流来林府,夜已深了,他才从书房出来,他不过是刚刚到京,两位王爷图的是什么他心里也清楚。不过若不是当时诚王的幕僚找到他,若不是他含糊其辞地应着,他也没有机会能回京。 可如今,到了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他该如何抉择…… 虽然他是当年的头名状元,可是不愿像同科那些人一样,各自去拜老师寻靠山,若在往昔,拜一名好老师来提携自己也未尝不可,可如今的官场上,乌烟瘴气,官与官只见不过都是为了利益相护。 他当年年少气盛,不愿同他们沆瀣一气,甘愿做一股清流。可他这股清流,非但没有清洗掉这官场的浊气,反倒是刺痛了某些人的眼。京官做了没几年,他就被调到了地方,这一去就是五年…… 林衡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卧房门口,屋内透出来的光映在了他的脸上…… 门忽然开了,王氏出现在门口,昏黄的光照映着她柔和的脸庞:“衡勋,今日累了,早点歇息吧。” 林衡勋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个女人总是如看上去这般温柔如水,波澜不惊,可是她做出来的事,却总是让他无法预料,或者说他根本想象不到有些事情,是她这般柔和的人能做出来的。 他猜不透她。 今日方天慕告诉他的那些事,他当场就信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能这种能把离谱的事情,做成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也能想象得出,他不在家的这段日子,璃儿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之前他没法保护她,现在他回来了,他断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他欠她的太多,或者说——他欠她母亲的太多。 “这才刚回来,诚王和德王怎么就来了?”王氏帮丈夫退去衣衫,规整放好。 提起这俩王爷,林衡勋不由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最头痛的问题,皇上已经一把年纪了,却迟迟不立太子,终日沉迷于炼丹吃药,连早朝也不亲自上,都只是内侍太监过来传话而已。 眼看皇帝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储君不立,朝廷就一日不得安宁。若按照组训,便应该立身为皇长子的德王为太子,这也是一众老臣的意见,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想立张贵妃所出的诚王,皇上颇为宠信这个张贵妃,甚至超过了方皇后。 老臣们自是不答应,于是便一直僵持着,没有结果。 王氏虽是深居简出,但这两王相争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如今丈夫初回京,两个王爷轮流来访,便是浆糊脑袋也看得出,这摆明了是来拉拢林衡勋的。 王氏见丈夫不答,便似无意般说道:“德王年纪大了,儿子都已经成亲了。哦,我记得诚王家的小儿子还尚未娶妻,跟咱珠儿倒是年纪相仿呢!”(_ “糊涂!”林衡勋如何不知道王氏的打算,厉声道,“那王府是那么好待的?我如今才是个区区五品官,你就敢让珠儿往王府嫁?珠儿自幼便娇生惯养,没什么心机,王府那种地方她如何能去得?我宁愿珠儿嫁得个门当户对的,当时候咱们还能帮衬帮衬!” 王氏被丈夫驳斥了一通,满腹委屈,眼中含了泪:“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提了一句,也没说非要把珠儿嫁去王府,你就这般训斥于我。这些年,这家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在打理,你又何曾帮衬一下?” 林衡勋看王氏红了眼,便心软了。尤其自己不在家这些年,也知她确实不易,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急了,便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这些年,确实苦了你了。” 王氏的眼泪,如珠线般往下掉,为着这一句话,她这些年的辛苦也值了。 林衡勋叹了一口气:“珠儿的婚事我会操心的,还有琬儿也长大了,我也会帮琬儿好好物色一个好人家,但是——璃儿还小,就先不忙替她张罗了。”x 电脑端:/ 依在丈夫怀里的王氏,身体僵住了,她太了解林衡勋了,突然转口提了句“璃儿”,绝对不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么简单。王氏仰起脸,面带疑惑:“璃儿还小呢,我可舍不得,我还想多留她几年呢。你又是从哪里听来了流言?” 林衡勋扶起王氏的身子,正色道:“我听说——前阵子,你要把璃儿许给邓侍郎家的做妾?” 王氏听言,登时便恼了起来:“到底哪门子的人在嚼舌根子,真真冤枉死我了!前些日子,璃儿去花灯会玩了一趟,就被那姓邓的混球看上了,央着他娘来说亲,我哪里肯?!当时就拒绝了,谁想他们不死心,竟然直接把聘礼给抬了进来!真真是欺负老爷不在家,若不是我红了脸,咬死不同意,他们就要把璃儿带走了……”说着,竟抽抽噎噎起来。 林衡勋看了不忍,轻轻拍着王氏的肩道:“这邓大人真是欺人太甚!纵是说亲也得等我回来再定夺,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王氏哭了一会子也累了,夜已深,夫妻二人便也歇息了。 到了第二日,林衡勋依旧早早地去了吏部,因他的任职文件还未下来,他便每日都去吏部喝上会儿茶,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王氏房内却气氛凝重,白华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日重了些:“老爷这才刚回府了,她就忙着去老爷那里编排夫人。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原来背地里还留着一手!”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王氏摆了摆手:“罢了,别说了,你这絮絮叨叨大半天了,听得我头疼。” 白华连忙上前给王氏揉着太阳穴,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夫人还是太仁慈了,这老爷也回来了,那件事——” 王氏一愣,随即道:“可保万无一失?” 白华点了点头:“绝对万无一失,总是她有三头六臂,插翅也难逃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 夜里遇贼 夜凉如水,明月当空,林玉璃轻轻推开门,踩着月色,去看院子里的花。 自那日她馨兰院的茶被三姐林玉瑶当场吐了出来,她便赌气似的,每日里偏要喝够十大杯茶,她倒要品品这茶有多不好喝,可是品来品去,也品不出什么,她本就对茶没什么研究,倒是喝的自己夜里睡不着觉了。 既然睡不着,索性去院子里走走。 林玉璃蹲在花盆前,叶子看上去是比前些日子在屋里的时候精神些,可是也就只是精神些而已,并没有带给她更多的欣喜,她借着月光仔细研究了好久,一个花骨朵都没有…… “大半夜出来看花,你也真是有意思!” 谁?林玉璃猛然起身,四下看了看,哪有人影?可她分明听到了有人说话,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不用找了,小爷在上面!”随着一阵略含磁性的轻笑声,一个人影从杏花树上轻轻跃了下来,站在了林玉璃面前。 “你?!”林玉璃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左右前后看了看,确定这是在自己的馨兰院,看着眼前这人,恍然觉得不真实。她突然一拍脑门:“我这原来是在梦中呢?怎么会在梦中梦到你了呢,真是奇怪!我得赶紧醒来才好。” 林玉璃以为自己仍在做梦,既然是梦中人,便也就是虚幻的,她便没有搭理眼前的人,自言自语碎碎念着,往卧房走去,她要再睡一觉,换一个花儿会开花的美梦。 方天慕看她好似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有些恼火,拎着她的衣领把她给拽了回来,没好气问道:“怎么梦到小爷就奇怪了?我偏不让你醒!” 林玉璃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怕,嚷道:“在我梦里,还能让你给我欺负了?”话犹未落,飞起一脚就往方天慕裆部踢了过去。 方天慕往旁侧一闪,伸出脚往林玉璃脚后绊去,林玉璃重心不稳往后仰面倒去,方天慕手一揽把她拦在怀里,打横抱了起来,冷哼了一声:“这要是在小爷梦里,就不只是抱抱这么简单了。” 林玉璃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两人离的这么近,感觉如此真实,她不禁羞红了脸,清醒了大半,诺诺地说道:“放……放我下去……” 方天慕知道她缓过神儿了,却依旧不松手,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坏笑道:“不过是在你梦里呢,怕什么?小爷还能把你欺负了?” 怀中的美人儿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粉嫩的樱唇鲜艳欲滴,此刻若真是在梦里,他倒是真的想欺负她…… 林玉璃挣扎着欲往下跳,方天慕把她轻轻地放在了树下的石凳上,自己也挨着他坐了下来,一只手支着头,歪过脸看她:“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小爷?” 离得这么近,林玉璃浑身不自在,她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树干上,歪头问道:“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莫非……” 莫非是贼?夜里往别人家院子里跑,除了是贼来偷东西,也没有别的合理的解释了。可是——他明明是富贵子弟,就算偷,也是被贼偷的命,他家的好东西恐怕堆都堆不下了,还用得着来这小小的林府? 这下只有另一种可能了——他有怪癖!这个林玉璃也曾有所耳闻,有些个富家子弟就是有这些那些的怪癖。眼前这个方小爷,大概就是喜欢偷东西的那种快感! 林玉璃思索了半头,决定给他指条明路:“方将军,依我看,那些公侯伯爵家的,金银玉器之类的好玩意儿绝对不少!我这小小的林府怕是没什么您能看得上的,更何况我这馨兰院还是全府最寒酸的地方了,大小姐院里的丫鬟房,估计都比我这里富丽的多……” 方天慕原本看她说话说到一半突然陷入了沉思,便懒洋洋地支着头,饶有兴致地等她思索,想听她后半句会说什么出来。谁知她一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一大堆,方天慕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听了这么半天,敢情她把他当贼了?! “那依你看,小爷是来偷东西的贼喽?可是依小爷看——你才是贼!”方天慕说得严肃,嘴角却悄悄挂着笑。 林玉璃白了他一眼:“这奇了怪了,我好端端在自家的院子里转悠,如何就是贼了?” 方天慕起身来到林玉璃身边,一只手穿过林玉璃的耳边,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凑近了说道:“好好的夜,不好好地在房里休息,来到院子里逗花弄草,撩拨得人心绪不宁,好一个偷心的贼!” 方天慕呼出的气,扑在林玉璃脸上。这月色,这树下,两人离得这般近,林玉璃有些喘不上气,脸早已红到了耳朵根。x :/ 不远不近的地方突然“扑通”一声响,拯救了这般暧昧的氛围。 方天慕皱眉,往哪声响处看去—— 一个小厮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屁股,咒骂道:“这里面的墙怎么这么高,可摔死我了!” 墙头上一个声音悄悄回道:“快别吭声了,当心惊动了人,快干正事要紧!” 那小厮不情愿地嘟囔道:“敢情摔得不是你!” 墙上那里早已没了人,已经下去了,大略也没听到这小厮抱怨。 那小厮只抱怨了一句,便也不吭声了,悄悄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眼见小厮走远,林玉璃悄声说道:“莫非这又是一波贼?” 方天慕没好气地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跟你说了小爷不是贼!” 那小厮走到拐角,身影便看不见了,那方向像是往院门口去的。方天慕反应极快,伸出手拦住林玉璃的腰,脚下发力,轻轻一跃,借住这棵杏树,跳上了的房顶,院中的景象尽收眼底。 林玉璃紧紧地抓着方天慕,到了房顶站稳了方才松手,在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小厮的行动,她不禁佩服起方天慕的判断力和反应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并且快速地做出反应,这好像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 他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纨绔…… “看我干吗?看贼啊——”方天慕回头一笑,又正色道:“不过我看他的打扮与行动,倒不像是贼。” 林玉璃也看了过去,沉下了眼眸:“是我们家的家奴。” 只见那小厮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径直走向了院门,打开了门闩,门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闪进来一人。 小厮拉住进来那人叮嘱道:“我帮你看过了,院子里没人,四小姐估计正在房里休息呢,你一会儿就过去。” 那人像是轻轻应了一声。 小厮又道:“白瞎这么高个儿了,翻个墙都不会,我今天可替你摔了个大屁墩,要是事没成,有你的好果子吃!”一边嘟囔着,一边出了院门。 趁着月光,房顶上的林玉璃把那人看的清清楚楚,轻呼道:“李宝山!” 方天慕转头问道:“你认得?” 林玉璃点了点头,不在多言,眼睛直盯着门口的李宝山。 方天慕也不再多问,在一旁静观。 李宝山也不忙往里走,踟蹰了一阵,在门后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兀自静静地坐了一会子,缓缓挪步往林玉璃的卧房走去。 此时林玉璃正站在卧房的房顶上,已经看不到李宝山了。但即便是猜,也能猜出来他要干嘛。想着这些日子,让她想不通的那些问题,到了今夜便都豁然开朗了…… 李宝山进门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了馨兰院门口。 丁岩带着人,提着灯已经聚在了门口……x 不消多想,林玉璃已然明了丁岩这是要做什么。这帮人也真是执着,一计不成可以换一计呀!还非要照着一个计谋用两次…… 门外已经开始嚷嚷了起来,叫院里开门的,威胁着要砸门的……气焰要比上一次嚣张的多! 房顶上两人将院外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方天慕自问也是在深宅大院长大的,什么样的见不得人的计谋他也见识过,只是眼前这种,计算着要毁掉一个闺中小姐清白的下流招数,他倒是第一次见。 想到这,方天慕不由分说,伸手拦住林玉璃的腰,凌空而起,跳出了院墙。 …… 丁岩像是故意要把动静闹大,在这深夜之中,府里各处寂然,独独馨兰院此时热闹的不行,怎能不让人好奇? 没多久,门口聚集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少得了吴胖婶,只是她这次低调了些,躲在一旁并未出头,上回她信誓旦旦地说四小姐肯定是私会,结果没有搜出来任何证据,让她在众婆子丫鬟中没脸了一阵子,今日她学乖了,先躲一旁看看情况再说话。 “正事不干一件,成日里弄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好好的家,让你们搞得不安宁!”林衡勋披着件鼠灰棉袍,一脸愠气地走了过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后面跟着满脸委屈的孙姨娘,她可不是委屈吗?老爷回来了这么些天,今夜头一次去了她的那里,她本想良辰美景度春宵,结果被这一群下人给吵得不安宁,春宵没了不说,大半夜里还得跟着老爷挨着冻往馨兰院来。 章节目录 第42章 故伎重演 众人一看老爷来了,瞬间一片安静。 有那胆小的,看到老爷怒气冲冲地过来,便偷偷地溜回去了。 丁岩上前回道:“回老爷,今夜是因为有人亲眼看到一个男人进了四小姐的馨兰院,我作为内院总管事,为着小姐们的名节着想,因此才要来查个究竟。” 不等老爷答话,一个人披着衣服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放大了嗓门嚷道:“我说丁岩,这一样的把戏,你玩两次,腻不腻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范大娘,她年轻时本是伺候老夫人的,又一手带大了老夫人的一双儿女,在这府里自然是功不可没,若是嘴上再和善点,这府上谁敢不供着他?只可惜她这一张嘴哟,活活葬送了她这大好的前程,如今也只是管着西边的一片树林子,清闲倒是清闲,却也没什么油水。x 林衡勋对范英红是毕恭毕敬:“范妈妈,这夜里出来,当心露水重。” 范英红冷哼了一声:“我老婆子一个,有什么好操心的,你好好担心担心你这个女儿吧,怕是哪天被人折腾死了都不知道。” 老爷在场,丁岩多少有些顾忌,心里纵然不忿,却也不敢多言。 周姨娘突然拨开人群中冲了出来,跪倒在老爷跟前,满面泪水,哭求道:“老爷,璃儿一向是遵规守矩的,断不会做哪些辱没家风之事,老爷可要明察啊!” “璃儿是什么性子我如何不知?”林衡勋扶起周姨娘,安抚住情绪,转身斥责丁岩道:“今日好端端的闹出这样笑话,你摆出这般阵仗,若是被那有心人听去,岂不坏了璃儿的名节?还不快散了去!” 丁岩被老爷当众斥责,脸上挂不住,可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撤了,她只好紧紧地抿着嘴,硬着头皮站着,仿若没有听到老爷方才的训斥,眼睛不时地往远处黢黑的路口瞟。 范英红冷哼了一声,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转身找了个石墩,盘腿坐下,抬头看了看月色,打了个哈欠:“今天这夜真长啊——” 林衡勋见丁岩胆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早就黑了脸,正欲开口,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柔和中又带着些震慑之意:“老爷都已经发话了,丁岩你要翻天不成?快快带人撤了吧!” 众人循声望去,皆倒吸一口气,垂头屏息而立,不敢出声。 原是夫人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过来,方才那句话便是夫人所说,老夫人一手扶着儿媳妇,一手拄着拐杖,后面跟着四个丫鬟,再往后跟着几个婆子。x :/ 倒不是这阵仗吓人,而是众人皆知,老夫人是最不喜欢这四小姐的,今夜老夫人亲自赶来,看来这事不会这么简单收场了。 林衡勋上前搀扶,孙姨娘虽然心里委屈,却也不得不跟去前去伺候着。 周姨娘也匆匆拭干眼泪,跟在了老爷身后。 众人唏嘘的时候,丁岩反倒冷静了下来,虽然被老爷和夫人轮番训斥,却是不慌不忙走上前,梗着脖子回道:“论理老爷和夫人都开口了,本也应当撤,只是这事情未查清楚,这么草草地了了,于四小姐的名声无益呀!且不说四小姐,若是传了出去,又让大小姐与二小姐的名节至于何地?” 听此一番话,老夫人点了点头:“丁岩,你是个忠心的,他们夫妻俩糊涂,我老太婆不糊涂,今晚此事必须查清楚!” 老夫人拐杖往地上一杵,林衡勋知道母亲动了怒,不敢再多说什么。 周姨娘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了,她不由往馨兰院的大门看去,儿啊,你的命为何这样苦! 王氏则面带笑意在一旁劝道:“娘说的是,是我们糊涂了,细想来,此事说小也不小,还是得查明了才好。” 周姨娘眼看阻拦不得,只得去向老夫人哭求…… 老夫人只瞥了一眼,哭倒在自己脚边的周姨娘,冷冷地转向一侧吩咐道:“她身体不好,夜里凉,扶她休息去吧。” 周姨娘愕然抬头,已然有两个婆子得了令,过来拉她了,她拼命地摇头:“我不走,不走!”可也抵不过那两个婆子力气大,半拉半拖地,就把她拖走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 今天晚上比上次砸门时候的阵势大得多,老爷夫人、老夫人全到齐了。内院的丫鬟婆子们,能来凑热闹的都来了,馨兰院门口乌压压地围了一群人,等着看好戏。 林衡勋看着这一帮奴才,气不打一出来,王氏见状,忙开口训道:“都回房去!围在这里成何体统!主子的事是你们能嚼舌根子的?一群奴才都被惯成了什么样子,赶明一个个把名字记下来,全部发配出去!” 众丫鬟婆子是不敢往老爷夫人气头上撞的,今日这戏是看不成了,改天找人打听也行,犯不上把前程搭上,那些不相干的都低着头,赶紧趁黑开溜,四下散去。 不过在吴胖婶看来,今夜是值得冒险的,众人都走了,她就是第一手信息了,让她也回去,她定是不甘心的。 吴胖婶溜到不远处,悄悄躲在树后偷看。虽然仅凭那瘦瘦的树干,是挡不住她宽阔的身躯的,但她幸运在,没人往她这个方向看,她悄悄用帕子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馨兰院门口余下的便是丁岩带来的十余人,与老夫人带来的丫鬟们。不相干的都走了,独独范英红悠然自得地坐在石墩上。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转头装作没看见,吩咐丁岩道:“砸门!” 话音刚落,门“唰”一下开了,棒槌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后。一看到老夫人、老爷、夫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登时吓得瘫软在地。 一直没有出声的白华,此时却慈眉善目地从夫人身后走出来,扶起倒在地上的棒槌,柔声道:“看这小可怜样儿,被四小姐吓成什么样子了!” 此般情景,自然无需多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馨兰院里有猫腻。 丁岩看向夫人王氏,王氏点头暗许。 有了夫人许可,丁岩一摆手,身后十余粗使婆子摩拳擦掌地闯了进去,无需多时,一群人便压着一个男人来到了老夫人面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宝山…… 如此不平静的夜晚,谁还能在床上安眠,府里的人一个个眼似铜铃,心如火烧,若不是老爷吩咐不许上前围观,都恨不得腋下生翼立马飞到馨兰院一看究竟。 然而这样暗流涌动的夜晚,对于府上的大小姐和二小姐来说却是平静无奇,身边的管事嬷嬷们,傍晚就得了消息,早早地服侍小姐们睡下,房门紧闭,不闻府事。 林玉瑶身边的丫鬟嬷嬷此时却如得了宝贝一般,正撺掇着自家小姐前去馨兰院观望。若是到时老爷怪罪,她们大可以为自己开脱——“好劝歹劝,三小姐非要过来,实在是没法子,又怕小姐有什么闪失,只得跟着来了。” 林玉瑶也不用她们“劝”,只一听到“馨兰院”几个字,便眼冒金光,带着几个贴身的下人就往馨兰院这边来了。 孙姨娘今天晚上是一肚子怨气,懒懒地站在人群后面,心里只念着此事赶快结束,好继续服侍老爷回房歇息。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毫不关心,正困地打哈欠,回头想趁人不注意找个石头坐下歇会儿…… 这一回头不打紧,竟看到那边有一路人往这边走过来,待趁着月色看清楚来人,登时吓得睡意全无,连忙紧走几步,截住了林玉瑶。不待林玉瑶反应过来,孙姨娘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一旁拐角走去。 “娘,你扯我干什么?我要去馨兰院!”林玉瑶边走边扭,想把胳膊抽回来。 孙姨娘一指头戳在了女儿的脑袋上:“你呀……”话犹未完,眼神便落在了女儿身后跟着的下人身上,孙姨娘把女儿拉到身后,骂道:“小姐不明白情况,你们还不明白?老爷方才下的什么命令?你们消息传得快,倒把小姐蒙在鼓里,拉着小姐过来给你们顶雷?!你们这奴才做的倒是比主子的日子还滋润!” 年纪轻的丫鬟们,早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言语,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陪着笑道:“借我们仨胆我们也不敢哪,不敢……” 孙姨娘气不过,正要开口,被林玉瑶抢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要来的!” 林玉瑶满脸的仗义感,让孙姨娘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看了女儿半晌,只得摇头叹息:“这傻孩子!听娘说,这趟浑水你可别趟,趁着这会儿没人看见,你赶紧回去!” 林玉瑶不依,拉着孙姨娘又问道:“娘,你只告诉我,馨兰院里是什么回事?听说……四妹……偷……偷人了?”磕磕巴巴把话说完,脸已经红了大半。 孙姨娘“呸”了一声,说道:“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别让这群坑主子的人给带坏了!” 林玉瑶一边摇着孙姨娘的胳膊,一边问道:“好了,我以后不说了。你只告诉我一句,这事是真的假的?你说了,我就回去。” 孙姨娘回头往馨兰院方向望了一眼,凑近了说道:“这事啊……估计□□不离十了……” 孙姨娘话犹未完,林玉瑶就激动地拍手:“哈!看她还怎么跟我抢表哥!” “三姐,谁要跟你抢表哥呀?” 章节目录 第43章 早有阴谋 “三姐,谁要跟你抢表哥呀?”林玉瑶身后的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捧着一个缠枝莲花瓷瓶,在她身后站定,歪着头问道。 林玉瑶回头看去,僵在那里。 孙姨娘也没回缓过神儿来,眼前这人不正是今晚的主角——林府四姑娘林玉璃吗?此时她明明应该在馨兰院内,等着被人捉奸拿双,怎么会…… 偏偏林玉璃这一声问得太过清晰,音量似乎不小,正聚在馨兰院门口的那一群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孙姨娘忽然极快地反应过来,忙把愣在一边的林玉瑶往阴影里推,林玉瑶的丫鬟嬷嬷也算机灵,也慌忙跟着藏了起来。 或许馨兰院门口那群人离得远,看不清楚这边有几个人,林玉璃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孙姨娘紧闭着双唇,抬头看着林玉璃,满眼乞求。 “谁在那边?”丁岩喊道。 林玉璃看也没看孙姨娘一眼,径直往前走去,说道:“是我,刚好遇到孙姨娘,我们俩说话呢。” 孙姨娘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林玉璃会帮她们娘俩,虽然她希望林玉璃能帮她们掩盖过去女儿来过的事实,但其实早就在心里盘算着被抖出来的对策。 现在林玉璃竟然提也没提一句,倒让孙姨娘喜出望外,她忙满脸堆笑,跟了上去:“是啊,刚好遇到,你说巧不巧?” 丁岩看着林玉璃从馨兰院外面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口气提不上来,就那么绷着脸站着,她本就颧骨高又瘦,如此一般杵在那,脸色煞白,倒像是僵尸一般。 王夫人看了一眼白华,白华眼神有些慌乱,看向丁岩,见她愣在原地,上前轻推了她一把。 此时,唯一清醒的就是林老爷了,他开口问道:“璃儿为何夜里出去了?” 林玉璃施了礼,答道:“今日看父亲忧虑烦心,又闻书中所言,寅时的露水最为清心润肺,于是女儿便想着去采写寅时的露水,好给父亲泡茶,以解父亲心忧。”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至于书上究竟有没有“寅时露水”之说,不可考究,反正谁也不可能看完天下所有的书,偶尔杜撰一两句,也不会被人发现。 孙姨娘上前接过林玉璃手里的瓷瓶,笑着走向林衡勋:“四姑娘真是有心了,老爷可要好好品品这‘寅时的露水茶’,也不枉四姑娘辛劳一番。” 林衡勋看着瓷瓶,心里也甚是欣慰。 有人欣喜,自然便有人郁闷。馨兰院门外是父女情深,然而门内—— 一干粗使婆子围了半圈,李宝山低着头跪在中间,棒槌则站在白华身边一脸茫然。 王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悄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脸上看不出究竟是忧是怒,王夫人心里有些忐忑。 林衡勋则收了笑意,斥责道:“今晚若不是璃儿去采露水,险些被有些人坏了名节!”说着瞪了一眼丁岩,丁岩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林老爷话音一定,无人敢再生是非。 此时,老夫人却缓缓走了出来:“此事有蹊跷,玉璃从外面回来不假,但这人是在她馨兰院找到的,也是事实。现在天色未亮,暂且不议,明日再审,都回吧!” 王氏听此言,忙跟着吩咐道:“把他给我关柴房!带四小姐回院里,不许外出!” 林衡勋只觉不妥,正想开口,老夫人却不给他机会,只说了一句:“折腾了大半夜也累了,伺候老爷回去歇息!”便走了。 孙姨娘连忙应声,林衡勋看着自己亲娘的背影,许久,只能摇头叹息,转身安慰林玉璃,道:“你也累坏了,先歇息吧,明日不要怕,有爹在!” 林玉璃轻轻应了一声,林衡勋这才放心离开了。 一会儿工夫,热热闹闹的馨兰院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林玉璃正欲进门,未料到门口石头上,还坐着一人。 “待在这林府有什么过头,我要是你,早走喽!”那人说完,拢了拢外袍,起身走了。 林玉璃还记得此人,正是那夜帮过她的范大娘。 “小……小姐……”棒槌在门里弱弱地呼唤道。 林玉璃回过神儿来,抬脚进了院子,下了台阶,棒槌便过来扶。 林玉璃柔声道:“你也吓坏了吧,早点歇息吧,不用伺候我了。” 棒槌不答话,仍旧去扶。进了屋,便要去铺床。 林玉璃道:“这床不用铺了吧,夜里才铺过了。” “小姐,让我再铺一次吧!”棒槌头也不回地答道。 林玉璃无奈,只得看她铺床,看她抻被子的时候,袖子自然地往后褪了点,露出了一截手腕,手腕上带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手镯。 “你这手镯挺好看的!” “哪……哪有,不过是个破烂玩意儿,带着玩玩罢了,我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好东西。”棒槌忙拉了拉袖子往下遮了遮。 林玉璃叹息道:“可怜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棒槌也不答,铺完床,径直去外间值夜了。 林玉璃虽看她奇怪,只当是今夜吓着了,也未多想,便上床睡下了。 可她又如何能睡得着?老夫人临走那一番话,分明是没打算就此结束,明天恐怕还有一场硬战等着她。 不过今夜倒是幸好遇到了那个“方小爷”,虽然他人有点……嗯……不大正经,但是今夜确着实帮了她一个大忙。 这会他应该也回去了吧? …… 林玉璃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朝外间喊道:“棒槌,你睡着了吗?” 外间一片寂静,须臾,传来了轻轻地打呼声。 …… 该来的总是要来,第二天的审判想逃也逃不掉。 林玉璃站在老夫人屋里主厅正中央,上面坐着老夫人,左右分别坐着老爷和夫人王氏。除了几个贴身使唤的下人,并无旁人。 周姨娘纵是再放心不下,也只能在外面等候。林玉璃进门时,看着她哭红的眼,还安慰了两句:“娘,没事的,我清清白白的,她们还能无中生有不成?” 周姨娘只是摇头。 厅里很是安静,无人多言,直至王氏先开口了:“老爷出去这些年,我身为主母,本应对儿女谆谆教导,对下人加强管束。可眼下……哎……都是我的错,是我管教不严。” 林衡勋冷哼道:“夫人不必过分自责,依我看,璃儿很好,昨夜也并未在院中,只不过——既然有下人胆敢夜闯内院,是该管管了!” 王氏一愣,正要辩解,老夫人开口道:“叫李宝山进来!” 李宝山刚进了厅内,便远远地跪在了一旁。 老夫人向一旁递了个眼色,一旁的丫鬟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李宝山,我来问你,昨夜你为何要去四小姐的馨兰院?” “是……四小姐约我去的。” 此言一出,林玉璃心中大惊,回神看向李宝山,他只低着头答话,一刻也不曾抬头。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夜里满眼恳切,口口声声说要报恩的他,现在正在“言之凿凿”地陷害她?! 再往上看去,座上王氏脸色倒没多少变化,可她身后的白华已然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林玉璃心里明白,不论是昨日,还是今日之事,皆是有备而来。 李宝山此言一出,老夫人便看向了林玉璃,等着她答话。 林玉璃缓缓地施了一礼,答道:“璃儿不知他此话何意,先不说我究竟有没有叫他过来,便是真的如某些人想的如此不堪,我把他叫来了,那我又为何要出去呢?” 问话那丫鬟显然未料到四小姐会这样答,一时怔住了。 一直在夫人身后冷眼旁观的白华忍不住了,冷哼道:“时间没对上,走岔了也说不定。再说,你们俩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就被丁管事发现,要进去院子里拿你们,结果让他从后院的水洞里溜了。这次要不是丁管事明智,先把那水洞封了,怕是又要拿空了!” “哦?还有这事?”老夫人挑眉,多了一分怒意。 林衡勋忙道:“此事断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老夫人斜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道:“叫丁岩!” 丁岩进来行了礼,便将两次闯馨兰院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讲给在座的主子们听,并且坚称是有人亲眼看到李宝山进馨兰院,而且不止一次。前几次都从水洞溜走了,这一次若不是提前把水洞堵了,也抓不到他。 说着又叫来了两个目击者,皆称亲眼所见。 林玉璃心里不屑,满院子都是你们的人,这些个小把戏,还不是随你们编排。心里虽然如此想,嘴上却平平静静地答道:“丁管事所说,我倒是闻所未闻。我院子里是有个水洞,那不过是为了从外面的河里引出来一条溪流,馨兰院也因此多了几分雅趣。只是这水洞溜人一说,又是从何说起?哦——我说前些日子院子里的水流怎么干了,原来竟是你擅自把它封了!” 丁岩正要答话,白华忽然往前一步说道:“要证明此时也不难,只需问当事人便可。”说着,来到了李宝山面前,问道:“你可曾那水洞钻出去过?”x 电脑端:/ 李宝山默默点了点头。x :/ 白华扬起下巴瞥了一眼林玉璃,阴阳怪气道:“可不要随意扯谎,四小姐可说了,水洞是用来进水的,不是用来钻人的!” 李宝山的头微微抬了一点,回道:“那夜我从水洞钻出来后,浑身湿透了,又是在冬天夜里,那么冷,我是不会记错的。” 白华又假意问道:“也不过是你自己的一面之词,如何能证明是真的?” 李宝山道:“有人能证明,那夜是棒槌来叫我去馨兰院的,也是她送我从水洞走的!” 白华听到此,一脸讶异:“哎呀!那棒槌可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心向着自家小姐的,她说的话又如何可信?” 此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开口了,厉声道:“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都在,她敢撒谎不成?” “那……既如此……”白华忐忑地看向老夫人。 王氏看了一眼老夫人,向白华招手道:“叫棒槌进来吧。” 林玉璃听这对话有蹊跷,李宝山说的是实话不假,但是白华的问法倒是夸张了些。再观白华的脸,明显喜形于色,莫非—— 棒槌进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自家小姐一眼,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紧张害怕。 白华走到了她身边:“棒槌,上面坐着的可是老夫人、老爷和夫人,你可看清楚了?在这厅里,可容不得你扯半点谎!” “是……”棒槌怯怯诺诺地答道。 “我来问你,丁管事带人第一次去馨兰院哪夜,李宝山在不在院子里?” 林玉璃看向棒槌,那唯唯诺诺的神情,肩膀似乎都在微微发抖。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棒槌本就是个老实的人,不是一个机灵的人,眼下这样的阵势,怕是要照实说了—— 果然,只听棒槌低声道:“宝山哥……他……他在。” 林衡勋猛然一拍桌子,吼道:“你想好了再说!” 棒槌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不悦:“你莫要吓着了这孩子,本来就胆小不敢言语,被你这一吓,怕是话都不会说了。”又柔声对棒槌道:“不要怕,照实说。” 尽管有了老夫人的鼓励,可棒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华只得一句句问道:“可是你去叫李宝山来的?” “是。” “谁让你去叫他的?”(_ “是……是小姐。” 王氏看老爷一直眉头紧锁,不免得顺着老爷心意做做样子,假意呵斥棒槌道:“哪来的奴才,如此编排自家小姐,该打板子!” 老夫人不以为意:“你看这孩子,哪一点像是在说谎?遇到那不知廉耻的主子,奴才也只能跟着丢人!” 林衡勋不再理会其他人,只单单看向林玉璃:“璃儿,你跟爹说实话。” 章节目录 第44章 别院一行 林玉璃心知此事是瞒不过去了,如此,倒不如摊开了说,赌上一把—— 林玉璃缓缓跪了下来,答道:“并非女儿有意隐瞒,女儿只是怕惹人闲话。哪夜确实,我让棒槌去把李宝山叫了过来,但是这一切皆是因为——李嬷嬷生了急病!那夜,祖母和母亲都不在家中,我不知如何是好,听李嬷嬷说她侄子李宝山在外院当差,这才想着,让他来把李嬷嬷带走医治……” “既然有人生病,理应告诉丁管事。”林衡勋打断了她。 “父亲说的是。只是当时我心里一着急,糊涂了。” 这个中缘由如何能在此时此地,向父亲解释清楚?只得糊弄过去了。 林衡勋转向老夫人道:“如此便真相大白了,璃儿不过是太过体恤下人,一时心急也是难免的。” 老夫人冷哼道:“不知老爷这么多年的官是如何当的,还不如我这深闺妇人看得明白。你口口声声说‘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如今这么多人证在此,你却偏偏只信一人,究竟是谁在听信一面之词?更何况,这勉强说通第一次的事情,那昨夜的事情又是如何?” 这边母子俩针锋相对,那边王氏倒像是游离了一般,皱眉思索了好一阵,悠悠吐出了一句:“我怎么……未曾听说过李嬷嬷生病之事?” 白华接道:“是呀!按理说,即便是夫人当夜不在府中,次日回来也应该向夫人禀报才是啊!” 一片寂静…… 老夫人身边那丫鬟开口问道:“棒槌,李嬷嬷得的什么病?” 棒槌听到点她的名字,眼睛向上瞟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李嬷嬷……她……她……并未生病。” 林玉璃一惊,吼道:“棒槌!你胡说什么?!” 白华掩饰不住地得意:“四小姐,可别吓着棒槌。是不是胡说,我们一看便知!”说着,便回头吩咐道:“叫李嬷嬷!” 林玉璃回头,果见李嬷嬷走了进来。身形是消瘦了些,但精神是有的,跟那夜半死不活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玉璃环视了屋内的所有人,最后落在棒槌身上。 今日这一切,她们必定筹谋了许久,自己却一点都没察觉。尤其是棒槌,日日夜夜都在自己身边的人,何时被收买了,自己竟一无所知…… 原来这才是深宅大院的游戏法则,看来还是大意了。 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即便布置如此缜密,也总会有破绽,林玉璃又迅速镇定了下来。 只听白华问道:“你可曾生了急病?” 李嬷嬷一愣,道:“呸!谁在咒我?老婆子我身体硬朗着呢!” 听到此,在座的明白的不明白的,都听懂了。 老夫人掩盖不了心里的怒意,喝问道:“玉璃,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玉璃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腰板:“李嬷嬷既然身体硬朗,无病无灾,那请问,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为何不在馨兰院当差?” 李嬷嬷显然没有料到这一问,支支吾吾道:“我……我去了……” 老夫人抢断道:“真是笑话,你自己的人,你自己如何能不知道去了哪里?把李嬷嬷支走,还不是为了方便你们私会!” 林衡勋反驳道:“母亲此话太过牵强!” “哼,亏你当年还是头名状元,竟糊涂至此。你这个女儿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还听不出来吗?”老夫人不给林衡勋辩解的机会,又继续说道:“玉璃身为深闺小姐,竟私与下人幽会,胆敢辱我林氏门风。来人,给四小姐剃发,送到宁慈庵去!” “万万不可!”林衡勋未料到老夫人会如此处置,起身拦到。 老夫人骂道:“你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你可心疼心疼珠儿吧!有这么一个败坏家风的姊妹在家,她如何能寻个好人家!” 提到珠儿,王氏登时红了眼圈:“珠儿已经十七了,耽误不得呀!” 林衡勋沉吟了一会儿,叹息道:“璃儿我会好好教导的,珠儿的事——我会操心的。” 老夫人不屑:“这孩子本性就这浪荡样子,她母亲平日里也没少教导,不还是出了这档子事儿?” 王氏已经开始抽抽噎噎了:“我知道老爷心疼璃儿,可是我的珠儿……” 老夫人已经不耐烦了:“来人!” 话音未落,从老夫人位子后面侧门进来了七八个婆子,手里的托盘、剪刀等剃发工具一样都不少。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林玉璃才知此事严重,她惊恐地看着这一干人,这分明是提前就在后头候着的,今天这一切不论她如何辩解,结局原来是早已定好的! “给四小姐剃头!” 一声令下,八个婆子齐齐出动,一人按着肩膀,两人扯住胳膊,脚往腿弯儿一踢,林玉璃便跪倒在地上。 她那受过这等委屈,挣扎着要起来,被婆子们死命按住,胳膊被捏的肿痛,袖子也被撕裂开来。 身后的婆子胡乱将头饰一扔,顺势一拨,头发变乱糟糟地散落到脸前来…… “住手!快住手!”林衡勋瞪圆了眼,大声吼道。 那群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她们是得了老夫人的令的,如何会把这个不管内院事的老爷放在眼里。手起刀落间,一缕头发已然飘落下来…… 林玉璃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缕头发飘落在地,她登时似发狂般,拼命挣脱:“放开我!滚开——” 婆子们没想到,平时瘦弱不堪,药不离口的四小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眼看要被她挣脱开来,又上来几个人把她按在地上。 手拿剪刀的婆子也恼了起来,揪住四小姐的头发,咬住牙一使劲,一把头发便已剪下,婆子脸上浮起得意地笑。 正要再下一剪子,突然心窝里受了一脚,那婆子怒气冲冲地爬起来一看,那踢人的是老爷,不敢造次,泄了气,滚到了一边。x 林衡勋左右两脚,把那捉着林玉璃胳膊的两个婆子踢到一边,其余知趣的早已退后躲了起来。x 电脑端:/ 林衡勋扶起女儿,帮她理好衣服,拨开脸前的头发,几缕头发已经被泪痕浸湿,嘴唇不住地抖着。 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林衡勋也红了眼眶,回头骂道:“你们这群狗奴才!仗着虚长几岁年龄,便胡作非为,眼里哪还有主仆名分!” 这群婆子们自然不敢吭声,只低着头。 老夫人冷哼道:“人是我的人,你也不必在此指桑骂槐。当年你不顾林府名誉,领了这野种回来,就该料想到有今天!她本性放荡,甚难管教,辱我家风,毁我门楣,这林府她休想再留!” “好……好……”林衡勋抬起已经模糊的双眼,看着座上高高在上的母亲,“从小到大,我从未忤逆过你,你让我毁婚另娶……” “住嘴!”老夫人忽然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 听到此,王氏皱了皱眉。 “……我也依了你。”林衡勋继续说道,“可我心中有愧,把璃儿带回家,是我这辈子,我做的唯一顺我心意的事。她不是什么野种,她是我的女儿,是林家的女儿!她姓林——!”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自己的儿子,她了解,儿子一向孝顺,从来没有忤逆过自己,这的确,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忤逆她的一次。 可就是这一次!让她如鲠在喉,吐不出又咽不下,以致于每次看到林玉璃,她心中的厌恶,便会多上一分,林玉璃便是她喉咙中的那根刺! “你认她,我可不认!出了这等事情,我是断不会让她再踏入林府大门一步!” 林玉璃已经止住了泪,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让她踏入林府一步?哼,这样的家,她也不稀罕! 老夫人与老爷态度强硬,互不相让,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若是因此事让他们母子二人生了间隙,却是得不偿失,王氏忙在一旁给白华使眼色。 白华会意上前劝道:“老爷也是舍不得四小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爷也是为难。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王氏催道。 “如今在这风口上,四小姐是断不能留在府里了。夫人可还记得,我们在城外苍翠山那还有一处别院,可以将四小姐暂且送到那里去避上一避,待大小姐嫁人之后,再议如何?” 王氏想了想,问向老夫人:“娘,您看呢?”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暂且如此吧!”她知道再争下去无益,儿子在这一点上不会让步的,可若是能各退一步,把这丫头送走,倒是能让她清净不少,更何况那别院地处偏僻,纵是这丫头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也能瞒得住,波及不到林府。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衡勋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让步了,他望向女儿,轻声问道:“你可愿意去别院?” 林玉璃木木地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她宁愿去别院,也不想再留在这里,这里一个个都不想让她好好过活,而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又如何能够抗衡?眼下去别院远离是非,才是最好的选择。 “让璃儿去别院,可以。但是等珠儿出门,璃儿必须回来!” 老夫人皱眉:“此事随后再议。”又向林玉璃说道:“你且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别院!” 林衡勋反驳道:“不可!那别院闲置许久,无人居住,即便是去住,也得先派人去收拾妥当才好。” “去了再收拾也一样。”老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说着便转身,由丫鬟们搀扶着回了内屋。 林玉璃也不想在此多留,便告了退离开了。 林衡勋来到了王氏面前:“需给璃儿配几个得力的下人才是。” 王氏忙回道:“这是自然,老爷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的。” 章节目录 第45章 别院一行2 馨兰院内,林玉璃坐在梳妆台前,周姨娘颤抖着双手捧着女儿长短不齐的头发,不住地落泪。 “梳好了吗?”林玉璃喃喃问道。 “没……还没。”周姨娘忙擦了眼泪,小心地梳着。 “是不是梳不好了?”林玉璃垂下眼眸。 “不会,不会,梳得好,璃儿的头发最好了。”周姨娘一面梳,一面向外喊道:“棒槌,去要点桂花油来!” 许久,外面无人应。 “这棒槌,又跑哪去了?” “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周姨娘看女儿表情落寞,不敢再追问。 弄好了头发,娘俩一块坐下来闲聊。 周姨娘讲了一些林玉璃小时候的事,想逗她笑。可怎么逗她都不笑,总是淡淡地样子。 周姨娘只好放弃,说起了最让她揪心的话题—— “那别院多少年都没人住了,怎么就能让你过去了呢?” 林玉璃摇了摇头:“也无妨,搬出去倒也清净。” “傻孩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可是要受苦的。这边珠儿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可你也不能一直住在别院啊。”周姨娘怜惜的眸中带着焦急。 “没事的。”林玉璃眼光移向了窗外那棵杏树,喃喃道,“最好别让我回来。我若回来,她们都别想好过……” 周姨娘吓得忙拿起手帕去捂她的嘴:“我的儿,这话可不能说。姨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咱娘俩在这家里能本本分分活着就不错了,千万别动其他的心思,你可斗不过她们。” 林玉璃收回目光,脸上浮出一层笑意:“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周姨娘松了口气,把林玉璃揽进怀里:“你四岁那年,刚被老爷领回来,眨巴着眼睛看老夫人,又看看夫人,最后竟朝我笑了起来。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老爷把你送到了我这里。打小你就听话,乖巧地让人心疼……” 周姨娘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林玉璃从她怀里探出头来:“女儿乖巧,做娘的还要哭?别人家的娘亲要是遇到又乖巧又听话的孩子,都是要笑哩!” “是,是!得笑。”周姨娘眼睛红红的,反被林玉璃逗得笑了起来。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体:“对了!我可以去求老夫人,让我同你一块去别院,这样咱娘俩也有个照应!” 说着就要起身,被林玉璃一把拉住:“不可,老夫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别去的好。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你就留在府里吧。”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话,门口来了一个丫鬟,是老夫人派来传话的:“老夫人说了,明儿早要早些启程,免得被人看见。这两位是夫人怕你去了受苦,特意给你选的。” 只见那丫鬟身后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妪,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 那传话丫鬟,交代完便走了,留下这一老一少,在屋里站着。 周姨娘看看老人,又看看小孩:“这……这也太欺负人!不行,我得告诉老爷去!” 林玉璃知道,周姨娘在府里本来就处事艰难,若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告夫人的状,以后不知还要受什么罪。她马上要去别院了,又帮不上忙,此时是万万不能得罪夫人的。 林玉璃便笑笑道:“我觉得挺好啊!老妈妈懂得道理多,小丫头又机灵,我挺喜欢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我明天就要走了,快帮我收拾收拾吧。”林玉璃推着周姨娘往里屋走去。 那小丫头看了一眼老妪,两人便一同跟进去,刚走到里屋门口,林玉璃又打了帘子出来了,两人只得站住。 林玉璃在桌边坐下,那小丫头倒是机灵的很,连忙去倒水。 林玉璃先问那老妪如何称呼。 “我男人姓张。”老妪答道。 “那就叫你张妈吧。以前是在哪当差?”林玉璃又问道。 “我年轻的时候有点力气,就在柴房当差,劈柴、送柴什么的,现在老了,就领一些闲差。” 听张妈介绍,倒也不想是特意安排过来的人。林玉璃又道:“夫人把你派到我这来,是要跟着去别院的,你可心里有数?” 张妈答道:“我们做奴才的,总归得有活干。小姐身边也得有人照应着不是?” 林玉璃点了点头,又问那小丫头。x 电脑端:/ 小丫头突然被问到,说话有些急:“我是上个月才被买来的,一直就干些洒扫的杂活,没有固定的差事。” 林玉璃又问了名字,小丫头说别人都叫自己小红。 “那你本名叫什么?” “红燕。” “好,那以后你就叫红燕。”林玉璃说完,就转身回里屋去了。 小丫头红燕还没缓过神儿来,她往张妈身边挪了挪,悄悄问道:“我听说,主子们都喜欢给下人取个顺口的名字,咱这位主子……”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张妈笑道:“说不定咱碰上好主子了,赶紧干活吧!” …… 次日天还未亮,林玉璃这边俱已收拾妥当,带着一老一少出了馨兰院。 门口早有一顶小软轿候着,红燕打了帘子,林玉璃正欲上轿,忽听有人唤道:“小姐!” 听声音也知道是谁,林玉璃头也不回,径直上了轿。 能让林玉璃如此熟悉其声音的,自然是棒槌。 棒槌见放了轿帘,知道小姐不愿见她,她叹了一声,只得去唤红燕:“小红,你来!” “荷香姐姐,你找我?”红燕不知其中情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棒槌昨天才改名为荷香,对这个新名字还不大习惯。她将手里的荷包塞给了红燕:“这个一定要给小姐。” “嗯,我知道了。”说完就要往回跑。 “等等!”棒槌又叮嘱道,“小姐身子弱,一定要喝热茶,万万不可让小姐受了寒气。还有,小姐有三支钗,是小姐最宝贝的东西,一定要看管好!” “知道了,谢谢荷香姐!”红燕应着,跑回了轿边。 棒槌还要说什么,只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轿子里林玉璃听到红燕跑了回来,问道:“她几时改名叫荷香了?” “昨天在夫人房里时候,夫人就是这么唤她的。荷香姐姐,现在大小姐那里当差。” 轿子里一阵沉默。 红燕摸不着头脑,忽听轿内又问道:“她给你的什么东西?” 红燕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轿子里送,可是轿子里的人不接,她只得自己打开看了看:“是些……碎银子。” “红燕,你跟着我,就要明白我的规矩,没有我的允许,谁给的东西都不许接!” 红燕听得轿子里的声音变得严厉,自知犯了错,吓得忙跑回荷香面前,将荷包往她怀里一丢:“这个小姐不要!” 荷香咬了咬嘴唇,没说什么。 轿子到了府门口,周姨娘正等在马车旁,林玉璃从轿子上下来。 周姨娘将昨天叮嘱过的话,又叮嘱了一遍,末了还把手里的一个小包裹往林玉璃怀里塞。 林玉璃打开一看,是一些体己钱,便把推了回去:“别院在那深山老林里,哪用得着这些。府上每月还会去送米面油,比钱实用多了。” 不由周姨娘多言,林玉璃便上了马车。 分别在际,周姨娘终于还是止不住眼泪。 林玉璃掀开帘子,劝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一小阵子,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快别难过了,这天虽然转暖了,清晨还是有些寒气的。快回去吧,要是走得晚了老夫人又要怪罪了。” 怕老夫人怪罪,周姨娘不敢多耽搁,向张妈和红燕细心叮嘱了一番,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把马车送走,周姨娘又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到路尽头拐了弯,才低头抹了抹泪,回去了。 马车一路往城北走,出了北城门,便离苍翠山很近了。又走了一段蜿蜒的小路,到苍翠山脚下时,已是正午时分了。 沿着山路又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穿过树林,便是一处低洼处,山上不断有溪流往下,蓄成一弯小湖泊。 湖边便是一处院子,正是林家的别院。 林玉璃从马车上下来,阳光正映得湖面波光粼粼,天朗气清,微风正好,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那别院比想象中稍好一点,虽然破旧,但只要拾掇拾掇还是能住人的。 车夫似乎无意帮忙,把人送到地方就算完成任务了,也未多说一句话,驾着马车掉头走了。 张妈开了锁,推开门,迎头掉落了一层灰,真是许久没人住了。 林玉璃走了进去,进门便是一个小庭院,地上铺着青石砖,砖缝里长着乱蓬蓬的杂草,已经干枯了。墙角一棵柏树,长得又高又大,树下还有一方石桌。 在往前走去是一个客厅,厅左右两处回廊,回廊环着一个干涸的小池塘,连着后面几间卧房。 主仆几人在石桌旁凑合着吃了些干粮。 “这地方虽然简单,倒也雅趣,若收拾妥当了,也是一个好住处。”林玉璃看着院子说道。 张妈道:“这别院以前也是不错的。” “家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别院,荒废了倒是可惜了。”林玉璃叹道。 张妈轻哼了一声:“这院子原也不是林家的,是苏家的。” “苏家?那个苏家?”林玉璃不解。 “嗨,是我老婆子多嘴。咱家既然买了,就是咱林府的。”张妈说着,回头去催红燕:“别闲站着了,天儿不早了,今儿个得先把卧房收拾出来才行,不然晚上可没地方住了。” 红燕应声,跑去收拾主卧去了。 “这孩子,跑这么快!”张妈嘴上嘟囔着,也跟着去了。 看着这一老一少,再看看这虽然不大但也够收拾几天的院子,林玉璃无奈笑笑,也跟了过去。 张妈和红燕收拾屋子,她就在院子里找些体力活干,起码先把后院的杂草拔了,清理出一条路来。那感觉就像小时候上学,每当过完暑假回来,老师总会带着学生们去操场拔草,一下午什么课都不用上,大家热火朝天地都在操场拔草…… “哎呀!小姐,你怎么能干这些粗活呢!”红燕一惊一跳地跑了过了,拉起小姐的手翻来翻去地看,“万一伤着可不好了!” 林玉璃笑了笑:“不会呀!拔草也挺有意思的呀。再说了,这活只能我来干,你太小了,张妈年纪又大了,不适合干这些。” 张妈听到叫声,也出来了:“有什么不适合的,我虽然年纪大了,浑身有的是劲儿!你快些歇着吧,哪有小姐在院子里弯着腰拔草的,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林玉璃说着“无妨”又要继续干活,偏偏这一老一少气鼓鼓地拦着不让干。 张妈抱怨道:“你快去歇着吧,我俩还得赶紧收拾屋子呢!你要是再捣乱,天黑前就整理不出来住的地方了。” 林玉璃只好收手,找了个干净的石头,铺上手帕,坐上歇着。这些草也不是一天能够拔完的,随后再说吧。 张妈二人看小姐终于老实了,才又放心进去干活了,时不时还探出头来看看小姐有没有好好歇着。x 林玉璃坐的实在是闷,便想出去走走,刚一动身,便被张妈发现了:“小姐要做什么?” “哦,我出去走走。”林玉璃回头,小心说道。 “红燕,去跟着小姐。” “不用了。”林玉璃连忙摆手,“我就在门口转转,不走远的。你们这也缺人手,收拾屋子要紧。有事我叫你们!” 张妈抬头看看天,尚早,想想也无妨,便叮嘱道:“就在门口,可别走远。还有一件事要记住——天黑前一定要回来!” “嗯嗯,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46章 山中偶遇 苍翠山,山如其名,山上长青的柏树居多,即便是在这早春初季节,依旧翠绿盎然。听着潺潺流水声,林玉璃沿着山路信步走着,远离了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这清幽的山间小路上走着,颇有一种出世的感觉。 不知何处飘来了袅袅的琴音,清音悠长,婉转脱俗,配上这幽谧的山林,宛似到了仙境。 “是谁在抚琴?这山里竟也有旁人居住?” 循着琴声,沿路而上,路边枝丫横斜而出,挡住了去路……琴声戛然而止。 林玉璃疑惑,拨开树枝,来到了一片空阔地,地上一方平整的石头,不闻琴声,不见弹琴之人,独剩一个香炉孤零零地在那方石头上,冒着缱绻白烟。 那香炉镂空雕刻着祥云图案,很是精美,近前闻之,有一股异香,又浓又烈。 林玉璃不禁皱眉,听琴声悠扬淡雅,如何会配上这等浓香? 再闻之,眼皮却越来越沉,抬不起来…… …… “林小姐,林小姐?” 林玉璃迷迷糊糊睁眼,自己竟不知何时,伏在这方石头上睡着了,那座香炉也不见了踪影。 “林小姐……” 林玉璃听得有人叫她,努力睁了睁眼,坐起了身。睡眼朦胧间,一袭浅墨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眼前,影影绰绰,宛若仙子。 “醒了?”声音听之如山泉拂过玉石般温润。 林玉璃怔了怔,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细长的眉若柳,削薄的唇如脂,莹白的皮肤,乌黑的直发,是个极好看的人,若为女子,定也是天仙般的人物了……可是,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啊? “你……认识我?” 那人笑了:“这苍翠山许久不曾有其他人来了,只那秀池旁有一处林府的院子,你既住那里,就必然姓林了。”x :/ 林玉璃点了点头,说的似乎有道理,又抬头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若逸。”x 电脑端:/ 若逸?林玉璃皱眉,这人长得不男不女,名字也取得这么不男不女。若逸……百家姓里面有姓“若”的吗? 林玉璃刚想张口问贵姓,那人好似猜到了一般,说道:“我知姑娘姓,不知姑娘闺名,姑娘知我名,不知我姓,也算公平。” 看来这人是不打算说了。林玉璃疑惑,他是怎么猜出来她想问什么的? 倏尔,她又笑了,笑看向若逸,接下来她想问的,他肯定猜不出。 果然,若逸被她这么笑得有些愣住了。 林玉璃颇为得意,问道:“你……你是男是女?” 若逸没缓过神来:“什么?” 林玉璃也没打算问第二遍了,就笑着不说话。 若逸抿嘴笑了:“我——是男是女?早晚会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的。”抬头看了看天,又道:“天可不早了,天黑前你最好赶紧回去,不要再出来了。” 林玉璃觉得这话熟悉,好像出门前,张妈也这么说过的。 “为何?为何天黑前一定得回去?” 若逸笑了笑,不再多言。 可天色毕竟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这个若逸和张妈都神神秘秘的,说不定这山上有野兽出没呢。 …… 到了家门口,张妈和红燕已经在门口急的满头汗,又不敢走远。好不容易看到小姐回来,连忙一左一右上前挽着。 “小姐,你跑哪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天都快黑了,赶紧回去吧。”张妈一脸焦急,红燕也跟着附和。 一进门,张妈就转身把大门闩上了,又使劲拉了拉,还是不放心,又去搬了根粗木棍给顶上,这才往后院卧房去了。 经过这一老一少一下午的收拾,卧房已经很整洁了,虽然略显简陋,但也能住人了。 晚上,林玉璃睡在里屋,张妈和红燕就暂且睡在外间的榻上。刚躺下,张妈便问红燕:“门窗都锁好了?” “锁好了。” 林玉璃听到外面说话,问道:“张妈,这山上晚上是有野兽出没吗?” “比野兽可吓人多了。”张妈道,“这苍翠山,算是这城郊外离城门最近的地方了,景色也不错。以前啊,这山上山下也住了好多人家,到了春夏还会有来避暑的大户人家,可后来啊,这山上就没多少人了……” 外面忽然一声响动,张妈吓得一缩:“什么声音?” 红燕道:“或许是风吹倒了什么吧,山上风大。张妈,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 林玉璃打断了他们的话,继续问道:“后来为什么没人了?” “听说是……因为……”张妈声音越说越小,“这山上——闹鬼!” 窗外一阵风声呜咽而过…… 偏偏红燕不屑:“闹鬼?我才不怕呢,我还没见过鬼呢,真有鬼,我倒要看看到底长什么模样!” 话音刚落,外间的窗户“啪”地一下开了,黑漆漆的窗口赫然出现了一个长发披肩,满面苍白,嘴角滴血地鬼头…… “啊——”红燕吓得尖叫着往里屋跑。 张妈也吓得不轻,两人哆哆嗦嗦地躲在里屋,没人敢去关窗户。 林玉璃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看着张妈和红燕吓得脸色惨白,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往外面看,窗户大开着,风呼呼地往里灌,窗外只有空空夜色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啊?”林玉璃掀开帘子给她们看,俩人一个个往后躲,不敢睁眼看。 林玉璃无奈,只得出去关窗户。 “看,窗户关上了,没事了,出来吧……”林玉璃说着回头叫她俩,谁料刚一回头,一个白衣飘飘,头发散乱,血口大张的鬼就站在她的面前。 林玉璃登时吓得倒吸了口冷气,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她看着那鬼,那鬼也看着她…… 良久,鬼似乎有些疑惑,眼前这人既不晕倒,也不逃跑,就这么对视着,很是尴尬。 林玉璃却越看越不怕了,这鬼长得浑园,身材结实,怎么看也不想是鬼,尤其是那条眉毛,不知是故意画的,还是天生长的,两条眉毛连在一起,看着甚是滑稽。 林玉璃扶着墙想缓缓站起来,那鬼倒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跃到窗边,开了窗,翻窗走了。 这人太奇怪了吧,难道就是为了变成鬼特意吓一吓她们? 林玉璃有点想笑,关上了窗,朝里屋喊道:“出来吧,鬼走了!” “走……走了?” “嗯,走了,我亲眼看着他走的。” “真……真的……走了?” “嗯,翻窗户走的。” “翻窗户?”张妈和红燕将信将疑地掀开一条缝,外面果然只有小姐一个人,看到窗户也关上了,才壮着胆子出来了。 “我看这鬼今天是不会再来了。”林玉璃笑道,“你们要是害怕,就睡里屋吧,我睡外面。” “那……那怎么行,我……我才不怕呢!我睡外面!”红燕拍着胸脯说道,像是在说服自己。x 张妈也缓过来劲儿了:“小姐还是回里屋睡吧,门窗锁好了应该没事的。” 林玉璃煞有介事地接道:“是啊,只要锁好门窗就行了,这山上的鬼啊,有点笨,不会穿墙,只会翻窗。” 一夜平安,那鬼果然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张妈和红燕做饭吧就开始继续收拾院子,林玉璃就趁她们不注意偷偷干活,若不然指望这一老一少,这院子得收拾上大半个月。 “张妈,你说那……那个……今天晚上不会再来了吧?”红燕问的很小心。 “这也说不准,还是当心点好。”张妈一边使劲擦着桌子一边回道。 林玉璃想起昨晚那鬼的窘像,不禁想笑。要是这鬼今晚上还敢来,定要整他一整。 林玉璃心生一计,扔到了手中的活,开始又找绳子又找棍子地忙活了起来…… 到了夜里,有人心里害怕,有人心里兴奋,无人入眠,都不住地往窗边瞄。 至深夜,山里起风了,林玉璃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院里忽然一声异响,林玉璃便困意全无,两眼放光。 接着,如同昨夜一般,窗户又“唰”地一下开了,那鬼准时出现在了窗口,只是——红燕还未看清楚那鬼脸,只听一声惨叫,那鬼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玉璃在里屋笑得在床上打滚。 张妈与红燕本来吓得缩成一团,听见屋里小姐一直在大笑,在这夜里更是骇人,难不成小姐鬼上身了? 只见小姐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根粗木棍,朝她俩大喝一声:“走,跟我去捉鬼!” 眼看小姐打开门出去了,张妈只好提着胆子也跟着往外走,红燕不愿一个人留在房里,死死地攥着张妈的衣角,紧跟着张妈出去了。 刚出门,就看见小姐对着窗边大笑,再往上看,一个网兜兜着白乎乎的什么东西,走进一看,嗨哟,不就是那鬼吗! 林玉璃朝那鬼不轻不重地打了两棍子,吓唬他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扮鬼来吓我们?敢说一句假话,今天就让你变成真鬼!” 那鬼倔强地“哼”了一声,不言语。 “哟呵,胆子不小,性子还挺倔!”林玉璃拿着棍子,跳起来又给了他一闷棍,回头喊道:“张妈、红燕,把他给我弄下来!” “哎。”张妈和红燕这下可放心了,原来真是个人,不是鬼,要真是鬼呀,他早跑了。 “小心点,他力气可大呢,别让他跑了。” 为了不让他跑,张妈和红燕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硬着隔着网兜又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昨天晚上受的惊吓,今天终于能够还回去了,她们可没放弃这泄愤的机会。 只是这鬼却是硬气,任她俩掐、挠、踢、骂,一句话都不说,疼了就“哼哼”两声。 一直到天亮,那鬼都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脸上却多了不少血道道。 林玉璃后半夜倒是睡了会儿,张妈和红燕盯了他一晚上。 章节目录 第47章 帮忙干活 林玉璃吃完早饭,就去看昨晚那鬼,脸上的□□糊了一脸,加上新增的血道道,一点吓人的感觉都没有了,成了浑身上下透着一个“惨”字的花脸鬼。 红燕正端着一碗粥,给那花脸鬼喂饭。鬼倔得不行,任红燕怎么说怎么喂,就是一口不吃。 红燕恼了:“嘿!你爱吃不吃,不吃我们还省粮食呢!”转头看看小姐,咬牙切齿道:“小姐,我们把他送官府吧!大半夜打扮成这个鬼样子来吓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让官老爷打他的板子!” 林玉璃笑笑没说话。送官府——谁送?院子里只有一个上了岁数的张妈,一个丫头片子红燕,还有一个她。别说这里离官府有多远,单靠这三人,能把他送下苍翠山就得耗上大半天的工夫。 可该拿他怎么办呢?就这么放了? “咚咚咚——”院门响了。 正扫院子的张妈,扔了扫除去开门:“这山里又没住什么亲戚,有谁会来?” 张妈开了一条缝,探出头来问:“谁呀?” 门口站着一位公子,一位书童,手里还提着个木箱子。那书童毕恭毕敬道:“我们公子要来拜会你家小姐!” 张妈二话不说,“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在门内骂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却是不学好!回家多读读圣贤书,那些个教人不学好的书还是少看。我们家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别起你那歪心思,招上阎王小鬼,给你那黑心狗肺挖出来!” 书童在门外听了,嘴张了几张,却是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回头对自家公子道:“这妈妈的嘴真是厉害!” 那公子摇头笑了笑:“罢了,走吧。” 书童皱眉:“可是……” 忽听得门内有人说话,却是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 “张妈,跟谁说话呢?” “哎哟,小姐,且回屋歇着吧。今个儿就别出去了,这外面啊真是不能乱逛,山上住着的可不止咱一家呢!” 门外,那公子给书童使了个眼色,书童连忙去敲门。 张妈又在门内骂道:“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人话都听不懂了?!” “谁呀?”林玉璃问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不要怕,我去打发他们走!” 书童在门外喊道:“林小姐,我们公子——若逸,前来拜会——” 书童的声调拉得长长的,林玉璃听得清楚,笑道:“张妈,没事,开门吧,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张妈将信将疑:“咱们才刚搬过来,能认识什么人?” “放心吧张妈,他不会怎么样的。”林玉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 门终于开了,若逸出现在门口,依然带着那不浓不淡温润如水的笑,明媚的阳光洒下,林玉璃恍然有一种熟悉感,似是在梦里见过这一瞬间。 “我带了些山上采的草药,不是什么名贵的,不过是些日常用的,还望林小姐不要嫌弃。”若逸道。 “正好,我这什么都缺,多谢若逸公子劳心。”林玉璃说的是实话,她这确实啥都缺,最好能送什么送什么,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叫若逸就好。”若逸笑道。 书童连忙送上了木箱,张妈接了过去。 林玉璃看了看破败的院子,满脸歉意:“我这刚搬过来,还没收拾好,就不请公子坐了。” 张妈赶紧接道:“失礼了,请吧。”说着就要把人往门外送。 书童焦急地看向自家公子,若逸不慌不忙道:“就在这院子里走走也甚好。”也不等院主人回答,迈开腿就要四处转悠。 林玉璃只得跟了上去。 “这几天在山里睡得可好?”若逸回头问道。 “不大好。”林玉璃忽然想起上次若逸也提到过“天黑之前赶紧回去”之类的话,又问道:“公子可知这山里有什么异常?” “嗯?”若逸挑眉,不解。 “上次公子所说——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可是天黑后山上会有何动静?” “哦——”若逸恍然大悟,继而凑近林玉璃身边,低声道:“我也是听说,这山上夜里——闹鬼!” “果然是闹鬼。”林玉璃点了点头,“不过,那鬼已经被我捉住了。” “捉住了?!”若逸一脸的惊讶。 林玉璃笑道:“那原是人扮的,我带你去看。” 一行人来到了后院,红燕正在叉腰训鬼,地上放着已经凉了的早饭。 花脸鬼看到有人来,瞟了过来,看清来人后,登时红了脸,好在脸上粉彩够厚,离他最近的红燕也没看出来。 若逸笑了笑,问道:“这就是那鬼?怎么这般滑稽?脸上涂着□□,倒还能理解,又多这几道红印子是为何?” 林玉璃自然不好告诉他,那红印子是她们挠的,便道:“大概是觉得更吓人点吧。” 书童跑到了鬼的身边,问道:“怎么连饭也不吃?”若逸接道:“有人不听劝,受点罪也是该。”花脸鬼听了心中气恼,身子扭向一边。 红燕气呼呼地说道:“我好心喂他吃饭,连劝带骂了一上午,他就是不吃。要不是怕他死在这院子里,我才不管他呢。——哎?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哑巴,从昨晚到现在他不光不吃饭,连话都没说一句呢!” 书童扯了扯鬼身上的绳子,问道:“你饿吗?” 鬼看了看书童,开口了:“我……我要喝水!” “我去给你找水。”书童跑开了。 “你竟然会……会说话?”红燕一脸不可置信地跟书童取水去了。 林玉璃也觉得奇怪:“这人昨天到现在都没说过话,怎么见到你们倒开口了?” “可能是不善交流,对着女子紧张,会说不出口吧。”若逸道。 红燕和书童取了水来,书童捧着水壶小心地喂花脸鬼喝水,红燕在一旁道:“嘿,我喂你你不吃,他喂你倒喝上了。” 林玉璃看着这情景,花脸鬼明显是信任书童的,她又看向若逸,此人今日前来也绝不是凑巧,若不然那花脸鬼为何只见了他才开口说话……x 若逸忽然看了过来,林玉璃没防备,连忙移开视线。 “不知林小姐打算如何处置她?” 林玉璃笑了,顺势问道:“我也不大懂得这些事情,依公子看呢?” “林小姐过谦了,能把这壮汉捉住,也不是寻常女子能办得到的。林小姐既然要我讲,那我便不推辞了。” 若逸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花脸鬼面前,看着那早已经花了的滑稽脸,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让这鬼,给你打扫院子将功赎罪吧!” 那花脸鬼“哼”了一声没说话。 红燕偷偷拉小姐:“小姐小姐,这个方法可以呀!咱院子里的杂草,单靠张妈我俩,不知要清理到什么时候呢!” 张妈制止道:“早晚能干完!这‘鬼’一放,他指定跑,非亲非故地不说,昨天咱们还绑了他一晚上呢,万一……”万一他怀恨在心,回来报复呢!张妈看了看小姐,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林玉璃问向若逸:“对呀,这‘鬼’要是跑了呢?” 若逸笑道:“林小姐这般聪慧之人,还怕他跑了?你既能捉他一次,便能捉他第二次。”说罢,便示意书童放人。 书童眼疾手快,手脚麻利地把绳子解了。 那鬼从网里钻了出来,喝了几口水,又扒拉了半碗饭,便开始干起活来了,果然没跑。 林玉璃看了看那花脸鬼,又看了看若逸,轻轻皱了皱眉。 …… 到了晌午,内院的草已经除的差不多了,若逸托辞回去了,书童却留了下来,帮那花脸鬼干活。 红燕打来一盆水,花脸鬼洗了把脸,一盆水都变成了粉白色,林玉璃这才看清楚花脸鬼的长相,黑黄的脸上两条眉毛连在一起,又浓又粗,甚是滑稽。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一直忙到太阳落山,院子里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那花脸鬼干完活,径直开门边走,头也不回,书童只得跟在后面点头哈腰地告辞。 “这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再有两天,这里里外外就能收拾的差不多了,总算像个能住人的院子了。”张妈烧了热水提了进来。 林玉璃洗了脸,半倚在床上懒洋洋地问张妈:“你说那鬼和那若逸公子……会不会本来就认识?” 张妈思索了片刻,道:“仔细想想也确实蹊跷,咱昨个儿才捉到鬼,今天一早那个若什么逸的就来了。而且这鬼还听他的话,他说让拔草,这鬼就真的一声不吭干了一天的活!” 正在剪灯芯的红燕也凑了过来:“真的呢,那鬼真是特别听那个若公子的话!”x 电脑端:/ 林玉璃想不明白,若他们真的认识的话,为何要让那鬼来吓唬她们呢?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若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最艰难的拔草任务已经完成了,张妈和红燕攒足了力气,不出三日,把这院子收拾地妥妥当当了,一扫刚入园时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处处充满了生气。 后院的池塘也蓄上了水,红燕一早便吵着要去捉几条鱼回来养。 张妈搬了把躺椅出来,让林玉璃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又拿了个小矮墩,放上茶点。 林玉璃看着斜伸到天上的树枝,阳光从枝梢照了下来,不甚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清幽小院,没有了勾心斗角,日子过着还不错。 章节目录 第48章 疑虑重重 “张妈——”林玉璃招呼张妈过来,“你也搬个椅子来晒会儿,挺暖和的。” “我一边伺候着就行了。”张妈应道。 “来坐着陪我说会儿话,你要是不去搬椅子,那我去给你搬。”说着就要起身,张妈连忙拦住:“使不得,使不得,我去,我去搬。” 张妈搬了椅子离林玉璃稍远靠下坐了,晒了一会儿,觉得怯意,昏昏便要睡去。 “张妈,在这里是要比府上累一点,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跟着我来这苍翠山,也是不容易。”林玉璃忽然说道。 张妈睁开眼睛,答道:“嗨,说什么容易不容易,反正都是干活,在哪都一样,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你在这府上也有几十年了吧?” 张妈眯起眼睛,想了想:“可不是,也有三十几年了。” 林玉璃与张妈闲扯了一会,忽又问道:“我听说我爹年轻时候还悔过一桩婚?” 张妈顿了顿,叹息了一声:“这种事……怎能说谁对谁错呢。当初要不是老夫人强硬,老爷是绝不肯悔婚的。可若不是老夫人决断,让老爷娶了泰华伯家的嫡女,林府又怎会有现在这般光景!” 林玉璃又似不经意问道:“那不知悔的是哪一家的小姐呢?” 张妈看向了林玉璃,良久,又叹了一声:“你来林府时尚小……” 林玉璃等了又等,没有了下半句,正待发问,张妈忽然起身道:“这红燕出去多大会子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林玉璃知道今天也问不出什么了,她也不急,往后日子还长,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抬头看看天,太阳往西偏了点,山里的凉气上来了,红燕确实该回来了…… “你把这里收拾了罢,我去叫她回来。”林玉璃说着起身出门去了。 到了院门口的池塘边,不见红燕的身影,林玉璃唤了几声,无人应,只得依路上山找去。 走了许久,依然不见红燕的身影,林玉璃有些着急,红燕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山上的路她也不熟,万一真的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林玉璃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喊,忽听得有人应声:“小姐。我在这——” 林玉璃这才放了心,循声找去。 “啊——” 是红燕的声音,林玉璃心揪了起来:“红燕,红燕——” 无人应声。 林玉璃忙往前跑去,路越走越窄,一边是沟壑,一边倚着山石,依稀能听见红燕小声的呼救,可是四周看去什么都没有。 “红燕,你在哪?”林玉璃一边走一边确定声音的来源。 “咚咚咚——”林玉璃忽然听到山石后面隐隐的敲击声,林玉璃把耳朵贴了上去:“红燕,你在里面吗?” “我在……我被困住了。”声音很小,勉强能够辨别。 林玉璃四下看了看这块山石,并没有通往后面的路:“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好想……踩到了什么东西,就掉进来了。” 林玉璃往下找去,在山石右下角有一蓬乱草,中间明显是被人踩过一脚塌了下去,她拨开那些杂草,草下出现了一个木桩。 林玉璃轻轻吸了一口气,试着踩了下去,身前的山石竟然移到了一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红燕哆哆嗦嗦地从洞里爬了出来。 林玉璃抱住红燕往外拖,刚一松脚,那块山石迅速归了位,挡住了洞口。 这边两人惊魂未定,“嗖”地一声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了过来,林玉璃余角瞥到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那箭太快,直冲眉心——— “当啷!”箭突然从空中断成两截,跌落在地,一块小石子也悄悄掉在了一旁。x :/ 林玉璃看了一眼断箭,不知是何人想杀她,又是何人在救她,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此地不宜久留——跑! 她迅速起身,拉起红燕就往回跑。 两人刚从山石处绕了出来,便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轻轻将林玉璃扶住:“林小姐,何事惊慌至此?” 林玉璃站稳脚跟,看清眼前之前,正是若逸,在这么诡异的地方,这么诡异的时候,撞上了此人,林玉璃不由得起了戒备之心,答道:“哦,只是怕张妈在家里等着急了,走得急了点。” 若逸笑道:“哪也不必这么慌张,这走山路不同走在平路上,尤其不能跑,还是慢慢走得好。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送小姐回去吧!” 林玉璃欠了欠身,道:“不用了,回去的路我还是认得的,慢慢走就是了。” 红燕被刚才那情景给吓到了,偷偷拉了拉林玉璃,轻轻喊道:“小姐……” 若逸看此情形,便道:“小姐有所顾忌也是应当,这样吧,我走前门带路,小姐跟着就是了,有情况便叫我。” 说罢也不等林玉璃回答,掉转头便往前走去。 回去的路就这一条,人家为了避嫌走在前面,她总不好再撵人走吧,只好带着红燕在后面跟着。 有一个人在前领路,心里却是踏实了不少。 三人就这样前后走着,一路无言。到了院门口,若逸便请辞回去了。 林玉璃叮嘱红燕:“今天的事情不要跟张妈讲,她年纪大了,再吓着她可不好了。”红燕点了点头。 二人进了屋,张妈正在备饭,看到红燕空手回来,便问道:“不说去捉鱼了吗?怎么空手回来了?” 红燕撅起了嘴:“本来……本来是想去捉鱼的,在池塘边守了大半天一条鱼也没捉到。后来天有点凉了,水冷,我就想回来了。但是我又不想空手回……就想着去山上摘点野果什么的……谁想到……” 红燕忽然想起了小姐的叮嘱,便闭嘴不言了。 张妈追问道:“后来怎么了,果子呢?” 林玉璃笑道:“后来就是果子也没摘到,人还走迷路了,还好被我找到了。” “真是万幸,这山上可不能乱跑!” “行了,吃饭吧。”林玉璃招呼道。 ……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山上的寒气渐渐退去。每隔半个月,林府会派人来送些吃喝用度的东西,这也是唯一能与林府接触的事情了。 山上的日子是无比的清闲,林玉璃闲来无事便想套些张妈的话,可是问来问去,总也问不出什么。x 只有一次,林玉璃提到了这院子以前是苏家的,张妈便随意提了一句,说苏家正经也是富商,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了,产业大多都变卖了,没再多说什么…… 红燕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来:“若逸公子来了!”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红燕对若逸的好感大增,每次若逸来,她都欢欢喜喜地去报告。 林玉璃起身迎了出去,若逸依旧带着浅浅地笑,站在春风里。 “山上春花开了,我便与你摘了些来。” 身后的书童抱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枝淡紫色的花。 “多谢。”林玉璃欠身道。红燕上前接了过来,抱回了屋。 “只是我这寒酸,也没什么能招待公子的。”林玉璃心里琢磨着总得回些什么礼才好,可是自己这里确实也没什么好东西。 “我带了些小点心。”说话间,书童已经在树下摆好了一桌子的点心,又沏了壶茶。 若逸邀林玉璃来到树下石桌旁坐下,书童却又匆匆出门去了。 若逸地给她倒了杯茶,氤氲的白气袅袅上浮。 林玉璃有一种被反客为主的的感觉,自己明明是主人,如此看来倒向是客人了。 她看着眼前的若逸,依旧是温温和和、不怒不喜的样子,他心里真的如他表现出来这样简单温和吗?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虽然时间不久,但奇怪的是,他好像能完全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每次她只要有什么想法,无需提及,他便已经替她完成了。 就如今天早上,她忽觉屋里单调,想要去折几枝春花来,还未出门,他便已经送到了。 又如她喜爱这几枝花,可又不知如何回礼,也没有上好的茶来招待,他却已备好了茶和点心…… 若逸放下茶杯,唇角微微勾起:“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林玉璃一愣,忙移了视线,坐直了身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这茶还不错。” 若逸笑笑不言。 林玉璃双手端着茶杯,搁在腿上,摩挲着杯沿:“你……在这山上住多久了?” “我身体不大好,每年春夏两季都会来这山上修养,也有几年了吧。”若逸答道。 林玉璃转过身体,正对着若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日,我被一枝冷箭射过来,差点丢了性命,是你救了我?” 林玉璃盯着他的眼眸,他眸中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挑了挑眉问了一句:“林小姐,何出此言?” 林玉璃笑了,刚才她那句话试探的成分多了些,虽然他表情没有变化,但这句话却有破绽—— 他若真不知她那天差点没命,便不会这样问。 可他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仍然是淡淡然的样子。又或者——他是故意的? 可不管怎样,有些话必须得说,林玉璃正色道:“这山上,你比我熟悉,这里并不像它看上去那么平静,而你每日穿梭在这山林之中,却毫发无伤。我若是……对公子存有疑虑,还望不要介怀。” 这一番话说的隐晦,但林玉璃知道,他听得懂。可他听完之后的反映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也未恼也未怒,连一点点诧异的表情都看不出来,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此时,书童匆匆跑了进来,到若逸身边耳语了几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若逸摆了摆手,书童又跑出去了。 “林小姐是聪慧之人,应知我对小姐并无恶意。”若逸站起了身,准备辞行,“今日,这里可能有贵客来访,我不便叨扰,告辞了。” 前两句她听懂了,后两句她却听不大明白了。 若逸刚行至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停在了门口。 若逸无奈,笑道:“走不了了。” 章节目录 第49章 旧事重提 “这什么破地方,让小爷我好找!”门外那人下了马,跺了跺脚,也不敲门,推门便入。 进门看到若逸,先是一愣:“你怎么在这里?”不等若逸回答,那人看到后面站着的林玉璃,才笑了:“终于找到你了!” 林玉璃认得,此人正是国舅爷家的小孙子——方天慕。 方天慕上前狠狠地揽住了若逸的肩膀,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小子怎么在这?” 若逸也很配合地悄声答道:“我自然是在此地休养,倒是你……” “我来看我的小美人儿!”方天慕放开了若逸,来到了林玉璃身边。 “方将军……” 方天慕不等她说,便嚷嚷道:“这地方也太偏了,这院子也不怎么样,这地方怎么能住人?走,跟我回去!”说着就要去拉林玉璃。 林玉璃后退一步,躲闪开来:“我无处可去,这地方挺好。” “哪里好?回城我给你置一个大院子,买上十几二十个丫鬟伺候着,不比这荒郊野岭的好?” 林玉璃不言语,面上已经有些不自在了,推脱道:“方将军,若逸公子,我忽然有些头晕,不便相陪,两位请回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内院去了。 方天慕向前跟了几步,内院不便进,只好站住,嘟囔道:“我这好心来看她,她倒好,连个好脸色也不给。” 若逸笑了:“没名没分的,你要给人家买院子,买丫鬟,还要人家给你什么好脸色?” 方天慕这才醒悟过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再看看若逸一脸笑意,没好气道:“你们这种人,没事就爱理那些繁文缛节,什么好就要什么呗,理那些弯弯绕绕的有何用?” 若逸道:“这世道便是如此,还是遵循的好,这样活得轻松些。” 方天慕扭头看见了一桌子的点心,喝剩的茶水,心里泛起一股酸意:“你们过得可以啊!” “主人都下逐客令了,你还赖在这干嘛?”若逸不管他,自己转身出门了。 “哎哎哎——你等等我!”方天慕追了出去,解了缰绳,牵着马走到若逸身旁,一脸神秘地说道:“我来之前打听过了,你知道他们林府准备什么时候让我的小美人回去?” “何时?” “说是等林大小姐嫁人之后,方才让小美人儿回去。” “哦……”若逸若有所思。 “是兄弟的,帮我一把!” 若逸住脚,转头看去,方天慕满脸堆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方天慕也停了脚步,央求道:“不若……你就把那林大小姐娶了吧,这样我的小美人就不用受苦了。” 若逸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如今那林衡勋既得罪了诚王,又得罪了德王,处境艰难,你要我此时去娶林大小姐,岂不让我国公府惹火上身?” “这倒也是,这林衡勋倒是奇怪,诚王与德王,他不论站哪一队,都能往上提一提,自己又没多大的后台还偏要中立,现在倒好,回京这么长时间了,把仕途走得是越来越窄了。”方天慕难得正经起来分析形势。 若逸道:“一个头名状元,能屈居五品官那么多年,同科的如今混的都比他好,他却还敢在这样艰难的大环境下保持中立,也是个不简单的人。”(_ “依你之见,这林衡勋谋的是长久之计?”方天慕眉眼一转,笑道:“你倒不如趁势娶了他女儿,他日待他飞黄腾达,定会记得你今日之恩,那时候你们两家一文一武,岂不美哉?” 若逸见他正经不了一会儿,没好气道:“为了你一个小美人,你宁愿牺牲我?” 方天慕一脸无辜:“话也不能这么讲,那林大小姐也不错,说不定不输小美人呢?” 若逸扯起唇角:“我倒觉得你的小美人不错!” 空气瞬间安静了,方天慕板起了脸,严肃道:“你可不要对她动心,是我先看上的。” 若逸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紧张什么?” 他如何能不紧张,这个蓝若逸,他最了解不过,他看似温柔淡然,人畜无害,从小到大,不论他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不争不抢,可事情就是那么奇怪,这些东西到最后,总会顺理成章地到他手里…… “不行,我不放心,你得跟我一块回去。”方天慕正色道。 若逸笑道:“还未到时候,夏天过完我就回。” “你可知国公爷已经回来了,你有大半年未见了吧,不准备回去见见?”x 电脑端:/ 若逸完全明白他心里的想法,故意说道:“我要是真回去了,这山上可就剩她一个人了,她可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鬟,连个护院都没有,你可放心?” 方天慕一想,如此一来,山上没人照顾她,也是不妥,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大手一挥:“得!我也住这里!” 若逸笑出了声:“你住山上?你若是敢两天不回家,国舅爷能把这京城给翻个底朝天!”x :/ 说罢,摇了摇头,自己走了。 留下方天慕在风中凌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有让他俩在山上才行?方天慕暗下决定,在他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一有空就来这苍翠山,看着这小子! …… “张妈,上次你说那个苏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张妈正在择菜,林玉璃便凑了过去。 “那个苏小姐啊——”张妈一边掐掉泛黄的菜尖,一边答道,“也是个很好的人,琴棋书画都很厉害,那时候在咱京城,名气很大哩!” 张妈把择好的菜放到一边,又拿起一捆继续择:“唉,可惜也是个苦命的人哪,父母双双得了急病,说没就没了,家业也没守住,抵债的抵债,卖的卖,年纪轻轻的,就落得个无依无靠……” “那她没有亲戚朋友可以投靠吗?”林玉璃蹲在张妈旁边,一只手支着头问道。 “亲戚朋友啊,都散了,听说后来欠了一大笔债,能躲的都躲了,那苏小姐没办法了,只能去找……”张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两只眼睛无神地看向前方,像是在想事情。 林玉璃等着她回答,却见张妈忽然转头朝红燕嚷嚷道:“哎哟,那个菜不能这么择,你这样把能吃的都择掉了!算了算了,你别弄了,你烧水去吧!”说着起身去夺了红燕手中的菜,又推着她去了厨房。 林玉璃有种预感,这个苏小姐肯定跟林家有什么关系,每次问到关键处,张妈总是在躲躲闪闪。看来想从张妈处探听出什么,是有点困难了。 林玉璃低头看着脚尖,数着脚下的方砖,信步在院子里走着。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墙头上传来一阵轻笑。 林玉璃循声望去,只见方天慕从墙上一跃而下,嘴角带着笑,一步步走到林玉璃面前:“说吧,要不要小爷帮?” “帮什么帮?你知道什么,你就要帮忙?一个翻墙贼,能帮什么忙?”林玉璃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方天慕追了上去:“张妈这个人是很慎重的,单靠你,短时间里可打听不出来什么。你可不是个会一直安心呆在山上的主儿,想搞定张妈,你得靠我,我有办法!” 林玉璃住了脚,看向方天慕:“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方天慕拍了拍胸口:“了解我未来的夫人,可是小爷我的必备技能!来,叫声‘慕哥哥’,慕哥哥就去帮你搞定张妈!” 林玉璃嘴角抽了几抽:“不劳方将军帮忙了!” “哎哎哎——不叫不叫嘛!”方天慕拉住了正抬脚要走的林玉璃,“小爷我有个臭毛病,美人儿越不让我帮,我就偏要帮!这次便宜你了,小爷去帮帮你打听去!” 林玉璃忙制止:“张妈那里不用打听了!” “哦?”方天慕挑眉。 林玉璃道:“张妈说那个苏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想,若是连张妈这样个下人,都对苏小姐的事迹略知一二,那当时这个苏小姐应该是有点名气的。与其等着张妈一点一点吐露,不如去外面打听,当时的那些有点雅趣的王孙公子们应该都知道些的。” 方天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点道理。”这确实比从张妈嘴里套话容易的多。他看向林玉璃,嘴角扬起,伸出两根手指在林玉璃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个机灵鬼,以后可不许算计你夫君!” …… 当年苏家小姐的故事,要比戏文上精彩的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各个茶楼酒馆最新鲜的谈资。此事也不难打听,只不过三四天时间,方天慕就了解的清清楚楚。 为避免旁人知晓,两人约定在院子后面的一处空地上见面。 “你可是给小爷排了一个好差事,这可真是一段风流传奇!”方天慕一来就止不住地兴奋。 “苏家可与林家有关系?”林玉璃问道。 “关系可大了。”方天慕找了块平坦的石头躺了上去,双手枕在头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玉璃,“你听我慢慢讲来。” “这苏家当时虽然富裕,但却是以经商为主,家中没有官宦子弟。当时苏家有个邻居,家中有个读书子弟,聪颖异常,学习刻苦,但却家境贫寒,两家人大概是为了各取所需,就给孩子们订了娃娃亲。你猜这个邻居是谁?” 林玉璃摇头。 方天慕撑起了脑袋,歪头看着林玉璃说道:“这户邻居姓林,他家那个读书的小子,正是你父亲——林衡勋。” 章节目录 第50章 话里含酸 林玉璃瞪大了眼睛,这苏家跟林家竟有这层关系?她想起那日在老夫人院中,父亲与祖母争执时提起的“悔婚”一事,八成悔的正是这苏家的婚了吧? 苏家后来家道中落,以老夫人的性格,这种事情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方天慕顿了顿,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得出来。苏家败落,苏小姐无奈去投靠林家,而当时林衡勋已经考上了头名状元,光耀门楣之际,林家便不再认这门婚事了,听说苏小姐当时连林家的门都没进去,直接就被撵走了。” 林玉璃听出了一肚子气:“忘恩负义!” “后面还有故事,你要听吗?”方天慕敛起了笑意。 “苏小姐后来过得很凄惨吧?”林玉璃问道。 方天慕摇头:“不,过得很传奇。她变卖了家产,带着贴身的丫鬟嬷嬷移到了城郊。当时有京城的文人雅士们仰慕她的才华,经常会有人去拜访,她便以诗会友,更名为‘离忧’,以此为生,成为了一名诗妓。听说当时她那里的常客,不乏王孙贵族……” 林玉璃没有再往下听,这个苏小姐,一个大家闺秀,家境殷实,未婚夫又勤恳读书,考上状元,原本是一个平凡又幸福的人生,可谁能料想到竟会突遭变故,颠沛至此,沦为诗妓。 外人看来可能是一段传奇,可于她本人呢?其中是哭是乐,是忧愁或是洒脱? “喂,发什么呆呢?” “嗯?”林玉璃回过神来,“后来呢?” “后来?后来都讲完了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方天慕假意生气道。 “刚没听到嘛,再讲一遍!” “你说讲小爷我就讲?我辛辛苦苦帮你打听,回来再讲给你听,一点奖励都没有,还不认真听。”方天慕盘腿坐在石头上,语气颇为不满。 “主要是你讲得太精彩了,我都听入神了呢。”林玉璃弯起了眼睛,一脸的谄媚笑,“快点讲,后来呢?” 方天慕板起了脸:“叫声慕哥哥听听?” 林玉璃收起了笑,一双杏眼瞪着他,双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幼稚!” 方天慕一看她不笑了,怕她生气,装作不在意道:“行行行,不叫就不叫,谁让我喜欢你呢!我给你讲……” 林玉璃却故意捂起耳朵:“我不听了!” “嘿,你还来劲了!你不听,我偏要讲!”方天慕从石头上跳下来,一把抓起林玉璃捂着耳朵的手,在她耳边吼道:“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不见了,城郊的院子人去楼空,她消失了——” 林玉璃一愣:“消失了?” 方天慕点了点头。 “消失?怎么会消失呢?”林玉璃不解。 方天慕耸了耸肩:“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说不定林府有人知道呢?”树林后突然传来声音,两人回头看去,若逸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有这毛病了?偷听别人说话?”方天慕揶揄道。 若逸笑道:“恰巧路过,听到你们说什么苏小姐,我略知一二,便接了一句。” 林玉璃问道:“你的意思是,林府有人知道苏小姐去了哪里?” 若逸道:“只是猜测,毕竟当时那个状况林府悔婚,有失风格,不像是林老爷的作风,于他而言,大约也是心病。说不定他会偷偷关注苏小姐的行踪呢,又或者苏小姐再次走投无路时,仍会去寻他帮助呢?” 林玉璃点了点头,片刻,又摇了摇头:“前面一句,倒还可能,只是后面半句……苏小姐应该恨透了林家了吧,怎么会去让他帮忙呢?” “非也。”若逸解释道,“你父亲外出多年,你与他见面次数应是少的,你都能够了解他的为人,知道这个悔婚肯定不是林老爷本意。那苏小姐自幼跟林老爷订了娃娃亲,两人一同长大,她又怎会不了解他呢?当时可能会又恨又气,但若平心静气时,转念一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若苏小姐果真去找过林老爷帮忙,以林老爷的性格,会不会坐视不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不会,我爹肯定会帮,而且会帮到底。”林玉璃语气肯定,虽然她对父亲了解不深,但他的人品她是相信的。 “这么说,林老爷知道这个苏小姐去了哪里?”方天慕问道。 若逸摇头:“这也只是猜的。若林府无人知晓,那就再想别的可能,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林府的可能性大一点。” 林玉璃想起了每次张妈提起苏家时候的神情,如果只是简单的叙述旁人家的事情,断不会这样遮遮掩掩,如今细想来,说不定真的跟林府有关系。 若逸观林玉璃神情,知其心中有主意,便道:“想必林小姐已有了想法,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若逸转身看向了方天慕:“就找这位方小爷将军,他最近闲的很,什么事都不用干,天天往山上跑。”x 林玉璃一心想记挂着苏家的事,一时没听出来若逸话中的揶揄之意。 方天慕不乐意了,揽住若逸肩膀去了一旁:“哎哟哟——小爷我是不是听到了一丝酸味?” 若逸道:“自古酸味可尝之,你却能闻之,实属奇异之人也。”说罢,也不与他多纠缠,悠哉悠哉地走了。 方天慕看着他的背影,敛了笑意,靠在树干上看向林玉璃。 “你看我做什么?”林玉璃被他看得不自在,转头望去,映入眸中的是望不尽的深情,林玉璃愣住了。 “你不许再理他!”方天慕气鼓鼓说道。 “嗯?不许理谁?” “蓝若逸。” “哦……”原来他全名叫蓝若逸。 “我怕你有一天不属于我了。”方天慕有些忧伤。 林玉璃笑道:“我本来就不属于你呀,我不会属于谁,我只属于我自己。” …… “小姐——”红燕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让我好找。林大壮家的送东西来了。” 自从他们搬到了山里,每个月府里都派林大壮夫妇会送些吃的用的过来,算算日子,这个月来的比以往晚了点。 林玉璃道:“让张妈接去就好了,你慌慌张张跑什么。” 红燕喘了口气,说道:“林大壮家的说夫人让带了话给你,得亲自跟你说。” “行吧。”林玉璃便随红燕回去了。 方天慕虽不舍,但也不好跟着去,只得倚着树看着她们缓缓远去。 到了院子,林大壮早已卸了货在院外马车旁等候,他媳妇正在院子里跟张妈闲扯。一回头见四小姐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跟着林玉璃回到了屋内,请了安,便开口说道:“四小姐,咱府上有喜事了,大小姐婚事定了,下个月初六。这不,上上下下都忙活得紧,夫人才让带个话,说下个月就不来回送东西了。”说完,还讪讪地笑了笑。 林玉璃道:“不送也无妨,我们也用不了多少东西。我姨娘过得好吗?”(_ “哎哟!”林大壮媳妇一合掌,想起一件事,“小姐不提我倒忘了,周姨娘让带了两方帕子给小姐,我这就去取。” 说着匆匆跑出去了,取了帕子又折返回来,递与红燕:“这是周姨娘新得的冰帕,说是夏天用着凉爽,上面的荷花也是周姨娘新秀的。” 林玉璃拿起帕子摩挲了会儿,触之便有凉意侵入指尖。林玉璃把帕子放下,又问道:“姨娘身体可好?” 林大壮媳妇叹了一声,才说道:“身体是不大如前了,前一阵得了怪病,总也没精神……” “可请了大夫?” “大夫倒是请过一次,吃了几服药倒是好了点,可好来还是老样子。周姨娘也是怕麻烦,也就没有再提过请大夫的事。” “这么拖着如何会好,烦请大娘回去帮我劝劝,大夫还是要再请的,病可不能一直拖着。” 林大壮媳妇连连应下,林玉璃又问大姐许的是哪家。 林大壮媳妇答是昔日老爷的同窗好友,如今是通政司右通政,许的正是其次子。 林玉璃点头,心想倒也合适,只是这样的家室,又是次子,恐怕夫人未必会很满意。 闲聊了会儿,林玉璃说要留饭,林大壮媳妇便推脱府上还有事,告了辞。 院外林大壮已经做马车上迷瞪了一觉,看见媳妇出来了,连忙套上马,带上媳妇往山下走。 从苍翠山到城里,约半天路程,清早天未亮就开始赶路,到现在两人都早已饥肠辘辘。 林大壮看着前面的锦绣酒馆,指给媳妇看:“今天咱去吃点好的吧!” 林大壮媳妇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下,怨道:“那里多贵,是咱能吃得起的?到那对面的面馆,对付两口面就行了。” “今个儿夫人给的赏钱多,你还不知道享受享受。”林大壮嘴上虽然嘟囔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车停在了对面的面馆旁边,要了两碗面。 “你今个儿咋对四小姐说的?我听夫人那意思——可是以后都不来送东西了。”林大壮刚坐下便问道。 林大壮媳妇示意他小声些:“我没说那么明白,直说了下个月不送了,我想许是夫人这几日忙糊涂了,一时说错了。” 林大壮“哦”了两声,便不再说话了,内院这些事他本也不大懂。 两人只顾低头吃面,却不知对面楼上雅间有人看向了这里。 那人撩起窗帘看了一阵子,便回头同屋内人说道:“哈哈,邓兄,我今天可能要立大功了。” 章节目录 第51章 夜里寻芳 却说林大壮两口子在低下吃面,对面雅间内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在元宵灯会上调戏过林玉璃的户部侍郎之子邓途。 邓途一左一右搂着两位美女,就着美女手中的酒杯吃了一口酒,斜睨着窗边站着的人:“瞎扯,你能立什么功?” 窗边那人回头问道:“邓兄可还记得那林四小姐?” 听到“林四小姐”几个字,邓途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推开身边的美女:“你是说我的小辣椒?你可有办法?”他自问过得还算风流快活,可是凡被他看到的女子,还没有弄到手的,只有这个林四小姐了,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痒难耐,他如何能忘? “我可是一直帮邓兄留意着呢,若是我把这事办成了,算不算大功一件?”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算算算!只要把小辣椒给我弄到手了,翠香楼头牌陪你三天三夜,算我的!” 窗口那人满意地一抱拳:“邓兄,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人出门朝自己的小厮言语了一番,那小厮会意,便下楼去了。 “大壮,吃饭呢?”小厮远远地便招呼起来。 林大壮忙起身,回道:“是啊,你这会儿得空了?” 小厮在林大壮对面坐下:“哪能呢,咱们这种下人,哪有得空的时候,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_ “是是是。” “今个儿怎么还套上马车了?出远门呢?” 林大壮剥了一瓣蒜放进嘴里,答道:“也不远,刚从城外回来。” “你在城外还有活干呢?”小厮问道。 “唉,咱能有啥好活,不过是去山上送点东西。” “山上?城外……好像就只有一座苍翠山吧?”小厮凑近了问道。 林大壮媳妇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丈夫,林大壮忙改口:“什么山不山的,不知道,反正吃完面还得回去干活。” 他夫妻俩的小动作,小厮都看在眼里,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我听说——你们府上有一位小姐被送出去了?”小厮仍不罢休。 林大壮正要答话,他媳妇抢着说道:“这种事情,我们这种干活的怎么会知道?!”又用脚踹了一下丈夫,道:“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走!” 小厮便不再多问了,转头看向楼上雅间,窗后那人会意,悄悄点了点头。 …… 是夜,一行五人趁月色匆匆往苍翠山上行进,走在最前的那人一脸猴急。 后面人提着灯笼边追边喊道:“邓兄,你慢些走,这山上石头多,当心摔着!” 邓途顾不上回头:“你们走快些,给我照着路!” 后面有人起哄道:“邓兄这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耽误不得!” 要是搁往日,邓途肯定要啐他们,今晚实在顾不了那么许多,他只想赶紧温香软玉入怀,一解相思之苦。 “瞧瞧,邓兄连人都不理了!” 一阵笑声。 邓途催道:“你们快些走!今晚你们有的便宜占,我可都托人打听好了,这小辣椒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嬷嬷在这里住。小辣椒你们甭想了,但那个丫鬟可小着呢,是个嫩雏儿,有你们享用的!” 几人一听,均都两眼冒星:“我就说邓兄不会让咱兄弟白跑一趟!果然够义气!” 提灯笼那人连忙紧赶两步去给邓途照路。 几人终于到了院门口,想到小辣椒就在这院内,邓途就激动地恨不得赶紧钻进美人的被窝里。 “过来蹲下,先送一个人进去开门!” 五人就叠罗汉一样,先把一人给送了进去,那人从里面把门打开,几人便轻轻松松地进到了院子里。 这五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听到一声怒喝:“何人擅闯此地!” 举灯笼的连忙灭了灯,四下看了一遍,也没找到说话的人。 邓途心里直打鼓,难道消息错了?这里还有护院不成? “你……你……你是谁?是好汉的……出来说话!”邓途壮着胆子吼道。 墙角的柏树上跳下来一人,手提一把大刀,阔步走到五人面前。 夜色里那寒森森的刀,似鬼魅獠牙,五人吓得抱作一团,再看向那人的脸,两条眉毛连成一条线,长得甚是凶悍。 前一刻还想着温香软玉,这一刻眼前就出现这个提着刀的“一条眉”,眼看美人近在咫尺,邓途深吸了口气,喊道:“怕……怕他作甚!我们有五个人,他只有一个人!” 其余四人早就吓得腿软了,没等邓途的把话说完,早已四下逃窜了出去。 邓途回头时,院子里只剩他一人在与眼前这“一条眉”对峙。 俗话说,输人不输阵。邓途提起胆子喊了一句“你……你给我等着!”也跑了出去。 那“一条眉”也不去追,只把门锁好了,仍旧回树上睡觉去了。 翌日,天蒙蒙亮,张妈和红燕照旧出来洒扫做饭,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许多日子过去了,苍翠山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林玉璃除了每日在院子里闲逛,就是去门口的秀池玩耍,闲暇时候就想想那个苏小姐,她总觉得这个苏小姐好像跟自己有什么关联…… 这边林府上下忙着打点婚庆事宜,林老爷却是眉头不展,只因近日朝廷动荡。原本是两王抗衡,互不相让,虽然局势僵持,但是还算平和,林衡勋此等中立之流还能暂且求个安稳。 可是眼下,似乎是诚王先出手了,连连扳到了德王两员大将,如此一来德王也必定不甘示弱,出手反击。老皇上又专心炼丹修道,无暇顾及朝廷,两王之争大有发展壮大之势。 林老爷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叹息道:“快要变天了!” …… 不管京城里局势如何,苍翠山仿若是一片世外桃源,丝毫不受影响。 山顶有一处平地,上建了一座凉亭。蓝若逸独自在亭子品茶,配上这湖光山色,好不惬意。亭子里凉风习习,吹起了一缕发丝,他也不去拨弄,任它飘着。 无需刻意去寻,只需放眼望去,林府的在山腰的别院便能映入眼底,院子里红燕蹲在张妈身旁,不知在说些什么。林小姐此刻大概还在午睡吧……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无需抬眼,蓝若逸便知来者是谁。如今这等局势下,还能天天往苍翠山跑的,大概只剩一人了——方天慕。 “你不也一样?”蓝若逸给方天慕新沏了杯茶。 方天慕在一侧坐下,背靠着柱子,修长的腿翘到了桌子上:“还是你这里舒坦!你是不知道,朝廷上都乱成什么样了!”x 电脑端:/ “哦?”蓝若逸挑眉问道,“如何?” “这两王相争,时日久远了,本也能相安无事。只是最近诚王突然出手了,一出手就砍掉了户部,那户部侍郎邓光棕被革职查办,户部尚书也难逃一劫。你可想想,这户部一直是德王的心腹,估计德王咽不下这口气……” 蓝若逸依旧不温不火,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挑起他的情绪。听了这一席话,依旧淡淡言道:“不过是迟早的事。” “话虽这么说。”方天慕叹息了一声,“只是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你们方家暂时是没人能动得了的。”蓝若逸道。 “这也说不准,朝廷风云变幻的,难说。”方天慕皱起了眉,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今日锦衣玉食,明日锒铛入狱,这世道变化太快,谁也逃不了。 方天慕漫无目的地往山下看去,刚好看到林府的别院,看到林玉璃从屋里走了出来,正趴在池塘边喂鱼。方天慕顿时来了兴趣:“嘿!你这地方不错,刚好能看到小美人儿的院子!” 蓝若逸没有接话,静静地喝了杯茶,又重新续上了一杯。 方天慕看着院子里,林玉璃本来好好地趴在池塘边喂鱼,又不知为何忽然恼了起来,跑去捡了一颗石子,愤愤地丢进了池塘里,跑回了屋里。 方天慕笑出了声。 “前几日,我听说了一件事情。”蓝若逸忽然说道。 “何事?” “你可知户部侍郎邓光棕有一个儿子叫邓途的?” 方天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人我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前几日夜里,他带着几个人来到了这苍翠山……” 话还没说完,方天慕便恼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以他的性格,能做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出些来。只是那夜他明明已经翻进去了林府别院,却不知为何又跑了回去,大概是这山上闹鬼的传闻流传甚广,他摸黑上山心里不踏实以为自己遇上鬼了吓着了吧?”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方天慕两眼冒火,哪里还坐得住,出了亭子,跨上马便下山去了。 蓝若逸也不追不拦,放下茶杯,说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人出现在凉亭中,此人黑发白须,甚是怪异,不用蓝若逸邀请,便径自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上茶,抿了一口,眉头一皱,“呸”地吐掉:“这茶有什么喝头,还不如来两壶好酒!” 蓝若逸笑道:“喝茶自有喝茶的好处,你只知酒中香,不知茶中味。” 那人自知论不过蓝若逸,便换了话题:“我今日可不是来跟你论茶的。你近日是不是有些急躁了,做事也不与我商量?” “区区一个户部侍郎,还需要劳烦白先生?”蓝若逸从桌下取出来一只白玉酒壶,给白先生斟满了酒。 白先生端起酒杯,送到鼻下一嗅,便知是上好的云泉酒,登时喜上眉梢,一饮而尽。 蓝若逸又笑着为其斟满酒杯,白先生这才察觉了不对劲:“这酒你早就备好了,你知我今日要来?” 章节目录 第52章 身世之谜 “白先生行事潇洒,我如何能预知,不过是时时为您备上这云泉酒,也是我一番心意。”蓝若逸笑答道。 白先生一摆手:“行了行了,别蒙我小老儿了。我来说正事的,你近日行事是不是太急躁了?两王僵持这么久,你说动就动,现在朝廷成什么样了,你都不担心?” “这有何担心的,他们早晚要有一番争斗,我只是给他们了个理由。他二人虎视对方那么久,怀疑不到我这里。” 白先生叹了一声:“我也说不过你,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可别功亏一篑。” 蓝若逸笑道:“你尽管放心的喝你的云泉酒吧!” 白先生端起了酒杯,看到山腰林府别院里,林玉璃正躺在摇椅上悠然自得地吃点心,忽然说道:“可别感情用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白先生放下酒杯,正色道:“不管你是不是出于私心,只要于大局无害,我便不管。可若是影响了大局,咱们这些年的努力可都白费了,你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我知道轻重。”蓝若逸看着别院里怡然地躺在摇椅里的林玉璃,嘴角含笑。 白先生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悠悠的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为了个庶出的丫头,你毁了整个户部还不够,还要故意将此事说给方将军听,难道还要让他再报复一番不成?” “户部本来就在计划之内,我不过是把计划提前了而已,至于方天慕……他会做什么,我又如何能得知?”蓝若逸淡淡道。 白先生摇了摇头:“你呀你,枉你聪明了半辈子,如今要魔怔了。不过也还好,反正夏天快结束了,你就要回去了。” 蓝若逸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是啊,他快要回去了,可她怎么办呢…… 方天慕倒是最近很少来苍翠山了,不过京城里倒是传出来了一件新闻,昔日户部侍郎之子邓途,被人挑了脚筋,下半辈子可是走不了路了。 有人觉得可怜,家里遭了变故,自己又被人挑了脚筋,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可也有人觉得活该,这邓途也不是什么好人,被他糟蹋的姑娘多了去了,这都是报应,是老天爷开眼! …… 至于朝廷有没有翻天覆地,户部又如何被毁,邓途会不会有什么不测,这一切都与林玉璃无关,她不过是在别院里躺着晒太阳而已。 她所在意的,不过是今日的太阳太过刺眼,她得挪到树荫处才行。 挪个摇椅,累得她满头大汗,好在树荫下还是凉爽些。看到张妈走了过来,林玉璃开口道:“张妈,这天这么热,你去把姨娘送来的两条冰帕取来,咱俩一人一条,那个冰帕还是很好用的。” “我这就去给小姐取来,不过我一个糟老婆子用不着那样好的帕子。”张妈应声道。 张妈取来了帕子,两条都给了小姐,林玉璃偏要一人一条,张妈却死活不要,林玉璃只得作罢。 “你说姨娘的病如何了?也不知道找大夫看了没有。”林玉璃半眯着眼睛喃喃道。 张妈叹了口气:“周姨娘啊,最是能委屈自己了。现在府里上下都忙着大小姐出门的事,我猜啊,八成她也没开口提过找大夫的事。” “可是这事也不能耽搁呀,多少大病都是从小病熬出来的。”林玉璃越想越担心,忽然坐了起来:“要不然我回去一趟吧,劝劝她!” 张妈忙制止道:“哎哟,我的四小姐!这离府上远着呢,驾马车也得半天路程,咱这边没车没马的,你怎么回?尚且不说这一路会不会有什么不测,就算你到了府门口,没有老夫人的命令,你能进得去吗?” 林玉璃噘着嘴,又躺了回去,古代人行路真是有问题,这要是有汽车,一脚油门就到了,哪怕是有辆自行车也行呀! 门口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停在了门口。 林玉璃忽然灵光一闪,一丝笑意浮了上来。她迅速从躺椅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前去开门。 门外刚栓好马的方天慕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看着亲自跑来开门的笑靥如花的林玉璃,突然结巴了起来:“你……你要……出门?” “来迎接你呀!”林玉璃笑道。 方天慕被这油腻腻的声音,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向冷漠待人的冷美人,突然变得热情了起来,还主动奉上灿烂的笑容…… 这丫头鬼灵的很,他才不相信她是突然喜欢上了他! 想通了这一点,方天慕就自在了不少:“说吧,想让小爷做什么?” “不要说这么直白,求人办事总得先有个礼数。”林玉璃绕过方天慕,走向那匹马。那马通体雪白,眉心处一簇黑毛,眼睛黝黑透着灵气。 “想要小爷这匹马?”方天慕单手扶上马背,笑问道。 林玉璃不急着答,问道:“若是学骑马,多长时间能学会?” “骑马?这个简单,半个月差不多能学个基本的。谁要学?” 林玉璃指了指自己。 “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学骑马做什么?”方天慕抑制不住嘴角的坏笑,“想去哪——小爷可以带你去呀!” 要是往常,方小爷这般调戏,林玉璃早一记白眼飞了过去,只是今日却与往常不同。林玉璃却是一脸诚恳:“你教我骑马吧?” 眸中柔光清澈,定定地看着他,方天慕有些痴了。 见他不答,林玉璃忙又急着说道:“我也不会白学的。”转身对红燕喊道:“红燕,去取我的妆奁盒来。” 红燕一路小跑,拿了小姐的妆奁盒出来。林玉璃打开盒子,里面工整地摆放着三枝钗,一支洒金珊瑚珠排串步摇,一支镂空牡丹水晶钗,还有一支,一支镶宝石的双蝶鎏金银簪。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知道,你们府上好东西多的是,这三支钗你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但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对我来说是极贵重的东西,你且选一支吧,送人也行,再贵重的我也没有了。”林玉璃双手将盒子呈上。 难得见到小美人儿如此诚恳的样子,方天慕嘴角含笑地扫了一眼,却是一惊!各种珠钗首饰他见得多了,他本以为林玉璃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这妆奁盒内…… 方天慕轻轻拿起了那支镶宝石的双蝶鎏金银簪,言道:“你这竟然还有这好东西!” 虽然对林玉璃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是她也知道,她是她娘去世后,他爹从外面领回来的,既是住在府外的,必定也过不了多好的日子,留下的三支钗也不一定是多贵重的首饰。可是竟能有让这个方小爷看上眼的,确实出人意外。 “这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林玉璃问道。 “你这盒子里三支钗,除了这支步摇做工一般以外,余下这两支,均是价格不菲的上品,尤其这支银簪,这做工——可不像是坊间的做工,倒像是……宫里的……”(_ “宫里的?”林玉璃很是诧异,她娘如何会有宫里的东西? “你可知你娘是什么人?”方天慕问道。 林玉璃摇头:“不知,不过近日我已经猜出来七八分了,如果我猜测是对的话,我娘是绝对不可能与……宫里有什么干系的。” “哦?”方天慕又问道,“那你猜的是何人?” “前些日子,你可还记得我托你打听过关于苏家的事?” 方天慕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我自幼因出身不好,被祖母厌弃。祖母曾不止一次地诋毁我母亲,加上府上的传一些流言蜚语,我猜测我母亲应该不是一个正经的大家闺秀。而且我父亲是从来不会忤逆祖母的,独独除了带我回府这一件事,若不是他亏欠我母亲,他又如何会这么坚决,不惜忤逆祖母?” 方天慕脸色变了几变,他也依稀猜出来了些。 林玉璃继续道:“之前你说苏家原本与我家有婚约,后来林家悔婚,苏家小姐无奈沦落为诗妓……苏小姐的身份,与林府的瓜葛,不正好与我母亲的情况吻合吗?所以我极有可能——就是苏小姐与我爹的私生女。” 方天慕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庶女,如果他向爷爷求情,爷爷或许会同意让他纳她为妾,大不了先使出权宜之计,他不娶妻,等到他们有了孩子,他便以此相邀,扶她为正妻。 可如今,若是爷爷知道了,她母亲是…… 他该怎么办? 林玉璃哪里知道此时方天慕心里已经千转百回,看他脸色不好,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方天慕将手中的银簪,轻轻戴在林玉璃头上,柔声问道:“我带你远走高飞可好?” 嗯?林玉璃有些懵,她不过是想学骑个马……这个方小爷要往哪远走高飞? 方天慕看着林玉璃些许迷惑的眼神,忽然笑了:“走,去骑马!” 林玉璃有些踟蹰:“这钗……” 方天慕揉了揉她的发:“我的钗只想送你,你既已有了,我再送新的给你。”x 电脑端:/ 林玉璃还没反应过来,方天慕牵着马就往前走,回头喊道:“小爷这马还没被女人骑过,你可是第一个,快点跟来!” 章节目录 第53章 从中作梗 方天慕寻了一处坡度较缓的平地,牵着马,两人并肩走着。 日光从背后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方天慕悄悄牵住了林玉璃的手。 林玉璃手往回一缩,没能抽出来,低下头,脸上开始泛红。 方天慕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乱想什么呢?”说着,握着林玉璃的手抚向了马背:“这马可不是随便让你骑的,小爷的马是有脾气的,你得先跟它培养培养感情。” 林玉璃脸更红了,低着头不言语,轻轻跟着方天慕的手顺了顺马的鬃毛。 这白马倒是听话的很,乖乖地站着也不乱动。 “来,我扶你上去。”方天慕一只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揽住林玉璃的腰,缓缓扶她上马。 上了马,坐在马背上的林玉璃有些紧张,紧紧地抓着缰绳。 “不要紧张,你紧张它也会感受到的。放松,身体保持平衡,有我在呢,不要怕。”方天慕劝着,等林玉璃调整好,小心翼翼地牵着马缓缓往前走。 微风习习,少女俊男,青草地上骑马漫步,如此一副图画,本是清新浪漫,情意绵绵,可落在山顶凉亭处某人的眼眸中,却是碍眼…… 林府别院门口,红燕正蹲在地上玩石子儿,忽听有人唤道:“红燕,过来!” 红燕抬头,认得那人——正是若逸公子的小书童,红燕跑了过去。 小书童问道:“你家小姐为何要学骑马?” 红燕歪头想了想,道:“好像听张妈说,小姐大概是想回府里看看。” “哦。”小书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林玉璃原以为骑马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此连学了几天,都只是能骑着马慢慢走而已。方天慕又怕她受伤,进度自然是慢了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天色向晚,两人牵着马往回走。 “照现在这样的速度,要是骑回京城得多长时间?”林玉璃问道。 “至少得一整天。”方天慕答道。 “若是你呢?” “我?”方天慕笑道,“不到半日便可到家。” 林玉璃叹了一声,有些惆怅,这要学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家一趟呢…… 一觉醒来林玉璃,只觉得腰酸背疼,看来这骑马也不是随便就能学会的。好在方天慕这几日有事缠身,暂时来不了苍翠山,林玉璃能够得空休息几日。 这日向晚,门口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红燕跑去开门,一位陌生女子闯了进来:“求求你,收留我一晚吧!” 红燕看她面容憔悴,像是遭遇了什么事,正踌躇之际,张妈走了过来。 那陌生女子说到:“大娘,好心收留我一晚吧,明日我就走。” 张妈也不敢随便答应,问道:“姑娘,你家是哪里的?为何会到苍翠山来?” “我老家原本离这里不远,我是被人追债,实在没办法才跑上山的,求大娘收留我一晚吧,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张妈看她确实可怜,如果只收留一晚也不是不行,但是又怕牵扯到自家小姐,犹豫道:“这个……这个我做不了主,得去请示我们家小姐。” 张妈回屋将此事禀了林玉璃,又出来向那女子说道:“跟我来一趟吧,我们家小姐想见你,亲自问问你的情况。” 那女子进屋时,林玉璃正半躺在榻上,见人进来了,稍稍坐直了身子。 待那女子抬头,林玉璃一惊:“楚灵?!” 那日她从宁安伯家出来,晕倒在路边,再清醒时见到的正是楚灵,算起来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之一。 林玉璃连忙起身,扶她落座,又吩咐红燕上茶,方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跟着白先生的吗?” “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林小姐。”楚灵先是欣喜,后又叹息道:“白先生念我离家时间久,给我了一笔钱,想让我回家看看老父母。谁曾想我到了家,家里空无一人,我等了半天,等来了一群催债的。他们说我父母欠了他们一大笔钱跑了,现在要我还钱。我哪有那么多钱,见我还不了钱,他们就要卖了我,拿我抵债……” 楚灵红了眼圈,继续说道:“好在有好心邻居相助,帮我逃了出来。他们一路追我追到了京城,白先生那里我是不敢去了,想着来山上躲一阵子……没想就遇到了小姐你。”x 电脑端:/x 林玉璃安慰道:“你不要怕,这里你尽管住,他们一时也寻不到这里来,先躲过这一阵再说。”又吩咐张妈打扫房间,安排楚灵去歇息。 楚灵便在这里住了下来,白天就帮着张妈干一些杂活,她毕竟比张妈年轻,比红燕年长些,干起活来牢靠得多。 待方天慕这边公事处理完毕,来到苍翠山,继续骑马课程的时候,忽然发现林玉璃身边多了一个人——就那么不言不语地站在一旁,清秀又安静,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灵气。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这个人,碍眼的很—— “不要紧张,放松,身体保持平衡,不要怕。”楚灵抢在了方天慕前面,把林玉璃扶上了马,又细心叮嘱着注意事项。 楚灵牵着马缓缓往前走着,方天慕被晾在了一旁,好像除了那匹马是他的以外,这里就没他什么事了。 眼看两人越走越远,方天慕嘴角扯出一抹笑,对呀,马可是他的马,他总有办法。 一阵清脆的口哨声响起,那马仿佛收到指令一般,突然掉了个头开始往方天慕的方向狂奔了过来。 正在马上的林玉璃没反应过来,慌了神儿,摇摇晃晃几欲掉下马。 方天慕正欲上前营救,却见楚灵一跃而起上了马背,一只手扶稳林玉璃,另一只手紧扯缰绳,马便稳稳地跑回了方天慕面前。 楚灵勒停了马,扶林玉璃下马,一气呵成,方天慕根本插不上手,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怒火,又无处宣泄,最后只是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楚灵不答话。 林玉璃稳住了身形,抚了抚胸口,答道:“她叫楚灵,暂时跟我住在别院。” 林玉璃这边还没缓过神来,楚灵便道:“今日小姐受惊了,就暂时学到这里吧,先回去休息几日。” 林玉璃经过这一吓,确实也觉得自己学艺不精,学了这么久连楚灵都不如,不如先听楚灵的回去好好想想。 方天慕对这突然出现的楚灵,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好好的与美人相处的一天,就这么被破坏殆尽。 …… 蓝若逸正在屋里小憩,门忽然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黑发白须的白先生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指着床上的蓝若逸便开骂道:“你疯了不成?!我就么这一个得力的丫鬟,你还送去给那姓林的?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越发肆意妄为了,我现在就去给王爷写信告发你!” 蓝若逸不慌不忙地起身,看着白先生,笑道:“为了一个楚灵,你就要告我的状?你若是真想去告我状,就不会专门跑来告诉我。” “你你你——”白先生确实是想吓唬吓唬他,见他不吃这一套,又气又恼又不知说什么好,半响才蹦出一句:“你去把楚灵给我要回来!” “人我是要不回来了。”蓝若逸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酒我倒是有。” 白先生今日是真的恼了:“别想用一瓶酒打发我!” 蓝若逸摇头笑道:“那再加上这个呢?”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钥匙。 白先生舔了舔唇,试探地问道:“这是……酒窖钥匙?” 蓝若逸点了点头。 白先生确认了这是酒窖钥匙,盯着钥匙的眼睛透着金光:“这个——你确定——给我?” 蓝若逸将钥匙一抛,白先生稳稳地接住了。 蓝若逸有一番酿酒的好手艺,他每年酿的酒都放在酒窖里,白先生为了这个酒窖的钥匙,可谓是明抢暗偷,用尽了浑身解数,均不得而归。如今这钥匙就在自己手里,他浑身上下的酒虫子都被勾了出来:“那好吧,楚灵的事我先暂时不计较了。但是这钥匙既然给我了,你可不许反悔!” 话音未落,白先生又怕蓝若逸真的反悔,不等他答话,便一溜烟跑出门去。 蓝若逸只得在门内喊道:“可给我留几瓶——” …… 林府别院门口,两人正对峙着—— “方将军,我们小姐需要休息,今日就不学骑马了,也不便见客了,请回吧。”楚灵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脸。 “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方天慕迈步就要往里进,被楚灵一个箭步拦住。 就你还想拦得住小爷?方天慕也不跟她起争执,准备走老路子,翻墙去,这是他最拿手的。 方天慕绕到墙根,一跃而上,看墙下无人,轻飘飘跳了下去,心中正得意,忽听得有人说道:“方将军,这就不大妥当了吧!” 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不是楚灵那死丫头,还会是谁?! “行行,你行——”方天慕气的语无伦次,“你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我叫楚灵,小姐不是告诉过你吗?”楚灵道。 “在小爷面前就别卖什么关子了,依小爷看,你也是个习武之人。我不信那林府会舍得把你派给她用,你究竟是谁,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我是谁,除了名字,我无可奉告。至于我来的目的——”楚灵把方天慕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方天慕被她看的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冷哼了一声,翻墙不成,还可以上树嘛! 可上树也不好使,仿佛他去哪楚灵就跟到哪。今日不论他怎么折腾,都被楚灵盯得死死的,整个别院被她看的是水泄不通。 章节目录 第54章 荷塘幽会 赶走了方天慕,楚灵总算大功告成。见林玉璃忧心回府的的事,遂上前献计道:“回府不一定非要骑马不可,坐马车岂不更方便?” 林玉璃摇头:“我现在别院,除了每月送来的吃穿用度,月例全无,哪有那钱去租马车?” 楚灵道:“不一定非要用租的,蹭的也可。这山下的农户说不定不时会有进城的,到时候跟他们商议一下,顺道捎上咱,也花不了几个钱,若是碰到那好心人,连钱都免了。” 林玉璃听之觉得有理,也是个法子,比学骑马要快得多。 楚灵见她同意,便着手去办了。 …… “你那个丫鬟可不简单,可要小心提防着些。” 这声音一听就知是方小爷,林玉璃抬头望去,树上没有,墙上也空空的没人,人呢? “别找了,小爷在房顶呢。”话音刚落,方天慕从房顶跃下,跳到林玉璃面前。 “最近是不是很忙?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林玉璃道。 方天慕冷哼道:“忙倒是不忙,只是你见不到我。” 林玉璃不解,正待要问,方天慕四下看了看,抢先问道:“你那新来的小丫鬟呢?” “出去帮忙打听马车了。” “哦?这么说,不用学骑马了?”方天慕笑问道。 林玉璃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先拜托人家教骑马的,现在又改注意了,她只好解释道:“多谢方将军这些日子的教导,只是我太过愚笨,总学不好。楚灵就帮我想了个办法,去看看山下有没有进城的马车,顺路捎我一程。” “坐马车是比骑马方便点。”方天慕倒是不介意,不过看她扭捏的模样倒是好玩,不由想逗她一逗:“唉——看来小爷我白教了这么长时间了,一有马车就把我踢一边了。” 林玉璃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辩解道:“不是那样的,我开始是想学骑马的……你教的挺好的,是我没学好……”话说的语无伦次,林玉璃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楚灵恰在此时回来,看到此情此景,上前一步把林玉璃拉到身后,吼道:“不许碰我家小姐!” 方天慕不乐意了,白了楚灵一眼,道:“拜托你看看清楚,是你家小姐碰的我好不好?” 楚灵不答,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跟张妈、红燕都交代过了,你不是什么好人,不许放你进来。” 林玉璃本来就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楚灵一句“你不是什么好人”刚一出口,林玉璃就忍不住劝道:“你们是不是有误会,方将军其实帮过我不少忙……” 楚灵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有平白无故对人好的,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当然是小心点好。” 方天慕轻轻弯起嘴角:“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一开始就跟你家小姐说过了,我卖的是‘蜜药’,我要娶你家小姐!”(_ “你——!”楚灵恼了,“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要是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小丫头你搞清楚,我是看在你是个女流一辈,让你三分,你别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工夫就能打败我!我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家喝奶呢!” 林玉璃眼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不知该如何劝解,一个帮过她,一个救过她,都是好人,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相处? “哎呀!”情急之下,林玉璃突然大叫一声,扶着额头,“头好疼……” 这一计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好在奏效,两人果然停了争吵,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林玉璃这边:“怎么了?头怎么会突然疼了?” “我想去休息会儿。”林玉璃柔柔弱弱地说道。 “行,我扶你去休息。”楚灵扶着林玉璃往屋里走,还不忘回头威胁一句:“改天再找你算账!” 方天慕也不甘示弱:“若是我的小美人儿有什么闪失,我也饶不了你!” 林玉璃头更疼了,都要回去了,这俩人还要再吵一句。 回到屋里,头疼的症状就“自然”好了,楚灵等她无碍了,把马车有着落的事情告诉了她,林玉璃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 终于等到了回府的日子,当林玉璃见到楚灵借来的马车的时候,她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方天慕的告诫了。 楚灵说马车是山下农户的,刚好今日进城,就顺路捎上了她们。可是这辆马车,虽然也算简朴,可这么规整雅致的内饰,却不像是一般农户的马车。更何况那个车夫,全程没有一句多言,没有绕路,一路直奔向了林府。 这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的。 到了林府门口,林玉璃掀开帘子,只见正门大开,上面挂着大红绸缎,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互相道贺。算算日子,林玉珠明日就要出门了,今日估计赶上林府喜宴了。 林府的家仆都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人多眼杂,大白天想要溜进去可不太容易。林玉璃只好带着楚灵先找地方躲了起来,堪堪等到夜幕降临,两人才装作来宾的随身仆人跟着人群混了进去。 刚一进门,林玉璃带着楚灵往人少的小路上拐,经过主厅西面的一个池塘就能直接绕到周姨娘所住的院子里。 “秦公子——” 原本一路上没遇到多少人,林玉璃心中还一丝窃喜,刚到池塘处就听到有人说话,吓得她忙拉上楚灵躲在了假山后面,示意楚灵不要言语。 刚躲进来,就见她二姐林玉琬摇曳生姿地朝池塘走去,顺着假山的缝隙,林玉璃看到池塘边果然坐着一个人。 虽然她不大认得,但看二姐这神情,加上她口中唤的“秦公子”也不难猜出,此人大概就是秦太傅的孙子秦明桓,二姐一心想嫁的人。 秦明桓嫌屋里人多,正躲在池塘处悠闲,听到有人唤他,转身见一女子向他走来,慌忙起身施礼。 林玉琬走上前,也回了一礼:“秦公子可还记得小女子。”见秦明桓略有迟疑,她连忙又补充道:“我在林家排行第二,明日是我大姐的大喜之日。” “失礼失礼,原来是二小姐。”秦明桓连忙作揖。 林玉琬低头浅笑了一下,柔声道:“秦公子为何在此?” “屋里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 林玉琬悄悄往前挪了一步,离秦明桓更近了些:“我也是觉得屋里闷得慌,才想着出来透透气。”x 电脑端:/ 秦明桓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这池塘月色,最是适合男女幽会,两人若再离得近些,怕是有些话就说不清了,于是他开口道:“小姐在此游玩,我就不便……” 林玉琬打断道:“看这一池荷花,开的多艳哪,配上这么明亮的月,倒像仙境一般了。”x :/ 秦明桓被抢了话,只得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跟着附和道:“是……” 林玉琬俯身去采莲,脚下一滑,朝秦明桓怀里跌了过去。 秦明桓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林玉琬满脸通红,惊慌不已,胸口起伏不定:“好险……” 秦明桓想扶她站起来,可是林玉琬像是一块巨石挂在了他身上,他暗暗加劲还是扶不起来。 这一出戏,被假山后面躲着的林玉璃和楚灵,看得一清二楚。楚灵悄声问道:“你二姐这是故意的吧?” 林玉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可他俩要是这么一直抱着,咱们怎么过去呀!”楚灵抱怨道。 一直躲在这假山后面,林玉璃腿也有些麻了,不由皱起了眉。她四下看了看,忽然看到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林玉璃认得此人,正是那日办梅花诗会的宁安伯家的董玲儿,这是个极洒脱之人。 此时董玲儿正带着两个丫鬟在闲逛,朝着池塘这边的方向悠闲地走了过来。 林玉璃不由笑了起来:“有好戏看了!” 池塘边胶着的两人,一个正沉浸在情郎怀中,一个正愁着如何在不伤及颜面的情况下,把怀中的人推出去,均未料到有人竟在此时走了过来。 俩人靠得太近,以至于让走近了的董玲儿误以为池塘边只有一个人,她正待要上前看清那人是谁,谁料走近了一看,原是两个人搂在了一起。 “哎呀——!”董玲儿吓得忙往回躲。 林玉琬听到叫声,赶紧从秦明桓怀里弹开,未料到会被人看到这一幕,她羞愧不已,来不及跟秦明桓告别,连忙便趁黑跑走了。 董玲儿只看到怀里的女子跑了,倒没看清是谁,剩下的这个男的她倒是看清楚了——秦太傅的孙子秦明桓。 董玲儿尴尬地笑了笑,掉头就要走,被秦明桓叫住:“小姐留步。” 董玲儿心里纳闷,我坏了你们的好事还叫我留步?温香软玉溜了,难不成还要找我算账?心里虽然不乐意,脸上却还赔着笑:“哎哟,真是的……我来的不巧了。” “哪里不巧了?”秦明桓笑道,“你来的倒是巧了!” 章节目录 第55章 施法救人 “你别不是气糊涂了吧?”董玲儿道。 秦明桓只看着她笑,却换了话题:“听说那日花灯会,是你解了我的谜题?” 董玲儿看他笑得一脸骄傲,好似解了他的谜题是多大的荣耀似的,她偏不给他这个面子,不屑道:“秦公子的题目出的太简单了,大街上随便找个识字的小儿都能解得出来。” 秦明桓正欲开口,被董玲儿抢白道:“秦公子倒是不避嫌,还有闲情在这聊天。这若是被人看到,怕是要以为我在同你私会呢!你原本就是来私会的,倒也不委屈,但我可不是,我才不替你们顶着个罪名呢!如此,我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告辞了!” 说完就走,一刻也不多留。 秦明桓看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无奈笑了笑。 他一个人又在池边站了会儿,也觉无趣了,便也回了。 林玉璃二人这才敢从假山后面钻出来。 “后面来这个小姐倒是有趣的很!”楚灵看戏看得饶有兴致。 “也幸亏她来得及时……”不然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 绕过池塘,沿着一条窄窄的石砖路,来到了一处小院落。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周姨娘的丫鬟小蝶的声音:“你就好好歇着吧,别做活了。老夫人发话了,这几日不许你出院子,免得招晦气……” 听不清里面周姨娘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小蝶又说道:“你就躺下歇着吧,我去打盆水来。” 小蝶拎着盆子出去了,林玉璃这才偷偷掀了帘子进屋去,楚灵也跟了进去。 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周姨娘倚在床上,脸色蜡黄。 “姨娘——”林玉璃轻轻唤了一声。 床上的周姨娘缓缓睁开了眼,先是一阵失神,林玉璃又唤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在床边坐下。 周姨娘这才看清楚,伸出颤巍巍的手摸向了林玉璃的脸,指尖传来的温度才让她确信,颤抖着声音一脸惊喜:“真的是你!璃儿!” 林玉璃看着周姨娘消瘦的脸,湿了眼眶:“姨娘……” 周姨娘也没忍住哭了出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下好了,我也瞑目了……”x 电脑端:/ “姨娘,你说什么胡话呢!病成这个样子,怎么不看大夫?” 周姨娘叹息道:“最近府里上下都忙,我这病是旧疾,治不好的,捱一天算一天吧!” “不看大夫怎么就知道治不好?你得老老实实看病才行。” “唉,这几天府上到处都在忙,我这样就行,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这怎么行!我去找夫人说!”林玉璃说着就要起身。 周姨娘连忙拉住她:“你可别去!……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他们接你回来的?” 林玉璃冷笑道:“他们怎么可能想起来去接我,更何况还在这个时间?” “那你是……”周姨娘本想问下去,转念一想不问了,反正是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对了,我刚在外面听小蝶说,老夫人不让你出去,是为什么?” 周姨娘叹了口气,往后靠了下去:“我本是个晦气的人,大小姐大喜,我避一避也是应该的。” “你本来身子不好,就得多锻炼,得多出去转转才能好,整日里憋在这屋子里,没病也能憋出病来。再说,哪里来的这么多说法,照我看,姨娘是个有福气的人!别听他们瞎说!”林玉璃想起老夫人那种高抬着下巴,斜眯着眼睛,说这个放荡,那个晦气的脸,就一阵反胃。 “这个你不知情,老夫人说的没错的。我原本也觉得我是个有福的,嫁给老爷第二年就给老爷生了个大胖小子……”周姨娘顿了顿,眼睛泛起了泪光,“这都怪我,怪我……没照看好,孩子就……没了……才刚刚一岁……”周姨娘断断续续地说着,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林玉璃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都过去了……” 小蝶打完水回来了,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林玉璃:“四、四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我回来看看姨娘——” “可老夫人说了,大小姐出门前你不能回的……不行,我得去告诉老夫人,你这样会连累我们的!”在大小姐出门这种节骨眼儿上,若是被老夫人发现四小姐偷偷回来了,她可脱不了干系,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最好。 周姨娘一看小蝶要出门,急急忙忙下床去拦:“小蝶!不可——”谁料脚下一软,眼一黑,“咚”地一声,栽倒在地。 林玉璃还未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周姨娘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姨娘!”周姨娘没反应,林玉璃慌了:“楚灵,搭把手。”两人合力把周姨娘抬到了床上,让其平躺着。 小蝶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觉得不对劲,来到了床前,看到周姨娘脸色乌青,吓了一跳:“呀!该不会断气了吧!”于是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探了探周姨娘的鼻息,果然没气了。 林玉璃起了怒火,吼道:“滚!” 小蝶抬头看了林玉璃一眼,也不多言,匆匆跑了出去。 林玉璃摸了摸周姨娘的脖颈,颈动脉没有反应,这该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心肺复苏法,来不及多想,跪在床上,双手叠扣,开始按压心脏。 楚灵跟着白先生的时候,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样的救人招数都见过,可是这个她也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妖术?尽管心里好奇,但是在救人的时候,她知道应该保持安静,没有多问。x 林玉璃按压了几十下,一只手去扶周姨娘的额头,抬起周姨娘的下颚,清理口腔异物,俯身趴了下去,嘴对嘴吹起气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下楚灵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这……这是在做什么?只见林玉璃吹了两下,又回到刚才的动作按压了起来,楚灵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气都不敢大出一声,生怕打扰到林玉璃“施法”。 屋子外面忽然吵闹了起来,一群人拥着老夫人冲进了屋里,看到林玉璃果然在屋里,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磕,吼道:“好你个畜生!故意跟我林府做对是不是?偏偏选了这个日子溜回来——” 林玉璃连头也没回,手上仍旧忙碌着,又按了几十下,俯身去做人工呼吸—— 满屋哗然…… “这这……”屋里开始窃窃私语,老夫人气得脸色涨红:“去把她给我拉开!”几个婆子得了令,上前去拉林玉璃。 林玉璃头也不回:“楚灵,拦住她们!”楚灵到别院的这些日子,林玉璃早就看出来了,这几个婆子,根本不是楚灵的对手。那日学骑马时,马受了惊,她快速降住用的那几招,这些粗使婆子再练十年也学不会。 楚灵上前一步,左勾右踹,几个婆子全都被她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屋里原来还站着一个人,而且身手了得,一个人能拦住四个人,这小畜生身边何时有了这等人物?于是喝问道:“你、你是谁?!” 楚灵不喜欢这个老太婆,一进屋就气势汹汹,倚老卖老,上来就骂人。楚灵对于不喜欢的人,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楚灵不答话,气氛很尴尬。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急了:“老夫人问你话呢!” 楚灵依旧不吭声,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那丫鬟气的牙痒痒,可是看看第一波冲上去的婆子们,正躺在地上哭丧着脸喊疼,她也不敢多造次。 周姨娘这边终于有了反应,渐渐地有了呼吸,胸口开始起伏,林玉璃停了动作,忙喊道:“姨娘,姨娘——你醒了吗?我是璃儿!” 周姨娘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念了一句:“璃儿……” 屋里的人都不敢置信,明明听小蝶说周姨娘断气了……地上躺着的婆子们也不喊疼了,直勾勾看着床上的人,这四小姐施了什么法,竟然让人起死回生了? 楚灵也觉得神奇的不得了,等回去了一定要跟白先生好好讲一番,亏他自诩医术了得,这起死回生之术,恐怕他连听都没听过。 屋里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老夫人可跟他们不一样,起死回生之术,她是断然不会信的,既然周姨娘“活过来了”,那就说明——有人骗了她! 她斜睨着小蝶…… 小蝶发现老夫人在瞪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倒在地:“刚才……刚才周姨娘确实是断气了呀!我还摸了摸,真的是没有气息了。老夫人您可要相信我,我哪有胆子骗您哪!” 老夫人不言语,小蝶更是慌了,声泪俱下向林玉璃求助道:“四小姐,你可要给我作证啊,刚才周姨娘确实是断气了!”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认为,不论她做什么事,全世界都应该帮她。林玉璃就偏不帮,她瞪着无辜的眼睛,问道:“姨娘何时断气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老夫人厉声道:“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小蝶凄凄惨惨地叫着,被人拖了出去。 屋里众人这下相信了——是小蝶在撒谎,并不是什么“起死回生”。 既然这边人救过来了,楚灵就放了那几个婆子,回到了林玉璃身边。 周姨娘还处于迷糊状态,沉沉地睡了过去。 丫鬟扶着老夫人坐了下来,下人们规规矩矩地站在老夫人身后。老夫人开口质问道:“你说,你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是何居心!” 章节目录 第56章 回馨兰院 大小姐成亲对他们林府上下来说是一个大事情,可对林玉璃来说远不及周姨娘的命重要。 面对老夫人如此气势汹汹地质问,林玉璃只冷冷答道:“我只是回来看我姨娘,旁的没管那么多。” 老夫人冷哼道:“你心里盘算的那点小心思,打量我不知道呢!有我在,你休想得逞!”于是回头吩咐道:“送四小姐回别院!” 虽然老夫人发话了,可是忌惮四小姐身边那个厉害女子,无人敢上前。 林玉璃道:“我今日是不会回去的。你们最好请个大夫给姨娘好好看病,若是请了,我便在这守着姨娘,哪也不去。若是不请,府上满院子我可是要随便去逛逛的,要是做出了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可不要怪我!” “你你——”老夫人气极,拍着桌子喊道:“把她给我关柴房!” 楚灵上前一步拦到:“谁敢?!” 威慑力十足,下人们唯唯诺诺不敢上前。进,怕挨打,退,又怕老夫人训斥,进退两难,只能不住地看老夫人脸色。 林玉璃道:“祖母,今日你最好依了我。若不然一直僵在这里,时间越长,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传出去,一个名声不好的小姐,一个晦气的姨娘,恐怕会让大姐夫家的人……有所顾虑。” 林玉璃说到了要害处,老夫人担心的正是如此。 许久的沉静之后,老夫人才终于开口了:“从现在起,到明日珠儿出门,你不许离开这院子半步!”说罢起身便走,屋里的下人们跟着出门去了,屋里瞬间清净了许多。 林玉璃明白,老夫人这是妥协了。 “死了也许是解脱,她正等着这一天呢,你又何必要救她?” 循声望去,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依靠在门上。那人盘着松散的发髻,不施粉黛,肤白如雪,身量匀称,若是这么静静地站着,便像是从话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般,只是那斜看过来眼神,倒和老夫人有几分相似,而且说话也刻薄了些。 林玉璃正纳闷此人是谁,忽听门口有丫鬟喊道:“姑太太,前面宴席散了,姑老爷说等你一块回去。” “不是说好明日再回的吗?” “姑老爷说了,今日先回去,明日再来。” 门口那人不再说话了,沉默着,手指紧紧地攥着,须臾,放开了手指,垂下了眼眸,跟着丫鬟出门去了。 那人走后没多久,大夫就来了。林玉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老夫人还是有所顾忌的。 大夫在周姨娘几处穴道上扎了几针,总算是醒转了过来,可是醒了没一会儿又沉沉地睡去了。 大夫开了药,林玉璃便守着药壶煎药,楚灵靠在窗边小憩。 药煎好,扶着周姨娘喝了下去,见周姨娘气色稍稍好转些,林玉璃才放心了不少。转头看楚灵已经醒了,林玉璃放下药碗,来到楚灵对面坐下,轻声问道:“楚灵,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灵一愣,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楚灵啊。” “以你的身手,区区几个追债的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以此来骗我。你为何要来我这里?”林玉璃知道楚灵那些话都是假的,但是她从未想过楚灵会害她,楚灵出现后,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帮她,可她又为何要帮她? 楚灵见瞒不住了,有些懊悔,早知道就当初就编个周全的理由了。可现在露了陷,总不能全盘拖出吧——我就是受人之托,来离间你跟方天慕的,让他离你远远的…… 楚灵使劲摇了摇头,这个理由才像是假的。她纠结了半晌,才半遮半掩得答道:“我是受人之托,是来保护你的。” 林玉璃刚想问那人是谁,楚灵就忙解释道:“你不要问是谁,以后你可能就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林玉璃只得作罢。(_ 两人守到第二天,周姨娘才清醒了过来。老夫人早早地就派人送来了早饭,不过是些稀粥之类的。一是怕他们闹什么事影响了大孙女的婚事,二是来监视一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静。x 周姨娘刚刚大病初愈,喝些稀粥正好,林玉璃也不计较。 将至晌午,外面热闹了起来,待林玉珠上了轿,送走了迎亲队伍,院里院外才又安静了下来,与之前热热闹闹的情形相比,显得冷清了些。 姑太太林昭从老夫人房里走了出来,眼圈泛红,回头一看了一眼老夫人的房门,眼神开始发狠,但只一瞬,便又恢复了无神的状态,带着丫鬟往外走去了。 迎面碰到了刚送完宾客回来的林衡勋。这两天他忙得有些憔悴,见到林昭走来,便招呼道:“昭儿回去呢?吃完饭再走吧!” 林昭冷冷道:“我可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们林家的饭我吃不起。” 林衡勋见她面色冷淡,不知是在哪受了气,知她从小性子便是如此,也不在意,仍接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一家人难得聚一聚……” “一家人聚一聚?”林昭挑眉冷笑道,“也包括被你们送出府又跑回来的玉璃,和你那快死了的小妾周秀清?” 林衡勋一头雾水:“你说什么?璃儿回来了?秀清……怎么了?!” 林昭也不再搭理他,径自走了。 林衡勋原本打算去老夫人那里,如今听了林昭所言,便掉转头往周秀清的院子走去。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吵哄哄的,最突出的便是丁岩那尖细的声音:“老夫人说了,让我来送四小姐回别院,可一刻都耽误不得……” 林衡勋心里一喜,璃儿果然回来了!于是快步往屋里走去。 刚进屋,便皱了眉,屋子本来不大,竟站了十几号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璃儿被挤在床边,床上躺着的周秀清面色也不大好。 “吵什么!”林衡勋一吼,屋里瞬间安静了,老夫人不在,谁也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 林衡勋指着丁岩道:“带上你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丁岩有些犹豫,想要辩解两句,被旁边的手下轻轻拉了下。今日的情形比不得往昔,老夫人不可能现在过来给她们撑腰,现在如果顶嘴,吃亏的还是她们自己。 丁岩少不得收起了平日里嚣张的性子,忍了下来,带着人出去了。 林衡勋来到床边,看着周秀清这般苍白的脸,心中不忍:“秀清,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些日子忙糊涂了,都没顾得上来看看你。” 周秀清有气无力地挤出了一丝笑意:“老爷,不碍事的,昨日老夫人才请了大夫来看过了,已经无碍了,再调养几天就好了。” “你别委屈了自己,缺什么差人去跟我说。”林衡勋刚想跟丫鬟交代几句,环视了一周,找不到小蝶,便问道:“小蝶去哪了?” 林玉璃回道:“小蝶犯了事,被老夫人赏了板子,正养伤呢。爹爹不如再给姨娘找一个顶用的丫鬟吧。” “好好……”林衡勋连连点头,便出去吩咐把自己书房负责打扫的两个丫鬟,调一个过来。 回来又向林玉璃说道:“璃儿既然回家了,就不要再走了,你还回馨兰院住。” 林玉璃自从回来见到周姨娘这般情况,心里就一直不大放心,如今听林老爷说不用回了,自是连忙应下。“只是……祖母怕是不肯……” “这你不用担心,你就安心住下,你祖母那里我去说。珠儿已经嫁人了,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林衡勋说罢,正待要去老夫人那里。 又被林玉璃叫住:“红燕和张妈还在别院,既然我回来了,能不能……” “放心吧,我去差人把她们接回来。”说罢便出门去了。 林衡勋走后,楚灵凑了过来:“这个林老爷人还挺好的。” 等到那书房的丫鬟过来伺候,周姨娘便赶紧催促林玉璃回去歇息,她知道林玉璃定是守了她一夜,没能好好休息。 林玉璃见那丫头看着也算老实本分,这才放心带着楚灵回了馨兰院。x :/ 馨兰院许久没人打扫了,两人便动手收拾了起来。收拾差不多的时候,两人倚在榻上休息。 “楚灵,我若真不回别院了,你……”林玉璃不知该如何问。 楚灵倒是明白,回道:“我还跟着你呗。” “林府可没有苍翠山自由,规矩多的是,拘得人浑身不自在。” “那又如何,我若想走,谁也拦不住我,规矩再多也拘束不住我。”关键是跟着那白老头实在是太无趣了,尽日里就知道喝酒,钻研医书,无聊透了。 林玉璃却羡慕起了楚灵,这般潇洒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任谁也困不住她。 一直到了晚上,馨兰院都平平静静的,林玉璃心里清楚,爹爹一定是说服了祖母,能让那么倔得老夫人改变主意,想来也是经过了一番唇枪舌战。 第二日晌午,林大壮夫妇就把红燕和张妈给接了回来。 林大壮媳妇欢欢喜喜地把红燕和张妈送回了馨兰院:“四小姐,我把人给你送回来了!” “辛苦了,喝杯茶吧。”林玉璃让了茶。 林大壮媳妇心里高兴,也不多推辞,便接过茶一饮而尽。她得了这个差事,早早地就往苍翠山跑,一路上马不停蹄地把人给送回来了。放下了茶杯,感慨道:“夫人当时说不再往山上送东西了,我还纳闷,以为我听错了。原来是准备把小姐接回来了!夫人还是待小姐好着呢……” 章节目录 第57章 一石三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玉璃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林大壮媳妇却没意识到。 林玉璃仍旧笑着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_ 林大壮媳妇道:“夫人可是顶好的人呢!”这件事原本在她心里压了许久,她曾经还真的怀疑过夫人是不是狠心,毕竟四小姐在府上的处境也并不是太好。如今终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夫人是有打算的,还是待四小姐好的。 林大壮媳妇又忍不住把夫人好好称赞了一番,方才走了。 林玉璃眸中却透出了冷光,她心里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上的,跟这个林夫人没有半点关系。可刚刚林大壮分明说了,不再去往山上送东西了,看来夫人既不打算让她回府,也不打算再去送东西了,那就是说—— 林玉璃脑中浮起了王氏那张柔和的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她总是带着那样温和的一副面具,面具下又是怎样一张冷酷险恶的脸。 …… 林衡勋强行留下林玉璃,王氏与老夫人心中都不大乐意,可是珠儿已经成亲了,又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少不得一时忍下。但是心中愤愤难平,总要找个出口发泄,这便将矛头转移到了身份不明的楚灵身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丁岩前来质问的时候,林玉璃早料到会有这一招,不慌不忙地说要留下楚灵。 丁岩以府上拮据,多养一个丫鬟就得多费些口粮,多一个人的月例等等借口来为难林玉璃,林玉璃言道:“从我月例里扣。”堵得丁岩哑口无言,只得作罢。x :/ 楚灵在林府倒是自由的很,她从小就没有住过这种大家庭,总觉得哪哪都稀奇,连看着府上的人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都像是看大戏一般有趣,每日里总缠着林玉璃陪她到处逛。 林玉璃也乐得陪她闲逛,总比天天在院子里拾掇花草好。 这日两人沿门口的小溪流往上游走,迎面看见棒槌,哦不,现在改名叫荷香了。 荷香也看到了对面走来的四小姐,她心知四小姐大约不想理她,便拐了个道,想错开来。 楚灵眼尖,问道:“那个丫鬟好像在躲你?”这两天她可没闲着,看着府里上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心思,她兴致盎然,眼前这个丫鬟,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她怎么可能放过。 林玉璃看她两眼放光,不禁摇头苦笑,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叫住了荷香:“荷香,你去哪儿?” 荷香见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回道:“明日老夫人和夫人要去香兰寺还愿,我去找宝山哥备马车。” “哦,那你快去忙吧。”林玉璃也不多言,便放荷香走了。 林玉璃想起了那日集体坑害她的这群人,棒槌改名为荷香,如今也是体面的一等丫鬟了,在夫人身边当差;李嬷嬷也被调去看库房,活又清闲又受重用;李宝山虽然还是在马厩干活没有变动,但听说月例也涨了些。 真是坑死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楚灵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有故事,快给我讲讲——” 林玉璃如何不知她那些小心思,伸出手指在她脑袋上一戳:“你呀,不要觉得这些勾心斗角有趣的很。如今你只是看客,自然觉得好玩,可若是你哪天深陷其中,那就不好玩了,越是与你亲密的人,越是防不胜防。这种日子,最好离得越远越好……” “你也不要太悲观了。我只是看客,但你是身在其中,我随时可以走,你却是躲也躲不掉。既然躲不掉,何不搅他个天翻地覆,大家都不得安宁!” 林玉璃恍然如醍醐灌顶,她越是躲,越是躲不掉,既然如此,何不就像楚灵所说的一样“搅他个天翻地覆,谁也不得安宁”! 心中的小火苗一旦燃起,便烧的人激情万丈,好戏便开始上演了—— 楚灵趁人不备,偷偷在马槽里加了一味药,过了晌午,整个马厩里的马全都萎靡不振,病恹恹地卧着。 明日就要用马了,马厩里的马全是这副样子,李宝山急的不得了,不得已把此事告诉了荷香。 荷香犹豫要不要把此事告诉夫人,若是告诉了夫人,李宝山肯定要受责罚,自己来到夫人房里这么长时间,没有表现的机会,只这一次简单的套个马车,还出了岔子,怕是给夫人的印象也不好。 可是如果不告诉夫人,等明日见到那些马匹病恹恹的样子,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正踟躇之际,“恰好”看见红燕在一旁玩耍,张妈刚好来叫红燕回去,红燕仗着年纪小,闹着不回,说要骑马。 张妈便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享受,像咱这种下人,纵然养上十几年的马,恐怕也骑不上一回,你连马都不会养,还想骑马?怕不是手心痒了想挨板子!” 红燕噘着嘴跟张妈吵:“你也不会养马呢,还好意思说我!” 张妈来劲儿了:“谁说我不会养,以前我们老家的邻居可是养马的好手,他有个秘方,只传了我,我只要有这个秘方就能把马养的肥肥壮壮,纵是有个小病小灾的,一夜过去便能生龙活虎。” 荷香支起耳朵专心听着,张妈却不再往下讲了,荷香急的直跺脚。 红燕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一个劲儿缠着张妈要秘方。 张妈只得说了:“谷草、玉米、秸秆、燕麦、麸皮这些都是基本的,最重要的是得再加一味药材——人参。” “马也吃人参?”红燕问道。 “平日自然是不用,但若是有紧急情况,人参还是很顶用的,见效快,而且也不用加多少,就那碎末须子凑个一两足矣。”张妈解释道。 “养匹马这么金贵的,再说哪有人参啊?” “库房有啊。”张妈在红燕头上敲了一下,“别扯这么多了,你又不养马,快些随我回去!” 荷香听到此,心中有了主意,只要去库房找李嬷嬷凑些碎须子,便能撑过这一遭,又不易被人发现。李嬷嬷又是李宝山的婶娘,这点忙她肯定会帮的。打定主意,便匆匆往库房去了。 红燕偷偷看见荷香走了,有些担忧地问张妈:“她能听得进去吗?” 张妈道:“咱们的任务完成就行了。闲事莫管,自有小姐操心,走吧。” …… 一切布置结束,林玉璃与楚灵坐在树荫下悠闲地品茶,只等结果了。 人参自然是没什么用处的,因为楚灵连夜又去马厩下了巴豆。老夫人与夫人乘上马车没走几步,马就一路拉稀,四条腿发软,怎么都不愿再往前走。 老夫人大怒,把李宝山叫来询问,李宝山只得照实话说了:“昨日晌午马便蔫蔫的不吃东西,下午荷香送来了些特殊饲料,一晚上过去了,仍不见效,反而更严重了。” 老夫人又叫荷香来,荷香也不敢虚言,只说知道马病了,为了不耽误今日行程,便用老家的土方给马医治了。 又问土方是什么,荷香便讲了个大概,把人参这一味给隐去了。 香兰寺只能改日再去了,只得回府。 老夫人派人去检查马厩,查出来下了巴豆。围观的人群不少,张妈挤到了人群里,若有所思地提了一句:“怎么好像还有人参须啊!” 一句话炸开了锅,给马吃人参?! 人参须拌到饲料里,早已看不出来了,究竟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光是给马饲料里加人参,这一话题就够劲爆了,人群迅速议论开来,张妈便趁机偷偷溜走了。 负责检查马厩那人也不确定,回复的时候,除了巴豆,少不得也隐约提了一下人参须的事。 夫人纵然性子温和,此时也恼了,登时叫人把李宝山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巴豆明显是有意为之,这是其一,李宝山负责喂马,他自然脱不了干系。 其二,纵是再富有的家庭,也不会拿人参去喂马。李宝山被打得裤子上全是血,也咬牙不承认自己用了人参。还没问到荷香,她已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人参的事,她心里一清二楚。 夫人冰着一张脸,早把荷香吓坏了,夫人一眼瞪过去,荷香便全盘说了出来,给马喂人参的事是听人说的,人参是去库房拿的。 既然牵扯到了库房,便又把李嬷嬷叫了过来。 李嬷嬷知道事情不小,咬死了不承认,只说荷香是栽赃。 荷香未料到李嬷嬷会把事情全推给她,哭得泣不成声,一边喊冤,一边骂李嬷嬷。 夫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立即派人去库房查人参。 查库房的人回报说,确实有几株人参,须子被剪了。 李嬷嬷仍旧嘴硬,只说是来回搬动时碰掉的,与自己无关。 查库房的人把几株被剪人参带了回来,呈给夫人评判。 只见那几株人参,有的须子被剪的只剩几根,有的甚至须子全部被剪只剩下光秃秃一个光杆。 夫人也不是好糊弄的,若说这不是剪的谁信?当下便发话,李嬷嬷扣半年月例不得再掌管库房,去柴房负责劈柴;李宝山以后负责倒泔水;荷香降为洒扫丫鬟,扣半年月例,若是再犯错,直接撵出府! 实际上林玉璃这一招,并未算上李嬷嬷,只是李嬷嬷爱占小便宜的性子未改。荷香找她时,她去剪须子,发现这人参须,剪一根与剪两根也看不大出来,便大着胆子多剪了些,偷偷带回家去,这才被夫人发现。 这一石三鸟,实在是意外之喜! 章节目录 第58章 玉兰出逃 林玉璃一得空就要去周姨娘处看望,虽然周姨娘身子还是有些虚,但起码可以下地走走了。毕竟病去如抽丝,何况周姨娘这个病前期也耽搁了太久,有好转的迹象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玉璃想起那日周姨娘讲得往事,她曾经也是有过儿子的。如今林府只有一个小少爷,那当时周姨娘的儿子应该就是大少爷了。 林府这么多年才有这一个大少爷,自然是宝贝的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林玉璃越想越蹊跷,于是跑去找张妈打听。 张妈在府上多年,提起此事也只能叹息:“周姨娘是个苦命的人哪!当年生了大少爷,老夫人欢喜的不得了……唉,世事难料啊,谁曾想这孩子刚刚一岁,就没了……周姨娘丧了子,又因此被老夫人厌弃,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 “怎么会没了呢?”林玉璃问道。 张妈皱眉想了一会:“好像是……那天,在池塘边玩耍来着,不知怎么的就掉下去了,回来烧了一天一夜,没救过来。” “身边没有丫鬟嬷嬷跟着吗?怎么会掉下去的?”林玉璃追问道。 “怎么会没有,那时候大少爷可是府上的宝贝疙瘩,光是乳母就请了两个。那时可能是失足掉下去了,跟着的人没看好。”张妈想了想,又补充道:“真是可怜见地,那么冷的天,浑身棉衣棉裤都湿透了……” 冬天?!谁会在冬天带着一岁的孩子去河边玩耍?林玉璃的直觉告诉自己,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妈,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大少爷身边常跟着的是谁?” “应该就是那俩乳母了吧,老夫人心疼得很,特意嘱咐过,乳母不能离左右。” 这么说若是真有问题,大概那俩乳母也了解一二吧。林玉璃问道:“那后来乳母怎么处置了?” “打了板子撵出府了呗!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别的人家愿意用他们,大概都回老家了。” 孩子没了,乳母回老家了,周姨娘身子又是这个样子,受不得刺激。如此一来,此事就无从查起了,林玉璃颇有些头疼。 主仆两人正在屋里闲聊,门口有个丫鬟不时伸头往里瞄。 张妈看到了便招呼道:“玉兰,你怎么来了?” 玉兰见被人发现了,只好硬着头皮进来了。 张妈向林玉璃解释道:“这是姑太太的陪嫁丫鬟,叫玉兰。” 玉兰进了门就一直低着头,腼腆地小声说了一句:“四小姐,我是来找张妈的。” 林玉璃笑道:“你也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去叙话吧。” 张妈便带了玉兰回到自己的住处,倒了茶,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玉兰起身去关了门,从怀里取出来一封信,递给了张妈,悄声道:“张妈,你识字比我多,你看看这封信里说的啥内容。” “我哪识得几个字?不过认得几个简单的。”张妈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的字,她一个也不认得。信是早已被拆开的,里面信的内容,她也只是些许能念出来几个字,可也拼不出来啥意思。 张妈拿着信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写得是啥,只得问道:“你这信是哪来的?” 玉兰凑近了说道:“这信是老夫人给少奶奶的回信。”玉兰口中的“少奶奶”,便是姑太太林昭。 张妈一听是老夫人写得,吓得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你是要死啊,老夫人的信你也敢拆!” 玉兰小心拾起信纸,按照折印叠好放进信封,这才说道:“你不知道,少奶奶嫁过去是表面风光,日子可不好过。少奶奶也是没办法了才写了这封信向老夫人求助,这是老夫人的回信,我得知道她老人家回的是啥。” 张妈不解:“你直接回去给你们少奶奶看不就好了?你想知道啥?”x 电脑端:/ 玉兰不多做解释,大着胆子又问道:“四小姐向来是腼腆的,你说要是把这封信拿去求四小姐帮忙看下,她会不会同意?” “你莫不是疯了吧!四小姐在这府上处境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她若偷看了老夫人的信,被人知道了,又要受责罚!” 玉兰急着辩解道:“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咱们偷偷的,四小姐心肠好,求她帮这个忙她肯定会同意的。” 张妈气的一时说不出话,这个玉兰之前在林府的时候,还是个行事谨慎的,怎么如今这么大胆子,连主子的信都要看? 玉兰见张妈不松口,“扑通”一声跪在张妈面前,声泪齐下:“张妈,你有所不知,少奶奶的日子不好过,我的日子更是苦啊——!这封信可关系到我的死活,我能不能活下去,全凭老夫人一个决断啊……”说着,她撩起了袖子,清瘦的胳膊上,满是乌青,没有一块好肉。 张妈吃了一惊,连忙扶她起来,替她擦了眼泪,问道:“他们打你?” 玉兰点了点头,求道:“张妈,你就替我去求求四小姐吧,我保证就这一次!” 张妈于心不忍,只得应承了下来,留下信封,单单只拿着信去找四小姐。 到了林玉璃处,张妈只说玉兰拖她看一封信,却也不提信是谁写的。 林玉璃接过信大略看了看,说道:“信上不过是些嘱托语,应该是做母亲的写给出嫁女儿的。不过是些‘三从四德’‘谨守妇道’‘以夫为尊’之类的句子。”不是她不愿意一句一句念,只是这些诠释着“男尊女卑”的句子,她实在看不下去。 张妈知道了大概,回去告知了玉兰。 当玉兰听到“以夫为尊”“谨守妇道”几个字时,眼神涣散,瘫软在地。 “不行……不行……不能回去……我得走……”玉兰好似魔怔了一般,一直喃喃着念着这几句。 张妈看玉兰好似受了惊吓般入了迷,摇了摇玉兰的肩膀:“玉兰!玉兰?” 玉兰呆呆地看向张妈,眸中银光一闪,她突然紧紧抓住张妈的胳膊,哭求道:“张妈,你借我些碎银子吧!” 张妈扶着玉兰安抚道:“我还有些体己,一会儿就去给你拿,你可别想什么想不开啊。”x 张妈拼拼凑凑取来了差不多二两的碎银子,放在了玉兰手心里。 玉兰接过银子,跪在张妈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头,哭道:“张妈,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会还你的。”张妈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兰已经抱着银子急急地跑了出去。 玉兰这是怎么了?张妈心里正纳闷,余光却瞟到了桌上那封信。对了,信!老夫人写给姑太太的信,玉兰还没带上就走了。x :/ 张妈赶紧拿着信追了出去,玉兰早就跑没影了。及至追到门口,守门的说玉兰早走了。张妈到外面一看,街上哪还有玉兰的影子。 “嗨——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这么粗心啊!”张妈只得又带着信回到了馨兰院。 这封信现在在她手里,虽只是薄薄一张纸,却犹如千斤重,张妈左想右想不对劲,索性带了信去找四小姐,把今日玉兰来的情况合盘拖出,请小姐定夺。 林玉璃听到张妈说玉兰胳膊上全是伤的时候,心里吃了一惊,这在家里肯定是遭虐待了。可她又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老夫人给女儿的回信呢? 玉兰走之前念叨的那几句,许是被打怕了,说不定是——逃了?这毕竟也只是猜测,林玉璃吩咐张妈先把这封信给姑太太送过去,顺便打听下玉兰有没有回去,如果玉兰没回,那就真有可能是逃走了。 张妈应了下了,匆匆办事去了。 至傍晚,张妈送信回来,把情况汇报给四小姐,玉兰果然没有回去。 “信既然已经送过去了,玉兰现在也不是我们府上的丫鬟,此事暂且先不管,再等等再说吧。” 话音刚落,楚灵走了进来。林玉璃示意张妈暂时不要声张,张妈点点头,便悄悄下去了。 林玉璃并非有意瞒着楚灵,只是楚灵这姑娘最近越来越八卦了,对这种深宅大院的戏码是兴致不减,两只耳朵恨不得竖到天上去。 这刚一进门,便拉着林玉璃开始讲今天听到的见闻:“我听说你二姐可是一心想嫁给秦太傅的孙子呢,就是那天咱俩在池塘边见到的那个男的!你还记不记得?” 对楚灵来说,这是花边新闻,可对林玉璃来说,不过是旧闻。林玉璃淡淡地应和着。 楚灵见她性子淡淡地,不服气了:“我还有一个消息!你三姐——可是一心想嫁给她表哥,你家夫人的外甥,可是招远侯家的世子呢!” 虽然楚灵说的都是事实,可听起来倒像是林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恨嫁似的。 林玉璃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楚灵接下来一句话,让她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你看你大姐已经嫁人了,二姐和三姐也都心有所属。”楚灵往林玉璃身边靠了靠,大大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弯成了月牙,“你呢?有没有……” 林玉璃打了一个寒颤,这楚灵八卦的,都八卦到我身上了。 恰在此时,红燕进来报:“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楚灵脑袋瓜很是灵活,“是不是就是——” “是!”林玉璃知道她想说的是谁。 一场好戏就在眼前,楚灵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表少爷还未进屋,楚灵便已经乖乖地站在一旁,扮演起丫鬟的角色了。 林玉璃看着楚灵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 章节目录 第59章 林昭被休 赵谦昱终于见到了林玉璃,雾气蒙上了眼睛,怎么都看不清,看不真切,柔声问道:“璃妹妹,你真的回来了吗?”他生怕自己稍微大声一点就把眼前的人儿吓跑了,就像他这些日子,梦中的情景一样,她就在他面前,可是那么不真切。 只见眼前的人儿弯起了嘴角,笑容荡漾在红润的脸颊上:“回来了。” 直到他握住了眼前人儿的手,手上传来的温度,才让他觉得真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一直低喃着,已然红了眼圈。 林玉璃发现他消瘦了许多,脸颊显出了棱角,看起来也成熟了些。 楚灵原本在一旁看戏,可到这一刻她才忽然看明白了,这情形不对劲呀!这表少爷分明是…… 这些日子在林府,过得太逍遥,以至于让她差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刚防住一个方小爷,又来一个表少爷!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楚灵提起桌上的茶壶,沏了杯茶,咬牙切齿地端给赵谦昱。 赵谦昱只是盯着眼前的人,生怕眨了下眼她就又不见了,对于楚灵端过来的茶,丝毫不理会。 林玉璃则趁机抽出了手,接过了茶,放在了赵谦昱面前:“表哥,吃茶。” “璃妹妹,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不许自己扛着,听到吗?”x 电脑端:/ 林玉璃抬头,对上了那双深情的眸,含着关切与爱怜。或许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有点要强又有点软弱的表妹,一直是依赖着他的,可是对她来说——她没有这段记忆。这于他来说,是不公平的,可她又如何能向他解释得清楚? 他的这份感情,让她想要逃…… 望着他这样关切的眼神,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点了点头。 如此四目相对,在楚灵看来,蕴含着情意绵绵,这种表哥表妹,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最是防不胜防。 若是遇到方天慕那种直来直去,目标明确的人,楚灵大可以吵几架,哪怕打几架也无妨。 可是碰到这种浑身上下都在诉说着情意的情种,楚灵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对她而言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气。 她不得不感慨,纵是聪明绝顶的公子爷也有漏算的时候,只看得到方天慕,看不到这意绵绵情切切的表少爷……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得门外来报:“三小姐来了——” 楚灵心中一喜,连忙跑去出把林玉瑶迎了进来。 林玉瑶一进门,就嘟着嘴不大高兴:“表哥来了怎么也不去看看瑶儿?” 赵谦昱则反问道:“璃妹妹几时回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我是想……四妹刚回来,想让她好好歇息几天。”林玉瑶吞吞吐吐编出了理由,瞬间如释重负,又继续编道:“四妹回来了,我也会常来看看的,表哥你不要太担心了。” 林玉璃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她三姐确实说了要常来看看她。可是自她回府到现在,除了晨醒昏定时候能见三姐一面,平日里三姐可都是躲得远远的,就连来这馨兰院,也是她回来后,三姐来的头一遭。 见楚灵倒了茶端了上来,林玉璃惊奇万分,楚灵今天也太勤快了些吧!尤其是她三姐进来,又是出去迎接,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的,她俩应该没那么熟吧? 林玉瑶东拉西扯闲聊了半头,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一直在四妹这也怪闷的,不如我们出去院子里逛逛吧。” 赵谦昱则问向林玉璃:“璃妹妹想出去吗?” 林玉璃摇头:“我不大想去,你们去吧。” “那我也不去了在这陪着璃妹妹,你要是觉得闷,多带几个丫鬟去花园逛逛吧。” 赵谦昱一向很少会拒绝她,这次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这让林玉瑶心里莫名生气一股怒火,从心里一直烧到眼中,她怒气冲冲地盯着林玉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林玉璃可不想被这妒火燎燃,于是顺势说道:“三姐一个人去逛又有什么意思,不如表哥你陪她去吧!” 林玉瑶顿时火苗尽灭,两眼放光,满脸期待地看向赵谦昱。 哪知赵谦昱摇了摇头:“我哪也不去,我怕我一走,你就又消失不见了。”这次连看都没看林玉瑶一眼。 林玉瑶哪里在表哥这受过这种冷落,从小到大,表哥待她都是温柔不已,呵护有加。可今日,有林玉璃在,就没她什么事了。 眼下坐在这里看他俩柔情蜜意,又有何趣?林玉瑶索性气鼓鼓地走了。 “三姐好像生气了,你去劝劝她吧。” “无妨,她一会儿就好了。”赵谦昱一门心思仍在林玉璃身上,“外面风和日丽,风景正好,你想不想去哪玩,我带你出府去转转?” 林玉璃摇头:“在这院子里挺好的,我哪也不想去。”若是让三姐知道表哥要带她出去玩,非要活剥了她不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这京城地界除了繁华闹市,也没什么可玩的。唯一的清幽之地,只能是苍翠山了,她又是刚从山上回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赵谦昱见她不愿出去,也就甘愿陪她在院子里,哪怕什么话不说,她只要在他身边,他便觉得安心。 直到傍晚,招远侯家派人来唤他,他才百般不舍地走了。 送走赵谦昱,回屋便见楚灵一个人闷闷地坐着。林玉璃倒不常见她这个样子,于是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楚灵歪着头,一个人想了一阵子,想不通,便言道:“你帮我分析一下。假如说——有这么一个人,他特别在一个女人,甚至不允许别的男人离她太近,那你说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女人?” “也许……是吧。”其实林玉璃忽然听她说了这么一大段云里雾里的话,听得也不甚明白。 楚灵接着说道:“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个人又没有任何行动和表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你说奇怪不奇怪?” “那这个,大概是——暗恋?” “暗恋?怎么讲?” “暗恋就是——喜欢一个人,但是说不出口,就是偷偷地喜欢。” 楚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也不大贴切,他做事都是有章法的,这样不大像他的做派。” “你说来说去,到底说的是谁呀?”林玉璃忽然也八卦了起来,脸上带着奸笑问道:“莫非——有人暗恋你?” 楚灵不接她的茬,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忽然起身,郑重地道:“不行,我得去提醒提醒他。明日我要出门一趟,不用管我了。”说罢,便阔步走了。 留下林玉璃一头雾水,楚灵这是着了什么道道了? 第二日,楚灵果然出门去了,接连两日都未回。 没有楚灵在一旁叽叽喳喳讲八卦,林玉璃觉得日子冷清了不少。 赵谦昱倒是时常来陪她,只是每次他前脚刚进馨兰院,后脚就被夫人以各种理由叫过去说话。赵谦昱虽然不打情愿,可也不好忤逆长辈。 到了第三日,楚灵方归,林玉璃只觉这几日好似有半个月那么长。楚灵一回来,她便缠着楚灵给她讲外面的见闻,楚灵却对去了哪里只字不提,这让林玉璃郁闷了好久。 …… 这日,红燕急急忙忙跑回了馨兰院,一进门就嚷嚷道:“听说了吗?姑太太被夫家休了!” “被休了?怎么可能。”张妈放下手中的活,一脸地不相信。 楚灵耳朵尖,二话不说拉着林玉璃就从屋里跑了出来。x 林玉璃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红燕说道:“真的被休了,现在正在老夫人院子里跪着呢。” “我们去……” “不许去!”楚灵刚开口就被林玉璃打断了。 楚灵不死心,继续央求道:“我们就去偷偷看一眼,看一眼就回,不会被发现的。” “以祖母的性子,这会儿无非就是在大发雷霆地在训斥姑姑,一个发怒的老太婆,有什么可看的!” 被林玉璃这么一说,想想也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楚灵便放弃了去围观的念头。 其实现在老夫人院子里的情景,与林玉璃所料不差。 林昭正跪在院子当中,挺直的背,低着的头,一言不发。老夫人已经训斥了一通了,怒气难消,胸口起伏不定,被丫鬟扶着坐回椅子上。 夫人王氏见此情形,也帮着说道:“论理我不该多说什么,只是昭儿你做事太过糊涂了,咱们林家祖上从未有过被休回家的小姐,你叫娘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老夫人冷哼道:“她心里若是有祖宗,也不会做出这等事。你看看这休书上写的——不顺父母,不侍姑婆,在家里不好好和睦妯娌,反而处处挑拨是非!你嫁过去也有五六年了,连个子嗣也没有!七出之条你快占一半了!你在家之时,娘是怎么教你的?!” 林昭仍旧直挺挺地跪着,半句话也不讲,低着头,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王氏见老夫人又要动怒,在一旁劝道:“昭儿,你就给娘认个错,明日再去夫家道个歉。他们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以后的日子还能过……” 王氏还未说完,林昭猛然抬头:“我不去!若是这里不留我,我走便是!”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老夫人骂得口干舌燥,林昭连半句认错的话都未讲,现在竟然还梗着脖子要走,老夫人怒不可遏:“拿家法来——!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章节目录 第60章 性子古怪 老夫人发了话,自有粗使婆子上前按住了林昭,林昭虽然骨子硬,可是身体瘦弱,哪是这些婆子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夫人身旁走出来一位手持家法的丫鬟,走到林昭身后,抡圆了胳膊,一家法棍狠狠地打在林昭身上,林昭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住手!”林衡勋急步走了进来。范英红紧跟着进了院子,一把那持家法的丫鬟推到一边,也不管老夫人和夫人在不在场,便开始拉扯那些婆子们,手上拉扯着,嘴上还骂骂咧咧。 林衡勋刚回府,就接到了范英红的报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地来到了老夫人处。 “母亲,昭儿是您养大的,她是什么性子,你心里最清楚。如今出了这个事,昭儿说不定也是有苦衷的。况且昭儿刚回来,让她歇息几天,再问不迟。”林衡勋知道以母亲的性子,这事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但是这毕竟是在院子里,府里上下人多嘴杂,相信母亲也会有所顾忌。 老夫人冷笑道:“她有苦衷?没有比她再横的!这死犟驴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说着瞪了范英红一眼。 王氏见老爷过来求情,少不得她也跟着劝了两句:“娘,衡勋说的对,说不定昭儿有苦衷呢,毕竟也是回家了,先让她歇息歇息,要问清楚改天问也行。说不定啊,人家也就是小两口吵架,过几天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反倒我们当做是什么大事一般。” 王氏这一番话自然是说到他心里去了,林衡勋感激地看了王氏一眼。 儿子媳妇轮番求情,老夫人气已然消了大半,再看看林昭这个样子,又不肯认错,今日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叹了一声,道:“罢了,回去歇息去吧。” 白华突然站出来,施了一礼:“老祖宗,姑太太出门前是在馨兰院住的,如今馨兰院已经给了四小姐了。那姑太太……” 王氏也接道:“是啊,娘,得给昭儿再找个住处才行。” “馨兰院那么大地方,玉璃哪住得了那么多间屋子?匀出一间房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还让她住回馨兰院吧!”老夫人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们都回吧,我也乏了。”言罢,丫鬟们便搀扶着老夫人回屋去了。x :/ 林衡勋虽然觉得,被休回家的妹妹跟自己未出嫁的女儿住在一起,不大妥当,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总算老夫人气消了,此事只好过两天再议吧。 馨兰院里得知姑太太要来住,慌忙开始收拾屋子。楚灵开心的不得了,跟林玉璃对视了一眼,林玉璃倒是有些担心,上次见那一面让她觉得这个姑太太似乎并不那么好相处。 屋子收拾好,林昭就住了进来,一进屋就把自己锁进了屋子里,谁叫都不答话。 “你这个姑姑,真是怪怪的。这都大半天了,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楚灵满心以为能打听出什么好玩的事情来,可惜事与愿违,这个姑太太并不那么随和。 “随她去吧,被夫家休了,回来又被老夫人一顿责骂。估计现在心情也不大好,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林玉璃看向楚灵,又不大放心,叮嘱道:“你可别去招惹她。” “我知道,我哪会那么不识趣?”楚灵嘟囔道。 除了吃饭的时候,林玉璃差张妈把饭给林昭送过去,其余时候,林昭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林玉璃有些担忧,她该不会抑郁了吧? 第二天一早,林玉璃就起床准备她的晨跑,刚走到后院,竟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对着树发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天未出门的林昭。 林玉璃不敢上前打扰,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站着,只好远远躲着看。眼看着她在树下站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林玉璃也远远地陪着站了这么长时间。她应该是心情不好吧,要不然怎么会对着树站那么长时间呢? 林昭许是站的累了,缓缓抬起胳膊,袖子褪了下来,露出来小半截胳膊…… 露出来那半截胳膊让林玉璃看得触目惊心,胳膊上布满了乌青,上面还杂乱地横着几道深色的印子,这分明是被人打的。她想起那日张妈所讲的玉兰的情况,玉兰估计也是受不了这种虐打才逃走的吧! 再看向林昭,林玉璃眼中满是心疼。可是她竟盯着自己胳膊上的疤痕,缓缓绽出了……笑意? 林玉璃有些看不懂了。 林昭伸了个拦腰,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轻松了不少,看了看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林昭便回屋去了。 范英红一早便来到了老夫人的住处,在门口候着,等人进去通报。 老夫人醒得早,听人通报说“范大娘求见”,倒是诧异:“她多少年都没来过我这了,今个儿是刮了什么风?” 范英红进门口,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行礼请安,老夫人一阵不适应:“行了行了,别在那装模作样了,有什么事就直说!” “幸得老夫人体恤,我这些年都是领了闲差,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混口饭吃,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看着范英红这种文绉绉的劲儿,老夫人开始不耐烦:“得了,你心里少骂我几遍,就算我谢谢你了!你今日来是为何事?难道是——为了昭儿?” 林衡勋和林昭都是范英红一手伺候大的,尤其是林昭,当年老夫人一心想让林衡勋考取功名,对林昭就疏于管控,林昭是自小就跟着范英红,她二人的感情犹如亲生母女般。 老夫人也知道这一点,林昭昨天回门,今天范英红就来找她,她也猜出来了个大概。 “还是老夫人英明,我主要是看姑太太这次回来,连个贴身丫鬟也没带。她从小也是有丫鬟嬷嬷前前后后伺候着的,如今孤零零一个人,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所以我就想……过去伺候她两天。” 老夫人早就料到她想去伺候林昭,也就没多大意见,只是提醒了几句:“她从小就最听你劝,你此去可要多规劝规劝她。这世道,身为女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要明白。该忍得要忍,别总想着耍大小姐脾气,在娘家有人惯着,去了夫家可就不一定喽!” “是,是……”范英红一个劲儿地点头应着,至于她听没听进去老夫人这番道理,那是后话,现在只要是同意让她去伺候林昭,她什么都能应承下来。 范英红到了馨兰院,就直接去了林昭屋里,两人进了屋,便又是大半天没出来。 “嘿!这奇了怪了,两人怎么都是这脾气,进了屋就不出门了。”楚灵看着这两人纳闷不已,“她们在屋里待着不闷吗?” 话音刚落,忽听得后院林昭屋里响起了骂声,间杂传来了林昭的抽泣声。楚灵觉得不大对劲,连忙跑去找林玉璃:“你快去后院看看,该不会是那个范大娘在骂你姑姑吧!” 林玉璃一愣:“不会吧!”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连忙拔腿往后院走,来到林昭门前,骂声并没有停。 林玉璃抬起手准备敲门,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妥。只好把耳朵贴上听着,林昭的抽泣声越来越小了,范英红的骂声可不曾减,林玉璃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 这哪是在骂姑姑,这分明是在骂前任姑父呢!能把丫鬟虐跑,把姑姑虐成那个样子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是该骂! 林玉璃回头,楚灵、张妈、红燕全都凑了过来,她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赶快回去,四人便又悄悄溜走了。 回到前院,林玉璃才跟楚灵解释道:“没事,不是在骂姑姑,大概是姑姑在诉苦。这个范大娘你不了解,她心里只要不爽就要骂两句,口虽直,心却是好的。我刚听来,倒像是在替姑姑抱不平呢!”x 门外忽然来了个传话丫鬟,进门便说要见姑太太,说是姑太太夫家来人了,要来接姑太太回去。 回去?不是昨日才被休吗?今天就来接人回去?这是什么道理?这家人做事也太浮躁了吧!林玉璃又想起早上见到林昭胳膊上的伤,忽然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于是问道:“那老夫人什么意思?”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传话丫鬟道:“老夫人正在前面陪着姑老爷说话呢,让我来传姑太太过去,说是还是一家和睦最好……” 后院现在骂声刚刚消停,前面夫家就来接人回去,林玉璃心里明白,林昭恐怕并不想回,可若是老夫人强硬呢? 张妈带了传话丫鬟去了后院,那丫鬟刚在门口通报了来意,门“唰”的一下从里面打开了,范大娘阔步走了出来,嘴里骂道:“这畜生还敢来要人?!脸上是糊了多少层浆糊,厚得抠都抠不下来了!哼——要人没有!要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有!走,我跟你过去!” 那传话丫鬟本也有点忌惮范英红,又迎面听了这一通劈头盖脸的骂,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可是……老、老夫人说……让姑、姑太太……过去……” “去个屁!”范英红一口白沫子喷到了传话丫鬟脸上,那丫鬟连忙低下头拿帕子擦了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带着范英红走了。 章节目录 第61章 皮肉之苦 范英红来到前厅时,前厅里面正其乐融融,一团和气。 “这次接回去,可不要再随意使性子了,若再有下次,我可是不依的。”老夫人故意板起了脸。 “是是是!”亲家母连忙应和,“我们都在家都教训过这兔崽子了,昭儿多好的媳妇儿,他竟敢说休就休,你看,现在后悔了吧?今个儿专门是请罪来了。”说着命人把带来的礼,一件件摆到客厅中央。 姑老爷这会儿也温顺了许多,在一旁不住地认错赔罪:“都是我不好,惹得昭儿生气了。这次只要昭儿愿意跟我回去,以后我一定好好待她。” 老夫人点了点头,对姑老爷的这番表态很是满意:“我们昭儿也不是那不受管教的孩子,自小我就教她,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到了夫家一定要以夫为尊,侍奉公婆,谨守妇道……” 亲家母连忙把话接上:“是是是,昭儿一直都是很好的,从来没跟我们红过脸,我们都喜欢这孩子。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带着这兔崽子,亲自上门来接昭儿回去。” “论理说,你们今日亲自过来,我也不能拂了亲家母的面子。若不是姑爷在这里连番保证,我也不愿意去叫昭儿出来。”说到这,老夫人故意顿了顿,眼神略过亲家母的头顶,亲家母连忙赔着笑。 老夫人继续说道:“只因我也是个心软之人,这次的事就此作罢,若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亲家母说着又推了一下自己儿子,“还不快去给岳母道歉。” 范英红负手走了进来,看到姑老爷忍不住就想骂,恰好老夫人开口问话,她只好先憋着气。x “昭儿怎么没来?” 范英红可算能开口了,她怒气冲冲地指着一旁看似温顺的姑老爷,怒吼道:“这得问他!昭儿为什么不来?还不是他造的孽!他若是待昭儿好,不肖去请,昭儿自己就来了。可他是怎么对昭儿的!” 范英红越说越生气,也不管是不是老夫人在上坐着,不管是不是有客人在,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你这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断子绝孙的畜生养的!好好地昭儿你把她虐成那个样子!你下十八层地狱都是活该,阎王爷都嫌你恶心不收你——!” 骂着犹不过瘾,顺手抄起桌上一个茶杯,朝姑老爷掷去。砸中了他的额头,血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下亲家母不依了,一边慌忙给儿子止血,一边回骂道:“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下三滥的下人!我儿子也是你能骂能打的?!” 老夫人也被这情形给唬愣住了,原本她是打算把昭儿叫出来,让姑爷陪个不是,一家人依旧和和气气地回去。可眼下被范英红这一通闹,他们林家就不占理了。x 电脑端:/ “把范英红给我拖出去!”老夫人呵斥道。 左右上来几个婆子,架着范英红就要往外拖,范英红嘴里仍旧骂骂咧咧,胳膊被人架住了,又伸出脚在姑老爷身上猛踹了几脚,那几个婆子索性把她腿也抬起来,四仰八叉地把她抬出去了。 亲家母早已气红了脸:“亲家,我们今日虽然是来赔罪的,但这其中究竟孰对孰错,你心里也清楚的很,若是昭儿半点错没有,休书怎么能写得出来?!” 老夫人自知理亏,抿着嘴不说话。 亲家母继续说道:“我既然带着儿子来了,就是有心想让他们过下去!你们若是不乐意,就直说出来,大家好聚好散。你们这样,前面假意好声应着,后面对我儿子又打又骂的,不知是什么意思!又不是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非巴着您家闺女不可!” 一通话说完,拉着儿子就要走。那姑老爷捂着额头,不大愿意走。亲家母恼了:“走!回去再给你找个比林昭好一万倍的!”说罢不由分说,强拉着儿子走了。 老夫人半句话也插不上,气得浑身发抖,一个人在厅里坐了半晌,才咬着牙吼道:“把范英红给我绑了带上来!” 不一会儿,范英红便被人五花大绑,抬到了前厅中央,扔在了地上。她胳膊腿全都被绑着,动弹不得,仍仰着脸说道:“昭儿不能跟他们回去,那是火坑,好不容易出来了,不能往回跳!” 老夫人眼睛眯了起来,冷哼道:“范英红,你好大的胆子!仗着你侍奉过衡勋和昭儿几年,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让他们把昭儿带过来,你跟着过来强出什么头,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撒泼的份吗?!” 范英红急着辩解:“老祖宗啊,当年若不是老太爷赏我了一口饭吃,现在我不一定在哪当孤魂野鬼呢!我哪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老祖宗你有所不知,我都是为了昭儿好啊,那兔崽子不是什么好鸟!你去看看昭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块好肉啊!都是那兔崽子下的狠手,昭儿若是这次跟他回去,说不定要被他活活打死啊!” “把她嘴给我堵上!”老夫人眼神发冷,“我女儿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你若是你挂着老太爷赏你的那一口饭,就应该知道什么是你该做该管的,什么是你不该做不该管的!我今日若不罚你,日后府上的老人要都学你这样无法无天的样子,我这林府还像个什么样子!拿我的马鞭来——”x :/ 丫鬟们知道老夫人这是动了怒了,要亲自动手。丫鬟们连忙去取了马鞭来,又偷偷沾了盐水。 范英红平日里口无遮拦,骂起人来又毫不含糊,得罪的人不少,如今惹怒了老夫人,想要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可不少,那个给马鞭沾了盐水的丫鬟就是其中之一。 老夫人接过鞭子时瞥了一眼,知上面沾了盐水,她冷笑了一声,沾的好! 范英红口被堵着,“唔唔”地想要说话,却什么话也说不清楚。 老夫人拿着鞭子走了过来:“这次让你好好长长记性!”老夫人扬起了鞭子,今日所有的怒气都聚在这一鞭上。屋子里站了十几个人,却是静悄悄地,小人们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只听清脆的一声鞭声,范英红的背上登时皮开肉绽,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印。紧接着两下、三下…… 老夫人连着猛抽了十几下,直到手腕发酸,才把马鞭一掷,收了手。 范英红开始还能呜咽几声,到后来已经没了声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老夫人也累了,有气无力地道:“抬走吧。” 章节目录 第62章 闲聊往事 范英红被抬回了馨兰院,林昭守着床边心疼不已,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去了半条命了呢! 夫人知晓了此事,也只是送来了些治皮外伤的药,以示关心而已。 楚灵看了看范英红的伤,又看了看送来的药,直摇头:“这点药怎么能行,我去搞点药来!” 林昭止了泪,说道:“不用,只需派人去找我哥就行,他不会不管的。” 林玉璃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张妈跑一趟了。” 张妈点头应了,忙往前院去了。一直守到林衡勋回府,把后院范大娘的情况报给了林老爷,林老爷连忙差人请了大夫,亲自领着去了馨兰院。x 电脑端:/ 看了范英红的伤,林衡勋也只能叹息。大夫给诊治后,交待道:“这两日恐怕不好捱,如果引起了炎症恐怕要发烧,夜里不能离了人,得时时有人照看着。我先开些药,再备几个退烧的方子,夜里如果发烧了就给病人喝下去,有紧急情况再去叫我,过几日我再来看。” 送大夫走后,林衡勋便去差人抓药。林玉璃看这情形严重,夜里若只靠林昭,恐怕忙不过来,就带着红燕留下来照看。又嘱托楚灵和张妈去休息,万一今晚都累倒了,明天还有人能够换班。 到了夜里,范英红果然发起烧来,红燕端了水进来,林昭把帕子湿了给范英红敷上,坐在一旁守着。 “二小姐、二小姐……”范英红迷迷糊糊叫了起来,叫的还是林昭未出嫁时候的“二小姐”,林昭连忙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 范英红直叫了两声,又睡着了。林昭摸了摸她额头上的帕子有些烫了,便取下来洗了洗又重新敷上。范英红忽然又哼哼了两声,接着迷迷糊糊地道:“不用去了……被我撵走了……不用往火坑跳了……” 林昭知道她的意思,是指她不用再回夫家了。烧成这个样子还惦记着她的事,林昭心中不忍,红了眼眶。 就这样一直撑到后半夜,林昭也有些撑不住了。 林玉璃上前说道:“姑姑,你先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放心吧。” 林昭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她摸了摸范英红的额头,好在没那么烫了,又看了看林玉璃,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又把帕子湿了湿,细细地给范英红擦了擦脸和胳膊,才去外间榻上躺下了。 红燕歪在床头睡着了,林玉璃前半夜眯了一会儿,这会儿倒没那么困了。 范英红额头上的帕子干了,林玉璃取下帕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热了,看来烧已经退了。心想万一再烧起来呢,还是再敷一会儿吧,于是便把帕子拿去洗。 范英红缓缓睁开了眼,定了定神,扭头看见床边站了一位少女,身形依稀熟悉,喃喃道:“苏小姐,你来了。” 林玉璃怔住了,回头一看,范大娘已经醒了,问道:“你叫我什么?” 范英红眼睛眯了眯,又盯着细看了一会儿,好半晌,才喊了句:“四小姐……”x 林玉璃拧了拧帕子,来到床边,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范英红点了点头:“好多了。四小姐,你一直在这照顾我这糟老婆子?我真是受不起。” “说什么胡话呢。”林玉璃见她好转了,心情也大好了,“刚刚是姑姑一直照顾你,我让她去歇会儿。这会儿你醒了,她肯定高兴,我去叫她起来。” “不要了,让她多睡会儿吧。”范英红叹了一声,“她也够苦了。” “你这烧了大半夜了,终于醒了。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玉璃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头有点疼,背上——也疼得很。不过都不是大事,我老婆子身体硬朗着呢。” 林玉璃笑了:“身子硬朗不硬朗我不知道,嘴倒是硬得很。” 林玉璃又去把温着的药端了过来,要喂范英红服下。 范英红偏要挣扎着起来自己喝。 喝过药,范英红想要下地走走,林玉璃不许:“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乱动,得大夫说你能走了才行!” “不过是挨了几鞭子,我老婆子抗得住!” “那我得把姑姑叫起来,起码得姑姑同意了才行,要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林玉璃见她不听,便拿林昭来压她。 一听要叫林昭,范英红果然妥协了。“得得得,不动就不动。” 林玉璃又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喝完,忽然问道:“范大娘,你刚刚醒的时候,叫我什么?” 范英红一愣:“什么?” “你说:‘苏小姐,你来了’……”林玉璃提醒道。 “哦——”范英红记起来了,刚才自己迷迷糊糊好像是看到苏小姐,她以为在做梦呢。听到林玉璃问,她嘀咕道:“谁让你那么像你娘……我老婆子毕竟老了,眼花的事常有……” 她声音虽小,可这夜里够安静,林玉璃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便追问道:“苏小姐是我娘?是之前跟老爷有过婚约的苏小姐吗?” “得!这事老爷不让说的!倒让我这嘴给秃噜出来了!”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说漏了,她本也是性子爽利的人,索性一说到底:“嗨!哪有不让闺女知道自己娘是谁的!”x :/ “其实你们都不说,我也猜到了点,毕竟祖母明里暗里可没少提。” 范英红连连摆手:“你别听老夫人瞎说,你娘是个顶好的人……她闺名一个‘玉’字,叫苏玉,苏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很是疼她。她小时候常来家里玩,会跟着我叫‘范大娘’,特别爱笑,每次来都给我带一样小玩意儿,还从不重样……” 林玉璃自打来到这里以来,凡是有人提起她亲娘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话,她似乎也快习惯了这种论调,可今天听范大娘讲却是好似另外一个人,一个善良、爱笑的小姑娘,一个她从来不曾听过的人,她听得入了迷…… 范英红起初讲得还挺开心,讲到后来渐渐恼了起来:“……苏老爷夫妇俩得了急病没救过来,家里就剩苏小姐一个人了。那么大的家产,就算还了欠债,余下的也能让苏小姐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只可恨苏家那些亲戚们!苏老爷人虽好,可那群亲戚们却都是些豺狼虎豹,一个个良心都喂了狗。苏老爷尸骨未寒,他们便去苏家抢财产……” 夫妇俩都不在了,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守着那么大的财产,如何能守得住?更何况古代都是家族为重,若是以家族的名义分割没有儿子的小家庭的财产,那就更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了。林玉璃都能想象的到,苏玉当时是多么的无助,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亲戚们,忽然就变了嘴脸,一个个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口中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丝毫不给她一条活路。 可能在某一瞬间,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可以依赖之人,自己的未婚夫,虽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可她还是带着所有的信任和无奈,去敲了未婚夫家的门…… “……若不是老夫人从中作梗,瞒着老爷,非让老爷回乡祭祖。苏小姐也许就能见到老爷了,老爷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可那时候老爷刚考上状元,老夫人不想让他牵扯到此事之中,更何况——”范英红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苏家毕竟也没有先前富有了……” 所以就趁机悔了婚,改娶了泰华伯家的女儿。这一句虽然范英红没有说出来,但后续林玉璃早已知晓了。 至于后来苏玉的境遇,林玉璃没有再往下问,范英红也没有往下讲,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及此事。 不知不觉天已亮了,林昭醒来就往里屋走,见范英红侧躺着跟林玉璃聊天,知她定是有好转了,又让大夫来瞧了瞧。 大夫也惊奇范英红的恢复能力,只挨了一夜便已大有好转了。如此一来,又开了一些外敷的药,让人捣烂了给范英红敷上。 范英红总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什么活都要抢着干,林昭偏偏什么都不让她干:“糟老婆子自己老老实实杵着就行了,活了这么大岁数,哪些活能干哪些活不能干,自己心里都没点数?” “就算是糟老婆子你也别瞧不上!也就是我这糟老婆子,换了别人,这点伤不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林玉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两个人明明是互相关心,说出口却是这个味道。林昭刚来馨兰院的时候,林玉璃还觉得她这说话刻薄,又不爱搭理人的性格有那么点熟悉,现在一看,简直就是范大娘的翻版! 范英红虽然嘴上硬,可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已经硬不过林昭了,只能老老实实在床上养伤。偶尔下地走走,还得偷偷看林昭的脸色。 周姨娘的病早已好转了许多,听说范英红挨了鞭子,便过来看她。范英红一听周姨娘来了,连忙下地去迎,两脚刚落地,又被林昭给瞪了回去。 章节目录 第63章 渐渐清晰 周姨娘刚在床边坐下,范英红便道:“我也没啥事儿,你身子不好,还专门跑一趟来看我,没得叫我臊得慌。” “你这厚脸皮还有臊的时候?”周姨娘笑道,“你可是咱府上的大功臣,不能有什么差池。” 范英红叹了一声:“什么功臣不功臣的,这都是做下人的本分。又不是多娇贵的身子,要是没病没灾的,谁愿意天天在床上躺着,躺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且得躺着呢,莫要逞强,把伤养好才是正理。”周姨娘劝道。 林昭在一旁冷哼道:“有些人是油盐不进,听不进劝。” 周姨娘笑道:“你瞅瞅,你把姑太太都惹恼了!” 林玉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红燕,端着把刚熬好的药。见到周姨娘在此,林玉璃便问道:“姨娘,你近日可大好了?” “好着呢,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一阵子,头也不晕了,出来走走也没事。”周姨娘说着还站起身来,转了一圈给林玉璃看。 林玉璃忙上前扶住:“行行行,我信了,你别再把自己转晕了。”说着扶着周姨娘坐下,又道:“若是天好,你来看看范大娘也行,但不可天天跑,你自己身子也要当心点。” “知道了。我跟范大娘那是感情深,不来看看说不过去,我刚进门那会,还多亏她照顾着。现在我啥忙也帮忙也帮不上,再不来看看,我良心都难安。” “哎哟哟——”范英红插嘴道,“你看你姨娘这个人,一点见识也没有!我不过是干个下人该干的活,倒叫她感动成这样子?” 林玉璃笑了:“以前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事你们聊。但是可别聊太长时间,你们两人身体都不好,留心伤了神。” 俩人也没敢聊太长时间,纵然她们不怕林玉璃,可还有林昭在一旁冷眼看着呢。要是聊得久,保不准林昭张口就要骂人了。 有林昭这个“恶人”角色在,林玉璃便乐得当“好人”,在一旁又是递茶又是送点心。 两人顾忌林昭,没聊太久,及至晌午的时候,周姨娘便回了。 吃过午饭,林玉璃睡了会儿,楚灵却是精神的很,一晌午都没睡。 及至林玉璃醒了,楚灵便凑了过来,义正言辞地道:“经过我这些日子的观察和思考,我发现,你们这个林府——并不好。” 林玉璃看她如此认真的样子,不禁想笑:“哦?哪里不好?” 楚灵摇着头说道:“首先,你们府上这个老夫人就不好,独断专横,太不讲道理。” “然后呢?”林玉璃歪在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 “然后就是你们府上这个夫人,看似温柔贤淑,可是也不好。” “哪里不好?” “嗯……我也想不出哪里不好,总之,感觉不好。” 林玉璃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楚灵道:“说不定,你还是比较适合在这种深宅大院里生存的,起码看得透彻。” 楚灵撇撇嘴道:“得了吧,我才不呢,这种院子虽然看着好玩,越了解的深就越不好玩了。” “你刚来的时候,不是挺兴奋的吗?天天东问西问的。”林玉璃笑着揶揄道。 “那是刚来的时候,现在我倒觉得,还不如我以前的日子过着自在。” 林玉璃心里轻轻叹了一声,若不是无可奈何,谁愿意在一辈子过这种日子? …… 傍晚时,张妈要去后院送饭,林玉璃正好想去看看范英红的伤,便自己提了饭盒亲自去送了。 刚走到门口,忽听到里面林昭的声音:“……周姨娘也是命苦,若是那个小不点儿还在,母凭子贵,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难。”x :/ 林玉璃驻足听着,只听范英红接道:“一个姨娘,生了庶长子,福气太重,她命薄受不住的。” 林昭提了音量,言语中满是不屑:“什么受得住受不住的,不过你们依循结果而找的借口。没有什么命贵命贱的,全都是事在人为!” 范英红道:“说是事在人为,也得看得清是谁在做事,庶长子能刺了谁的心?” 屋里一阵沉默,林昭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的意思是——” 范英红再开口说话时,也放低了声音。门外的林玉璃听得不大清了,便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才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两个乳娘,一个是老夫人请的,一个是夫人请的……后来都被撵走了……却是一个清贫一个富贵……” 林玉璃在门外听得不大清晰,心里着急,索性直接敲了门。 屋里谈话声停了下来,林昭开了门。 林玉璃丝毫不避讳自己在门外偷听的事实,单刀直入地问道:“范大娘方才所说,两个乳娘虽然都被撵走了,后来却是境遇不同?” 屋里两人都愣住了。 林玉璃见她们不答,继续问道:“既然范大娘知道她们的境遇,说明你也有可能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被林玉璃连连追问,范英红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看林玉璃神情严肃,并不像是单纯好奇地探听奇闻往事一般,范英红正色道:“你莫不是想……” 林玉璃接道:“姑姑说事在人为,并不是别人先做了恶,你就只能受着,而是要去主动地揭示这一切,让做恶的有恶报!” 这番话让林昭颇为赞赏:“此话说的没错,若活着只能苟且地忍受恶者作恶,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范英红摇了摇头,道:“你们还是年少气性,这事没那么简单。” “该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不管难与否。”林玉璃道。 “你一定要做吗?”范英红问道。 林玉璃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若是今日范大娘不愿讲,改日我也会去别的地方打听,我一定会把此事调查清楚!” 林昭倒很是赞同林玉璃的观点,于是帮腔道:“与其让她出去乱打听,你不如索性就把你知道的告诉她,免得她辛苦。” 范大娘看着林玉璃恳切的目光,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了。 原来当年周姨娘所生的大少爷刚出生时,老夫人和王氏就各自为这个庶长子寻了位乳娘。那时候老夫人觉得王氏甚是贤惠,而且她也乐意让两位乳娘共同照看她的长孙,总比只有一位妥当些。 那日,大少爷落水的时候,也是这两位乳娘跟着。出了事,这两位乳娘就互相推脱,都咬死说自己临时不在,是对方没看好。老夫人一怒之下,便全都打了板子撵了出去。 这两人再想去别的府上当乳娘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回了老家另谋生路,另一个其实并未离开京城,跟着丈夫开了一家豆腐坊,以此为生。 听完范英红的讲述,林玉璃仔细捋了捋,目前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那位买豆腐的乳娘了。 “你可要知道,事情大多并不是表面这个样子,老天爷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世间许多事情,并不公平。有可能在你调查清楚之后,恶人也并不会有恶报……”范英红讲完往事,又叮嘱了一句。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可如果不去查,真相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 林玉璃打定主意要调查此事,而且是从那个豆腐坊查起。想要查,就得出门,想出门,就得经长辈同意。 林玉璃特意绕过夫人王氏,去找了林衡勋,在婉转地表达了自己想趁天朗气清想出去走走,去庙里为林府祈福的意愿后,林衡勋便同意了,安排了马车与小厮,并叮嘱了早去早回注意安全等语。 这日,到了能够出门的日子,林玉璃早早地就收拾妥当,楚灵这些日子也闷坏了,也要随她一同出去走走。 两人刚出了馨兰院,只听有人喊道:“璃妹妹要出门去吗?” 赵谦昱走了过来。 林玉璃往他身后看了看,今日三姐并未跟来。其实她更想让三姐跟过来,因为她三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表哥给带走。 眼下要出门,三姐又不再,林玉璃也只得回道:“嗯,天气正好,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没事的,表哥,也有小厮跟着呢。再说一会儿母亲若是找你怎么办。”林玉璃也不是随口说的,这些日子确实如此,每次赵谦昱来馨兰院,不是她三姐来想方设法带她走,就是夫人叫他过去说话。x 电脑端:/ 想来是他来的太过频繁了,夫人那里有些不大高兴了。 “不会的,我才从姨母那里过来。”三番几次下来,赵谦昱也学聪明了,来林府,先去找姨母说话,然后再来馨兰院,这样她就不大好再叫他过去说话了。 赵谦昱见林玉璃不说话,便笑道:“走吧,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不会打扰你的。”说着便迈步往前走,只等林玉璃跟上来。(_ 楚灵朝林玉璃吐了吐舌,她虽然也不想让这个表哥跟着,但是现在好像也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 林玉璃出了门,上了马车还在纳闷,怎么今日三姐消息就这么不灵通了呢? 其实林玉瑶早就知道表哥来林府了,只是今日在屋里打扮的时间太长了些,等她到馨兰院得时候,林玉璃与赵谦昱早就走了。得知他们一同出去了,林玉瑶气得直哭…… 章节目录 第64章 城西闲逛 “璃妹妹,要去哪玩?”马车上,赵谦昱心情大好,他早就想带她出来散散心,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林玉璃笑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你就跟来?” “去哪都行,只要跟你一起。”x 电脑端:/ 这话说的有点暧昧,林玉璃视线移到了一旁,摆弄起了马车上的垫子。 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楚灵,则抬头气鼓鼓地看了赵谦昱一眼。 马车向着林玉璃早就交代好的方向——城西驶去。 城东多是些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城西就是普通百姓们生活的地方。相比城东的冷清街道,城西的路上倒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路也比城东窄了些。马车只得降下速度,缓缓向前。 赵谦昱撩起窗口的小帘向外看,顿时被街上的热闹劲儿给吸引了,街上的人们,或者三五成群,吆五喝六,或者怀揣个布包踽踽独行。街边的小摊儿种类繁多,摊子前总会围着四五个孩童。 马车在一家豆腐坊不远处停了下来,这是林玉璃交代过的,若是直接行至豆腐坊门口,难保不令人警惕,若想打听什么就难了。 林玉璃示意赵谦昱要下了,赵谦昱早就想下去逛一逛了,只是他有些担心,迟疑道:“这里人多,我怕他们不注意冲撞了你,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这里热热闹闹的才好玩,别的地方还没这里好呢。”说着便掀了帘子出了马车,赵谦昱也跟着下了车。 林玉璃说要去逛逛,让马车在此地等候,不要跟着了。两个小厮想跟着一同去,被林玉璃打发了回去:“你们也不用跟着了,有表少爷在呢。” 表少爷实则是其次,主要是楚灵跟着呢,以楚灵的身手,抵得过十个林府的小厮们了。 林玉璃一边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一边往豆腐坊里面瞧。豆腐坊是一家门面不大的小店,店里只有几张桌椅,进出的人们有买豆腐的,有在店里小坐喝碗豆腐汤的,从客流量来看,生意应该不错。 豆腐坊对面有一个捏面人儿小摊,林玉璃指给赵谦昱:“你看,那边有个捏面人儿的!” “倒是挺好玩,璃妹妹喜欢哪个?” 林玉璃来到摊位前,漫不经心随手拿了一个,说道:“这个还不错。” 赵谦昱笑了笑,又问楚灵:“你喜欢哪个?” 楚灵早就盯着这一排面人儿好长时间了,突然被赵谦昱问了,先是惊讶,继而变为惊喜,还有我的份? 楚灵仔仔细细挑挑拣拣了好半天,选了一个美猴王,宝贝似的小心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再看看赵谦昱,虽然还是细皮嫩肉的富贵公子样,她倒觉得他也没那么惹人厌了。 那摊贩儿见赵谦昱等人穿着不俗,知是有钱人,便热情推销道:“几位真是好眼光,这两个是我这小摊上卖的最好的!不过我还有一门绝技,不知几位感兴趣吗?” 赵谦昱笑问道:“还有什么绝技?” 小摊贩竖起了大拇指,指着自己,洋洋得意:“我可以现捏几个面人儿,保证跟几位公子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哦?那你捏来看看。”赵谦昱和楚灵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贩表演。 林玉璃则趁这个间隙,开口问道:“对面那个豆腐坊看着生意还不错?” 小贩一边捏面人,一边答道:“人家那生意好着呢,那豆腐做得好,人又实诚,一大早就有人排队买他们家豆腐。这不去年才张罗着娶了一房媳妇,最近刚添了孙子,日子过得美着呢。” “那倒是不错。”林玉璃应和道。 不一会儿,三个小面人儿就捏好了,楚灵拿了自己那一个,越看越喜欢。 林玉璃自去接自己的面人儿,却被赵谦昱抢走了:“这个是我的!” “这明明是我……” 赵谦昱拿了照着自己捏的那个面人,给了林玉璃:“这个给你。” 林玉璃心思不在这上面,接过了面人便说要去对面喝豆腐汤。 三人刚进了豆腐坊,那老板眼尖,看这三人与旁人不同,倒不像是来买豆腐的,肯定是那些富贵子弟们来尝鲜的,于是连忙迎了出来:“小店的豆腐汤那是这街上一绝,三位尝尝?” “我看,来喝豆腐汤的人不少,想必是口味绝佳了,来三碗我们尝尝。”林玉璃答道。 老板一边往里让,一边把肩膀上的搭着的抹布抽下来,把最里面的桌子又重新擦了一遍,这才安排他们落座,自去盛豆腐汤了。 林玉璃环顾这间小店,不像是城东的饭店那样至少有三四个店小二来回跑腿。这间小店只有柜台处两个人,一个是方才招呼他们的老板,一个则年轻些,相貌又与那位老板相仿,应该是其儿子了,但是范英红所说的那个在豆腐坊的乳娘却没见到。 老板把三碗豆腐汤端了上来,又站在桌旁推荐起他们家的小菜:“我们有几样拿手的小菜,保证是几位在别的地方从未尝过的。” 林玉璃顺着老板的意思又要了几个小菜。 老板欢欢喜喜地去后厨招呼去了:“老婆子——做菜喽!” 林玉璃往后厨方向看了去,帘子摆动间,里面依稀是站着一个人的。 赵谦昱品了品豆腐汤:“这个汤味道还不错,璃妹妹,你也尝尝?” 林玉璃尝了一口,点头称赞道:“确实不错。” “想不到京城还有这种地方,以后要是多来逛逛,说不定能发现更多好吃好玩的。只是——”赵谦昱忽然严肃起来,“璃妹妹,你可不能单独来此地,这里虽然热闹,却是不大安全。你若想来,定要叫上我陪你一起。” 林玉璃笑道:“我出个门也不容易的,也就这一次了。”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探听出些什么,这次是绕过了夫人直接找的林老爷,下次要想再出门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林玉璃看向后厨那动也不再动一下的帘子,皱了眉。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老板掀了帘子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小菜,毕恭毕敬地摆到了他们的桌上。 林玉璃忽然问道:“老板,你可知这附近有没有好一点的乳娘?” 老板问道:“小姐……要找乳娘?” “主要是家里添了孙子,老人家不放心,非要让我们亲自出来找一个可靠的。你也知道,找个乳娘不同于找其他下人,得是个可靠的人才行。” “是是是,是得可靠些。”老板应和着。 林玉璃继续说道:“钱都不是问题,若是真是寻得一个好乳娘,我们是一定不会亏待她的,若是能对小少爷好,那在府上我们定也是当做半个主子对待了。” 老板挠了挠头,又搓了搓手,道:“那几位先吃菜,我去帮你们打听打听。” “有劳老板了!” “哪里哪里。”老板客客气气地跑回了后厨。 赵谦昱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府上找乳娘做什么?”x “我随便问问,逗他们玩的。”林玉璃并不打算把一切事情告诉自己这个表哥,连忙换了话题,“快来尝尝他家的小菜做的怎么样!” …… 后厨里,那老板急慌慌地,跟自己正在炒菜的老婆子说道:“外面来的那几个大户公子小姐,你猜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他们是来找乳娘哩!” 老板娘板着一张脸:“人家找乳娘,关你屁事!” 老板瞪了老婆子一眼:“看你说的,叫什么话!人家不过是托咱打听打听,咱能不帮人家?” “要帮你帮,自己找去!” 老板见他婆子生气了,上前推搡一把,陪笑道:“你看咱儿媳妇也正奶娃呢,你又是惯会催奶的,她要是能够多奶一个,也累不着,还能多挣一分钱……” 老板娘把铲子往锅里一扔,吼道:“财迷了你的心了!这豆腐坊挣得不够你花的?巴巴地把媳妇送去当乳娘?” 老板娘吼的声音可是不小,吓得老板连忙去捂她的嘴:“你可小点声,别叫他们听见了!” 老板见他婆子强硬,只得叹气:“乳娘是个顶好的活了,不比咱这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挣钱容易?你还不许咱儿媳妇去!你就是有心病!” 老板在他婆子那碰了钉子,又出来哄他儿子,把那桌人要找乳娘的事情说了一番,又说待遇指定好,让儿子去劝劝她娘,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儿子听了也有些心动,遂去后厨劝道:“娘,你且想想。你儿媳妇给你添了大孙子,你难道指望他长大了跟咱一块辛辛苦苦地做豆腐卖豆腐吗?上次庙里老道士给他算命,还说他是当官的料哩,你还说要送他去读书,咱总不能指望卖豆腐挣得这几个钱供出个读书人吧?” 老板娘面色略有松动。 她儿子继续劝道:“外面那家人也说了,肯定是厚待的,你儿媳妇也受不了什么委屈,不过是多带个娃娃。” 老板娘终于开口了:“儿啊,你是不懂。这里面弯弯绕绕的多了去了,她们说是能厚待,也不可全信。也得打听打听是什么家,给多少钱得黑纸白字地写出来,才不好抵赖。” “是是,还是娘懂得多。” “罢了,还是我去问问吧。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媳妇去也不是不行。可是如果问了之后,我说了不行的话,以后谁都不许再提此事了!” 儿子连忙点头答应:“那是自然。” 老板娘脱了围裙,找了个抹布擦了擦手,又理了理头发,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65章 初显眉目 林玉璃终于看到后厨里走出来了一位妇人,算算年纪也不过四十岁,脸上多了些许皱纹,虽然显得老了些,精神却是很饱满。 林玉璃趁机支走了赵谦昱:“表哥,我们刚路过了一家卖糖糕的,我看哪里围着的人不少,想必应该是很好吃了。这豆腐汤吃得有点咸了,你帮我买个糖糕回来好不好?” 赵谦昱宠溺地笑了笑:“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看见甜点就一直记挂着,非要吃到不可。我这就去给你卖!” 看着赵谦昱出门去的身影,林玉璃不禁有些内疚,她本想让赵谦昱明白,自己与小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可是又总是让他误会,当他从她身上看到她小时候的影子的时候,那种溢于言表的欢喜,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豆腐坊的老板看到他婆子往那桌人走了去,他连忙跑上前去介绍:“这是我那老婆子,年轻时候也给大户人家当过乳娘……” 话还未讲完,就被老板娘抢断道:“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店里这么多人你不会去招呼着?!” 老板陪笑道:“行行行,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去忙了。” 林玉璃请老板娘坐下,老板娘规规矩矩地告了座,坐了下来。 “刚才听我男人说,贵府上要找个乳娘,我这倒是有一个人选,但不知是贵府哪个府上?” 林玉璃看她行事动作,知她必定是当年大少爷的乳娘之一了。若她有大把的时间,她也可以循序渐进,慢慢套话,可是她只有一天时间——x 电脑端:/ “是城东林府,林衡勋大人府上。” 老板娘先是一愣,脸色变了几变,几番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最后厉声道:“不知几位是不是真的来找乳娘的,若是真的,我这也没什么好人选,几位还是去别处寻吧!”言罢,头也不回地去后厨了。 老板眼看这边好像吵了起来,连忙跑了过来。 林玉璃拿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老板面露难色:“这这……你们这一桌子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文钱,这么大的银子,我找不开啊!” 林玉璃把银子放到了老板手里,悄声道:“不用找了,刚才你说老板娘以前也当过乳娘,我有些很私人的事情想去请教一下尊夫人。” 老板接了银子,又将林玉璃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那个老婆子催奶技术是一流,一般有那新产妇不下奶的,会来找她帮帮忙。可是眼前这个人,分明还是个未婚的样子,如何会—— 可是这么大锭银子已经到手了,他也不想再拿出来。再看林玉璃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像这种人家大户人家说不定都有点说不出来的隐私呢。 “随我来。”老板带着林玉璃往后厨走去。 楚灵也跟了上去。毕竟楚灵与林府的人也没多少瓜葛,林玉璃便没有太避着她。 几人来到后厨,后厨原来是一个长条形的过道,另一侧通着后院,老板娘早已早已不在后厨。 老板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去,后院也不大,不过两间房,老板去敲了敲东侧的房门。 门开了,老板娘在门后看了一眼,直接就要关门。 “哎——等等!”老板挤了进去。林玉璃和楚灵只好在门口等着。 老板见他老婆子不高兴,进去哄到:“她们不过是想问问那方面的问题,你就帮帮她们呗。” 老板娘板着脸:“你知道要问啥问题,你就把人往后院领?” “管他啥问题呢,不过就是问几个问题!”老板把怀里的银子拿出来亮了亮。 “这银子哪来的?!” 老板朝门外努努嘴:“她们给的,这可比咱卖一个月豆腐赚得都多。钱我可都收了啊——你看着办吧!” 老板知道他老婆子脾气已经缓了过来,这才出门请林玉璃与楚灵二人进屋,老板自觉地带了上门,往前面店铺去了。 林玉璃见老板娘坐在床边,不看她们,也不理她们,知道老板娘可能还在气头上,便道:“大娘,我知道我今日鲁莽了。可是我时间有限,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里,想出个门也不是很容易。我今日就得回去,可能下次也没机会再来了,所以说话急了些,您请多担待些。” 老板娘长长叹了一声,这才开口说话:“你一进门就又提‘乳娘’,又提‘林府’的,我知道你要打听啥。你想听的这些话,我当年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你们林家没有人信我,还把我赶了出来了。为啥现在又要巴巴地来听我说?” “因为当年的事并没有水落石出,有人想让它就此沉寂下来,所以不论你说的是不是真话,都一样会被赶出来。”林玉璃道。 “你们这种大宅子里面的弯弯绕的,我看不懂。我现在的日子,虽然辛苦些,过得还算可以,所以我并不想跟你们再扯上什么关系。至于那件事是什么结果,跟我已经没多大干系了。”老板娘转过身,正对着林玉璃,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最后说这一遍,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无关。” 林玉璃点了点头:“我知道,今日之后我不会再来叨扰大娘了。” 老板娘静静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去林家之前也在别的家干过,是我前东家给我推荐到了林家。老夫人亲自见了我,当时觉得满意才定下了我,我去就带少爷,我去的时候那孩子也不过两个月大,小不点儿似的。 后来,又去了一个姓王的,是夫人介绍去的。这个姓王的,哼,惯会偷懒耍滑,我也不与她计较,反正我一个人也照看得来……” 老板娘顿了顿,又道:“嗨,你瞧我,一说起来就说个没完。你大概想问的是落水那日的事情吧?” 林玉璃点了点头。 “那天……说来也奇怪,其实我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落的水。那日我们俩带着少爷去玩耍,只是路过了池塘,他怎么会掉下去呢?那么冷的天怎么会去池塘边玩呢……”老板娘说着说着,自己又皱眉思索了起来,她每每想起此事,就想不通这一点。 “你们两位不是跟着的吗?”林玉璃问道。 “当时我说天冷,在外面冷风吹着怕病了,要带少爷回去,少爷闹着不肯回。我就让那姓王的在那看着少爷,我回去给少爷取个厚点的外罩。走到半道,我不放心,想着还是把少爷带回去好些,在外面穿的再厚也是要喝冷风的。于是我就又折返了回来。可是当我到池塘边的时候—— 空无一人,那姓王的和少爷都不见了!我隐隐听见池塘里有水花声,走过去一看,少爷竟然在水里!我连忙把他救了出来,可我救上来时,就有人看到了,硬说是我把少爷推下水了! 你说我冤不冤?我是抵死不认!后来那姓王的,竟然说当时是她回去取衣服,让我在那等着的!”x 老板娘越说越气,说不下去了,只狠狠地把那姓王的骂了几句。 “当时也没人看到你们究竟是谁回去了谁留在原地?”林玉璃问道。 “就是这样,那么冷的天,都在屋里取暖,院子里人少,没人看到,究竟谁说的真谁说的假,没人知道,那还不是随那姓王的说!”说到这,老板娘又气愤了起来。前面还说这事与她没干系了,此时却又说道:“姑娘,你要是能查出来,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我倒要看看,这黑的究竟能不能变成白的!”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姑娘,跟你们一同来到公子,在前面找你们呢。” 林玉璃知道是赵谦昱买了糖糕回来了,得赶紧出去才行。临走又忙问了一句:“大娘可知那另一位乳娘家在何处?” 老板娘道:“以前听她提过一次,好像是……宁州,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赵谦昱手里提着糖糕,眼看着林玉璃从后厨走了出来,问道:“你去后面做什么?” 林玉璃一边接过糖糕,一边笑道:“看看这豆腐汤是怎么做的。”拆开尝了一口,果然甜甜的很是好吃。 赵谦昱买了两份,楚灵也有,这让楚灵开心的不得了,越发觉得赵谦昱人好了。看着他跟林玉璃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相配,她甚至都想倒戈去帮赵谦昱了。 三人又出门逛了一阵子,才坐上马车回城东了。 到了城东已经是晌午时分了,赵谦昱道:“难得出来了,不要着急回了。东街有个酒楼菜色不错,带你们尝尝?” 楚灵在一旁狂点头,还轻轻推了一下林玉璃。 林玉璃回头看楚灵,“想吃”两个字都快写到脸上了,以前也没发现呀,这姑娘还是个吃货?她不想败了她的兴致,便也同意了。 于是,三人又去了东街。老远就看见街头有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门上匾额写着“醉香楼”。赵谦昱刚一进门,老板就堆满了笑,亲自迎了过来:“世子爷,今日有空大驾光临啊!” 赵谦昱道:“楼上临街的雅间给我空出来。” “哎哟,今日不巧了,那间被人预定了。”老板连忙哈腰致歉,又道:“不然去隔壁那一间,也还不错,屋子敞亮。再送世子爷几个小菜,算我赔不是了!” 赵谦昱道:“无妨,既然有人预定了,那就隔壁间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老板便亲自领着上了楼,刚推开雅间的门,老板余光便扫到门口又进来位贵客,连忙叫了一旁站着的小二过来,又向赵谦昱陪笑道:“世子爷请进,我先去招呼客人了,有事就叫小二。” “你去忙吧。”赵谦昱道。 小二连忙上前把人往屋里请。 老板一路小跑下楼去接那位贵客,那人也往上扫了一眼也看到了老板,看到老板倒不打紧,他竟看到了迈脚准备进门的林玉璃的背影。 纵然只是个背影,他也知道是谁。 章节目录 第66章 遇到难题 雅间里与门口的富丽堂皇不同,里面的装饰很是淡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屏风上绣着几条栩栩如生的红鲤,屋里燃着香炉,散着淡淡的清香。 三人刚落座,小二正张罗着上茶,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小爷可算是找到你了!” 那飞扬跋扈的声音,一听就知是方天慕。 方天慕一进屋,视线在林玉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落在了赵谦昱身上,皱眉道:“赵世子,不知今日何故,要带我的小美人儿出来吃饭呢?” 赵谦昱一向温和,今日却也有些恼了,但仍是克制道:“方将军,是不是有失礼仪了?” 方天慕一脚踏在凳子上,不屑地道:“礼仪在小爷这,屁都不是!” 一旁的楚灵看不下去了,这方天慕真是越看越惹人讨厌:“方将军,我们在吃饭,你这么硬闯进来,不合适吧?” “吃饭?”方天慕勾起了嘴角,笑看向林玉璃,“我美人儿在哪,我就在哪吃饭。”说罢也不用人请,一屁股坐在了林玉璃对面。x :/ “方小爷,你这也太任性了吧,请我来吃饭,倒不管我了!”蓝若逸带着笑走了进来,进门看到屋内诸位,有些讶异,随即便又恢复了神情。 楚灵见到蓝若逸进来,便低头退向了一边,不再吭声。 林玉璃看这情形,有些蒙圈,此刻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她悄悄拉了拉赵谦昱的衣袖:“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赵谦昱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被方天慕抢白道:“小美人儿饭都还没吃,有我在,怎么能让她饿着肚子走呢?” 蓝若逸笑道:“有你在,人家宁愿饿肚子。” 赵谦昱便不再多言,带着林玉璃离开了。若是往常,赵谦昱必定不会失了礼数,只是今日他也懒得跟那方将军费口舌。 方天慕想去拉林玉璃留下,伸出手又觉得不合适,便又缩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这一切被蓝若逸看到眼里,于是劝道:“你有何不舍?人家是表哥表妹,你又是什么?” 方天慕眸中闪出了一丝落寞。 蓝若逸笑道:“走了,去吃饭吧,今日可带好酒了?” 方天慕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情:“请你吃饭,我哪次带的不是上好的酒?今日你若不喝醉,可对不起我这坛好酒!” “行,你先去,我这边还有点事,一会儿去陪你喝,不醉不归!”x …… 赵谦昱带着林玉璃出门,上了马车才发现楚灵没有跟来,两人都不想再回酒楼,便差车夫进去叫她。 …… 蓝若逸只身一人从酒楼后门走了出去,拐到一处僻静的胡同,楚灵正等在此处,见到蓝若逸过来,一抱拳,道:“公子爷!” 蓝若逸微微颔首:“今日你们出来作甚?” 楚灵回道:“林小姐想调查多年前的一些事情,与她姨娘先前丧子之事有关……”于是便将今日的见闻讲了出来。 蓝若逸略一思索,便道:“看来接下来,她想去宁州寻另一位乳娘?” 楚灵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楚灵却不大想走,欲言又止。 蓝若逸看出了她的心思:“想问什么?” 楚灵道:“公子爷,恕我冒犯。您为何对这位林小姐如此上心,难道……她有什么利用价值?” “她与我们的计划无关,其余的你无需知晓,做事去吧。” 楚灵只得告退了。 …… 车夫进了酒楼,寻了许久不见楚灵踪影,心中纳闷,明明看着她进去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出了酒楼,正愁不知如何复命,却见楚灵从酒楼里走了出来,车夫连忙把她迎上了马车,总算是完事儿。 “你刚才去哪了?”马车上,林玉璃问道。 “我刚刚——”楚灵看了赵谦昱一眼,悄悄扒到林玉璃耳旁道,“有点内急。” 林玉璃便没再多问。 …… 回到林府的日子里,林玉璃心里总惦记着此事,明明已经有了眉目,可是如今却卡在了——宁州怎么去?她已经绕过夫人,出过一次门了,再来第二次恐怕也不妥当,更何况宁州这么远,她爹也不一定会同意。 以至于整日蔫蔫地,心不在焉,总是不自觉地皱眉思索着。 周姨娘的病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范英红的伤也已好了大半,两人时常一处说话解闷。 见林玉璃整日闷闷的样子,范英红总打趣道:“四小姐也长大了,是该说个婆家了!” “你可小些声,她脸皮可薄着呢!”周姨娘也在一旁笑。 林玉璃自是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与旁人听,但林昭却看了出来,趁林玉璃独自在屋里的时候,她便走了进来,问道:“近日见你总是闷闷的,想什么呢?” 林玉璃含糊答道:“也没什么要紧事。” 林昭斜眼看了过去,冷冷地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最近最上心的就是,当年那个小不点儿落水的事了!” 林玉璃有些讶异。 林昭又道:“那日你听范妈说完之后,不几日就要出门,想必就是去找那个开豆腐坊的了。那天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断了?”(_ “那倒不是……”林玉璃小声嘟囔着,“只是另一位乳娘,老家大概在宁州,我天天在这大宅子里关着,如何才能去一趟宁州?” “宁州虽说远,但也就两天路程便能到,你若真想去,我给你想办法。”林昭道。 林玉璃忙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等我回去想想。”林昭丢下一句话,就潇洒地走了,留下林玉璃一个人呆愣在那。 …… “我记得咱们家在宁州是不是有个什么亲戚?”夜里,林昭问向范英红。 范英红思索了一阵,略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是你表姑奶奶吧?” “嗯。”林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许多年都不走动了,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范英红问道。 “你甭管了,过两天我要去看看她。” “嘿——她都六七十了吧?”范英红越发不解了,“你们也没见过几次面呀,怎么突然惦记起她来了?再说宁州这么远,你犯得上去跑这一躺?” “甭问了,我就是要去!”林昭说罢便上床睡了。 范英红只能自言自语道:“今个儿中邪了不成?” 一早,林昭便去了老夫人处,恰好夫人王氏也在。 听了林昭所言,王氏便觉荒唐,又看老夫人脸色,也不大乐意的样子,便开口道:“论理也不该我开口,只是有些话我还是得说明白。不是我不愿遂昭儿的愿,只是这表姑奶奶,从我进门以来,我也就见过一次面。又是多年不大走动的亲戚,如今也不过年不过节的,大老远的非要去看她。且不说这一来一回得花费多少,就是再有钱的人家也不是这么个造法啊!” 老夫人也点头道:“说的有理。”又训斥林昭道:“成日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改改你那臭脾气,免得再寻个夫家又要被休!” 林昭冷笑道:“我如何被休的,你会不清楚?我被打成那个样子,你半点都不怜惜,我可是你亲闺女!现在想来,我的命,跟你林家的面子比起来,不值一提!我信上说想要和离,你是怎么答复我的……” 老夫人屋里十几个下人都在,屋门也敞开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昭丝毫不惧,什么都敢说,老夫人面子有些挂不住。 一旁王氏开口劝道:“昭儿瞎说什么呢,娘怎么会不疼你呢!只是你还年轻,有些事你现在还看不明白……” 林昭斜睨了王氏一眼:“我跟我娘说话,还轮不到你插话!” 王氏未料到自己会被噎了一句,愣了半晌没有再开口。 林昭继续道:“想让我再嫁人?想都不要想,我这辈子就吃定你们家了,哪我都不会去!至于宁州……我一定会去,而且我不光自己去,我还要把玉璃带上一块去,一来免得我路上寂寞,二来也是为你们林府着想,省下两个人的口粮,你们也好吃顿好的!” 老夫人气恼不已:“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不用急着撵我,说完我就走。我现在就去安排马车,就说是娘你的意思,你要是敢不让我出门,我就把马车砸了,谁都别想出去!”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衡勋正要进门,看到林昭走了出来,喊了一句“昭儿——” 林昭也不答话,径直走了。 林衡勋心中纳闷,昭儿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林衡勋刚迈步走近屋内,便见王氏在给老夫人顺气,老夫人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口中不停念叨着:“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昭儿怎么了?她要去做什么?我刚叫她她也不理。”林衡勋一头雾水。 “她爱做什么做什么!我哪能管得了她!”老夫人气恼得不行,王氏端上一杯茶,也被她推开了,“她就是嫌我活得长,我早晚得被她气死!” “娘,你先去休息会儿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王氏柔声劝道。 丫鬟们也连忙来扶老夫人,老夫人便被一群人拥着去里屋歇息去了。 见老夫人已经回里屋了,王氏这才上前悄声道:“老爷,今个儿这事确实是昭儿有点过分了,把娘气成了这个样子。你可还记不记得咱家有个表姑奶奶,在宁州的?” 林衡勋隐约好似记得:“好像……是有个吧。” 王氏倒好了茶,给林衡勋端了过来:“昭儿今天不知道刮了什么风,偏要去看望这个表姑奶奶,论理这也不过年不过节的,就是去看望个人也没个由头啊。娘不同意,她又偏要去,这不就吵起来了?” 林衡勋接过茶,尝了一口,叹息道:“昭儿从小就是这个性子,谁也拗不过她。大概也是在这家里闷得慌,想找个借口出去转一转透透气吧!” 王氏一听林老爷是这个意思,眼珠一转,连忙换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娘那边不同意,这边昭儿又偏要去。我少不得瞒着娘给昭儿备些盘缠,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呢!” 林衡勋放下茶杯,柔声道:“真是难为你了。” 章节目录 第67章 奇怪管家 “去宁州的事办成了,你尽管收拾东西吧,咱们选个日子就走。” 看着林昭胸有成竹的样子,林玉璃问道:“怎么办成的?” “这你甭管了,反正有你的马车坐。到时候我跟你一同去,日子选好了叫我!”林昭说完便回去了。(_ 林玉璃还是不解:“她是怎么办成的?” 楚灵接道:“你管她怎么办成的,反正能去就行了。” 林玉璃点了点头:“刚才只管迷糊了,也没跟姑姑道谢。” “她也不差你那一句谢。”楚灵道,“对了,你打算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就这几日吧!” “人家出远门都是选个吉利的日子,毕竟这出门一趟,可能会有许多的变数,你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走呢。”楚灵说着,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本黄历,“我给你查查啊……这几日——不行,不宜出行。嗯……最好是十天后,就这个——十六号!十六号宜出行!就这么定了!” “今日才初三,还要十多天?”林玉璃伸手去抢黄历,“你给我看看,万一你看漏了呢?” 楚灵把黄历往身后一藏,躲开了:“我看了就行了,你就不必再看了,你还信不过我?” “我也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黄历。黄历若是真的那么准,那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病啊灾啊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早几天晚几天也没影响,那宁州的乳娘也不可能跑了的。”楚灵趁林玉璃不注意,偷偷把黄历藏了起来。 黄历上也不可能接连十几天不能外出的,只是楚灵得给留出时间给公子爷汇报,公子爷肯定还要安排些事情。若是时间赶得太紧,就来不及了,她少不得得挨顿骂。 林玉璃本就对黄历不大了解,也就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 这一日日过去了,林玉璃把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能用着的和不大可能用得着的,全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十六号这一天了。 林昭时不时地会来查一查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位乳娘家具体在哪,你知道吗?”林昭问道。 林玉璃摇头。 “那你去了怎么找,挨家挨户找?” 林玉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到了再想办法。” 林昭愣愣地看着她半响,才说出一句话:“你也是心大!咱们可去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半个月,到时候不论找没找到都得回。”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林玉璃带着楚灵,林昭则连个丫鬟也没带,范英红要跟着去,林昭把她骂了回去。 林玉璃本想把红燕带上,可林昭嫌她年纪小,到了说不定还得照顾她,太麻烦,便也不同意。x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两人也只带了楚灵。 一路上还算顺利,车夫只用了一天半的路程便赶到了宁州。 “请问这是京城林大人家的马车吗?” 听到车外有人说话,林玉璃悄悄掀了帘子看去,只见车前站了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山羊胡,戴着一顶方帽,规规矩矩地作揖问话。 车夫初到宁州,遇到人拦路问话,不敢透露太多信息,只是反问了一句:“您是哪位?” “哦,我是李家的管家,前几日接到京城的来信,说是林家要来看望我们家老太太,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到了,老太太特遣我在此等候。” 这番话在马车里也听得清楚,林昭在里面隔着门帘道:“问问他家老太太是何人?” 车夫依言问了,管家答道:“我家老太太是林府老太爷的表姑,就是林大人来了,也得喊上一句‘表姑奶奶’呢。只是亲戚们多年来不大走动,恐要生疏了。” 林昭道:“是了,表姑奶奶是嫁给一家姓李的了,这人真的了!” 车夫这才敢报上姓名,管家一看,果然接对人了,便带着车马往李家去了。 李家家境也不是很富裕,只是一个三合院,林昭三人下了马车,进了主屋,李家所有女眷都早早地在主屋等着,身上的衣服也都不甚华丽,虽说朴素,倒也不失体面。 正座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迷蒙着眼睛问道:“可是衡勋来了?” 一旁的大儿媳妇打趣道:“娘,您眼可真是不好使了,连男女都看不出来了?来的是林府的姑太太和四小姐。” “哦……叫什么来着?” 林昭看那老太太依稀有些印象,自上前答道:“表姑奶奶,我是林昭。” “哦——”老太太皱眉思索了一会,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衡勋是最有出息了,考了个状元。” 屋子里媳妇们面上挂不住,只好解释道:“老太太这两年越发糊涂了。” 老太太耳朵可不背,自顾接了句:“我才不糊涂,衡勋是最出息了!” 林昭也不介意,她大哥考了个状元,在族里扬眉吐气,人人都称赞不已,倒是没多少人能记得她,她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 林玉璃帮着林昭把带来的礼品,悉数给屋里的女眷们分发了下去。 管家恰在此时在门外问道:“今日不知是留姑太太和小姐在家里住,还是去客栈住?” 正热闹着的屋里忽然鸦雀无声,无人回答。 大儿媳妇结结巴巴地回道:“就……就管家自己定吧!” 管家看不到屋里的情景,只是在门外回道:“那就住客栈吧?” 大儿媳妇道:“也……也可。” 林玉璃这才发现屋里氛围很怪,管家一说话,满屋的主子都不敢吭声?这是什么道理? 而且只要稍微仔细观察一点,便不难发现,满屋子没有一个下人。这家人也是奇怪,一个下人都没有请,却要单独请一个管家? 林昭一行人,被管家安排进了一家客栈。这客栈一看就不便宜,且不说装潢如何,单是林玉璃她们住的几间屋子,与前面的客房是隔开的,单独一个院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样不少。 林玉璃在这院子里逛了半晌,得出一个结论,要是在现代,这起码也是总统套房了。 夜里,林昭过来商议:“明天要怎么开始找那个乳娘?” “先不说这个。”林玉璃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李家很奇怪?” 林昭摇头不解。 “咱们今天去李家的时候,据你观察,这个李家家境是如何?” 林昭想了想道:“算是一般吧。” “对,问题就在这!可你看咱们住的这个地方,哪像是一个一般的家能负担得起的客栈?” 林昭恍然惊呼:“这个条件,在京城也是极贵的了!他们家绝对负担不起。我们的盘缠可没那么多,得赶紧换个房间才是!” 楚灵在一旁看她俩一问一答甚是有趣,笑道:“放心吧,我看那管家把钱付了的!”x 电脑端:/ 林玉璃与林昭同时回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你亲眼见的?” 楚灵点了点头:“对啊,定金也付了不少,住个十来天不成问题。总之你们不用操心了,放心住吧。” 这下林玉璃更加确定了:“这个李家问题很大。” 林昭也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我们……会不会是被人骗了,这个李家是假的?”林玉璃忽然问道。 林昭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啊,我哥大婚的时候,我见过这个表姑奶奶,虽然相貌老了许多,但也能认得出来呀!” 林玉璃不禁皱起了眉,今日在李家听她们说话,却也不像是假的。可她就是觉得哪里奇怪,尤其是那个管家…… “对!管家!这个管家有问题!”林玉璃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想想,李家一个下人都没有,为什么偏偏要请一个管家?而且李家明明家境一般,为何这个管家却出手如此阔绰?” 林昭也点头道:“有道理,这个管家好像是有问题。” “我看着没什么问题啊!”楚灵凑了过来,“有些家,是财不外露。你看那个李家,虽然看上去就只有一个一进的院子,而且人人都穿得朴素,一个下人没有,但是却请了一个管家,这是为何?——这说明这家需要一个管家帮着理财,又不想外人知道他们家境富裕。你看看他们给咱们安排的客栈就知道了,肯定是有万贯家财,不想被人知晓的!” 林昭细想想觉得也有道理。 “好像也是有这个可能,可是……”林玉璃也觉得楚灵说的似是有理,可又总觉得不大对劲。 “哎哟!别可是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非要想那么复杂。这天也不早了,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办正事要紧!” 林昭接道:“楚灵这话说的对!别纠结这些问题了,咱们得好好想想明天怎么找这个乳娘才是要紧!” 章节目录 第68章 神医看病 第二日一早,管家便来接她们出去游玩,备好了车马,在外面候着。 楚灵趁机献计道:“那管家是宁州本地的人,说不定知道那个乳娘住哪呢?咱不如问问他?” 林昭赞道:“楚灵这个法子好。他好歹是本地的,总比咱们熟悉,就算他不知道,打听起来也比咱们方便不是?” 可林玉璃觉得这个管家可疑,总不大信任他,有些迟疑不决。 林昭看出了她的疑虑:“不过是拜托打听个人而已,又有什么好迟疑的?最多他不帮这个忙,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呗!” 听了林昭所言,林玉璃也觉得自己太过于谨慎了。 “那我去交待吧。”楚灵出门找管家去了。 须臾,便回来了,回道:“管家说了,这个人他好像有点印象,他可以托人去打听打听。另外,还要再问问,咱们今天还出去玩吗?” 林玉璃道:“不玩了吧,就在这里等消息吧。姑姑,你说呢?” “就在这等吧,也没什么心情玩。” 楚灵便出去回话了。交待完,回屋的时候,林玉璃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x 电脑端:/ 楚灵上下看了看自己,问道:“我怎么了?” 林玉璃笑道:“你怎么忽然这么勤快了?” 楚灵翻了个白眼:“红燕又不在这。你们一个姑太太,一个娇小姐,总不能让你们去抛头露面吧,我不得多忙活些?” 林昭也在旁替楚灵说话:“楚灵这么好了,你还揶揄她!哪有这种没良心的主子!” “是是是,这次多亏楚灵了。”林玉璃笑道,“不过——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 林昭冷哼道:“我是帮理不帮亲!” 及至傍晚,管家来回话了:“确实有一个曾经在林府当过乳娘的人,姓王,就住在隔壁街上。” “此人家境如何?”林玉璃问道。 “家境还可以,听说当年从京城回来后,挣了一大笔钱,就不再当乳娘了,置办了现在的家业,一个三进的院子,还有四间门市铺子,几个孩子一人一间,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只是有一点——”管家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王氏一直有一个怪病,治了许久了都治不好。” “哦?”林昭来了兴趣,“是什么怪病?” “这个王氏不常出门,听说是极其怕水。” 两个乳娘,一个辛苦经营着豆腐坊,一个有着三进的院子,几间门市铺子,果真是如范大娘所说的“一个清贫一个富贵”。林玉璃心里有了盘算,开口道:“管家,我需再求你办一件事情。” 管家连忙接道:“不敢不敢,小姐尽管吩咐便是。” “这宁州你比较熟悉,你能不能托人传个话,就说京城来了位女神医,专治疑难杂症,最好能传到这家人那儿。” 管家连连点头:“我懂,我这就去办!” 管家走后,林昭道:“你打算扮演‘神医’呢?可别露了馅。” 林玉璃一脸坏笑:“我年纪尚小,说自己是‘神医’,恐怕也没人信服。” “那你刚还说……” 林玉璃一脸谄笑地凑上前:“那不是还有姑姑你呢!” “呸!闹了半天,原来给我找了个好差事,我可做不来!”林昭板起了脸。 林玉璃上前摇着她的胳膊,求道:“好姑姑你就帮帮我。而且这也不难,刚刚管家不是说了,这个病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我猜啊——不会是什么身体上的大病,应该是心病!” “心病?什么样的心病?” “不是说她怕水吗?哪里有怕水就能怕出病来的?”林玉璃反问道。 “你是说……”林昭有些明白了。 “不管是不是那个原因,到时候姑姑只管往当年落水的事情上扯,总会看出些眉目的。” 林昭点了点头,这才应允了。 …… 如此没过几日,接连有人前来求医,楚灵出面一一回绝了。 这日,终于等到了王乳娘家里人来求医,来的是家里的老大和老二兄弟俩,还没见到“神医”,就直接送上了定金,想来也是病急乱投医,已经没有别的招了。 让他二人在门外候着,楚灵带着定金进去了。 林昭看到楚灵带着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六十两,不禁说道:“这……这不能收吧,给他们退回去吧。”毕竟自己只是个假神医,真收了钱可就说不清了。 林玉璃却道:“不行,这个不能退。我们本来就是扮‘神医’的,哪有神医看病不要钱的?我们若是不收这个钱,才容易被人怀疑我们医术不精。这定金非但不能退,还得往上加!” …… 兄弟俩在门口来回踱步,不住往门口张望,及至看到楚灵出来时手里是空的,这下才放下了心,知道神医是收了定金了。 楚灵道:“我们神医说了,与这位病人也是有缘,前去看看也未尝不可,只是有几个条件——”x :/ “但讲无妨。” “这第一,我们神医是位女先生,不见男客,所有男客必须一律回避。第二,神医看病期间,除了病人,不能有他人在场。第三,这定金嘛……”楚灵故意停了下来。 兄弟俩连忙上前道:“不够可以再加,只要神医能把母亲的病看好,多少钱都行。”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楚灵笑道:“也不是不够,只是我们先生说了,要先看了病情才能定夺。” “是是是!这是自然。” 楚灵提出的条件,兄弟俩一一应允了,三人又议定好看病的日子,兄弟俩这才回去了。 回去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家里人,家里人听了这神医的行事作风,都感觉还算靠点谱,心里也有了希望。 到了看病的日子,那家人早早地备了三顶轿子到客栈接人,林玉璃给林昭弄了个纱斗笠带着,一是增加点神医的神秘感,二是也不确定那个乳娘当年对林昭有没有印象,万一被认出来了可不好。 楚灵不知从哪弄来了个药箱,像模像样的背着。 到了家门口,三台轿子也不曾落轿,而是径直抬着往里走了。 林玉璃悄悄掀了帘子来看,一路上不见一条河流一个池塘,有亭台却不见水流,显得有些冷清。 到了王氏的屋门口,轿子才停下,早有各家的媳妇在门口相迎。 媳妇们一顿寒暄,林昭一句也不答,只林玉璃偶尔接应几句,媳妇们也不敢造次,渐渐地话也少了。 推开王氏的屋门,屋里一片漆黑,明明是大白天,窗户却都关得死死的,还都用黑布遮了起来。 “为何不开窗?”林昭这才开口了。 那老大媳妇连忙上前答话:“我们老太太见不得光,只好这样了。” 林玉璃接道:“不开窗可不妥,这门窗都关得这么严,阳气进不来,如何能赶走病气?我们先生的意思是,这病要想好,窗还是要开的,可以先开条缝,让病人适应一下。” 老大媳妇忙命丫鬟,依照神医的意思,开了一条缝。 一线阳光刚透进来,就听床上有人叫喊:“太亮了,太亮了!快关上!” 媳妇们连忙上前安慰道:“娘,不要怕,今日是请了神医来看病了。” 床上那人渐渐情绪安稳了。 楚灵道:“我们先生要开始看病了,诸位请先出去吧。” 媳妇们连连应了,不敢多打扰,连忙出去了。 林昭三人走到床边,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妇人,应是许久没有出门了,脸色有些惨白。 楚灵搬了凳子放在床边,林昭坐下,伸出手开始号脉,一边号脉,一边口中呢呢喃喃振振有词,看着颇像回事。可她毕竟不是大夫,也只能假模假样的号个脉,说不出什么来,又怕自己胡乱说了被人看出来。 号了一阵子,她轻咳了几声,给林玉璃使眼色。 林玉璃却跟楚灵闲聊了起来:“我们来这一路上,都没见到水,你说奇怪不奇怪。” 床上王氏听到了,虚弱地声音回道:“这院子刚买的时候,也有几处池塘,是我太怕水了,便都把水抽干填上了。” “哦——”林玉璃假装无意地说道,“填上也好,毕竟水也是很危险的,若是有小孩子在水边玩耍,一不留神——容易落水呢!” 王氏明显哆嗦了一下,把手抽了回来,瞥了一眼透着光的窗,惊恐道:“快把窗关上!快关上!他快进来了!” 三人齐齐回头看,窗边什么都没有。林昭问道:“谁要进来了?” 王氏忽然尖叫了起来:“快!快点关窗关门!”浑身止不住地哆嗦,使劲往床角里躲。 门外一直候着的媳妇们听到了声响,敲门问道:“里面有什么事?” 楚灵回道:“没事,神医治病呢,你们别进来!” 林玉璃看到桌上有半盏残茶,连忙端了过来,给林昭使眼色,手指伸进去沾了水,摸向自己额头…… 林昭会意,接过茶,伸出手沾了沾水,口中开始念叨:“诸魔退散、诸魔退散……”将沾了水的手指,轻轻点在王氏的额头上。 王氏只觉额头一凉,仿佛凉意疏散开来,她渐渐闭上眼睛,冷静了下来。 林昭见她安静了下来,偷偷吐了吐舌头——这也有用? 章节目录 第69章 水落石出 王氏本就心神不宁,额头一点凉意就能让她安静下来,这只是一种心理暗示。x :/ 林昭见这法子有用,便又大着胆子继续瞎编道:“你有业障在身,才会中了心魔,我这一招‘宁心咒’最多只能撑过今晚。” 王氏感受着额头的点点凉意,仿若全身都被安抚了下来,连连感谢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心静过了。” “你也累了,且先休息吧,我明日再来。”林昭又出门装模做样地给媳妇们交待了一通:“屋外面需时时有人候着,等老太太睡着了,偷偷地给地面上洒些水,注意开窗通风……” 媳妇们一一应了,见林昭就要走,大媳妇才试探着问了句:“神医,不用……开些药吗?” 林昭哪会开药,但是关键时候也不能露怯,便厉声呵斥道:“先前来看过的大夫,开的药管用吗?你们老太太这中的是心魔,不是吃几副普通的药就能祛除的!” “是是是,神医训斥的是。”媳妇们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地把神医送上了轿子,抬回了客栈。 林昭回到客栈,把斗笠一摘:“带了一天了,闷死我了。” 林玉璃笑道:“你今天倒颇有点神棍的模样。” “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你,我能装成这个样子?”说着就要来挠林玉璃,林玉璃笑着躲开了。 楚灵把身上的药箱放桌上,道:“我今儿背了一天的药箱也没派上用场。” “咱们又不懂医,哪能随便开药?万一给人吃坏了!”林昭道,“不过今天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有病,十有八九就是心里有魔怔。” 林玉璃接道:“这话倒不假,我今天去的时候,一路上看过来,院子里连个水缸都没见着,那王氏又是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这么一对比,先前那豆腐坊的乳娘倒是坦荡的多了。” 楚灵也点头道:“这个姓王的,嫌疑很大了。” 林昭也若有所思:“既然这样,明日咱就哄着她把事情讲出来,不就好办了?” “不光如此,如果她真的做了孽,还得让她自己去把自己造的孽障消了才行……”林玉璃补充道。 三人又针对明天的计划,议论到了半夜,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早,那边就派了人来接,林昭一行三人仍是昨日的打扮,到了王氏的屋门口,那群媳妇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簇拥着林昭往屋里进。 “昨日多亏神医了,我们老太太说许久都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昨夜睡的可好了,今天精神都好了许多呢!” 进了屋,铺面而来一股清凉的湿气,地上的水渍还未干,窗户也开了半扇,王氏衣着整齐端坐在床上,看上去是比昨日精神了些。(_ 林昭透过斗笠下的黑纱看了林玉璃一眼,没想到自己胡诌的办法竟然这么管用! 王氏见林昭进来,连忙招呼道:“神医!昨日真是托神医的福,终于让我睡了一个安稳觉,今日还给我用那个‘宁心咒’吧!” 林昭往床边走去,林玉璃转身对媳妇们道:“我们先生要开始治病了,你们请……” “懂懂懂,我们这就出去。”媳妇们连忙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林昭在床边坐下,依照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台词说道:“这个‘宁心咒’不能常用,易损气血不说,还不能除根。” “那不知……如何才能除根呢?”王氏问道。 “一切心魔皆有业障而起。须得先找到你的心魔是因何而起,才可破除。” 王氏紧闭着双唇,不言语。 林玉璃在旁劝道:“你若是不配合,我们先生再高超的医术,也是救不了你的。” 王氏沉默了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这是做的什么孽哟!不如就让我死了吧!” 林昭冷冷地接道:“既是一心求死,又何必要找我来?这心魔若是不除,不光会缠得你不得安宁,假以时日,心魔的魔性会越来越强,能搅你得家宅不宁!纵是你死了,你的儿子孙子也要备受折磨,跟着受苦!” 一句话唬得王氏愣住了,她细想了想神医的话,原来这心魔不光会缠她,以后还会缠着她的子孙后代……这可不行! 王氏长长叹出了一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缓缓说道:“这都怪我年轻的时候财迷心窍,犯下了业障。我把东家的……一个一岁大的儿子……推下了水……他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在水里扑腾……自那以后,我只要看见水,便能看见他在水里浑身湿透,望着我的样子……我忘不了……忘不了……” 王氏结结巴巴地说完,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就软绵绵地躺了下去了,只有半睁着的眼睛,胸口微微起伏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屋里三人听完,都愤懑不已,可又不能表露出来,毕竟戏还得演下去…… “你与那孩子有什么仇怨?为何要取他性命?”林昭好在有斗笠遮着,外面的人看不到表情,只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冷意。 王氏无力地摇了摇头:“无仇无怨,只是那孩子是个庶子,她的嫡母要买他的命……” 屋里静的可怕,那个小不点林昭是见过的,她是喜欢孩子的,可是她每次见到小不点那笨手笨脚,走路都走不稳的笨模样,总要奚落他一番,可那孩子仍旧喜欢朝她笑……他若活着,如今也是玉树临风,该娶妻的年纪了…… 林玉璃想起了嫡母那一张温柔无害的脸,呈现出来的总是一副温润贤惠的模样……不到刚才那一刻,林玉璃都不能完全确信,这种事情会是她所为,一副良善的模样下,藏着一颗如此狠毒的心。 她又想起了周姨娘,在林府活得委曲求全,若是这孩子还活着,即使没成什么大气候,周姨娘也会幸福得多。 林昭开口打破了宁静:“你若想彻底除了这心魔,需要做几件事情,你可愿意?” 王氏半支起身子,道:“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保我的孩子孙子无恙。” 林昭轻轻冷哼了一声,不想再去看王氏的脸:“第一,你需要在家里做一场道场,给那孩子超度。第二,这业障是你种下的,自然要你去解,你需亲自去一趟那孩子家里,跟他们说明这一切,至此你心里的魔障才能彻底解除。” 王氏似有些为难:“做道场倒是没问题,只是第二条……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林玉璃看她想要推脱,便抢言道:“于你,是过去了许久的事情了,于他们而言,却是每日都不曾忘记!” 林昭又加了一句:“如若不解,心魔不会根除!”语气之冷,冷得让人直打寒颤。 王氏咬了咬牙:“罢了,去一趟就去一趟!只要能保我子孙平安,就舍了我这条命又如何?” “若是去,需尽早,切记不可往后拖延。”林昭提醒道。 王氏道:“我三日内便启程,如何?” “可。” …… 看着王氏这一家开始收拾启程,林昭一行人才放心离开。 到了客栈,那老大老二兄弟俩送来了另一半诊金,加上之前的定金,足有一百多两。x 林昭起先觉得这笔钱收了不合理,现在却开始嫌钱脏了,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林玉璃让楚灵把钱收了起来:“这钱不退了,回去给周姨娘做体己。”也算是他们对周姨娘的补偿。 三人算着日子,在王氏启程的头一天,她们去拜别了表姑奶奶,往京城赶去。 马车上,林玉璃把在宁州的这一段日子,细细地回想了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一切会不会太顺利了?” 楚灵道:“人家都是求着万事顺利,你这人倒奇怪,事情顺利了倒让你忧心了。” “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帮我一样。到了宁州,什么都不用愁,有人迎有人接,偌大个宁州,我本以为找到这个姓王的,得耗费些功夫,没成想,说找就找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林玉璃道。 林昭接道:“说不定有老天爷相助,上天看在周姨娘受了这么多苦的份上,帮了咱们一把呢。” 楚灵道:“对呀,咱这出门的日子也是看了黄历的,一切顺利也不稀奇。” 林玉璃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事情顺利本是好事,却被自己想得这么复杂,便也不再纠结于此了。 …… 回到林府,林玉璃便命红燕这几日去勤门口守着,若是遇到宁州来的姓王的,就把她直接领到老夫人那里。 然后便与林昭一起,拿着在宁州挣来的“诊金”去了周姨娘的院子。 若想让周姨娘手下这笔钱,肯定得费上一番口舌,但是与林昭一起就省事的多,林昭毕竟说话不留情面,周姨娘多少还是有点怕她的。 果然,周姨娘一看到这么多银子,就吓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在那弄得这么多些银子?” 林玉璃笑道:“这些都是姑姑挣得,你可要收好,莫辜负了姑姑一片心意。” 都是深宅妇人,又不当家不做主的,哪会有这么说钱,周姨娘以为是林昭这么多年攒得体己银子,连忙拒绝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太太攒了这么多钱,哪能都给我,还是自己留着傍身的好。” 林昭也不跟她多费口舌:“既然是我挣的钱,我爱给谁给谁。给你了你就留着,你不想要了就扔了。”说罢扭头就走。 周姨娘万般无奈,用眼神去像林玉璃求救。林玉璃仿若没看到一般,说道:“这么些钱,扔了也怪可惜的,你就留着自己用吧。”说完也跟着林昭跑了。 周姨娘看看桌上的银子,一头雾水,这么多钱,搬来搬去的也不合适,只得先替林昭收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70章 秋后算账 这日,一大早就来侧门守着的红燕,果然接到了从宁州来的一位妇人。红燕上前问了姓名,知道此人正是小姐吩咐要送到老夫人处的那人,于是便上前领着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去。 这位王姓乳娘直到林府门口时,还颇有些忐忑,若不是为了后代平安,她是绝不会走这一遭的。 却没想到门口竟然会遇到个小丫鬟引路,难道这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都是天意…… 王乳娘跟着小丫鬟至老夫人屋门口停下,在门外候着,等着下人们向内通报。 此时老夫人正在屋里乐颠颠地逗孙子:“灏儿,你要是好好听奶奶的话,奶奶保证给你供出来个小状元当当!” 林煜灏坐在老夫人怀里,一本正经地道:“状元的名衔,岂是能够随意摘得的?自然是要勤学勤练,铭记圣人之训,另有祖宗阴德加以辅之,方能得之。” 老夫人摘了一颗葡萄塞到孙儿嘴里,笑道:“你爹这个状元都是我供出来的,再供一个小状元不是什么难事!” 守门的丫鬟进来报:“门外有一位说是曾经在咱家当过乳娘的妇人,有事要报。” 老夫人皱眉:“什么乳娘?灏儿的乳娘不是在这的吗?” 丫鬟回道:“不是小少爷,是曾经给那位……那位大少爷当过乳娘的……” 老夫人思索了一会儿,恍然明白了,她把林煜灏放了下来,命他乳娘带着出去玩。 虽然时间已过去许久了,老夫人如今想起来自己曾经的大孙子,还是难掩心伤,摆了摆手道:“不见,让她回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丫鬟出去回话了,须臾,又进来报道:“那位乳娘说,当年的事有蹊跷,一定得告诉老夫人知晓才行。” “蹊跷?……那让她进来吧,我看看她要说什么。”老夫人至今想起当年的事,一幕幕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王乳娘跟着通报丫鬟走了进来,远远地便跪了下来:“老祖宗万福。” 老夫人摆了摆手:“起来回话。” 王乳娘站起身,抬起头,老夫人看了过去,不禁说道:“你也老了……” “我们下人,惯做粗活的,老得快一些,不像老祖宗这般善于保养,这许多年未见,竟是一点没变。”王乳娘道。 老夫人总算是舒展了眉头,笑道:“净拿话唬我。说吧,你今天来想说何事?” 王乳娘“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还未开口便声泪齐下:“我那时候猪油蒙了心,受人蛊惑,做了件错事,种下了业障。我本也是良善之人,被人挑唆才做了如此错事,令我日日心绪不宁,备受折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一日过得安稳。只求有朝一日能将真相告诉给老祖宗,老祖宗可要明察呀,不要再受那奸人蛊惑!” 王乳娘这刚一开口就把自己犯下的错推的一干二净,自己本是“良善之人”,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有“奸人”从中作梗,受了“奸人”蛊惑。 因为她心里清楚,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人已经不在了,又是多年前的事,自己并不是主谋,而且当时少爷落水时,已经被救出来了,只是连着发烧,才没救过来,是因病而亡的,这样想来自己责任就小得多。 可是往大了说,这是一条人命,人家家里人若是追究起来,自己难脱干系。若不是为了赶走那折磨人的心魔,她才不愿意冒这个险。 在来的路上,她便已经把这番说辞反复琢磨了几百遍了,只要能点燃老夫人对夫人的怒火,老夫人自然就容易忽略她了。 这一番话,老夫人听得是云里雾里,问道:“你说那‘奸人’是谁?你又受了谁的蛊惑,做了什么事?” 王乳娘便将那日少爷落水一事的真相讲了出来,只不过她略做了修饰,原本是她把少爷推下水的,这里却讲成了,是少爷自己落的水,她一时慌乱,又想起了奸人所言,才没来得及救人而已。 “我本是不愿意的,可是我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出门连个正经衣服都没有,若不是……若不是她许我了许多银子,我又怎会做这些糊涂事呢!老祖宗可千万不要继续被她蒙骗下去啊!”x 电脑端:/ 说着又取下包袱,解开了来,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一百两。 “这便是她当时许诺我的钱,我一分都没敢动,如今终于全部还了回来,我也心安了。” 当日她收到的钱何止这一百两,这一百两这是她的权宜之计,表表心意而已。 老夫人听得怒火中烧,却没有发作,她扫了一眼地上铺开的银子,冷冷问道:“那‘奸人’是谁?” 王乳娘哆哆嗦嗦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是……是……夫……夫人!” “啪”的一声,老夫人把桌上的茶杯拂到了地上,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我林府夫人!” 王乳娘吓得连连磕头:“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哪!我说的句句事实,老祖宗不信,我可以与夫人对质!” 这王乳娘当时是夫人请过来的,说的话也有几分可信。当时,大少爷出生时,夫人王氏虽然面上看着欢喜,心里却没有那么自在,这些都是老夫人看在眼里的。 现在再细想想,当时其实已经露出来许多蛛丝马迹,只是老夫人当时并未在意。 如今听了这王乳娘所言,老夫人再也难掩怒火,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杀向了夫人房里。 王乳娘该交代的也交代过了,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舒坦了许多,至于林府后续如何,她也不大关心。现在只需回去再做个道场,这个心魔就能彻底根除了。 老夫人一走,她便瞅准了时机溜了。 夫人王氏正在榻上斜躺着与白华闲聊,忽然呼呼啦啦进来了十几号人,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进门来,拐杖往地上一杵,立在正当中。 王氏不知发生了何事,勉强笑着问道:“娘,这……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往榻前走去,王氏忙识趣地让了座,站起身来向前去扶老夫人,被老夫人甩了开来。 王氏知今日老夫人火气大,只得在一旁站着。 “把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给我捆了!”老夫人一落座,便怒喝道。 几个婆子拿着绳子便要上前,王氏脸色变了几变:“慢着!” 虽然有老夫人发话,那些婆子们也不敢多造次,只得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氏忍了几忍,仍旧面色温和地问道:“娘,不知今日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你即便要绑我,也得告诉媳妇个理由不是?” “理由?”老夫人冷哼道,“我来问你,我那个大孙子是怎么没的?” 王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事了?面上仍旧不露声色道:“当年……不是没照看好,落了水吗?” “落水?前后都有人跟着,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自己落的水?”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呵斥道:“事到如今,你还嘴硬?若不是你当年买通了那姓王的乳娘,我的大孙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掉到水里?!” “娘,我不知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话。不知道是谁无凭无据的栽赃于我,我嫁进林家也快二十年了,我敬你爱你,咱娘俩二十年没这么红过脸,如今你反倒听了别人几句挑拨的话,就来质问我?你这样就不怕媳妇心寒吗?” 老夫人斜睨着王氏,看着她死不认账的样子,愈发火大:“人证有物证我都有!还有,我刚刚才见了,当年你‘好心’给我大孙子找来的那位姓王的乳娘,她已经和盘托出了,连当年你给她酬谢银子都交回来了,现在就在我屋里,你要去看看吗?” 王氏眼神渐渐变冷,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老夫人身上,看来今日这老太婆是有备而来。 白华看这情形不对劲,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怎么了?不说话了?无言以对了?”老夫人步步紧逼,“自打你进入我林家的门,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敢对我大孙子下如此狠手?你这个毒妇……” 老夫人正要开骂,王氏忽然冷笑道:“你怎么对得我?从我嫁进你们家,我就任劳任怨,小心伺候着你和衡勋,我哪一步出过错?我不过连生了两个女儿,你就急不可耐的把周秀清给抬进了门?!” 老夫人提了声调:“我们林家不能无后,是你自己生不出来儿子,我才又给我儿子纳了个妾,有什么错?!” 王氏看着老夫人那一派自私的嘴脸,冷哼道:“对,没错,都是我的错!我生不出儿子,是我的错!我弄死了你的宝贝大孙子,是我的错!我不论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都抵不上你一个孙子重要。你要绑我?好啊,你绑啊!”x “你……你……”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个毒妇!你终于承认了!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大孙子。取我的鞭子来!我今日非要让她给我大孙子偿命不可!” 丫鬟端着放着鞭子的托盘,呈了上来。 王氏瞥了一眼那条鞭子,忽然笑道:“你要打我?你打得了吗?林家这大半个院子都是我娘家置办的,你们家有什么?除了有一个状元的名头,别的有什么?你今日若要打我,你可想想清楚,以后后悔可来不及了。” “你!你!”老夫人气的眼睛发红,一把掀翻了托盘,鞭子掉在地上,怒吼道:“把她给我关祠堂,好好反省反省!” 章节目录 第71章 求救娘家 馨兰院里,林玉璃把调查的真相,告诉了周姨娘。 周姨娘听了没有多言语,只是哭,不停地哭,仿佛要把这么多年委屈求全的泪水全部哭完哭干。 林玉璃怕她伤心过度,伤了身体,正待要劝,范英红制止道:“让她哭哭吧,哭出来好些。” 周姨娘哭得累了,渐渐停了,才抽抽噎噎地问道:“那……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林昭冷哼道:“让她祠堂跪着呢,真是便宜她了!” 周姨娘鼻子一酸,又留下两行泪:“可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林昭道:“这不是还有玉璃在呢?” “对对……”周姨娘摸摸索索去揽林玉璃,“还有我的璃儿,有璃儿在就够了。” 周姨娘连忙擦了泪,挤出了一丝笑:“我真是让你们费心了,为着我的事东奔西跑的,回来还得安慰我,我真是……” 林玉璃安慰道:“好人自有好报,坏人自有坏人磨,别难过了。” 范英红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 林衡勋回府,才知道一天之内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得知王氏被老夫人关进了祠堂,便换了衣服往老夫人处去了。 老夫人今日被气得不行,早早地躺下了,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面通报老爷来了,她索性翻身又穿了衣服起来。 “娘,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我都不在府里,你也应该派人去知会我一声才是。” 老夫人气正无处撒,上来听到儿子说这么一句,便冷冷回道:“为娘处理一些后宅的事情,还得向你请示不成?” “不敢。”林衡勋连忙低头作揖,“只是此事闹成这个地步,总归不大合适,还是把她放出来吧。” 老夫人眯起了眼睛:“闹了半天,你是来给她求情的?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她把我的大孙子——你大儿子!给害死了!怎么?如今跪个祠堂,你就心疼了?我还没让她偿命呢!” 林衡勋面色依旧平静,劝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就算了吧。如今事情不宜闹太大,闹大了于两家人都不好。” 老夫人看着林衡勋的表情,总觉得不对劲,若是一个当父亲的刚听说自己的儿子被害死了,绝不会是这个表情。他不但面若止水,还有多余的心思替她说话? “不对。你……你早就知道此事?” 林衡勋不语。 老夫人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你既然知道,为何当时不把她给送官府?” 林衡勋道:“又有何用?逝者也不可能活过来了,徒然增加我们与泰华伯家的矛盾罢了。” “你糊涂!”老夫人捶胸顿足道,“当时你要是把此事说出来,直接把那毒妇送去官府,他泰华伯家又能多说什么?自己养出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儿,丢人还嫌不够呢!” “如今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也给您生了灏儿了,也算将功补过了,放了她吧!” “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愚笨的儿子!这次要是不让她长长记性,以后还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呢!”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几番求情的儿子,越看越气,不由长叹了一声:“我们林家是做了什么孽哟,怎么娶了这么个毒妇!” 林衡勋淡淡地接道:“王氏是你选的。”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为娘的不是了?!”老夫人在这府里从没人敢对她说半个“不”字,可刚刚儿子淡淡说出来的几个字,却如同针尖一般插进了她的心窝里,激起了她满腔的怒意! 林衡勋恭恭敬敬地作揖:“娘,你若听我一句劝,就赶紧把她放出来,免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但……你若执意如此,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说罢,拂袖而出。 老夫人气恼不已,一把掀翻了桌子,桌上的茶壶杯子,碎落了一地。 “今天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态度!反了天了不成?!” 在林府多年,全府上下从来都是以她为主,她下的命令,没人敢违抗。 今日,她不过是想替自己死去的大孙子讨个公道,可那原本温柔贤淑的王氏却忽然变了嘴脸,就连自己最为孝顺的儿子却也不争不吵地站在王氏那一边! 一个个地都敢指责起了她的不是了?! 看老夫人气极,满屋的丫鬟们不敢上前收拾狼藉。茶壶里的水洒在残破的瓷片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水。 ……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王氏回头一看,一个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此人正是白华。 白华探头往门外看了看,把门悄悄关上了。回身看到偌大的祠堂,只有夫人一人冷冷清清地跪着,心疼不已:“夫人……” 王氏捶了捶腿,坐在垫子上,问道:“带吃的了没?” 白华连忙把怀里揣着的点心拿了出来,一边看着夫人吃,一边给夫人捶腿,嘴里骂着:“老夫人好狠的心,连吃的都不让送。” 王氏冷哼道:“这老太婆,我忍了她这么多年,竟然把她供成祖宗了!还想要我的命?!”x 白华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我今日都查清楚了,你可知此事是谁捣的鬼?” “谁?” “老夫人能见到的那个姓王的,是有人引她去的,引她去的人,正是馨兰院的红燕。” 王氏眼神倏而变冷:“我倒是给她送去了个帮手!” “事情没这么简单。当时咱们给了那姓王的钱,让她回老家去永远不再来京城,可是夫人你忘了,她的老家在哪里?” 王氏想了良久,想不起来,不光想不起那乳娘的老家在哪里,连那乳娘的模样她也不大记得了。 白华提醒道:“她的老家——正在宁州!” “宁州?!”王氏皱起眉,想起了前些日子,林昭为了要去宁州看什么表姑奶奶,还吵得不可开交,“你是说——此事是林昭所为?” 白华摇了摇头:“不全对,她还带了馨兰院那四丫头一块儿去了。明面上说是去看表姑奶奶,暗地里……恐怕是去找这个姓王的了。” 话说到这,王氏就完全明白了,她捏碎了手心里的点心,咬牙说道:“亏得我还给她们备着盘缠,备着马车,敢情是养了一群白眼狼!竟敢背地里算计我!等我出去,一个都别想好过!” “可是我看那边……老太婆的气还未消。” 王氏冷笑道:“她气消不消与我何干?难道我还巴巴地等着她气消了才能出去不成?这么多年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可她是怎么对我的?!” “夫人打算怎么办?” “给我拿笔墨纸砚来,待我写一封信你给我娘家送去。”x :/ 此时夜已深,白华拿着信也没法送,只好将信贴身收着,一夜未眠。翌日一早,白华揣着信,匆匆出了门,直往泰华伯家跑去。 白华是王氏的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泰华伯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不认得她的。平日里若有是什么事,都是差个林家的人过来,如今却是白华亲自跑了来。 守门的见她面色凝重,知道事情严重,不敢多耽搁,连忙开了门,层层往里通报。 泰华伯夫妇刚起床,就听到外面通报白华有急事要报,夫妇两人心里疑惑,便命白华进来回话。 白华一进门便给泰华伯夫妇磕了个头,哭求道:“老爷夫人,快去救救小姐吧!” “起来说话!”泰华伯夫人命人扶起了白华,问道:“我儿怎么了?” 白华站起身来,满脸是泪:“小姐……被林府那老夫人给关祠堂了!” “什么?!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敢关我儿!”泰华伯夫人最是娇惯孩子,这边一听孩子被关了起来,也不问由头,登时便吩咐下去:“备轿,去林府!”x 电脑端:/ 好在泰华伯还理智一点,问道:“究竟因何事被关了起来?” 白华道:“许多年前,林府有个庶长子落水没了。昨日老夫人不知听了谁的挑唆,非说这个庶子是小姐给弄没的,不由分说就把小姐关了起来。老爷夫人,快去救救小姐吧,小姐已经没吃没喝被关了一天一夜了!” 泰华伯夫人一听说没吃没喝被饿了一天一夜,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骂道:“这个瞎婆子,敢这么对我儿!当初嫡子还没生出来,就搞出来一个庶长子,我本就想找她闹上一闹,若不是我儿劝我,我才忍不下这口气。如今嫡子也生了,她还硬要把这个是屎盆子往我儿头上扣,是欺负我泰华伯家没人了吗?!” 泰华伯夫人让人备了轿,带上十几个丫鬟婆子,又叫二十个护院,大张旗鼓地往林府行去。 泰华伯一看夫人这阵势,去了少不得要跟林府那老夫人吵上一架,他一个大男人这种场面去了也不合适,只能现在家里等消息。 路上的行人看到泰华伯家这般出门阵势,好奇不已,围在了路两旁。 “泰华伯家这是要干啥?” “不知道啊,不过看着方向,大概是往林府去的。” “林府?他们不是亲家吗?去亲家家里,怎么带这么多人?” 章节目录 第72章 追忆往事 老夫人这一觉睡得头疼欲裂,早起洗漱完后,坐在床边让丫鬟给她揉太阳穴。 “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门外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夫人本就没睡好头疼得厉害,又被这丫鬟一通吵,没好气道:“大清早的慌张什么?!”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是……是亲家老太太带人打进来了!” 老夫人霍地站起了身,往前紧走了两步到那丫鬟面前,问道:“你说清楚,谁打进来了?” 丫鬟咽了口唾沫说道:“是泰华伯夫人,带着几十号人打进来了!” “快,随我出门!”老夫人连忙吩咐左右,收拾出门。一脚刚踏出门,又回头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往祠堂方向去了!” 老夫人匆匆往祠堂赶去,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乱乱糟糟的,人应该不少。 老夫人忽然停了脚步,小声吩咐道:“去,找人把老爷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事了,她老丈母娘带人来砸祠堂了!” 老夫人顿了顿,调整了气息,缓缓走进了祠堂大门。 祠堂正门大开,王氏已经被泰华伯夫人给救了出来,一群人正要带着人离开,老夫人迎面走了过来。 “亲家母,许久不来我林府坐坐,今日这一来,阵仗可不小啊!”老夫人面上带着冷笑道。 泰华伯夫人把女儿往身后一拉,白了林府老夫人一眼:“我要是不带点人来,你只当我泰华伯家没人了呢!” “亲家这话可从何说起?我可从来没有失了礼数啊。倒是亲家你,今天这事情做得是有点……”老夫人面上仍旧带着笑,“这要是叫外人看了,不知会怎么编排咱们两家呢。” 泰华伯夫人冷哼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欺负我女儿?就是不行!” 老夫人笑意更浓了:“自从媳妇嫁到我们家,我一直都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何来欺负一说。只不过我作为长辈,如果看到晚辈犯下了错,却不加以指正,那是害了她。就是我们衡勋犯了错,也是照样得罚跪祠堂的。” “你们家衡勋爱罚什么罚什么,爱跪多久跪多久,我们家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苦,嫁到你们家来,不是为了来给你们跪祠堂的!你若是觉得我女儿哪里不好,我自会带回去管教,不需您老费心!”说罢,拉着王氏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横跨了一步挡在前面:“人是断断不能带走的,她既家到了我们家,便是我们林府的人。俗话说:‘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听了此言,泰华伯夫人气极了道:“你以为嫁到你们家,就一辈子是你们家的人了?大不了咱们和离!” 身后王氏一惊,连忙去拉自己母亲的袖子,泰华伯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理她,袖子一甩,指着林老夫人的鼻子骂道:“你们家除了有一个状元的名头,别的有什么?你们林家这院子,还是我们出钱买的,当初若不是仗着我女儿的嫁妆,你们能过得上这么富贵的日子?能拽得起你这阔老太太的面子?如今不由青红皂白,拽你老太太的身份,拽到我女儿身上来了!一家子忘恩负义的东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泰华伯夫人说话丝毫不留情面,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 泰华伯夫人还没骂尽兴:“你不过是有一个状元儿子罢了!可是你那个状元儿子有什么用?跟他同科的,不如他的都混到三品官了,这么多年了,他都这把年纪了,连个从三品都没混上!这满京城四品的官多如牛毛,你当我们家稀罕?!” 泰华伯夫人这一通骂,骂得酣畅淋漓,末了也不管林老夫人脸色如何,拉着自己的女儿带着一干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林府。 林衡勋赶回来时,泰华伯家的人已经把王氏带走了,待他赶到祠堂,只留老夫人瑟瑟地站在祠堂院中,气得浑身发抖,胸口突然一阵绞痛,倒了下去。 “娘——” 丫鬟婆子们连忙连抬带搀地,把老夫人扶回了房里躺下。 林衡勋请了大夫,孙姨娘、周姨娘也到老夫人房里前后伺候着。 一直忙碌到晚上,老夫人才醒转过来,半睁的眼睛,显得无神,她看了看床边忙碌着的两位姨娘,又看了看远处坐着的儿子,虚弱地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同衡勋说会儿话。” 孙姨娘和周姨娘带着丫鬟们都出去了,独留他们母子俩在屋里。 “勋儿,过来……”老夫人无力地拍了拍床边。 林衡勋来到床边:“娘,您还是多休息吧。” 老夫人摇了摇头:“勋儿,你陪娘说会儿话。” 林衡勋去倒了杯水,给老夫人服下,又搬了个矮墩儿,坐在床边,问道:“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又摇了摇头,歪过头看自己的儿子,良久,才道:“你恨不恨娘?当年我赶走了苏玉,让你悔婚另娶了泰华伯家的女儿,你恨不恨娘?” 林衡勋低下了头,不言语。 老夫人叹了一声:“苏玉也是个顶好的孩子,只可惜命不好。当时若是她父母还在,能帮你一把,娘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但是娘不后悔,那些‘嫌贫爱富’‘落井下石’的骂名都让娘来担,你只要好好的就行,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懂吗?”x 电脑端:/x 林衡勋抬起头时,眼光有些闪烁,多了一丝悲凉:“都过去了,你别再想这些了。” “娘知道,你忘不了她,你这几个女儿,名字里都带着‘玉’字,说明你还念着她。你呀……太重感情……” 林衡勋打断道:“娘,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出了屋门,林衡勋泪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了打转,又流了回去,他已经许久没有流泪了。 夏末的夜,已经有些凉了,林衡勋信步走了许久,走过了一条拱形小桥,忽听得有女儿家的嬉笑声。 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馨兰院,院门还未关,里面灯还未灭。 他站了一会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至屋门口,敲了敲门。 红燕嘻嘻哈哈地跑去开门,惊呼道:“老爷?!” 林衡勋道:“璃儿睡了吗?” 红燕结结巴巴地回道:“还……还没。” 林玉璃也迎了出来:“爹,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林衡勋挤出了一丝笑:“爹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玉璃笑道:“明年我就及笄了,我们在聊戴哪个簪子好看,红燕就取笑我……” 红燕连忙摆摆手:“我没有。” 林玉璃故意道:“你刚说的什么,敢当着我爹的面再说一遍?” 红燕脖子一缩,小声道:“不敢,不敢。” 林衡勋看到里面桌上摆着三支钗,仍是林玉璃来林府时带来的那三支钗,他缓缓走了过去,拿起了那支珊瑚珠排串步摇,放在手里轻轻摩挲。 “爹爹觉得这支好?” 林衡勋淡淡笑道:“这支钗……是我赠与你娘的。” 林玉璃一愣,她从未听他爹谈起过她娘的的事情,今日……爹爹看起来好像有许多思绪。 “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你娘戴着这支钗的时候,是笑得很灿烂的。可是我……我……在你娘最无助的时候,没有帮她……”林衡勋眼里已经噙了泪,“自你娘走后,我原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可我没想到几年后,有人会拿着这支钗和一封信来找我……我依着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林玉璃听得入神,不敢打断他,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 “找到了你娘住的草屋,才见到了你们娘俩。你那时才三岁,饿的奄奄一息,守着……你娘的尸体,你以为她睡着了……” 林衡勋的视线又落回了那支钗上:“她从来都不许我见到她不好看的那一面,小的时候她刚刚学会梳妆,每次都说‘妆未梳成不许看’,要我等上许久才会出来。” 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终于流了下来,林衡勋声音有些颤抖:“她肯定没想到,最后还是让我见到了她最丑的一面,她就躺在那里,动也不会动,没有一丝生气……” 林玉璃揽住林衡勋的肩,在他背上轻拍着:“爹,别说了。” 许久,林衡勋才平息了情绪:“璃儿,你是最像你娘了。你一定要记住,做人要自私一点,不要对人太好——尤其是对男人,他们会有很多冠冕堂皇、身不由己的理由,总是会负了人。” 这番话,不知是说给女儿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玉璃知道,此刻的林衡勋肯定是痛苦的,无奈又悔恨,她不想让他太深陷于往事的回忆中,便假意没听明白,娇嗔道:“爹,女儿谈论婚事还早呢。” 林衡勋拭了泪,看着女儿纯净的眼睛,笑道:“是是,明年等你及笄,爹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红燕在一旁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忙捂住了嘴。 林玉璃瞪了他一眼:“爹,你怎么跟红燕一样,取笑女儿呢!” 林衡勋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不少,笑道:“别看红燕年纪小,可比你懂得多。” “我才是你女儿呢,你怎么能帮她说话呢!”林玉璃嘟起了嘴。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衡勋哈哈笑了起来,林玉璃看他眉头舒展了,知他心情大好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父女俩又谈笑了会儿,林衡勋方才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73章 王氏回府 林玉璃早上来老夫人屋里请安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了,只是这么些日子在床上躺得……苍老了许多。 白发也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几道,最重要的是,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俨然从一个当家管事的老太太,变成了佝偻萎靡的老婆子。 林玉璃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会老得这么快,而且她惊奇的发现,在她请安的时候,老夫人看她的眼神竟然没有了先前的厌恶感,只是那样平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眼前这个人,跟她之前认识的老夫人,已经完全判若两人。 …… 王氏回了娘家,老夫人又病倒了,内宅诸多事宜无人打理,这日林衡勋刚好休假在家,丁岩便带着一干管事婆子们,来到了书房门口。 婆子们在外面候着,丁岩进去回道:“老爷,这许多日子了无人主事,耽搁下了诸多事情,还得请老爷定夺才行。” 林衡勋想着自己今日刚好也无事,处理一下家宅事务也无妨,便命他们进来了。 婆子们手上都是集了好几天的事情了,心里虽然急,但在老爷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依序回话了。 “老爷,这是上个月的膳房的账单,请老爷过目。这是这个月准备的菜谱,请老爷定夺。” “老爷,入秋新作的衣裳样子,裁缝给送来了,请老爷定夺。” “老爷,上个月的月例还未发放,须得老爷签字准批才可。”x “老爷……” …… 管事婆子们一个个回话,呈上的需要老爷定夺的东西摆了一桌子,把他写了一半的字帖都压得看不见了。 林衡勋看着这一桌子东西,听得一头雾水。他以前只知读书为官艰难,却不知这后宅也有这么多琐碎事情,若是想一桩桩一件件都整理的井井有条,真不比考秀才简单多少。 林衡勋正愁绪万分,忽听门外报道:“老爷,大小姐回府了!” 林衡勋仿若看到了救命稻草,急急地喊道:“快快请过来!” 林玉珠一进书房门,看着下面站着的管事婆子,书桌上堆着的如小山高的杂物,再看看焦头烂额的林衡勋,不禁笑道:“爹,我来处理吧。” 林玉珠未出门的时候,王氏有意锻炼她,让她帮着管理过一阵子后宅事宜,如今又在婆家当了主母,处理起来更是顺手了。 林衡勋在一旁看着林玉珠不慌不忙地,一件件处理,一炷香的工夫,便将这些日子积压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管事婆子们领了命令,各自忙去了。 林衡勋不禁感叹道:“这后宅的事情也大有学问哪!” 林玉珠道:“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爹爹你不了解这些事情也正常。只是……咱们家后宅要是没个主事的,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如今嫁人了,不可能天天回来,如今奶奶也病倒了。爹——你不如,去把娘接回来吧?” “你可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那天阵势那么大,外面传的可厉害了,想听不到都不行。” “外面人怎么说?”林衡勋问道。 “左右不是什么好话,爹爹不听也罢,省得糟心。爹,娘这些年在家里日夜操劳,从无半句怨言,你们夫妻二人也是和睦相处,从未有过争吵,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呢?爹,你听女儿一句劝,去把娘接回来吧。” 林玉珠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劝他爹,两家人闹得这么大,母亲也回了娘家,街上风言风语传的没几句好听话,奶奶也病倒了,好好的一个家如今弄得是家不成家。她再不回来劝和劝和,恐怕这各家真要四分五裂了。 林衡勋也不是不知道,当初他去劝老夫人收手的时候,就料到泰华伯家人,肯定不会看着女儿受罚而无动于衷。为了不把家事闹大,他才去劝他母亲,可那时候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又如何听得进去。 “珠儿,去接你娘回来,爹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你奶奶那里,她现在身子还未痊愈,万一气还未消,我这边去把你娘接了回来,只怕她俩又要起争执了。” “我这就去劝劝奶奶。”林玉珠起身往后院去了。 ……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珠儿回来了……”老夫人扶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却没能站得起来,只得又颓然地坐回了床边。 林玉珠一进门就连忙赶到床边,扶住了老夫人:“奶奶,别起了。” 老夫人摩挲着孙女的手:“珠儿怎么回来了?” “奶奶病了怎么也不差人去告诉我一声,我这么久才知道。” “我老了,有个小病小灾的也正常,不用天天挂念我。” 老夫人说话有气无力的,林玉珠也感觉到了,奶奶已经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她不禁有些难过。 “奶奶,你要好好休养,养好了身体,才能带灏儿出去玩,灏儿天天吵着要来找奶奶呢。” 想起自己的小孙子,老夫人眼中才闪起了光:“灏儿……灏儿……” 林玉珠见老夫人挂念灏儿,又继续道:“不光要带他出去玩,还要看着他长大,给他娶媳妇,到时候让她再给你生个重孙,你就是曾祖母了!” 老夫人提起了精神,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叹道:“我老了,怕是熬不到了……” “奶奶胡说什么呢!您以前可精神着呢,这次只要好好养病,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林玉珠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又故意叹息道,“这些日子,灏儿也是可怜。”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老夫人忙问道:“灏儿怎么了?” “唉——如今奶奶也病了,娘又不在身边,灏儿以前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 老夫人听了也不忍心:“把灏儿接过来,住我这。” “您需要静养,哪受得了他叨扰。”林玉珠轻轻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要是娘在就好了。” 老夫人垂下眼眸,不再言语了。 林玉珠道:“奶奶你不知道,今天我来的时候,一群管事婆子围在书房门口,缠着爹爹处理这些内宅事宜,爹爹是当朝做官的,哪做过这些事?可是我们家现在连个内宅主事的都没有,爹爹少不得也得操劳这些事情。” “这如何使得?男主外女主内,哪有当家老爷还内外兼顾的?传出去不让人笑话?”老夫人忍不住开口道。 “可不是?”林玉珠顺着说道,“爹爹这些日子很是辛苦呢。奶奶,依我说,不如……去把娘接回来吧?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才是最重要的。”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看着老夫人脸色。 老夫人紧闭着双唇,许久,长叹了一声:“罢了,这些事情我都不再管了,让你爹定夺吧。”x :/ 林玉珠又哄了老夫人一阵,才又往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把老夫人的意思一讲,就催着林衡勋备上礼,最好明天就能去把夫人接回来。 林府这边安顿好,林玉珠不着急回家,又调转了头去了趟泰华伯家,把林府内宅现在的情况,添油加墨地讲了一遍——说什么林衡勋主外又主内连个觉都睡不好了,什么灏儿想娘想得不吃不喝了…… 王氏没等林玉珠讲完,心里早已揪成了一团,泰华伯夫人见女儿难过,自己心里也难过。 林玉珠看着娘和外婆这般情景,才放心回家去了。 …… 翌日,林衡勋便去了泰华伯府上赔罪道歉,顺便接王氏回家。 泰华伯夫人拿起了架子,将他数落了一通。林衡勋一一应着,不敢多言。 因顾忌女儿,泰华伯夫人也不敢说得太狠,怕适得其反。 王氏也故意推了几次,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林衡勋回府了。 …… 这次王氏回府,府里的情形便不同之前了,老夫人病了以后,性情也变了许多,很少再过问内宅诸事了。 王氏之前管事的时候,还得时时向老夫人汇报,如今已经完全揽了大权,气焰比之前更盛了。 林玉璃看着现在林府的情景,王氏依旧风光无限,周姨娘仍是小心过活,她不禁想起了之前范大娘所说:“这世间诸事,并不十分公平,恶人不一定有恶报……” 可这样的情形,于林府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了吧。 一粒瓜子砸到了头顶,林玉璃抬头,对面树上悠然地躺着一个正在嗑瓜子的人。 “发什么呆呢?在想小爷呢?”方天慕从树上一跃而下,在林玉璃头上揉了揉。 “你在树上多长时间了?” “你发呆了多长时间,我就在树上躺了多长时间。” 林玉璃整了整被他揉乱的头发,一本正经道:“你这样不走正门,很容易被当成贼打出去的!” 方天慕笑道:“那也得打得过我才行呀。” 方天慕抬头看了看馨兰院得围墙,摇了摇头道:“不过你们这林府的院墙确实是该加高了,翻进翻出的丝毫不费力气。尤其是你这院墙,更是容易。你们家没被盗过也真是神奇了……” 林玉璃白了他一眼:“贼也要先踩点的,我这院子里也没啥贵重物件,人家为啥要冒险来头一遭。” “谁说没有贵重的?”方天慕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林玉璃额头上一弹,“你就是这里最贵重的!” 章节目录 第74章 搜查刺客 楚灵去花园采了花回来,蹦蹦跳跳地刚进门,就看到方天慕这不速之客立在院子里,甚是扎眼。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楚灵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他们中间。 “你这小狗鼻子还挺灵嘛,小爷我这才来没一会儿,你就出来了!”方天慕今天心情好,连带看楚灵都顺眼多了。 楚灵看他可不大顺眼:“你最好赶紧走,否则我要叫人来了!让大家都看看你这私闯民宅,调戏良家妇女的下流痞子长什么样子!” 方天慕身形一闪,绕过楚灵,伸手揽住林玉璃的腰,往怀里一拉,一跃又回到了树上。 林玉璃没站稳,怕掉下去,不得已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楚灵一时没防备,眼看着林玉璃被带到了树上,咬牙道:“可恶!”说着,脚下一运气便要上树。 “慢着!这树枝可禁不起三个人。”方天慕说罢,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不假,还使劲压了压树枝,树枝便“吱呀”“吱呀”地上下晃动起来,显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林玉璃怕摔,抓他抓得更紧了。 方天慕完全享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贴着林玉璃耳边柔声道:“没事,小爷在呢!” 林玉璃虽然担心自己被摔下来,但是心里并没有那么怕,反而还带着一丝兴奋,站到树上,有一种看整个院子都不一样了的感觉。 楚灵看那树枝确实不大粗壮,瞪着树上的方天慕,恶狠狠道:“你给我下来!” 后院的林昭听到外面起了争执,便要开门出来看看。 方天慕余光瞥到后院有一扇门开了,臂弯一紧,抱着林玉璃缓缓落了地。 “改天再来看你。”方天慕一跃出了院墙。 林昭从后院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吵什么呢?” “没有,我们闹着玩呢。”林玉璃掩饰道。 楚灵也知趣:“嗯,闹着玩呢。” …… 深夜,街道空寂,死气沉沉,连一只野猫也没有出现。 忽然一个黑影从街口闪了出去,飞速向前奔去,继而顺势一跃,跳进了旁边一座宅院中。 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追了过来—— “人呢?”带头的问道,街上早已没有了那人的影子。 “好像……是进了这家宅子。”一个人指了指身旁那座宅院。 “你可看清楚了?” “只是闪了一下……不是太确定……” 现在已经没有追捕的方向了,一点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带头的吩咐道:“你们几个继续往前追,其余的,跟我来!” 官兵分成了两队,一队继续沿路追捕,一队人前去敲门。(_ 行至门口,带头的忽然道:“慢着!——这是谁家的宅子?” 在这京城里面,尤其是城东,一排排院落可都是卧虎藏龙,若是一不小心惹上了哪位大人,那可是要掉饭碗的! “好像……是林衡勋林大人家的。” “那便无妨。”带头的命令道,“叫门!” 官兵们又拍又踹:“开门!快开门!” 守门的被这一通闹给吵醒了,心情极为不爽,眯缝着眼睛隔门喊道:“谁啊?!大半夜的,砸什么门哪!发酒疯滚别处发去,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宅子?!” 带头的在门外喊道:“识相的快点开门,耽误了东城兵马司办案子,你可担不起!” 守门的一听是“兵马司”,脑袋霎时清醒了大半!大半夜被兵马司找上门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哆哆嗦嗦地连忙开了门。 一群官兵涌了进来,那带头的道:“去告诉林大人,我们追捕的一名刺客逃到了你们府上,现在我们要搜查,把府上的女眷们都聚在一起避一避。” 守门的连忙进去回话了,林衡勋起床迎了出来。 那带头的虽然没把林衡勋放在眼里,可毕竟林衡勋官阶要比他高,他少不得也得客套几句:“林大人,夜里叨扰实在是抱歉。只因诚王府上今夜闯进了名刺客,我们赶去捉拿,不想被他跑了,我们一路追至此,见那刺客翻墙逃进了你们家院子里,我们才不得已前来搜查了。这也是为着大人着想,家里多了一个无端闯入的刺客,任谁都睡得不安稳,您说是不是?”x :/ 林衡勋道:“你确定他进了我们家?” 带头地回道:“我手下亲眼看到的!林大人,这可拖不得,那刺客是亡命之徒,得赶紧捉拿归案才好,不然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衡勋点了点头,回身吩咐道:“去后宅通知老夫人,让夫人带着小姐们都去老夫人院子里避避,丫鬟婆子们也都过去,前院的小厮们去老夫人院子外面守着,不许别人进去!” 消息一传下去,小姐们便被丫鬟婆子们护着往老夫人院子里去,府上的下人们乱做一团,东西掉了也来不及捡,生怕自己落了单,若是遇上了刺客,那小命就玩完了。 院门口另一队兵马司的官兵们回来了,沿街追下去并没有看到那刺客的身影。 带头的更确信了,刺客绝对在林府中,他已经受了伤跑不了多远,如今城门未开,他也出不了城,有很大的可能就在这府上。 兵马司又派过来了一路援兵,见人手足够了,那带头的便下令,把林府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老夫人院子里,女眷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儿,均是惊魂未定,周姨娘在人群中穿梭,声音有些颤抖:“璃儿……璃儿?” 黑暗中,不知撞到了谁,她险些跌倒。 “哎哟,我说周姨娘,你慌张个什么劲儿啊,这都在老夫人这里了,你还怕什么呀!”被撞的人伸出她白肥的手,扶住了周姨娘,嘴里抱怨着。 周姨娘连忙拉住了她:“胖婶,你见到璃儿了吗?” 被撞的人是吴胖婶,她来这一路跑的可真叫累,好不容易赶到了老夫人院子里,刚想歇一会儿,就被周姨娘狠狠地撞了一下,腰都快断了。 胖婶一边揉着酸痛的腰,一边指着亮着灯的屋里说道:“主子们都在老夫人屋里呢,四小姐肯定也在呢,你在这儿哪能找到?去屋里看看吧。” 周姨娘听了此话,忙往屋里跑去。 老夫人正坐在榻上,夫人坐在一旁,怀里搂着困得不行的小少爷,孙姨娘站在榻旁,小姐们则在两侧坐着。 见周姨娘直接闯了进来,夫人不满道:“你慌张什么?!没见灏儿困了?” 周姨娘连忙低了头,放轻了脚步,轻轻关上了门,站在一旁。悄悄抬眼一看,二小姐和三小姐在屋里坐着,可是哪里有璃儿的影子! 她顿时慌了:“璃儿呢?璃儿还没过来!” 老夫人一直半眯着眼,听了此话才睁开了眼睛,环视了一圈,果然不见林玉璃,喃喃道:“谁去馨兰院通知的?怎么昭儿也不在?” 夫人厉声问道:“馨兰院是谁去的?” 座下无人答,丫鬟婆子们都规规矩矩地缩在自己主子身后,低着头不言语。 周姨娘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忘通知了?要不然,我去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全府上下这么大动静,她若有点心,自己也就寻过来了,用不着你再跑一趟!” 老夫人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仍旧闭目养神去了。 周姨娘也不敢再多言,只是不时地透过窗纱往门口看去,心里只盼着璃儿早点过来…… 前院已经有人去向兵马司的人回话了:“官爷,一切妥当了,可以开始搜了。” “门外的守好了!里面的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给我搜,一个都不能落下!我就不能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 林玉璃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听得外面乱糟糟的,便差了张妈出去看看。 张妈出门问完,吓了一身冷汗:“小姐,咱府上遭刺客了!他们都去老夫人院子里避去了,咱们也过去吧!” “刺客?!”林玉璃一惊,“怎么会有刺客?快把楚灵、红燕叫起来,收拾东西去老夫人那里。” 四人慌慌张张地收拾了,刚出屋门,林玉璃忽然想起了林昭:“姑姑还在屋里吗?” 张妈摇头不知。 林玉璃道:“你们先去,我去看看姑姑在不在。” “一起去吧,万一有个事,还有个照应。”楚灵道。 此时不管去哪,人多总是比人少安全些。 刚行至后院,只见范英红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出来了:“外面干嘛呢,怎么乱糟糟的?闹什么呢?是不是丁岩又要砸门了?” 林玉璃看到范英红,便知林昭肯定还在屋里,连忙往林昭屋里跑去。 张妈解释道:“哎哟,可吓人呢,咱府上遭刺客了,大伙都去老夫人院子里避呢,你也赶快收拾收拾,咱一起去吧!” 林玉璃到了林昭门口,屋里灯未亮,她敲了敲门,喊道:“姑姑——姑姑?” 无人答。 范英红和张妈等人也跑了过来。“是不是还没醒呢?”范英红“哐哐哐”使劲砸起门来,连砸带踹的,还不停的喊着:“快醒醒!家里遭刺客了!” 而林昭此时,就站在门后,额头上的细汗顺着脸颊流到了细白的脖子上,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腰间,她甚至能听到身后人的呼吸声…… 章节目录 第75章 意外之喜 门外的人不知何故,只当林昭睡得死,敲门声越来越急。 黑暗中,林昭咽了口唾沫,不敢大声喘息,更不敢说话。 “让他们走!”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似寒冰刺骨,让林昭打了个哆嗦。 林昭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腰间的匕首往前顶了顶,刀刃刺破她白色的里衣,冰冷的刃尖抵着她的皮肤。x 电脑端:/ 林昭使劲喊出声来:“你们走吧——” 范英红在门外急得不行:“你可算醒了,快点出来,咱们一同去老夫人那里!家里进刺客了!” 她知道,刺客就在她身后! “别耍什么花招,说你要睡觉,让她们走。”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腰间一直刺痛袭来,那匕首的刀刃刚刚划破皮肤,就此停住了,似乎只是警告。 林昭忍者痛,朝门外喊道:“你们别管我了,我要睡觉了!” “这可不是你犯倔的时候,你快点出来!” 林昭感觉身后的人似乎要用力,她连忙喊道:“我这安全着呢,没刺客!你们走吧!让我好好睡一觉!别在外面烦我!” “嘿,这孩子!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了起床气了!”范英红知道林昭脾气倔,她若不愿意出来,那是多少匹马去拉都难叫她改变主意。 范英红也无奈,回头道:“不如你们先去吧,我在这守着她。” 林昭不愿意出来,范英红又要在这守着,可是林玉璃也不放心留她俩在这。 “要留就一块儿留吧!人多一点总是好一点。”林玉璃其实心里有些疑惑,林昭纵然再困,怎么也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吧。 万一……她不敢想象…… 楚灵拍了拍林玉璃的肩膀:“放心,有我在!” 林玉璃看着楚灵点了点头,又朝屋里喊道:“姑姑,你若是困得不行,就蘸些凉水点到额头上就没那么困了。” 凉水点额头,那是当时她们在宁州是耍的假把戏,目的就是为了假装帮那个王乳娘驱赶心魔。 如果林昭能在屋里应一声,林玉璃便能明白,屋里有需要驱走的“魔”…… 可是等了良久,屋里也没有声音,林玉璃摸不准她到底是困还是被挟持了,不敢擅动,只好在门口守着。 几个人就都不走了,在林昭屋门口坐了一排,守着她。 林昭并非没听懂,只是那把抵在腰间的匕首,忽然一转,横在了她的脖子上,逼着她一步步往后退。 月色透过窗,映得匕首明晃晃地透着寒气,林昭紧紧地盯着那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的刀,一步步随着那刺客退到了床边,一口气也不敢出。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刺客的呼吸有些加重了,举着匕首的手也微微有些抖动。 他身体有伤? 两人退到了床边,刺客很显然是有些站不住了,想要坐下来,林昭顺势跟着坐在了床边,她更加确信了,这个刺客已经受伤了…… 她小心试探着抬了抬胳膊,刺客勒着她脖子的那只手迅速一紧,低吼道:“别动!” “我……我胳膊酸了……” 刺客没有再说什么,呼吸也变得不规律起来。 他似乎伤得很重? 林昭胆子大了起来,趁刺客不注意,突然使尽全身的力气朝刺客勒着她脖子的那条胳膊压了下去,整个人顺势倒在了床了,死死把那条胳膊压在身下,匕首已经滑向了一边。(_ 刺客没有防备,胳膊突然吃痛,跟着朝床上歪了过去。 林昭正要翻身去夺匕首,哪知刺客反应比她迅速,率先一翻身,一只手把她按在床上,另一只手已经把匕首稳稳地握在了手中,并且丝毫不再犹豫,直朝着她的胸口扎了下来…… 月光照在床上,映在林昭惊恐的眼睛里—— 那匕首忽然顿在空中,刺客看着身下的人,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唤道:“昭儿?” 林昭见那刺客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刚想叫,被那刺客捂住了嘴巴:“昭儿别叫,是我——胡亦铭,你小时候叫我‘小铭子’的!” 林昭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人,深深的眼窝,黝黑的眼眸,脸上线条刚毅,若不是左侧嘴角还有个小梨涡,林昭很难把眼前的刺客和小时候肉嘟嘟胖乎乎的小铭子联系到一起。 “是你……” “对,是我。你别怕——”胡亦铭小心安抚着身下的女子。 林昭小心吸了几口气,瞪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竟然真的是小铭子! 她确实没那么怕了,小铭子有什么好怕的,小时候根本打不过她,每次都被她打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偏要哭着喊着长大了要娶她,把她娶回去狠狠欺负她…… 只是……她只穿着里衣,躺在床上,而他跨在她身上。林昭盯着他看了半响:“你是不是……先让我起来?” 胡亦铭这才发觉俩人的动作,有点……咳,暧昧了。他连忙起身,乖乖坐在床边,偏过头去。 林昭起身,穿戴整齐,坐在了床边的木椅上。 胡亦铭这才敢回头,一脸的愧疚:“刚刚……你有没有伤到哪?” 林昭一看到他就不自觉地拿起了小时候的威严:“你还有心思问我?刚拿刀抵着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伤没伤到我?” “来我看看——”胡亦铭一把拉起了林昭,林昭没料到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小男孩了,胳膊上已经不是白细的皮肉了,而是浑实的肌肉,劲儿可大着呢。 她一个没站稳,朝胡亦铭怀里跌去。胡亦铭顺势扶住了她的腰,恰巧碰到那个刀口,林昭吃痛,吸了口冷气。 胡亦铭忙问道:“伤到腰了?” 林昭推开了他,摇头道:“不打紧。倒是你,好好的怎么成刺客了?” 胡亦铭一心记挂着她的伤:“你让我看看伤……” 门外忽然嘈杂了起来,只听有人吼道:“你们几个——在这呢!” 林昭一惊,知道是搜捕的人来了!连忙回头看胡亦铭:“这可怎么办,你快藏起来!” 胡亦铭笑了起来,左脸的梨涡映衬着狡黠的目光:“这林府,他们没我熟,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林昭一拳朝他胸口捶了过去:“你还有心思笑!” 胡亦铭一把抓住她送来的小粉拳,问道:“小时候我们挖了半截的地道还在不在?” 林昭忽然想了起来,小时候胡亦铭就经常偷偷翻墙进来找她玩,后来觉得这样太费事,于是他就撺掇着林昭在屋里挖一个地道通到他们家,这样他就不用翻墙了。 林昭起初只是觉得挖个地道挺好玩的,便跟他一起偷偷地挖地道,但是两个孩子能挖多少,地道也就刚刚挖了七尺多长,林昭就不愿意再累死累活地干这个活了,那地道也就荒废了。 这个秘密只有他俩知道,地道入口就在这屋里衣柜的底部。 林昭打开衣柜,底部的板子是活动的,掀开板子,地上有个石板盖着洞口,胡亦铭上前挪开了那方石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地洞口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胡亦铭皱眉道:“怎么这么窄?”小时候都是两人一同下去的,那时候还觉得洞口挖的挺大的,现在看上去这么窄,他一个人下去估计都够呛。 林昭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嫌窄?快点给我挤进去!” …… 门外官兵搜到馨兰院时,见到了林昭门口这一排人。 “你们几个——在这做什么呢!” 官兵身后跑过来一个小厮,他是一路跟着来的,就是怕出什么意外。听到这边吼声,他忙跑了过来,一看馨兰院的人都在这,连忙解释道:“官爷,这是我们府上四小姐,大概还未来得及去老夫人院子里……”x :/ 带头的官兵不耐烦道:“女人就是麻烦!快点把她们带过去,这边屋子得一个一个搜。” 范英红急了:“姑太太还在屋里睡着呢!” 前院搜查完的一队人马也跑了过来,摇头道:“那边没有!” 既然前面没有,那就只剩后院这三间屋子了,带头的一摆手:“先搜这两间!”又对那跟着的小厮吼道:“你快点让他们把那什么姑太太给我叫起来!那间屋子也得搜!” 小厮点头哈腰,连忙应了,一溜小跑上前说道:“四小姐,您快带着她们去老夫人那里避避吧,这群官爷都粗鲁的很。” 林玉璃道:“如此我更不能走了,姑姑还没起,他们万一惊扰了姑姑呢?再说,前院已经搜过了,说不定还没等我到祖母院子里呢,他们后院就搜完了。不如在这等他们搜完,我在这看着也免得他们砸坏我什么东西。” 不大会儿工夫,那两间屋子已经搜完了。一群官兵围在了林昭屋前,带头地道:“四小姐,请让一让——” 林玉璃挡在门口:“请稍等一等,我姑姑还在房里,我这就叫她起。”外面又吵又闹,想来姑姑也睡不着了,林玉璃正要上前拍门,门竟然自己开了。 林昭站在门口,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睡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稳,吵什么吵!” 范英红连忙上前把林昭拉了出来:“我的姑奶奶哟!你可算醒了!” 带头的见人出来了,也不多废话,一摆手,命令道:“进去搜!” 一对官兵涌了进去,开始翻箱倒柜地搜。 林昭赶忙推开范英红跟着走了进去,叉着腰喊道:“你们可给我当心点儿!要是碰坏了我的东西,可是要你们赔的!” 屋里搜得差不多了,毫无收获。这馨兰院是林府最后一个院子了,这个屋子又是馨兰院最后一间屋,如果这里也没有,那就真的是把刺客跟丢了,回去也不好交代。 带头的紧锁眉头,又把这屋里角角落落重新查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带锁的衣柜上。 带头的走到衣柜前,喊道:“这柜子怎么上锁了?” 林昭道:“这柜子一直都是锁着的,里面放的可都是我的首饰,哪能天天开着让贼惦记?” “钥匙呢?把柜子开开!” “你们可给我小心些,要是弄坏或者弄丢了我的首饰,我可饶不了你们。”林昭转头吩咐道,“范妈,去找找钥匙去!” 章节目录 第76章 闺房嬉闹 这衣柜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她这,一把在范英红那里。她若直接拿出来钥匙,怕那官兵多疑,因此才回头问范妈要钥匙。 范英红以为她把钥匙弄丢了,幸好自己还有一把,连忙答道:“钥匙在我房里呢,我这就去取。” 须臾,范英红取来了钥匙,打开了柜子。柜子分为三层,最上面整齐地摆着几张被子,中间一层摞着大小不一地首饰盒子,最下面一层是叠的整齐的衣服。 柜子打开,一目了然,哪一层都不够藏上一个大男人的。 难道真的要无功而返了?带头的有些气恼,把那被子挑出来抖了抖,把中间的几个首饰盒子给扒拉了出来,又用刀鞘去挑了挑下面一层的衣服。 林昭恼了:“你扔我被子干嘛?还挑我衣服?!是我这几件衣服能藏个人,还是那几个盒子能装得下的?找不到人,你就跟一个女人的柜子置气,跟这一堆被子衣服置气!就这点水平,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差的?!” 带头的什么也没搜出来,又当着手下的面,被林昭数落了一通,生了一肚子闷气,脸上臊得慌,又不好发作,只得低吼了一声:“我们走!” 官兵们呼呼啦啦都撤了出来,林昭仍在屋里阴阳怪气地喊道:“现在就这种水平的,也能当官?那我要是个男的,当个侍郎尚书什么的,是不是也绰绰有余?” 带头的只当没听见,带着人出了馨兰院。 见林昭把一群官兵奚落地没脾气,林玉璃笑得直不起腰,上前制止道:“行了,都走了!快停停吧,就你这张嘴厉害!” 范英红道:“你今儿怎么睡成这样子?怎么喊都喊不起,不会有什么事吧?” 林昭笑道:“我哪有什么事,好好的一顿觉,被搅得不得安宁,你快去歇息去吧,我要再睡会儿。” 范英红坚决摇头:“不行,我今天在这值夜,我不放心。” 林玉璃也接道:“是啊,毕竟他们也没搜到刺客,现在也不知刺客到底还在不在府里,还是小心为上。” 楚灵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不如这样,前院屋子大,咱们都去前院,晚上睡一块儿,也安全。” “那当兵的搜了一圈也没搜到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林昭说着,不由分说把人往外推,“我喜欢一个人睡,都别来烦我,各睡各的挺好!” 林昭一股脑把人全推了出去,把门闩好,在门后喊道:“折腾了一夜了,都回去睡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玉璃看了看紧闭的屋门,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今天姑姑怪怪的……” 范英红被林昭气得不行,嘟囔道:“她就是这个怪脾气!” “刺客不是还没找到吗?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留姑姑一个人在屋里没事儿吧?”林玉璃一向是小心谨慎,思绪要比别人多些,担心的事情也就多些。 范英红道:“她偏要一个人睡,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你们休息去吧,我就在隔壁,我会留心的。” 林玉璃见屋里没什么动静,林昭似乎也没有开门的打算,她只得道:“范大娘,那就辛苦你了。” “嗨,这有啥辛苦不辛苦的。” …… 林昭在门后听着她们走远,才忙去掀开地洞口的石板,地洞里面胡亦铭脸色煞白。 “小铭子!你怎么了!”林昭见胡亦铭这脸色吓得不轻。 胡亦铭缓缓睁开了眼,手脚无力地勉强撑着自己往外挪:“你盖得也太严了吧,好歹给我留个缝,透个气。” 胡亦铭本就伤得不轻,这地洞又小又窄,他憋屈在里面已经很难受了,林昭又怕他被发现,把石板盖得严严实实,导致胡亦铭在里面连呼吸都困难了。x :/ 林昭扶着胡亦铭到床边坐下:“你躺着休息会儿吧。” 胡亦铭也不多客气,顺势趴在了林昭的床上,绣枕上还透着一丝香气,胡亦铭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但他肤色略深也看不大出来。 “你不是……嫁人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胡亦铭盯着林昭看了良久,才忽然问了一句。 林昭则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在这屋里,所以才想这来这里躲着?”这屋子是她出嫁前曾住过的,胡亦铭怎会不知。 胡亦铭被她猜中了,头扭到里面,也不答话也不理她。可能是太累了,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睡梦里又见到了小时候的林昭,手里拿着根树枝追着他跑,他一边躲一边哭:“你别得意,等我长大了就把你娶回家天天折磨你!” …… 天还未亮,周姨娘就往馨兰院跑,她担心了一晚上,不过后来听说官兵们也没搜到刺客,馨兰院这边应该是不打紧。 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一夜都没睡着,她得亲自看了才放心。 红燕揉着惺忪地睡眼开了门:“姨娘,小姐还没醒呢。” “昨天没啥事吧?” 红燕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一群官兵来搜查,也没搜出什么就回去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你们睡吧,我天亮了再来。” …… 东城兵马司在林府折腾了一夜,也没能搜到刺客,林衡勋脸上已经不大好看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把刺客跟丢了,诚王那里也没办法交待。x 电脑端:/ 如今是刺客没找着,功没捞着,还两边得罪人,兵马司指挥只得两边赔罪,心里憋了一肚子闷气。 …… 胡亦铭醒来时,发现自己还睡在林昭的绣床上,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打了个滚,舍不得下来,可看到林昭用手支着头,歪着桌边睡着,又不大忍心。 但若是叫他离了床,把这床让给林昭,他也不大愿意。 他抓起床头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砸了过去。 林昭醒了过来,在桌边这一夜,没睡好,眼神还有些迷离。 胡亦铭看她这呆呆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往床里面挪了挪,腾出了一个空位,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床,浅浅地笑道:“来这睡!” 林昭抓起他扔过来的荷包,砸了回去:“没看出来啊,小时候以为你只是没用,现在才发现你不光没用,还下流!” 胡亦铭伸手抓住了她扔过来的荷包,顺势捂住胸口,眉头紧皱,面色痛苦不堪。 林昭连忙跑到床边,扶着他:“你怎么了?” 胡亦铭勾起一弯浅笑,伸手一揽把她拉到了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林昭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倏尔,脸颊开始泛红,使劲推了几下,她那点小力气,在胡亦铭这根本没用。 “你竟敢说我没用?你知不知道说一个男人没用是什么意思?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用!”胡亦铭看着林昭微红的脸颊,红润的樱唇,恨不得狠狠地亲上去。 林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着胡亦铭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要把她吃下去,她本能地避开了那如火的视线。 本来她可以服个软,求他放过她,可是她从小就是欺负他的角色,哪里在他面前服过软。 胡亦铭知道她性子倔,绝对不会轻易服软的,便故意坏笑道:“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说着,他俯身向下,一点点逼近了林昭。 林昭双目紧闭,两只脚不管不顾胡乱踢了起来,胡亦铭本也是想故意吓吓她,现在看她急了胡乱踢了起来,又怕她伤了自己,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不少,故意让她挣脱了开来。 林昭终于从床上逃脱了下来,回头看胡亦铭仍然怡然地躺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下来!” “我不!我就要在你床上!”胡亦铭索性在床上趴成了个“大”字,占满了整张床。 看着胡亦铭的无赖样,林昭忽然觉得自己是引狼入室了,而且引来的还是个色狼! “你这个……”林昭张口想骂,又连忙住了嘴,她怕自己万一再骂错了什么,又被他扯了过去。 她那点小心思,逃不过胡亦铭的眼睛,胡亦铭笑道:“你最好想清楚再骂,我可是随时奉陪,只要你能受得住,骂什么都行。” 这话说得有点无耻了…… 胡亦铭怕再说下去把她给说哭了,便不再逗她了,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告诉我,你不是已经嫁人了?为什么还在娘家住?” 林昭冷笑了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的,嫁了人就得一辈子吗?女人要是不想过了,那得忍着。男人不是美得很,还可以休妻吗?” “你被休了?!”胡亦铭猛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昭。 林昭不言语,看向了一边。 胡亦铭从床上蹦了下来:“你竟然被休了?!哪个不开眼的把你休了!”嘴上虽然在替林昭鸣不平,嘴角的笑可没憋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林昭身旁,一把搂她入怀,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林昭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就要打他,忽然门口有人喊道:“姑姑,你睡醒了吗?” 章节目录 第77章 有缘再见 林昭莫名被亲了一口,正要打他,忽听外面有人说话。 胡亦铭反应迅速,回身来到床边,一猫腰藏到了床底下。林昭整了整衣服,前去开门。 林玉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楚灵和范英红。 “姑姑,昨天那刺客没找到,我怕再出什么问题,所以过来看看。”林玉璃一进门就看到林昭脸色泛红,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有些纳闷。 林昭道:“刺客又不是奔咱家来的,怕什么。而且昨天折腾了一夜没找着,说不定早跑了。” “说的也是,大概是我多虑了。”林玉璃一边说着,一边四下看了看,除了床上略显凌乱外,也没有其他不正常的,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多疑了。 范英红道:“没事就好,以后可别那么倔了,昨天晚上多危险哪,下次可不许了!” 林昭笑道:“哪里还有下次,咱家能天天遭贼不成?” “听说那刺客是从诚王府里逃出来的,难道要刺杀王爷不成?”楚灵消息总是最灵通了。 林昭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喃喃道:“没那么大胆吧……” 林昭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床底,忽然看到的垂下的床单被撩起了一角,林昭连忙走了过去,坐在床边挡好,又趁人不注意往床底下踹了一脚。 这一切没逃过林玉璃的眼睛,床下似乎有人…… “那毕竟是王爷府上,有几个敢去刺杀的王爷的,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幸好没在咱们府上搜到,若是搜到了,说不定还会被告个窝藏罪犯的罪名,到那时咱这一家老小可都得赔上命不可。”林玉璃似是开玩笑般说道。 范英红拍了拍胸口:“真是,幸亏没搜到。” 林玉璃再看向林昭,见她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林玉璃面上却不露声色:“幸好祖宗保佑,总归是虚惊一场。今天天气也不错,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林昭扶着额头,微微皱眉道:“你们去吧,我有点不舒服,想再睡会儿。” “那好吧,那姑姑先歇息,我们去转转。”林玉璃也不多问,带着楚灵和范英红出门去了。x 电脑端:/ 林玉璃临走时说那一番话,让林昭心里七上八下。她偷偷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看着林玉璃她们走远,才敢关了门,把胡亦铭从床底下揪了出来。 “你竟然要刺杀王爷?” “我跟他无冤无仇,我去杀他干嘛?”胡亦铭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揉了揉被林昭掐红了的胳膊。 “那你跟我说清楚,你去诚王府上干什么去了?” “反正没有去勾引诚王的小妾!”胡亦铭一脸不在乎地笑道,伸手又要去揽她,被林昭闪躲开来。 他这样嬉皮笑脸的,让林昭有些恼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你才不会!”胡亦铭笑着走了过来,越走越近,逼得林昭直往后退:“你舍不得我死……” …… 是夜,如细纱般的薄云遮住了月,月光透出了一种神秘感。 “叮当——”清脆的声响,楚灵翻身坐起,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夜里从不会睡的很沉,只要有一点声响,她便会立马醒过来。 她看向窗户,上面破了一个小洞,顺着透进来的光,地上不合时宜地多了一颗赤色的小石子。 楚灵弯腰捡起那颗石子,握在手心里,没有多犹豫,打开门悄然走了出去。 馨兰院夜静如水,楚灵来到了院中四下环顾,忽然她看到墙边那颗大树下,露出来一个人影,又快速躲进了阴影中。 楚灵飞快地跑了过去,低声道:“是谁?” “我——胡亦铭。” 楚灵见到胡亦铭出现在面前,有些惊奇:“你怎么会在这?” “我倒还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公子爷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这你不用管,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倒是你——”楚灵忽然想起昨夜那个刺客,又看了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胡亦铭,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是……” “别的你无需多问,你帮我办个事。”胡亦铭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黑色金边的小册子,扔给了楚灵,“把这个给公子爷送去。”(_ 楚灵接住那小册子,抱怨道:“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受伤了。” “那正好啊,找白老头给你看看。” 胡亦铭顿了顿,又道:“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得做。” “你能有什么事?”楚灵白了他一眼,“整体混迹在那些莺莺燕燕之中,还有什么事能比公子爷给你的任务重要……” 说到这,楚灵恍然大悟:“噢——我说你怎么不自己去送,还留在这馨兰院,你该不会是……看上……” 胡亦铭皱了眉,自己难道这么明显都被这个小丫头看出来了? “该不会是看上四小姐了吧!”楚灵一巴掌拍到了胡亦铭的胳膊上。 “你乱猜些什么!赶紧办事去!”胡亦铭没好气道。 楚灵却是一本正经:“我可丑话给你说道前面啊,这个四小姐可是公子爷看上的人,你最好趁早打消了念头,不然以后有你好受的!” 胡亦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两眼放光:“你是说——公子爷?” 楚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一着急,说漏嘴了,她连忙否认道:“我什么都没说哦,你什么都没听到,咱俩关系这么铁,你不会卖了我的。” 胡亦铭笑道:“对呀,咱俩这么铁,你不帮我谁帮我?你这次回去除了把这个给公子爷外,公子爷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你替我顶上几天。” “你在外面逍遥快活,让我回去替你干活,你想得美。”楚灵这一段时间在林府,确实也没什么事,整日里也闲得发慌。她其实也想回去,但就是偏不愿意遂了胡亦铭的愿。 胡亦铭往前迈了一步,站在楚灵跟前,一脸的真诚:“楚灵,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你以前又仗义人又好,办事又利落,深受公子爷器重……” “行了行了行了——”别人夸她没什么,这个胡亦铭一夸,能把她夸的起一身鸡皮疙瘩,“我替你去,你好好养伤。” 说罢,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走。 …… 第二日林玉璃醒来时,不见楚灵,至楚灵屋里寻她,却在桌上见到楚灵留下来的一封信。 上面只有寥寥八个字:“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她知道,楚灵走了。楚灵就像空中飞翔的鸟儿一样,是关不住的。 林玉璃看着窗外,有些感慨,自己若是能如此自由多好…… 胡亦铭把任务托给了楚灵,心里自然就轻松了不少,美滋滋地霸在林昭的床上,看着林昭气得跳脚。x “昭儿,我天天在这陪你好不好?” 林昭在房间里来回走,看着床上这个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咬牙切齿道:“你赶快滚最好!” 胡亦铭也不恼:“昭儿,你来——我给你揉揉腿。” 林昭上前一脚朝床上踹去,还没碰到胡亦铭,就被他一把捉住脚,脱了鞋。 林昭又羞又恼,想往回收,反而被胡亦铭抓得更紧了。 胡亦铭俯身向前,拦腰抱起林昭。林昭脚下一空,一慌张,紧紧地抓住了胡亦铭的胳膊。 胡亦铭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双手紧紧地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脸贴在她的背上,呢喃着:“昭儿,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林昭挣扎了一下,身后的男人抱得更紧了,丝毫没有想要放她走的意思,宽厚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纤细的背,坚硬的胳膊紧紧地把她环在他的臂弯里,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环绕着她,她在他的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昭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样子,小女孩总是会比小男孩发育的早一些,更何况林昭还比他大了三岁,个头也比他高。 小男孩天天喜欢缠着小女孩玩,可是小女孩又嫌他烦,总是欺负他,小男孩就老是哭鼻涕,哭完哭累了,鼻涕一抹,仍旧调转头笑嘻嘻地,屁颠屁颠地跟在小女孩身后玩。 林昭也想不明白,自己小时候为什么老是想要欺负他,可是每次看着他哭着鼻子,吵着要把她娶回家欺负一辈子的时候,她面上冷冷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现在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让她心安。 “你……还是以前的你吗?”林昭轻声问道。 胡亦铭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来回蹭了蹭,沙哑着声音道:“是,我从未变过。” 林昭在他的臂弯里翻了个身,看着他黝黑的眼眸,坚.挺的鼻子,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我还能继续欺负你吗?” 胡亦铭笑了,宠溺的笑容荡漾在他左脸的梨涡中:“只给你一个人欺负。” 林昭垂下了眼眸,手指顺着往下,抵在了他的胸膛,抬起头问道:“那你跟我说实话,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你又为什么会去城王府?” 胡亦铭轻轻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柔声道:“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没做什么坏事,只要等到一个结果,我就没事了。” 林昭听得不大明白,但是她听出来了,他有些事情不愿意对她讲。 “可是你不能一直在这,我不想连累林府的人。” “我……我只是舍不得你,这么长时间,我才终于能再次见到你,我不想走。”胡亦铭搂的更紧了,仿佛搂着一个绝世珍宝,生怕一松手,被别人抢了去,“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被人发现的。待到你烦我了,我就走。” 林昭有点透不过气,身手去推他。胡亦铭忽然眉头紧皱,冷吸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林昭急切地问道。 胡亦铭摇了摇头:“没事。” “不对,你受伤了。”林昭想起那夜,她那时就感觉了出来他应该是受了伤,“给我看看。” 胡亦铭紧咬着牙,挤出来一丝笑:“不碍事的。” 林昭看他那难看的笑,就知道他伤得不轻。刚推的是他的胸口,伤肯定在胸口,林昭开始胡乱地解他的衣服。 “这么急?我还没准备好。”胡亦铭坏笑着,握住了她在他胸口乱翻的手。 林昭抬头瞪了他一眼:“没工夫给你开玩笑,松开!” 胡亦铭被这一瞪吓得松了手,这一眼,就像是小时候她要打他之前的警告一般…… 林昭解开了衣服,胡亦铭麦色的胸膛裸.露了出来,胸口靠右的地方有一片巴掌大的淤青,已经有些泛紫了。 林昭手指轻轻拂过,眼中泛着泪光:“疼不疼?” 胡亦铭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按在胸口上,柔声道:“不疼……” 章节目录 第78章 猥琐之人 林玉璃自那日在林昭房里发现异常之后,就一直留心后院的动静。 这日,范英红来找张妈闲聊,一进门便见张妈在做绣工,赞道:“这把年纪了眼也不花?还能做绣活儿,真是了不得。” 张妈笑道:“这你还别说,也就我这眼好着呢,外面她们那些婆子们可都比不了。” “什么是福气?腰缠万贯?儿孙满堂?”范英红摆了摆手,“这都不是福气,万贯家财也会一朝散尽,儿孙满堂也不尽然孝顺。只有这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这才是福气!” 林玉璃也凑了过来:“范大娘这话说的好,自己身体好才是真正的福气!” 张妈笑道:“照你们这么说,我伺候了一辈子人了,临了还成了个有福气的了?” 范英红也笑道:“可不是,往后日子还长着哩,好好享受着吧!” 林玉璃跟着他们闲乐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姑姑最近怎么样了,这快入秋了,天气也凉爽,怎不见她出来转转?”x 想起林昭真是愁煞人,范英红叹道:“最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天天就闷在屋里不出来。以前我隔天还去她屋里值个夜,最近不仅不用值夜了,是连她屋门都进不去了,送饭也只用送到门口,倒是饭量见涨了。真不知她天天在屋里倒腾什么!” 张妈道:“哎哟,可别在屋里闷出什么病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愁得慌。从小她的脾气就怪,请了几个嬷嬷都被她撵走了,最后就剩了我一个人。虽然是我把她伺候大的,可到现在我也摸不准她的脾气。”范英红说起林昭就愁容满面。 “不如……我去劝劝姑姑?”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范英红一把拉住了林玉璃,“四小姐,我是没什么办法了,她这么一个人闷在屋里,我也担心,怕她真憋出什么病了。” 张妈道:“不要紧的,姑太太跟你这种老婆子有什么好聊的,跟小姐说不定还能聊上几句呢。” 范英红叹了一声:“四小姐,有些事你不太了解。姑太太之前嫁的那户人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然,她也不会走到被休这一步。从她回来之后,性子就变得比以前更怪了,有时候我心里着急也不敢多问。” 林玉璃安慰道:“范大娘,你不必忧心,姑姑肯定没事的,一会儿我就去看看她。” 上次在姑姑屋里,她分明看到了床下有动静,现在又听范大娘所言,竟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 林玉璃心里有些嘀咕,姑姑莫不是真的把那刺客藏屋里了吧? 如果自己猜的是假的还好,可如果猜测是真,那是要连累整个林府了。 林玉璃来到林昭门口,一想到刺客可能此时就在房里,心里还是有点怵的,连敲门都小心翼翼了许多。 “姑姑,我是玉璃。” 屋里无人应,林玉璃正疑惑,门“唰”地一下开了,吓了她一大跳。 林昭站在门口笑道:“怎么开个门就吓成这样?” “也没……”林玉璃提起脚往里进,刚迈进一只脚,就先把身子探进去环视了一圈,确认安全,另一只脚才跟了进来。 “姑姑,听范大娘说,你近几日都闷在屋里,也不出去走走?”林玉璃嘴上说着,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向了床下,床边下垂的床单微动,遮挡着视线,看不到床底下的情况。 “我就喜欢在屋里闷着,不大爱出门。”林昭一边答着,一边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 林玉璃在桌边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茶壶提至空中,却顿住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的一只杯子。 “这杯子……” 林昭见她仔细看着一只杯子,心里突突地跳,早上好像胡亦铭确实喝过水来着,难道被她看出来了什么? 林昭连忙来到了桌边,看了看那只杯子,嘴角勉强扯出来一抹笑:“这杯子……怎么了?” 林玉璃眼眸轻抬,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杯子——挺漂亮的,我喜欢!”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就这?”林昭一愣,随即长舒了一口气,白了她一眼。 林玉璃把林昭引离床边的计谋得逞,又偷偷看了一眼床底,摸了摸手指,今天她恰好带了一枚镶着红宝石的银戒指。 林玉璃转过头,对惊魂未定的林昭说道:“我这也有个漂亮的东西。” 林玉璃伸出手扬了扬她的戒指,又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离床边近了些,问道:“姑姑要不要试试?” 说着就要拔戒指,猛地一使劲,戒指离开了手指,“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往床底滚去。 林昭连忙站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给你捡。” 林玉璃忙说:“不用不用,我来捡。”猫下身子,就去掀那下垂的床单…… 昏暗的床底下躺着一个人,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捏着一枚戒指,笑道:“是找这个吗?” “呀——!”林玉璃虽然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可是真正被她找到了这人,还是被吓了一跳,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林昭赶紧去关了门,反正也被发现了,胡亦铭就索性从床下钻出来了。 林玉璃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确定了,姑姑屋里是真的藏着一个人。 她看了看林昭,又看了看床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满脸吃惊:“你……你们也太大胆了吧!他就是那个刺客吧!” 林昭万万没想到会被她发现,只好上前解释道:“你别怕,我们俩是从小就认识的,他不是什么坏人。” “那兵马司的人为什么要追他?” “被兵马司的人追的就是坏人呀?兵马司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胡亦铭笑道。 林昭瞪了他一眼,继续跟林玉璃解释道:“你千万要替我保密,别说出去,他受伤了,这几日等他养好伤就走。” 林玉璃脑子里一片乱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胡亦铭倒是自在的很,饶有兴致地把林玉璃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四小姐吧?长得……倒是不赖,身材嘛——这胸虽然不大,勉强可以吧。腰嘛……是细了点,但是也太瘦了。” 胡亦铭摇头自语道:“明明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他身边也不缺美女呀,到底看上你哪儿了?” 林玉璃莫名其妙被人评头论足了一番,还没愣过神儿来,林昭便抄起桌上的茶托朝胡亦铭砸了过去,胡亦铭本能地用胳膊一档,保了自己一条小命。 “这么凶干嘛?”胡亦铭一脸委屈。 林玉璃摇了摇头,拉着林昭去了一旁,悄悄问道:“这个男的是不是不正常啊?你可别让他在你屋里,我看他不光不正常还有点……猥琐。” 林玉璃声音虽然小,但胡亦铭一向耳聪目明,听得是一清二楚,板着脸在她们身后喊道:“我可听见了啊——” 林玉璃忽然不那么怕了,既然被听见了,那就索性光明正大地说吧:“听见了又怎么样?就是说给你听的,你可听好了,我说你呀——脑子可能有点不正常,还有点猥琐,让我姑姑好好防着你。” 胡亦铭不乐意了,朝林昭抱怨道:“你看她,说我一遍就够了,还说两边。我刚不过说评论了她几句,你就打我,现在我都被她说了两遍了……”言下之意,你得替我出了这口气。x :/ 林昭冷哼道:“她是我侄女,你是我啥?” “算了!”胡亦铭大手一挥,“既然是咱侄女,我也就不计较了。”忽然他转念一想,公子爷如果真的跟这个侄女成亲了,以后见他不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姑父”啊,想想心里就美滋滋地。 林玉璃见他忽然又开始傻乐了,郑重地跟林昭讲道:“姑姑,你可真的要认真考虑考虑我的话,他脑子是有点不正常。” 林昭看胡亦铭那样子,也有点不大想理他了。 林玉璃道:“一般这种脑子不正常的,做事都没有逻辑的,你最好快点送他走,小心他哪天发了疯伤到了你。” 林昭道:“玉璃,等他养好伤,我就送他走了,绝对不会留他。只是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给我保密,我保证不会被别人发现,不会拖累林府的,你信不信我?” 林玉璃迟疑了一会儿,心想既然他都藏了这么多天也没发生啥事,况且姑姑他俩还认识,应是不会出问题。便点了点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送走林玉璃,林昭刚关好门,胡亦铭就从背后环了上来。 林昭挣扎着要走,却被胡亦铭抱得紧紧的。 “放开我!”林昭吼道。 “不放。”胡亦铭不但不放,还把林昭转了个圈,让她面朝这自己,环着她细软的腰身,贴在了自己身上。 林昭挣脱不开,胡亦铭任由她挣扎,就是不松手,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你刚为什么砸我,是不是……吃醋了?” 林昭没好气道:“吃醋?吃谁的醋?吃你的醋?你也不好好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我只是怕你丢人而已!” 胡亦铭笑道:“我什么样子?!我就是你喜欢的样子!再说了,我丢我的人,你瞎操什么心?” 林昭气鼓鼓地扭到一边,不理他。 胡亦铭把她头掰了回来,认真问道:“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林昭翻了翻白眼:“谁会喜欢你!” 胡亦铭知道她从来只会说反话,这句“谁会喜欢你”的娇嗔,在他心里听来就是另一层意思。 他心里一欢喜,低头狠狠地亲上了那颗早就让他心猿意马的樱唇。 林昭突然被吻,使劲往外挣,但她哪有他的力气大,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自己的唇被他的舌尖挑弄,那温润的触感从唇边传到了心里,让她一阵颤栗。 林昭在胡亦铭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胡亦铭已经不满足只是在唇边徘徊,他轻轻用舌尖翘起她的唇齿,贪婪地向里面探索着,期待着那柔软的交缠…… 章节目录 第79章 等我回来 林玉璃从林昭房里出来,一路盘算着该如何跟范大娘解释,才能既不透露姑姑的秘密,又能让范大娘安心。 “四小姐,屋里什么情况,姑太太她咋样了?”林玉璃一回到前院,范大娘就赶忙迎上前来,急切地问道。 “呃……”林玉璃想了一路也没想好对策,进了屋一抬眼看见正在做女红的张妈,忽然灵光一闪:“对,姑姑在屋里做绣活儿呢!” “做绣活儿?”范大娘不大相信,“她会啥绣活儿,小时候让她绣个花,她都没那耐心,绣两针就仍那了。” “那不一样,现在姑姑长大了,没有小孩儿心性了,偏偏又喜欢上绣活儿了。”林玉璃面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叫苦不迭,她现在算是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说了一个谎,就得用千百个谎去圆它”。x :/ 范大娘似乎有点信了:“竟然开始做绣活儿了?不行,我得去看看,顺便教教她。” 林玉璃连忙拉住了她:“你可别去,我去看了,她绣的可认真呢。姑姑那个人的脾气你是了解的,她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呢。” “嗯,这倒是。”范英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旁张妈笑道:“我说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姑太太不过想做个绣活儿打发下时间,就把你着急成这样!” 林玉璃也在一旁帮腔道:“张妈说的是!范大娘,这去看了,姑姑没啥事儿,你不应更放心才对吗?其实做做绣活儿也不差,总比天天闲着好。” 范英红总算是被说动了,不再提去指导林昭一事了。 林玉璃又道:“俗话说,这慢工出细活儿。你可别去打扰姑姑,说不定姑姑天赋好,不绣则已,一绣就是一个佳品呢!” 范英红道:“别的我不大懂,这个绣活儿可不是只靠天赋就能行的,还得多练。” 林玉璃干笑了两声,又补充道:“对了,最近你给姑姑送饭的时候,得多送点,你想啊,姑姑做绣活儿多累啊,得多补点才有劲儿。” “行!给她补补!”范英红笑着应道。 林玉璃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直念道:姑姑啊,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可快点把那脑子不正常的人赶走吧! …… 天气渐渐转凉,密布的阴云压得很低,直逼的地上的人透不过气。 常年不怎么理政的皇上,突然连连处置了几名身居要职的官员。听说不知是谁上了密折,又不知密折里都写了什么人,整个朝廷都人心惶惶,与那几人有过牵连的人,更是每日过得提心吊胆,下了朝就家门紧闭,拒不见客,更有甚者,忧心成疾,告了假连早朝都不上了。 这一片肃杀之气,连家里的女眷都感觉出来了。 林府的王氏也隐隐地感到不安,但当她每每看到林衡勋,依然和往常一样,没有半分忧心和焦虑时,这种不安的感觉就更加深一层。 这夜,林衡勋从外面跟同僚一起吃了酒回来,王氏再也忍不住了,抱怨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出去跟同僚相聚,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你看看人家李大人和孙大人,跟你一样同朝为官,近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人家都早早地闭门不见客了,生怕惹祸上身。你倒好,还巴巴地出去跟人喝酒。” 林衡勋今日这酒喝得畅快,听了王氏的数落,也不恼,竟“哈哈……”笑了起来,一股酒气扑到了王氏脸上,王氏皱起了眉。(_ “夫人你有所不知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知皇上接连处置了几位大人,却不知这其中的干连。” “有何干连?”王氏问道。 “来,夫人,你坐下我慢慢说与你听。”林衡勋拉着王氏一起,在桌边坐下。 王氏一脸认真地等着林衡勋下句话,林衡勋却觉得口干,看了看桌上的茶壶,道:“给为夫倒杯茶!” 自打上次王氏从娘家回来,完全接管了内宅事宜,在府里说话都掷地有声,以前那些温和贤惠的做派,早就丢掉了不少,脾性也比以前大多了,只是林衡勋没有察觉。 她本是在认真听林衡勋说下一句话,却等来一句“倒茶”!面上早就有了愠怒,正待发作,看到林衡勋醉熏的样子,又忍了下来,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将茶壶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从牙缝中蹦出来两个字:“喝吧!” “多谢夫人。”林衡勋许是喝的有点晕了,还向自己贤惠的夫人道了谢。谢罢,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这才又缓缓说道:“这其二,便是这些接连被处置的人,如果你留心观察,会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王氏俯身上前,问道:“什么共同之处?” “他们或多或少,都与某位有关系。”林衡勋压低了声音说道。 “谁?” 林衡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说道:“诚王——”x 电脑端:/ 王氏听了目瞪口呆,她本是个聪慧之人,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你是说……老皇帝准备收拾诚王?” 林衡勋笑而不语。 王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记得林衡勋刚调回京的时候,深受两个王爷的器重,诚王和德王争相拉拢,她当时还想借着这个时机把珠儿嫁到王府,如今想来,真是幸好当初林衡勋没同意。 王氏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幸好当时没把珠儿嫁过去。” 林衡勋感叹道:“我看这两王相争,是要两败俱伤了。” “真是万幸,咱们没趟这趟浑水,这事自然就与我们没有干连了。”王氏当时还抱怨过林衡勋,宁愿在这四品官上熬资历,也不愿借个东风扶摇直上。 如今看来,这世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哪个风都不好使,还是这样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最好。 几日之后,一个重磅消息震得京城颠了几颠——诚王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被贬为庶民! 一时整个京城,街头小巷都在议论着此事。 林府消息最灵通的吴胖婶,自然是这个重磅消息的积极宣传者,深宅大院的下人们,大多消息闭塞,因此吴胖婶所到之处,无不享受着旁人仰慕的眼光。 她虽然没见过这个诚王,但是她打从心底里感谢他自己作死,被皇上贬为庶民,让她有了这么一个王牌消息,久违的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又回来了。 有了吴胖婶的积极传播,林府上上下下,角角落落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闲茶饭后,总也会三五成堆的议论两句。 馨兰院也不例外,纵是不常出门的林昭,也在范大娘送饭的时候,听到她提了两句。 “什么?诚王被贬了?”胡亦铭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不过他惊异的点跟别人不同,惊诧之后,又自言自语道:“这么快……” 林昭自然也听到了,他听到这个消息,跟她一样惊讶,不过他惊讶的却是“这么快”?难道……他早就知道有这个结果?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听到林昭发问,胡亦铭才惊觉自己失言了,胡乱解释道:“哦,我说这么快,是怎么从王爷到庶民,贬得这么快?平日贬职也是一级一级贬的,王爷这被贬的速度也太快了。” 显然这么牵强的解释,糊弄不了林昭。 林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不语。 胡亦铭上前把她拦在怀里:“昭儿……我总是瞒不过你……” 林昭在他怀里抬起头:“那你为什么要瞒我呢?” 胡亦铭在她头上蹭了蹭,柔声道:“我不能告诉你,在这件事未做成之前,随时是要掉脑袋的,我若告诉你了,就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林昭伸手环住他的腰,赌气道:“我不许你掉脑袋!” 胡亦铭笑了:“放心吧,我脖子硬着呢,没那么容易。” 只是笑着笑着,笑容就渐渐消失了。 林昭看着他,心里忽然慌了,问道:“怎么了?” “我……我要走了。”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了,可还是一字字地说进了林昭心里。 林昭的泪水就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胡亦铭低头吻掉了她的泪:“你不要难过,等我事成之后。我就来林府求亲,娶你回家。” 正是柔情蜜意伤感别离之际,胡亦铭忽然语气一转:“娶你回家——好好欺负你,我胡亦铭说到做到,小时候说要娶你回家欺负你,就绝不反悔!” 林昭被他弄得苦笑不得,伸手朝他胸口捶去,想起他胸口的伤,又一阵心疼:“伤可好了?” “早就好了,我是舍不得走,才故意装作没好。”胡亦铭笑得有点无赖。 可你还是要走了……林昭有点伤感,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他既然要去做事,她不会强留他。 “你去吧,我等着你。”林昭淡淡地笑着。 胡亦铭深深地吻上了林昭的唇,久久不愿分开。 夜里,胡亦铭便翻墙走了,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林昭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这夜色如水,安静得出奇,仿佛他不曾来过…… 章节目录 第80章 突遭变故 范英红今天起了个大早,却见到林昭正倚门站着发呆。 “姑太太,你那绣活儿做的怎么样了?”见林昭终于不把自己闷在屋里了,范英红心情格外得好。 林昭回过神儿来:“绣活儿?什么绣活儿?” “四小姐不是说你一直在屋里做绣活儿吗?” “哦。”林昭淡淡地道,“做的不好,扔了。” “扔了?好好地扔了干嘛。自己辛辛苦苦绣的,扔了怪可惜的。” 林昭不再说话了。 范英红又道:“扔了就扔了吧,你在屋里也闷了这么多天了,今天天也不错,不如出去走走吧,就在这院子里逛逛也好啊。” “嗯,好。”林昭仍是淡淡的样子。 范英红见林昭总是闷闷地,只好去前院找林玉璃,劝她去看看林昭。 林玉璃自上次从林昭房里出来后,也很少往后院去了,听范大娘说林昭忽然不把自己闷屋里了,改成站门口发呆了,心里也有些疑惑,赶忙往后院来了。 到了后院,便见林昭倚在门口发呆,似是站了许久了。 “姑姑,今日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呢?”林玉璃一边问,一边往屋里瞄了一眼。 林昭淡淡笑了一下:“没有啊。” 林玉璃凑近了,轻声问道:“他……走了?” “嗯,走了。” “走了那是好事啊!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不过……他一走,你就这般落寞……你该不会是……” “不会什么?!你瞎说什么!走,陪我去院子里转转。”林昭不由分说,拉着林玉璃就走。 林玉璃分明看到了她脸上一丝红晕。 胡亦铭这个不速之客走后,馨兰院总算是归于平静。不过于整个京城而言,却是最动荡浮躁的时刻—— 原本两王相争的局面,因诚王被贬,变成了一王独大。虽然在之前与诚王抗衡的时候,德王也损了大半气数,可现在竞争对手没有了,再把势力培养起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德王显然已经稳站上风,更何况……老皇帝已经老了…… 如今德王正是用人之际,四处招揽人才,林衡勋也在招揽之列。虽然他为官没什么成就,可他却是身负才名,当年殿试那一篇文章,可是颇得皇上的赞许。 若不是他为官太过死板,这些年留在京城混个三品官是绰绰有余。 德王正是看中了他的才学,想收为己用。(_ 德王的人接连几次到林府游说,连王氏都看了出来,德王求贤心切,林衡勋却始终不为所动。 这边王氏已经按耐不住了,等林衡勋送客回来,王氏便劝道:“之前两王相争,不好取舍,可如今是德王独大,而且皇上年纪也大了。放眼望去,只有德王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了,你为何还要犹豫?” 林衡勋皱了眉:“糊涂!你忘了诚王的教训了?皇上最是讨厌结党营私之人。与其投机取巧,不如踏踏实实为官的好。” “为官?”王氏冷哼道,“这么多年了,你那些同窗们都爬到什么级别了,你呢?被放到地方当了五年小官,好不容易回京了,快两年了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你打算熬到什么时候?” 林衡勋摇了摇头:“不可理喻。”说罢,头也不回,往书房去了。 王氏怒上心头,跟着去了书房,一进门便嚷道:“如今这么大好的机遇你都看不到,你一个堂堂状元郎,还不如我一个女子有远见!你若是还要一意孤行,我现在就去以你的名义书信一封,给德王府送去!”x “你给我回来!”林衡勋是极少发怒的,这一着急才吼了一声。最近她才发现这王氏变得越来越强势了,之前那温和的性子哪去了? 林衡勋怕她真的说的出做的到,只得上前把王氏拉了回来,耐心解释道:“这个德王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可是他却没有诚王善于经营,又没有耐心,也难成气候。皇上虽然沉迷于炼丹,但朝中的事他并没有完全撒手不管,德王的这点花招,根本瞒不过他,我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赶着去乘德王这条船呢?诚王是败在一个‘贪’字上,德王啊——早晚要败在这个‘蠢’字上!” 王氏细细听来,觉得丈夫说得有理,但却不愿拉下脸来,于是撇撇嘴道:“哼,全天下就你聪明,人家都蠢!” 林衡勋以为她没听明白,又急着解释道:“夫人哪,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两王之争那么久了,满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皇上难道会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取一个平衡!” 林衡勋负手而立,叹息道:“只是前段时间,德王突然发难,整个户部都受了牵连,户部本是诚王的左膀右臂,诚王怎会甘心。几番争斗下来,德王就处了弱势,如此一来,皇上才会去动诚王。如今诚王被贬,德王若是老老实实还罢了,可他偏要趁此机会发展势力,皇上又怎会任其发展呢?咱们若是此时入了德王麾下,他日必定要受牵连啊!” 见丈夫这边掏心掏肺地劝说,王氏心里还是欢喜的,她早就不气了,只是面上还得装装样子:“你们外面那些斗来斗去的事情,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怎么会懂?” 林衡勋叹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才会急了点,我既然是一家之主,又怎么会不为这个家呢?只是万事都要细想,不可急躁。” 一番话说得王氏窝心不已,便也不再提此事了。 然则林衡勋这边安抚住了王氏,却未料到自己为了明哲保身,三番五次地拒绝已经得罪了德王。 现在德王急于扩充势力,四处招揽人才,有一部分人顺了大势,归了德王,另有一部分,和林衡勋一样,因为诚王的教训,要么明确拒绝,要么假意推辞不愿表态。 德王对这后一部分人是恼怒不已,正想找几个人开刀以杀鸡儆猴,如今林衡勋正好撞在刀口上。 只是这林衡勋为官多年,行事谨慎,没有什么污点,这颇让德王的幕僚们费了一番脑筋。 可是自古以来,都有这种说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衡勋还是如期地被送进了刑部大牢,理由是“私自窝藏刺客,阻挠东城兵马司办案”。 …… 平日里王氏虽然很有主意,但是到最后都会按照林衡勋的意思办事,她知道自己不论考虑的周详不周详,都会有丈夫在后面把关,令她心安。 可如今林衡勋入了狱,王氏顿时慌了手脚。久不管事的老夫人请了尊佛,日夜在屋里吃斋念佛,保佑儿子平安。 王氏没人可以商量,不得已去向娘家求助。泰华伯夫妇虽然对他这个姑爷颇有微词,但两家毕竟是姻亲,林衡勋若是出了事,她女儿也得跟着受苦。 泰华伯夫妇一面命女儿回府上坐镇,不能慌了手脚,一面张罗着寻人托关系先把姑爷给弄出来。x 电脑端:/ 可林衡勋此次得罪的是德王,德王一门心思地想要杀鸡儆猴,想给他脱罪,哪会那么容易…… 一时局面有些僵持,王氏心里早已慌了,面上却还强装着镇定。 而馨兰院中,林昭正坐着院中的圆桌旁,内疚不已,是她窝藏了刺客,连累了大哥。 林玉璃上前安慰道:“姑姑你不必自责,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那日东城兵马司的人动静那么大,都没有搜出来刺客,中间也从未提过‘林府窝藏刺客’之类的事情,为何会在过了这么就之后,反倒会以此为由抓了爹爹呢?其中肯定有蹊跷。” 林昭猛然一惊:“他走了没多久,大哥就出事,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他故意陷害大哥,她不愿这么想他,可现在这状况让她不得不去怀疑他。 林玉璃知道姑姑说的,是那些日子藏在她屋子里的那个刺客,于是解释道:“他虽然脑子不正常,但也不会那么傻,一个只是窝藏刺客,而另一个却是刺客本人,他把这个事情爆出来,于他又有何益处?” 林昭有些理不清头绪了,关心则乱,一个是他,一个是大哥,她也不知道应该信谁说的话。 “姑姑,你别想太多了,现在爹爹只是被关押,还没有开审,罪名未定,结果是好是坏也不可知。你如此思虑也于案情无益,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林玉璃这边正安慰林昭,忽外面红燕来报:“表少爷来了。” 赵谦昱已经进了院门,往这边走来,恭恭敬敬地朝林昭行了一礼。 林昭心里正烦闷,无心与他闲聊,只略略回了礼,回房去了。 赵谦昱知道林府最近发生了大事,朝林昭的背影叹了口气,又转头向林玉璃问道:“妹妹最近身体可好?” “还好,多谢表哥挂念。”林玉璃面上淡淡的。 “姨夫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父亲最近也在为此时奔波,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璃妹妹不要心忧了。” 原来他是怕自己心烦,特意过来安慰的,林玉璃总觉得自己这么冷淡对人不好,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对待他才好。 看着赵谦昱关心切切的模样,林玉璃不由得一声叹息…… 章节目录 第81章 小爷帮忙 有赵谦昱在的地方,怎能少得了林玉瑶呢。 这不,赵谦昱刚来馨兰院一炷香的工夫,林玉瑶就出现在了馨兰院门口。 起初林玉璃总觉得这个三姐有点烦人,每次只要赵谦昱一来,她总是会以各种理由出现,再演上一出戏,好把表哥带走。 可是后来,林玉璃发现赵谦昱对自己的深情,实际上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是那个陪他一块长大,与他相互爱慕着的“林玉璃”,是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林玉璃”。 她每每看到赵谦昱,就会生出一种内疚感,仿佛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恋人,属于“她”的幸福。 想到此,林玉璃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赵谦昱,她总想躲着他…… 因此,三姐林玉瑶的出现,总是能让她松口气。以至于现在,每次见到赵谦昱,她就盼着三姐赶快来。 林玉瑶进了馨兰院,就一直红着眼睛。樱唇微微抖着,楚楚可怜地看着赵谦昱:“表哥,你说爹爹会回来吗?” 赵谦昱待人总是急温柔的,看林玉瑶如此,他便心中不忍,于是安慰道:“会的,你不要太伤心了……”x 电脑端:/ 林玉瑶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起来:“也不知道爹爹在里面受了多少苦,我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爹爹还在受苦,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赵谦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劝道:“瑶妹妹不要难过了,你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让姨夫担心才好。”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玉瑶抬手轻扶额头,弱弱地道:“这几日没睡好,头疼的厉害……我记得,以前四妹睡不着的时候,表哥常给四妹弹琴,哄她入睡的。表哥能不能去给我也弹一曲?” “这……”赵谦昱有些为难,他才刚到馨兰院,并不想这么就走。 林玉璃反倒在一旁劝道:“三姐看上去头疼得好像确实挺厉害的,表哥你就去给她弹一曲吧。三姐也为着爹爹忧心所致,也一片孝心。” 林玉瑶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就要往赵谦昱怀里倒去,赵谦昱忙伸手扶住了。 林玉璃不给他犹豫的时间,推着他俩就往门外推:“快些去吧,三姐好像快撑不住了……” 林玉璃一边劝,一边推推搡搡,只把他们推出了院门口。 “璃妹妹,你这边有什么事,差人去叫我。”赵谦昱不得已回头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林玉璃答应的并不那么上心。 送走了赵谦昱和三姐,林玉璃总算长舒了口气。 “表哥表妹的果然最有情意了……” 听到声音,林玉璃回头,屋檐下门侧的柱子上斜靠着一个人,嘴里叼着一根草,轻挑眉,看着林玉璃。 ——正是方小爷将军无疑。x 刚刚那一番话,在林玉璃听来带着一股讥笑之意。她本就因父亲入狱之事忧心,又为赵谦昱的情意烦闷,回头还要再受一番方小爷的戏谑,林玉璃有些气恼,不理他,径直往屋门口走去。 方天慕本无意讥笑她,他只不过看到人家表哥表妹在一块,心里有些泛酸。 人家表哥可以正大光明走正门来看她,而他却只能翻墙上树地来找她。 表哥来,她都笑脸相迎,他来,她却多数是板着脸…… 这让他心里更加酸涩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委屈不已:“你都能朝你表哥笑,为何就不能给小爷笑一个?” “如果你是专门来取笑我的,那恭喜你,你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林玉璃冷冷地答着,头也不回。 方天慕见她真的生气了,不由自己就软了下来:“小爷开玩笑的,你还真生气了?” 见林玉璃不理,他又嘟囔了一句:“我只是不放心你……又不想让别人太关心你……”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矛盾。 林玉璃道:“你回去吧,最近府上事情多,我可不想给我爹再加一个窝藏外戚重臣的罪名。” “什么叫窝藏?!小爷可是光明正大来的!”方天慕急着辩解道。 “嗯。”林玉璃点点头,“你是光明正大……光明正大翻墙来的。” 一句话说得方天慕没脾气。 林玉璃还在自顾自地自言自语:“嗯……上次你说得对,我们家这院墙是低了点,确实是该加高了,不然真不知道以后还会招些什么进来……” “你——”方天慕本想跟她争执一番,可转眼又泄了气:“算了,今天你心情不好,小爷就让让你。” 林玉璃从来没有见过方小爷服软的样子,自打认识他起,他就通身都充斥着嚣张的气焰,可今天却不一样,他竟然收起了气焰,温顺了起来,竟像是——一只小绵羊…… 想到这里,林玉璃不自觉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方天慕不解,随即又说道:“你笑了就说明你不生气了!” 林玉璃道:“我本来也没生气……” “哎哟哟——刚刚不知道是谁脸上都快结冰了!”方天慕见她不生气了,便也笑了起来,拉着林玉璃便往屋里走。 林玉璃忙往后挣:“你干嘛——那是我的屋子!” 方天慕见拉着她不走,反而往后挣脱,也懒得跟她“拔河”,打横将她抱起便往屋里走去。 林玉璃慌了,两条腿胡乱踢了起来:“你干嘛!我叫人了!” 方天慕嘴角扯出一抹笑:“放心吧,小爷不会吃了你的。” 进了屋,把她轻轻放了下来,又转身去闩了门。 林玉璃胡乱从桌上摸着一根笔,紧紧地握在手中,指着方天慕道:“你……你别过来哦!” 方天慕笑着上前,一把夺下了那根笔:“一根笔就想挡住小爷?” 方天慕把笔放在桌上,把林玉璃按在椅子上,又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这才说道:“别想太多了,小爷是来帮你的!” “帮……帮我什么?”林玉璃缩在椅子上,惊魂未定。 “你现在想做什么,我就帮你什么。” “我?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林玉璃一头雾水。 “当然是你爹的事情了!”方天慕提醒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个安分的主,是绝对不会听天由命的。” 林玉璃盯着方天慕,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公子爷,正经起来倒是很正经的。她确实是想过要去救父亲,只是她在深闺院中,行动不便,又苦无头绪,所以她才会觉得烦闷。 方天慕这一出现,就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愿,派来的帮她信使一般。 “这么看着小爷干嘛?”方天慕往椅背上一靠,整了整发束,一脸得意:“是不是觉得小爷,英俊潇洒,仪表不凡,令你春心萌动,想要以身相许?” 林玉璃刚还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被方天慕这么一作,便没有说出口,只是白了他一眼:“说正事!” “说正事就说正事!凶什么?”方天慕小声嘀咕道。 林玉璃端正了身体,问道:“我爹这次被关押,主审是谁?” “刑部尚书。”方天慕道,“不过他只是给傀儡,你爹这次起祸端的主要原因,是得罪了德王。” 林玉璃陷入了沉思,若是得罪了德王,那恐怕就没什么法子。她爹不过是个四品官,她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庶女,如何能去见德王? 虽然得罪德王,才是爹爹入狱的根本原因,但是他们做戏也是要做全套的,既然德王那里没办法,就从做戏入手,让他们无戏可做,说不定也是个办法! “既然要审,就要定罪,定罪总得有罪名不是?但是我爹本就是清白的,什么‘窝藏刺客’,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如若到最后没有定罪理由,他们是不是得放了我爹?”林玉璃问道。 方天慕思索了会儿,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有点勉强。万一最后他们留了一手,又挖出来了别的罪名节外生枝呢?” 林玉璃道:“哪也只能见招拆招了,现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若想为你父亲辩上一辩,也不大行的通,审理的时候,你没有理由在场。” “若是私下见那个刑部尚书呢?”林玉璃问道。 “私下里,你就是说服了他,恐怕在审理的时候他也会变卦。这就得有旁人在场,而且是与德王没有干系的,能够出现在审理现场的人才行……”方天慕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良久,突然一拍手:“有了!这个我能帮的上忙!” “怎么帮?” 方天慕笑道:“我把那一帮老头子叫到一块,组个饭局不就行了!到时候人人都在场,他想抵赖也抵不了。倒是你——以什么身份去呢?” 林玉璃道:“我自有办法。”遂讲自己的想法讲给了方天慕。 方天慕听了,皱起了眉:“你如果非要自己出头的话,最好给我换上男装!脸给我画丑一点,我可不想把让那一群老头子看我的美人儿……” 林玉璃感激的话就要说出口了,又听到方天慕这一通抱怨,真是让她又气又好笑,把那感激的话又咽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82章 一出好戏 皇上七十大寿将近了,各地的藩王都赶回京城庆贺。前阵子诚王被贬前后,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之像,一扫而空,换来了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京城最豪华的醉香楼,贵客盈门,老板站在门口忙不迭地迎来送往,店里的小二们恨不得一人当做两人使。x 电脑端:/ 店里最大的雅间里,人们互相恭维着—— “李大人,进来可好啊?” “啊哟,孙大人,快请坐快请坐……” 方天慕看着这一群老不休,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客套话,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可再想想,自己是在帮小美人的忙,便又忍了下去,脸上也学着他们堆起了假笑。 一屋子人全是朝廷要员,刑部尚书李伟忠带着他的左侍郎,只能坐在下首,这种饭局他平时可是很少有机会参加的,难得来一次,更是积极表现,面上堆着笑主动找大人们攀谈起来。 门忽然开了,一位白眉皓髯的老者出现在门口,老虽老矣,却是精神矍铄。 满屋的人齐刷刷都站了起来行礼:“秦太傅——” 方天慕亲自去门口迎接,这位秦太傅在朝廷里颇有威望,他这是动用了他爷爷的面子,才请来的。 方天慕扶着秦太傅至上首坐下,秦太傅摆摆手道:“大家都坐吧,不必拘谨。” 及至秦太傅坐稳,座中的人方才告了座坐下了。x 这一房间都是贵客,老板不敢怠慢,菜上的也快极了。座中各位大人寒暄闲聊,方天慕看得只打哈欠。 酒过三巡后,店小二低着头进来倒水,方天慕看了一眼小二,有些瘦小,有点面生。 小二从上首开始倒茶,待到方天慕身边时,方天慕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眼前这人虽然眉毛变粗了,脸上还新长了个大痦子,可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方天慕压低声音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要我着男装吗?我这样不刚好?”店小二不是别人,正是林玉璃化了妆装扮的。 近日醉香楼人忙得团团转,她便想了这个法子混了进来,也未被人发现。 让你扮男装,谁让你办成店小二来伺候这帮臭男人了?!方天慕已经坐不住了,但是座上这么多人,他又不好发作。 林玉璃继续一位位地倒茶,方天慕看着那纤纤手指提着茶壶,轻轻一倒,一冽清水落入那些老不休的茶杯中,再看着那老不休端起茶杯送至唇边……再也忍无可忍了:“那个——小二!你先下去吧,我来倒!” 此言一出,林玉璃提着茶壶的手停在半空,一时愣住了,愣住的还不止她一人,座中的人也觉得惊奇,小二倒茶不是正理吗?方将军倒要亲自倒茶?这是刮了哪门子邪风? 方天慕也觉得自己这一嗓子喊得太突兀了,只好补充道:“在坐的都是前辈,理应由我这个小辈来伺候着。” 说着便起身,接过小二手里的茶壶,把小二撵了出去。 方天慕转身回来继续倒茶:“李尚书,喝茶。” 刑部李尚书虽然比他年长些,可论官职却是不如方天慕,林尚书连忙起身:“不敢不敢。” 方天慕不由分说,把他按在座位上,倒好了茶。 接下来就是刑部侍郎了,侍郎也连忙起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方天慕笑道:“那也行。”顺势便把茶壶递给了侍郎。 侍郎只得提着茶壶继续往下倒了下去。 方天慕回到了座位上,听着他们闲聊。李尚书急于表现,便把话题往他比较熟悉的刑部案子上扯,讲起办案来说头头是道,得到了不少赞扬声。 方天慕趁机插话:“我听说——前阵子刑部还关押了林衡勋大人,说是什么……‘窝藏刺客’?” 李尚书正是得意之际,满面红光地回道:“正是,那日先前的诚王府遭了刺客,东城兵马司就去追捕,谁知那刺客就逃到了林大人的府上,兵马司的人进去搜捕,也未搜到。你说如果不是有人窝藏,一个刺客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座中人正在思索中,方天慕便起了疑问:“你也说了,兵马司的人去了林府也没有搜到,怎么能说是林大人窝藏呢?” 秦太傅点头道:“此言有理,既然没有搜到,怎么能说是窝藏呢?” 李尚书则不慌不忙解释道:“那夜兵马司的人追刺客之时,刺客为何不去别的府上,而偏偏去了林大人府上呢?又恰好从林大人府上失了踪迹,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吗?” 座中已经有人开始表示赞同:“对呀,他为何偏偏选择去了林府,莫非……” “巧吗?”方天慕追问道:“刺客逃到了林大人府上,那林大人阻碍搜查了吗?” 李尚书摆了摆手:“那倒没有。” “那既然林大人配合搜查了,为何刺客还是失踪了,难道不是兵马司办事不力吗?”方天慕此言一出,又把案件的焦点对准了兵马司。 李尚书似乎早有对策,面上仍带着笑,不紧不慢地道:“林大人虽然配合搜查,但那毕竟是他的宅院,想要藏一个人不被发现,那还不简单?若不然,兵马司的人怎么会找不到?” “此言也有理。”座中有人应和道。 “我倒觉得方将军说的有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 最后,起了分歧的人们,都看向了秦太傅:“太傅大人,您说呢?” 秦太傅捋了捋胡须,思索了一阵子,正待开口,雅间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滚了进来。 进来便往桌子底下钻,钻来钻去觉得不妥,又从另外一个小门跑了出去。 屋里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方才来倒过水的店小二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方天慕一看林玉璃进来了,便知好戏要开演了。 扮作店小二的林玉璃,一进门便连连作揖,急切切地问道:“诸位大人,有没有看到刚才进来的那个小子藏哪儿了,那是个小偷,刚偷了我的钱袋子。” 刑部侍郎指了指旁边的小门,道:“从那里跑出去了。” 林玉璃只看了那小门一眼,也不去追:“这位大人别骗我了,我可是看着他进来的,他肯定就在这房里。”说着林玉璃便往桌下找去。 李尚书道:“这位是刑部的官员,还能骗你不成?我们都看到那小偷从那个小门跑出去了。” 座中有人附和道:“对呀,你快去追吧,晚了就追不上了。” 林玉璃在桌下没找到,气鼓鼓地起身道:“我明明看到他进屋了,结果我追进来就找不到了,你们还让我出去找?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官员,竟然窝藏一个小偷!” 李尚书怒斥道:“你这个小二说话不靠谱,我们怎么会窝藏小偷?” “说不定你们认识呢?”林玉璃继续赌气说道,“我可是追着他一路过来的,他为何不往别的屋里跑,偏偏就往你们这间屋里跑?等我追进来,就找不到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刚才还在聊兵马司追刺客的事,如今又来个店小二追小偷,座中早有人把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去想了,李尚书正在气头上,却未多想,只管呵斥道:“好你个小二这么大胆,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挨板子进大牢的!” 林玉璃连忙低头作揖:“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秦太傅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好!好一出追小偷的闹剧!这不正是影射了哪夜兵马司追刺客之事吗?李尚书,这小二的想法,与你刚才的想法别无二致,如何就算是诬陷朝廷命官呢?” “这……”李尚书这才回过神儿来,想起自己刚才那一番呵斥,摆明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秦太傅也不逼他,回头去问小二:“小二,我来问你,你可是那林大人的什么人?” 林玉璃低头回道:“草民只是敬仰林大人的为人,见他被冤入狱,想要为其鸣不平而已。” 秦太傅笑道:“此方法甚好!看来你可要比朝廷的大臣们看得通透啊!” 此言一出,座中方才支持李尚书的,俱是羞赧地低下了头。 按理说,这出戏到这里就结束了,有秦太傅坐镇,又有座中这么多官员作证,李尚书想要再以他那一番歪理,给林衡勋定罪已经不可能了,不论德王后面还有没有后着,起码眼前的危机已经解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但上天仿佛是特意在帮她,此时竟然又进来了一位重要人物。 “啪啪——”门外响起了掌声,“好戏,好戏——” 一个锦衣华服的人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林玉璃看了过去,只见那人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却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不自觉有一种威严。 座中见到来人,均是一惊,口称“楚王爷”,以秦太傅为首一个个跪了下去。 林玉璃虽不知这楚王是打哪来的,但也不敢造次,忙跟着跪在了门边。 楚王上前扶起了秦太傅:“太傅不必多礼。”又回身向跪在地下的人道:“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拥簇着,把上首的位置让给了楚王。 楚王哈哈大笑:“本王这顿饭吃得可真有意思,竟然还奉送了一出好戏。” 李尚书低着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王指着林玉璃道:“这个小二,倒是很有意思,有智慧!” 林玉璃见自己被点了名,连忙低着头小声回道:“不敢……” 楚王又道:“李尚书,你可是刑部尚书,多少案子都在你的手里,等你定夺,你若是还像今日这般糊涂,那倒是真如秦太傅所言一般——还不如这个店小二了!” 李尚书额头浸出了汗:“下官一定秉公办理,秉公办理……” 章节目录 第83章 无罪释放 醉香楼老板看这边起了争执,赶忙跑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这么大阵仗,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 老板斜眼瞥见门口跪着一个小二模样打扮的人,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就忙叩首道:“我这小二不懂事,得罪了几位大人,还望海涵,今日没让几位大人尽兴,这酒都算我的,算我的——” 方天慕乐了:“这几坛酒,小爷还是请得起的。” 秦太傅也乐呵呵地解释道:“你这店小二做的不错,有勇有谋,楚王爷正夸奖他呢!” “啊?”那老板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唉哟,虚惊一场,可吓死我了。” 方天慕道:“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 老板连连应声,又朝小二道:“好生伺候着!” 方天慕看了看一直低头不语的林玉璃,皱了眉,伺候他行,伺候这一帮臭男人可不行。 “把这个小二带走,再给我换个来!” 老板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不是还说夸我这小二呢吗?怎么这一转眼又不要他伺候了呢! 他也不敢多问,连忙“是是是”地应着,带着小二出了门去。 林玉璃跟着老板一出门,便低着头说道:“那我去忙了!”说罢就往前走。 “等等,给我回来!”老板叫住了她,“你给我讲讲刚才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儿还能蒙混过去,这要一抬头,老板准能认出她不是店小二。林玉璃灵机一动,指着门口,喊道:“哎哟,老板,可不得了了,有贵客来了!” 老板往门口扫了一眼,还没看清到底是谁来了,就连忙下楼接去。 林玉璃偷偷一笑,四下一看,正想趁机溜走之时,突然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白衣如雪,衣袂飘飘,下了楼梯便出门而去。 “蓝……”林玉璃刚喊出口,才想起自己是小二打扮,最好不要引起人注意才好。因此连忙住了口,低头溜了出去。x 电脑端:/ 门外巷子里,同样穿着男装的红燕,不住地往巷子口张望,她正是戏中“小偷”的扮演者。 左盼右盼,可把小姐给盼回来了,红燕一把拉住林玉璃问道:“小姐,如何?” 林玉璃道:“一切顺利。” “那我们赶快回去了,免得被发现。”两人是偷跑出来的,红燕一直是提心吊胆的,如今事情进展顺利,还是赶紧回去为妙。 …… 林玉璃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若说前面的那半场戏都在意料之中,那么楚王的出现就纯粹是意料之外了。 假如真的因为林玉璃那一出戏,李尚书不再以“窝藏刺客”的名义给林老爷定罪,哪也只是解决了当下的难题而已,后续难保德王不会继续发难。 可是那楚王的出现……却让事情出现了另一个转机。 那李尚书虽说是为德王办事,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楚王的面子,而德王如今正是拉拢人的时候,此时也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林衡勋就与楚王相抗的。 如此一来,林老爷不光躲过了眼下的祸端,以后的日子也是平安的了。 …… 夜已深,林玉璃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在约好的树下等着。 方天慕早就到了,见林玉璃走了过来,他翻身从树上跃了下来。 “后面情况如何?”林玉璃问道。 方天慕笑道:“很是顺利,尤其是楚王在场,他李尚书不敢抵赖。” “这个楚王是什么来头?”林玉璃问道。 “楚王是皇上第七个儿子,封地在建邳城,这次回来是给皇上贺寿的,皇上寿辰是五日后,但林大人的案子后天就要开审了,那时楚王还在京,李尚书他不敢造次。林大人一定会被平安放出来的,放心吧。” 林玉璃总算松了口气,舒展了眉头:“原来你这么厉害,连楚王都能请过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方天慕摇头:“楚王不是我请的。不过咱们运气是真好,谁会想到今天恰好楚王在隔壁,有了楚王出面,林大人就更不会有事了。” “哦……不是你请的呀!” 方天慕急了:“虽然楚王不是我请的,但我也很厉害了好不好?那群老不休,我平时理都懒得理,若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去请他们呢,白白地浪费我的好酒!” 林玉璃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急切切地邀功,不由乐了:“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敷衍我。”方天慕扭到了一边。 林玉璃绕到方天慕面前,收起了笑意,认真答道:“不敷衍你,真的很感谢你,这次多亏了你。” 方天慕看林玉璃这么认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呆愣了半响,嘟起嘴道:“那你要报答我,亲我一口!” 林玉璃白了他一眼:“困了,我要睡去了,你也早些回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天慕倚着树,看着她回到了屋里,又独自静静站了会儿才离开。 …… “张妈,在绣什么?”张妈正在做活儿,林玉璃凑过来问道。 “喏,你瞧。”张妈把绣到一半的作品递了过来,林玉璃捧着一看,是半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绣的真好。”林玉璃一边称赞,一边把绣品还给了张妈,“张妈,你教我绣活儿好不好?” “小姐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张妈惊奇地问道。她记得以前小姐最烦这些女红了,今天怎么突然开始主动要学了。 “我有一个朋友……帮了我不少忙,我想给他绣个好看点的荷包什么的,聊表谢意。” “好啊,你那朋友是男的女的?”张妈收起了手里的活儿,来了兴致问道。 林玉璃支支吾吾道:“男……男的……” “哦?”张妈脑子飞快转了起来,小姐长在深闺中,也认不得几个男的呀!哦,有了——一定是常来看小姐的表少爷! 看来表少爷待小姐的情意,小姐是能感受得到的。 一想到表少爷,再抬头看看小姐,想起两人站在一起的情景,真真是男才女貌,相配得很。 “张妈,你傻笑什么?”林玉璃看着张妈莫名其妙地笑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没有啊。来来来,我们开始吧,先从选料子开始。” 林玉璃认真选了一个藏青色的锦布,又问张妈绣什么好。 张妈想都不想就答道:“当然是鸳鸯了!”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最是适合传情了。 林玉璃倒没想那么多,只是…… “张妈,这鸳鸯是不是太难了,能不能换个简单点的。” 张妈想了想,也是,小姐才刚开始学,上来就学鸳鸯是难了点,若是绣得不好,被表少爷嫌弃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绣个并蒂莲吧。” “并蒂莲?”林玉璃再傻也知道并蒂莲还有层寓意在里面,她解释道:“张妈,那只是普通朋友,就绣一朵荷花好了,又好看又简单。我看你绣这朵荷花就挺好的,你教教我?” 张妈计谋没得逞,只好不情不愿地教小姐绣荷花了。 从此,林玉璃就开启了她的女红之路。 一边等待刑部那边林老爷的消息,一边窝在屋里绣荷花。周姨娘来看她的时候,都感到惊奇,毕竟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她做过针线。周姨娘每次来,总是耐心地在一旁指导,着急了还帮忙绣上两针。 林昭见到林玉璃这般贤惠的模样,总是要报以白眼。范英红就在一旁打趣:“你自己不出门,闷在屋里做绣活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林昭真是有口难言,她哪里做过绣活儿?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 这日,刑部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经过刑部审讯,林衡勋没有窝藏刺客之举,被无罪释放。 林衡勋虽然只是在刑部大牢待了十几天,可这十几天已经让他憔悴得不成样子,王氏在门口接到丈夫,又高兴又心疼,扑倒丈夫怀里就是一阵痛哭。 林衡勋回到林府,爽爽快快地洗了个澡,王氏心里高兴,大摆宴席,不光宴请宾客,连府里上上下下的洒扫丫鬟们,也跟着吃了几顿好的,还特意准许他们好好喝了一顿。 王氏以为此次全靠娘家得力,特意又备足了厚礼,让林衡勋带着去泰华伯府好好答谢了一番。 …… 难得有好酒好肉吃,范英红借此机会,喝了个痛痛快快,醉得不成样子。张妈和林昭只得一人搀着一边,扶着她往回走。 范英红喝得醉醺醺,路都走不稳,偏要甩开她们:“不要扶!我自己能走!” 林昭被甩开,眼看她摇摇晃晃,又要摔倒在地,忙又上前扶住:“几百年没喝过酒了?!一喝酒喝成这样子!” “咱府上……高兴!高兴就得喝酒!”范英红扭头看向张妈,“你说对不对!” 张妈被喷了一脸酒气:“哎哟,谁也没你这么喝的。” “我根本没醉……没醉!”范英红朦朦胧胧间,看见林玉璃走了过来,喊道:“四小姐,你快点告诉他们!我到底醉没醉!” 林玉璃看夜深了,她们还没回来,便出来接,远远地就看到范英红醉成这个样子,赶紧上前去扶,哄道:“没醉,没醉……咱们回去睡了啊!” “看吧,我没醉吧?”范英红得意地笑了起来。x :/ 只一瞬,便又嘤嘤哭了起来:“四小姐,苦啊……姑太太,苦啊……苦啊……日子过着苦啊……” “苦苦苦,都苦,谁不苦?哭什么!”林昭训斥道。 范英红嘴角直往下撇,泪也没憋住哗哗往下掉,一把抓住林昭:“姑太太你真是苦啊……本以为寻了个好人家,结果还是个火坑。想着让娘家帮帮吧,老夫人还狠心不管……苦啊……” 林昭恼了上来:“喝醉了就回去睡!胡乱说些什么!” 范英红放开林昭,转身又抓住了林玉璃:“四小姐……苦啊……这么多年在府里日子不好过啊……” 林玉璃正想安慰她两句,范英红突然止住了泪:“不对,你为啥要受这份苦?……姑太太是没办法啊,她姓林,她只能依仗林家……你又不姓林,你留这里受这份苦干嘛……” 林昭不耐烦道:“你喝醉了瞎说什么呢,玉璃是大哥的女儿,咋不姓林?!快回去睡吧,别在这闹了。” 范英红打了个酒嗝,道:“我可没醉……我心里透亮着呢……谁也甭想瞒过我……老爷最是知礼了,私生女的事他可做不出来……办不来……” 章节目录 第84章 荷包相送 “她真这么说的?” 王氏坐在软塌上,丫鬟们全都退出去了,只留白华在旁。 “千真万确,她那天喝醉了,拉着四小姐,就是这么说的——‘你可不姓林’……”白华小声回道。 王氏陷入了沉思,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会不会她只是一句醉话,胡乱说的?” 白华缓缓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她平日虽然嘴毒,说话不中听,但是很少说胡话。” “但她那晚毕竟喝醉了呀……”王氏仍旧不太确定。 “我的夫人啊,你这会儿还在犹豫什么,是真是假咱们查一查,不就知道了?万一是真的——这可是拔出这个眼中钉的最好办法了。” 王氏恍然醒悟过来:“对呀!与其在这瞎猜,不如去查一查,那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那时候老爷身边跟着的还不是雪生吧?”x :/ “是他爷爷。” “嗯,他应该回老家了吧?你替我去一趟,把这件事查清楚。” …… 林老爷被无罪释放,赵谦昱也跟着莫名心情大好了,去夫人那里请过安,就来馨兰院找林玉璃。 林玉璃正在屋里艰难地绣她的荷花,张妈恰好在院子里。 自从她上次认为小姐要给表少爷绣荷包开始,就天天盼着表少爷来,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张妈神秘兮兮地朝屋里努努嘴,悄声道:“小姐正在屋里忙呢!” “哦?忙什么呢?”赵谦昱问道。 “小姐最近呀……”张妈说到一半就笑得合不拢嘴,“在做女红。” “做女红?”赵谦昱听了也觉诧异,“她以前不是不喜欢做这些东西吗?怎们突然又开始学做这个了?” 张妈眯起了眼睛看着赵谦昱:“哪也得看做了是送给谁的?” “送给谁的?” 张妈伸出手指虚点几下,乐道:“你呀……你好好想想吧,我的傻少爷!” 赵谦昱听出了几分意思,低头抿嘴笑了。 他进屋时,悄悄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林玉璃正坐在床边,低头专心做活儿,他轻轻地走近了一看,果然在做绣活儿,只是这绣的样子嘛,呃……有那么点扭曲…… 林玉璃忽然觉得身边有人,一抬头,果然站了个人,吓得跳了起来,忙把绣活儿往身后藏。x 赵谦昱笑了:“看你做的认真,不想打扰你。” 林玉璃知道自己做的丑,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就把那荷包往枕头底下塞,一面塞一面尴尬地笑了笑:“也没做什么,只是闲的慌,胡乱扎几针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看林玉璃如此羞涩的样子,赵谦昱又想起了刚才张妈所说的话,他瞄了一眼被林玉璃塞到枕头下的荷包,笑道:“只要是璃妹妹做的,做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林玉璃想让他忘了自己做的丑荷包,推着赵谦昱就往外走:“咱们去外面坐吧。” 林玉璃陪着赵谦昱吃了会儿茶,赵谦昱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一直在讲两人小时候的事情。 赵谦昱回忆的时候嘴角带着笑,而林玉璃听来却像是在听一个新故事,那都不是她的回忆。 听着听着……她有点心疼起了赵谦昱,明明是属于两个人的回忆,现在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可怜的是他还不知,他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和记忆中是一个样子,可是却仅仅只是“一个样子”而已。 看着赵谦昱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林玉璃忽然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了,自己一直就这么顺着他,什么也不做,任由他越陷越深,可是总有一天,他若知道了真相,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及至赵谦昱走后,林玉璃还呆呆在屋里坐了半晌,长叹了一声。 张妈恰好进门看到,偷笑道:“表少爷刚走,就闷闷不乐了?” “张妈,你说什么呢!”林玉璃起身回里屋继续做绣活儿去了。 …… 这个荷包,林玉璃虽然很认真地在做,但毕竟也是第一次绣花,又没有什么基本功,能勉强看出来是个荷花就不错了。 林玉璃看着绣成的荷花,心里郁闷不已,荷花绣得歪歪扭扭,花瓣也不成型,丑成这样,还怎么送人? 张妈凑了过来:“哟,还不错嘛,能看出来是个荷花了。” “张妈,你要求真低……” 张妈拿过荷包看了看,道:“初学的,绣成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样子怎么拿去送人,谁会喜欢呢!”林玉璃起初学绣花的激情已经退却的一干二净,费了这么大功夫,就绣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喜欢的人,自然会喜欢,我看小姐绣得也不差。”张妈把荷包握在手里,神秘兮兮道,“小姐要怎么送?不如我去替小姐跑一趟?” “我自己去送吧。”林玉璃拿回了荷包,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许是看得久了,竟然也觉得能看了。 …… 这日,老夫人依例要去庙里上香,林玉璃也跟着去了。老夫人最近沉迷于抄经拜佛,去庙里的次数也多了,平时没人跟她一起,这回见林玉璃要一起去,也没多说什么,就带着一起走了。(_ 老夫人上了香,又在庙里用了斋饭,饭罢,要休息一会儿才回去。 林玉璃瞅准空档,把自己绣的荷包往怀里一揣,就往后山跑去。 后山上有一处四方亭,林玉璃到了亭子里时,方天慕早已在此等了一上午了,他身着一袭靛蓝锦袍,金丝绣束腰,雕着祥云图案的玉佩用五彩丝线束着垂在腰间,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十足,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 “约小爷出来,来得比小爷还晚。”方天慕故意板着脸道。 昨天收到林玉璃的信,他就开心的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天未亮,就赶到了这凉亭里,结果一直苦等到晌午过后,这小祖宗才姗姗来迟。 其实,在看到林玉璃那一瞬间,他早就消了气了,可他又偏偏想故意气气她。 林玉璃也很抱歉,忙解释道:“实在脱不开身,祖母刚刚睡下了,我才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咕噜噜——”一声。 方天慕脸微红,扭到一边,嘴里嘟囔着:“小爷天未亮就来了,饭还没吃呢。” 林玉璃更加愧疚了,小声说道:“我只能待一会儿,祖母醒之前我就得赶回去……” 方天慕噗嗤一笑:“放心吧,小爷不会讹你顿饭的!只是你难得约小爷一次,就只能待这么一会儿,怪可惜的。” “我是有东西要给你,你闭上眼睛。” 方天慕一愣:“给我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快闭上眼!” 方天慕乖乖闭上了眼睛。 林玉璃从怀里取出了那个荷包,藏在背后,两只手在背后偷偷摩挲着,鼓了几次勇气,都没能拿出来。 方天慕睁开了一只眼:“什么呀?这么长时间还么拿出来?” “呃……嗯……”林玉璃支支吾吾,把荷包藏在身后,就是没有勇气拿出来,因为实在是拿不出手! 方天慕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东西藏在背后,是给他的。 索性也不乖乖闭眼了,伸手便去她身后抢。 方天慕动作太快,林玉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抢了去。 方天慕看了看手上荷包,上面绣的荷花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嫌弃道:“这什么呀!” 林玉璃连忙伸手去抢:“快还给我。” 方天慕把荷包往上一举,林玉璃连蹦了几下,也没碰着。 “你说了要送小爷的,哪有再抢回去的道理?”方天慕又看了看那荷包,实在是太丑了,不禁笑道:“你究竟是从哪弄来了这么丑的荷包,小爷长这么大没见过比这更丑的了!” 林玉璃已经羞红了脸,背了过去,小声说道:“那是我绣的……” “什么?你绣的?”方天慕一阵惊喜,绕到林玉璃面前,看到林玉璃已经羞得红彤彤地脸,忍不住伸手在她脸轻轻掐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厉害,还会绣荷包呢!” “也是刚学的……绣的太丑了。”林玉璃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到了,“你还给我吧,我再送别的给你。” “不要——”方天慕又把荷包仔细端详了一番,顿时觉得这荷包可爱得不得了,他把荷包拴在腰间,给林玉璃看:“是不是跟小爷很配?” 林玉璃低头看了一眼,那荷包上扭曲的荷花,怎么看怎么别扭,跟他这一身锦衣也太不搭调了,便道:“你还是取下来吧,一点都不好看。”说着伸手便要去解荷包。 方天慕闪到了一边,不让她碰:“现在是小爷的了,小爷想怎么带就怎么带。” “可是……实在是太丑了……” “谁说丑了?哪里丑?小爷觉得挺可爱的!” 林玉璃抬头看着方天慕,一字一句地道:“刚刚就是你说丑。” “呃……乍一看是不好看,但是耐看,对,耐看……” 林玉璃便低头不言语了。 方天慕提醒道:“一会儿你祖母要醒了,还不快回去?” “对哦。”林玉璃这才想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林玉璃出了四方亭,忽然回头说了句:“上次谢谢你了。”说罢便一路跑了回去。 方天慕看着林玉璃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弧度,低头看了看荷包,不禁哑然:“确实丑了点……” 章节目录 第85章 大秀特秀 辞别了林玉璃,方天慕带着他那又丑又耐看的荷包,美滋滋地直奔凉国公府。 远远地就看见百灵趴在桥上喂鱼,方天慕一跃上了桥:“你家大少爷呢?” 百灵把手中的鱼食一撒,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这才抬眼答道:“刚吃过午饭,睡下了。” 方天慕撇下了百灵,径直去了蓝若逸的院子里,刚行至门口,便遇到了蓝若心。 “稀客呀!天慕哥今天怎么来了,又找我大哥?” 方天慕笑道:“小若心,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吧?” “我不去,我吃过了。”蓝若心一垂眸,看到了方天慕腰间的荷包,伸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这荷包……” “嗯,丑是丑了点,也别有一番特色,你说是吧?”不等蓝若心评价,方天慕便忙解释道。 蓝若心轻哼了一声:“是女人送的吧?” “小若心也变得这么聪明了?这也猜得出来?”(_ “你若想要荷包,国舅爷肯定紧着那最好的给你找。好的你不带,偏要带个这么丑的。而且你倒还挺高兴……那肯定是哪个女人给你绣的……”蓝若心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轻轻叹了一声。 方天慕拍了拍她的肩:“不错不错,果然是近朱者赤,跟你大哥一样聪明了!”随即又道:“你先去玩吧,小爷找你大哥还有事。”说罢便进了院子。 蓝若心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唇。 方天慕一进院子就哐哐砸屋门,蓝若逸吃过饭刚躺下,还未睡着,便听见这粗暴的砸门声,一听就知道是方小爷的风格。 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蓝若逸起身开了门,方天慕一身靛蓝锦衣,一脸灿烂地站在门口。 “打扮的这么隆重,今天有什么喜事?”蓝若逸上下把方天慕打量了一番,腰间那突兀的荷包极为扎眼。 蓝若逸不免多看了几眼,渐渐敛了笑意:“这是你那小美人儿绣的?” 方天慕惊奇不已:“你真是神了!小爷刚在门口遇到小若心,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女人送的,到了你这,连是谁都能猜出来?” 蓝若逸拿起荷包看了看,不禁失笑:“倒是挺丑!” “你不能这么看,你看这花瓣虽然看上去有点奇形怪状,但它却别具一番风格……再这么细细一品,也是挺耐看的……”方天慕耐心地给他解说这,嘴角的笑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蓝若逸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啪”地一下关上了门,把方天慕关在了外面。 方天慕一愣,一脚把门给踹开了,吼道:“小爷都还没讲完呢,你关什么门!” 蓝若逸抓起桌上一本书,翻了几页,淡淡的道:“我自己的门,我想关,便关了。”x :/ 方天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荷包,又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蓝若逸那铁青的脸,心里颇为得意,今日来这一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会儿他才感觉已经饿得有点前胸贴后背了,方天慕上前夺了蓝若逸手里的书,仍在桌子上:“走走走,陪小爷吃饭去。” “我不饿。”蓝若逸又把书拿起来,兀自翻看着。 “你不饿,小爷饿!小爷两顿都没吃了,你若不去陪小爷吃饭,小爷便不让你睡觉,也不让你看书!”说着又把书给抢了回来。 “找别人陪去!你饿,我不饿,你吃着我看着?” “那哪能呢?”方天慕贼兮兮地笑着,“你带上两瓶你最近新酿的酒,小爷陪你喝。” “原来是惦记我的酒?”蓝若逸挑眉问道。 方天慕想了想,自己今天先是来炫耀了一番荷包,然后再白喝人家两瓶酒,是有点过分了。 “得得得,喝我的喝我的!走走走——”不由分说,推着蓝若逸就往外走。 …… 醉香楼临街的雅间里,方天慕点了一桌子的菜,一口酒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 蓝若逸则是看着街上车水马龙,闷闷地喝着酒。 方天慕偷偷看了他一眼,还生气呢?不就是一个荷包,能把他气这么久?可是他越生气,方天慕就越开心,不由得胃口大增。 “那个荷包……”蓝若逸突然开口道。 “荷包怎么了?”方天慕正啃着一个鸡腿,又特意强调道,“美人儿送我的。” 蓝若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转过头来问道:“她为何要送你这个?”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方天慕放下手中的鸡腿,拿起面巾擦了擦嘴,“上次林大人被刑部关了起来,我就料到我那小美人儿,肯定不是个安分在家等消息的主……” 提起小美人儿,方天慕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果然,她是个有主意的,我便帮她了个小忙,让她演了一出戏,最后就把林大人给放出来了!小美人儿感谢我,就给我绣了荷包,这可是小美人用她那小手亲自绣的呢!” 方天慕擦了擦手,又拿起荷包在手里把玩了一番。 蓝若逸面上泛起了苦涩,轻叹道:“她只知道你帮她,却不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方天慕正沉浸在幸福中,没听清蓝若逸说了什么,仍自顾自说道:“不过说来那天也真是巧,我们本来是没有十足把握的,可是那天你猜谁出现了?” 蓝若逸垂眸,又饮了一口酒。 “楚王出现了!”方天慕继续讲道,“楚王一出面,就把那刑部尚书弄得下不来台,那尚书顾忌楚王,也不敢造次,没几天就把林大人给放了。” 蓝若逸听完,轻哼了一声,仍旧偏过头去看街上人来人往。 方天慕轻轻嘬了一口酒,装模作样地问道:“你今日怎么看着……好像心情不大好啊?” 蓝若逸看着酒楼门口走过了一群人,忽然勾起了嘴角:“那是不是林小姐的表哥?” 方天慕转头朝下一看,一群富家子弟,说说笑笑地从门口走过,去了隔壁的茶楼,走在最中间的不正是那位“表哥”——招远侯家的世子赵谦昱?x 电脑端:/ 蓝若逸似是无意般说道:“人家兄妹一块长大,应该互赠过不少礼物吧……” 方天慕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荷包,有些不服气,他忽然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蓝若逸也不留他,端起酒杯在手里轻轻晃了晃,一滴也未洒出,微微笑了。 纵是郁闷,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郁闷。 他仍旧透过雅间临街的窗口往外看,看到方天慕出了酒楼,又看到方天慕进了隔壁那间茶馆…… 茶馆里,赵谦昱与朋友们刚刚落了座,就闯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座中有人认了出来:“方将军——” 方天慕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坐在上首的赵谦昱身上。故作惊讶道:“哎哟,小爷好像进错房间了!” 方天慕与赵谦昱本是相互认得的,只因性格不同,交友的圈子也不一样,互相又有点看不惯对方的行事作风,所以从未有过深交。 他二人视线一对上,便有些□□味。 座中有人打圆场道:“无妨,来即是客,方将军快请坐!” 方天慕哈哈笑道:“这里有些人不一定欢迎小爷,不过既然小爷走错房了,又有熟人在,不表示表示也说不过去。今日这顿茶,小爷请了!” 说着,从腰间那绣着荷花的藏青色荷包里取出了一锭银子,方天慕取银子的动作是极其慢,把一桌的眼光都引了过去。 赵谦昱皱了眉,那荷包……他是见过的,世间不会有比它再丑的了,那绝对是他的璃妹妹绣的,只是如何会出现在方天慕那里? 方天慕看到赵谦昱的脸色变了几变,心里更加爽快,把那一锭银子“啪”地一下,拍在了桌上,仰头大笑着出门去了。 方天慕回到酒楼时,脸上那笑意还未散,推开门时,屋里却不见了蓝若逸。 “小二——蓝少爷呢?”方天慕朝门外吼道。 小二连忙跑了过来,低头哈腰地答道:“爷,蓝少爷说不胜酒力,先回去歇息了。” 方天慕摆了摆手,让小二出去了,端起桌上的酒一钦而尽。 赵谦昱那边也不好再去了,蓝若逸也走了,看来今日的炫耀之路,只能到此结束了。 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荷包,心里还是美极了。 “小二——结账!” …… 赵谦昱自那日在茶馆见到那个荷包起,就一直心神不宁。这日来到林府,也不去找姨母请安了,径直去了馨兰院,拉着林玉璃一直往外走,直走到花园的围墙脚下才松手。 林玉璃揉了揉被抓疼了的手腕,抬头看了看赵谦昱,似乎脸色不大好。她有些不明白,平日一向温柔的表哥,怎么会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赵谦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你之前绣那个荷包……是不是送人了?” 林玉璃点了点头。 赵谦昱眼神闪了闪:“你是给他绣的?” “嗯。”林玉璃又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86章 调包之计 等等,表哥明明说了那个“他”…… 林玉璃问道:“你见到了?” 赵谦昱闭上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忽然觉得他的璃妹妹好像一夕之间已经长大了,脸上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稚气,已经有了少女的灵秀,也可能有了……少女的心思,会开始学着绣荷包,会悄悄把荷包送给自己心仪之人…… 赵谦昱越想心越痛,他沙哑着声音问道:“璃妹妹,你会给我绣一个吗?” 林玉璃看着赵谦昱如此痛苦的模样,想起了他刚才的反常,和他突然问的这些话,林玉璃好像明白了,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林玉璃刚想开口解释,却又顿住了。 她忽然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着急解释,只是为了让他现在好受一点吗? 可是……现在好受点又能怎样,他对她依然存有期待,会像落入无底深渊一样越陷越深。 她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难道从来没觉察过,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赵谦昱眼眸动了动,没有说话。 “你一直有感觉的,不是吗?”林玉璃继续逼问道,“你的璃妹妹弹得一手好琴,会作诗,又能写一手漂亮的字。可是我呢?你何时见我作过诗、弹过琴?你送的那把琴,至今还在角落里放着,你何时见我碰过?我的字你可曾见过?” “你的璃妹妹,外表柔弱,心里却是要强的,从来不服输,每一样都想做到最好。我呢?我只是在唯唯诺诺讨生活而已!我懦弱怕事,没她坚强,没她有才华,这些你明明都看得出来的……” 赵谦昱不住地摇头:“不不,不是的,璃妹妹,你听我讲,我们小时候……” “你不要再说小时候了!”林玉璃打断他道,“那是你们的小时候,没有我。而现在……只是你一个人的记忆了,我没有这些记忆!我知道这很难理解,我也不知道如何能让你明白,这可能对你来说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 赵谦昱紧紧地抓住林玉璃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不,这不是事实,你是在骗我,对不对?我今天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对,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林玉璃平静地说道。 赵谦昱忽然似发狂了一般,吼道:“不,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你就是你啊!你是我的璃妹妹!你从小就是喜欢我的,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也是一样,不会变的,不会变……” 林玉璃看他已经有些癫狂了,毕竟突然把真相撕开给他看,还要强迫他接受,是很残忍,她不忍心再逼他。 赵谦昱慢慢平缓了下来,伸手帮林玉璃整了整刚从被他弄乱的头发,柔声道:“你看,你不说话了,你就是骗我,你只是生我气了。我不要荷包了,你想绣了送给谁都行,只要你不再骗我就好……” 林玉璃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这些话,她不想让赵谦昱再误解下去,张口解释道:“我没……” “你不要再说了!”赵谦昱突然吼着打断了她,林玉璃被这一声吼吓得愣住了。 忽然,他又湿了眼眶,轻轻把林玉璃拥在怀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玉璃明显感觉到他在发抖,她有些内疚,不能再给他更多刺激了…… 赵谦昱走后,林玉璃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馨兰院。 张妈是看着表少爷把小姐带出去的,现在看到小姐一人回来,上前问道:“表少爷走了?” “嗯。” 张妈见小姐不大开心,便问道:“你们是不是置气了?” “没有。”(_ 范英红进了院子,也是皱着眉,张妈问道:“你这是咋了?也跟人置气了?” 范英红叹道:“姑太太老说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这老不吃东西怎么能行?我这不,出去给她弄点鲜果尝尝。” 林玉璃道:“胃口不好,是不是得叫大夫来看看?” 范英红无奈道:“我也这么劝过,可是姑太太那人,你们还不了解?脾气又臭又犟,非说自己没病,也不愿看大夫。” 林玉璃劝道:“范大娘,你多留心,姑姑若还是胃口不好,可不要一味地由着她,改日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 几日后,白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衣服还未来得及换,就直奔夫人房里去了。 王氏见白华回来了,忙起身:“事情办得如何?” 白华虽然衣服上布满了尘土色,面上却是神采奕奕:“夫人,此事果然有蹊跷,那四丫头……” 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有人通报:“招远侯夫人来了——” 王氏忙摆手示意白华噤声,起身迎了出去。 “二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 招远侯夫人上前拉住了王氏,一脸焦急:“这事儿你可得帮帮我,可不得了了。” “什么事情急成这样?”王氏说着,把招远侯夫人往屋里请,两人在软塌上坐下。 招远侯夫人一坐下,不待上茶,就拉着王氏道:“还不是我们家谦昱,昨天回家,像是魔怔了一般,嚷着要娶妻……” 王氏笑道:“谦昱也老大不小了,想娶妻就给他娶个!” “快别这么说,你知道他要娶谁?”白华奉了茶过来,招远侯夫人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他要娶你们家那个四姑娘!”x 电脑端:/ “什么?!”王氏一听也怒了,她忽然想起来,赵谦昱之前好像也跟她提过这件事,只是当时她以为是玩笑话,并未在意。 “你可说呢,他堂堂一个侯门世子,偏偏要娶个庶女,而且她娘还是……还是那种人!” 王氏道:“你可不要由着他性子闹,这是万万不可的!” “谁说不是呢!他爹也不同意,他昨天为着这事在他爹书房门口跪了一夜,今儿个一早他爹就把他锁屋里了。”招远侯夫人红了眼眶,“你说好好的孩子,怎么忽然就中了邪了呢!”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你先别急,我想想办法。”王氏安慰道。 她朝白华招了招手,白华连忙走了过来,王氏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你查清楚没有,她……究竟……” 白华坚定地摇了摇头,又补充道:“此事千真万确,我查的一清二楚,我把雪生他爷爷也带回来了。” 王氏点了点头,让白华下去了,转身对正在拭泪的招远侯夫人说道:“二妹莫慌,我有办法。” 招远侯夫人连忙止了泪,问道:“大姐有什么法子?” “谦昱不过是一时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你只要再多关他几天,我这边想办法把那狐媚子送走。等他出来时候,找不到她,俩人就不会有接触了,时间久了,他也就忘了。” “能行吗?”招远侯夫人忐忑的问道。 不等王氏回答,门口有人回道:“招远侯家来人了。” “请进来。”王氏道。 招远侯家一名下人跟着守门丫鬟走了进来,跪下请了安,便道:“夫人,少爷自昨晚到现在都不肯进食,老爷让夫人赶快回去!” 招远侯夫人急得坐不住了:“你瞧瞧,这孩子,连饭都不吃了……再关他几天,命恐怕都没了。” 王氏道:“你先别急,回去先把他哄住了,先让他好好吃饭。” “怎么哄?他铁了心了要那丫头!” “你呀!”王氏拉着她坐下,劝道:“你平时也是个有主意的人,现在怎么慌成这个样子。我这有办法,你就先哄着他,说你们答应了……” 招远侯夫人不等说完就跳脚了:“这可不行!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那死丫头进我们家门的!” “我又没说真让娶她,你好好坐下,先听我说完。这事啊,你得一步一步来,第一,你得先让他吃饭,这时候你就得答应他,说你们同意了。” 王氏怕招远侯夫人又要急,赶紧解释道:“这不是真的让你们娶她,你就说你们同意他娶那个庶女表妹了,这饭他就肯定吃了。” 招远侯夫人惴惴不安:“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们再同他讲,两人身份不同,上来就娶妻也是不合适的,谦昱也是个知礼的孩子,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你就说先让她做妾,等到来年生个一儿半女了再扶正,先稳住了谦昱。至于以后什么时候扶正,到底扶不扶正,那还不是你说了算?” 招远侯夫人听了,觉得也是个法子,可心里还是膈应:“就是纳妾,我也不想要那死丫头给我儿子做妾!” 王氏得意地笑了:“你可听我说是纳她了?” 招远侯夫人不解:“你刚刚明明说……” “我说了一句‘庶女表妹’,他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表妹,我们家不是还有三丫头呢?起码三丫头是跟着我长大的,她亲娘也是个清白身份,给你们做个妾也不丢人。” 招远侯夫人恍然大悟:“只当是我们搞错了,把人掉个包!” 王氏笑了:“你总算开窍了,这边我再把那个四丫头送走,让他们这辈子都见不了面,谦昱又有新人陪着,没几天就把她忘光了。” “只要能让我儿子好好的,纳了那三丫头我也没多大意见。”招远侯夫人起身出门,“那就这么着吧,我先回去应付着,剩下的就看你这边了。” “放心吧。” 送走了招远侯夫人,王氏吩咐道:“把三小姐叫来。” 章节目录 第87章 突然晕倒 林玉瑶跟着传话丫鬟往夫人院子里走去。 “这位姐姐,你可知道母亲突然叫我去有何事?”她心里有点忐忑。 “夫人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如何得知。” 没走了两步,林玉瑶又问道:“是单叫了我去吗?还是姐姐妹妹都去?” “没听到要叫二小姐和四小姐的。” “哦。”这下她心里更忐忑了。 到了夫人房里,林玉瑶低着头走进去,王氏正在屋里喝茶。 林玉瑶行了礼,唤道:“母亲。” “抬起头来。” 林玉瑶乖乖抬起头了,刚对上王氏的眼睛,又忙低下了头去。 王氏满意地笑了:“玉瑶,你今年也及笄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吧。” 林玉瑶心中咯噔一下,母亲这意思莫不是要她嫁人?于是慌忙回道:“母亲,女儿年纪尚小,说亲还早,女儿还想多留几年好好侍奉父母。” 王氏挑眉道:“哦?你不想嫁人?” 林玉瑶微微点了点头。 王氏饶有兴致的盯着她:“你表哥呢?你也不想嫁?”每次赵谦昱一来,林玉瑶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他表哥周围,她这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王氏的眼睛。 果然,林玉瑶一听说是表哥,猛然抬起了头,眼睛发亮:“表……表……表哥?!” 王氏故作遗憾地叹道:“唉……也是,你毕竟还小,说亲尚早,算了吧。” 林玉瑶着急了:“女儿已经及笄了,婚姻之事理应全凭父母做主。” “那……如果让你去给他做妾,你愿意吗?” “做妾?” 王氏哼了一声:“你不愿意?他好歹也是侯门世子,能娶你一个庶女为妻?” 林玉瑶把头低得更低了,不言语。 王氏道:“能给招远侯世子做妾也是你的福分,你可不要好赖不知。” “女儿知道。”林玉瑶声音有些低沉,“以女儿的身份,能给表哥做妾,也是高攀了,女儿愿意,一切但凭父母做主。”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 林玉瑶从夫人房里出来,又喜又愁,喜的是能够嫁给表哥了,这是她做梦都想的,愁的是只能做妾,可是以她的身份能够给表哥做妾,已经是求之不得了,难道还要奢望其他的不成? 林玉瑶路过馨兰院时,突然心情大好,抬脚走了进去。 “四妹,在做什么呢?” 林玉璃在屋里闷得无聊,从书架了找了本书,胡乱翻看着,见林玉瑶走了进来,便起身相迎:“三姐,今天怎么来了?” “什么叫‘今天’怎么来了,咱姐妹什么情分,三姐不是经常来看你吗?” 是,您是经常来,只要表哥一来,您就来。 “可是今日……表哥没来我这啊?”林玉璃惊奇的是,今日表哥明明不在,她怎么来了?是不是得了假消息了? “我做姐姐来看看妹妹,与表哥有何相干。哦……不,以后我得改口了,不能叫‘表哥’了。”林玉瑶脸微红,低下了头。 “不叫表哥……叫什么?”林玉璃问道。 “叫……”林玉瑶抿嘴一笑,小声道,“相公。” 林玉璃还未来得及吃惊,她三姐就激动地解释道:“刚才母亲叫我去了一趟,给我说了门亲事。说是……表哥心里挂念着我,要娶我……” “娶你?”林玉璃想起来,自己昨天快把赵谦昱逼疯了,结果今天他就说要娶三姐,他究竟是赌气呢,还是突然想通了? 林玉瑶见到四妹这般来呆愣的表情,心里满足的不得了,看来这趟来得值了。 她拉了拉林玉璃,柔声道:“四妹,你别难过,等我跟表哥成了亲,我会跟表哥一起待你好的,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妹妹。” 林玉瑶那得意之情,丝毫不掩盖,林玉璃这才明白她此行的目的,敢情是来炫耀来了。 也是,憋屈了这么久,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是得来炫耀一番。 “那就恭喜三姐了!” “哎呀,四妹,你别太难过了,你这样难过,我也心里也不好受呢。” “我难过什么呢,三姐幸福我也开心呀,我是真心祝福三姐,希望三姐和表哥能够和和美美幸福美满……”为了让三姐理解她真的没那么难过,林玉璃一口气把自己能想到的祝福词全说了出来,就差再给哼上一曲婚礼进行曲了。 这下轮到林玉瑶尴尬了,看四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说得满面红光,好像确实看不出多少伤心的意思。x “那……那就谢过四妹了。”林玉瑶站起了身,“那……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哎——三姐,不再多坐会儿?” “不坐了,我还有点事。”林玉瑶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妈可在一旁听得清楚,林玉瑶一走,她便上来问道:“表少爷……怎么会娶三小姐呢?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林玉璃接过来话,“郎有情妾有意的不是正好。” “小姐,你真的……不难过?”张妈试探着问道。 “我难过什么?他们有了好归宿,我替他们开心啊。” 张妈想不明白,正待要问,突然听见有人喊道:“快来人啊——姑太太晕倒了!” 是范大娘的声音!林玉璃一惊,赶紧吩咐道:“张妈,你快去告诉夫人,赶紧请大夫过来!” 林玉璃跑去了后院林昭房里,林昭脸色惨白躺在地上,范英红正吃力把她抱在怀里,林玉璃上前,两人合力把她抬到了床上。 “她是怎么晕的?” “刚从床上起来,没走两步,就浑身软绵绵地躺地上了。” 林玉璃看林昭面色发白,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隐约有一些细汗,又想起范大娘讲,她最近也没吃什么东西。 忽然心念一动,莫不是低血糖? 她自己小时候也经常低血糖,心慌、出汗,严重的时候眼一黑就躺地上了…… “大夫去请了,待一会才能来,你先去弄些糖水过来。” 范英红连声应着跑了出去,到膳房要了半碗糖水,又一路跑了回来。(_ 林玉璃扶起林昭,勉强喂她喝了几口,林昭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呆呆地看着林玉璃,半响,忽然伸手紧紧地抓着林玉璃的衣袖,虚弱地喊道:“不……不要……不要请大夫……” 这一句话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头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幸好大夫及时赶到了,林老爷与夫人王氏也跟了过来。 原来大夫进门的时候,恰好遇到林衡勋回府,便问了缘由,得知是林昭晕倒,林衡勋不放心,一路跟了过来。 王氏得知林衡勋去了馨兰院,她也不好不去,只得也跟了过来。 等着大夫诊治完之后,王氏便摆出一脸关切的样子,上前问道:“大夫,昭儿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大夫答复道:“观其脉象,应是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过不打紧,我开一些安胎的药给她服下。她身子瘦弱,须得多吃些补品才好。” 大夫还未说完,王氏的脸已经黑了下去。 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人答话,脸色各异。 大夫坐在桌旁,静静地写药方,等大夫写完,范英红上前接过药方,送大夫出门。 及至范英红送完大夫回来,憋了半晌的林衡勋才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王氏也跟着叹了一声。 “等她醒来,你去问她,孩子是谁的!”林衡勋留下了这一句,便出门去了。 王氏冷冷地说了一句:“做出这种事情,还要不要脸?等她醒了,让她来见我!”说罢,王氏也走了。 屋里剩下的人仿佛是有默契一般,没有一个人说话,张妈去取药熬药,范英红则帮着林玉璃,继续给林昭喂糖水。 王氏回去便把此时告诉了老夫人,纵是久不管事的老夫人,也要拄着拐棍来把昏迷中的林昭骂了一顿,才解气。 林玉璃大概清楚孩子是谁的,可是她不能说。想起林昭昏迷中说的那句“不要请大夫”的话,她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x :/ 现在只能等着林昭醒来。 范英红既盼着林昭早点醒,又不想让她醒来面对那么多质疑。她虽然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但是她心疼林昭,她不想让林昭去面对这一切。 熬了一个时辰,林昭终于醒了,张妈把药端了过来给林昭服下,范英红眼圈一红留了两行泪:“你这傻孩子……” 林昭看了看林玉璃,又看了看范英红,她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林玉璃开口道:“张妈,去弄碗粥来。” 林昭又闭目休息了会儿,喝了碗粥,面色才缓了过来。 老夫人房里来人传话:“老夫人让姑太太过去一趟。” 林昭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她起身下床,范英红帮她穿好衣服,叮嘱道:“不管夫人说什么,你可别恼,身子最重要。” 林昭点了点头:“知道了。” 范英红习惯了林昭不听话跟她犟的样子,现在林昭忽然变得温顺了,她却更加心疼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林昭帮她擦了眼泪:“你哭什么,我没事的。” 林玉璃上前扶住林昭:“走吧,我陪你去。” 章节目录 第88章 指桑骂槐 “是他吗?”去老夫人院子的路上,林玉璃问道。 林昭点了点头。x “他知道吗?” 林昭摇了摇头。 林玉璃轻轻叹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林昭笑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次去老夫人房里,如同过堂一般。 到老夫人屋门口,林玉璃道:“你莫怕,我帮你!” 林昭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迈脚走了进去。 屋里,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王氏和林衡勋分坐在两侧,偌大的屋子,只有这三个人,所有下人都被屏退了。 林玉璃站在林昭身侧,扶着她,林昭身子还有些虚,但她努力地挺直了脊梁,不卑不亢地看着座上的老夫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老夫人手里的拐棍往地上杵了几下,骂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先前被婆家休了也罢了,如今在家里也不安分,竟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 王氏在一旁道:“有时候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馨兰院这偷人的风气真是一日比一日盛!”说罢,还瞟了林玉璃一眼。 经她一提醒,老夫人视线移到了林玉璃身上,想起了当初她和李宝山夜里幽会一事,那时她还嘴硬不承认,如今看来,可真是没有冤枉她! 前一阵子老夫人念及往事,觉得有些愧对苏玉,进而对林玉璃的厌恶便少了一分。可现在馨兰院里出了这种事,老夫人再看向林玉璃时,仍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与鄙夷,似乎觉得林昭能出此事,都是林玉璃撺掇的。 老夫人发狠说道:“让你去别院反思这么长时间,你还是不思悔改,回来便兴风作浪,把我好好的昭儿都带成了什么样子!我今日可饶不了你!” 林玉璃冷冷地道:“不分青红皂白,你们想什么便是什么,自己心里不干净,便看哪哪都是脏的!” 林昭上前一挡:“这与玉璃无关!要打要罚,冲我来!” 老夫人怒斥道:“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逞英雄?你以为少得了你吗?!” 林衡勋眼看矛盾要被激化,便抢断道:“母亲,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打谁罚谁,而是要问清楚孩子的爹是谁!” 话虽不假,但老夫人毕竟动了怒气,怒火难消,一时怒瞪着她二人,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林衡勋转过身来,问道:“昭儿,你告诉母亲,孩子是谁的?” 林昭咬紧了牙,面无表情地站着,一个字都不说。 老夫人一拍桌,怒指着林昭:“你看看,你看看她那倔样,这是不打算说了!” 王氏开口劝道:“昭儿,你还是老实说了吧,免得一会儿挨打。” “她从小到大挨了多少顿打了?!哪次长过记性?!她早晚把我气死干净!”老夫人气的满脸通红,一口气没上来,接连咳嗽了数声,林衡勋连忙上来给母亲顺气。 王氏道:“玉璃她二人在一个院子里,昭儿若有什么事,她怎会不知?这种下作的事,八成还是她撺掇的。” 林玉璃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王氏一直在一旁阴阳怪气,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往她身上引,究竟是何意? 林玉璃正欲开口,林昭抢先说道:“嫂子你不用如此,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这件事我做的很隐蔽,玉璃她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人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这种事情,还有脸说出来?” 王氏张口便道:“昭儿,你不用护着她,她是什么品行,娘比咱们清楚……” 林衡勋打断道:“都少说两句!” 王氏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昭儿,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要一起担。母亲是关心则乱,孩子的爹是谁,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林衡勋劝道。 “一家人?”林昭冷冷地看着座上的老夫人,“当初在夫家被打的遍体鳞伤,我回来找你,我想和离,你是怎么同我说的?你那时候想过我是你们一家人吗?只要不丢了林家的脸面,我被夫家打死也是活该!若不是我自己想办法让他把我休了,我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吗?” 林衡勋当初只以为是林昭性子与夫家不和,才被休的,不知有这一次缘由在,听了林昭此言,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的,若是牺牲了自己的女儿能维护住林家的名声,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女儿。家族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为此牺牲她自己,她也会觉得是一种荣耀。 如今她只是觉得,把女儿养得太过自私了…… 林昭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出来这孩子是谁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说的。而且这孩子,我还要生下来……” 老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混账东西!留你在这世上丢人,还不如现在就把你打死!把她给我捆起来,往死里打!” 林衡勋赶紧制止:“母亲息怒,昭儿只不过做事有些荒唐,但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今日都在气头上,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不如……改日再问吧。” 王氏看向林衡勋,冷冷地道:“昭儿做事荒唐?恐怕做事荒唐的不只林昭吧!” “你这是何意?”林衡勋以为王氏开口会帮忙相劝,没想到她竟然冷冷地抛出了这么莫名其妙地一句话,他有些看不懂她了。 王氏起身,一步步逼近了林衡勋:“我是何意?我的意思很明显,这府上不光林昭做事荒唐,你做事也一样荒唐!”话音一落,王氏伸出右手,直指林玉璃。 林衡勋顺着指向看到了林玉璃,心里一惊,吼道:“住口!” “怕了?”王氏挑眉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秘密能隐藏一辈子?” 老夫人听得出来,这一番对话绝对另有隐情,便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氏道:“母亲,你只要见一个人,便会一清二楚。”说罢,朝门口喊道:“白华,请杨叔进来——” 门开了,白华带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进来,此人便是杨叔。 杨叔是雪生的爷爷,原本是林衡勋跟前伺候的,伺候了二十多年了,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了,雪生便替了他爷爷的位置。 林衡勋看到杨叔走了进来,震惊不已。杨叔既然已经回家养老了,如何会在门口候着?他看向了王氏,王氏没有看他,只是扬起了脸,眯着眼睛看着林玉璃。 林衡勋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林玉璃虽然不认得进来的这个老人是谁,但她从王氏的表情中也看明白了,今天这事——是冲着她来的! 杨叔在屋里站定,向座上三人请了安,白华站到了王氏身后。 “老杨啊——”老夫人看到他也是诧异,“你不是在家养老吗?” “回老夫人,我在林府干了一辈子了,打小就跟着老太爷,长大了就伺候老爷,说句不害臊的话,我早就把这里当成家了。可是前些日子,我才得知,老爷办了一件糊涂事,竟然还把老夫人和夫人蒙在鼓里……” 林衡勋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杨叔,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要再旧事重提?” 王氏冷冷地看了一眼林玉璃,提高了声音喊道:“什么叫‘过去了’?人不是还好好地在这屋里站着的吗?而且我觉得,此事瞒着母亲,便是大逆不道……” “究竟是何事?给我说清楚!”老夫人有种预感,此事绝不简单。 王氏道:“母亲容禀。当年衡勋在外带回了个私生女,取名林玉璃……” 林玉璃看向了王氏,看来她今日的目标果然是自己。这一段往事,林玉璃也不知晓,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来,便也静静听着。x :/ 老夫人瞥了一眼林玉璃,接道:“这事我知道。” 王氏继续说道:“当年母亲不同意,衡勋以抛弃这个家相要挟,执意要把她带回府。但是母亲可知,这个私生女,根本就不是衡勋的孩子,她根本不姓‘林’!” “什么?!” “此事杨叔可以作证。”王氏道。 这场戏,林衡勋已经插不上话了,没有他辩解的余地了,他阴着脸坐在一旁,看着王氏…… 与王氏成亲,是老夫人一手操办的,林衡勋对她或许没多少感情,但是成亲后,王氏精心打理内宅,待人温和,贤惠至极,让林衡勋着实另眼相看。 甚至当他知道自己大儿子的死,跟她有关时。看着她忏悔哭泣,林衡勋都以为她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女人,分明是心有城府,毒辣心狠,又处事圆滑,自己竟然被蒙蔽了这么多年…… “……当时苏小姐搬到城郊之后,老爷曾经去找过一次。”杨叔还在讲着陈年旧事,“老爷去的时候,苏小姐闭门不见,老爷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根本连门都没进去!更何况那时候老爷还未与夫人成亲,就算是有私生女,年龄也对不上。” “老爷与夫人成亲之后,我一直跟着老爷,直到我告老还乡,我敢保证,老爷没有再去找过苏小姐,又哪来的私生女?” “后来白嬷嬷找到我,我才知道老爷竟然从外面领回了一位私生女。我去问了雪生,雪生说十几年前,老爷收了一封信,才出去找到了这位私生女带了回来,但那时候苏小姐已经去世了。我不知这私生女从何处而来,但她绝对不会是林家的孩子!” 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怒喝道:“衡勋,你好大的胆子!给我跪下!” 章节目录 第89章 由爱生恨 林衡勋从见到杨叔那一刻起,就知道此事瞒不住了,他耐心听着杨叔讲完,仿佛把往事又经历了一遍…… 那年他考上状元,老夫人让他回家祭祖,待他祭祖回来,才知晓苏家遭了变故,他的未婚妻玉儿已经被悔了婚,搬到了城郊。 他赶到城郊,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他的玉儿都不愿意出来见他一面,他知道,她一定恨透他了…… 如果说刚才见到杨叔出来时,他还气愤不已,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然而听到现在,他已经心如止水了,不慌不忙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外面什么样的野种,你也敢往家里带!”老夫人气极,一抬手扇了他一耳光。 此刻,林玉璃震惊不已,她不是他爹的女儿?那她是谁?她姓什么,她又是谁的女儿? 看着林老爷不说话,生生受了老夫人一巴掌,林玉璃有些不忍,就算他不是她的生父,他也曾为了把她带回来,不惜与老夫人为敌。 可是现在看着跪在那里,她什么也做不了。x :/ “璃儿不是野种,璃儿是苏玉的女儿!”林衡勋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个□□了一辈子的女人。 那眼神坚定、愤恨,没有一丝悔改之意,老夫人有些怕了。 “母亲,你这一辈子,做了许多事情,自认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府好,为了我好。可是……你有没有真正替我想过,我想要什么?我想过的是什么日子?”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一向听话顺从的儿子,此刻眼眸中却是她看不懂的倔强。她是做了许多事,可那确实都是为了儿子好,她认为,儿子虽然一时不理解,时间久了,他会明白的,他会明白一个母亲的苦心。 可是到了这一刻,她不确定了,她觉得自己或许伤了自己儿子的心,伤得太深…… 老夫人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有一件事她似乎确定了:“你……恨我?” “在我祭祖回来去找玉儿的时候,我在门口等了一天一夜,玉儿不愿见我的时候,我曾想过,那时候玉儿走投无路,去投奔我,却连林府的门都进不去的时候,她是不是恨我?” 林衡勋一想到这件事,心就会如刀绞一般痛,他抚着心口,继续说道:“可是……当我收到她临死前的一封信的时候,我想那时候她应该不再恨我了吧,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永远地走了,都不会再睁眼看我一眼。璃儿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我不会不管的,所以我把她带了回来。我想……我可能和玉儿一样,在我临死的时候,我可能就不恨了吧……” 老夫人眼眸暗了下去,脑子里闪现着往事的种种。 这是她这一生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她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状元儿子,她这一生都在为他操劳,想给他最好的生活,为她铺就最好的道路……可操劳至今,他却说……恨她? 她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久久不能言语。 王氏嫁到林府之前,只知道林衡勋之前有过婚约,却不知内情。这一段被林衡勋深藏起来的感情,她从未听过。 听着丈夫那么温柔地叫“玉儿”,她的心就如同针扎一样痛,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两行泪就涌了出来。 白华轻轻拍着她的背,上前安抚着。 林昭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跪在林衡勋旁边:“娘,你总是以你的标准来替我们做决定,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你就永远是对的吗?这世间就只有一条路能走吗?” “连你……也怪为娘吗?”老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林昭没有答话,老夫人心里也清楚,是的,她早就怪她了。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几十年究竟在坚持什么了,她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难道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吗? 老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老夫人被丫鬟们搀着回房去了,许是老了,背影看上去有些苍凉。 林玉璃扶着林昭回了馨兰院,杨叔也无奈摇头叹了一声退下了。 林衡勋平静地起身出门去了,王氏噙着泪,紧咬着唇,看着丈夫的背影,他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偌大的厅里,人都走了,只剩下王氏和白华。 王氏这才敢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我总是觉得我们中间隔着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就是……那个苏玉!他一直念着她……一直念着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王氏的泪珠抑不住地往下落,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可是我呢?我算什么?这么多年了……我算什么?!” 白华帮她擦去了眼泪,气恼不已:“夫人,你为何要哭?是他们对不起你!该哭的是他们!” “对,对!”王氏红着的眼睛渐渐发狠,“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哭?要哭也是他们哭……” …… 翌日,天还未亮,王氏带着白华从东面廊下走了过来,对面一个丫鬟连忙低头站在一旁:“夫人。” “老爷呢?”王氏冷冷地道。 “老爷自己一个人在书房呆了一夜了,这会儿还没出来。” 行至书房门口,王氏道:“开门。” 白华正欲伸手敲门,王氏却没有那个耐性,拉开白华,一脚跺开了门,走了进去。 林衡勋正支着头在书桌旁坐着,看着王氏闯了进来,正欲开口,却被王氏抢先道:“玉璃是不姓林,没有留在林家的理由,今天她必须走!” “你……”林衡勋没料到她会突然提此事,毅然否决道,“她不能走!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你让她去哪?”(_ 王氏冷笑道:“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商量的?这后宅我当家!你若不乐意,你去跟我爹说你要休了我呀!”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留下林衡勋一个怔了半晌。 …… 丁岩带着一干婆子涌入了馨兰院—— “夫人说了,四小姐不是林家的人,不能留在林家,即刻就得走!” 张妈和红燕俱是一愣,怎么好端端的林四小姐,过了一夜就不是林家的人了呢? 林玉璃倒是平静的多,昨天她回来时,就料到会有这一招,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外面的世界虽然有些陌生,但总比林府里面活得畅快! 林玉璃不紧不慢地走向了梳妆台,伸手去拿那个装着三支钗的铜制雕花妆奁。 手还未碰到妆奁,就被丁岩一巴掌打了下去,操着她尖细的嗓音说道:“夫人说了,这屋子的东西都是林府的,姓林的东西就得留在林府,请小姐自重!” 林玉璃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不好意思,这个妆奁——姓‘苏’,是我娘留给我的。” 丁岩撇了撇嘴,转向一边。 林玉璃把那个妆奁收起,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角落里那把琴上,那是赵谦昱送的琴,好好的一把琴,送给她真是暴殄天物。 林玉璃拿起布,把那琴小心擦拭了一番:“这琴也不姓林,是表哥……招远侯世子的。” 林玉璃把琴交给张妈:“他若再来了,就把琴还给他吧。” 别的……也没什么能带的了,如此倒也好,孑然一身轻。 “这到底是怎么了?!”周姨娘听说丁岩带人去了馨兰院,便慌慌张张赶了过来。 林玉璃把周姨娘拥在怀里,唤道:“娘……我从来没有叫过‘娘’,但我已经在心里叫了无数次了。但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要走了。” “走去哪?你不能走!”周姨娘慌了,“他们为什么要让你走?你跟我去找老爷,老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林玉璃笑着摇了摇头:“不要让爹为难了,我不是林家的女儿,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我也正好想出去看看呢……” “你这傻孩子,你在这里长大的,外面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外面什么样子,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玉璃仍旧笑着,周姨娘却哭了。 丁岩在一旁催道:“要走就快些走,赖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林玉璃不理她,跟周姨娘道别:“我真的走了,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如果可以,我会回来看你的。” 周姨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她愣了愣,把手上的手镯,耳饰,发钗,能取的全取了下来,塞给林玉璃:“这些你都拿上,可以当了换钱,出去万一用得着……” 丁岩上前就把东西抢了回来:“周姨娘,你这些东西也是林府的东西,夫人说了林府的东西是不能带出去的!” “你……”周姨娘纵是软绵的性格,也被丁岩给惹恼了,“她身无分文,你让她出去怎么活?!” 丁岩双手抱胸,高仰着脸:“我们只是传话的,你若不服,自可去找夫人说理去!” “我这就去找夫人,我就不信夫人会这么绝情!”周姨娘拉着林玉璃的手安慰道,“你等着我,我去找夫人求情,夫人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一定是这群人在这公报私仇!” 周姨娘急急忙忙地往夫人院子里去了。 章节目录 第90章 离开林府 林玉璃知道周姨娘此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她走了也好,免得两人伤别离。 林玉璃跟红燕和张妈道了别,便转身往外走。 出了院门,她回头看了看门上方挂着的“馨兰院”的匾额,自己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 …… 馨兰院里,范英红听到前院的动静,安顿好林昭,便来到了前院。 张妈一看到她,就抱着她哭诉:“小姐走了……他们说小姐不是林家的,把小姐撵走了!” 范英红愣住了,昨天夜里才刚听林昭跟她说了,今天就开始赶四小姐走了? 看着站了一屋子的凶神恶煞地恶婆子们,范英红忍不住骂道:“你们就这样把四小姐就撵走了?好歹四小姐在府上住了这么些年,你们就是养个阿猫阿狗的,也有感情了吧?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还没等范英红骂完,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丁岩冷哼了一声:“姓范的,该你管的管,不该你管的别管!” 丁岩看了看那碗汤药,对婆子们喊道:“去后院!” 去后院?范英红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后院做什么?后院只有林昭在,林昭可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啊!她们还想撵她走不成? 林昭刚喝了安胎药睡下,门突然被人踹开了,紧接着呼呼啦啦进来七八个粗使婆子,丁岩站在最前,身边站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药。 林昭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们做什么?给我出去!”x :/ 丁岩道:“姑太太,夫人说了,您肚子怀的是个孽种,既然是孽种就不能留着,没得坏了咱林家的风水。这碗药,是夫人赏给你的,你若念着夫人的恩情,就老老实实把药喝了吧。” 林昭看着那碗药,怒不可遏:“你们给我滚!我是不会喝的!” 丁岩道:“姑太太,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给姑太太喂药——” 话音一落,丁岩身后的粗使婆子们撸起袖子,端起汤药,就要往床边走去。 林昭身子还有些虚弱,这几个婆子粗胳膊粗腿的,林昭哪是对手。 她惊恐地盯着那碗药,身子不住的往后缩…… 门再次被踹开了,范英红闯了进来,怒吼道:“谁敢?!” 林昭疾呼:“范妈救我!” 范英红冲上前去抢那碗药,丁岩厉声喝道:“拦住她!” 顿时,四个婆子围了过来,挡住了范英红的去路,范英红使劲推了她们一把,纹丝不动。 她毕竟老了,哪是这些婆子们的对手。 眼看着余下的三个婆子端着药往床边走去,范英红急得直跳脚:“你们也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今天敢做这种造孽的事,以后小心遭报应!” 丁岩轻哼了一声,接道:“孽是姑太太遭的,我们只是给姑太太帮忙而已!” 三个婆子一步步逼到了床前,林昭不住地摇头:“我不喝,不喝!你们给我滚,滚开!” 婆子们道:“姑太太,你可不要怨我们,这是夫人的命令,今天这药你必须得喝了。” 说罢便开始动手,两个婆子死死按住林昭,端着汤药的那个婆子一手捏住林昭的下巴,一手端着药往里灌。 林昭死命摇着牙齿,褐色的药汁从嘴里渗了出来,顺着下巴留到了床上。 丁岩皱眉,喝道:“你们是怎么喂的,药都洒了,把她嘴掰开!” 范英红突然“啊——”地一声尖叫,眼睛发红,如疯了一般,一口咬住她面前那个婆子的肩膀,狠狠地咬,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旁边的婆子伸手去拉她,可任她们怎么拉,范英红就是不松口,被咬的婆子叫得凄惨不已。血从范英红的牙缝中渗出,浸湿了那婆子的衣裳。 一旁的婆子们看到这个疯劲,吓得赶忙往后退,范英红死命一拽,生生咬掉了那婆子肩上一块肉。 范英红吐掉嘴里的肉,顾不上满嘴血腥,推开那婆子,直冲向床边。 床边灌药的婆子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得不轻,还未缓过神来,范英红直冲那婆子心窝子顶了过去,那婆子胸口吃痛,没站稳往后栽去,手里的汤药一滑,全洒在了地上,汤碗也碎了一地。 范英红瞅准空隙,拨开了按着林昭的两人,在林昭耳边快速小声说了一句:“出府!去找四小姐,跟她一块走!” 丁岩愣了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喂个药把药都洒了,再去煎一碗药来!” 话还未说完,林昭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快速冲向门口。 丁岩忙到:“把她给我抓回来!” 范英红早就跟林昭一块冲向了门口,她一把把林昭推出门门去,快速闩了门,整个人贴在门上,死死地挡住了门…… 林昭顾不得回头看,拼了命地往前跑。 …… 林玉璃行至前院,忽听有人唤她:“四小姐——” 她回头一看,却是许久未见过面的李宝山。 这个之前曾口口声声跟她说要报恩的人,结果却又伙同白华一流诬陷了她,如今却又出现在她面前。 她本不想再多搭理他,可又一想,自己都要出府了,倒想看看他李宝山还能玩什么花样。 李宝山手里拿着一个灰布包袱,低着头往前走两步,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小姐肯定是不愿再理我了。只是有些事,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安。上次我婶娘病重……” 林玉璃打断他道:“上次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听。”说罢转身就要走。 李宝山喊道:“小姐听我说完……我婶娘病重,多亏了小姐相助,我才能把婶娘带回家医治。可是回家以后,我们找了很多大夫,全都束手无策,眼看婶娘病情越来越重,几乎奄奄一息的时候,白嬷嬷……找到了我……” 这一点林玉璃早就料到了,白华不去找他,他们怎么能勾结起来诬陷她呢? “白嬷嬷说……她能救婶娘,她给我了一枚药丸,让我喂婶娘服下。说来那药也真神奇,婶娘服下后不久,病情就有了好转。白嬷嬷说,这种药得连吃七天才会好。但是……她要我帮她办件事,才会把药给我……” 林玉璃接道:“救你婶娘的条件,就是要你诬陷我,在馨兰院与你私会?” 李宝山低着头,不住地抠着手里包袱的布带子,没再说什么。 林玉璃道:“这事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已不怨你了。今天你说出来,大概也心安了吧,你回去吧。我就要走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你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吧!” “不!四小姐,这件事是我李宝山对不起你。从上次之后,我一直内疚到现在,现在在府里倒泔水也是我自作自受。”李宝山突然把手里的包袱塞给了林玉璃,“这东西你拿着,路上备用,就当我赔罪了。”x 电脑端:/ “这东西我不要……”林玉璃正欲把东西还给李宝山。 李宝山却突然扭头就跑,跑到小路尽头往左一拐,没了身影。 林玉璃看了看手上这灰布包袱,摇了摇头。 李宝山现在只是林府倒泔水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林玉璃现在一心只想赶快出府,也懒得去追他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林玉璃早已经释然了,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林玉璃行至大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她心里纳闷,莫非是给她备的马车? 随即,这个念头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夫人怎么会那么好心,前脚撵她出府,后脚还给她备辆马车? 林玉璃往外走去,却看见林衡勋在马车旁徘徊。 “爹?” 林衡勋抬头,看着林玉璃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晨光洒了下来,那眉宇间依稀有苏玉的影子。“璃儿……” “爹,我要走了。”林玉璃道。 “爹没用,爹保护不了你。”林衡勋自己觉得不是个有福气的人,所以他留不住苏玉,也留不住玉璃。 林玉璃摇了摇头,道:“爹,你不必自责。我以前就想出去走走看看,现在终于没什么能约束到我了,你该替我开心才是。” 林衡勋知道女儿是在宽慰他,他看着女儿,眼睛变得模糊。 “对了!”林衡勋从袖子摸出来一封信,递给林玉璃,“爹给你找了个安身之地,在建邳,那是咱们祖籍地,你到了去找一个叫林文觉的人,你该叫三堂叔的。你把这封信给他,他会帮你的。一会儿你坐这辆车,他会把你送到东通镇,到那里你坐水路南下,就到建邳了。” “爹……”林玉璃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双鬓已有了星星白发,他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从来没有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总是活得小心翼翼,没有搏一搏的勇气,总是善于在压力下寻一个平衡。就如同现在这样,他没有能力把女儿留下,却又方法设法帮她安排了去处。 “车上给你备了银子,还有一些日用品,你在路上要小心,到了建邳记得捎信回来。”林衡勋叮嘱道。 林玉璃收好了信,从怀里的妆奁里拿出了那支洒金珊瑚珠排串步摇,送给了林衡勋:“爹,这支钗……给你留作念想吧。” 林衡勋看着那支步摇,轻轻摇动,仿佛回到了以前,苏玉戴着它,转身朝他笑,发上的步摇跟着来回摆动……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支钗,小心地放在手心里。 章节目录 第91章 乘船而下 “爹,我想去祭拜一下我娘。”林玉璃说道。 林衡勋摇了摇头:“你娘当时信上写了,已经厌烦了这世间,连一抔土都不想留。我便遵照了她的意愿……她已经化作青烟消散了……” 父女俩沉默了良久。 “那……我走了。”林玉璃开口道别。 林衡勋叮嘱道:“你一定要去建邳,你堂叔会照顾你的。” “嗯,我知道了。” 林衡勋看到女儿走远了,呆呆地对着手里的那支步摇,自言自语道:“玉儿,你一定会保佑她的……” 林玉璃一脚踏上马车,忽听有人喊道:“玉璃等我——” 林昭从门里跑了出来,头发凌乱,衣服上还有一片褐色的的污渍,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这么光着脚跑了出来。 “昭儿?”林衡勋惊诧不已。 林昭顾不上理他,出了门便往林玉璃的马车里钻,坐上了马车她才稍稍安心,掀开帘子对林衡勋道:“大哥,我同玉璃一起走!你一定要去救范妈!” 林衡勋正待要问,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快点!把姑太太抓回来!” 林衡勋回头看到丁岩带着一群人跑了出来,便知事情不妙,连声催促车夫快走。 车夫是个老驾手了,缰绳一勒,手里的鞭子轻轻一甩:“驾!”马车向前疾驰而去。 丁岩一行人追了出来,却扑了个空。 林衡勋瞪了她们一眼,喝道:“成什么体统!”也不与她们多言,便回府去了。 …… 马车上,林玉璃看林昭如此狼狈,问道:“夫人对你下手了?”x :/ 林昭点点头:“她想打了我的孩子,幸好有范妈……不知范妈现在怎么样了……”想起范英红,林昭有点担心,自己跑了,说不定夫人这场气会撒到范妈身上。 “范大娘毕竟是老人了,想必夫人也会有所顾忌,而且张妈和周姨娘也会照看着她的。”林玉璃虽然嘴上在安慰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单从今天早上这两件事来看,夫人显然是下了狠心了。 林昭叹了一声:“若是我大哥有心,说不定会把范妈调到前院当差,就不用再在后院受苦了。” “应该会的,爹对范大娘也是很上心的,况且你刚还叮嘱他了,他不会不管的。”想到这一点,林玉璃便放心了不少。 “嗯,这点我也是放心的。”林昭道,“我大哥这个人,就是太孝顺了,孝顺得过了头。所以才会这样,他想过的日子过不了,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他什么都依着我娘,从来不忤逆她。” “那年他坚持要领你回府,我还以为他终于转了性,着实为他高兴了一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嫂子要撵你走,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玉璃道:“我本来也不姓‘林’,也没有留在林家的理由。与其在林府委屈求全地活着,还不如出来自在些。” “这倒是,现在一想我再也不用回去了,心里也畅快极了。”林昭一想到林府的烦恼事再也与她无关了,就感到一阵轻松。 林玉璃看了看她光着的脚丫:“嗯,是!你不光心里畅快,脚丫更畅快。” 林昭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丫,倒也不介意。她看到林玉璃手里提着一个灰布包袱,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林玉璃低头一看,才想起了李宝山塞给他这个包袱,她摇了摇头,打开灰布,两面还有一层布包着,如此打开了三层布,才发现里面竟然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大小不一,显然是些碎银子拼凑的,约有二十两。 以李宝山的月例,这些银子估计也得他大半年攒,林玉璃不由叹了一声。 马车上有一口木箱子,是林衡勋给她预备的。 林玉璃打开那口箱子,里面塞了日常衣物,几本书。 衣服是普通料子,在外面行走穿着是极合适的了,不华丽,不扎眼,免得被贼顶上。 每本书里面都夹的有银票,全部取出来足足有二百两银子了,再往下翻,箱子的四角各放了一个荷包,荷包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子。 “大哥也有心了……”林昭看了看这些盘缠,够她们两人过上一段日子了。 林玉璃把银票贴身收好,又找了两身衣服,与林昭各自换上,衣服是粗布料子,料子偏硬,却衬得林玉璃腰身细长。 林昭笑道:“还别说,这衣服你穿上倒也不差!有小家碧玉的味道。” 林玉璃道:“出了林府,换了这身衣服,我就不再是林玉璃了。” “那你是谁?” “我本来也不姓林,林府也回不去了,我不如……改个名字吧?” 林昭拍手道:“这主意不错,我也出来了,你给我也改个名呗!” 林玉璃哭笑不得:“改名字又不是啥好事,你好好的改什么名?林家又不是不要你了。” 林昭撇了撇嘴道:“我倒不希望我姓林……” “这也由不得你。再说了,你若是把名字改了,回头你肚子孩子的爹回来找你了,就找不到你了。” 想起胡亦铭,林昭的眼神暗了下去,胡亦铭临走时说过,要她等着他,可是…… 她这一走,不知他们还能不能再见了。 林玉璃见林昭不说话了,忽然觉得自己多嘴了,忙劝道:“你不要太忧心,有缘总会见的,更何况你们还有了宝宝,宝宝都是有法术的,他肯定会把他爹爹引过来的!” 林昭低头抚摸着肚子,叹道:“但愿吧……” 马车走了一整天,才到了东通镇,车夫按照林老爷的吩咐,找好了船家,把林玉璃二人送上船,才调头回去了。 这是一条中型客船,一共三层,最上一层,费用最贵,是一个个的小单间,虽然空间不大,但人们可以各自在房里休息,互不影响。 中间一层便是船上的餐厅,茶室等消遣之所,船上的水手、厨师等各类人员也住在这一层。 下层是几间大通铺,挤了许多人,虽然不大方便,但好在费用便宜。 地下的船舱是住不了人的,但是也堆满了货物。 此船自东通镇至建邳,中间停靠两站,每站停留半天,供人上下船和装卸货物,四天后方能至建邳。 林府的车夫送二人上船时,买的便是上层的单间。 林玉璃和林昭住在同一个单间里,她们行礼也不多,住在一起也不算拥挤,互相也有个照应。 船开了,林昭忽然想起来问道:“咱们是去哪?” 林玉璃笑道:“都上了船了,还不知道去哪,你也是心大!” “我只是忙着跑路没来得及问罢了,再说我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呗,你可不要嫌我累赘才好!”林昭许久都没坐过船了,上了船心情极好。x 电脑端:/x “哪会呢,你陪着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们这次去建邳。” “建邳?”林昭顿时没了兴趣,“哦,回老家啊。” “爹说了,到了找一个叫林文觉的人,他会帮我们的。” “三堂哥啊,人是不错,就是有点抠,指望他帮忙,还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林昭抱怨道。 “有人帮总比没人帮好点,到了再想办法吧。”林玉璃倒是不在意,她并没有指望完全靠别人,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初来乍到,有一个本地的熟人能帮上一二也还是好的,起码能帮忙找个住处,不至于流落街头。 每一个单间都有一扇小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水面上波光艳艳,林玉璃趴着看了一会儿,回头说道:“这船还不错,就是慢了点。” “这船还慢?”林昭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天天在林府待着,坐过几次船?这船已经很快了!” 林玉璃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她这一世确实是第一次坐船,可她上一世可没少坐船,这船……是慢了点。 林昭忽然又道:“在马车上时候,你说要改名,可想好改什么名了?” 林玉璃道:“我既然回不了林府了,就随我娘得姓吧,改姓‘苏’。” “苏……玉璃?” 林玉璃摇了摇头:“‘玉’是我娘得名讳,也用不得,直接叫‘苏璃’好了。” “苏璃……”林昭念了两遍,“倒也挺好。你看我改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林玉璃笑道:“改名字是那么好玩的?姑姑,你正经点吧!” 林昭道:“你都不是林玉璃了,哪还是我侄女,以后别叫我姑姑了,叫姐姐,没得把我叫老了……” 话还未说完,林昭忽然皱眉,捂住嘴,身体侧向一旁,弯腰干呕了起来。 林玉璃忙上前轻轻抚背。 林昭干呕了几下,也没吐出来什么。 “你还是休息会儿吧,身体要紧,这一路可长着呢。” 林昭有些头晕,也没有精力同她嬉闹了,只好乖乖躺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92章 无言别离 招远侯府纳妾,虽然没有大办,但也依着世子,小范围地宴请了一番,世子住的院子也张灯结彩得挂满了红绸。 赵谦昱喝得有点微醺,他不忍她在屋里久等,早早地退出了宴席,往卧房走去。 明亮的月,衬得廊檐上挂的红绸格外鲜艳,散出来的红光,映在赵谦昱的脸上。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可又期盼着这一切。 想到他心爱的女人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来到了门前,他推门的指尖有些颤动,门轻轻地开了。 这卧房的门,他进进出出几百次了,今日却仿佛第一次踏进一般,小心翼翼,生怕惊了屋里的人。 屋里被红烛照得通红,铺着大红绸被的床上,蒙着红盖头的美人端坐在一侧,静静地等他来开启那红纱下的旖旎。 他轻轻关上了门,缓缓朝床边走去…… 她此刻心情如何?会不会也和他一样紧张又期待? 他轻轻在她身旁坐下,想象着红纱下的她,精心打扮过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他开口了,“做妾是委屈了你……” 红纱下的美人轻轻摇了摇头。 他忙解释道:“不过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的,你是我一辈子的妻,谁都比不了。” “你知道吗?这一刻,在我梦里出现了千百回,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它会变成真的……”他低下头,笑了,“你和我做过一样的梦吗?” 红纱下的美人轻轻点了点头,一滴泪从纱下掉落,滴在膝上那紧握的手上。 他牵起她的手,温柔地替她擦去手上的泪珠:“你哭了?” 红纱下的美人忙摇头。 他拥她入怀,柔声道:“我不许你哭。” 他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提起,轻轻揭去了那方红纱…… 红纱揭去,怀里的美人,肤色如雪,红唇微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可是——可是!那竟不是她!不是他的璃妹妹! 赵谦昱愣了,一把推开她,从床上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喊道:“你是谁?你不是她!” 林玉瑶怔住了,看着表哥失望无神的眼神,忽然泛起了一阵心酸:“我是玉瑶啊……” “不,不!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赵谦昱发疯了一般冲向门口,拉了下门,只听到外面重重地门锁声,门被反锁了! “开门!开门!我要出去!”他顾不得去追问谁锁上了门,他现在只想赶快出去,去解释清楚,搞错了,一切都搞错了。 他的璃妹妹,现在说不定正在馨兰院里伤心哭泣,说不定以为他背叛了她,他得去找她! “开门!快点开门!”他不住地拍着门,手已经有些红肿了,可他顾不得那些,他只想赶快见到他的璃妹妹。 林玉瑶扑了过来,拉住他,哭求道:“表哥,你不要再拍了,你手都肿了!” 赵谦昱使劲一甩,把林玉瑶甩到了一边,回身搬起屋里的椅子重重地朝门上砸了出去,除了把门上砸出了些痕迹,门还是纹丝不动。 林玉瑶从未见过表哥如此癫狂的模样,她心中的表哥永远都是温温柔柔,不愠不怒的,可现在的表哥如同发狂的狮子一般,不住地撕扯地那扇门。 赵谦昱见门丝毫没反应,想也不想,后退了几步,加速朝门上撞了过去,连撞了十几下,额头也被撞破了,渗出了血。 林玉瑶再也看不下了,哭道:“表哥,表哥……不要撞了……不要了……” 看赵谦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林玉瑶奋力起身一跃,挡在了门上,赵谦昱这一下,狠狠地撞在了林玉瑶身上。 林玉瑶被撞的浑身如同裂了一般,朝一边歪去。 赵谦昱回过神儿来,看着林玉瑶痛苦的模样,下意识扶住了她…… 门外守着的两名小厮,起先听到屋里砸门的动静越来越大,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慌乱不已,若是世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不起。 可是擅自开门,也要被夫人责骂。 两人一商议,就赶紧把此事报给了夫人。 招远侯夫人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到儿子卧房门口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 招远侯夫人轻轻贴耳上去,只听得里面儿子说道:“你怎么这么傻?” 又听得林玉瑶虚弱地回道:“我怕你……伤了自己。” 招远侯夫人抿嘴轻笑,显然里面已经没事了。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命小厮仍在门口好生守着,便高兴地回房去了。 这一番折腾,招远侯也吓得不轻,坐在床边睡意全无,看到夫人回来,他连忙起身问道:“昱儿可好?” 招远侯夫人笑道:“好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那就好。”招远侯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是我大姐的招好使,这不出几日,咱们昱儿恐怕就把那个四丫头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个玉瑶看上去倒是个听话的,以后也好拿捏。”招远侯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这事儿总算解决了,起初咱儿子为了那个丫头,竟然闹绝食,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他那也就是一时兴起,现在有美人在怀,肯定就不会再闹了。”招远侯也笑道。 招远侯夫人瞪了一眼丈夫,娇嗔道:“你们男人啊,就是薄情,变心比变脸都快。” 招远侯上前揽住夫人:“我可没有变心,这一点儿子随你不随我。” 招远侯夫人不乐意了:“我才没有,我可是一心一意跟着你的!” “那可不一定,这要试试才知道。”招远侯打横抱起夫人,往床上走去…… …… “你是说……他们一开始定的就是你,并不是搞错了?”平静下来的赵谦昱,坐在床边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林玉瑶被撞得不轻,半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 “母亲是单独找我说的……后来,招远侯夫人也见我过几次,对我也很是满意的……” “那璃妹妹知不知道?”赵谦昱打断问道。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她应该……是不知道的。”林玉瑶下意识地隐去了,去馨兰院炫耀的那件事。 赵谦昱便不再问了。 林玉瑶看向赵谦昱,鼓足了勇气,问道:“表哥,当我知道要嫁给你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你呢?” 赵谦昱沉默了一阵,面无表情地道:“夜已深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起身去外间了。 看着赵谦昱的背影,林玉瑶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大红绸被,抓得指关节发白…… 这就是她期盼了那么久的洞房花烛夜?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又有些想哭,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竟还是抵不过她林玉璃? …… 太阳刚升起,整个林府都开始忙了起来,唯独馨兰院显得有些冷清,林玉璃和林昭都走了,范英红也被林老爷调到了前院。 院墙边的树上,躺着一人,那人躺得有些闷,这似乎都快晌午了,院子里除了早上一个小丫鬟出来洒扫,偶尔一个老妈子出来走动走动以外,实在是看不到第三个人了——尤其是他想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来过。 那人低头看了看腰间那个扭曲的丑荷包,轻轻笑了,打开手里的一个镶宝石的雕花银制盒子,拿出了一支玉簪在手里把玩。x 这是他特意找玉兰坊的师傅做的一支翠玉簪,上面精致地雕着两朵荷花,花心还嵌着一颗明珠,这花可比她绣的这朵好看多了,他连揶揄她的句子都想好了,嘴角的笑意不禁越来越浓了…… 忽听得有人急匆匆地敲门,红燕从屋里跑了出来,前去开门。 树上那人歪头一看,赵谦昱出现在了门口。那人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是他! 赵谦昱一进门便问道:“璃妹妹可在屋里?” 红燕答道:“表少爷,你还不知道呢?小姐好几天前就走了?” “走了?走去哪?”赵谦昱问道。 树上那人听此言,也翻身坐起。 只听红燕回道:“我也不知道去了哪,就前些日子,清晨,丁管事突然带着一群人来了,说是什么小姐不姓林,不能待在林府,就让她走了。”(_ 赵谦昱头“嗡”得一声,感觉似晴天霹雳,他抓住红燕的双肩追问道:“连去处都没给她安排,就这么让她走了?!” 红燕被抓的有些疼了,驴唇不对马嘴地回道:“丁……丁管事可凶了……”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红燕想起了小姐临走时的嘱托:“哦,对对!有的……”说着便去叫张妈:“张妈,表少爷来了——小姐不是说有东西给他吗?” 须臾,张妈抱着一把琴走了出来,到了赵谦昱面前,把琴送到了他的手上:“小姐说了,这把琴得还给你。” 赵谦昱摩挲着那把琴,声音有些沙哑:“她……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张妈摇了摇头。 赵谦昱出门的脚步有些踉跄,树上那人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那支玉簪,脸色阴沉,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不能问,什么也不能说…… 章节目录 第93章 何处寻人 赵谦昱抱着琴在街上游荡着,不知走到了哪里,不知走了多久…… “表少爷?!” 赵谦昱忽听有人唤她,木然地看了过去。 楚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赵谦昱,按理说,像赵谦昱这种富贵公子,是不可能来西城墙边这种地方的,这个地方——是京城的边缘地带,治安可不太好。 不过也正因为是边缘地带,办事儿倒是方便的多,这里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背景,只认钱,能用钱办成事的,就是最好办的事。 楚灵也乐意接这趟差,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谦昱,她一时不知道叫他什么好,只好随着在林府的习惯,唤了一声“表少爷”。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这个地方……呃……可不太好。”楚灵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发现自己说的多余了。 赵谦昱平日里挂在腰间的那些玉饰,早就被人摸完了,全身上下除了他这身衣服还值点钱,别的早就被人偷光了。 怀里抱着的琴也不错,楚灵一看便知是上品。大概是这里的小偷也看不出来这琴是好是坏,又或者是他抱的太紧了,不好下手,总之,好在琴还在。 可是他好像还浑然不在意,整个人似乎游离了出去。 在楚灵的印象中,赵谦昱是一个温和有加,会照顾到所有人的谦谦公子,怎么现在看上去会如此落魄? “你怎么了?”楚灵问道。 赵谦昱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我是楚灵啊!你忘了?” 赵谦昱喃喃道:“哦,楚灵啊……”忽然,他眼神亮了起来:“你是楚灵!以前常跟着璃妹妹的楚灵!” 楚灵点点头。 赵谦昱急切地问道:“那你一定知道璃妹妹去哪了,她是不是去找你了,你们在一块对不对?” 楚灵听得一头雾水:“林小姐……不是在林府吗?” 赵谦昱眼神又暗了下去:“看来你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又开始呆呆地出神,往前信步走着。 楚灵追上前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在林府吗?她去了那里?” 赵谦昱木然地道:“她走了……不知道去哪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走了?好好地怎么会走了?往哪走了?……楚灵心里生出了一堆问题,可是看赵谦昱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 楚灵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晃荡,便带着他出了西城,又找了辆马车把他送回了招远侯府,自己则去林府打听林玉璃之事。 她毕竟在林府待过一段时间,也有几个熟悉的人,打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林四小姐被夫人赶走一事,动静那么大,全府上下都在议论,想不知道都难。 楚灵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听清楚了,但是至于林玉璃去了哪里,却是无人知晓。 楚灵回去复命,推开屋门,白先生和蓝若逸正坐在桌旁商议事情。 见楚灵进来了,白先生道:“事情办得如何?” 楚灵回道:“很顺利。” “嗯。”白先生点点头,转过身继续跟蓝若逸谈论着,桌上摊着一张纸,蓝若逸蹙眉思索着。 楚灵站了许久,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讲关于林府的事情。她记得上次公子爷说过,林小姐在他们的计划之外,既然如此,应该也不是很重要的吧。 可是……每次有关林小姐的事情,公子爷都要亲自安排,林小姐应该也是很重要的吧。 楚灵想来想去,没了主意,几次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是好。 蓝若逸抬眉看了过来:“你想说什么?” 楚灵一向是个很爽快的人,这般踟躇不定,肯定是有事要讲。眼前的事,蓝若逸一时捋不出头绪,便向楚灵看了过来。 楚灵支支吾吾道:“今日出去,听说了一件事情……” “何事?” “就是今天出去办事的时候,遇到了招远侯的世子,我看他失魂落魄地,就上前问了两句,结果他说……说……” 白先生道:“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公子爷还能吃了你不成?这个赵世子跟咱们也没有牵扯,有什么不能讲的?” 楚灵深吸口气,简明扼要地道:“他说——林小姐走了。” 蓝若逸微微皱了眉:“走了……是什么意思?”x “就是从林府走了,后来我也去林府打听了,说是林小姐的身世被查了出来,她不是林老爷的女儿,不姓‘林’。所以,府上的夫人就把她赶走了。”x 电脑端:/ 蓝若逸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向楚灵,眸中蒙上了一层阴云:“去了哪?” 楚灵摇了摇头:“没人知道。” 蓝若逸顿住了脚步,转身就要出门。 白先生连忙起身上前拉住了他:“你去哪?!” “去找她!” “你疯了不成?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不能走!” 楚灵也道:“是啊,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你走了可怎么办呀。” 蓝若逸抽出被白先生拉住的胳膊:“我顾不了那么多。” 白先生跨步上前堵在了门口:“诚王已经败了,只剩德王了。现在德王羽翼还没起来,正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如果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等德王趁机发展起来,以后再想除他就没办法了呀!”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蓝若逸不为所动,冷眼看着白先生,吐出了两个字:“让开!” 一股冷意袭来,楚灵知道,公子爷生气了。她有些自责:“这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蓝若逸冷眼扫了过来:“你不说试试?” 楚灵打了个寒颤,忙低了头,不敢言语。 白先生倒还胆子大一点,即便如此,开口时,语气已经软了下来:“你听小老儿一言,你这么贸然出去找,也是毫无头绪,况且你只有一个人,又背着‘凉王府大少爷’的名头,行动也不方便。” “不用你管。”蓝若逸推开了堵着门的白先生,迈步就要出门。 眼看他就要出去,白先生慌忙喊道:“你只要留下来,继续主事,我手下的线人随你调用!” 蓝若逸停住了脚,回头挑眉问道:“当真?” “小老儿绝无虚言!动用几个线人找人,还是比你自己去找要方便的多。”白先生拍着胸脯保证道。 “既如此……把你的调用令符给我。”蓝若逸伸出了手,面上仍是冷冷地。 白先生掀开外袍,从腰上取下了一个月牙型的铜制令符,放在了蓝若逸手里。 蓝若逸把令符握在手心,负手就要出门。 白先生急了:“我令符都给你了,你还要出去?” “我出去安排一下,一会儿就回。”说罢,蓝若逸便拿着令符出门去了。 白先生愣住了,因为在蓝若逸出门的一瞬间,白先生分明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 楚灵走过来,说道:“公子爷是很少冲动的,但是每次一涉及到林小姐,他就不正常。” 白先生还在那愣愣地不言语。 “白先生……白先生?”楚灵喊道,“你怎么了?” 白先生这才回过神儿来,骂道:“我他娘得感觉我被耍了!” “被谁耍了?”楚灵不解。 “那小子骗了我的令符!”白先生怒斥道。 “你是说——公子爷?” 白先生一拍脑门,懊悔道:“我真是太冲动了!不行,我得去要回来!这要是被王爷知道,咱们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的线人们,被用来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说着就要出门去追,楚灵一把拉住了他,笑道:“落在公子爷手里的东西,你还想再要回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白先生恨得直跺脚:“这兔崽子!你说他怎么就迷上那个女人了呢?那个女人一出事,她就不正常。咱就不说这一次了,就说上一次,不过是那户部侍郎的儿子对那女人起了非分之想,有‘一条眉’在那院子护着,那女人连根汗毛都没掉!就这,他就恼的端了整个户部!” 白先生讲起此事来也不由地一阵叹息:“要不然,诚王也不会败得那么快,起码还能再跟德王多磨上几年……” 楚灵听了,也觉得诚王有点可怜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白先生继续讲道,“若不是他上次一冲动端了户部,让咱们整个计划不得已全部提前,现在也不会给德王留有喘息的机会。如今这个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现在倒好,该他收拾烂摊子了,他却要甩手走人,去找那个女人?你说气不气?” 楚灵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白先生,你刚也说了,你被耍了。公子爷不是真的要撂挑子,而是要骗你的令符。” 白先生被噎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往地上一蹲,简直欲哭无泪。 “白先生,我看出来了。公子爷没冲动,是你冲动了。”楚灵说罢,眨了眨眼跑出门去。 章节目录 第94章 投奔亲戚 几天几夜的水路并不好受,到了建邳,林昭刚一下船,脚踩到地上,头仍是晕晕乎乎,仿若还在船上来回摇摆一般。 “苏璃,我头有点晕,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吧。”经过这几天,林昭已经完全适应了她的新名字。 苏璃把那口木箱从船上搬了下来,累的气喘吁吁:“天也不早了,咱们先找个客栈吧。” 码头上有许多闲散等活的苦力,苏璃招呼了一个过来,让他帮忙搬箱子到最近的客栈,那苦力要十五文钱,苏璃觉得价钱也合适,没再讲价。 到了客栈,要了二楼一间干净的客房,那苦力便帮忙把箱子搬到了房间里去,领了钱出去了。 苏璃把床铺整了整,扶林昭上床歇息:“你先睡会儿,我下去叫他们做些饭菜端上来。” 林昭头晕得厉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你不用管我,我也没什么胃口。” “多少也得吃点,你不吃宝宝还得吃呢!”苏璃劝道。 再看林昭,已经睡着了。苏璃也懒得去叫饭了,便合衣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苏璃醒来的时候,林昭已经叫厨房做好饭端上来了。 “起这么早?不多睡会?”苏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我也不想,还不是被他害的。”林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大早就开始恶心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就是胃里难受。 “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吧。” “不用,怀孕了都这样,比我更厉害的也多了去了,你快起来洗漱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就去是找三堂哥。” 苏璃还是坚持先看大夫,林昭拗不过她,吃完早饭,两人便去找了药店的坐堂大夫给诊治了一番。 大夫嘱咐要多吃些补品,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瘦了。 出了药店,苏璃就摸了摸林昭还是平平的肚子,笑道:“以后得把你喂胖点才行。” “这下放心了?我带你去找三堂哥。”林昭对建邳其实也有些模糊了,她离开建邳那年只有五岁。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她对三堂哥林文觉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小时候,每次她生日的时候,别的堂哥总会送她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只有这个三堂哥只会玩玩嘴皮子,什么小礼物都没有。 于是此人就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抠门的印象。 建邳城不算大,但是因城南临着运河,却是很繁华,城南遍布着许多商铺,城北则多是居住区。 其中,城北最宽阔平整的那条街,楚王府邸占了整整一条街,寻常百姓很少往那里去。 林家宗族多分布在城中,林昭凭着印象到了城中附近,却也不确定林文觉究竟是哪一家。好在周围的邻里都互相熟识,打听起来也不是难事。 林昭和苏璃寻到了林文觉家,在那条胡同的最里面,门上的漆已经有些剥落了,苏璃敲了门。 一个老妈子开了门,看着眼前两位陌生,便问道:“找谁?” 苏璃道:“我们找林文觉林老爷。” 院子里有个声音喊道:“门外是谁呀?” 老妈子回头回道:“不认识,找老爷的!” 不一会儿,一个体态微微发福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看到门外站了两名女子,吊着眼睛将这两人打量了一番,尤其看到苏璃,年纪尚小,却已是生得秀美水灵,莫名生出了一种敌意。 那女人冷冷地道:“找我男人何事?” 林昭忙上前招呼道:“哦,这一定是三嫂了,我是林昭。”她离开建邳时,三堂哥还未娶妻,她与这堂嫂以前也没见过,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是大房的,我大哥是林衡勋。” 那三堂嫂纵是没见过大房的人,林衡勋的名字她也是听过的,这是林家宗族出的第一个状元,族中的老人们一高兴就会提及此人炫耀一番,顺道以此督促子孙们的学业。 “哦——大房的,京城来的?”三堂嫂挤出一丝笑容,“来,快请进。” 苏璃和林昭被请进了院子,院子布局很简单,东西各两间房,北面有三间上房,三堂嫂领着去了北面中间那间房里。 她掀开帘子,便向里说道:“文觉,你猜谁来了?京城大房里来人了。” 苏璃二人进屋时,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正在伏案写字,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估计都是此人的墨宝。 三堂嫂一进屋,就去扯他男人的字画,屋里就这一张桌子,客人来了总得招待,林文觉只好收了笔。 林昭道:“三哥,我是林昭啊。” “哦……林昭啊!”林文觉捋了捋他的八字胡,叹道,“都长这么大了。” 林昭笑道:“都多少年了,哪能一点不长?” 林文觉也跟着笑了:“也是,我印象里你还是那个小不点。”说着,他视线移到了苏璃身上,便问道:“这位是……” 林昭介绍道:“这是……呃……我的一位朋友,姓苏。” “哦,苏小姐。”他媳妇收拾好了桌子,又上了茶,林文觉忙把人往桌边请:“快请坐!” 苏璃也行了礼,告了座。 他媳妇见苏璃坐了,也不去收拾了,挨着林文觉便坐下了。 林文觉忙介绍道:“这是内人,张氏。” 张氏笑道:“刚都见过了。” 林昭开口道:“我们也是许久未回来了,我大哥特意写了封信让我给他带过来。” 苏璃取出信,交给林昭。林昭笑着把信递了过去。 林文觉接过信,笑道:“我与我大哥从小感情就好,有什么事他都记挂着我呢。”一面说着,一面拆了信。 张氏凑上去看,可她不识字,也看不懂。一会儿看看信,一会儿看看丈夫,不知道写得啥,急得不得了。 忽然,她灵机一动,对丈夫道:“咱里屋不是还有几个甜果子,拿出来让妹子尝尝。” 林文觉正在看信,便“嗯”了一声。 张氏道:“昨天是你收起来的,我哪知道放哪?你去跟我一起找找去!”说罢,不由分说,拉着丈夫就往屋里去。 林文觉只得收起了信,干笑了几声,跟着媳妇进里屋去了。 刚一进里屋,张氏就凑上前小声问道:“信上说的啥?你大哥可是在京城当官,你不是天天说你俩感情好吗?是不是你大哥要给你弄个官做做了?” 林文觉瞪了张氏一眼:“你懂个啥,那做官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大哥是想让我们帮着照看一下她们。” 张氏一脸不悦:“照看谁?外面那俩人?” 林文觉叹了一声:“出门在外也不容易,都是亲戚理应互相照拂。” 张氏本以为这俩人是京城来的,还能帮上他们一二,没想到却是反过来要他们照料,登时便不乐意了:“用得着你了,是亲戚。用不着的时候,咋面都不见露一下?”x 电脑端:/ “当年分家的时候,我还没嫁进来,但那大房的闲话我可没少听说。分家的时候,大房可是该得的都得了,然后一扭头就去了京城,啥时候照看过咱们?” “你大哥考了状元,当了大官,可提携过你们兄弟?除了那年假模假样地回来祭个祖,顺带炫耀一番,啥时候帮过咱?这倒好,天天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回头还得让咱帮衬他们……” 林文觉几番提醒张氏小点声,张氏却越说越恼,声音也越来越大,林昭和苏璃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苏璃叹了一声,悄悄摇了摇头,林昭也懂她的意思。 林文觉夫妇出来的时候,张氏的面黑如铁,看向她二人时,连个正眼也没有了。 林昭道:“原也是因为多年不见了,来看看堂哥。现在天也不早了,我们也不便叨扰了,就此告辞了。” 林文觉知道他们在里间的话,她们肯定听到了,面上有些惭愧,问道:“你们这刚回来,住哪里?” “暂时还住在客栈里,明天再去看看有没有可以租的院子。” 林文觉道:“城南太乱,你们两位女子住着多有不便。往北两条街有几间院子可以租,就是北面的贵了点。你们不如这两天去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了,可以找说个合适的先住着,要是钱不够就来找堂哥——” 话还未说完,就被张氏在背上狠狠一掐,林文觉只得讪笑了两声。 林昭和苏璃从林文觉家出来,先回了客栈。 两人商议,明天去林文觉说的城北那几条街上看看,先找个住处要紧,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个事儿。 翌日,两人便去找房子,连看了几家院子都不满意,这边的院子多是二进的院子,她们只有两个人,住这种院子也是浪费。 一直到下午,才找到了一座一进的院子。院子不大,进门便是影壁,绕过影壁两侧各有一道短短的回廊,回廊边种着许多绿植,走在廊下叫人心旷神怡。(_ 穿过回廊便是主屋,一排四间屋子,屋后面便是一排略微简易的平房,可用来做厨房或柴房。 两人对这院子都着实满意,只是租金确实是如林文觉所说,略贵了些,一年就得一百两银子。 苏璃决定先租上半年,毕竟她们现在没有收入,还是需要资金傍身。 两人把院子打扫了一遍,去客栈把行礼搬了过来,便住下了。 章节目录 第95章 同仇敌忾 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有住的地方了。 苏璃躺在床上感叹道:“漂泊了这么多天,终于安住家了!” 林昭坐在正拿着剪子剪灯芯,笑道:“累坏了吧?要是没我这个拖油瓶,你还能住个大院子呢。” 苏璃坐了起来,郑重地道:“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有什么意思?人可是群居动物,得有人陪着才行。我现在只恨我不是男的,我若是个男的,咱俩得多幸福,又有家又有宝宝。” 林昭呸了一声,笑骂道:“没个正经的!” “正经地来说,我明天得找份工,不能坐吃山空啊……”苏璃叹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林昭道:“咱俩也花不了几个钱,卖卖字画也挺好的,我记得你的字是不错的……” 苏璃连忙打断她:“你回林府后,几时见我写过字?早就荒废了!”倒不是荒废不荒废的问题,是她压根就没这个技能。 “这东西……还会荒废?”林昭有些不解。 “不过我倒是新学了绣荷包,不如绣荷包卖吧?” 林昭噗嗤一声笑道:“你是说你前些日子绣的那歪歪扭扭的荷花?范妈说你在绣花我还不信,我去看的时候,你还不给看。你自己绣的自己都觉得丑,谁会买?” 苏璃翻身趴在床上,郁闷道:“这可怎么办呢……” 林昭道:“今天就别想了,早点睡吧,慢慢再想办法。” …… 这日一早,林文觉夫妇便上门来拜访,还未进门,张氏便赞叹道:“这条街的院子可不便宜啊!你看这门,这黑漆刷的锃亮!这比咱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张氏见丈夫漫不经心,便拉了拉丈夫的,轻声在他耳边道:“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人家拔根汗毛都比咱的腿还粗。我看啊,她俩可比咱们有钱。”x :/ 林文觉道:“出门在外,谁还会没点钱傍身?” 张氏捶了丈夫一拳:“你是不是傻?你要是没钱,你能住得起这种院子?我跟你说,咱儿子可该说媳妇了,这光聘礼就得一大笔钱,你可好好巴结巴结你这个妹子,说不定她露露指缝,就够咱儿子结婚的钱了。” 林文觉皱了眉:“人家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儿子聘礼咱自己想办法,咋能老惦记着人家的钱呢?” “嘿,你个姓林的!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老替别人想。咱俩才是一家子,儿子是你的儿子,将来是能给你养老的!” “到门口了,别说了。”林文觉上前敲门,张氏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苏璃开了门,见是林文觉夫妇,连忙往里请。 张氏把手里一个巴掌大的四方礼盒,送给了苏璃:“这是我们夫妻俩一点心意。” 苏璃道了谢收下了。 进了院子,张氏四下张望,口中赞叹不已:“这院子很是不错啊!相当贵吧?这一进的院子还有回廊?哟,这栏杆也不错……” 进到客厅时,张氏便笑眯眯地跟林昭寒暄:“妹子这两天可好?我跟你三哥就说要早点来看你们,一直抹不开身。” 林昭道:“还好,还好……” 苏璃倒了两杯白水端了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搬进来,茶叶什么的都还没买。” 张氏道:“不要紧,不要紧的!咱们喝啥都行,咱两家见什么外?” 林文觉问道:“住的地方找好了,那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昭叹息道:“也不能总这么坐吃山空,想着去打份工,或者做个什么小生意。” 张氏插嘴道:“这还不简单,我看着这位苏姑娘年纪轻轻也有力气,城北那大户人家都可以去问一问,有没有哪家缺丫鬟的,人家都想要这种年轻的,只不过是端茶倒水,又不用做苦力,给的月例也多,像咱这种老婆子啊,都没人要喽!” “不瞒嫂子,苏璃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人伺候惯的,不惯去伺候人。”以林昭的讲话风格,这话说得算是客气了。 张氏面上有点不自在,林文觉接过话来:“这事也急不得,慢慢看吧。” “是啊是啊,咱们两家关系这样亲,有什么好生意,你三哥肯定会帮你们留心的。”张氏正说着,话锋一转,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过得也艰难,你侄儿年纪也大了……” 林文觉连忙去拉他媳妇,被张氏一眼瞪了回去。 “……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这娶媳妇得有聘礼不是?咱家拿不出聘礼,说了几家都没说成,唉,真是天天给你三哥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苏璃听出了几分意思,悄悄抬眼去看林昭。 林昭好似没听出来的样子:“既然侄儿的年纪大了,哪能再让你们操劳?让他自己出去挣钱去呗,给自己未来媳妇挣个聘礼也值得。” 张妈只得解释道:“咱这边都是父母给孩子备聘礼的,哪有让孩子自己备的。我跟你三哥也没用,这么多年了没攒多少钱,住的院子也破破烂烂的,连你们这院子一半都不如。还连累你侄儿这么大了,连个媳妇也去不上……”说着,竟哭了起来,却是干嚎没有眼泪。 林昭翻了翻白眼,一句话也不想说,任张氏在那嚎。 苏璃只好上前劝道:“如此这么一直哭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留几分力气,多打几份工,给孩子好好挣份体面的聘礼才是正事。”苏璃说得很是诚恳,就差给他们加油鼓劲了。 张氏只顾干嚎,林文觉只觉面上无光,忍无可忍吼了一句:“别哭了!”一面跟林昭道了别,一面拉着张氏就往外走。 张氏一面哭一面道:“这世道,真是人心隔肚皮啊,任是多亲的人,一提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送走了林文觉夫妇,苏璃关了门,林昭站在屋门口,没好气道:“咱才搬来几天,他们是怎么找上门的?!” 苏璃道:“这建邳就这么大地方,到这附近一打听不就知道了?那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以后他们来了,别给他们开门!我这三哥打小就抠门,这长大了娶个媳妇,跟他一个性子!咱们都不过日子了?咱们的钱就活该得拿去给他儿子娶媳妇?!”林昭恼的不行,刚才一直没有发作。 苏璃笑道:“这不是哄走了吗?咱也没花钱,你还气什么?你现在可不能生气。” 林昭道:“希望她能就此消停了才好!” 苏璃叹道:“这种人,恐怕是难缠的,以后再说吧。” …… 事情果然不出苏璃所料,张氏要钱不成,反被揶揄了几句,心里气不过,便去找妯娌们诉苦。 林家这一支虽然已经分家了,但是大家都住得近,相互间也多有照应,妯娌们也常相互走动。 张氏虽然不大识字,没读过书,但口才是极好的。 经过她的刻意宣传,林昭和苏璃便成了京城来的有钱人,住的是城北的好院子,吃得是她们寻常吃不到的珍馐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每日里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就只用享受花钱的乐趣。x 最可恨的是,这两人还是个为富不仁的货色,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她们明明有钱,却不愿分一点给穷亲戚们过难关。 张氏连哭带骂,在听者看来,张氏的儿子娶不上媳妇,全赖林昭二人不出钱。 众妯娌听了也是愤愤不平,有那知情的,纷纷说起了当年分家的时候大房是如何不依不挠,要了许多东西。如果不是这些分家得的财产,哪有他们去京城逍遥自在的生活? 如今当官的当官了,有钱的有钱的了,倒不管咱们这些人了,凭什么?最少也得让他们把当初分家时候多拿的钱给吐出来! 妯娌们越说越气愤,有人提议去找族长评理,大家纷纷支持。 不过也有个别冷静的人分析道:“这林昭也代表不了大房,何况那个姓苏的也不算林家人,想找大房算账,还是去京城是正理,这么贸然去找族长,族长估计是不会理的。” 这话说得在理,众妯娌们沉默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眼看自己点起的一把火,就要被灭了,张氏连忙说道:“难道咱们被大房占的便宜,就这么算了?就算她林昭代表不了大房,她手上的钱总有一部分是大房的吧?族长若是不管,我们就这么算了?哪也太便宜他们了!她既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她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能让她好过!” “凭什么她们就吃香喝辣的?还不是当初坑的我们的钱,我们去要回自己的钱也是应该的,就算要不回,也不能让他们过得舒服!” “对!就算我们的钱要不回来,也得去闹一闹!让她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章节目录 第96章 挑拨离间 这天,十几个妯娌们商量好,在张氏的带领下来到了苏璃她们所住的院门口。 有那脾气急的,疾跑了两步上前喊门:“开门!” 苏璃听着门外有动静,本想去开门,可是一听声音不对,便透过门缝悄悄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光是门缝看到的就有五六个人,个个都是面色凶悍。 这一群人中,她只认得张氏,看来张氏果然不肯罢休,纠集了这么多人来闹。x 电脑端:/ 这阵势,绝对不能开门! 在林府时,她也遇到过这种情形,被丁岩带着人闯进馨兰院,但那时候丁岩也是有所顾忌的。 可是现在,她们俩初来乍到,这一群人又来势汹汹,若是放了她们进来,恐怕这个院子都要被她们给砸了。 林昭也听到了动静,出了屋,看见苏璃躲在门后,任外面的人敲门,就是一动不动,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苏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任她们敲,敲累了就走了。” 林昭也悄悄往门缝看了一眼,却看到门外的人也正扒着门缝往里瞧,她吓得连忙闪到了一边。 门外光线强,门里光线弱,门外的人使劲瞪大的眼睛也没看到什么。 只听外面忽然有人道:“停停停!先别敲了,她们会不会出去了?” “敲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开门,说不定是不在家。” “哼,肯定是出去酒楼吃好的去了!钱多得花不完嘛!” 张氏想起来前几日,林昭说要找工作的事,因想着两人是不是出门找工作去了?可能真的不在家,于是便道:“说不定是不在家,咱们不如改日再来吧。” 大家在这叫了一通,拍了一通,早就累了,除了没找到正主,感到有点窝囊以外,该撒的气也撒了,一群人便商商量量地回去了,约好了改日再来。 门外终于消停了,林昭咬牙切齿道:“张氏真是个不省心的!” 苏璃道:“她哪找来的这么多人?” “还不都是林家的人?我爷爷兄弟七个,单是我们这一支,我爹就兄弟四个,更不用说别的了。我们这一支虽然分家了,别的大多都还是住一块的,想拉个人不是随意的很?” 苏璃皱了眉:“这样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林昭点了点头:“嗯,早晚得被她们烦死。要不然……咱们搬家吧?” “还能搬哪去?建邳就这么大,搬哪都能被找到。” “那你……可有什么主意?” 苏璃思索了一阵,问道:“这里面……有没有你熟识的人?咱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林昭思索了会儿,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小着呢,哪能记得住那么多人呢?” “有点印象的呢?” “有印象的……二嫂了吧,我走的时候,她都嫁过来两三年了。” 苏璃有了主意:“那就从她入手。” 林家的媳妇们,这次没有找到人,为了下次不再无功而返,遂安排人轮流在巷子口守着,一人一天,等守到她二人都在家时,再相约一块前来。只是,她们毕竟还有家务要做,有时能守到傍晚,有时可能只守半天,就回了。 一连几日,苏璃出门时,都有意避开了在巷子口蹲点的“哨岗”。 这日,林昭照例悄悄打开门露出一条缝,往巷子口看去。 一位妇人正在在巷口的石墩上纳鞋底,林昭看那人面色相熟,便猜测此人应是二嫂了。 林昭回头给苏璃使了个颜色,整了整衣服出门去了,苏璃则紧跟着出门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林昭走到巷子口:“二嫂?” 正纳鞋底的妇人,抬头看了看林昭,愣住了,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道:“林昭啊……好多年不见了……都、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二嫂在这里做什么?我就在这巷子里住,走去家里坐坐。” 二嫂面上有些尴尬,收了鞋底,站起身回绝道:“不了吧,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咱们难得一见,就在这吃吧,回头把哥哥侄儿们一块叫来聚聚。”说着便拉着二嫂往家里去。 二嫂面上推脱着,心里也有些好奇,也想去看看林昭从京城回来究竟有多发达,便半推半就地跟着林昭回到了院子里。 苏璃到了林文觉家附近,找了个正在外面玩耍的小孩,给了她几个铜板,让她去给张氏报信,就说:“人齐了,是时候了。” 苏璃躲在一旁,看着张氏匆匆出门,去一家一家地叫人,这才放心回去了。 这边林昭客客气气地把二嫂让进屋里,倒上茶嘘寒问暖:“我这多年未回来,家里一切可好?” 二嫂叹了一声:“就那样吧,谁都是紧巴着过的,反正也饿不着。” 林昭皱了眉:“那怎么能行,我几个侄儿可都成亲了?” 二嫂点了点头:“都成亲了,现在就是几个孙子上学的事愁人,家里也不多宽裕,全都上学那可供不起,可要是让这个去不让那个去,谁心里也不乐意,天天给你二哥愁得唉声叹气的。” 二嫂说这些,一来是家里确实情况如此,二来就是想试探一下林昭,是不是手里有钱又舍不得接济亲戚。 但她却没料到,林昭这次大大方方地回屋里取出来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了桌上:“孩子上学可是大事,我做姑姑的,支持一下也是应该的,这些钱虽然不多,供两个娃上学是不成问题了……” 二嫂盯着那锭银子咽了口唾沫:“这……这都给我?” “二嫂,瞧你说的什么话?咱是一家人,什么给不给的,都是自己的钱,拿去随便用。” 二嫂虽然盯着银子两眼放光,但也稍稍克制了一下:“这这……这多不合适,你看……” 林昭笑道:“二嫂啊,不是我说你。孩子上学重要,给你你就拿着,这都是我为咱家出的一份力,将来要是功成名就了,咱林家人面上也有光不是?” 二嫂也不再推辞了:“是是是……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家里呢。有空了就多往家里坐坐,要是不嫌弃,就跟你二哥和侄儿们一块吃个饭。” “看您说的……”林昭注意到院门口有动静,她进门的时候是留着门的,若是有人想闯进来,根本不用敲门,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看来苏璃那边进展不错。 林昭脸上堆满了笑,抓起桌上的银子就往二嫂怀里送。x 二嫂满脸通红,推让了一番。 “呵——好你个二嫂,让你在这看着,你竟然吃独食!”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瞬间屋子里涌进来十几号人。 二嫂一见大家伙都来了,心里慌了,忙把那锭银子扔回了桌子上。 银子在桌上滚了几滚,屋里的人一个个怒瞪着二嫂,二嫂无疑成了这群人中的叛徒。 林昭却在一旁招呼道:“大家伙都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人群中出来一个皮肤白皙,个子略矮的妇人,猛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二嫂,你说说看,这怎么解释!” 二嫂羞得满脸通红,嘴张了几张,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下了头。 林昭认出了此妇人,正是昨个在巷子口盯梢的人,便上前亲昵地一把揽住了她,笑道:“都是一家人,二嫂有困难,我帮帮是应该的。对了,昨个儿给你的十两银子可够用了?” 听了此言,屋里的人都愣住了,那妇人还未听明白,二嫂先反应了过来,上前扯着她的脖领子,怒喊道:“好你个没脸没皮的,我这五两银子都没收,你那十两银子倒揣兜里了!” 众妇人一听恍然明白了,原来暗地里吃独食的可不止一个,一个个怒不可遏地把那妇人和二嫂围在了中间。 那妇人这才反应过来,骂道:“谁要是收了钱,谁不得好死!” 早有人起了疑心:“呸,钱都揣兜里了,说个毒誓谁不会说!” 林昭被晾在了一旁,假意劝道:“都是一家人,这是怎么了?有困难互相帮也是应该的,我最近手头也宽松,前前后后也送出去一百两了,大家不都得了吗?都别吵了……” 送了一百两了?都得了?谁得了?屋子里的妇人们互相猜忌了起来,尤其那几日盯梢的人嫌疑最大…… 恰在此时苏璃回来了,一进门就亲切地招呼道:“哟,怎么都来了!是不是钱不够使了?我前面都说了,尽管开口,有什么呢!” 眼看大家都得着了钱,张氏却一分钱没得着,心里更是愤愤不平,扯着嗓子骂道:“一个个装得贞洁烈女样子,背地里还不知道都是什么谄媚相呢,为了几个钱儿,连脸都不要了!” “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又想当□□又想立牌坊……” 屋里一个个地都觉得自己吃了亏,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 林昭趁人不注意,把那锭银子藏进了袖子里,在一旁起哄道:“哎哟,都是一家人,都消消气!可别打起来呀——” 一语点醒了众人,不知是谁的手伸了出来,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她怀疑的那妇人头上掷了过去:“我叫你吃独食!” 被砸的妇人也恼了,反过来揪着她的头发:“我看吃独食的是你吧!贼喊捉贼!” 张氏最是气不过,便宜没占着,本想拉着这群妯娌们闹闹事,吓唬吓唬这二人,结果一个个地都背着她捞到了好处。 张氏伸出手就把二嫂的脸给抓破了:“别的且不说,你这我是亲眼看到的!打你就不冤你!” 二嫂平时就见不惯张氏那有便宜就占的性子,今日借着这个劲下了狠手,两人扭打了起来。x :/ 屋里众人觉得自己吃了亏的,都参与了起来,新仇旧恨全都算上,不由分说扭打在了一起。 一群人从屋里一直打到了院子里,一个个横眉怒目,只打到天黑,互相拉扯着去找族长评理去了…… 章节目录 第97章 出门奇遇 林昭和苏璃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这满院的狼藉…… “你这法子不大好,这院子还得咱俩收拾。”林昭抱怨道。 苏璃点了点头:“嗯,可惜那几株芭蕉了,无端遭了殃。” “不过今天……倒是很过瘾。”林昭笑着起身去收拾院子。 苏璃忙制止:“你可别动这些,你去收拾屋里的去吧,院子里我来。” “没事,我没那么较弱。” “还是小心点的好。”苏璃把林昭推回了屋里,自己在院子里拾掇了起来。 …… 林家的众媳妇拉拉扯扯地去了族长那里,族长一看这来了得有十几家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挨个问过之后,原来是为着借钱的事闹得,族长恼极了骂道:“林家怎么养了你们这群蠢妇!人家三言两语就能把你们糊弄成这个样子!怨不得人家能出个状元,你们连个秀才都供不出来!” 本来是要找族长评评理,结果被族长骂了一通,几个人闹了个没趣,各自回家去了。 …… 赶走了这一批瘟神,日子还得继续过,眼看着一天天坐吃山空没有收入,苏璃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日她准备出去看看,出了院门她就发现,隔壁院子门口坐着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头发花白,却目光炯然,坐在院门口的石狮子旁,从她出门就一直盯着她。 苏璃被盯得不大自在,便加快了脚步,假装没看到。 “姑娘……姑娘?”老太太突然开口了,“嘿!叫你呢!” 苏璃只得住了脚步,指了指自己:“叫我吗?” 老太太面色严厉地招了招手:“过来!” 苏璃愣了愣,往老太太那方向挪了几步:“这位阿婆,叫我何事?” “我来问你,你们刚搬来没几天,为什么那林家媳妇们三番五次地来闹事?” 她们闹自然有她们闹得理由,只是这些同外人又如何能说得清楚,苏璃准备编个理由搪塞一下得了,那老太太等不及她回答,便冷哼了一声。 “不是你们欠了她们的债,就是你们身上有她们可图的利益!”老太太一副了然于掌的样子。 这老太太说话言简意赅,分析地倒很是到位,苏璃来了兴趣,问道:“那您猜,我们是属于欠债的呢,还是有利可图的呢?” “还想考考我老婆子?你们若是欠了她们的债,只怕她们闹得会比现在还凶,没理由也没盯梢也没闹地让你们清净一天。你们也不是本地人,又是刚搬来的,若说是欠债的就更不可能了,哪有欠债的往债主地盘上跑的呢?所以——你们是有利可图的!” 那老太太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倒不像是一般的居家老太太。 “一点不错!那我也来猜猜您如何?”苏璃笑道。 “猜我老婆子什么?” 苏璃在另一个石狮子旁坐下,笑道:“我就猜猜您今天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好!”老太太也有了兴致,端正了姿势,“那你猜吧!” 苏璃歪头思索了一会,便道:“您既然知道林家的媳妇们三番五次地来这里,那就说明从她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您就留意了。” “哼,门都快砸烂了,谁都能听到,猜出来这个不算稀奇!” 苏璃笑了笑,继续道:“您不光留意了这一次,这一连几日她们在这盯梢,您也看出来了,昨个她们来大闹,您也知道。所以今天您坐在这里,叫住了我,并不是巧合!您可能一早就坐在这里等我。” 老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 苏璃这一点其实还未想明白,这老太太毕竟暗地里观察了她几天,能猜出什么倒也有依据,可是苏璃今天才第一次见这个老太太,这老太太究竟为什么在这里等她,她着实想不出来,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您肯定也觉得我身上有‘有利可图’之处!” 这话说得有的冒犯,苏璃本以为老太太要恼了,没想到老太太笑得更爽朗了:“好!话糙理不糙!我就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有利可图’之处!” 苏璃歪过头问道:“那您是图什么呢?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老太太道:“‘帮’字谈不上,不需要帮来帮去。我老婆子是个生意人,既然是有‘利’可图,老婆子便是遵循‘互利’二字。” “那群目光短浅之人,既然盯上了你,说明你身上有她们想图的东西——那就是钱。而我老太婆不光看中了你的钱,还看中了你的本事。这么短短几日,你能利用想到以少胜多,让她们内部起哄,互相打着出门去,说明你也是个极聪慧之人。” 苏璃摇摇头道:“那不过是些小伎俩,瞒不过您。” 老太太高仰着脸:“哼,自然是瞒不过我,不过颇有些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你如此处事,并不算周全,她们回去后,只要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便能想明白,此番是被你戏耍了,虽然短时间里不会再上门寻你麻烦,但是心里已经种下了一个结,早晚还要趁势闹起来!” 经过老太太这么一分析,苏璃才知道自己有些急于求成了,考虑并不周全。 “这倒无妨。”老太太继续说道,“你年纪尚小,有这番谋略已经不错了。你若愿意,跟我干几年,定能成大器。” “却不知……您做的是什么生意?”苏璃问道。 老太太道:“什么生意我都做,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你若有兴趣,可以在我这跟着做学徒,但不是一般的学徒,你手里既然有钱,我准你入股,两百两银子分你五股,年底给你分红。你不用急着答复我,城南有一家我的杂货行,名字叫‘鼎盛全货行’,你可以去看看,满意了再回来找我。” 老太太说完就回院子里去了,留下苏璃一个人在那发怔。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本来还要去找找有什么生意可做,这老太太的出现就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 苏璃有些不大置信,可又觉得那老太太颇有一番本事。 半信半疑间,苏璃决定去那家全货行看一看。 城南临着运河,商铺众多,苏璃一间间看了过去,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每间商铺的货架。 而在那最繁华地段的尽头,“鼎盛全货行”的牌子高高挂着,店面也大,几乎有旁边的商铺三间合起来那么大。 在这种地段,弄这么大一个店面想来也不是很便宜。 苏璃走了进去,货架上的商品倒不是很多,摆得比较稀松,错落有致,每个都不重样,东西虽然不多,种类却是其他商品比不了的。 当季最热卖的商品摆在最中间,偏上的则是玉石之类的需求量小,但价格高昂的商品,下面摆着的是往季的商品,标的价钱也略便宜些。 掌柜正在热络地招呼着熟客,店里的伙计跟了过来,未开口,先堆满笑:“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不等苏璃答话,伙计便开始介绍道:“咱们店里新进的京城玉兰坊的玉水胭脂很是不错!”说着便从柜台上拿了一盒,打开给苏璃看。 苏璃拿在手上端详了一阵,道:“看着还不错,单卖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伙计笑道:“看着客官眼生,是第一次到我们店里来吧?我们店里多是走批发的,也有单卖的。但是这单卖肯定没有批发划算,姑娘若是诚心想要,就多卖几盒……” 苏璃蹙眉:“我也用不了那么多,算了不要了。” 伙计连忙解释道:“这一盒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买回家备着或者送给几位要好的小姐,都还不错的,小姐这么漂亮,又这么识货,一会儿我去跟老板商量商量,小姐买两盒,就送您一盒,这样价钱下来,就跟批发价差不了多少了,也挺划算。” 苏璃又问道:“你们这里卖的,可比京城的玉兰坊贵的多吧?” 伙计道:“那哪能呢,咱们这里是跟玉兰坊一个价,保证让您吃不了亏。” “哦?算上这漕运的费用也不便宜吧?” 伙计笑道:“一看姑娘就是个懂行的,我们老板跟玉兰坊老板熟识,拿货自然价格就比别家低一些。更何况我们‘鼎盛全货行’在这一带都是出名的,进货都是整船整船的进的,捎带上这几盒胭脂水粉也算不上几个钱……”x 电脑端:/ 那边掌柜似乎注意到了这边,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伙计的话似乎说得太多了,这么皱了眉,往这边走了几步,轻咳了一声。 伙计余光看到掌柜走了过来,连忙住了嘴,不再说什么进货之类的事情了,话题又转回了这盒胭脂上:“这胭脂在京城玉兰坊也是上品,京城的贵妇小姐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款了。小姐看着怎么样?我给您包起来吧?”x 苏璃摇了摇头,放下了胭脂,道:“我再看看别的。” 章节目录 第98章 正式上岗 苏璃在店里来回转悠,那伙计被掌柜偷偷叫到了一边,悄声问道:“她来买什么的?” 伙计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她在那一直瞎转悠,问她买什么她也不说。我就想着姑娘家的,肯定是喜欢胭脂水粉一类的,就给她推荐了玉兰坊的东西。她也不问别的,就往漕运费用上扯……” 掌柜起了疑心:“这莫不是同行来打探内幕的吧?” 伙计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看着也不像。” 掌柜一巴掌拍到了伙计头上:“哪里不像?我看她就像!啥都不买,一个劲儿地看,不问货不问价格,倒问些运营上的东西,不是打探内幕的是什么!你好好学着点,别啥都往外说!” 伙计一边揉着头,一边连连点头:“是是,我记着了!” 掌柜道:“这人我来应付,你做事去吧!” 这时,店里走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进店便扯着嗓子问道:“掌柜的,银炭给我来五箱!” 掌柜连忙堆了笑迎了出来:“张老板,你说这可不巧呢,今年的银炭都有主了。” “什么?!”张老板瞪圆了眼睛,“这还没入冬,你们这银炭就都订完了?” 掌柜陪笑道:“张老板您也是知道的,咱们店里银炭成色好,都是回头客,炭一到就被订完了。不过今年倒是新进了几个花样不错的暖炉,与往年的都不同,新奇着呢,张老板要不要选选?” 张老板也是个爽快人:“那就看看吧,不过可说好了,明年的银炭先给我留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掌柜的带着张老板去了后院,半柱香后,果真买了七八个暖炉,让伙计抬着给他送到车上了。 掌柜顺手又从货架上拿了几个银丝手炉,递给张老板:“这几个手炉还是上次的价钱,你先拿去卖,卖不出去算我的,给退回来就成。” 张老板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这种保本的买卖谁都愿意做:“那就谢过掌柜的了。” “谢啥谢,缺啥了再来拿!您也不用亲自跑,找个伙计来说一声我就给您送过去!” 张老板喜滋滋地带着货走了。 掌柜送走张老板,一回头,发现那个疑似同行的女的还在店里转悠,而且是不住地往他这边看,便上前问道:“这位姑娘,可选到合适的了?” 苏璃装作失望地道:“你们店里的货也不是很全,没有我想要的。” 掌柜道:“别的我不敢说,若说这货全东西多,在全建邳,我们店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您想的要的东西,若是我们店里没有,那估计你走完整个建邳,也买不来!” 苏璃笑笑不语。 掌柜问道:“姑娘是想要什么东西?” 苏璃也不答,只是问道:“店里的东西都是你们老板选的吗?” 掌柜道:“以前都是老板亲自挑的……”刚说了一句,就忙住了口,掌柜有些警惕了:“姑娘进店来这么长时间,挑来挑去没选到东西,可是对我们店里不满意?” 苏璃神神秘秘地笑道:“很满意。”临走时,又忽然问道:“你们老板可是住在城北兴五街,从东往西数第二间院子?” 掌柜的点了点头,不明所以:“我们老板现在已经不常来店里了,你怎么知道?” “既如此,我便知道了,你忙吧,咱们改日见。” 留下掌柜的摸不着头脑,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经过这大半天的观察,苏璃觉得这家店很有发展潜力,掌柜和伙计销售能力都不错,看来老太太选人用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 以目前的店里的经营状况看,老太太即使完全放开不管,这店里光靠那些回头客,也能继续繁荣下去。x :/ 苏璃回到兴五街巷子里时,老太太又出现在门口,看到她回来了,便问道:“我的店怎么样?” 苏璃分析道:“店里掌柜和伙计能力都不错,店面位置也好,回头客也不少,照这个样子,完全可以再往大扩展一番。” 老太太点了点头:“明天我带你去店里一趟,你来当学徒,十天内没有工钱,跟着掌柜学经营,如果十天后他觉得你可以留,那我就留下你,工钱是一个月一两,若是经你手卖出去东西了,给你算提成。” 苏璃纳闷,这老太太也太自信了吧,自己都没说要去,她却连工钱都算好了。 老太太见她犹豫,又补充道:“只要你过了十天的考察期,上午说的入股的事,还算数,价钱不变。” 苏璃对这份工作还是很满意的,老太太又是个爽利人,她便点头应道:“行。” “明日卯时三刻,在这等我。” …… 回到家里,林昭已经做好了饭。 苏璃看着那炒的黑不溜秋,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两盘菜,实在没有胃口,不过好在粥熬的还像粥。 林昭看她只喝粥,迟迟不动筷子,便道:“有那么嫌弃吗?色香味只是少了‘色’字而已!” 苏璃点点头:“毕竟色香味,‘色’字排第一呢!” 林昭冷哼道:“既如此,那明天给你做一盘好看的!能不能吃就不保证了!” 苏璃吓得连扒拉了几口菜,尝了尝,起码味道还是可以下咽的。 不过饭罢,收拾完桌子,苏璃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等以后挣到钱了,还是得请个厨娘……” 趁林昭还未发火,苏璃连忙转了话题,把今天的奇遇给她讲了一遍。 林昭听了也觉得惊奇不已:“如此一来,你以后就有活干了?” 苏璃点了点头:“过了考察期,月钱就是一两,老太太还准我入股呢。” 林昭拍手道:“这下好了,总算不用愁钱的问题了。那你看看……我适合做啥,明天我也去找个活儿做做。” 苏璃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保胎吧。” “我这也没啥事,天天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就……好好研究研究这‘色香味’吧!” 林昭脸色发黑,正欲发作,苏璃连忙跑回屋里躲了起来。 …… 第二日,苏璃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在老太太门口等着。 卯时三刻,老太太的门开了,看到苏璃没有多言,只言道:“走吧。”两人便往城南走了。 苏璃见老太太没说话,便也一直跟着低头走着没有言语。 “你不用拘谨。”老太太道,“我姓黄,他们都叫我黄老太,你也这么称呼就行。” 苏璃也忙自我介绍:“我姓苏,单名一个璃字。” 黄老太“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了。两人就这么无言地走到了城南。 店铺刚开张,黄老太一进门,掌柜伙计迎了过来。 掌柜道:“今个儿怎么得闲到店里来了?” 伙计搬来椅子,黄老太坐下,指着苏璃道:“我来给你送个人。” 掌柜这才注意到,黄老太身边跟着的这个人,这不正是昨天那个…… 苏璃朝掌柜笑了笑,鞠了一躬:“掌柜好!” 黄老太道:“她叫苏璃,以后她跟你当学徒,你好好带她,头十天不用给她算工钱,十天后你看她行就继续用,不行就辞了她,不用跟我汇报。” 掌柜连声应了。 黄老太交待完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给苏璃留。 昨天接待过苏璃的那个伙计,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咱俩昨天见过的,都是因为你问的多,我还挨了掌柜一顿骂,你还记得我吗?” 苏璃点了点头:“记得啊。” “我叫大平,你叫啥?……哦,对了,刚黄老太说过了,你叫苏璃。” 苏璃噗嗤笑出声来。 大平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掌柜招手让苏璃过去,苏璃忙走了过去,掌柜带着苏璃去了后院,后院左侧是厨房,厨房旁边是餐厅和浴室,右侧第一间是客厅,余下的三间是掌柜和伙计们住宿的地方,中间是两层楼高的大库房。(_ 掌柜一一领着苏璃看了一遍,问道:“你可知这库房最怕什么吗?” 苏璃想了想,道:“怕火。”不论古代现代,消防肯定是最重要的。 掌柜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看我们这的布局,厨房与库房之间隔着餐厅和浴室,这样就能避免厨房的明火飘到仓库。” 介绍到宿舍的时候,掌柜皱了眉:“我们这许久没有来过女伙计了,所以你看着住的地方嘛……” 苏璃道:“住的无妨,我回家住。” “那样最好不过了。你虽然是黄老太带来的,但是我们店里的规矩是不能坏的,头三天你主要负责茶水和洒扫工作,在店里多观察多学习,第四天我要考一考你,如果你能把东西卖给我,我就算你通过,往后才可以跟客人接触。” 苏璃自穿越过后一直憋憋屈屈地当林府四小姐,现在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了,她万分珍惜这个机会。 每日早早地就来到店里,打扫整理,端茶倒水,没有半句怨言。有伙计跟客人推销的时候,她就在一旁认真观察学习,不过几天就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顺利通过了掌柜的考试。 这一日终于正式上岗了,苏璃精神抖擞地站在店里,准备开工。 一个妇人挎着一个竹篮子走了进来,竹篮子用蜡染的蓝布盖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x 电脑端:/ 一向热情的伙计们,看到此人进来,全都转向了一边,假装忙活了起来。 苏璃见有人进来了,迈步就准备去迎接,却被大平一把拉住:“哎——你可千万别去,这个女的最是抠门了,隔几天就要来一趟,挑来挑去啥都不买。” 苏璃道:“我去试试,说不定我是女的,好沟通呢!” 大平看着苏璃胸有成竹的背影,叹息了一声:“人哪,总是碰了钉子才会听人劝。” 章节目录 第99章 巧言善辩 苏璃刚走上前,那妇人就笑道:“哟,来了个新伙计!” 苏璃笑道:“一看大姐就是咱店里的常客!” “那可不!”妇人一扭一扭走到放着玉兰坊胭脂的货架子旁,“最近玉兰坊有没有新品?” “原来大姐是行家呀!”苏璃取下那个玉水胭脂,介绍道:“这是玉兰坊新出的玉水胭脂,全建邳可就只有咱家有!” “这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来你们这买。”那妇人从苏璃手里拿过胭脂盒子,打开盖子,闻了闻,又伸出食指轻轻摩挲着。 妇人抬眼看了一眼苏璃,趁其不备,突然食指一用力,就剜走了约么一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胭脂,又背过身去,从竹篮子里取出一个小铜盒子,把那一小块胭脂抿了进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经常操作了,熟练度极高。 大平一直关注着这边,看到大姐这一套熟悉的操作,不由替苏璃叹了口气。 其余的伙计有的已经偷偷笑了起来,等着看好戏。 苏璃也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震惊了,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 那妇人转身回来,仿若没有发生过一般,撇了撇嘴道:“这胭脂一般,不大好用。” “不会呀,这个卖的挺好的!不信您试试?”苏璃接过那盒胭脂,伸手一沾,在那妇人脸上轻轻拍开。 苏璃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真是太适合大姐您了,衬得您好像年轻了十岁呢!” 妇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伙计,她原以为这个新伙计也会之前的伙计一样,早开始厌烦她的,没想到这个新伙计不仅不烦,还主动帮她抹胭脂。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真的年轻了?” 苏璃把铜镜拿了过来:“您自己看,是不是?这玉水胭脂简直就是为您定做的。” 妇人羞赧地笑了笑。 一旁有伙计窃窃私语道:“夸人谁不会夸?夸来夸去她也不会掏一文钱的!” 刚好这会儿,店里没多少人,有些安静,伙计虽然声音小,但也一字不差地传到了苏璃的耳朵了,那妇人就在苏璃旁边,自然也听到了,她开始有些不自在了,扭扭捏捏地想要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苏璃忙道:“大姐,你看这个胭脂虽然好用,可是卖八百文钱哪,这样贵的,像我们这种给人当伙计的想都不要想呢。” “可不是吗!你们这种伙计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这种胭脂当然用不起。”妇人又拿起铜镜端详起了自己的脸。 苏璃道:“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便宜点……” 妇人一听,忙放下了镜子:“啥办法?” 苏璃左右看了看,拉着妇人去了角落,小声道:“只要能去外面拉三个人来买这款胭脂,就能便宜点算,你想啊,像我们这种的,再穷也几个能买得起的亲戚朋友,随便找三个人来买,都不是事儿!” 妇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苏璃又道:“而且只要拉来三个人买,还有更划算的呢!” “怎么个划算法?” “只要你能找来三个人买上三盒以上的玉水胭脂,就给你按三百文一盒,那可比打五折还便宜一百文。你想想这三百文花得可不亏,这一盒至少能用两个月,也就是六十天,算下来一天也就五文钱。一天只要五文钱就能用上玉兰坊的玉水胭脂,你说划算不划算!” 那妇人认真想了又想,笃定地点了点头:“真是划算,五文钱现在连个阳春面都买不起!” 苏璃也点头道:“是吧?我就说划算的很。” 那妇人拉着苏璃道:“这可不会变卦吧!” “绝对不会的!你信我不?” 妇人点点头道:“我信!你等着,我明天就去找人来买。”说完,便匆匆地出门走了。 一旁的伙计已经笑出了声:“我就说嘛,这种抠门儿的,任你磨皮嘴皮子也不会掏钱的!” 大平走过来安慰道:“这不怪你,第一次开市就碰钉子。她就是这种人,别难过了。” 苏璃笑道:“你哪看到我难过了?你等着吧……” 第二日,那妇人果然带着三个人来到了店里,一进店不用伙计招呼,那妇人自己就开始夸起那款玉水胭脂,熟人之间总是多了份信任,三个人很快就被说动了,纷纷决定买上一盒试试。 妇人找来苏璃,给她使了个颜色,苏璃便带着三人去结账。末了,妇人偷偷塞给苏璃,早就准备好的三百文钱,苏璃又另给那妇人了一盒。 妇人喜滋滋地接了过去,跟苏璃道:“以后再有这么划算的事,多找我。” 苏璃点了点头:“我记着了。” 从他们几人进店,到付钱走人,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看得伙计们目瞪口呆。 大平竖起大拇指赞道:“你用的什么法子?” 苏璃把钱送去记账,一个伙计看出了端倪:“慢着!” 众伙计都愣住了。 “一盒玉水胭脂八百文钱,刚才他们一人买了一盒一共是四盒,理应是三千二百文,为何你只收了两千七百文?你私自让价,这钱可得你自己填!” 大平惊了,忙去拉苏璃:“店里不能私自让价的。你现在还没工钱,这钱我替你出!” “不用!”苏璃向那质疑的伙计问道:“刚才他们四人可是一起买的?” “是!”那伙计答。 “掌柜的说了,若是买三盒以上便可按一级拿货价算,也就是六百文钱,四盒就是两千四百文钱,我一共收了两千七百文,是不是还多赚了三百文钱?” “你……你强词夺理,那分明是四个人分别买的,怎么能按拿货价算?” “做买卖讲究变通,若不这样算,不光昨天被她白白剜去了一块胭脂,恐怕今天这两千七百文也一文都没有!” “你你……”那伙计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角落里忽然想起了掌声:“好!卖得好!”一直在库房盘货的掌柜,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院来到店里了,全程目睹了这场争辩,赞道:“苏璃这个法子好极了,说得也不差,做生意要讲究变通,不能太过死板。果然是黄老太看上的人,以后一定大有作为啊!” 大平看着苏璃被掌柜夸奖,觉得自己面上也有光,掌柜一走,他就跑到苏璃身边,夸赞道:“你可真厉害!我在这店里干了三年了,掌柜从来都没夸过我,只要不挨骂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才来第四天,掌柜的就对你赞不绝口了。” 苏璃被夸奖了一番,面上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心里就只能叫苦了,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正在考察期,也就是说自己辛辛苦苦废了这么多口舌,卖出去的玉水胭脂,却是一文钱也分不到! …… 十天考察期结束的时候,掌柜在黄老太面前狠狠夸了苏璃一番,直说苏璃聪慧过人,黄老太慧眼识人。 黄老太倒是很严肃:“我让她给你当学徒,不是让你在这给我拍马屁的!她能想出这法子,我一点都不惊奇。你得压一压她的性子,别让她太飘。” “这姑娘真是值得夸,学东西也快,人也机灵,这可真不是拍你的马屁,你也认识我十多年了,几时见过我这么夸过人?” “行了,行了……你去把苏璃给我叫过来。” 掌柜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道:“你别一直板着脸吓唬她了,人家小姑娘还小着呢,那机灵的性子,倒有几分像你年轻的时候。” 掌柜走后,黄老太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x :/ 听到苏璃敲门,黄老太又收起了笑容,板起了一张脸。 “进来!” 苏璃小心地进门,轻轻关上门,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黄老太时,还是能够谈笑风生的,可是现在不知为何,竟然越来越怕她了。 一进门就感觉屋里面冷飕飕的。 “十天考察期结束了,刚才掌柜跟我说了,虽然你资质愚钝,但还算努力,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勉强留下你。从明天起,你就算是正式的学徒了,一切薪酬都按照前面我跟你说的来,你可有什么意见?”x 苏璃摇摇头道:“没有了。” “嗯。”黄老太又问道:“我之前说的入股的事,你可有想法?” 苏璃对于入股是很有兴趣的,这家店她也很看好,黄老太虽然表情严肃,但这摆明了是在帮她,只是她在建邳这么些日子,只出不进,想要凑够二百两银子,恐怕都有些困难了。 黄老太见她犹豫,皱眉道:“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苏璃连忙摆手,随即略一思索,咬牙道:“我入股!” “行,明天把银子带来,把合约书签了。”黄老太也不多言,仍旧面无表情地道:“忙去吧。” …… 苏璃回到家,饭也顾不上吃,便问林昭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林昭板着指头凑略算了算:“咱们原先有二百多两,租院子用了五十两,加上这些日子花销,剩了差不多一百六十两。” 苏璃皱了眉,喃喃道:“那也不够啊。” “不够什么?”林昭不解。 苏璃便把今日决定认购股份的事跟林昭说了,虽然不多,但到年底分红时,也能赚上一些。 “那倒是……”林昭顿时懊悔不已,“我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带点首饰出来,现在起码也能当上几两银子凑些钱出来。” “你那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惦记着首饰?连鞋子都没机会穿!”说到这,苏璃忽然灵光一闪,首饰?对呀,还可以当首饰。 章节目录 第100章 当铺风波 苏璃记得方天慕曾说过,她那两只钗是上品,应该能当不少银子。 城中有一家广源当铺,是建邳城里最大的当铺,苏璃准备去那里碰碰运气。 一进门,便是高高的柜台,苏璃走到柜台前,仰着脖子透过那个小窗口,看到了坐在柜台后的伙计,正在悠然地剪指甲。 伙计见来了客人,便放下剪刀,下垂着眼皮,高高在上地看着柜台外的少女,张口问道:“当什么?” “当支钗。”苏璃说着,取出了那支镂空牡丹水晶钗,踮起脚,伸直了胳膊,把钗送进了那个小窗口。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一般的做工,我们店里可是不收的。”伙计冷冷地瞥了苏璃一眼,才懒洋洋地拿起钗看了看。 只见钗上的水晶牡丹晶莹剔透,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由极细的银丝线做成的花瓣纹路,一点看不出人工的痕迹,倒像是自然开在钗头的一朵冰牡丹,钗头镶嵌着一颗圆形的水晶球,伙计拿起来透过光看了看,纯净的水晶球里面毫无杂质。 伙计咽了咽口水,深吸了口气,依旧用那种冷漠地口气问道:“死当还是活当?” “活当。”这支钗是苏璃的娘亲留下来的,她只是想拿出来应急,等钱周转开了还打算再赎回来。 伙计冷哼道:“活当可当不了多少钱!打算当多少?” 苏璃道:“您看呐,这值多少?” 伙计把那水晶钗轻轻往桌上一放,眯着眼看着柜台下的少女:“顶多十两,你要是愿意死当的话,我可以再加十两。” “你再好好瞧瞧,我这支钗的做工可不是一般坊间的做工,这个价是低了,您再涨一点?” 伙计仰着脸,拿鼻孔对着柜台下的少女,冷言道:“任谁来都说自己东西是好的,你这东西好不好,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报这个价,我也是看你小姑娘家的可怜,想着多照顾你点,你要是换了别家,连这个数都到不了。” 苏璃虽然不懂钗的品相,但是方天慕的眼光她还是信得过的,能让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堆砌着长大的少爷高看两眼的钗,就绝对不是普通货色。 这个伙计可蒙不了她,苏璃踮起脚,伸手准备去把钗拿回来:“那既如此……” 伙计忙按住了那支钗,俯身向前,问道:“你想出多少?” 苏璃收回了手,伙计刚才那一丝慌乱已经落入了她的眼睛,她轻轻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五十两!” “五十两?”伙计瞪圆了眼,不可置信,“不是我说你这小姑娘,你也太自信了吧,一支钗而已,还是活当,你就敢要五十两?” 苏璃点点头,坚定地道:“就是这个价,少了我就不当了。” 伙计犹豫了一会,道:“罢了罢了,你这小姑娘,还挺拗。你报这个价我可做不了主,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 伙计拿着钗去了后院,苏璃只好在这等着,她手里还有一支钗。 心里琢磨着,若是这支钗能当到五十两,那就不用愁了,不仅钱够用了,另一只钗也能保住了。 伙计回来了,笑道:“小姑娘,你运气好,恰好碰到我们掌柜的心情好,掌柜的说了,若是你愿意死当,给你再加十两,那就是六十两!可若是活当,最多三十两,当一年的话,每月利息是七里。” 苏璃犹豫着,按理说这家当铺应该是,目前为止出价最高的了,可是……六十两够用,还能余出来些费用,但却是死当,以后想赎回都没机会了。 然而三十两又差了许多,每个月七里的利息也不低,还了利息恐怕连日常生活都会有些困难。 伙计见她犹豫,便劝道:“小姑娘,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摆明了是死当划算呀!” 苏璃攥紧了手里的另一只钗,咬咬牙道:“成,死当就死当吧!”x 伙计喜上眉梢,麻利地办完了手续。 …… “当了多少?”苏璃一回到家,林昭就忙问道。 苏璃把拿到的银子摊开放在桌上,一锭十两的银子,一排六个。 “天哪!两只钗当了六十两?!”林昭惊呼道。 苏璃伸出一根只手,道:“一支钗。” 林昭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一支钗就能当六十两?我听说当铺都是会压价的,还能当六十两?” 苏璃看了看手上另一支镶宝石的鎏金双蝶银簪,皱了眉:“我原先也以为这两只钗,能当个二三十两银子都不错了。” 林昭拿起了那支银簪看了又看,道:“我记得,京城玉兰坊最上等的钗能卖到三十两,而且一年也卖不了几支,你这两支钗到底是什么来路?” 苏璃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都是我娘留下来的。” 林昭叹息道:“就剩一支钗了,好好收起来吧,这支说什么也不能当了。” 苏璃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钗放回妆奁里收了起来。 林昭把现在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加上苏璃当钗得的六十两,凑齐了认股用的二百两,还能余出来十多两银子。 苏璃把钱推到林昭面前:“明天我去店里。这些钱你收着,马上要入冬了,置办些棉衣锦被过冬用。” …… 夜里,广源当铺的掌柜喝了点小酒,微微上头,回到厅里,夫人送上来一杯茶,掌柜的兴起,拉着夫人道:“今儿我得了见宝贝,给你看看?” “什么宝贝?”(_ 掌柜的高声喊伙计:“去吧今儿收的那支水晶钗拿来给夫人瞧瞧!” 伙计连忙把钗取来交给掌柜。 掌柜拿着钗,到夫人面前晃了一晃:“你瞧,这钗怎么样?” 夫人见这钗晶莹圆润,纯亮透明,不禁赞道:“这可是上品啊!” “那是自然,你猜我多少钱收的?”掌柜的炫耀道。 夫人笑道:“你直说便是,卖什么关子!” 掌柜的嘿嘿笑道:“六十两。” 夫人狠狠推了他一把,怒道:“你疯了不成?哪有钗能卖到六十两的!” 掌柜被推得摇晃了一番,又斜着眼瞅着夫人道:“这你就不懂了,这钗可不止六十两,这做工可不是现在一般坊间能做出来的,就算不是前朝遗物,也一定是宫廷御品,若是遇到识货的,少说能卖到三百两往上!” 夫人惊叹道:“值这么多钱?” 掌柜满意地把玩着手里的钗。 夫人忽然道:“可它若真的是宫廷御品,说不定是宫里的人偷出来的……你还敢收?不怕被杀头?” “瞧你那胆小的样子!怕什么?这又不是京城,天高皇帝远的,他皇帝老儿,还能查到建邳城里的一支小小水晶钗?” 夫人虚惊了一场,想想倒也是。 掌柜的看着手里的水晶钗,忽然皱了眉,他看到钗头的水晶球里面有个很小的不规则的白点……莫非收了个残次品? 若真是残次品这下可亏大了,掌柜连忙喊伙计:“快拿西洋镜来!快点!” 伙计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送来了西洋镜——一个圆形的,中间透明的镜片向外凸起,能够放大所看到的东西。 掌柜拿起西洋镜,朝那钗头的水晶球仔细看去,在夕阳镜下,水晶球被放大的几倍,那底部的小白点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依稀像是一个字……一个‘楚’字! 掌柜手心冒出了冷汗,把镜子递给夫人:“你来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字!” 夫人就着镜子看去,仔细辨认了一番,道:“是个‘楚’字。” 掌柜的身子一僵,跌坐在椅子上:“完喽完喽……” 夫人不解:“怎么就……完了?” 掌柜几欲哭出声来:“这上面一个‘楚’字,你还想不起来是谁吗?——是楚王爷!若是别的王爷也就罢了,离建邳远,咱们早点脱手,还能赚上一笔。可是——楚王他就在建邳,我能瞒得住吗?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早晚得查到我的店里来!” 掌柜又大声喊伙计,伙计忙又赶了过来。 掌柜骂道:“你也不好好看看!今儿个来当钗的那个女的,八成是王爷府上的逃奴!偷了王府的东西来卖的,这下惨喽,东西到咱们手上了,咱们竟然还给收了。” 伙计一听,慌了神:“那她……她还说活当来着,既然是赃物,她应该是死当啊?” “你个蠢材!她要不拿活当迷惑你,你会肯收?怪不得要价这么低,这是要坑死我哟——”掌柜气的捶胸顿足。 夫人在一旁道:“你莫不是喝酒喝糊涂了吧,所谓不知者不罪,咱们收这钗时原本不知道是赃物。现在既然知道了,就给王爷府送去,王爷说不定一高兴,还会赏咱几个钱呢!” 掌柜的一愣,恍然明白了过来:“嘿,是这个理儿!” 章节目录 第101章 钗归王府 广源当铺的掌柜,惴惴不安地过了一夜,天一亮,就把那水晶钗用木匣子装好,带着伙计来到了城北的楚王府外。 正门他是不敢近前的,只敢在侧门边徘徊。楚王府他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守门的见门口一直有俩人畏畏缩缩地瞎转悠,还时不时地往王府里面瞅,便喝道:“去去去!瞎转悠什么呢!这可是楚王府!” 掌柜连忙赔着笑上前说道:“这位小哥,我是广源当铺的掌柜,昨个我收着个东西,回去仔细一看,原来是王爷府上的。想着可能是王爷府丢的东西,一夜我都没睡安稳哪,这不给王爷送回来了……” 掌柜边说边拿出了装着水晶钗的木匣子,守门的只瞥了一眼,以为是想找借口求王爷办事的,便吼道:“若真是王府上丢的东西到你手上了,你还有命活到现在?你这种人我见多了,王爷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王爷没那闲工夫!” “嚷什么呢?” 掌柜正为难,忽听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一个麦色肌肤,高大魁梧的男人。 守门的立马换了脸色,弯腰行礼道:“胡侍卫回来了!” “嗯。”胡侍卫看了看那掌柜,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掌柜忙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胡侍卫接过那个木匣子,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说罢,便拿着木匣子回了府。 留下掌柜和伙计呆愣在门口。 守卫见他们还不走,催道:“快点走!不然一会儿把你们抓起来!” 掌柜只好带着伙计委委屈屈地走了,走了没多远,伙计问道:“水晶钗给他们了,咱那六十两银子……怎么办?” 掌柜的欲哭无泪,却骂伙计道:“还想着钱钱钱!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胡侍卫回了府,就往王爷的书房走去,见那边廊下一个走来一人,便喊道:“杨管家!” 杨管家连忙上前回道:“胡侍卫,有何事?” 胡侍卫把手里的木匣子递给了他:“去问问是哪一房丢的首饰。” 杨管家接过木匣子,便去安排了。 胡侍卫到了书房门口,等候通报。传话丫鬟进去通报了一声,又出来领着胡侍卫进去了。 楚王正在书桌旁练字,盯着笔下的狂草,眼睛抬也未抬:“亦铭,京城那边可有消息?” 胡亦铭回道:“无消息。” 楚王点了点头,专心运笔,直到一副字成,才放下了笔,负手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胡亦铭见王爷写完了,才一抱拳,说道:“亦铭有话说。” 楚王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嫌我这闷,想回京城了吧?” 胡亦铭摇了摇头,道:“不敢,只是现在京城正是用人之际,亦铭却远在建邳,帮不上忙,实在是有些……着急。” “上次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幸好没被兵马司的人给追到,若是被追到了,你让我如何说得清。现在你就老实在这呆着吧,得避过这个风头才行。” “是。”胡亦铭不敢再多言。他日日夜夜都想回京,提了几次,王爷都不松口,只能无奈先留在建邳。 传话丫鬟忽然进来,道:“杨管家求见。” “让他进来。”楚王道。 杨管家进来回道:“王爷,胡侍卫。方才胡侍卫给老奴了一个木匣子,说是府上丢的,老奴刚命人挨屋问了,都说不是自己房的,你看这……是不是搞错了?” 胡亦铭见王爷皱眉,连忙把刚才门口见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不过是一支钗,既然没人要,就赏给亦铭了。”楚王知道胡亦铭在建邳颇为憋闷,便时常赏他些东西以示安慰。 “谢王爷。”胡亦铭接过木匣子,打开一看是一支水晶钗,便拿出来在指间把玩,金钗玉钿他见过不少,这般精巧的做工倒是第一次见。 “你不要觉得这里闷,难得放松时候,你就好好出去玩,我也不管你……”楚王说着,看了过来,只是瞥了一眼,突然僵住了。 这钗…… “等等,钗拿来我看!” 胡亦铭不明所以,把钗呈给了楚王。 接过钗的楚王,手有些发抖,那晶莹的牡丹花仿佛透着光,映出了某个少女的脸庞,他曾轻柔地帮她戴上水晶钗,那少女转头莞尔一笑:“好看吗?” 楚王眼前变得模糊,那少女的脸也跟着变得模糊,他狠狠眨了眨眼,眼前清晰了起来。清晰的世界里,却只剩下手里的那支钗,不见了少女的笑。 可那笑声还未散去,叮铃铃如风铃般在他心里回荡着…… 胡亦铭从未见过楚王如此发怔过,小心上前轻声道:“王爷,这钗……” 楚王渐渐回过神来:“这钗是我……一位故人的,我先收了,改天再赏你别的。”楚王收起了钗说道,“你去把那个当铺的掌柜叫过来,我要问话。” …… 广源当铺的掌柜,自上午把那赃物送回王府后,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回到店里,泡了壶茶,躺在摇椅上,一边喝一边心疼自己那六十两银子。 忽听前面有人喊道:“掌柜的,楚王府来人了!” 掌柜吓得把茶杯一丢,连忙迎了出来,不知此番是福是祸心里忐忑不已。 “胡侍卫,快请坐,快请坐。”掌柜忙招呼着。 胡亦铭摆了摆手:“不坐了,王爷找你问话,你跟我走一趟吧。” “哎哎——”掌柜也不敢多问,连声应着跟着胡侍卫往外走。x 行至门口胡亦铭忽然转身道:“你最好把那个水晶钗的当条拿上。” “哎哎——好好好。”掌柜的连忙应着,伙计把那当条找出来递给了掌柜,掌柜细心揣好,跟着胡亦铭走了。 进了楚王府,掌柜不敢抬头,一路低着头,看着胡亦铭地脚后跟,紧紧地跟着。(_ 到书房门口通报过后,掌柜跟着胡亦铭走了进去,一想到王爷就在里面,他的心就砰砰直跳。进了门,也不敢抬头,未等王爷开口,他便先跪了下来:“草民广源当铺掌柜王大石,拜见王爷。” 楚王道:“你把昨天收这支钗的情况,给我细细讲来。” 掌柜王大石不敢闲扯,就从昨天伙计收钗的事情讲起,其中穿插讲了他原本不知情,后来知道是王爷府上的钗后,哪怕赔了六十两银子,也要把这个钗送到王爷府上,好让王爷能够查出内贼,顺便一表自己的忠心。 楚王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在王大石巴拉巴拉讲到后面一堆心里历程时,打断了他:“你说去你们店里当这支钗的,是一位姑娘?年纪多大,长什么模样?” “这个……”王大石挠了挠头,“我一直在后院,柜台一直是伙计在,我……并没有见到。” “那把伙计叫过来。” 胡亦铭在一旁提醒道:“掌柜把当条也带来了。” “呈上来。” 王大石把那当条拿出来,交给胡亦铭,胡亦铭把当条呈了上去。 “我这就去把伙计带过来。”胡亦铭带着掌柜王大石出去了。 楚王打开当条,只见落款处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苏璃”。 “苏璃……苏……璃……”楚王念叨了几句,忽然恍然大悟,“是了!是了!苏玉、离忧,合起来就是——苏璃!” 难道……她还活着? 只是……楚王皱了眉,这字也太丑了。 …… 胡亦铭领着伙计走了进来,伙计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去一趟王爷府,见到楚王爷,进门的时候紧张不已,腿不是腿脚不是脚的,险些被门槛绊倒。 猫着腰进了门,还没看清楚王爷在哪里就赶紧跪了下来。 胡亦铭踹了他一脚,小声骂道:“跪反了!” 伙计连忙换了个方向,不停地磕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x :/ 楚王开口道:“你不要紧张,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是是是!小人如实回答,如实回答!”伙计又连磕了几个头,重复着楚王的话。 “昨天去你们店里当这支钗的姑娘……有多大年纪?” 伙计一个劲地擦头上脸上的汗,竟没听明白,胡亦铭在提醒道:“王爷问你话呢!那姑娘多大年纪!” “多大年纪,多大年纪……”伙计这会儿才听明白,“哦哦——十四五岁的年纪。” “十四五岁?”楚王有些疑惑,“怎么会只有十四五岁呢?” 见楚王有疑问,伙计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十三四?十五六岁?” 胡亦铭喝道:“到底多少岁!” 伙计被吓得一哆嗦,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胡亦铭道:“你就照实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那……那就是十四五岁。”伙计一边说一边点头。 楚王又问道:“你可还记得她的样子?” 伙计连连点头:“记得记得!那姑娘机灵的很,长得也好看。” “行了,你先出去吧。” 伙计如释重负,忙又磕了个头,退了出来。 屋里只剩下楚王和胡亦铭,楚王吩咐道:“这钗我收了,你去找杨忠支一百两银子,给那掌柜送去。这个伙计你借用几天,这几日带着他去找那当钗之人,找到之后,切莫上前叨扰,悄悄回来报我。” “是!”胡亦铭歇了这么久,总算有了个差事,心中稍稍畅快了些。 章节目录 第102章 花亭偶遇 原本找人这种小任务,对胡亦铭来说是轻车熟路,可是这次却遇到了难题。 目前可知,见过苏璃的,只有当铺这个伙计。苏璃当水晶钗是死当,那就不可能再回头来取。 胡亦铭一时没了头绪,只能带着伙计去各个人多的路口转悠。 接连几天过去了,伙计对苏璃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了。建邳城临着运河,人口流动量是很大的,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找人越不利,保不准她这几天就趁船离开了呢。 胡亦铭深知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只得琢磨道:“看来,得想个办法让她主动出现才行。” …… 天气一天天变冷了,鼎盛全货行正忙着往各个府上送银炭,大平张罗着装了满满一车炭,苏璃在一旁帮忙。 两人忙活了半晌,终于装好了。 “这一车是往哪送的?”苏璃看这满满的一车,比先前送的都要多上许多,因而问道。 “王爷府上的。”大平答道。 苏璃两眼放光:“城北那个王爷府?” “哪还有那个王爷府,咱建邳就这一座王爷府。” 她曾经从王爷府外路过过,看着就气派非凡,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今天一听大平要去送炭,苏璃便缠着他道:“带我去呗!” 大平笑道:“你想也去瞧瞧?” 苏璃点了点头。 “走,上车!我带你去!”大平拉了苏璃一把,两人坐在车头,大平把身上盖着的毯子给苏璃裹上:“前头可冷呢,你忍一忍。”(_ 苏璃摇摇头笑道:“我不冷,你也盖上点。” “我没事,我一个大男人,这点算不了什么。”大平手里鞭子一扬,马车便平稳地向前驶去。 大平驾着车一路往城北去了,到了楚王府西边的角门停了下来,大平下车去叫门:“鼎盛全货行来送炭来了。” 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守门人走了出来:“嗯,今年这炭送得晚了些吧。” 大平忙解释道:“今年天冷的早了,店里伙计又少,忙不开。” 守门人看了看苏璃,问道:“哟,今年还招女伙计了?” 大平把苏璃拉往身后,回道:“我们黄老太特意招的,虽然是个女的,可比我们都厉害着呢!” “可不是,黄老太看上的人,肯定是没差的。” 大平点头弯腰陪笑着。 “别在这杵着了,快点送炭去吧。”守门人道,“我就不给你带路了,路你都熟,自个儿去吧。” “是是是!”大平把马拴好,取下绑在车上的推车,把一箱箱银炭搬到推车上,和苏璃一起,推着进了王府。 两人自角门进了王府,进门便是一道游廊,左右都是些绿植,虽然入了冬,多数叶子都以枯黄,却还是把左右的风景挡了个严严实实。 出了游廊,景色豁然开朗,近处多是些小平房,往远处看却是高楼林立,楼后便是座山,倒也不算高,只比楼高出来一个山尖儿,从这里看过去,隐约还能看到山上的凉亭。 两人穿过一段宽阔地,到了一条岔路口,前面的路被一座假山挡住,往左是一条小石子路,往右是铺得平整的青石板路,路尽头还有一面花墙。 大平带着苏璃,推着一车银炭朝左走去,走过石子路,直一排平房前,大平停了下来,喊道:“送炭来喽——” 一个婆子走了过来,看了看那一车炭,指了指路尽头的一个矮房子,道:“搬那里吧。” 苏璃搬起一箱炭,大平一把抢了过来:“你在这等着,我来搬。” 苏璃又搬起了另一箱,跟着大平进了矮房,大平放好炭回头一看苏璃跟了进来,正欲开口。 苏璃抢着说道:“你一个人得搬到啥时候?” 见苏璃执意要干这苦力活,大平也不再多言,只是每趟他要搬上两箱,争取快点搬完,让苏璃好好歇歇。 两人进进出出忙活了许久,总算是把一车炭搬完了,并肩坐在推车上歇会儿。 大平从兜里拿出来一布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块酥饼,塞给苏璃:“吃吧。” 苏璃一口吃下,笑道:“甜的!” 余下的大平也不吃,拿在手里看着苏璃傻笑。 两人歇了一阵,推着车往回走。 “王爷府怎么样?”大平问道。 “别的地方咱们也去不了,就这一条路走过来,感觉里面还是很气派的。” 两人走到了假山处的岔路口,大平伸着脖子往那铺着青石板路上瞧了瞧,小声道:“我带你去看看?” 苏璃忙摇头:“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怕什么,那边又没人。”说罢,大平一手拉着推车,一手拉着苏璃,踏上了青石板路。 苏璃悄悄在青石板路上走着,仿若踏入了禁忌之地,心里莫名紧张了起来,又多了一丝兴奋刺激之感。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声地走着,只能听到推车在地上拖拉的声音。 走至花墙附近,忽然听到花墙里面有人说话,好在花墙够高,挡住了他们,里面的人并未发觉。 苏璃吓得大气不敢出,悄悄用口型说道:“我们走吧——” 大平悄声回道:“这墙后面就是花园,王府的花园一年四季都好看,好不容易到这了,不看一眼就走太可惜了。” “可是……”苏璃指了指花墙里面,意思是里面有人。 “等他们走了,咱们就去看一眼。”大平把耳朵贴在花墙上,听那边的动静。 苏璃见大平不走,自己也不敢乱动,大平什么时候变这么大胆了,这可是在王爷府,万一被发现了可不得了了。 花墙里面忽然有人提高了声音:“这些我都不喜,再拿去换!” 苏璃也把耳朵贴在了花墙上。 只听里面有人回道:“郡主,这都换了七次了,实在……实在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我叫你去换,你就去换,这家店不行就换别家店!”听声音,郡主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是是是……”里面的人唯唯诺诺地答着。 然后,花墙里面便没了声音,一阵安静。 两人等了许久,里面仍没有动静。 大平道:“人肯定走了,我去看看。” 苏璃连忙拉住了他:“我们在这什么都看不到,里面人万一没走呢,被捉住就完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没人说话,肯定是走了,你在这等着,我先去看一眼。” “不行。”苏璃向来很是谨慎,很少冒险。 “放心吧,没事的。”大平安慰道,随即猫着身子抬脚就要走。 苏璃道:“你别去,若是非要去,我去更合适。万一郡主还在,你一个男的去了可说不清。” 大平刚想说没事,苏璃就深吸了口气,往前去了。 绕过花墙,苏璃躲在花墙后,偷偷伸出头去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什么风景还没看清楚,便已经与郡主的眼睛对上了! 郡主没有走,就坐在园中的花亭里,恰好也看向了这边。 苏璃惊出了一身汗,忙把身后正欲露头的大平按了回去。 “谁在那边?鬼鬼祟祟干什么?” 大平吓得跌坐在地上,好在有花墙挡住,郡主并未发现。 只是……苏璃却已经来不及躲了。 “把她给我带过来!”郡主吩咐左右,身边的侍女得了令,便往这边走来。 大平跌坐在地上还未回过神儿来,侍女若走到花墙这边,就一定会发现大平,苏璃来不及多想,起身低着头,主动朝那侍女走了过去。x 电脑端:/ 侍女见她识相,便转身回到了郡主身边。 “你是谁?在哪鬼鬼祟祟干什么?!”郡主喝问道。 苏璃刚刚从花墙走过来时,在心里编了几十个理由,假装是王府的花匠东西丢了,回来找,或者假装是丫鬟路过此地…… 可是当她抬头瞟了一眼时,发现王府里的丫鬟都有统一的服装,以她这身衣服想糊弄成王府内部的人是不可能的。 郡主问话,她连忙行了礼,道:“回郡主,小人是外面来府上送银炭的,只是这王府太大了,一时找不到来时的路,才误到了这里。” 郡主不再说话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把手里一直把玩的花朵撕成了粉碎,往桌上一撒,才吐出两个字:“没劲!” “谁惹我的虹儿生气了?”楚王悠然踱步进了花亭。 众侍女连忙跪下,花亭外的苏璃也赶紧低头随着侍女们跪了下去。 郡主拉着楚王的胳膊,抱怨道:“爹,这太无趣了,你让我出去玩几天。” “嗯?我没让你出去玩吗?在建邳你随便玩,爹几时拦过你?”楚王装作不解的样子。 郡主撒开楚王的胳膊,扭到一边:“建邳我都玩腻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去……想去……京城……” 楚王笑了:“是想去京城,还是想去看京城里的人?” 郡主红了脸:“爹,你明知故问。” “哟哟哟,害羞了,我的虹儿还会害羞呢?” 郡主又缠了上来:“那你到底让不让去嘛!” 楚王拍了拍郡主的手,耐心解释道:“爹不是不让你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等楚王说完,郡主就恼了,“哼”了一声,跑出了花亭。 众侍女连忙追了出去,楚王看着女儿的背影,也无奈摇了摇头。 苏璃见这会儿没人在意她,便悄悄起身,往回溜去。 “哎——那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苏璃身子一僵。 章节目录 第103章 闲言碎语 苏璃正欲溜走,忽听有人唤她,那分明是楚王的声音。她只好低着头回过身来,听候差遣。 “你……不是府里的吧。” “回王爷,小人是外面的,来府上送炭的。” “哦……”楚王好像若有所思,“那……广源当铺你熟吗?” 苏璃摇了摇头:“不熟。” 楚王沉默了会儿,叹了一声:“退下吧。”起身出了花亭。 楚王一走,苏璃就连忙往回溜,及至退回到花墙外,才长舒了一口气,刚定了定神,就看见在这躲着的大平,已经是吓得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呀!” 大平哭得气都喘不上来:“我……我怕你回不来了。” “哪会?”苏璃取出手帕,帮他擦了泪,“咱们赶紧回吧,别在这待了。” “嗯嗯。”大平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拉着推车,跟着苏璃往回走,一直出了王府,上了马车,大平才敢嘤嘤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咱这不是啥事也没有吗?” 大平自责不已:“今天都怪我……” “那里就全怪你了?我也想去看看啊,我要是不想去,早拉着你回来了。”苏璃安慰道,“快别哭了,一会儿回去别让他们笑话。” “嗯。”大平只好把泪憋了回去。 …… 晚上,苏璃回到院子时,林昭兴冲冲地迎了上来:“你知道吗?明天广源当铺要举办一个真假鉴别大会!” “是做什么的?” “就是放上两件物品,让你猜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猜对了,还有钱领呢!”林昭越说越兴奋,板着指头说道,“要举办十场,答对一场就是一两银子呢!要是全答对,那就是十两银子?” 苏璃想了想,皱了眉:“奖这么多?他们图啥?” “那谁知道?”林昭丝毫不在乎,“反正只要有钱赚就行,就是懵也能懵对几个吧,能拿几两是几两。明天咱俩一块去报名吧?” “明天不行,店里这两天忙,我走不开。”苏璃看了看林昭已经显出身孕的肚子,叮嘱道:“你最好也别去,若真像你说的跟白送钱一样,那去的人肯定多。你可别被挤到了,万一有什么闪失就后悔莫及了。” 林昭道:“我哪有那么笨,我就去看看,人要是特别多,挤不过去的话,我就回来了。” 到了第二日,苏璃和林昭一同出门,一个去了城南的鼎盛全货行,一个去了城中的广源当铺。 林昭出门也算是早了,可是道了广源当铺门口,那排起的长队已经到了街尾。 林昭今天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就排在了队伍后面,等着前面一个一个报名。 广源当铺是个两层的小楼,胡亦铭带着那名伙计就坐在二楼临街的房间里,开着窗,让伙计趴在窗口,看着下面的人群,搜寻着那日当水晶钗少女的身影。 当然了,胡亦铭对着伙计的记忆力并不抱太大希望,他搞这一套还有一个保险的找人方法,就是——报名! 林昭排队排的腿有些麻了,前面排到跟前的人,报名成功的却不多。 队伍里渐渐地有了些窃窃私语声—— “哎哟,别看这个大赛搞得跟白送钱一眼,这报名可真不好报。” 队首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回来了,队伍里面又开始议论纷纷。 “你看——又一个没报名成功的。” “究竟咋样能报名成功啊?” “问的可详细了,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有没有在广源当铺当过东西,是死当还是活当,当的是啥……一个不符合就不让报名了。” “这这……这不是坑人吗?” “坑人你咋不走啊,还在这排啥队啊?” “万一……万一报上名了呢……” 眼见前面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林昭倒没多介意,反正报名也不要钱,她耐心的排着队,身后不知不觉又跟起了长龙。 “哟——这不是大房的林昭吗?” 林昭听到有人叫她,看了过去,原来是她的三堂嫂和二堂嫂。 这俩人刚从队首回来,没报上名字,心里正是不爽,回来时竟然看到了队伍里的林昭。 上次她们几人被林昭和苏璃戏耍了一番,心里一直憋着口气,碍于族长的面子,不好发作,谁想今日竟然在此处遇到了。 张氏转头对二嫂说道:“我说二嫂啊,你说这个世道,有些人的钱多少是个头啊,明明手里大把的钱,捂着不愿意去帮亲戚不说,还要什么钱都占!” 二嫂白了林昭一眼:“可不是嘛,你当那些人的钱都是哪来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从哪弄的脏钱呢!”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是冲着林昭来的,她哪受得了这种气,开口便反击道:“这别人的钱脏不脏的,反正跟你们都没啥关系!好好惦记着自己手里的钱才是正事!老盯着别人的钱,当心落个红眼病!” 二嫂的怒火蹭地就被点了起来,恼怒不已,揪住林昭的领子就要上手。 林昭握住二嫂的手,正要把那手掰开,张氏也扑上了上。 张氏扑的太急,林昭下意识地挡了下肚子。x :/ 这一动作落在了张氏的眼里,张氏眯着她那小眼,看向了林昭的肚子,那小腹已经隆了起来。 张氏拽了一下二嫂,使了个眼色,二嫂也看了过去了。 她俩都是生过孩子的,这种情形,是不是怀孕了,一看便知。 林昭见她们注意到了肚子,心里有些发虚,轻轻扯了扯外袍遮了一下。 二嫂瞄了林昭的肚子一眼,故意提了音量:“看来这钱是用身子换的呀!” 这话说的就容易引起人们无限香艳的遐想,队伍前后听到的人都看了过来。 林家的媳妇今日来凑热闹的可不止二嫂和三嫂,二嫂这么一喊,队伍里人一看原来是自家人,再一看那边站的是林昭!便不约而同地都走了过来,将林昭围了起来。x 林昭怒喝道:“你嘴巴干净点!” 张氏拿起帕子捂住嘴笑道:“你瞧,说道她心坎上了,急了!” 林家的媳妇们因为上次的事,大多都怀恨在心,如今这个好机会可绝不会错过,一群人围着林昭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若是你来我往的吵,林昭是不怕的,她自小就跟着范英红,什么话她都能怼回去,可是现在这个场面,人家把她围了起来,又不跟她吵,三三两两地互相议论着,时不时地再故意瞟她几眼。林昭的利嘴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气。 这边围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楼上的伙计也看了过来,回身说道:“胡侍卫,下面报名的队伍里好像出事了。” 胡亦铭起身走到窗边,队伍中央一群人围城了一个群,一个女人被逼在圆圈之中,进不得退不得。x 电脑端:/ 胡亦铭看向那圈内之人……那是……昭儿?!可是不可能啊,她不是在京城吗?莫非是长得像? 胡亦铭转身下楼,出了店门,就往那人群跑去,离得越近,他就看得越清,他本来个子就高,人群也挡不出他的视线。 果真是昭儿!是昭儿! “昭……”胡亦铭正要喊出口,忽然住了嘴,往后退了几步,躲了起来。 不行,现在还不能认她,不能连累了她…… “怪不得呢,赚这种脏钱真是不知廉耻。” 离得越近,就听得越清晰,胡亦铭看着人群中已经急的满脸通红的林昭,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肉里。 “可不是吗,我们家老二前两天从京城回来了,说她早就被婆家给休了,不知道在京城水性杨花成什么样了,如今有了身孕了才躲回建邳,呸,真是丢咱们林家的人!” 身……身孕?胡亦铭吃惊不已,可看到林昭的小腹已经隆起,他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待醒过神儿来,又惊又喜。 他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瞄准站在林昭正前方那女人的脑袋,猛地砸了过去。 正巧砸到张氏的脑袋,张氏后脑勺吃痛,捂着头喊道:“谁砸的我?”回头看了看却是无人。 张氏揉了揉头,正欲开口,身旁的二嫂突然“哎哟”一声,跪在了地上。 “二嫂,你怎么了?”张氏连忙去扶。 “膝盖不知道为啥突然一疼,站不住了。”二嫂勉强撑着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自二嫂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惨叫,不是脑袋被砸了,就是胳膊被砸,再或者是膝盖…… 大家四处张望,却找不到是谁所为,起初没人太在意,难得的奚落林昭的机会,她们并不想就此放过。 可是渐渐地她们就发现,只要一张嘴,身上必定会吃痛,几番教训下来,所有人都闭嘴了。 突然一把匕首不知从何处掉到了林昭面前,围观人员一看是刀,吓得尖叫不已,四散逃去。 林昭被围在人群中说三道四了那么长时间,早就一腔愤懑,此时也顾不了这把匕首是从哪来的,弯腰捡起匕首就朝林家的媳妇们追刺过去…… 章节目录 第104章 田螺姑娘 林家的媳妇们四散逃去,林昭没有□□术,心里气极,便朝着理她最近的张氏狠命追去。 张氏回头一看,身后林昭拿着匕首发狂一般朝她追了过来,吓得她魂飞魄散,慌不择路拐进了一个胡同。 胡同口放着几个鸡笼子,张氏来不及绕开,一头栽了进去,鸡笼子里的鸡吓得飞了出来,张氏沾了一脸鸡屎。 她也顾不得脸上手上的腌臜东西,爬起来正要跑,林昭已经追过来,堵住了胡同口。 张氏抬头一看,竟是个死胡同,只好一边缓缓往里面退,一边满脑子搜罗着说好话:“昭儿……昭儿……你别激动,刚才是三嫂说话急了,三嫂给你赔不是了!” 林昭一语不发,一步步逼了过来。 张氏盯着那刀尖,心脏吓得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昭儿,咱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咱们两家一向关系好,你看你一来建邳就先去找你三哥了,你三哥以前待你也算不错的,对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想起林文觉,林昭有些手软了,毕竟小时候三哥虽然抠了点,但是待她也不错。 张氏已退无可退,林昭把匕首往前一插,掠过张氏的脸,插在了张氏身后的墙上。 张氏吓得紧紧闭上了眼,顿时觉得脸上一湿,她伸手一抹,睁眼一看手上竟然是血!她看着林昭,直打哆嗦,吓得连话也说出不来了。 林昭道:“这只是警告!咱们以后各过各的,互不相干,你若是再敢兴风作浪,我可饶不了你!”说完,林昭使劲把匕首拔了出来,在身上擦了擦,用袖子遮着,仍拿着匕首走了。x :/ 张氏吓得瘫软在地…… 出了胡同口,林昭也不想再回广源当铺了,方才动静那么大,再去也是被人议论。 林昭看了看手里的匕首,这究竟是谁的?管它是谁的,反正是有人扔过来的,也挺好用的,先留着吧。 林昭绕了小路回到了院子里,想着今个儿本来想去报名也没报成,想赚个钱也没赚到,正坐在屋里发闷,忽听得有人敲门。 她们初来乍到,平时也没有什么客人,怎么会有人敲门?难道苏璃今天回来这么早? 林昭心里疑惑,前去开门。 打开了门,却不见人影,只见门口放着一个大竹筐,上面盖着布。林昭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她提起竹筐,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竹筐什么都有,一些时令水果、蔬菜,甚至还有些平时她都舍不得买的银耳,再往下翻,竟然还放着两条鱼! “这是谁放这的?”林昭在这门口喊了几声,没人应。 她也毫无头绪,看着这两条鱼,喃喃道:“难道是老天爷派人送来的?怎么不送个做好的鱼?这生鱼我哪会做呀?” 林昭又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确实看不到人,她便纳闷地提着篮子回院子了。 回去没多久,门口又有人敲门。 林昭前去开门,这次打开门,还是没有人影,但是门口已经没有竹筐了,却换成了一个三层的饭盒子。 林昭提起那饭盒子,打开第一层,摆着几样清素的小菜,第二层是些小炒肉之类的荤菜,等她打开第三层,她呆住了,里面放着一盘做好了的糖醋鱼…… 林昭看着那条鱼,呆呆愣了半响,难道老天爷听到她的诉求了?摸不着头绪,她抬头看了看天:“是你送的吗?” 天上晴空万里,一只乌鸦飞过。 “不过这次倒还识相,送个做好的,总比生的好。”林昭收了饭盒子,回院子里去了。 一直躲在墙后的胡亦铭,看着院门关上了,才敢出来,也不多逗留,掉转头去了宁安堂。 宁安堂是城北的药店,店里有个大夫医术相当了得,平时惯常去楚王府看病的,胡亦铭自然是熟悉。 胡亦铭刚进店里,那老大夫就客客气气地迎了出来:“胡侍卫,今个儿得空了?” 胡亦铭连忙作揖:“老先生,给我开服药吧。” 老大夫以为胡亦铭身体有恙,伸手要给他把脉。 胡亦铭把手一抽,摇头道:“不是我,我替别人来的,你给我整个女人用的安胎的药就行。”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道:“这药可不是随便开的,你得把人带过来,我瞧瞧才能开,这叫对症下药。”x 电脑端:/ “你就平时给别人开的那种,随便开点就行。” 老大夫摆了摆手:“这可不行,这药也分许多种,有调理的,有滋补的,有凝神的……可不能乱开,你还是把人带过来的好。若是不方便,我去走一趟也行。” 胡亦铭挠了挠头,也听不大明白:“罢了罢了,你就随便给我几味适合孕妇吃的药吧。” 老大夫看胡侍卫这意思,今个儿非得整点药了,便笑着去柜台吩咐学徒取了几味孕妇惯常用的补药,包好递给了胡亦铭。 胡亦铭轻轻一提:“才这么点?” 老大夫笑道:“那药是浑吃的?” 既然手里有了药,胡亦铭便也安心了,付了钱,出去了。 …… 傍晚,苏璃到家时,看着屋里摆着一篮子菜,一桌子饭,还有几个小药包,惊奇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林昭坐在桌边,两只手支着头,闷闷地到:“我也不知道,这些都不知道是谁放咱们门口的。” 苏璃在桌边坐了下来,问道:“你今天不是去报名去了吗?” “你不提这个还好,你是不知道我今天遇着什么了!”林昭来了气,把今天报名事遇到的糟心事讲给了苏璃听,不过讲到后来把张氏逼到胡同里时,转怒为笑了:“……你是不知道,她摔那一跤,沾了满脸的鸡屎……哈哈哈哈……” 苏璃也跟着笑了:“这次她肯定长记性了。” 林昭收住了笑,道:“那也不一定,上次他们受了气,还没撒出来呢,这次又出了丑,心里更是不爽,以后还不知道他们会翻腾出什么花样呢!” 苏璃笑道:“以后的以后再说吧,不过你这从天而降的刀,倒是挺神奇的……” “不只这个呢,你瞧……”林昭指了指这一桌子的东西,“这些都不知道是谁送的,敲了敲门就走了,我去开门时,都不见人影。” 苏璃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菜,喃喃道:“会不会是他们记恨……下了毒?” 林昭一惊,道:“有这个可能!幸好我没吃!” 苏璃取了银簪出来,到每个菜里都搅了搅,并没有发黑,笑道:“我们多虑了,没事,看来是有人有心帮你了,放心吃吧。” 林昭本来以为这种神奇的事,不会经常发生,可是接下来,接连几天,都是如此,每到饭点,就会有人敲门,出去一看就是一篮子做好的饭菜,自那天之后,她们就再也没开过火了。 苏璃虽然不用再吃林昭做的那些黑暗系的饭菜了,但是心里也纳闷,这不求回报的“田螺姑娘”到底是谁呢? 林昭吃饱后,捧着圆圆的肚子,懒洋洋地道:“管他是谁呢,反正以后不用做饭了!有人白送,为啥不吃?” 最先送的鱼和菜,被她们送去给隔壁黄老太了,黄老太无儿无女,一个人独居。 有时候她们还会邀请黄老太来一块吃饭,反正每次送的菜都太多,她们二人也吃不完。 …… 这样的好日子并未持续多久,隐藏的暗流便已经开始涌动。 自上次林家的众媳妇们,在广源店铺被追的四下逃散,心里是愤愤不已。 “做出那种丢人事的是她,不是我们!倒显得她比我们还有理似的!” 这日,大家又聚在一起,不知谁提起了林昭,登时激起了众人的怒气。 “就是!她好歹也是姓林的,咱们说她几句有什么不对的,她还不愿意了?她做的那事,传出去丢的是咱们林家的脸!” 张氏脸上的疤还没好利索,脸上还有隐隐的一道,每当她照镜子时看到这一道疤,她心里的恨意就多了一层。 眼下众媳妇都同仇敌忾,她自然也壮了胆,发狠说道:“这可关系到咱们林家宗族的脸面,以后人家会怎么想我们林家,咱们林家的姑娘们还要不要嫁人了!” “说的不错!她一个人丢人不要紧,可她丢的是咱们的脸,咱们不能就此袖手旁观,这事可是事关林氏宗族颜面的大事!” 二嫂也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哼,这要认真按照族规来,是要绑到清白柱上活活烧死的!” 这一语提醒了众人…… “这么重大的事,咱们不能知而不报,得去告诉族长大人,请他老人家定夺!” 起初只是几位媳妇的闲聊之谈,渐渐地变成了影响宗族脸面的重大事件。 众媳妇忽然燃起了强烈宗族荣誉感,便一块郑重地去了族长家里。 到了族长家里,几人添油加醋这么一讲,族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叫了家里几位年长的老人前来商议,众人一直认为—— 林昭一家虽然久不在建邳,但他们还是林家的人,上的是林家的族谱,就应该守林家的规矩。 林昭出嫁被休,回娘家后又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如今还被搞大了肚子,理应按照族规处理。 绑在清白柱上,活活烧死…… 章节目录 第105章 广场救人 苏璃正在往货架上摆货,大平急慌慌跑了进来:“你听说了吗?今天城中广场上,清白柱上要烧人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烧人?”苏璃停了手上的动作,“大白天的烧人?官府不管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族里的规矩,官府也管不着。” “什么变态规矩?非要烧人?”苏璃问道。 大平解释道:“一般要是家里出现了未婚先孕的,或者是家里女人怀孕了,不知道父亲是谁的,这类败坏门风的事,都是要被绑在清白柱上烧死的。” 苏璃忽然感觉事情不妙,忙问道:“城中广场上是哪一家?” “林家的,广场上聚了好多人了,都在看,你要不要去?你还是别去了,场面怪吓人的……”大平还未说完,转头已经不见了苏璃的身影。 苏璃听到一个“林”字,就已经慌了,拼了命地往家里跑去,心里不停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刚到胡同口,就见黄老太急匆匆走了出来,早上她正在家里,忽听得隔壁人声嘈杂,砸门声哭喊声,闹得厉害,她开门去看时,刚好看到一群人把林昭绑了,抬着带走了。 她坐不住了,想赶快差人去给苏璃送信,怎奈她行动不便,想着去胡同口找个跑腿的,谁料凑热闹的人太多,一个个都走空了。 她正急得没办法,就看到苏璃满头大汗跑了回来,她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你快去救人,他们今天来砸门了,把林昭抓走了!快点!去广场!” 苏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掉转头就赶紧往广场方向跑。 苏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一阵一阵晕黑,可是她一步都不敢停,只想让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到了广场,远远地就看见广场中央的一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头发散乱地披在身上,瘦弱的身子,凸出来的肚子…… 广场外被人群围得严严实实,中间有一个人正在宣读着什么。 苏璃拼命往里挤,边挤边骂:“都给我让开!滚开!” 凑热闹的人实在太多,谁都想占据一个最佳观赏位置,苏璃挤了几次挤不进去,突然大喝了一声:“都让开,我知道孩子是谁的!” 广场忽然静了下来,众人全都往这边看了过来,苏璃静静地站在那,人群中竟然默默地让出来了一条路,苏璃终于走了进去。 绑在清白柱上的林昭,脸色有些发白,闭着眼不知是昏是醒,柱子底部早已放着码好的柴垛。 对面坐着一排上了年纪的老人,苏璃一个都不认得,中间站着一人原本在读着什么,现在也停了下来。 坐着的那一排人,有人开口问道:“你刚说……你知道孩子是谁的?” 苏璃走到那根清白柱前,看着坐着的那一排自以为代表着规矩,代表着正义的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忽然有点明白了林府老太太的种种作为。 在他们这群人的生命中,他们所在意的,所维护的,是一个家族的脸面,一条条死板的教条,以此来彰显他们作为家族长老的权威。 林府的老太太还是跟他们不一样,老太太不论是训斥也好,给她灌堕胎药也好,但她并不想让林昭死。 然而眼前这群人,林昭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维护教条,杀鸡儆猴的工具,谁又会在乎她的死活…… 苏璃开口了,不屑地说道:“我若是说了孩子父亲是谁,你们会把他抓来一同烧死吗?” 无需等那群元老们开口,那站在中央宣读的人便喝骂道:“这是什么话!若不是她耐不住寂寞,水性杨花,能勾得别人来做下这等肮脏事?” “照你的意思,这事就只有她一个人的错喽?”苏璃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地道,“嫌这个肮脏,嫌那个丢人,你们又有多干净?!你们要处置她,可你们凭什么处置她?就因为她姓‘林’,她的性命就随你们取舍吗?” 苏璃转身朝人群中喊道:“你们中这么多姓‘林’的,你们能保住这一辈子都不会犯错吗?!或者你们能保住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这几位老头看着顺眼吗?!若是做的稍有不他们顺眼的,你们可要当心了——你们的小命随时都捏在他们手里,因为你们姓‘林’!” “姓‘林’没有让你们觉得多骄傲的,它只是一个紧箍咒,箍得你们一辈子过得忐忑不安,提醒吊胆……你们以为你们烧死了她,你们维护的是什么?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吗?错了!你们维护的是你们一出生就绑在身上的枷锁!你们越是维护,就越是甩不掉它,它不禁要折磨你们一辈子,还有你们的子子孙孙,永远都挣不开甩不掉,这全都是因为你们的愚昧!”x 电脑端:/ 苏璃话音一落,整个广场静悄悄地,苏璃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醒悟过来,但起码只要有人愿意抗衡,那她就不算孤军奋战,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那群老家伙们就会坐不住了。 许久,静静地广场,渐渐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而究竟在私语些什么,苏璃站在中央并未听清楚,她看向那一排老人。 那排老人也未必听得清,但是大多脸色已经变了,这是一群最在乎脸面的人,不论群众在私语些什么,处于焦点中的他们都会有些不安。 果然,那一排老人中,有人按捺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放肆!这是哪来的黄毛丫头,胆敢在此口出狂言!我林家的事,容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穿着湛青长衫的一位年轻人,向那一排老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大太爷、三太爷、五太爷、六太爷、七太爷,孙儿或许知道此人是谁,她与我们林家也有些渊源,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那年轻人撩起长衫走到了中央,亮起了嗓门说道:“众所周知,当年我四爷病逝后,我那几位叔叔伯伯便分了家,大房就去了京城,没再回来过。只是前几日我因一些生意上的事去了京城,特意去拜访了我这位伯伯,在他家小住了几天,也听到了一些言语……” 年轻人走到苏璃面前,指着苏璃说道:“这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本是姓‘林’的,是我伯伯家的林四小姐!” 话音一落,围观人群一旁唏嘘,原来是林家自己人? 张氏跳出来喊道:“那她为什么说她姓‘苏’?” “三婶儿不急,听我慢慢道来。”那年轻人继续道,“她之所以姓苏,是随她母亲的姓,她母亲那是当年京城鼎鼎有名的诗妓——苏离忧!” 围观人群已经有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议论,坐上的那群老人脸上露出了不屑:“哼,不堪污耳!” 另一位老人也冷哼道:“亏得衡勋还考了个状元,竟能办出这等侮辱门风之事!” 年轻人又道:“三爷这话也不全对,正是前些日子被此女子的身份被查了出来,她并不是衡勋伯伯的亲生女儿,所以早已被撵出林府了,临走时就把林昭姑姑也带走了。所以我才会猜测,她就是那个曾经的林四小姐!那个诗妓苏离忧的女儿!” 话音一落,一片哗然—— “原来她娘是个□□,我说怎么说起来歪理一套一套的,□□不是最会哄人了?” 张氏也应和道:“怪不得她说她姓‘苏’呢,原来是跟她娘的姓。也是,她娘都那样,估计她也不知道她爹是谁。” 坐上的老人们,总算是坐得住了,他们摆正了身体,他们依旧代表着祖制和正义,于是满脸嫌弃地摆了摆手道:“把她带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苏璃未料自己的身份会被人挖出来,她自己是不在意的,但是在这一群以身份去评论一切的人们面前,不论她说的话多么有理,只要贴上个出身不好的标签,那她说的就全是歪理,没有人会再愿意听下去。 可她还是得搏一搏,她若是被拉下去了,林昭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丢人现眼?虎毒尚不食子,动物尚有慈悲之心,而你们却在这里一个个道貌岸然地,想要烧死自己的亲人?嘴里振振有词地说着‘祖宗家法’,你们不过是为了维护你们自己的权威而已,吃着人血馒头,维护着你们所谓的脸面,究竟是谁在丢人现眼?” 正中坐着的族长,意识到一件事情,不管这丫头是谁,她说话都太有煽动力了,围观的群众这么多,若是任由她说下去,今天这事,恐怕还会有绊子。x :/ 于是族长阴着脸,吩咐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别任由她在这胡说八道,这里不是她撒野的地方!” 族长身后走出来两名壮汉,上前不由分说扭住苏璃的胳膊,不知从哪找出来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就要往苏璃嘴里送…… “住手!”一声喝令传来,二三十号人整齐有序地分成了两队跑进了广场,一队围住了那绑着人的清白柱,一队则把林氏宗族的老人们围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带头人,惊呼道:“是王爷府上的胡侍卫!” 章节目录 第106章 操办喜事 胡亦铭上前左右各一拳,把扯着苏璃的两名壮汉,打翻在地,把苏璃拉到身后。 “我看谁敢动!” 族中那些老人们何时遇到过这种阵仗,慌作一团,纷纷看向族长。 族长听到人群里议论说是王爷府的人,一时也慌了分寸,但面上仍强装镇定,示意大家莫慌。 苏璃看着眼前之人,惊诧不已,这……这不是那个……脑子有点不正常的刺客吗? 她抬头看了看柱子上的林昭,显然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忙喊道:“快去救她!” “拆柱子!”胡亦铭一声令下,围着清白柱的一堆人,开始行动了起来。 胡亦铭跃到柱上,脚踩着下面的柴垛,一只手扶着林昭,一只手抽出腰刀,利索地隔断了绳子,抱起林昭小心落了地。 林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是你……”话未说完,又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胡亦铭正欲带林昭走,林氏族长走了过来:“这位大人,我林家按照祖宗家法处置我们林家的人,想来也不违法吧,但不知你此举又是何意?” “何意?!”胡亦铭冷冷地看了过来,“这是你们能随便处置的人?!这是我的女人!肚子是怀的是我的孩子!” 此言犹如惊雷一般,在众人头顶炸裂开来。人群中纷纷议论之声响起,然而更多的是太过惊诧,以至于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比如最初叫嚣的最厉害的林氏众媳妇们…… 惊了半晌,只能撇撇嘴,小声骂道:“被休回家的破鞋,还挺有本事,靠身子弄到这么个靠山……” 林氏族长倒是反应迅速:“敢问这位大人,你们可是三媒六娉,按照正经礼数成的亲?” 胡亦铭一心记挂着林昭的安危,没工夫跟他磨着嘴皮子:“这些不用你管,该有的都会有!你只要记着——她现在是我的人,不是你们林家的,不是你们谁想动就能动的。你们最好给我滚得远远的,若再敢招惹她,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抱着林昭,带着队伍离开了广场,直奔向宁安堂。 林昭身子本就比较虚,又受了惊吓,绑在柱子上那么长时间,需要好好调药一段时日才行。 胡亦铭要把林昭带回去照顾,被苏璃拦住:“还是我照顾着方便,你们本来现在就名不正言不顺的,你也不想让她再遭人非议吧。” “可是……”胡亦铭有些不放心。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常来看她。” “那好吧。”胡亦铭把林昭送回去安顿好,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苏璃送他出门,胡亦铭指着在门口站岗的两个人,道:“那就……劳烦林小姐了,这两人就暂时留在这了,这边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他们来找我。” 苏璃点了点头:“放心吧。” …… 胡亦铭从林昭那里出来,就径直去了楚王府。 一进书房,胡亦铭便单膝跪下,抱拳道:“多谢王爷相助。” 楚王正在伏案绘丹青,眼都未抬,便问道:“人可救出来了?” 胡亦铭点头道:“救出来了,现在已无大碍了。” “你可知道,这人家宗族内部事务,我们是无权干预的。不过这次性命攸关,就站暂且破例一回,下不为例,起来吧!” 楚王放下了笔,来到胡亦铭面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道:“你倒是很少因为女人过来求我的?” 胡亦铭脸蹭地红了,低着头不言语。 楚王道:“要不要我做个顺水人情,给你们做个媒?” 胡亦铭连忙又跪下了:“不敢不敢……” 楚王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嘴上说着‘不敢’,心里早乐开花了吧!你跟我了这么多年,难得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放心吧,我帮人帮到底,你就等着回家抱媳妇吧!” 胡亦铭再起身时已是满眼带笑。 “我让你找的人,可有眉目了?” 胡亦铭瞬间又换了一副苦瓜脸:“本来想借着广源当铺的名头搞个鉴别大赛,可是到现在为止,报名的人里面有只有两个叫‘苏璃’的,一位是男的,一位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两人都不是王爷要找之人,眼下只有另想办法了。” 楚王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你再去找吧,如果还是没有,可能她已经离开建邳了。” 楚王拿起桌上的丹青,绘的是一位妙龄少女,头上戴着双蝶戏珠簪,倚着窗台,一只手拿着书卷,却是无心看书,只看着窗外一朵玉兰…… “你把这个拿去给那当铺的伙计看,看那日当钗之人是不是与画中人有几分相似。” 胡亦铭接过画卷细细看了看,倒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夜里,林昭醒转过来,苏璃上前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昭点了点头:“浑身……都疼……” 苏璃扶起林昭,拿枕头垫好,让她半躺在床上,端起一旁一直在水里温着的白粥,一口一口喂林昭喝。 林昭吃了几口,问道:“我今天是不是见到他了?还是在做梦?” 苏璃笑道:“你没有做梦,真的是他来了,把你救下来了。” 林昭饭也不吃了,忽然不知打哪来了精神,直直地坐了起来:“他在哪?”x “你别急。”苏璃扶着让她躺好,“他回去了,明天就来。” 林昭往靠了下去,脸微微一红:“我哪有急了……” 苏璃噗嗤一笑,也不再取笑她了,专心喂她把粥喝完。 喝完粥,林昭又道:“他怎么会在建邳呢?” 苏璃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今天他可是真威风,带着人就去把你给救下来了,若是走之前,能再把那一群老顽固打一顿才解气呢!” 林昭毕竟还是为胡亦铭着想:“他今天去救我,就已经是插足人家族内事务了,若是再把人给打一顿,估计就要惹上官司了!” 苏璃抱怨道:“这是什么破法律,他们烧死人就对,去救人的打人就不对?” 林昭叹道:“老祖宗就是这么传下来的,有什么办法……” “不过也现在总算是没事了,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保养身体要紧。” 第二日,苏璃本想去铺子里请几天假,在家好照顾林昭,未料一早黄老太就来了,看了看林昭的情况,便道:“店里那边你先别去了,在家好好照看着她吧,孩子要紧。反正马上到淡季了,也没那么忙。” 黄老太刚坐下,胡亦铭就来了,林昭见了他惊喜不已,撑着身体要起来:“真的是你?” 胡亦铭扶林昭躺下,笑道:“当然是我!身体可还好?” 林昭只是看着他笑,不言语。 苏璃便道:“看来你一来,好得更快一点。” 黄老太在一旁冷冷看了半头,才面无表情地道:“孩子是你的?” 胡亦铭看向林昭,林昭点了点头,胡亦铭也跟着点了点头:“是我的!” 黄老太是过来人,看事情比小年轻们要透彻的多,林昭和胡亦铭还沉寂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时,黄老太就一针见血地道:“那你娶她了吗?” “娶!娶!”胡亦铭连连点头,“现在就娶。” 黄老太冷哼一声:“想娶媳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该有的礼节可是不能少。” 这一番话听下来,苏璃看明白了,这黄老太今天可不是白来的,是故意来替林昭逼婚的。 黄老太虽然平时面上总是冷冷的,但却是个热心肠的人,而且关键问题上绝不含糊,苏璃不禁心里多了一层感激与敬佩之意。 林昭也仰起脸道:“就是!我也不是那么好娶的。” “是是是!小祖宗,现在你说啥就是啥,我立马去准备,三礼六聘一个都不少!”胡亦铭搂着林昭,开心不已。 黄老太道:“虽然现在她们不比在家里方便,但是礼数不能少。这样吧,我暂且认了林昭为义女,到时候从我这出门。”x 电脑端:/ 林昭感激不已,翻身下床就要去拜黄老太,忙被胡亦铭扶住,道:“我替你拜。” 说着,便利利索索地跪在了黄老太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黄老太却不紧不慢地道:“你拜?还不到时候!” 胡亦铭起身笑道:“小婿早晚都要拜,那里还需要挑时候?” 林昭红了脸,低头轻笑。 …… 胡亦铭回去便开始行动,为了早早地娶林昭回家,一切礼数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恨不得一天跑完,黄老太门口天天人来人往,黄老太也不烦不燥,反而乐在其中。 送来的聘礼,黄老太如数加在了林昭的嫁妆里,自己又出钱给林昭置办了一些,林昭推脱不要,黄老太却道:“我黄老太可是第一次嫁女儿,不能失了面子!” 如此足足忙了大半个月,一切礼数才走完。 择了最近的日子,胡亦铭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迎亲来了。 鼎盛全货行也特意关门一天,店里的掌柜伙计全都来凑热闹了,苏璃和黄老太一众人忙活了半晌,直到把林昭送上了轿,看着花轿渐行渐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_ “嫁女儿的感觉实属不大好,先前还热闹,花轿一走就冷清了。”黄老太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几片晶莹的雪花轻轻从天而降,苏璃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里便化作了水滴:“下雪了……” 章节目录 第107章 初现端倪 满屋红账,林昭坐在床边,一把抓掉了头上的红盖头,起身去门口听了一会儿,外面还是隐隐能听到一片喧闹。 林昭独自在屋里转悠了一会儿,盯着桌上的红烛发了会儿呆,不觉困意袭来,她又悄悄到门口听了一会儿,仍旧没有胡亦铭的脚步声,林昭便合衣躺床上休息了。 夜已深,林昭迷迷糊糊间只觉一片酒气扑鼻而来,一个沉重的身体爬上了床,刚一上床便开始胡乱地解林昭的衣服。 林昭伸手拉住那乱动的手,睁开眼来,看着胡亦铭喝得满眼通红躺在身侧。 胡亦铭抽出手去揽林昭的腰,呢喃道:“昭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林昭微微笑了。 胡亦铭在林昭的脸上亲了又亲:“小时候,我说要娶你回来欺负你。现在我好不容易娶到了你,但是你太狡猾了,我现在想欺负也欺负不了了……” 胡亦铭脸上透出一抹红,伸手轻轻抚上了林昭的肚子:“我怕伤到他……” 林昭羞红了脸,不与他多言,朝里背过身去。 胡亦铭把林昭抱在怀里,抱得太紧了,林昭扭着想睁开。胡亦铭在她耳边喘着粗气:“不要动……” 林昭不敢再乱动,直到听到身后胡亦铭均匀的呼吸声,才渐渐安心睡着了。 …… 太阳高高升起,把屋里照得亮亮堂堂,桌上的红烛早已燃尽,燃尽的红蜡瘫软地挂在烛台上。 林昭醒了过来,一看太阳这么亮了,慌忙准备起身,却忽然又想,胡亦铭父母早逝,府上并没有需要早起请安侍奉的老夫人,她嫁过来便是主母了。 想到这,林昭没那么慌了,又安心躺了下来,看胡亦铭还在沉沉地睡着,下巴上的胡渣长出来了些,林昭伸手去摸,有些硬硬的。 她想起了之前在林府的时候,怕被人发现,胡亦铭可没现在睡得这么沉过,她不禁笑了。 “笑什么?”胡亦铭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眯睁着一只眼,看向林昭。x “你管我笑什么。” 胡亦铭道:“洞房花烛夜过得这么没劲儿,你还能看着我傻笑,看来是觉得相公我长得太俊了。” 林昭脸红了一片:“哪里就俊了?也就一般般吧。” 林昭昨夜并未卸妆,胡亦铭昨夜回来时,已经醉得不行了,早起了才看到林昭柳眉红唇,甚是好看,他上前朝林昭嘴上贪婪地吮吸了许久,才放过她,又伸手轻轻抚上林昭隆起的腹部,道:“等这兔崽子出来了,我好好补偿你。” 门外等候的丫鬟,听到里面有声音了,便进来伺候梳洗。 打首的是一个杨柳细腰,眉眼细长,长得极为标致的丫鬟,一进门便指挥后面的小丫鬟们伺候夫人梳洗,自己则亲自走去服侍胡亦铭。 林昭起初没太注意到她,直到看到她服侍胡亦铭梳洗更衣时,手脚麻利,极为顺手,且低眉浅笑间,偶与胡亦铭四目相对,随即嗔笑眉眼低转,方觉有些不大对劲儿。 待梳洗停当,小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独独她留在屋里,笑道:“老爷,夫人,外面下了一夜雪呢,白茫茫一片,今日可要出去赏雪?” 胡亦铭道:“我先去王爷府上一趟,晚些回。” 林昭道:“用过膳再去吧?”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了。”胡亦铭拦住林昭,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便出门去了。 林昭呆愣了半晌,旁边那丫鬟问道:“夫人就在房里用膳还是……” “就在房里吧。” 丫鬟正欲告退前去安排,林昭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我叫迎月。”迎月觉得夫人肯定还有话要问,便在屋里候着。 林昭却只“哦”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 用过膳,小丫鬟端了茶来,迎月接过茶盘:“我来吧。”随即亲自将茶奉上了桌,给林昭沏好茶,又退到一边。 从方才用膳开始,林昭就在暗暗地观察着她,她行事风格总与其他丫鬟不同,总是不自觉地主动张罗着许多事,给人一种半个主子的感觉。 尤其是早上伺候胡亦铭梳洗…… 如果林昭没猜错的话……迎月应该被收用过的丫鬟,自与别的不同。 迎月并不知林昭的心思婉转,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林昭不语,便笑说道:“王爷本来给老爷放了三天假了,老爷还是太念及王爷的恩情了,一天也不愿意多休。” 林昭问道:“方才他就说去王爷府,你们说的王爷可是……楚王?” 迎月拿起手帕掩住了口,一脸讶异:“老爷在王爷府上当差这事,夫人您不知道啊?” 林昭眼中莫名生起了怒火,看迎月的手里的帕子极为扎眼,恨不得把那帕子剪成一条一条的,仍她脸上。 林昭有些后悔刚才问了那一句,虽然胡亦铭未对她说什么,但是他们已经成亲了,有什么她可以慢慢问,她为什么刚才会想不开去问迎月。 再说建邳城是楚王的封地,他们说的“王爷”,除了楚王还有谁? 林昭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了,她端起茶抿了一口,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又问道:“你来府上多长时间了。” 迎月道:“回夫人,有八年了。” 迎月眨巴着她那细长的眼睛,看向了夫人,只静静地等着夫人开口问她话,以她女人的直觉,夫人肯定有许多话要问她,她连预想的答话都想好了…… 可是林昭又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便不再言语了。 迎月接连几次抬眸,见夫人不说话,自己便也不再好开口说什么了。 …… 苏璃早上推开门,便见院子里白雪皑皑,廊檐上,树枝上,全都盖上了雪。她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向天空一扬,雪簌簌地飘落下来,映着日光,透着点点七彩,美极了。 可是指尖也被冻得通红,她哈了哈手,呼出一层白气…… “咚咚咚——” 门忽然响起,节奏不紧不慢,只敲了三声,便停了。 苏璃纳闷,这大清早,谁会来?她踩着“咯吱咯吱”响的雪,前去开门。x :/ 门口立着一个人,水墨色斗篷,雪白的棉袍,衬得他白皙的皮肤愈发清冷,黑曜石般的眸中射出一股寒气,独立于遗世之中,仿若这雪中之神,不似人间俗物…… “蓝……”苏璃刚张口呼出,就被那人一把拥入怀中。 雪,毫无征兆地,又开始一片一片落了下来,落在了两人的发梢,眉间…… 苏璃不知为何,自己没想过要挣脱开来,就这么静静地被他抱着,心里很安宁,只是——脸却越来越红了…… “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放开她,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你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苏璃摇了摇头:“我在这挺好的。”说完,她就觉得有点暧昧了,脸发起烧来,她用自己冰凉的手,捂了捂脸。 她做梦也没想到,在建邳还能见到蓝若逸,她往他身后看去,空无一人,便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以前经常跟着你的那个小书童呢?” 蓝若逸不答,看着她捂脸的样子有些可爱,笑道:“你真的不回去?” 苏璃点了点头,道:“不早了,我得去店里了。” “去店里?”蓝若逸挑眉问道,不等苏璃回道,他便笑道:“看来你过得确实不错,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你总是让我出乎意料。”蓝若逸笑道。 苏璃走出门去,锁上了门,她得去店里了,可是转身看着蓝若逸,又有些犹豫:“那你……” “我陪你一同去。” 苏璃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她印象中蓝若逸是很忙的,虽然他看似很悠闲,但在苍岚山那一段日子里,据她观察,蓝若逸并不仅仅是在疗养,他时常眉头紧锁,在思索着什么,可能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_ 但是苏璃知道,她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在苍岚山遇到的种种怪异现象,都与他有关,苍岚山一定有秘密,而他就是那秘密的源头。 这一点,她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所以看到他出现在建邳时,她才十分诧异,更何况还要陪她一同去店里? 只见蓝若逸摇了摇头,道:“无事。” 苏璃在前面走着,蓝若逸不紧不慢在半步后跟着,一路无言。 行至城南路口,苏璃指了指前面一个卖包子的摊贩,回头道:“这家包子挺好吃的,我请你吃。”林昭嫁人了,苏璃早上便没有饭吃了,她还一直饿着肚子。 蓝若逸道:“你在这等着。”话音未落,他便向包子铺走去,苏璃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蓝若逸买了包子,付了钱,转身看到旁边有卖粥的,便又拉着苏璃一块去喝粥。 苏璃抢着去付粥钱,可是那卖粥的一看到这一男一女一同来吃饭,便自然而然地收了男人的钱。 苏璃不情不愿地道:“我也有钱……” 蓝若逸拉着苏璃在粥棚坐下,笑道:“是,你有钱,但是人家非要我的钱,我也没办法。” 苏璃向蓝若逸看去,本想抱怨两句,却看到蓝若逸满脸灿烂如花,他时常是微笑着的,很少会有很大的表情变化,可是今天却是喜形于色的开心。 苏璃纳闷,吃个包子喝碗粥,就能这么开心吗? 章节目录 第108章 送货上门 两人吃罢早饭,便一同来到了店里。 外面下着大雪,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伙计们都三三两两懒洋洋地坐着,蓝若逸一出现,顿时吸引了全店掌柜伙计的目光。 苏璃干咳了一声,介绍道:“这是我一位……朋友。” 大平上前把苏璃拉到一边,蓝若逸看到了,轻轻皱了眉,却并未阻止。 大平悄悄道:“你才来建邳多长时间呀,就有朋友了?你一个小姑娘,可要小心些,当心被人骗了。” 苏璃笑道:“没事,这是我一位故友,在京城时候认识的。” “哦。”大平挠了挠头,看了蓝若逸一眼,嘟着嘴去一边整货架去了,其实货架也没什么好整的,昨天才整理过。 苏璃看店里冷清,便问道:“今天怎么会一个客人都没有?” “每年都是如此的,一下雪谁还会出来呀。” 另一位伙计附和道:“是呀,这种日子,也没人来采买,还不如放几天假呢……” 掌柜一个眼神瞪了过来,生生把他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苏璃坐在柜台前,支着头,喃喃道:“下雪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蓝若逸走了过来,笑问道:“下雪了,为何没人来?” “还不是不想出门呗!” “那……客人不想出门,你就没有办法了?”蓝若逸半靠在柜台上,继续问道。 苏璃嘟着嘴,无精打采地道:“都不愿出门,还有啥办法。” 蓝若逸指了指远处货架旁的一个椅子:“你看,假如我想坐那把椅子,我让它过来,你说它会不会过来?” 苏璃白了他一眼,当然不会了:“当然不会了。” 蓝若逸笑了笑,便向椅子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了椅子上,笑道:“它若不来,我便去。” 它若不来,我便去……苏璃念了几句,豁然开朗,他不来,我便去,那不就是送货上门呗! 苏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大概是穿越久了,把送货上门这么简单的办法都忘记了。 于是她像掌柜要了笔墨纸砚,拉着蓝若逸去了后院的会客厅里。 把纸铺好,磨研好,用毛病沾了浓浓的墨,放在了蓝若逸手里。 蓝若逸笑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有好办法!”苏璃说完转身去前面店里,到货架上取了一些日常用品,抱着回了会客厅。 “然后呢?”蓝若逸饶有兴致。 “你把这些一个一个画下来,在旁边写上简述,再编上号,分门别类组成画册。”苏璃解释道,“然后把这些画册送给城北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府上,他们翻画册时,若有喜欢的,只需找几个下人来报编号或者名字,即可送货上门!” “这主意不错!”蓝若逸用毛笔头轻轻敲了一下苏璃,“你这脑袋真是神奇!” 说着,便开始照着实物的样子,一个一个画了起来,一口气连画了十几张,顿时感觉肩膀有些酸疼。 蓝若逸放下笔,揉了揉肩膀,苦诉道:“我这是何苦呢,巴巴地从京城一路找到建邳,来给你免费当苦力。” 苏璃连忙上前帮蓝若逸捶背,一脸谄笑:“不免费,不免费,晚上我请你吃饭。” 有苏璃帮忙捶背,蓝若逸怡然自得,便继续画了起来。 前面店里也无事可做,伙计们便陆陆续续都来到了会客厅,看着这一张张的画纸,都称赞不已,有的赞蓝若逸字好,有的赞蓝若逸的画好。 只有掌柜的问了这是做什么的,苏璃解释后,掌柜的则赞苏璃的方法好。 蓝若逸这一画,足足画了一天,虽然画画简单,但是量太大,蓝若逸也有些吃不消了。 苏璃在一旁又是捶背,又是端茶倒水:“不画了,不画了,今天就先到这,明天把这些册子送出去,看看效果再说。” 苏璃和伙计们一起,把这些画纸分门别类装订成册,胭脂水粉和钗钿首饰归一册,主要送给深宅的妇人们翻阅,玉雕和金银打造的装饰品归一册,则送给各府的老爷们翻阅,日常用的银炭毛毡等用品归一册,多数送给当家主母和管家翻阅…… 如此一直整理到天黑,才悉数整完。掌柜的便安排好伙计,明日一早去给几家熟客府上送去。 虽然累了一天,但大家的脸上还是难掩的兴奋,只有蓝若逸是一脸疲惫。 苏璃与蓝若逸一同出了店铺,走在街上,苏璃看蓝若逸有些累,有些内疚,毕竟是她让人家一天内画那么多画册……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请客。” 蓝若逸摇头笑道:“不累,很开心。” 两人走至一家酒楼,楼上还是灯火通明。 “这家看着不错,就这家吧!”苏璃抬脚就要进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蓝若逸把她揪了回来,指了指斜对面的还在营业面摊:“哪家面摊看着不错,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 苏璃看了蓝若逸一眼:“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好的不吃,偏要吃那路边摊。” “酒楼的也不一定好,路边的面摊也不一定不好。”蓝若逸带着苏璃去了面摊,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好,两碟小菜,要了两碗面。“你说了你请客哦!” “对呀。”苏璃本来今天准备破财好好请他大吃一顿的,结果只是两碟小菜,两碗面,照这个标准,请他吃十顿都没问题。 来这面摊上吃饭的都是些生活勉强能过,不大铺张的人,大多穿着粗布衣服,吃起面来吸溜呼噜,不讲究餐桌礼仪,也很是爽利。x :/ 苏璃本身穿的也是粗布衣服,坐在这里倒也不算违和。可蓝若逸就不一样了,一身斗篷锦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奇怪。 面端上来了,蓝若逸先尝了一小口,味道果然不错,便也学着周围人吸溜呼噜地吃了起来。 苏璃顾不上吃饭,看着蓝若逸一直傻笑。 蓝若逸见苏璃不吃饭,一直看着自己笑,便悄悄伸出手指抹了红辣椒酱,趁她不注意,伸手抹在了她的鼻头上,自己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x 电脑端:/ 苏璃一抹鼻子,气得也去沾了辣椒酱,伸手就要往蓝若逸脸上抹,被他躲了开来。 面摊小贩忍不住喊道:“造孽哟,这辣椒酱不收钱,禁不住你们这么玩弄哦!” 蓝若逸拿出一粒碎银子扔给了小贩:“这桌子的辣椒酱,我买了,够不够?” 小贩接住银子一看,少说也有一两了,便笑道:“够够,够了,买这一桌饭菜都够。” 苏璃一看,不乐意了:“老板,你把钱还给他,这饭钱我来出!” 蓝若逸笑道:“哪有这个道理,吃了面给了钱,哪还要要回去的道理?” 小贩也附和道:“对对对,哪有再要回去的,反正都是你们家的钱,谁给不都一样?” 苏璃喊道:“谁跟他一家——” 蓝若逸抢断道:“老板说的对!” 如此一来,苏璃这顿饭又没请成功,她还是觉得欠蓝若逸一个人情。 两人吃罢饭,便悠闲地往家里走,走过那条酒楼林立的街道,便到了一处莺莺燕燕之地,苏璃很少在这么晚的时候经过这条街。 整条街被各色彩灯照得犹如白昼,姑娘们穿的花红柳绿,涂脂抹粉,笑语相迎,琴声延绵不绝,人们笑语相谈,好不热闹。 苏璃站在街口,正有些犹豫。 蓝若逸突然拉着她,闪到一边躲在了一旁的小巷子里,这巷子没什么灯光,刚好可以隐蔽。 苏璃不解,盯着他看了半响,打趣道:“躲什么,莫不是遇到了老相好?” 蓝若逸笑笑不语。 苏璃探出头看去,什么老相好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胡亦铭正往这边街口走来。 刚行至一半,一个身穿紫红色衣衫的女子软绵绵地缠了上来,娇嗔道:“胡大人,你好久没来了。” 胡亦铭顺势拦住了她的腰,却笑道:“我已经娶妻了,以后不会来了。” “哦?莫不是前些日子你从清白柱上救下的那个女人?”紫红衣衫女子半倚在他怀里,“哼,好福气呢。我也想被绑在清白柱上,让胡大人威威风风地救下来呢。” 胡亦铭笑道:“你绑上去,我不一定去救!” “哼,好绝情。我可念着你的好呢,你念不念我呀?”女子伸手在胡亦铭胸膛上摩挲着。 胡亦铭反手把女子推了出去:“以后就不念了。”说罢,撇下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紫红衣衫女子气得直跺脚:“偷腥的猫,早晚你还得回来!” 章节目录 第109章 一夜未眠 胡亦铭行至前面一家胭脂小店,走了进去,须臾,手里拿着一个胭脂盒子走了出来,揣进袖子里往前走了。 “他他……”苏璃气愤不已,蓝若逸轻轻捂住她的嘴,把她藏在身后,不让她出声。 直到胡亦铭走远,蓝若逸才松了手,苏璃气得想打人:“你拦着我干嘛!他也太过分了吧,这才成亲第一天,就来妓院找相好的了?!” “他不是没进去吗?” “这不是进去不进去的问题,是他压根就不能到这个地方来!”苏璃恼怒不已,“不行,我得去跟姑姑说!” 蓝若逸忙拦住了她:“都到这个点了,他分明是回家去了,难道你要当着他的面跟你姑姑说,他夫君……路过了妓院?” 苏璃想想也是,看胡亦铭走这方向应该是回家去了,今天去找林昭是有点不合时宜,可是她心里还是愤懑不已,嘟囔道:“他不光路过妓院了,还搂了那个女的……” 那是胡亦铭,怎么可能规规矩矩的?蓝若逸揉了揉苏璃的头发,笑道:“我们换条路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就这么静静地走到了家门口。x 电脑端:/ 苏璃开了门,正欲回家,忽然想到了身后跟着的蓝若逸,有些尴尬。她毕竟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要是邀请蓝若逸进去……未免有点不合适。可若是不管他……也有那么点不合适。 “你……”苏璃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办才好。 蓝若逸笑道:“我看着你进去,我就回去了。” “那你住哪?” “暂时住在客栈,离这里不远。你记得关好门窗,明日我来接你,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苏璃点了点头:“明天不许跟我抢了,说了我请客。” 蓝若逸眸中带笑,柔声道:“知道了,回去吧。” 苏璃进了家,关好门,悄悄趴在门口,只等听到外面脚步声渐渐走远,才往屋里去了。(_ …… 胡亦铭回到家里,就去屋里看他的昭儿,见林昭坐在屋里有些闷闷,他便上前哄道:“谁惹我昭儿生气了?跟为夫说,为夫定饶不了他!” 林昭也一把推开他,道:“就是你,你惹我生气了!” “是不是在埋怨为夫,今天出去忙了一天没有陪你呀?”胡亦铭从袖子里,取出来一盒胭脂,递到林昭面前,“你瞧,这个可是整个建邳城最好用的胭脂,不是内行可买不到呢,这胭脂可是最配我夫人了。” 迎月在门外候着,喊道:“老爷夫人,洗漱的东西都备好了。” “进来吧。”胡亦铭道。 林昭接过胡亦铭手里的胭脂,随手放在了桌子上,眼看着迎月进门,依然照旧去服侍胡亦铭梳洗。林昭忽然起身,抢过迎月手里的面巾,扔给了胡亦铭,瞪了他一眼道:“这么大个人了,洗个脸还要人伺候。” 胡亦铭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好好好,为夫自己洗。”又吩咐道:“你们不用管我,自去伺候夫人便是。” 小丫鬟们自然是去伺候夫人洗漱的,只是迎月还在胡亦铭身边不动,有些委屈地道:“老爷一直都是迎月伺候着的……” 胡亦铭看了一眼林昭,林昭转向一边,便叹道:“以后不用你伺候了,老爷我要听夫人的,夫人让自己洗,老爷便要自己洗,夫人开心,老爷才开心。” 林昭这才隐隐有了些笑意,胡亦铭也跟着笑了,低头湿了面巾,自己擦起脸来。 这边小丫鬟们帮林昭取了钗饰,伺候林昭梳洗。 迎月则咬着嘴唇,看着胡亦铭心疼不已。 林昭从铜镜里看到了那一张楚楚可人的脸,便道:“迎月,老爷既然不用你伺候了,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迎月未料到夫人会让她退下,一时不知所措,泪眼汪汪地看向老爷。 胡亦铭擦了把脸,把面巾往水盆里一掷,说道:“夫人让你下去,你就先下去吧。若是惹得夫人不开心,老爷我还得哄半宿。” 迎月狠狠咬了咬唇,看了林昭一眼,只得低头出去了。 洗漱完,丫鬟们收拾铺床,两人便睡下了。 林昭面朝里,胡亦铭从背后抱着她。 林昭根本睡不着,两人静静地躺了半晌,林昭忽然开口道:“那个迎月……”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胡亦铭等了等,没有下文,便轻轻“嗯”了一声。 林昭又道:“长得倒是标致。” 林昭以为胡亦铭会说些什么,可是等了又等,胡亦铭什么话都没说。 林昭顿时觉得委屈不已,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泪水已经涌上了眼眶…… “你若不喜欢她,便把她送出去吧。”身后的胡亦铭,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林昭怔住了,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怪胡亦铭多情,明明收用了迎月,还偏偏要招惹她,一时又怪胡亦铭太过绝情,迎月在府里七八年,对胡亦铭是有感情的,最终却只能换来他轻飘飘一句话。 又想到自己现在腹中已有了孩子,若胡亦铭是个无情之人,以后她和孩子可能也会如今日的迎月一般,被弃如敝履。可是他若是个无情之人,又为何会娶她呢? 林昭把今夜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了,明明胡亦铭从回来到现在句句都是向着她,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难过呢? 胡亦铭许是忙了一天,着实累了,早早地便起了轻微的鼾声。 林昭则思绪繁多,翻来覆去,竟是一夜未眠。 …… 鼎盛全货行一早便开始忙碌了,先是往各个府里送画册,送完画册伙计和掌柜的就在店里等着,翘首以盼。 两个时辰以后,终于等来了第一位来拿货的人,伙计们热情地把人往里请,把货备好,亲自给松了过去。 紧接着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拿货,尽管外面路上还铺着厚厚的雪,鼎盛全货行门口人们确实络绎不绝,来的又都是城北贵人府上的下人们,要的货都是些顶尖的好货,直把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这淡季竟然销量比旺季都好! 伙计们都挂着笑脸,忙进忙出,迎人送货,大冷天的竟然都热得一头汗。 早上蓝若逸把苏璃送到店里,又不知去了哪里。大平见苏璃一直闷闷地样子,便上前拍了拍她:“发什么呆呢!” 苏璃回过神儿来:“要送货了?” “没有,都送差不多了。”大平道,“今个儿大家都干劲十足,高兴着呢!你这个法子真好,你是咋想出来的?今天可真是热闹,掌柜已经乐了一天了。” 苏璃笑了笑:“管用就好。” 掌柜看到苏璃在这边,也走了过来,兴奋地道:“今天生意可真不错!我准备去跟黄老太汇报一下,专门请几个画师来给我们做画册,这以后不分淡季旺季,这方法都可以常用。” 苏璃一心记挂着林昭,可是看了看店里这会儿有点忙,想跟掌柜的开口请个假去看林昭,又不大好意思,几次欲言又止。 掌柜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苏璃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想请两个时辰的假,有点私人的事需要办。” 掌柜道:“今天店里这么忙,若是别人请假,我是不准的。你嘛……毕竟也是功臣,两个时辰太长了,我就准你一个时辰的假,如何?”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苏璃抬头看了看天:“行,一个时辰就行!大平,你先帮我招呼会儿,我一会儿就回。” 苏璃出门便一路小跑,往胡亦铭府上去了。 林昭正在家里发闷,听闻苏璃来访,连忙让人往屋里请。 苏璃一进门便急急地道:“我赶时间,有些话我得跟你说——” 迎月带着小丫鬟走了进来,林昭连忙制止了她。 苏璃也机灵,看了一眼迎月,便不再言语了。 迎月亲自泡了茶,给林昭和苏璃呈了上来,笑道:“请用茶。这茶是王爷赏老爷的,平时没有贵客是不敢拿出来的,这茶入口微苦,余味却是甘甜的,确实不错呢。” 林昭冷冷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们说会儿话。” 迎月施了礼道:“是。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迎月。”又转身对着小丫鬟们道:“都先下去吧。” 行至门口,掀起帘子时,低头看到帘角沾染了些尘土,便训斥左右道:“你们是怎么打扫的!不知道老爷是最喜洁净的吗?这帘角沾了这么些土,都没看见?一个个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 小丫鬟们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地应着。 迎月训完话,又回头朝林昭道:“夫人,这群丫鬟太过懒散,用不用请示老爷,再给您换一批顺手的来?” 林昭摆摆手道:“不用,我觉着挺好。” “那便好,如此迎月便退下了。”说罢,掀了帘子,仰着脸出去了。 苏璃在一旁目瞪口呆:“这这……这个迎月……” 林昭颓然地瘫在椅子上,无力地道:“如果我没猜错,大概是被他收用过的。” 章节目录 第110章 打发迎月 苏璃已经坐不住了:“这般样的都把自己摆到主母位置上了,你能忍得了?!” 林昭只是叹了一声。 “胡亦铭呢?他怎么说?”苏璃问道。 “他说我要是不喜欢,就把迎月送出去。”林昭道。 “那就把她送出去呀!留在这里置气吗?何况你还有身孕,哪能天天生闷气!”x :/ 林昭叹息道:“就是因为我怀孕了,我才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也知道,我现在有身孕,我们又……又不能……同房。这边刚好有个通房丫鬟,我若再把她送走,让他怎么办?” “我的姑奶奶,你现在还想着他怎么办,他忍着!你为他受了这么多苦,他连这点都忍不了吗?”苏璃看着林昭,急得直跳脚。 “他也没……没说忍不了。他待我挺好的,什么都为着我好,都是我多想了。”林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胡亦铭确实什么都没做,若是他真的待他不好,她或许可以大吵一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现在这样,完全使不出力气。 苏璃看林昭有些恍惚,她使劲摇着林昭的肩膀:“你醒一醒,你可是林昭啊,那个敢说敢做的林昭啊!你在患得患失些什么呀!” 林昭也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可是……可是他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呀,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高兴不起来呢?” 苏璃本打算把昨天在那条街上看到的一幕,告诉林昭,可是看林昭现在这个样子,她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你听我说,他是没做错什么,可是他待你不好。”苏璃放平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林昭摇头:“不对,他待我挺好的。他去广场救我回来,他娶我回家,他给我买胭脂……” “这都不算什么。你听我讲,他去救你是应该的。若不是他,你不会被绑在那狗屁柱子上,你为了他,差点被烧死!若不是他刚好在建邳,你现在或许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苏璃看林昭有些听得进去了,继续说道:“他娶你,他给你买胭脂,这些只是哄人的手段而已,可能他早已轻车熟路了。他若真是待你好,他便不会让你苦恼,像迎月之流,根本不会让你看到,他自己就已经处理了。” 林昭眼睛有些模糊了,抓住苏璃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太糊涂了?我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弄到了这种地步?” “你不要慌,你听我说。”苏璃安抚道,“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得把这个迎月送走,安心养胎。现在你是这里的当家主母,这府上有你看不顺眼的,你都可以把他们清理走,你喜欢这院子是什么样子,它就能变成什么样子。” 林昭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调整了坐姿,朝门外喊道:“把迎月叫过来!” 迎月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施了礼:“夫人叫我。” 林昭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道:“迎月,你当初进府的时候,卖的是死契还是活契?” 迎月有些不解,夫人为何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答道:“回夫人,是死契。” “哦。”林昭又朝外喊道,“去叫管家把迎月的身契拿过来!” 迎月有些慌了,勉强撑着笑:“夫人……这是做什么?” “迎月,你在府上也有许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昨夜我同老爷商量了,特意恩准放你回家去——” 不待夫人说完,迎月就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走,我不走!” 苏璃也在一旁帮腔:“这可是个好机会,还不赶紧谢谢夫人,难道你想当一辈子下人不成?” 迎月仍是死命地摇着头:“不……不对,老爷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老爷一定不会让我走的!不会的……” 管家送来了迎月的身契,林昭拿过来略看了看,向管家吩咐道:“给她备上一百两银子,明日送她回家去。” 迎月忽然抓狂般尖叫了起来:“我不走!我要等老爷回来,老爷不会让我走的!” 林昭静静地看着迎月,淡淡地道:“行,你想等老爷,就等吧。” “老爷不会让我走的!”留下这句话,迎月便转身跑出门去。 小丫鬟们在门口听得是一清二楚,老爷没娶亲时,迎月总以主母身份自居,没少欺压她们,如今听得正牌夫人要打发她出府,简直大快人心! “不过是爬上了老爷的床,连个名分都没有,白白搭进去了身子,还天天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呢!”x 电脑端:/ “可不是?这蹄子狂惯了,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如今正牌夫人进了府,她还敢去较量?” 丫鬟们议论的声音并不小,或者本就是故意让她听的。 迎月转身怒吼道:“老爷还没回来呢!你们再这么嚼舌根,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丫鬟们虽然心里不忿,可也没敢再议论下去,毕竟新夫人才进门一两天,是不是软柿子还不好定论,老爷要是真心想护着迎月,恐怕迎月还真走不了。 …… 屋里,苏璃问道:“你为何又忽然改主意了?” 林昭笑道:“我忽然想看看……胡亦铭到底会不会让她走。” 看着林昭脸上淡然的笑,苏璃终于放心了,以前的林昭又回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也不早了,自己就请了一个时辰的假,不能多留了,林昭见她要走,便执意要送她,两人便一路往门口走。 “你若是闲了,多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在家里也闷得慌。” 苏璃笑道:“闷了就多出去转转,胡亦铭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让他陪你去。” 林昭叹道:“他每日里忙得很,早出晚归,哪有空陪我。” 两人正边走边聊着,忽听前面廊下有人说道:“这是在怪本王了!” 廊下走来了两个人,正是楚王与胡亦铭。 楚王笑着往这边走了过来,胡亦铭连忙上前道:“这是内人。让王爷见笑了,她们不过是在闲聊而已。” 林昭忙上前行礼,苏璃也不好溜,只得跟在林昭身后一同行礼。 “免礼。”楚王笑道,“我说让他放几天假多陪陪你,可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天也不多歇歇。倒是让你独守空房,受苦了。” “哪里。给王爷当差,本应如此。”林昭回道。 楚王视线移向了苏璃,看她虽然穿着质朴,但也不像是府上的下人,便问道:“这位是……” 胡亦铭忙道:“这是内人的侄女,林小姐。” 胡亦铭还不知道,这位林小姐早已改姓苏了,林昭与苏璃眼下也不好多做解释,只得暂时默认了。(_ 楚王笑道:“胡夫人如此端庄秀丽,想必侄女也差不到哪去,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苏璃只得抬起了头。 “你……”楚王怔怔地看着她,那如柳黛眉,点点红唇,像极了一个人。 楚王这一怔,胡亦铭也未料到,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用眼神求助林昭。 林昭开口道:“王爷,我这侄女还有些急事要做,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送她回去。” 胡亦铭赶忙接道:“既然还有事,那你们就先回吧。”转头一看,楚王还在发怔,胡亦铭提醒道:“王爷?” “嗯?”楚王醒过神儿来,“哦——那你们先去吧。” 林昭便施了礼,同苏璃一起走了。 送走苏璃,林昭回府时,楚王也正出门,夫妻俩又把楚王送出了府。 看着楚王的车走远,胡亦铭纳闷道:“奇了怪了,王爷今天怎么了,怎么你侄女一走,他就要走呢?” 林昭道:“刚王爷在,我没跟你说,她现在不是我侄女了。” 胡亦铭笑道:“为何不是?她是了才好,我就能平白跟你一块长一辈了。”他想起在京城林府时,楚灵跟他讲,公子爷看上了这个林玉璃,他还等着给公子爷当姑父那一天呢。 “瞧你那出息,长一辈就让你乐成这样!”林昭白了他一眼,回府去了。 胡亦铭追了上来,油嘴滑舌道:“我就这点出息,娶了你我就是最出息的了,现在我可是你夫君,你还别看不上。” “老爷要替迎月做主啊!”迎月突然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跪倒在胡亦铭面前。 林昭看了一眼迎月,这寒风刺骨地,竟只穿了一件单衣,消薄的肩膀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面上又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你这是怎么了?先起来说话。”胡亦铭道。 迎月哭哭啼啼不愿起身,哭求道:“老爷,迎月不想走,迎月还想侍奉老爷一辈子!” 胡亦铭心下明白了,看向林昭,林昭却连一会儿也不想多待,轻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胡亦铭把管家和迎月一同叫进了书房,听了管家简单的陈述,心里也明白了,原来是林昭想打发迎月出去。 迎月依旧站在一旁抽抽噎噎,胡亦铭叹息道:“一百两也不少了,够你安家立命了,夫人既然要打发你走,我也留不住你。” 迎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老爷,眼角还挂着泪:“老爷……迎月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忍心让迎月走吗……” 若不是管家在场,迎月这会儿估计都要扑到胡亦铭怀里了。 章节目录 第111章 浪子回头 胡亦铭对管家道:“再加五十两,给她一百五的安置费,明日再派辆车把她送回去吧。” 迎月紧咬着嘴唇不住地颤抖:“老爷,你以为迎月在乎的是这些钱吗?” 胡亦铭看着迎月,静静地道:“迎月……我已经有昭儿了,就够了。” 胡亦铭叹了一声,正欲出门去找林昭,迎月也顾不得什么了,整个人朝胡亦铭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哭求着:“老爷,迎月不走,迎月还要侍奉老爷。迎月不求什么,只要能在老爷身边当一个小丫鬟,迎月就知足了……” 管家见此情形,觉得有些尴尬,又不好直接离开,只得悄悄转过身去。 胡亦铭扶起迎月:“你……还是走吧,你留着,昭儿不喜。”说罢,甩袖出门去了。 迎月看着胡亦铭决绝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是一个被主子收用过的丫鬟,如果不能留在府里,被放出去,就算给再多的安置费又能如何,一样要被人耻笑。 …… 胡亦铭回到卧房,林昭正坐在外间品茶,见他进来,只转头看了他一眼。 胡亦铭在林昭身旁坐下,说道:“迎月明日就走。” 林昭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不多言语。 “昭儿……”胡亦铭把林昭拉到自己腿上,抱在自己怀里,柔声道,“我从小浪荡惯了,没有真正珍惜过什么,从来都是舍得一条命,什么都敢干。可是现在,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有了一个家’的感觉。我忽然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胡亦铭把头埋在她的胸口,低声道:“像是迎月……我本不该让你烦心。可不知为何,我会有些不知所措,许多事情我会开始疑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昭扶起胡亦铭的,双手捧着他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是恰好在建邳相遇,我和孩子……可能已经被……活活烧死了……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们了。” 胡亦铭迷茫的眼眸渐渐变得惊恐不安,他狠狠地把林昭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不停地念道:“是我不好,我不好……都是我的错!真是该死……” 林昭就这么被他抱着,心里安然,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你要好好珍惜我和孩子,不许再大意了。”(_ 胡亦铭吻了吻她的脸颊,伸手去抚弄她的发:“不会了,不会了。老天爷待我不薄,幸好你们能来到建邳……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全部……” 胡亦铭扶起林昭,让她正对着自己,笑道:“明天是你三朝回门的日子,我去跟王爷请假,陪你一起去看黄老太和咱侄女好不好?” 林昭故意撇了撇嘴:“你还会为了我请假?” 胡亦铭知道她是在怨他这几天冷落了她,弯起手指在她的俏鼻上轻轻一刮:“以后我天天请假陪你好不好?” “不好!”林昭板起了脸,“那我跟孩子以后吃什么穿什么?你还是得出去赚钱。” 胡亦铭搂着林昭笑道:“好好好,我又出去赚钱又回来陪你们……” …… 鼎盛全货行,今日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傍晚时分,掌柜才关了店门。苏璃从店里往家走,累了一整天,很是疲惫,心里又记挂着林昭,一路走得极慢。 到了兴五街路口时,天已经全黑了,却恰好遇到蓝若逸走了出来。 蓝若逸一见到苏璃,便赶上前来:“今天怎么这么晚,累坏了吧?” 苏璃摇了摇头:“还好。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用回客栈吗?” 蓝若逸笑了笑,陪着苏璃往回走。 兴五街往东最里面的便是苏璃所租的院子,倒数第二间是黄老太的,走到倒数第三间时,蓝若逸指了指那间院子,道:“我以后住这里,离你近些。”x 苏璃住了脚步,转头问道:“你今天忙活了一天,就是忙着搬家?” 蓝若逸指了指黄老太的院子,叹道:“若不是这家院子里住的老太婆太难缠,我半天就忙完了就能去找你了。费了大半天的工夫也没谈拢,只能与你隔一个院子了。” 苏璃笑道:“这院子里住的是鼎盛全货行的老板,脾气古怪的很,但人还是不错的,当初若不是她相助,我也找不到活干,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蓝若逸只听得她说“喝西北风”几个字,喉咙一阵干涩:“你……在这里受苦了。” 苏璃却不以为然:“我在这里比在京城困在林府里快活多了,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出来进去的不用跟谁请示,自由了许多。” 苏璃抬头看了看夜空,虽然只有寥寥几颗星,却是极亮的,她指给蓝若逸看:“你看,这里的星星都比京城亮了许多。”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蓝若逸抬头看了看星空,又转头看向苏璃,眸中映着星光,笑道:“你觉着好便好。”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家门口,两人很默契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苏璃才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 苏璃点了点头,回家去了。蓝若逸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了。 …… 翌日,胡亦铭果然带着林昭来寻黄老太,黄老太一开门,看着女儿女婿言笑晏晏地站在门口,也乐得合不拢嘴:“嫁女儿也是件乐事!” 黄老太心里高兴,林昭去叫苏璃一同过来吃饭,胡亦铭一同前去。刚行至门口,苏璃恰好开门走了出来。 胡亦铭笑道:“今天带昭儿回门,我岳母大人让我来叫你一同去吃饭。” 林昭上前拉住苏璃,笑道:“你今儿不用去店里了,我替你请过假了。” 苏璃看林昭笑的开心,又看胡亦铭两人恩爱有加,便知迎月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心里放心了许多。 两人正说笑着,街口一人领着一顶四人小轿,缓缓朝这边行来。 蓝若逸刚出门,往街口瞥了一眼,来不及多想,迅速隐到了门后,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胡亦铭向街口看了过去,皱了眉:“这不是王爷府上的轿子吗?” 那轿子直行到苏璃面前,才停了下来,那领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公公,身量虽然瘦小,但行礼时却是毕恭毕敬:“林姑娘,王爷有请。” “王爷?”在场的人均是一愣。 苏璃印象中与这楚王也只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在京城那家酒楼里,当时她扮成了店小二,按理说王爷对她应该没印象。第二次便是昨天在胡亦铭的家里,也只是短短地请过安而已,为何王爷会派人来接她呢? “王爷……找我做什么?”苏璃问道。 那领头的答道:“王爷说对姑娘有眼缘,请姑娘去府上喝茶。” 胡亦铭在一旁道:“李公公,今天我夫人回门,不如让林小姐陪我岳母吃罢饭再去吧。” 李公公不紧不慢地回道:“胡侍卫,王爷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莫叫我们当奴才的为难才好。” 苏璃因念着在京城时,楚王曾无意间出手帮过她一次,对他心存感激,便向林昭说道:“帮我跟黄老太说一声,我去去便回。”说罢,便上了轿,一行人抬着轿子离开了。 胡亦铭也摸不着头脑:“昨天在我家里,他们也就见了一面而已……怎么就会让李公公来接呢?李公公可是多年没出过王府了。”胡亦铭一边念叨一边摇头:“这事不大对劲儿,王爷特意派李公公来接,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林昭想起了昨天的场景,仔细琢磨了一番,猜测道:“莫非王爷对她……我说昨天王爷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儿。” 胡亦铭摇头道:“还是不要乱猜了,你若是担心,我去王府一趟。” 林昭正欲开口,黄老太走了出来,抱怨道:“叫个人都这么半天!” 黄老太看了看他们夫妻俩,又看了看隔壁关着的院门,问道:“苏璃呢?” “苏璃?!”胡亦铭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最近被这个名字烦扰的夜不能寐,猛然听到黄老太说出来,心里一震,问道:“您认识苏璃?” 林昭白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只跟黄老太解释了刚才的情况。黄老太听后不放心,便向胡亦铭道:“你去看看吧。” 胡亦铭还没回过神儿来,林昭替他答道:“那是自然。娘,你放心吧,回去歇会儿,一会儿苏璃就回来了。” 黄老太点了点头,回了屋。 胡亦铭忙把林昭拉向一旁,悄声问道:“谁是苏璃?” 林昭不耐烦地道:“不是刚刚被王爷接走了?” “她是苏璃?!”胡亦铭惊得目瞪口呆,“她不是姓林吗?怎么改姓苏了?” 林昭不明所以,不过是林玉璃改了个名字,至于让他这么吃惊吗? 林昭叹了一声,道:“她的身世被查出来了,她不是我大哥的女儿,现在早就改名了。所以随了她亲娘的姓,就改姓苏了。” 胡亦铭问道:“她有没有去广源当铺当过东西?” 林昭点头道:“当过啊,当了一支水晶钗,那支钗也是她娘留给她的。” 胡亦铭更是惊得合不拢嘴:“我的夫人哪,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你也没问哪?”林昭一头雾水。 胡亦铭揽住林昭的肩道:“你先去陪黄老太吃饭,我这有件急事,得赶紧去王府一趟,一会儿回来接你。” “哎——”林昭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胡亦铭早就跑没影了,留下林昭一个人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跟王府扯上了。” 章节目录 第112章 王府一游 楚王府靠北处有一座山,山上有一间八角亭。楚王带着苏璃穿过了大半个王府,来到了八角亭里。 苏璃总算是把王府看了个遍,尤其是在这山上的亭子中,由于地势高,整个王府都在眼界之中,府中楼宇错落有致。苏璃一眼就看到了上次她与大平来王府送炭时,躲藏的花墙,再往远处看还能看见大半个建邳城。 若是春末夏初,天气晴好之时,能坐在这凉亭之中,下棋品茗,观赏半个建邳城的风光,最是惬意不过,想来楚王在建邳过得也甚是逍遥自在。 现在正值冬季,万物萧肃,突显的这满山的梅树愈发鲜艳,树枝上挂着一串含苞待放的花蕾。 楚王忽然回头问道:“你可喜梅花?” 苏璃答道:“只要是花,我看着都欢喜。” 楚王愣了愣神,喃喃道:“这与她不同,她独爱梅花。” 侍女奉上了茶,冒着白雾的滚滚茶水,倒入杯中,茶香四溢。 楚王又道:“你可尝尝这上好的碧螺春,可否喜欢?” 苏璃看了看身前的茶,并不急着饮用,反问道:“王爷可是有位朋友喜欢这茶?” 他们这一路走来,楚王很少开口,但凡开口,必定是问她一些喜好,然后再默默地与他心中一个人对比,若是一致,则欣喜,若是不一样,则显得落寞。 苏璃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楚王并未答话,苏璃这一问在这沉寂的气氛中,显得有些唐突。 苏璃轻轻吸了口气,又道:“这世间人与人本就不可能一模一样,王爷还是不要太强求了。” 杯中茶气氤氲,楚王轻叹了一声:“是啊……” 苏璃端起茶品了品,味甘不腻,满嘴清香,笑道:“这茶确实好极了。” 离这八角亭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猫在梅树后面,不住地往亭子里偷看。 “郡主,我们回去吧,万一被王爷发现就不得了了。”侍女在一旁着急地劝道。 “被发现有我担着,你怕什么?”虹儿郡主哪里怕这个,她藏在树后,看着亭子里跟楚王对坐的那位少女,皱了眉:“这就是我爹的新欢?看着跟我年纪差不多,长得倒是能看,别的也没什么新奇的呀,竟然还让那李老头亲自去接!” 忽然一个小厮急急忙忙上山往亭子里跑,虹儿郡主往里躲了躲。只见那小厮行至亭内,悄声与楚王说了什么,楚王登时脸色大变,来不及与苏璃多言,匆匆离亭而去。 虹儿轻声吩咐身边侍女:“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侍女领命悄悄跟了去,虹儿回头看了看亭子,里面只剩那少女一人。 虹儿从树后走了出来,整了整刚才因躲藏被弄皱的衣服,迈步往亭子里走去。 苏璃正在亭子里喝茶,瞥见有人过来,也看了过去,走进来的正是郡主,她是认得的,上次在王府的花园之中,她和大平送炭之余往花园里面偷看,被逮了个正着。不过她也知道,这个郡主肯定对她没什么印象。 虹儿进了亭子,对着苏璃打量了半响,方道:“眼睛倒是好看,会勾人。不过想进王府的女人多了,就凭你这点姿色,啧啧啧……” 苏璃听她话里有话,放下茶杯,道:“不知郡主想说什么?” 虹儿柳眉一扬:“你既然知道我是郡主,为何不先行礼?” 苏璃仍旧坐着,淡淡地道:“行礼,只行有礼之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是给郡主行过礼的,那日若知郡主是这般样,连那个礼我都不会行的。” 听此言,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虹儿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她。虹儿斜睨着她,冷哼道:“我倒是对你没什么印象,不过我哪可能谁都记得。你不过是个民女,我有礼或是无礼都轮不到你来评判,我就是打你骂你,你也得给我行礼!区区一个民女,连王府的边还没巴结上呢,还想翻天不成?”x 电脑端:/ 苏璃缓缓站了起来:“之前我对王府里面长什么样子,倒也好奇过。不过今日一见,原来里面还住着郡主这般样的人,纵是再美的风景也无趣极了。” 说罢便要出亭往外走,虹儿向来横行惯了,哪受得了这般委屈,怒不可遏,喊道:“你给我站住!” 苏璃也不理她,自顾自往前走。虹儿此刻身边无人,无法拿她,情急之下抓起桌上的杯子,使劲朝苏璃掷了过去! 杯子就要砸到苏璃后脑之际,一只手伸出来稳稳地接住了杯子,一个声音响起:“郡主莫要伤人!” 苏璃回头,那人一袭白衣,正是蓝若逸,于是惊奇问道:“你从哪来的?” 原来苏璃刚进王府不久,蓝若逸便也到了王府,方才楚王离开便是因为他,楚王见到他,少不得一顿骂。此时京城正是紧要关头,他出现在这里,显然不合时宜。 蓝若逸领了顿骂,就来找苏璃,他没功夫走那弯弯绕绕的上山石阶,直接抄了近路到了亭子,以致于郡主和苏璃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以虹儿的性子,被人当面教训“莫要伤人”,少不得要发怒的,可此时她却喜形于色,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你……你怎么来了?你近来可好?” 蓝若逸把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只说了一句“多谢郡主关心”。也不再多言,转身回道苏璃身边,道:“我带你回去。” 虹儿紧跑了两步也跟了过来:“你要去哪里?在这里住上几日可好?” 蓝若逸答道:“我待不了多少时日了,近日便要回京。” 虹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嘟着嘴道:“有什么要紧的,我们才刚见面,就留下来多陪陪我嘛。” 苏璃见这位郡主脸颊绯红,满眼殷切地看着蓝若逸,与刚才那傲慢的样子截然不同,这郡主八成是看上他了。不论这郡主性格如何,起码对他是真喜欢,更何况还有郡主的身份摆在那,看来蓝若逸真是艳福不浅哪! 再看看蓝若逸,面上却始终是冷冷的,苏璃不禁感叹,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虹儿休得胡闹!若逸还有要事要办!”楚王不知何时回到了亭子里,看到女儿正缠着蓝若逸,便开口训道。 虹儿一万个不乐意:“爹,有什么要事非要逸哥哥去办,就不能让他多陪我几天吗?那些什么要事、大事什么的,派别人去嘛!” 楚王见女儿的手紧紧地抓着蓝若逸的胳膊,显然是不想让他走。他知道以女儿的性子,硬来是不行的,便哄道:“若逸这般聪明才智,旁人谁能替的了?” 虹儿眉眼开笑,仰脸看着蓝若逸:“谁也替不了逸哥哥!” 楚王顺势道:“就是呀,那要是没人帮爹办事了,爹可怎么办?你不能不顾爹呀!” 虹儿面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满含不舍,犹犹豫豫了许久,才放开了手,叮嘱道:“那你办完事要来建邳找我!”x :/ 蓝若逸未答。 楚王接道:“肯定会的,爹的事成了,你们每天都能见面。”接着,收了面上的笑意,催促蓝若逸道:“回去收拾一下,尽快启程!” 蓝若逸忽然伸手牵住了苏璃,目光坚定地看着楚王:“我要带她一块走!” 苏璃正在一旁看戏,忽然被强拉上了戏台,脑子里满是问号,这是什么情况?! 她本想偷偷把手抽出来,还没来得及动,蓝若逸便握得更紧了,根本不给她抽手的机会。面对楚王和郡主射来的四道眼光,尤其是郡主那满是怒火的目光,苏璃只觉得被蓝若逸握住的手沁出了汗,此刻恨不能立即变成透明人消失掉。 气氛变得很尴尬,郡主恼怒不已,楚王一脸阴鹜,苏璃悄悄挪到了蓝若逸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四人均是一言不发,僵在那里。 郡主最先忍不住,喊了出来:“她、她、她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围着她转?!” 苏璃此刻也不想再跟郡主起争执了,她只想快点化解现在这个僵局,于是从蓝若逸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尬笑着解释道:“没有没有,郡主误会了……” 蓝若逸突然打断她,看向郡主道:“没什么误会,我来建邳就是为了她。” 不等虹儿发怒,楚王冷冷地开口道:“所以连京城的要事都不管不顾了?” 蓝若逸不急不慢解释道:“事情我安排的很妥当,并未有半分闪失。明日我便带她一同回京,一切事务请王爷放心。” 虹儿才不管那么多,怒道:“你不许跟她一起!” 楚王也看着蓝若逸,并未开口。 蓝若逸看向虹儿,一字一句地道:“她不走,我便不走。”话虽是对着郡主说的,但却更像是说给楚王听的。x 他早上看到李公公带着轿子来接她时,便知情况不妙,楚王近些年来很少派李公公出府,李公公也很少插手王府公事,这很明显是楚王的私事。 若真的事实出他猜想的一般,若楚王真的对她有意…… 那他真的没有多大的把握,所以他生平第一次有些慌乱,匆匆忙忙去了王府,暴露了自己偷偷来到建邳的事实,以期能带她离开。 “她不走,我便不走!”这句话,他是说给楚王听的,他知道对于楚王来说什么最重要,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显然没有大事重要。 果然,楚王开口道:“行,我放你们走。明日就给我回去!” 蓝若逸应允了。 虹儿却不答应:“不行!” 楚王厉声道:“爹答应了!”虹儿虽然娇惯,但当楚王真的严厉起来,她也不敢多言。 是是是,你们都答应了,有没有人问过我作为当事人,我答应了吗?苏璃心里一阵嘀咕。可也没敢说出来,现在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能先出去再解释了。 蓝若逸就这么牵着苏璃的手,出了王府。 不久,胡亦铭便赶了过来,匆匆进了府。 章节目录 第113章 钗中机关 苏璃跟着蓝若逸一前一后往回走着,手仍被他牢牢攥着,这么一路走着总归不太合适,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往这里多看两眼。x :/ 苏璃正想着如何把手抽出来,又不至于太尴尬之时,蓝若逸轻轻放了手。 苏璃总算松了口气,往前紧走了一步跟他并肩走着,支支吾吾开口道:“嗯……我……还没打算回京城……”x 电脑端:/ 说罢,又偷偷去看蓝若逸的表情,毕竟人家自从来到建邳就一直在帮她,刚才还把她从王府里带了出来,怎么说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可她又确实不想回京城,这一点还是得说出来的。 蓝若逸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似乎早就知道她不想回京。他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眸中却没有多少笑意:“你不用这么早决定,你先回家去,好好想一想你不想回京和想留在建邳的原因,我会帮你解决所有事情,不会让你为难的。” 苏璃听得半知半解,愣了神。 蓝若逸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把事情安排好,晚上再去找你。” 苏璃回到兴五街,刚至街口便见林昭在门口张望。 自从胡亦铭莫名其妙走了以后,林昭就坐不住了,她只知道王府那边肯定有些事情与苏璃有关,却不知是好是坏。黄老太心里也没底,俩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俱是心急如焚,本来好好的回门宴,就这么被搅黄了。 林昭看到苏璃出现在街口,就赶紧朝院子里喊:“回来了,回来了——”没喊两句就跑去接苏璃:“你没事吧?” 苏璃摇了摇头。 黄老太也走了出来,招呼道:“先回屋再说。” 三人一同回道了黄老太家里,苏璃把在王府的情况讲了一通,省去了郡主胡闹那一截,只捡要紧的说了。 林昭听后,没想出什么头绪,转头去看黄老太。 纵是精明如黄老太,听了苏璃所讲,也有些疑惑:“……可王爷为什么会忽然找上你呢?” 苏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我也就是见过王爷几次,话都没说上过几句,着实没什么交集。” 三人静静沉寂了好一会儿,理不出头绪。黄老太索性手一挥:“管他呢!先吃饭,吃饱饭好好睡一觉。” 吃罢饭,苏璃便回去了。林昭在黄老太这睡了个午觉,醒后又陪黄老太闲聊了会儿,胡亦铭才回来接她,一进门就赶紧赔不是。林昭心里记挂着苏璃的事,见胡亦铭回来,就忙问道:“王爷为什么要把苏璃接到府上?” 胡亦铭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林昭以为胡亦铭故意有事瞒着她,面上不乐意,又不好当着黄老太的面发作,便转过头不理他。 胡亦铭哪里会看不出来,忙伸手拦住她的肩,把她转过来哄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林昭冷冷道:“那你早上一听到苏璃的名字,就慌着往王府跑什么?” 胡亦铭看了看黄老太,讪讪地笑了笑:“今儿来陪你回门,聊这些没意思,午饭我没赶上,晚饭我来安排,保管让你们满意,如何?” 林昭知道他是不想当着黄老太的面谈论此事,便没有追问,他既然不愿意在这里说,那就回家再问。 胡亦铭面上赔着笑,黄老太却并不领情,推搡着俩人,把他们往外赶:“走走走,都给我走!好好一个回门宴,弄得这七零八落地成什么样子!我也没兴致了,你们都回吧,别在烦扰我了。” 胡亦铭只好又点头又哈腰,再三致歉,才带着林昭回家去了。 …… 苏璃回家后就在想蓝若逸说的那些话,为什么自己不想回京,又为什么想留在建邳?想留在建邳,大抵是因为在建邳比较自由吧。 可一想起京城,便又想起林府那些人,之前的种种又都浮上心来,林夫人那般面善心毒,林老夫人那般专职跋扈,林老爷那样委曲求全…… 她唯一想念的,唯有周姨娘,不知自己走后,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人欺负,是不是还是过得那样谨慎艰辛……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璃出了屋门,看了看天,已接近傍晚,想必门口之人是蓝若逸,他说去安排完什么事情,会来找她。 打开门,苏璃呆立在那里。 门外站着的人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是楚王! 楚王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苏璃避开了眼神,她不知道楚王此次来的目的,不知说什么好。楚王毕竟是王爷,若是找她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来叫她过去就行,就如今天早晨那样,可为何会亲自出现在她的门口,她有些想不明白了。 李公公从楚王身后走了出来,笑道:“苏小姐,可否请王爷进去一叙?” 苏璃后退了一步,让出一条路来。 楚王此行只带了李公公,两人一路进了客厅,楚王径自走到上位坐了下来,李公公立在其后。 苏璃只得奉了茶,在一侧坐下。 “不知王爷前来寒舍……” “你母亲可姓苏?”楚王打断道。 苏璃愣了,虽然不知楚王为何会有此一问,但她还是照实点了点头。 “你母亲的闺名……可是一个‘玉’字?” 苏璃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纳闷,女子的闺名一般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知晓,他是如何知道的? 楚王不再问了,轻轻摆了摆手。李公公从怀里抽出一幅画卷,来到苏璃面前展开,问道:“苏姑娘,可认得这画中之人?” 画中之人头戴银簪,手持书卷,眉眼婉转,看向一盆玉兰。苏璃细细端详了一番,着实是一个极美之人,只是她并未见过,于是摇头道:“我并未见过此人。” 李公公回头与楚王对视了一眼,收了画卷。楚王面露迟疑,俯身问道:“那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璃道:“我自小母亲就去世了,我没有什么印象。” 楚王坐直了身体,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及当铺之事,问她可否去过广源当铺,当过什么东西,是怎样的东西,苏璃都一一答了。 李公公取出了那支水晶钗,苏璃惊讶不已:“这支钗——怎么会在这?” “这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你为何会将它当掉?”楚王追问道。 苏璃便将那日的情况细细讲了,又道:“我原本是想着活当,日后还有机会赎回来,可是活当价钱实在是太低,只好选择死当了。回来后,我就有些后悔了,另一只钗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当出去了。” “哦?还有一支钗?”楚王眼神闪了闪,“可否让我看上一看?” 苏璃有些迟疑,楚王自打进门来就一个问题接连一个问题地问,现在竟然还要看她的钗,她总觉得王爷此行肯定有什么目的。 “王爷,那钗毕竟是我母亲的遗物,我轻易是不愿示人的,请谅解。” 楚王没想到会被拒绝,叹了口气道:“本王在京之时,与你母亲……原是故友。所以我一见这水晶钗,便睹物思人,添了许多愁绪。你是长得极像你母亲的,因此本王才会把你接到王府一叙,以解愁绪。” 苏璃总算是知道楚王为什么会接她去王府了,只是她不明白的事,以她之前的了解,她母亲的身份大概交不了王爷之类的朋友吧?(_ “王爷与我母亲……是如何成为故友的?”苏璃问道。 楚王愣住了,随即答道:“本王也是仰慕你母亲的才华。”顿了顿,他又开口道:“方才那副画卷你可细看了?那画中少女头上戴着一支双蝶簪,那正是你母亲最喜爱的一支簪……” 李公公又把画卷展了开来,苏璃这才注意到画中少女头上那根银簪,果然跟她的支簪是一模一样,刚才只看了面容,倒是忽略了那支钗。 看来楚王是真的认识她母亲,苏璃便不再推辞了,转身回屋取出妆奁盒来,递与了李公公。 李公公打开妆奁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银簪,李公公细细看了看那根银簪,抬头朝楚王点了点头。 “拿来我看!”楚王急道。 李公公将银簪呈给楚王,楚王摩挲着那根簪,手指有些发抖,眼中泛起了潮气,银簪通身雕刻着祥云图案,簪头两只彩蝶翩翩欲飞,双蝶之间镶着一颗蓝宝石。 楚王的手轻轻拂上蓝宝石,用力一按,“啪”的一声,簪头与簪身分离开来,簪身是空心的,里面藏着细小的一卷纸。 苏璃惊地站起身来,这簪还有机关在里面?她从来不知道里面还藏着一张纸。 楚王缓缓将纸卷拿了出来,在手里展开,楚王看得有些发抖,眼泪不停地往上涌,最后竟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纸上细细地交待了苏玉后几年的遭遇,以及苏璃的身世,楚王于泪眼间抬头看了看苏璃,嘴唇翕张,却什么都没说。 苏璃从未见过楚王此般模样,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李公公提了声调开口道:“王爷,茶快凉了,换一杯可好?” 楚王似从梦中醒来,定了定神,稳住了情绪,道:“无妨。”余下则静静地看了下去,至最后几句话,轻轻念出了声:“自诩孤傲任他嘲,到头不过错付掉。满身荒唐惹人笑,来世莫学今世傲。” 楚王叹息道:“她还是怨我……” 苏璃见楚王将那纸上的字全部看完了,才央求道:“王爷,可否将我母亲留下的信给我看上一看?” 未及楚王答话,一旁李公公道:“这簪上的机关,除了你母亲,只有王爷知晓。这信是你母亲留给王爷的,不便给他人观看,还望苏小姐谅解。” “可是……”苏璃正要辩解,李公公又道:“王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 楚王看了看屋外的天,将信纸收好,又将银簪合上,还给了苏璃。“你……先不要回京……”楚王仿佛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道:“早些歇息吧。” 苏璃把他们送出门,看着楚王上了马车,心中遍布着疑惑。 楚王刚离开,蓝若逸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出现在苏璃面前。 苏璃看他脸色不大好,正欲开口,却听蓝若逸道: “我们成亲吧!” 章节目录 第114章 利益分析 苏璃与蓝若逸对桌而坐,对面蓝若逸神情仍似平常,看不出一丝波澜,但就在刚刚,在门口他突然说“我们成亲吧”,那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的慌乱。 以他们二人目前的交情,与“成亲”二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起码苏璃是这么认为的。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等他开口时,她便不这么想了。 “我知道对你而言,在建邳更自在些,尤其是在鼎盛全货行时,你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鼎盛全货行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你肯定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愿意留在那里的,黄老太待你不错,难道你不想把鼎盛全货行发展起来吗?” 苏璃缓缓点了点头,分析的是不错,但是这个前面说的“成亲”有什么关系?对面蓝若逸的表情哪里有半点求婚的样子,分明是谈判的样子,这气氛更像是在开会。 鼎盛全货行自然是前景不错,可是若要往大了发展,也有一定的阻力。一是漕运成本太大,虽然前几年黄老太为了节省成本,花大价钱买了货船,但是漕运税费上却是问题不少,这漕运一直由官家把持着,税费标准不一,里面弹性很大,而黄老太很少与官府打交道,而鼎盛全货行对于官府来说,就像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二是鼎盛全货行若要发展,拘泥在建邳是不行的,如今建邳主要靠从京城、余州等几个地方进货,到建邳卖。若是能同时把建邳周边几个州的货卖到京城那几个地方,才能通络起来,赚取更大的利润。 “你可愿意在京城再开一家分店?” 苏璃抬眼看向蓝若逸,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苏璃什么都没说,蓝若逸显然很自信,唇角带笑:“这一点我能帮得上忙。鼎盛全货行若能在京城开一家分店,才能真正对的上‘鼎盛’这二字。可若是开了分店,漕运往来肯定频繁,至于这一点,你也无需担心,我蓝家是自本朝开朝以来,被封赏的第一个外姓王,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一个,在京这么多年根基,漕运上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轻轻松松就把苏璃琢磨了许久的问题给解决了,苏璃像生吞了个鸡蛋的表情看着蓝若逸好一会儿,才喏喏地道:“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蓝若逸笑笑未答,倒了杯茶送至苏璃面前,看着她乖乖喝了一口,才开口说道:“接下来说我们成亲的问题——” 苏璃那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蓝若逸这边就一个重磅丢了过来,她险些呛到。这么严肃的问题,竟然被他就这么公式化地说出来了,像是处理公事似的。 蓝若逸抽出帕子递给苏璃,苏璃避开了他的眼神,转过身擦了擦嘴角。 “成亲之事你也不要有顾虑,我会护你周全,保你在京城比在建邳更加自在,你可以在京城经营你的分店,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至于其他一些私密事情嘛……你也不用担心,你若不愿,我不会强求。” 只要先带上蓝夫人的名号再说,省得天天被这个那个惦记。 苏璃没想到他会把这种事摆出来讲,面上发起热来,直烧到耳朵根。 脸上虽然在发烧,好在脑子还勉强算是冷静。听了蓝若逸这一番话,好似跟他成亲回京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是从利益角度,来分析成亲的好坏,总觉得有些奇怪。 苏璃有些犹豫:“让我再想想……” “不急,我明日未时启程回京,午时我来接你。”蓝若逸起身准备离开,行至门口时,停住了脚步,“你不必一直过得小心谨慎,你可以痛痛快快地过活,什么都不用怕。” 蓝若逸没有回头,苏璃却好似被什么击中了内心。 自小她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习惯于观察每个人的神情,习惯于去分析每个人话里的意思,谨慎思量,小心行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累不累,对不对,好像她天生就应该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痛痛快快地过活是什么样子,是可以肆意妄为吗?那肆意过后呢,会有什么后果呢?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己处于这种后果之中,她总会细细思量后才开始行事,这样就永远不会把自己弄得无所适从,她已经习惯于如此了。x 可是今天,第一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可以痛痛快快地过活,那会是怎样的生活…… …… 楚王从苏璃家中出来后,就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那张纸,那熟悉的笔迹,字里行间透出来她的轻言细语,仿若还在他的身边萦绕…… “王爷,到了。”及至李公公提醒,他才从回忆中抽出身来。 “她到临死,都在怪我怨我……”楚王气若游丝,把手中的纸展开铺平,又将信读了一遍。 “王爷,当年你也尽力了。”李公公安慰道,“若不是以为她已经不在了,你也不会来建邳。” “可她还活着!”楚王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有些悲恸,“她还活着,怀着我们的孩子,躲在山里,受尽了苦楚,可我……我竟然一无所知,我竟然……在这建邳安然地过活。” “王爷不必自责,要怪也只能怪造化。你与她的身份本就悬殊,若想在一起,必然是困难重重。” 楚王摩挲着手里的纸,稍稍平息了情绪,叹道:“若不是当年我少年气盛,平白去招惹她,她起码也能落得个善终……” 李公公也跟着叹了一声:“贵妃娘娘也是为着王爷着想……” 不待李公公说完,楚王便打断道:“她下那般狠手,让我抱憾这么多年,却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一夜之间,玉儿住的小院里面七八口人,全部变成了死尸,这沾满鲜血的债,她还想扣到我的头上?” 楚王的生母死得早,他七岁时被送到贵妃那里,当年他才气颇高,深受皇上喜爱,贵妃理所当然地生了一些心思。 当她知道他在外面跟一个诗妓勾搭不清时,气愤不已,几次找他谈话规劝,均以争吵收场。于是她便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屠了苏离忧的小院。 谁料此举并未让楚王回心转意,反而让他恨上了她,碍于她的身份,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楚王灰心之余,向皇上请赐了建邳这块封地,离了京。 贵妃见希望落空,竟是一病不起,楚王离京六年后薨逝。 “没让她给玉儿陪葬,多活这几年算她赚了。” “王爷当心气恼伤身,当年王爷也算尽力了,收到信息就赶紧派左侍卫去了。若不是见到了左侍卫的尸首,王爷也不会猜测苏姑娘已经死了。” “如今看来,他是拼尽性命完成他的职责了。”左侍卫跟了他许多年,办事从未失手过。 楚王回到书房,把信纸和水晶钗收了起来,眸中有了些亮光:“不能让玉儿寒了心,明天本王就去认了这个女儿!”x :/ “万万不可!”李公公慌忙劝阻道,“苏姑娘现在毕竟身份不明,想要认作皇家子嗣没那么简单,若是一步一步查下去,查出当年的事情,恐怕有人会以此借题发挥,影响王爷的大事。王爷千万要以大局为重啊!” 楚王眸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长叹道:“可也不能让她在外受苦啊。” 李公公略一思索,上前献计道:“王爷,不如这样。把苏姑娘收作义女,这样名义上也是您的女儿,而且也可名正言顺地把她接到府里。” “收作义女,委屈了她了。”楚王在书房里缓缓踱着步,忽然住了脚,转身道:“不如向父王请旨,给苏璃封个郡主!” 说罢,也不命李公公拟折子,提起笔亲自写了起来,把苏璃从里到外夸耀称颂了一番,堪称为民女的典范,直写得不封郡主就难以服天下方才收手。 …… 苏璃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忽然打了个喷嚏,莫不是天气太冷了?苏璃连忙紧了紧被子,生怕冻着。 夜里苏璃思绪万千,根本睡不着觉,这日一大早便去了店里。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大平见她脸色有些差,给她倒了杯热茶端了过去:“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苏璃摇了摇头:“睡不着。”至于为什么睡不着,她也没说。 大平正要问,店里走进来一人,一进门便喊道:“我们郡主看上了零四六号的镶金丝蝠纹玉佩,去给我取来!” 苏璃看了过去,那人身穿的衣服确实是王府小厮的衣服,自从店里实行送货上门以来,这人也时常来店里拿东西,故而也都有些脸熟。 大平连忙应声去取,那人却是满脸不乐意:“我们郡主说了,玉佩不同别的物件,若是沾了男人的气息,她便不要了!” 店里伙计面面相觑,这里只有苏璃一个是女的,便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璃,苏璃只得道:“我去取来。” 章节目录 第115章 苏璃失踪 王府里的郡主是出了名的难缠,店里的人都清楚,若是别人提出这种古怪的要求,肯定让人新奇,可若是这位郡主说的,大家便都觉得稀松平常。 苏璃取来了装着玉佩的盒子,王府来采买那人看也不看,道:“走吧,不是送货上门吗?” 大平跟了上来:“我同你一起去送。” 王府那人一脸不耐烦:“说了多少遍了,不能沾了男人的气息,你一同去送,若是你呼出的气吹到了这盒子上面,我们郡主是要还是不要?” 大平弄了个没脸,讪讪地不知是进是退。苏璃道:“你忙别的去吧,去王府的路我也熟悉,没事的。” 不等大平说话,那人就催道:“还走不走了?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x 苏璃本就恼他给了大平没脸,这下一催,苏璃便揶揄道:“你最好少说话,你一个男人那么多话,若是你呼出的气吹到了这盒子上面,你们郡主是要还是不要?” 那人气极,瞪了苏璃一眼,转身往前走,苏璃就端着盒子不紧不慢地跟着。 到了王府门口,守门的一听是给郡主送东西的,便道:“郡主不在府里,去石川山游玩去了。” 苏璃便道:“那劳烦请府上的姐姐们,把这玉佩先放到郡主房里吧。” “那怎么行?!”负责采买那人提了声调,“郡主要的东西,就要尽快送到她的手里,谁知道过了这个时辰,郡主还喜不喜欢这东西了?你去趟石川山,给郡主送过去。” 苏璃在建邳待的时间不长,只是听说过石川山在建邳西北角,却是没去过,路也不大熟悉,只好推辞道:“这石川山我路不太熟,送去可能要耽搁时间,若是扫了郡主的兴致可不大好了。” 那人冷哼道:“还说送货上门呢,连个路都不认识!罢了,也是就我们王府好说话,我送你一程。” 那人便带路往前走,苏璃不好再推辞,只好在他身后跟着。 二人一直走到石川山下,那人指给了上山小道:“从这上去把,半山处有个四方亭,郡主就在那里,我府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苏璃有些狐疑,这大冷的天,山上并没有什么景色,郡主怎么会选择在这时候上山游玩? “这山上不知有什么稀奇景致?”x 电脑端:/ “有什么景致,你上去看看便知。”那人说完就要走。 苏璃渐渐地发觉今天的一切有些太巧合了,像是有人故意一步步地把她往这山上引,有点像是专门冲着她来的圈套,那郡主本就对她有意见,以郡主的品性,想点法子报复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郡主根本就不在这山上。 她正迟疑着,忽然见山上那小路尽头出现一个人,依稀能看清楚穿着是王府侍女的样子。 侍女喊道:“货什么时候送来?郡主都要恼了!” 山下这人也道:“快上去吧,郡主都恼了!若是怠慢了郡主,你们鼎盛全货行还开不开了?!” 苏璃往山上看了一眼,这大白天的,山路清晰可见,倒也不是很危险,只是这里人烟稀少,她还是谨慎些好。纵然郡主真的在山上,等她上去也少不了一番刁难,这山是绝对不能上的。 纵是这一单买卖做不成,她也不能把自己搭上。 苏璃把盒子往怀里一揣,装作遗憾道:“这山路崎岖,我又体弱,很少爬过山,等爬上去见到郡主,估计也过了郡主喜欢这玉佩的时辰了。” 那人见她想要撤退,正欲开口,被苏璃抢先说道:“你又是个男的,郡主又不喜有男人的气息沾染了这玉佩,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看来今日这玉佩是与郡主无缘了。” “郡主今儿要是见不着这个玉佩,你们鼎盛全货行可就别想着再开了!”那人有些急了。 苏璃却是不紧不慢地道:“都是这该死的玉佩,本来时辰耽搁了郡主已经生气了,现在再把它拿上去岂不是让郡主更加心烦,总不能故意把送上去徒惹郡主生气吧!” 苏璃的歪理把那人给绕晕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腔。 她不想在此多做逗留,便笑道:“烦请这位小哥上山给郡主解释一下,我就不上去惹郡主不高兴了。来的路我也差不多记着呢,不用送我了。”说罢不及那人反应过来,扭头就走。 转身的瞬间,瞥见那人手上有动作,似是在给谁做暗号。苏璃冷吸一口气,脚下加快了速度,疾走了几步,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那人愣神的工夫,苏璃已经跑到了路尽头,向东拐时,迅速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她站的那个地方聚集了四五个人,往她这边追了过来。 她果然没猜错,只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她哪能跑得过这几个粗壮的汉子。城西北这边的路她也不熟,没跑两步便被前后四个人堵在了中间。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其中一个汉子穿着王府侍女的衣服,显得十分怪异。看来方才在山上招呼的那个侍女就是这个人扮的,幸好自己没上山,可眼前这情形,上不上山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璃脑后突然一吃痛,眼一黑,晕了过去。 …… 依照昨日的约定,午时,蓝若逸到了苏璃家门口,家里却是无人,他未多耽搁,转身去了鼎盛全货行,苏璃在建邳左右不过这两个地方,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店里。 到了城南,远远地就看见大平焦急地在门口张望。自早上苏璃出门后,大平就算着时间从店里到王府一个折返,最多一个时辰,这都大半天过去了,仍不见苏璃回来。 大平在门口盼了许久,没等到苏璃,倒是看到了蓝若逸,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男的是什么来头,但是他知道他是苏璃的朋友。蓝若逸还未到店门口,大平就急急忙忙跑了过去:“苏璃不在店里,她上午去王府送东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又是王府!蓝若逸眉头皱起,他隐约感觉有事情发生,加快脚步掉头往王府方向行去。 “我与你同去!”大平追了上来。 在路上,大平将上午王府的人来提货,又提出只要女子送货等等情况悉数讲给了蓝若逸。 蓝若逸听到“王府”二字时,便知苏璃此去,要么与楚王有关,要么就与郡主有关。如今听了大平所言,他稍稍松了口气,若是与郡主有关,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二人来到王府门口,大平实在是急得不行了,不管不顾上前便去问那守卫,可否见他们店里有姑娘来送府上送东西。 “走开走开,没见没见!”守卫胳膊一挥把大平推搡到一边。 这时,从府里大步流星走出来一人,大平是认得的。林昭成亲的时候,他们店里的人全都去贺喜去了,此人正是那日的新郎,王府的胡侍卫。 大平可算找到救命稻草了,正欲上前去招呼,忽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胡亦铭!”大平回头看了看,挠挠头,这个蓝若逸也认得胡侍卫? 胡亦铭循声望去,先是一惊,随即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人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爷,王爷让你回来了?” 蓝若逸此行到建邳,毕竟不是因为公事,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一直避着王府的人。前几日若不是因为苏璃去了王府,可能直到他回京,楚王都不会察觉。 虽然他在建邳有些日子了,胡亦铭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现在这般形势紧迫,他万万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理应在京城主持大局的蓝若逸,因此是吃惊不已。 蓝若逸没有答,只是问道:“郡主可在府里?” “在呢!” 大平一心记挂着苏璃,硬生生凑了过来:“胡侍卫,苏璃今天早上来王府送货,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刚问那守卫了,守卫的说没见……” 胡亦铭不等他说完,朝那守卫勾了勾手:“你——过来!” 王府的守卫都归胡亦铭调度,见到自己上级叫他,他自然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来到胡亦铭跟前。 胡亦铭知道这帮人的性子,敷衍人那是一把好手,大平信了他们的话,他可不信,于是又问道:“可有鼎盛全货行的人来府上送货?” 守卫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胡亦铭看出里面有猫腻,揪着守卫的领子去了门后。不一会儿便又出来了,守卫低着头仍旧站岗去了,只是脸似乎有些红肿。 胡亦铭来到蓝若逸跟前回道:“苏璃是来过,但是被指引到石川山去了。”他看了一眼大平,又压低了声音,至蓝若逸耳边道:“是郡主的意思。” 大平只听说往石川山去了,便急着要往西北方向去,走了两步,回头见蓝若逸一动未动,急着喊道:“你不同我一块去找苏璃了?” 蓝若逸只淡淡地道:“你先去寻,我去会会郡主。” 章节目录 第116章 翻山找人 虽说是白天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毕竟苏璃是凭空消失了。胡亦铭知道此事可大可小,苏璃牵扯的人太多。 早在林府时,他就听楚灵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公子爷对那林四小姐颇为上心。前阵子王爷又让他寻这个苏璃,虽说他不知其中缘由,但看王爷的神情,他也能悟出一二,起码这个苏璃若是出了事,王爷是不会高兴的。 且不说这些,单说苏璃与他夫人林昭的交情,若是苏璃真在建邳出了事,昭儿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扒了皮是小事,可不能让昭儿气恼动了胎气。 胡亦铭早早地备好了一组人马,随时待命,只等公子爷从郡主房里出来发号施令了。他之前跟着公子爷办事,清楚公子爷行事的章法,若是公子爷不下令,任他们怎么忙来忙去,都是徒劳。 房间里,二人相对而坐,众侍女在蓝若逸进门之时就已经退下了。 二人一个面色冷静,一个却面带欢喜。 “逸哥哥,你这次回来都没能好好陪陪我。” “郡主,如今我们不比小时候了,都长大了,理应避讳。更何况我有要事在身,自是不会有太多闲工夫。”蓝若逸本不想与她闲扯,但这个郡主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你若不顺着她的性子来,你让她往东她就偏往西。 “是是是,那个丫头就是你的‘要事’,对我就是没有‘闲工夫’。”郡主一脸地不乐意,语气中带着娇嗔,眼波流转似怒非怒地看着蓝若逸。 蓝若逸垂下眼眸:“你说是,便是。” “你!”郡主登时火了,“好好,你既然没有闲工夫,你的‘要事’我替你办了!” 蓝若逸不紧不慢地道:“郡主,你的心意我明了。可我的心意……不在你这里。她若有什么闪失,我便不会安宁,我若不安宁,谁都安宁不了。” 郡主双眉一挑:“你威胁我?” “郡主,这世间,唯独此事,勉强不得。她就算不在这世间了,我也会随她去,这是我与她的事,我们两个人的事,与旁人都不牵连。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蓝若逸提起茶壶给郡主续了杯茶,继续说道,“我的心意虽不在你这里,但我们还有小时候的情分在。且不说你还念不念我们的情分,单说你如此针对她,于你又有何益?” “你会恨我吗?” “恨与爱,我都只给她一个人。” 郡主眼中泛起一丝哀怨:“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是她……蓝若逸自己都没想明白,每次见到他,他都会一阵心疼。他只是觉得她那小心谨慎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他太了解这种感觉,所以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守着她,想要护着她…… 郡主忽然笑了:“难得见你也有这种思绪不定,患得患失的样子。行,我这一遭也没白折腾。我告诉你她在哪里……” 门外,楚王走了过来,看见胡亦铭在门口正襟危坐着,便喊了过来问缘由。 胡亦铭不敢相瞒,把他所知道的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向楚王汇报了。 楚王一听郡主把苏璃给引到石川山上去了,火冒三丈,这个女儿她太了解了,肯定生了什么歪主意。 屋门突然被踹开了,郡主脸上的笑还未收住,向门口招呼道:“爹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楚王大步走到她面前,抬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x 郡主下意识一躲,楚王始终不忍心,那巴掌悬在半空,并未落下。 “你说!你把苏璃弄哪了?” 郡主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父亲进门时是用踹的,进来就要轮巴掌打她。她哪受过这委屈,仰起脸照着那巴掌迎了上去:“你想打我?我长这么大你都没打过我,为了那区区一个民女,你要打我?” “你……你做了错事还有理了?”楚王将手放了下来,训斥道。 “是,你们都对,就我错!她一个女的,不知廉耻,削尖了脑袋想往王府进,她也对!你这么大年纪,贪恋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姑娘,你也对!还有你!”郡主转身指向了蓝若逸,“放着我这么好的,你不要,偏要去喜欢那种女人!你们都对!就我错!” 郡主吼着吼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楚王听她说话不堪入耳,指节扣的啪啪响,呵斥道:“你给我回里屋去!”(_x 电脑端:/ “她死了才好,你们都别想找到她!”郡主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地往下流,哭着跑回了里屋。 楚王从未见女儿哭得这般伤心过,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忍,可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苏璃,便转身去问蓝若逸:“刚她有木有说把人藏在哪里?” 本来是正在说的,可是你一进来就把事情搅黄了。蓝若逸无奈答道:“说是在石川山上的一个小木屋里,具体位置还没讲。” 石川山上的木屋可不止一个,寻常猎户上山打猎,都会搭上一间木屋子供自己休息,有时候一个人搭的还不止一间,因此这木屋几乎遍布石川山,若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找起来颇为费劲。 可眼下,郡主那里显然不会再松口了。 “胡亦铭!”楚王朝屋外喊道,胡亦铭听到里面喊,连忙进屋领命。 “把石川山上的木屋翻个遍,去把苏璃给我找出来!” “是!” 胡亦铭领了命,带队去寻人,蓝若逸也跟着去了。及至山下,方才补充道:“门窗松动的,不用找。门口杂草许多,没有踩踏痕迹的,也不用找。相反,若是门窗紧闭,门口又有明显踩踏痕迹的要着重查找。” 冬天的天黑的早,太阳才刚刚西去,已经天色已经暗了一层了。好在胡亦铭早就做好找通宵的准备了,火把灯笼什么的带的也齐全,蓝若逸拿了个打火石,又取了根火把,便独自上山去了。 胡亦铭带着队伍刚上山,便见黄老太在路边石头上坐着,定是大平去店里找人帮忙了,黄老太都在山上,想必鼎盛全货行是全部出动了。 黄老太看到胡亦铭便喝道:“这么晚才来!还不快开始找,苏璃可不能有事!” 胡亦铭心中如何不急,他把队伍分成几队,分不同方向出发。一切安排妥当,胡亦铭便开始劝黄老太先回去,找到人就去跟她报告。 黄老太是个倔脾气,她不耐烦胡亦铭的劝说,训斥道:“有那多嘴的工夫,人也找到了。还不赶紧去找?我黄老太不用你操心,我就在这守着,等着苏璃回来!” 蓝若逸没有沿着山路去找,而直奔人迹罕至,路途艰难的地方去了,若是想藏一个人,藏在路边的木屋里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人迹罕至的地方,木屋也少的多,路也难走的多。夜幕即将落下,蓝若逸点燃了火把,照亮了一小截路,不远处有一个小木屋,只是略显简陋。 他没有在那木屋处停留,郡主的性子他太了解,从小她所用所穿的各种东西,每一样都是精心打造的,稍显粗糙的都入不了她的眼。哪怕是一根筷子,她屋前池塘的一块石头,都要精心挑选才行。 她若要藏一个人,是绝不会藏在这么一个简陋的木屋里的。蓝若逸凭着他的判断,一路向前,略去了不少屋子。只是前面的路,也越来越难走。 他翻过一块大石头,紧接着是一个下坡,他拿起火把照了一下,坡下隐约有一个木屋。 下了坡,行至那木屋前,方才看清。此屋比一路上所见的木屋都要大一些高一些,门前落着锁,锁是刻着莲花缠枝图案的铜锁。 直到看到那锁,他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上前拍了拍门,试探着喊道:“苏璃……苏璃?” 沉静了一会儿,里面忽然也响起了拍门声,紧接着一阵呼喊:“我在,我在里面!” 听声音中气十足,可蓝若逸还是不放心,搬来石块开始砸门。 纵然他料事如神,等他砸开了门时,门里的情景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迎门便是一个大圆桌,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菜肴,只不过有的已经被吃光了,有的还剩些,有的却是没有动过。 屋里亮着昏黄的灯,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软塌,苏璃斜躺在软塌上,蓝若逸疾走过去,拉起她的胳膊把她从上到下细细看了看:“有没有哪受伤了?” “还好,就是头上挨了一棍子……”苏璃摸着后脑,话还未说完,蓝若逸的手已经覆在了她的手上,一阵暖意传到了她的手上,又流向了全身。 苏璃缓过神儿来才发现两人离得太近了,他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了她的额头,她缩回了手,他的手便覆上了她的后脑,轻轻揉着:“还痛吗?” 苏璃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不说这个了,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蓝若逸的手不知何时从她的后脑移到了腰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璃一个不设防,跌倒了他的怀里…… 章节目录 第117章 初次见面 一股熟悉的药香袭来,苏璃贴着他的胸膛,传来一阵阵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人觉得安心,许是他的胸膛的温度传了过来,苏璃只觉自己脸上烧的火辣辣的。 直到蓝若逸抱着她出了木屋,外面的凉风拂向她通红的面颊,才让她脸上的火热退去了一些。 苏璃扭捏着想要下来,蓝若逸便轻轻把她放了下来,可环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却并未松开,又补充道:“这边的路不好走,你要当心些,抓着我的胳膊。” 蓝若逸用另一只手拿起进屋之前插在地上的火把,环着苏璃的手一紧,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小心往前走去。 苏璃借着那火把才看清楚脚下的路,说是路其实根本不算路,净是些杂草石块与陡坡,山路本就不好走,这样的就更是难走,苏璃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紧紧地抓着蓝若逸的衣服,随着他往前走去……x 电脑端:/ 刚开始走的是小心翼翼,渐渐地苏璃就放开了胆子,因为她发现跟着蓝若逸,即使闭着眼走,也不会摔到或者绊到。遇到好走的路,他会带着她放慢速度小心地走,遇到那难走的石块路,他便不由分说直接就把她拎起来走了,她的脚根本就挨不到地面,更别说摔上一跤了。 如此这般走路,苏璃倒是不累,可她发现蓝若逸竟然也脸不红气不喘的。可她印象中的他可没有这么好的体力,他明明看起来是柔柔弱弱的样子,身上总有一股药香,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得去苍翠山休养…… “这边!人找到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平常的山路上,遇上了一支搜寻队伍。 蓝若逸交待道:“去把人都叫回来,别忘了还有鼎盛全货行的人。我先带她回去了。” 苏璃见这一支队伍有七八个人,又听蓝若逸说店里的人也来了,方知自己失踪这事闹得不小。店里的人来找她,她能料到,毕竟她走的时候大平还不大放心,算着时间没见到她回去,应该回来找她,可其余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这些人是……”苏璃刚要开口问,蓝若逸皱了眉,打断道:“快些下去吧,黄老太还在山下路口等着呢。” 苏璃一听到黄老太,着急起来:“她那么大年纪了,怎么也跟着来了?这夜里这么冷,她要是受了风寒怎么行?” 蓝若逸见她把刚才那一茬忘记了,也不提醒,他不大想让她知道这些人是楚王派来寻她的…… 苏璃担忧黄老太的身体,挣脱了蓝若逸,急急地往前走。蓝若逸赶忙打着火把前去追,却不料“咚”地一声,苏璃竟然在这寻常山路上摔了。 趁着火把,苏璃回头一看,竟是绊到了路面上凸起的树根。腿上虽然有些吃痛,但也不打紧,苏璃起身就要走。 蓝若逸却黑了脸,把火把递给苏璃:“拿着!” 苏璃接过火把,蓝若逸蹲下来去看她的伤,右腿上的衣服已经破了,露出了膝盖,上面有一片红印子,微微有些肿了。 蓝若逸把外袍脱了,给她盖在腿上,打横把她抱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苏璃挣扎着要下来:“我这没事,不过是磕了一下,连皮都没破,没那么娇气,我自己能走……” “闭嘴!” 一直温温柔柔的蓝若逸,突然发起火来,是有点吓人,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是却让苏璃乖乖噤了声。火把上的光映着他的侧脸,红亮的光与这漆黑的夜映衬着,衬得他的脸越发冷峻。 山路口处,黄老太正柱着根木棍来回踱步,她已经坐不住了。忽见远处有光亮,她便看了过去。 待那光亮走近,她才看清,是一个男子正抱着苏璃往这边走来。看苏璃的神情似是没什么大碍,黄老太的目光便转向了那男子。 火把上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一晃一晃,面容白皙,眉眼俊逸,倒是个极俊美的男子。这男子她是见过的,那日突然出现,说要买她的宅子,价钱出的又高,口才又好,若不是她够坚定,她那宅子就出手卖给他了。 虽然没买到她的宅子,可是一转眼他就把隔壁的宅子给买了下来。黄老太觉得此人怪异,自是多留心观察了几天,这一观察不打紧,才发现此人是冲着苏璃去的。又看到苏璃对他也有好感,黄老太便有意替她好好把把关。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下来,此人长相俊美又温文尔雅,面上常挂着淡淡的笑,行事作风又极为周到,方方面面都是极好的,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可也正因如此,黄老太方觉得此人应该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他若真心为苏璃好,那真是苏璃的福气。可他若存有歪心,那就是苏璃的灾难。无论是福气还是灾难,苏璃大概都逃不过。 及至走近,苏璃才看到黄老太,她要下来,蓝若逸却紧紧地抱着,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到了黄老太面前,仍是被抱在怀里,苏璃话还未开口,先红了脸。 黄老太道:“别乱动弹了,受了伤就安生些。” “我哪有受伤。倒是你,这么冷的天,你身体可受得住?” “你就别管我了,你先回去吧,我等着伙计们一块回。”黄老太又向蓝若逸嘱咐道:“好生把她送回去,我一会儿去看她。” 蓝若逸点头应允,便带着苏璃先离开了。x :/ 夜已经深了,路上空荡荡的。 苏璃又试着挣扎了一下,道:“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吧。” 到了平地,蓝若逸稍稍放心了些:“真的能走?” “你放我下来,我走给你看!” 蓝若逸这才放下了苏璃,接过了火把,叮嘱道:“累了就告诉我,不许逞强。” 苏璃脚一挨地就如撒欢的野兔,走几步不过瘾,又跳了几下:“你看,一点事儿没有。我不光能走,我还能走直线,走曲线。我不光能直着走,我还能跳着走……”苏璃边说着边给他演示。 蓝若逸冷了一路的脸上,终于见到了笑容:“行了行了,好好走,不许跳。” 苏璃撒欢够了,回到蓝若逸身旁,俩人并肩往前走,苏璃这会儿莫名地心情大好,便与他闲聊了起来。 “你说这个郡主倒是奇怪,明明要捉弄我,把我弄晕关了起来,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蓝若逸笑道:“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那要如何?” “一般不都是先打一顿,再绑起来,扔小黑屋里再恐吓一顿吗?” “这么说……这次绑架效果,离你的期望值远了些?”蓝若逸边说着,边欺了过来,把苏璃笼罩在一片黑影之中。 “不远不远。”苏璃连连摆手,逃开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蓝若逸又上前将她抱起:“走了这么久了,你也累了,我们回吧。” “这才走了几步路呀,我哪就累了?” 这次无论苏璃如何踢咬,蓝若逸都没再放手,苏璃嘟囔道:“还抱上瘾了不成?” 蓝若逸没有答话,面上仍是淡淡的,和平常一样,只是嘴角有一丝,想要隐藏却没能藏住的笑意。 一直到了家门口,苏璃开门时也没机会下地。开了院门,蓝若逸径直往里走,直把她放到卧房的床上才安心。 “你这个应该是皮外伤,明天我给你拿药涂抹下就好了。” “你也知道是皮外伤?”苏璃抱怨道。 “皮外伤也不能不重视。”蓝若逸道,“若不是郡主捣乱,这会儿我们就在回京的路上,你也不会受这一遭。” 苏璃脸一红:“谁要跟你回京了?” 蓝若逸未答话,屋里灯光昏黄,苏璃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当他生气了。本想开口哄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昨天他说成亲,他说要她跟他回京,他罗列了于她有益的种种条件,那于他呢? “你为什么要娶我?”话一出口,苏璃便觉问得太直白了,可既然已经说出口了,索性仰起脸来等他回答。 蓝若逸搬了个椅子放在她床边,离她近一些,怡然自得地坐好,嘴角含笑,仿佛早就就等着回答她这个问题一般。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记得,在我第一天去林府别院的时候,在苍翠山上。” 蓝若逸摇了摇头:“不对。” 苏璃又想了一会儿,皱起了眉,明明就是在苍翠山上啊…… “有一年冬天,你去了宁安伯府上参加董小姐办的诗会,你可还记得?” 这个苏璃当然记得,她那二姐逼他扮成丫鬟给她做枪手,可她哪会作诗,少不得胡诌了一篇。 “后来你偷偷溜了出来,走在路上,寒毒发作,恰好倒在了一辆马车前面。” 寒毒发作她还记得,晕倒之前依稀是有一辆马车经过,她已经不大记得了,她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楚灵,白先生治好了他的寒毒,还让她些了一千两银子的欠条…… “我那日从宁安伯府上出来,本想回家去,不料路上被一位晕倒的女子拦住了,路边的行人议论纷纷,都说我的马车撞倒了人。我只好命人把你抬到了车上。” “是你?”苏璃有些疑惑。 “在车厢里,你眉头紧皱,车稍稍颠簸一下,你就无意识地吸冷气,所以我猜测你身上肯定有外伤。于是……经我验证,你背上果然有许多伤痕,一道道血印……” 去宁安伯前几天,苏璃无端收受了家法,背上挨了十几棍,疼得钻心裂肺,她怎么会忘记,所以才会被他看到背上的伤…… 等等,背上的伤……他怎么会看见?! 苏璃忽地坐直了身体,气得语无伦次:“你……你……” 眼前那人嘴角含笑,却是一脸诚恳:“别气别气,我会对你负责的。这不是要带你回去成亲吗?” 章节目录 第118章 跟你回京 “身子可好点了?”俩人正在屋里聊着,黄老太来了。 苏璃瞪了蓝若逸一眼,暂且不提此事。 看到黄老太进来,苏璃便要下床相迎,被黄老太一把按住:“是不是腿上有伤?给我看看。” “真的不碍事,我自己摔的。” 院门忽然响了,蓝若逸起身去开门。x 原本蓝若逸抱着苏璃回来的时候,是未关门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有诸多说不清的地方,所以不论院门还是屋门都是开着的,黄老太来的时候,便顺手把门关上了。 蓝若逸领着敲门人走了进来,是一个小丫鬟,看穿着便知是王爷府上的侍女。 小丫鬟一进门先行礼,继而上前问道:“姑娘伤势如何?” 苏璃说了无碍,小丫鬟从怀中取出一瓶药,交到了蓝若逸手中:“这药是治跌打损伤的,王爷特意嘱托送来给苏姑娘用的。” 蓝若逸接下了,小丫鬟又略问了几句就要走,退至门口时又道:“王爷说了,请苏姑娘暂缓回京。”说罢,小丫鬟便走了。 暂缓回京?苏璃抬头看了蓝若逸一眼,蓝若逸只是看着门外,垂了眼眸。 黄老太恰在此时开口向蓝若逸道:“把药给我,你先回去吧,这里我照顾就行,你一个大男人,夜里在这也不方便。” 蓝若逸点了点头,把药交给了黄老太,又向苏璃嘱托了几句“好好养伤,早点休息”之类的话,便出门去了。 黄老太移到苏璃床边坐下,打开药闻了闻:“这药应该不错,来,我给你上药。” 苏璃趁她不备,一把抢过药:“我自己抹。” 黄老太也不跟她争,看着她自己涂抹,也就膝盖上红肿了一片,旁的伤也没有,不算严重。x 电脑端:/ 苏璃涂好了药,突然抬头问道:“你可想在京城开一家分店?” “以店里现在的情况看,在建邳已经没有更多的发展空间了,想要扩大经营,就是开分店,把分店开在京城,是最好的抉择。” 讲到此,黄老太停住了,沉寂了一会儿,叹道:“之前我不是没想过此事,只是……我无能为力。如今大环境下,女人的终生的任务还是相夫教子,从父从夫从子。我这样的,已经是离经叛道了,我没有成亲,无儿无女,一门心思全放在店铺上。 “可尽管如此,我奋斗一生,也就只能将鼎盛全货行经营到如此规模了,再往上已经不是单靠我的能力就能成事了。” 黄老太眼底闪过一抹光,又是一声叹息:“我这一辈子,也值了,活的透彻!” 苏璃知道黄老太是个要强好胜之人,她这一声叹,有洒脱,也有无奈。洒脱的是,为了鼎盛全货行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了,便也不留遗憾。无奈的是,明明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却只能因客观因素停滞不前,能力得不到施展。 “那若是……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在京城开分店呢?” “什么机会?”黄老太虽然脸上皮肤有些松弛,眼窝微微往里凹,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你别管什么机会,反正现在能在京城开分店。只是……”苏璃顿了顿,说道,“只是可能要靠别人帮一把。” “可当真?若真是有这个机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黄老太道,“但不知是什么人可以帮忙?你可带我去见见此人,若真的能在京城开上一家分店,咱们这鼎盛全货行可是要开辟另一番天地了!生意上的相帮也是有必要的,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相互扶持才会实现扩大利益。他若帮了咱,定不会让他白忙活的!” 苏璃看黄老太神采飞扬,便知她想开此分店已久了。自从离了京,与林府割断了干系,苏璃像是漂泊的浮萍,无处可依。直到被黄老太带到鼎盛全货行,她才能更加独立地开始新的生活。不再是什么闺房大小姐,不再行事作息都畏手畏脚。有了工作,她才可以自由自在地过活。 可是苏璃并未打算告诉她,到底谁能帮忙在京城开分店:“那人你并不认识,是我京城的故友,我去找他相谈即可,他肯定会帮忙的。” 黄老太缓缓点了点头:“既然你们相熟,此事你去也可。你总归需要锻炼锻炼生意上的谈判技巧。明面上谈的是生意,实际上谈的是人。对面坐着的人若是重信义,便拿出信义与他谈,一次生意做成,便是多交一个朋友,可继续结交。若是重利益之人,就更好办了,只谈利益,谈到利益最大化时,便是生意谈成之时。若是遇到贪占小便宜的,便要着眼看当下的生意,这类人很少在意声誉与信誉,眼中只有利益,如果当下生意能带来的更多声誉与影响,让点利益也无妨。若是遇到那奸诈小人,不论什么生意,不论能挣多少,一律不谈……” 苏璃听黄老太讲谈判技巧,受益匪浅。只不过这次却派不上用场,她只要带上“蓝夫人”的名号,一切就都有了。 “……不论与什么人谈生意,一定会有共同利益,没有人会把利益全部让人,他既然跟你谈,就必定会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只看你能不能发现……” 黄老太继续讲着,苏璃陷入了沉思。 那么他呢……能得到什么?他想要的是什么? “苏璃?”黄老太见苏璃有些出神,觉得自己可能讲得太兴奋了,没顾忌到她被折腾了这一天,可能已经又累又困了。“你累了就早些歇息吧,这事明天再谈。” 尽管夜已深,黄老太却丝毫睡意没有,有一些念头在她心里酝酿了一辈子,无法实施,现今有一个机会在前,一向平静的她也难掩兴奋之情。 这一切苏璃都看在眼里,黄老太对她有知遇之恩,她想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没事,我不困。”苏璃拉住黄老太的手,郑重地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能办成。” 黄老太看着苏璃年轻坚定的脸庞:“你可知当初我为什么找你来店里?因为你像极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看似恬淡文静,其实鬼点子不少,存了点离经叛道的心思。但是你有一点与我不同——你太过小心谨慎,因此有许多事情,你想过,却没去做。所以,当我看到你时,我就想推你一把,让你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 苏璃对黄老太一直是心存感激,如今又听了她一番肺腑之言,这感激之情又深了几分,只想着如何能千倍万倍地回报她。(_ “你现在的样子,比我初见时的样子,要放开了许多。”黄老太继续道,“那天我坐在门口,等你路过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把这家店传给你……” “给我?”苏璃一阵惊诧过后,连连摆手,“这可是你毕生的心血……” “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以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少精力经营店铺了。店里我都很少去了,亏得掌柜伙计们上心,鼎盛全货行才不至于走下坡路。这几年,我就一直在找能够继承这店铺的人……” 黄老太起身,抬手抚上苏璃的头,长叹道:“孩子,这世界万物都是新旧更替的。你能撑起店面的时候,我就可以去享天年了!” 苏璃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黄老太笑了笑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夜已深了,早点歇息吧。” …… 翌日,苏璃本想跟蓝若逸商量回京和开分店这档子事,在心里徘徊了几次,不知如何开口。 一整天过去了,蓝若逸也好似没说过那些话一般,没再提此事。 到了第三天,苏璃忍不住了,在早上蓝若逸来看她,顺便给她送早餐的时候,终于开口了:“我……跟你回京!” 蓝若逸放下饭盒的那只手顿了顿,嘴角弯起的笑,在抬头的一瞬间恢复平静,只简短的吐出了一个字:“好。” 苏璃看他面上淡淡地,莫名有些失落,失落之后,又忽然觉得自己失落的感觉有些奇怪,难道自己在期盼些什么? 蓝若逸却不容她多想,开口道:“我这就去安排,下午便可出发,两日后就能到京城。你先收拾,许多无关的东西都不用带,一切吃穿用度的东西我备的都有。” 看苏璃愣神,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到时候我来接你。” 蓝若逸走后,苏璃起身下了床,看了看四周,似乎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走到衣柜前,取出了藏在里面的妆奁盒,这个是她目前唯一重要的东西了。 打开那盒子,里面只躺着那根镶宝石的双蝶银簪……原本这里有三根钗,经过了这许多事情,妆奁盒里也只剩下这一根银簪了。 苏璃取出那根簪,手指抚上簪上的蓝宝石,学着楚王的样子,向下用力——“啪”地一声,簪头与簪身分成两半,再看向那空心的簪身,依旧是空空如也…… 楚王看到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119章 风流孽债 苏璃忆起那日楚王看那封信的神情,她不知道信的内容,但她却能看出来,那封信对于楚王来说是极其震撼的。 她还依稀记得,楚王读信时抬头看了她那一眼,她从他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怜惜,还有……内疚…… 她的心中有诸多猜测,可是都无法求证,也不能去求证。苏璃合上妆奁盒,把一切思绪都锁在其中。 苏璃收拾好妆奁盒,又看了看这间屋子,这个院子,这个她曾经和林昭相依为命的地方,喃喃道:“我该去告个别。” …… 到了胡亦铭的宅院,门口却被熙熙攘攘地人群围了起来。 苏璃纳闷,往前走去,只听得围观的人议论着—— “听说是府上的丫鬟,被收用过的,如今怀了孕却被赶了出来。” “既然怀了孕,为何要赶出来?孩子总得要啊!” 更有人啧啧道:“这胡侍卫随便一部艳史都是传奇故事啊!他新娶的夫人,是大着肚子被他从清白柱上救下来的。结果这过门没几个月,又出来了侍寝丫鬟这种事……” 苏璃在外面听得清楚,往里挤了挤,看清楚了那跪着的人正是被赶走的迎月!想着林昭受了那么多苦,嫁给了胡亦铭还得受这等委屈,心里暗暗为其不值。 府门忽然开了,胡府管家走了出来,向门前跪着的人喝道:“夫人让你进去说话,在这跪着成何体统!” 迎月眼角带着泪,双手撑地,磕了个头,有气无力地道:“多谢夫人。” 这才起身,站起来便觉头晕,伸手扶向额头,缓缓向府门走去。她走起路来杨柳扶风,软绵绵看得人群里那些男人心里一阵酥麻。 迎月双手莹莹提起裙摆,正欲上台阶时,被胡府管家制止道:“自己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敢走正门?!” 迎月愣了愣,又软绵绵悄默默地朝侧门走去。 人群那些男人看了无不怜惜,投向管家的眼光都多了几分愤愤之意。 迎月至侧门,侧门却是不开。她无奈,只得往角门走去。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抱不平了:“这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也是怀了他胡府的骨肉了,怎能同一般丫鬟一样?!这不摆明了羞辱人吗?” 角门是开着的,迎月走了进去。围观的人群,三五成堆地议论着走了。 苏璃知道这会儿里面肯定在处理家事,她进去肯定是不大合适宜,可是不进去,她又着急,她怕林昭受欺负。于是在门口来回踱步,想了许久,还是让门卫通报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丫鬟过来接苏璃进府了。 林昭就在院子里站着,她月份大了,肚子明显往外凸着,她一只手撑着酸痛的后腰,一只手招呼苏璃:“这边!” 苏璃原本还怕林昭因此事动了胎气,可见到林昭这神采奕奕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多余担心了。 院子里除了林昭,还有迎月,她正跪在林昭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这院子里,周围丫鬟小厮可不少,躲在柱子后、树干后,偷偷朝这边探头。 林昭拉着苏璃往院子里早就备好的桌椅走去:“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胡亦铭今早才跟我说,前天你被郡主绑架了,幸好找到了,你没什么大碍,要不然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本就没什么事,他也是怕你担心。”苏璃扶着林昭双双坐下,迎月仍在地下哭哭啼啼,似是见到有人来了,哭声更大了。 林昭按了按苏璃的手,笑道:“让你见笑了,我先处理些家事。”转身时,却换了面孔,厉声道:“话都跟你说清楚了,门就在那边,自己走吧!” 迎月哪里肯依,哭得是撕心裂肺:“夫人不能无端污蔑我,我怀的真的是老爷的骨肉啊!” “我污蔑你?”林昭挑眉冷哼道,“你在府里的时候,没见肚子有什么动静,出去了几天倒说自己怀孕了,怀的是谁的种,谁能说清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怀的是老爷的孩子?” “夫人若是不信,等孩子生出来,可以看他跟老爷到底像不像,是不是老爷的孩子,实在不行,大可以滴血认亲……” 迎月正抽抽泣泣地解释着,一旁丫鬟忽然报道:“老爷回来了!” 迎月住了声,转头去看老爷。 胡亦铭果然走了过来,眉头紧皱着,神情似是不大好。 不等他开口,林昭冷冷地道:“王府离咱家好像没那么远吧,这人家在门口跪了这么久,你才知道回来?你再晚回来一会儿,恐怕整个建邳都知道你那风流事了!” 苏璃听到林昭话中带有怨气,转头去看胡亦铭,胡亦铭没有答话。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这有贵客到,就不打扰你们了。”林昭说着,拉着苏璃往后院走去。 跟着林昭到了后院,苏璃才开口道:“交给他处理,你可放心?” “我嫁都嫁给他了,不放心又怎么样?还能再和离一次不成?” 林昭见苏璃还是有些担忧的模样,笑道:“放心吧,上次迎月就是他给撵走了,他也给我保证过了,以后好好待我们娘俩。如果他出尔反尔,还与那些个女人勾搭不清,哼,我都想好了……” 林昭停住了,苏璃问道:“想好什么了?” 林昭噗嗤一笑:“我带着孩子去投奔你去!” 苏璃也笑了:“这倒是可以!” “说着玩的。我要靠我自己,像你一样,我也可以去鼎盛全货行当个伙计,我肯定能吃苦,到时候也能养活孩子。” 苏璃见林昭说得认真,忍不住打趣道:“那你还不如来投奔我,我几天不吃你做的那些,看不出原材料的饭菜,还挺想念的。” 林昭捶了她一拳:“我跟你认真的,你倒跟我开玩笑!” …… 前院里,迎月楚楚可怜地跪在胡亦铭面前。 胡亦铭伸出手搀她起来:“有了身孕,不要一直跪着,对身体不好。” 迎月浑身一颤,身子软软地想往胡亦铭身上靠:“老爷,你还是疼我的对不对?” 胡亦铭把她硬推了出去:“你要心疼你自己,以后你带着孩子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要是有可能,你再找个好人家……” 不能老爷说完,迎月已是浑身颤抖:“老爷,迎月……迎月怀的可是老爷的骨肉啊!老爷……难道不要吗?您忍心吗?” “迎月!你怀的是谁的不重要,你明白吗?我只要昭儿给我生的孩子,只要昭儿生的。” 迎月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爷,木木地摇着头:“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一双眼睛看着老爷,满是哀求之色:“老爷,你是被她迷惑了对不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 胡亦铭不想再听下去,唤来了管家:“再给迎月支一百两,送她离开建邳。” 不远处树后一直躲着的一个丫鬟,趁人不注意往后院溜去。 “夫人,老爷说再给迎月一百两,让管家把她送出建邳。” 丫鬟汇报完后,正在跟苏璃闲聊的林昭忽然怒了,拍案而起:“再给一百两?!给的钱不够多吗?还不够她花?把管家给我叫过来!” 丫鬟领了命,又匆匆跑出去了。管家这边刚领了老爷的命令,前去库房支银子,那边厢又听说夫人找,只得先往夫人这边来了。 “去跟老爷说,一分钱都不给!他若真想留迎月,就让他留,我不干这棒打鸳鸯的事。只是如果迎月留了下来,这胡府我就不待了,至于我去哪也不用他管,什么安置费一分钱不用他出!” 林昭气恼过后,细细一想,扭头朝苏璃笑道:“这么看来,撵我走更是划算。” 本来是令人气恼的氛围,倒叫林昭这一句话弄得让人哭笑不得,苏璃道:“莫说气话。” “哪里是气话,我认真的。”林昭道,“他若真让迎月留下,我就真的走。” 管家是个聪明人,自是不会把夫人的原话讲给老爷,他去了前院把夫人的意思略加修饰汇报给了老爷。 胡亦铭刚刚才承诺了要给迎月安置费,这会儿立马就被夫人驳回了,在前院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他倒也不觉得丢人,索性两手一摊:“你看,夫人不许,我也没办法了。”(_ 自此,不光是迎月,整个胡府的下人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老爷自从娶了妻,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一家之主,如今是要听夫人的。 迎月这一番闹,闹了个没脸不说,什么也没得到。反倒让大半个建邳人都知道了她未婚先孕的事,建邳是待不下去了,胡府又不留她,她只能另寻他处了。 解决了迎月的事,林昭觉得神清气爽。这才想起刚刚被打断的对话,想起了苏璃刚刚讲的事情:“你刚说……你要回京?” 苏璃点了点头:“嗯,我要回京了。我要在京城给鼎盛全货行开一家分店。” 林昭道:“回京后有许多未知数,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没事的。” 辞别了林昭,苏璃又去了趟鼎盛全货行,跟掌柜和伙计们道了别,大平有些不舍,自是比别的伙计们多叮嘱了几句。 回来时,林昭先去了黄老太那里,两人谈起了开分店的事。x 电脑端:/ 黄老太道:“开分店不是件容易的事,又是在京城,自然是难了点。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千万不要硬抗,记得稍信给我。如果实在开不下去,就回来,咱这一个店就够了,不求其他。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黄老太转身回屋里取了银票出来:“这是一千八百两,你带去京城,买一个小铺面是有余了,余下的你留着傍身。” “嗯。”苏璃接过银票,小心叠好收到怀里。开一家分店自然是少不了资金周转,苏璃现如今没多少现钱,到了京城也不能全都 依靠蓝若逸,店铺还是得自己买。x 苏璃从黄老太家中出来,看到门口等候的蓝若逸,轻轻一笑:“走吧。” 章节目录 第120章 民间郡主 城南码头,苏璃除了装着银簪的妆奁盒,和黄老太给的银票之外,也就只带了几身换洗衣服。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具体出发的时间,就是不想遇到那种依依惜别的场面,她最受不了这个了。 此刻只有苏璃和蓝若逸两人,苏璃在蓝若逸面前站定:“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蓝若逸挑眉问道。 “黄老太说过,人与人之间,求得是共同利益,没有人会把利益全部让人,你既然跟我谈了我能得到的利益,那么你呢?你要什么?” 蓝若逸定定地看着她,柔声道:“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如果回京,可以陪在你身边,但我要一定的自由。至于……”苏璃顿了顿,“你之前说过的……私密事情……我们必须分开睡。” 蓝若逸看她如此认真地又略有害羞地,跟他谈论这种事情,神情是可爱极了,笑道:“放心吧,我前面说的都算数。” 苏璃抿着嘴又想了想,如此一来,自己是不是太占便宜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利用你?” “求之不得。”蓝若逸笑着接过苏璃的行礼,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 苏璃回头看了一眼建邳城,转回头时,莞尔一笑,握住了蓝若逸的手。 “我们走吧。”蓝若逸轻轻牵着她,往码头边停着的一艘客船走去…… 忽而,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苏姑娘留步,请即去王府接旨——” 听到“王府”二字,蓝若逸的笑容消失在了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鹜。 苏璃在一旁纳闷,刚那人在喊什么?接旨?接什么旨? 一人一马行至苏璃二人面前停下,那人翻身下马,施礼说道:“苏姑娘,王爷有令,请即回王府接旨。” 苏璃还未反应过来,蓝若逸上前一步说道:“颁给王府的圣旨,跟苏璃有什么关系?” “因为圣旨是颁给苏姑娘的,需要她亲去接旨。” 苏璃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跟圣旨扯上什么关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王府,怎么听的圣旨,及至到圣旨宣读完毕的时候,苏璃整个人都是懵的…… ——民间郡主?这是个什么称号,且不说皇上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封了个郡主,单说圣旨上宣读的内容,什么“堪为表率”“实为楷模”,苏璃更是一脸问号——我做什么了? 一切仪式结束,苏璃还处于游离状态。 楚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父王赐给你的宅院和土地都在京城,你须得及时回京谢恩才是。” 苏璃只木木地回了个“是”,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楚王又向蓝若逸交待道:“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王爷放心。”虽如此应着,蓝若逸的眼神却是复杂,这一切都超乎他预料之外,诸如苏璃忽然莫名被封为郡主,诸如王爷又突然不再阻拦他带她回京…… 相比苏璃的茫然,蓝若逸的思绪繁多,楚王今日却是大为畅快,心情愉悦不已。 “行了行了,快走吧,别耽搁了时辰。”不光嘴上催催,楚王更是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城南码头,及至送上了船,看着船起锚,才调头回府。 …… 苏璃本以为这次回京坐的船和上次离京时坐的一样,都是那种几层的大客船,可等她真的登船的时候,她才发现,这船除了和上次离京的船一样大以外,没什么共同点。 整个船上除了厨师、船夫、杂役等几十号人外,坐船的只有她和蓝若逸二人而已。 “郡主?”苏璃正趴在栏杆上,看着那波光洌滟的河水,蓝若逸忽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苏璃听到“郡主”二字,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把脸埋在了臂弯里,不理他。 “郡主这是怎么了?”蓝若逸笑问着,在苏璃身旁坐下,见她把脸藏在臂弯里,便也把脸凑了过去。 苏璃抬头时没有防备,润湿的唇就划过了蓝若逸的脸颊,待她看清了他嘴角的笑,脸羞得通红,又忙缩回了臂弯里,再也不抬头了。 蓝若逸煞有介事地问道:“郡主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璃不理他。 蓝若逸便左一个“郡主”右一个“郡主”地叫。 这船上虽然有十几号人,可别人都有事在忙,只有他二人无事可做,苏璃躲也无处躲,被叫得烦了,索性抬头嚷了一句:“别喊了!” “噢。”蓝若逸应了一声,便乖乖地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苏璃。 苏璃觉得自己方才有点过了,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谁让你……你老是叫‘郡主’……你明明知道,我这个‘郡主’的名号得的莫名其妙。” “怎么会莫名其妙?你难道是说皇上封赏的莫名其妙?” 就是这个意思,这个皇上真是莫名其妙!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话不能这么说,苏璃只好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蓝若逸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道:“皇上远在京城,民间的事情不可能细察入微,若是没人推举你,皇上是不可能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的。” “谁会推举我?”苏璃一头雾水。 “能让皇上不派人考察,直接下旨封赏的,必定是皇上信任的人。” “信任的人……”苏璃在脑中分析着,先且不说信任的人,起码也得是皇上见过的人,而能见到皇上的只有大臣和皇子了。 朝中任职的她只认得一个——林衡勋,以林衡勋的官阶,还到不了这一步。至于皇子嘛…… “快看!”蓝若逸忽然喊道,探出身子,指着河面。 苏璃站起身,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河面竟然有一条大鱼,与船头并肩游着,阳光洒下来,鱼身上波光闪耀。 “好大的鱼啊!”苏璃开心极了,把方才的事情也忘了。 蓝若逸“嗯”了一声,悄悄坐了回去,看着苏璃兴奋不已的侧脸,微微笑了,只一瞬,便又收起了笑意。是谁推举了苏璃,这并不难猜,只是……为何? …… 到京城时,已经是两日后的午时,两人吃罢饭,蓝若逸送苏璃去她的府邸。 这里离林府隔着两条街,与凉王府倒是很近。门上写着三个大字“郡主府”,这是个三进的院子,里面亭台楼阁错落雅致,两人在主厅坐下。 苏璃看了看四周:“这也太大了,我一个人哪能住这么大的地方。” 蓝若逸笑了笑,开始认真替她盘算起来:“得先去采买几个丫鬟,还有护院……可以先从我们府上给你调几个过来。” 苏璃嘟嘟囔囔道:“哪用得着这么费事,反正过几天就要成亲了,这里我也住不了几天。” “咳!”蓝若逸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说什么?” 苏璃忙捂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脑子里想的东西她已经全说出来了,而且还被人听到了。 苏璃脸微微一红,厚着脸皮道:“你不是说回京成亲吗?是你先求的亲!” 蓝若逸笑道:“对对对!是我说的。” 随即他收了笑意,起身来到苏璃身前,双手撑住她的扶手,欺身向前:“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是郡主了,在京城开一家分店,不是什么难事,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对呀,她现在是郡主了,只是这来的太突然,她还没适应这个身份。她偷偷抬头看向蓝若逸,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莫名有些难过:“你……不打算娶我了吗?”(_ 蓝若逸一怔,他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实际上这句话说出口时,苏璃自己也没想到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待缓过来时,脑子一片空白,面上却极力掩饰着。 “你……可愿意嫁给我?” 苏璃一跺脚,霍地站了起来,蓝若逸连忙松手站直了身体。 “开分店的事,还有漕运的事,你不许赖账!”苏璃以最快的语速说完,转头跑了出去。 蓝若逸双眼燃起了光,笑颜逐开,追了出去:“我带你去进宫谢恩!” 若只是简单的谢恩也就罢了,蓝若逸的打算可不止如此,谢恩后,他便毕恭毕敬地请求皇上给他赐婚。 皇上生性多疑,蓝家又有开国功勋在,若是求一个皇家的公主或者郡主,皇上必定会多思索一番,他并不想看到蓝家如虎添翼般膨胀下去。而如今只不过是求一个新封的民间郡主,背后无权无势,皇上乐得做个顺水人情。x 电脑端:/ 蓝若逸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才果断决定在这面圣谢恩之时,请皇上赐婚。 一时间,皇上新封了个民间郡主,又把她赐婚给了凉王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蓝若逸更是一刻不多等,各项礼数都不少。 苏璃看着一屋子的聘礼,扶额惆怅,这么多东西,光收拾都得大半天,何况她这府上还没来得及买丫鬟,只有从凉王府调过来的护院和几个丫鬟而已。 门外忽然通报有人要见郡主,苏璃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进来吧。”自打她在京城出了名,陆陆续续总有人来拜访,她又不大认识,她已经应付的已经有些疲乏了。x :/ 丫鬟领着那人走了进来,还未进门,便喊了一声:“小姐!” 苏璃一听,这声音她很是熟悉,赶忙起身迎了出去:“楚灵!” 章节目录 第121章 有人抢亲 楚灵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笑道:“许久没见小姐了,这才听说小姐回京了,就赶紧来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苏璃见到楚灵是开心不已,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请:“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多住上几天。”她太过开心,似乎忘了自己这次回京已经改名换姓了,楚灵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小姐要是不嫌弃,我干脆就不走了,还给小姐当丫鬟。” “不走就更好了,也不用当什么丫鬟不丫鬟的,陪着我就好。”苏璃想起了上次她的不告而别,又故意板着脸道:“这次可不许不辞而别了!” 楚灵笑着摇头:“哪会呢!” 成亲日子在即,有楚灵陪着,苏璃的日子也不算太闷。到了成亲那一天,苏璃一早就被人揪起,梳头化妆,或许是因为起得太早,整个人晕乎乎的,只觉得脸上一层层的粉往上扑,化成什么样子她也懒得看,只想眯着眼再补上一觉。 这边收拾停当,那边轿子已经到了,苏璃上了轿,歪着头就想睡着,可轿子颠来颠去的,想睡也睡不好。楚灵一直跟在苏璃身侧,帮她提点着该干什么,该往哪走。 拜完堂,入洞房,蓝若逸这边需要出去招待客人,苏璃就被一个人送回了房中。 一进门,苏璃便一手扯掉了盖头,直奔那挂着红幔帐的床去了。 楚灵连忙制止:“小姐,盖头可不能随便揭,不吉利的。得等姑爷来了用称挑下,才叫称心如意。” 苏璃一跃扑向了床,歪着头,慢条斯理地道:“管他称心不称心,如意不如意的,谁也不能阻挡我睡觉。”说完就已经睡熟过去。 楚灵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把门闩好,新娘子这样子可不能让人看见。 …… 凉王府大少爷成亲,来的人是络绎不绝,蓝若逸倒也无需多应酬,外面的人都知道,蓝大少爷自幼身体不好,身体虚得厉害,每年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去苍翠山疗养。他便是不多应酬,人家也不会怪他怠慢。 这样一来,应酬的大部分事宜就落在凉王蓝裕忠夫妇身上,二少爷蓝若坤也未能幸免。蓝若心倒是开心,借此机会,又可以跟小姐妹们聚在一块了。x :/ 一群姐妹在一块闹闹呵呵,没两句便扯到了新娘子身上。 宁安伯家的董玲儿最是积极:“听说你这新嫂子是新封的民间郡主,倒是颇为传奇,这都到你家来了,不见上一面,岂不遗憾。” 蓝若心却是不受她们怂恿,笑道:“要见的时候多了去了,何必非要赶在大哥成亲之日来凑热闹。我这新嫂子万一是个不苟言笑的,我们这么闹哄哄去了,岂不尴尬?你们是闹开心了走了,我以后可怎么跟嫂子相处?” 一群姑娘们跟着董玲儿起哄,任她们怎么说怎么闹,蓝若心兀自岿然不动。 董玲儿打趣道:“你这新嫂子才刚进门,你就知道要跟嫂子站一条线上一致对外了?这小姑着实不错。” 蓝若心也笑着揶揄道:“我这小姑是不错,你若想要,不如也凤冠霞帔地嫁到我凉王府来……我二哥可是还未成亲。” “这丫头的嘴是越来越厉害了。”董玲儿嬉笑着要去打她,被一众人拉了回去,按在了椅子上,嘴上仍嚷嚷道:“放开我,我要去撕了她的嘴!” 一群人嬉笑打闹成一团。 后院小姐们在闺房嬉闹,前院也热闹非凡,蓝若逸懒得在此应酬,没坐上一会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准备离席。 忽听背后有人喊道:“若逸!” 蓝若逸住了步,却未回头,直到那人来到了身侧,蓝若逸才转头道:“皇上不是派你去彪骑营当总教头了,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 “兄弟成亲,小爷我哪能不来?再忙也得来呀!这不小爷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那人确实还穿着彪骑营的衣服,在一群华服新冠的人群中显得扎眼,尤其那腰间挂着的一个绣的歪歪扭扭的莲花荷包更是扎眼。 蓝若逸皱了眉,他好像一直就带着这个荷包,从未取下来过。 不等蓝若逸说话,这位方小爷就把胳膊重重地搭在了蓝若逸的肩上,半个身子都倚了上去:“旁的人你可以不用应付,小爷你可不能不管,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走,陪小爷喝两杯。” 凉王府上办喜事,来贺喜的人绵绵不绝,府上到处都是人,蓝若逸便把方天慕带到了自己院子里的书房,与卧房……只有一墙之隔。 丫鬟呈上酒菜,蓝若逸特意交代,上了两瓶碧泉酒。 方天慕笑道:“今儿个我真是来对了,还能喝上你蓝大少爷酿的碧泉酒!” 他知道蓝若逸不饮酒,便整瓶放在了自己身前,就着壶口喝了一口,道:“好酒!” 饮了口酒,方天慕提起筷子去夹菜,抬眼看向蓝若逸道:“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少?这好酒好菜的,你也不动动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不跟他客气,不管主人家动没动筷子,他已经夹了口菜塞嘴里了,累了一上午了,他早就饿了。 方天慕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直到把那瓶酒最后一滴倒进嘴里,才终于酒饱饭足了。而对面的蓝若逸却一直没有动筷子,就这么看着他吃。 “哎,你新娶那个民间郡主是个什么人?”酒饱饭足的人,就喜欢聊一些八卦。 蓝若逸没有方天慕那般嬉皮笑脸的表情,却是一脸严肃,道:“你认得的。” “我认得?”方天慕手中的筷子指向了自己,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建邳来的吗?我如何会认得,我都没去过建邳。” “是从建邳来的不假,但她是从京城去的建邳,她在京城时,你便认得。” “哦?说来听听。在京城的,倒也可能认识,只是小爷我见过的人多,记住的却没几个。”方天慕夹起一粒花生扔到嘴里。 “你一定记得住……”蓝若逸缓缓吸了口,道:“林玉璃!” 方天慕的手僵在半空,这三个字犹如惊雷在他头顶炸开…… 方天慕缓缓放下筷子,笑得无力:“开什么玩笑。” 蓝若逸看着方天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我不开玩笑。” 方天慕一掌拍在了桌上,眼睛冒出了火,似想把对面的蓝若逸烧为灰烬。 两人如此对峙着,书房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方天慕忽然起身往门口走去,蓝若逸追了上去。 书房隔壁就是卧房,蓝若逸这个院子,他来过许多次,再熟悉不过了。卧房门口挂着红幔帐,红的鲜艳,血红血红映得他眼睛泛起了潮气。 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那个房间里,离得这么近,可又那么远。 方天慕到卧房门口时,楚灵正好开门要出去打水,苏璃这一觉刚醒,她得给她整理整理。 楚灵开门看到方天慕时,愣在那里,方天慕那整张黑掉的脸,浑身散发出的逼人的寒气,让楚灵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闪身进了房间,满屋的红色闷得他透不过气,可那床边坐着的少女,一袭红衣,点点红唇,虽然去掉了凤冠,头发披散在肩上,却是美的不可方物。 她不能出现在这里,她不属于这个地方…… 方天慕上前抓住苏璃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他走得那样快,苏璃有些跟不上,可手腕被他握得紧紧地,紧到她有些吃痛,又挣脱不开。 蓝若逸拦在了门口,冷冷地道:“你要做什么?” “带她走!” “她是我的妻子。”蓝若逸射过来的目光,仿若要把人冰冻起来。 “她必须跟我走!”方天慕迎上了他的目光,“你让开!” “你放开她!”蓝若逸丝毫没有让的意思。 方天慕恼怒不已,一只手牵着苏璃,另一只手握成拳朝蓝若逸挥去…… 蓝若逸身形一闪,躲了开来,脚下却是纹丝未动。(_ 方天慕吃了一惊,他知道,蓝若逸身子虚弱,他虽处于极怒状态,出手时也收了几分力。即使如此,速度却未减,以他的出手速度,这世间恐怕没几个人能躲得开来。而眼前的蓝若逸,却是轻轻松松地躲开了。 “想不到体弱多病的蓝大少爷,竟然是如此高手。”方天慕冷哼道。 高手过招,一招便能看出胜负,而苏璃这种外行人却是看不懂的,她只看到方天慕挥了一拳,蓝若逸躲开了。但后面这句话,她听懂了。 她想起上次在建邳被绑时,蓝若逸找到了她,那么艰险的山路,他就这么抱了她一路,连声粗气都没喘…… “我无意与你争,但是……”蓝若逸开口道,“别的我都可以让,唯独她,我不让!” 章节目录 第122章 失魂落魄 “你当真不让?”方天慕冷笑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方天慕把苏璃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拉开了架势。 蓝若逸无意与他相斗,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牵着苏璃手腕的那支手:“方天慕,你要抗旨吗?” 这门婚事是皇上赐婚,阻拦这门亲事,与抗旨无异。而抗旨就意味着藐视皇权,藐视皇权的罪责可就大了。 方天慕未想到这一层,他这一抗旨,承担罪责的可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他的族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至亲至爱的爷爷,当今的国舅爷。 可是,他不想放手,不愿放手,他若放手,这辈子,这个女人就再也与他无缘了。 “抗旨又如何?大不了一死。”方天慕说的没有底气,他是不怕死的,可是他怕连累家人。 “死?”蓝若逸一步步逼近,“是你一个人死,还是你的族人一起陪你死?有没有想过国舅爷大半辈子的心血,有没有想过你这一闹,让皇后处于何种境地?” 话音一落,屋里一片寂静。 方天慕握着苏璃的手,渐渐变得冰凉:“你早就计划好的!” “你这么想也无妨,我只是确保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方天慕震惊不已,他到底筹谋了多久?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震惊不已的不止是方天慕,还有苏璃。她到现在才醒悟过来,这一切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全都在蓝若逸的计划之中,自己却不知不觉地配合着他的计划,一步步走到此。 她抬头看了看方天慕,此时他已经乱了分寸,苏璃心里明白,他不是蓝若逸的对手。 “方天慕!”苏璃突然喊道,方天慕回头,蓝若逸也看了过来。 苏璃看着方天慕,却也无法忽视蓝若逸射来的两道目光,那目光冰寒刺骨,让她不安。 她极力地说服自己忽视那两道目光,定了定神,道:“方天慕,你抗旨无妨,可你死了谁来照顾我?我为何放着凉王府的荣华富贵不享,偏要跟着一个将死之人走?从你进来到现在,你可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你走—— 我不愿!嫁给他是我自愿的,他从没强迫过我。我给自己选了一条幸福路,你为何要阻拦我们?” 方天慕愣住了,似是没听明白,他也不想听明白,可又能如何? 他握着苏璃的手,紧了又松,苏璃趁机把手腕抽了出来,手腕已经被他握得一圈通红,她也顾不得,她只是盯着方天慕,用一种厌恶的表情。 “好好……”方天慕失魂落魄,嘴里喃喃着。 蓝若逸那一番话,让他有了顾虑,却并未让他死心。真正让他死心的,是苏璃这一番话,一字字一句句,把他击得粉碎。往事一幕幕回放在方天慕的脑中—— 元宵节花灯会上他们初遇,她在台上出题时,看向他那骄傲自信的眼神…… 他翻墙入林府,躺在树上,看她在院子里拾掇花草…… 苍岚山上,她学骑马,他们趁着晚霞,牵着马并肩走着,言笑晏晏…… 为救林衡勋出狱,她穿着店小二的衣服给他倒茶…… 她绣了那样丑的荷包,还特意跑到后山送给他…… 她嬉笑,她娇怒,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填满了他的心…… 方天慕捂住胸口,那里痛,好像有人把他的魂一丝丝地抽走,让他透不过气。喘不上气,他只好大口大口地吸气,可还是闷闷地,喉咙处好像有一团棉花堵着,他一张口,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苏璃连忙去扶,被他一把推开。 蓝若逸让出了一条路,他踉踉跄跄出门去了。 苏璃不放心,想跟着出门,却被蓝若逸叫住:“夫人!” 苏璃一愣,是啊,她现在是他的夫人了…… “放心吧,他没事的。你今天是新娘子,不能出门。”蓝若逸柔声劝道。 方天慕一走,一直躲在阴影处看好戏的百灵,悄悄往院门移去。 蓝若逸瞥见了百灵的身影,迅速命令楚灵道:“去把院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出!”今日人多嘴杂,抢亲一事一旦被传了出去,事情不好办了。 百灵挪到了门口,正准备出门,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啪”地一声,关上了门,楚灵整个背靠在门上,道:“少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百灵先是一愣,待看清楚眼前人后,翻了个白眼:“你不过是少夫人带过来的丫鬟,才来这院子不到一天,就敢命令我?” 楚灵不接她的话茬,重复道:“少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哟哟哟,接个少爷的命令就把你牛成这样?我可是从小伺候少爷长大的,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少爷,识相的给我让开!” “少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楚灵也不看她,直看着前方,任她说什么,就只重复这句话,而且堵在门口,半步不移。 百灵恼怒不已,伸手去推她,却也推不动,气得直跺脚。 …… 卧房里,蓝若逸扶着苏璃在床边坐下,拉起她的手腕看了看,有些红肿。 他起身去柜子里取出来了一瓶药,轻轻给她涂抹着。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苏璃看着自己的手腕:“你……不用出去应酬吗?” 蓝若逸的手停住了,没有抬头,只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其实很关心他,对不对?” 刚才苏璃那一番话,在极怒下的方天慕是听不出来的,可他听得出来,她虽说的绝情,却是在替方天慕解围。 “他……其实待我挺好的,我刚伤了他的心。”苏璃有些自责。 蓝若逸良久不语,缓缓涂好药后,起身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苏璃点了点头,蓝若逸开门出去,又轻轻把门带上。他在卧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去了书房。 今日丫鬟们都忙,书房里的剩菜还没来得及收拾。蓝若逸盯着那桌剩菜愣了一会儿,桌上两瓶碧泉酒,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还剩一半。他拿来酒盅,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他在屋里缓缓地来回踱了几圈,无处可去。又来到书桌后坐下,酒劲有些上来了,浑身沉沉的,他忽然叹道:“好累啊……”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 待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照得院子里红彤彤的,透过书房的纱窗,映得地上一片通红。 他看着那片红,他今天成亲了啊……可这红的又那么不真实。 蓝若逸起身出了书房,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大概是睡了许久了。 走到卧房门口,伸出手准备敲门,忽又一想,如此夜深了,苏璃大概已经睡下了吧,便也不再敲门了,轻轻推门而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屋里燃着红烛,蓝若逸悄悄走到床边,苏璃合衣躺在床上,胸口均匀地起伏着,已经睡着了。 蓝若逸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泛红的脸颊,最后移到那樱红的唇……怔怔地停了一会儿,收回了手。x 电脑端:/ 他展开被子,轻轻给她盖好,又吹灭了红烛,去外间软榻上歇息去了。 …… 待苏璃睡醒时,天已大亮了。她从床上坐起,伸了伸拦腰,抬眼看了看四周。最醒目的便是贴墙放着的两个雕花大衣柜,衣柜对面是窗,窗下放着一张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床边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放满了各色胭脂以及首饰盒子,大概是专门为她准备的,苏璃看了看这铺着猩红被单的大床,恍若做梦。x 里间与外间隔着一道花鸟屏风,屏风后面还有一道珠帘。苏璃绕过屏风,撩开珠帘走到外间,就看到了斜躺在软塌上的蓝若逸。 肤如白瓷没有一点血色,细长如墨的眉,润红的唇,衬得他如仙子一般。苏璃忽然想起自己在苍岚山见到他时,问的第一句话 ——“你是男是女?” 只这么静静地睡着,倒真如绝美的女子一般,苏璃不自觉凑得近了。 蓝若逸忽然翻身,伸手顺势一揽,把苏璃揽在怀里,翻身压在身下,苏璃又惊又羞,胡乱蹬了起来。 蓝若逸搂了一会儿,松了手,身子往一边歪去。苏璃连忙起身离了软塌,回头去看蓝若逸,仍旧闭着眼,呼吸匀称,没有醒来。 苏璃觉得有些热,想去院子里转转,谁知刚开了门,就见到门口早候着一排的丫鬟。 丫鬟们见苏璃开了门,于是齐齐施了礼,又齐声道:“少夫人好!” 苏璃定了定神:“呃……好……”再看这一排丫鬟,有人端着脸盆,有人拿着面巾,有人端着痰盂,显然是伺候梳洗的,就这么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们醒来。 楚灵从队伍最后走了出来:“少夫人醒了?少爷吩咐了,不能惊扰少夫人睡觉,我们已经在这守了一个时辰了,脸盆里的水也热了几次了,少夫人要现在梳洗吗?” 百灵站在队首,见楚灵先站了出来,瞪了她一眼,心里不大服气,她百灵才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这新来的楚灵算个什么玩意儿! 蓝若逸不知何时走到了苏璃身后,朝外吩咐道:“进来吧!” 丫鬟们排成一排走了进来,分成两队,以百灵为首的去侍奉少爷,楚灵则带着人去侍奉苏璃。 蓝若逸似乎心情大好,脸上一直带着笑,百灵道:“少爷今天心情这般好呢!” “做了个美梦!”话是对百灵说的,眼睛却看向了苏璃。 苏璃还未抬头,就莫名红了脸。 章节目录 第123章 摔杯为乐 一位叫莺儿的丫鬟拿着钥匙打开了衣柜,里面一排排精美华服,由春到冬各色不尽。 莺儿道:“少夫人,今天穿什么衣服?” 苏璃转身看去,满满一柜子的衣服,全是女式的。从皇上赐婚到成亲这一段日子算来,想做这一柜子的衣服,时间根本是不够用的,那这一柜子衣服是什么时间准备的? 苏璃向蓝若逸看了过去,百灵正在服侍他穿衣。 苏璃在衣柜前挑了一件紫霞色的袄裙,莺儿服侍她穿上,又给她梳了个垂云髻,斜插了一支垂珠芙蓉钗。 蓝若逸转身看了过来,笑道:“极好。” “这柜子里的衣服很合身。”苏璃道。 “合身就好。”蓝若逸走到苏璃面前,牵起了她的手,“我们去给父母请安吧。” 请安?对呀,成亲第一天是得早早地去请安的。苏璃看了看天,这天都大亮了,不知什么时辰了。在建邳自在惯了,都忘了晨醒昏定的规矩了。 蓝若逸早上醒的时候,苏璃还睡得正香,他便出去吩咐准备梳洗的丫鬟在门外候着,不许惊扰少夫人睡觉。回屋便在软塌上养神,谁知他这位少夫人睡醒便来到外间,站在软榻边,端详他睡觉,他实在没忍住,顺势搂了过去……x 电脑端:/ 苏璃抬头见蓝若逸面上带着笑,咕哝道:“你还笑?我们睡到这么晚才起,一会儿肯定要挨骂了。” 果然,当她见到凉王蓝裕忠和夫人陈氏的时候,夫妇俩早已黑了脸。 一屋子人在等着他俩吃饭,凉王坐在最上首,陈氏在其右侧,左侧空着两个位置,显然是给他俩留的位置,往下依次坐着蓝若坤和蓝若心。 蓝若心坐的离门边最近,最先看到他二人,于是便道:“大哥大嫂来了。” 蓝若逸带着苏璃进门,施了礼,又带着苏璃在凉王左侧坐下。 蓝若坤的眼神在苏璃身上停留了会儿,随即又低下了头。 陈氏抱怨道:“催了三次了,总算是知道起来了。” 苏璃自知理亏,正欲起身致歉,蓝若逸却把她按下,起身道:“是孩儿贪睡,璃儿叫了几次都没能把我叫醒,所以才耽误了时辰。” 苏璃看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话,真想给他抱个拳,喊一声:兄弟,佩服! 凉王道:“成了亲,也不可肆意,要谨记祖宗礼法才是。” “是是,父亲教训的是!”蓝若逸说着,忽然虚咳了几声,声音也变得弱了些,“只是孩儿身体不大好,最近更是虚得厉害,夜里……稍一折腾,早上便浑身沉沉的四肢乏力,纵有心想早点起,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凉王看着儿子有些泛白的脸,叹道:“你要多当心身子才是,不可没有节制。不过……确实还是多休息要紧,这样吧,以后就不用按时来请安了,你们小俩口在自己房里用膳吧。”晨醒昏定当然没有抱孙子重要。 苏璃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这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蓝若逸,怎么就咳了几声,说了几句话,就把“晨醒昏定”的规矩都给取消了? 新媳妇到家,陈氏本想立立规矩,这倒好,才刚进门第一天,凉王就说不用请安了!陈氏不大乐意,却也不好驳斥凉王,只得不情不愿地道:“这媳妇茶——总得让我喝上一口吧!” 凉王笑道:“我不过是替逸儿的身体着想,你倒还计较上了。” 蓝若逸的生母去世的早,陈氏为续弦,比凉王小了许多,又生了蓝若坤和蓝若心这一儿一女,凉王待陈氏自是宠溺了些。 陈氏不乐意了:“我难道不替逸儿身体着想?当年都说他活不过十岁,若不是我千里奔波求得了良药,逸儿能这么健健康康地在你面前吗?我不过是要喝杯儿媳妇茶,能累着逸儿什么?” 陈氏话音一落,苏璃就感觉到身边的蓝若逸,周身布满了寒气,她转头看向他,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 “好好好,你有功了。”凉王笑得更开心了,“来人,奉茶!” 苏璃接过侍女端来的茶,起身来到陈氏身边,把茶奉上,毕恭毕敬地道:“娘,请吃茶。” 陈氏并未去接茶,只是仰起脸说道:“今儿个是你进门第一天,我们凉王府的规矩你是得学的。毕竟你只是个民间的郡主,在乡野可能野惯了,没有在王府待过,有些规矩你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但也要用心去学,若是坏了规矩,娘也是要罚你的!” 苏璃低着头,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可毕竟这是进门头一天,不好直接弄得大家下不来台,她少不了得忍了,于是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陈氏这才露出了满意之色,可仍是没有接茶的意思,正欲再开口□□,蓝若坤忽然道:“娘,茶凉了!” 陈氏白了他一眼,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关键时候拆她的台! 蓝若心也道:“娘,我都饿了。” 蓝若逸道:“娘若是对璃儿奉的茶不满意,我来代她。”说着就要起身。 凉王也催道:“快点接了吧,孩子们都饿了,你说的儿媳妇也都听进去记住了。” 陈氏这才不情不愿地接了茶,苏璃回到了位置上,蓝若逸悄悄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一顿饭吃的不知所味,苏璃回了房,莺儿奉了茶,苏璃握着茶杯,拇指摩挲着茶杯口,怔怔地发愣。 蓝若逸走了进来,看见苏璃在发呆,走了过去,一把抢过了苏璃手里的茶杯:“刚是不是想把那杯子摔了?” 苏璃垂下了头:“那是长辈,我哪能当面摔东西?不过说了我几句,受了便是。” 蓝若逸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扬起手便把杯子扔了出去,茶杯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摔在了地上,登时四散成了碎片。 莺儿吓得“啊”了一声,看着地上的杯子心疼不已。 苏璃听那杯声摔的清脆,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蓝若逸又从桌上拿了个茶杯,递到苏璃手中:“你来!” 苏璃拿着手里的杯子,抬眼看向蓝若逸:“当真?” 蓝若逸看着苏璃清澈如水的眼眸,认真地道:“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你大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去考虑后果。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想,所有后果都有我来担着。” 第一次有人这么告诉她——“你什么都不用管,有我在……” 苏璃举起杯子:“我真的摔了?” 蓝若逸笑着点头:“摔!” 话音一落,苏璃重重地把杯子摔了下去,碎片从地上弹起,滚得满屋都是。 她心里畅快极了,又从桌上取了个茶杯:“我要再摔一个!” 蓝若逸笑道:“你想摔什么就摔什么,这屋里的东西随便摔!” “啪!”又一个杯子成了碎片,苏璃还不过瘾,抓起桌上的杯子一个又一个地“啪啪啪”全部摔碎了,地上瞬间就铺满了白色的碎片。(_ 直摔到桌上已经摔无可摔,空空如也,苏璃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畅快!” 蓝若逸见苏璃心里郁气一扫而空,心情也是大好。 唯独莺儿快哭了:“作孽啊,这一套茶具可是上好的云烟瓷,就这么没了……” 还没等她哭完,又听蓝若逸吩咐道:“再去库房取一套来。” “啊?”莺儿不敢相信,“还摔啊?” 杯子已经摔腻了,苏璃指着书柜上的一个宝蓝渐变色的琉璃瓶:“我要摔那个瓶子!” “去把瓶子抱过来让少夫人摔!” 莺儿瞪大了眼:“少爷,你可当真?这琉璃瓶可是御赐的啊……” 不等他把话说完,少爷已经亲自走了过来,把瓶子抱过来塞到了少夫人的怀里。 只见少夫人眼波一转,嘴角含笑,双手一扬,好好地一个琉璃瓶就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苏璃转了转手腕,坐回了桌旁:“摔东西也是个累活。” 妈呀!摔东西还嫌累!莺儿看着那一地碎片,腿都软了,那可都是钱啊! “要不要休息会儿?”蓝若逸牵起她的手腕,替她揉了揉,眼光落在了她昨天被方天慕握着的地方,红肿已经有些下去了。 苏璃摇头:“不要,我想出去转转。” “我带你去!” 夫妻俩双双出了门,留莺儿在这打扫,莺儿一边扫一边念叨:“这一地碎片也值几两银子……” 蓝若逸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陪着苏璃把凉王府转了个遍,至中午方回房里。 因早上凉王说了,他俩以后可以在房里用膳,两人便不必再去大房吃饭了。 饭罢,百灵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少爷,该喝药了。” 百灵把药放在了桌上,那碗药出奇的香,苏璃纵是吃饱了饭,也被那药香吸引了过去,忍不住想喝上一口。 百灵站在一旁,准备伺候少爷吃药。 蓝若逸却一垂眸:“你出去吧。” 百灵讶异:“少爷,药还没喝呢。” 蓝若逸抬眼看向苏璃:“不用你管了,少夫人会喂我喝的。” 百灵看了看苏璃,嘴角抿着笑:“是是是!”既然药有少夫人亲自喂了,她便退下了。 苏璃对这碗药颇感兴趣,盛了一勺,却不是喂蓝若逸的,而是往自己口里送去,却被蓝若逸一把打掉了勺子:“药也是浑吃的?!” “就一口,我尝尝。” 蓝若逸起身把屋门关上,回身端着药往里屋的窗边走去:“你随我来。” 苏璃跟着他进了里屋,里屋有一间窗子正对着屋后一片树林。 蓝若逸走到窗边,想都没想,就把一碗药倒向了窗外。 “你……”苏璃正欲开口说他浪费,走到了窗边却把话咽了回去。 窗外一片草木,独独倒了那药的一小片地方,寸草不生…… x :/ 章节目录 第124章 闲聊往事 “这药虽有异香,却容易上瘾。” 苏璃看着窗外那一片光秃秃的土地,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药,能让地面寸草不生的药,用来除草还差不多。 她想起早上陈氏所说的——千里奔波去求药,忽然清醒:“这药……是娘给的?” 蓝若逸拿着那空药碗,回到了桌边:“她刚进门时,待我挺好的,生了若坤后,就变了。这药我也喝过大半年,后来就渐渐地觉得不对劲儿了……就不喝了。” 蓝若逸虽说的轻巧,苏璃心里清楚,他说这药上瘾,必定也不好戒,估计也要受一番苦痛。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苏璃闻那药香时,就觉得那香味非常熟悉。那分明是……蓝若逸身上带着的那种药香。 “可你身上为何会有……” “为何会有这药的味道?”蓝若逸接道,“你随我来。” 蓝若逸带着他来到了自己的衣柜旁,打开衣柜,从一个小角落取出来一个香囊,送到苏璃鼻前:“你闻闻。” 苏璃闻了闻,有些刺鼻,这香仍是那药香,可实在是太浓了,这么浓的香囊放在衣柜里,可不是把衣服全熏成这个味了吗? “这样他们就会一直以为你在好好吃药了。” 蓝若逸点了点头,把香囊放回了原处,转身对苏璃道:“你歇息会儿吧,我出去办点事。” 苏璃没有问他去做什么,只是“哦”了一声,看着他出了门。 屋里剩她一个人,实在是无趣,苏璃便倒在床上闷闷地睡了一大觉。 醒来时,已是傍晚了,蓝若逸仍未回来,苏璃摸了摸睡得沉沉的头:“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楚灵端着杯茶走上前来:“少夫人醒了?这都酉时了。” 苏璃喝完茶,看着那个茶杯,轻薄剔透的云烟瓷,分明与她上午摔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难道我是做了个梦?”苏璃嘀咕了一句,掀开珠帘去了外间。 迎面便看见书柜上那个宝蓝渐变色的琉璃瓶,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 苏璃迷茫了:“究竟这会儿是在梦里,还是上午那会是在梦里?怎么明明摔碎的东西,全都好好的?” 苏璃疑惑着朝那琉璃瓶走去,手刚要碰上那瓶子,突然被楚灵一把抢了过去,抱在怀里,哀求道:“少夫人,可不能再摔了,这个可是真品!” 不能再摔?苏璃问道:“我确实摔过一个?” “不是上午才摔了一个吗?莺儿苦着脸收拾了一上午呢。” 哦,不是做梦。苏璃又道:“你刚才说什么?这个是真品是什么意思?” 楚灵小心翼翼地把琉璃瓶放在书柜上,扶着苏璃往里屋走,让她远离书柜,这才说道:“少爷每得一件珍品,都会赶制一件一模一样的赝品放在这里,以防摔了或者碰了。” “所以说,我早上摔得是个赝品喽?”苏璃挑眉问道。 楚灵点了点头,看着少夫人盯着那琉璃瓶的眼神,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么说……”苏璃缓缓起身,故意朝书柜走去,“我是不是得再摔一件真品过过瘾了。”(_ 楚灵哭求道:“可使不得啊——这是御赐的,故意摔了是要杀头的。” 看着楚灵戚戚哀哀的模样,苏璃不禁笑出了声:“吓你的,你还当真了,我早就不气了,好好的我摔它干嘛?” 楚灵心里嘟噜着,上午是谁把好好的琉璃瓶摔了? 苏璃指着桌上的一套茶具问道:“这茶杯也是赝品?” 楚灵连忙摇头:“那个是真的,只是库房里刚好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就搬过来用了。少爷最喜欢用云烟瓷的杯子了,今天才吩咐了让再去买几套回来……呃……备用!” 苏璃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入口甘甜:“好茶。” 苏璃看着手中杯中荡漾着的茶水,似是无意般问道:“你才来凉王府不到两天,就好像……很了解少爷的习惯?” 楚灵心里一惊,已然出了一层虚汗:“是……百灵告诉我的。” 苏璃放下了杯子,转身道:“你不必紧张,也不用胡乱扯谎,我知道你与少爷早就相识。” 在建邳时,蓝若逸告诉她,他们初相识是那天她倒在了他的马车前,可却没有提及后来的事情。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她也未细想过。 可等她回到京城,见到楚灵时,就想起来了,那天她晕倒,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楚灵,继而是白先生…… 现在细想来,她原先在京城的那些日子,楚灵几次出现,每次都看似自然,但绝不是偶然。 “在苍翠山时,你并不是因家里被人追债,不得已才往山上躲。而是,你原本就知道我住在那里,你是故意去投靠我的……” 苏璃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观察着楚灵的神情。楚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镇定了下来,低着头一语不发。 苏璃起身上前拉着楚灵在桌旁坐下:“你不要紧张,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况且我现在已经嫁到凉王府了,你又有什么好瞒着我的。昨夜若逸也跟我聊了许久,跟我说了许多事情,以前发生的事我都差不多知道了,只是这会儿若逸还不回来,我一个人闷得慌,别的人我又不熟,你陪我聊会儿嘛!” 苏璃看楚灵很是谨慎,只能连哄带骗了。 楚灵听了苏璃这一番话,悄悄松了口气,想想也是,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如今终于成了亲,自然是一家人了,又有什么好瞒着的。只是她也不确定,公子爷到底给少夫人讲了多少。 “那日在苍翠山,不过是少爷看你们主仆三人,老的老少的少,也没个护院,我又刚好会点功夫,就让我去当个护院。”楚灵并未说实话,在苍翠山时,护院一直是那个眉毛连成一条线的“一条眉”的任务,而她的任务则是让方天慕离她远一点。 苏璃笑着看着楚灵,眼里带笑,心里却是一直在斟酌楚灵那一番话,若她真的是去护院的,回林府时为何她也跟着去了,林府还用她去护院吗? “楚灵啊……”苏璃面上仍带着笑,给楚灵倒了杯茶,“我只是找你闲聊几句,你就这样搪塞我,你若真是不想聊,咱们就静静地喝会儿茶算了,不聊了。” 见她这般讲话,楚灵方知少夫人肯定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这才慌忙改口道道:“我刚只是随口说了,您别生气。我那日的任务,其实是……是……让国舅爷家的方将军离你远点。” 听起来是荒谬了点,公子爷很少会派给她这种任务,自从那时还是林府四小姐的少夫人出现后,公子爷总会派给她一些稀奇古怪的奇葩任务。 苏璃想起了那时的日子,怪不得每次楚灵一见到方天慕就像是斗鸡一样,跟他吵个不停,原来是领了任务来了,看来从那时候,蓝若逸就已经一步步计划了起来。 苏璃面上仍是淡淡的笑着:“我昨天就是说他,没事干给楚灵派的什么任务,说的好像我跟方将军有什么似的。” “可不是!我那一段日子没个正经活干,天天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活。那时候你和姑奶奶林昭去宁州,我还得先托人去找个假管家扮上,安排住宿,联系表姑奶奶,还得满宁州找那个当年在林府干过的乳娘,别提多费劲了!”楚灵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吐吐苦水了。 苏璃想起了当时她与林昭,为了调查周姨娘所生的林府大少爷,一岁时候落水的事情,专门去了趟宁州去找这个乳娘,当时她就觉得事情出奇的顺利,有些奇怪,原来竟是有人在背后相助! 苏璃正想再问,忽听门外喊道:“夫人请少夫人过去!” 这边只好改日再问,苏璃笑道:“走,先去夫人那里一趟,改日再聊。” 楚灵随着苏璃去了夫人陈氏的卧房。x 陈氏一见到苏璃,一改早上那冷冰冰的模样,起身亲切地拉着苏璃回到榻上坐下:“听说逸儿出门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在了房里,可闷坏了吧?” “还好。”苏璃见她热情,明知是假,却也只好笑着。 “逸儿也是,新婚燕尔的不知道多陪陪妻子,改天我好好说说他!” “没事,我一个人还行。” “真是个好孩子。”陈氏笑道,“听说现在,逸儿喝药都不要人服侍了,得专门让你喂才行?” 苏璃笑着,听明白了重点,原来这才是她把自己找来的主要目的。 苏璃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得喂才行。” “哎哟哟,新婚的小两口就是恩爱。”陈氏笑着打趣,苏璃假装害羞。 “那药……让你喂,可是好好喝完了?”陈氏问完,又补充道:“我也是担心他的身体,不好好喝药怎么能成?” 苏璃点了点了附和道:“娘说的是,他也想快点好起来,药喝的一滴都不剩。” 陈氏眉眼笑开了花:“这就好,这就好!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身体多弱,幸亏我四处求来了这副药,他身子才稍稍好了些,只是他底子实在是太弱了,还得按时吃药才行。” 苏璃笑着应和道:“那是自然,我以后会好好督促他吃药的。” “璃儿真是贤惠,逸儿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气了……” 陈氏又把苏璃夸赞了一番,才放她回去了。 苏璃出了陈氏的屋门,收了笑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陈氏喜怒溢于表,又太过急躁,那些小心思,连她都能看得出来,又岂是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蓝若逸的对手?这么多年她都安然无恙,看来蓝若逸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章节目录 第125章 回到林府 蓝若逸自中午出去,到晚上方回,第二日又是一早出门去,天黑了才回。 百灵送来的药,苏璃偷偷给倒掉了。 到了第三日,苏璃醒来的时,蓝若逸正坐在她床边。 “你……”苏璃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今天怎么没出去?” 蓝若逸看着把自己裹成粽子似的苏璃,笑道:“今天哪也不去,今天陪你。” “哦。”苏璃总觉得蓝若逸坐在床边,显得别扭,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睛一直看着自己。“你……你别老盯着我看!” 蓝若逸不禁笑道:“你都裹成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你出去,让我起来。”苏璃又往被子里面钻了钻,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 蓝若逸本打算去外间,可看她这可爱样子,又不想走了,伸出手假装要去掀她的被子:“来,为夫替你更衣。” 苏璃吓得连人带被往墙里面骨碌过去。 蓝若逸叹息道:“我真是运气好,竟然娶了个小妖精!这分明是条毛毛虫成精了。”说着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出去外间去了。 苏璃气不过,从被子里伸出头喊道:“你才毛毛虫精呢!” 蓝若逸放了丫鬟们进来伺候苏璃梳洗,莺儿一边给苏璃梳头一边笑道:“少爷一大早心情就好呢,以前少爷很少笑,少夫人和少爷感情真好。” 感情……好?苏璃摆了摆手:“莺儿,你误会了……” 苏璃刚开口,蓝若逸忽然掀了帘子进来,打断了她:“莺儿,给少夫人好好打扮打扮,今日我要带她出去。” “去哪?”苏璃抬头问道。 蓝若逸笑了笑,她就是这点好,刚才还纠结着要给莺儿解释的,被他这一打岔就给忘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你想去哪咱就去哪。” 苏璃纳闷,他前两天都出去忙,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工夫陪她? 莺儿道:“少爷真是待少夫人好,别人都是三朝回娘家,少夫人无处可去,少爷就专门空一天时间来陪少夫人……” “莺儿,收拾好就退下吧。”蓝若逸本不想提醒苏璃三朝回门的事情,她早就被林府赶了出来,如今虽然身在京城,却也无娘家可回,他本想陪她玩上一天,不让她去想这些事情,谁知却被莺儿这快言快语地给说出来了。 苏璃垂了眼眸,看着镜子发呆。说起三朝回门,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林府,她想去看看爹和姨娘,可她是被赶出来的,再回去会不会有些尴尬…… 蓝若逸见她陷入了沉思,便试探着问道:“你可有想去看看的人?” “我……想去看看姨娘,可是林府……”苏璃欲言又止。 蓝若逸上前轻轻拍向她的肩:“那我们就去林府!” 两人出门上了马车,就直奔林府而去。 行至林府,递了拜帖,林氏夫妇便急急忙忙迎了出来。 蓝若逸握住苏璃的手,下了马车。 “参见郡主。”夫妻俩还没看清楚郡主的模样,就拜了下去。 蓝若逸虽是凉王府上的大少爷,但因他自幼身体不好,凉王也并未给他谋个一官半职,而且凉王府世子未定,因此,蓝若逸虽出身尊贵,但从个人身份上来说,却是不如苏璃的郡主身份级别高。 苏璃看着林衡勋跪拜在自己面前,头顶依稀多了几缕白发,心里有些发酸,忙上前扶起林衡勋:“林大人,不必多礼。” 这声音……林衡勋与夫人王氏,脑中浮现起了一个人。两人猛然抬头,待看清了郡主的模样,愣住了。 “璃儿?!”林衡勋又惊又喜,看着自己的女儿出落的更加秀气灵动,眼中早已泛起了泪水。“你如何会……” “林大人,我们进屋相谈吧。”毕竟一直站在门口不大合适,蓝若逸适时提醒道。 “对对对!回家,回家……”林衡勋让出一条路,请苏璃先走,苏璃则扶着林衡勋一块走。 独留下王氏呆愣在原地,看着苏璃的背影,她有满肚子的疑问,她是如何变成郡主的?这来林府,究竟是想做什么? 到了主厅,林老夫人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行礼。 林衡勋喜道:“娘,你快看这是谁?” 林老夫人抬头一看,也是一惊:“玉璃?” 苏璃淡淡笑道:“我现在已经改姓苏了——苏璃。” 王氏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道:“娘,人家现在已经不姓林了,姓苏了,跟咱们林家没有关系了。”刚说罢,身后的白华急忙去扯她的衣服。 王氏这才猛然意识过来,这已经不是曾经任她拿捏的林四小姐了,她又忙堆起了笑,补充了一句:“虽然现在没关系了,可毕竟咱们曾经也是一家人,都不要见外了,坐下聊吧。” 众人纷纷落了座,苏璃和蓝若逸理所当然地被让到了最上首,林老夫人与林氏夫妇依次坐下。 苏璃开口便问道:“我姨娘可好?” 林衡勋笑道:“好好,都好!”又转身吩咐道:“快去叫秀清过来!” 周姨娘一听说郡主找她,心里一堆疑问,按理说这种场合,她连列席的资格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叫她去呢? 心里虽然疑惑,可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往前院去了。 进了主厅的门,周姨娘便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行至正中,正欲行礼,却被人扶住了:“姨娘,是我!”x 苏璃不知何时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了,搀住了正在行礼的周姨娘,笑着看着她。 周姨娘抬眼一看;“璃儿……”刚唤了一句,泪水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老天有眼,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衡勋安慰道:“秀清,快别哭了,璃儿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 苏璃也笑道:“是啊,我回来了,姨娘难道不高兴?” “快别叫我姨娘了,你如今是郡主了……”周姨娘忽然止住了泪,慌慌忙忙赶紧行礼。 苏璃搀住了她:“怎么才不哭了,就又要行礼呢?你就不想多看看我?” 苏璃搀着周姨娘回到上首座位,扶周姨娘坐下,周姨娘却连连摆手:“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苏璃不由分说,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你站着我们如何叙旧,我岂不是得一直仰着头?”自己则坐在一旁。 周秀清一个姨娘坐在了上首,而林老夫人和林氏夫妇却在下面坐着,如此不合时宜,周姨娘自己在上面如坐针毡。 林衡勋满心欢喜,倒是不介意。 王氏训斥道:“秀清,郡主不过是跟你客气客气,你就当真了?别忘了你的身份!” 周姨娘好像屁股被烫到了一般,蹭地站起身来:“是是是,我这种人坐这里不合适,不合适……” 苏璃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着挺合适。姨娘你就坐这里,我要离你近一些。”说着又把周姨娘拉回了椅子上。 林老夫人虽然黑了脸,却没有说什么。 到这时,蓝若逸才开口道:“璃儿难得回来一次,给诸位带了礼物,家里的姊妹们也都有,不如把他们都叫过来,大家一块聚一聚,也热闹热闹。” 林衡勋笑道:“好好好,璃儿有心了。” 苏璃看向蓝若逸,他竟然替她想得这样周全,连礼物都备好了。忽然又一想,他们决定来林府,不过是早上临时起意,如何会早早地把礼物预备上?除非…… 他早就知道她会来林府!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何连她自己都没想好的事情,他都能料想的到? 林玉珠和林玉瑶均已出嫁,家里小辈们只剩下林玉琬和小少爷林煜灏了。 林玉琬见到她如今已是郡主自是吃惊不小,又见她嫁给到了凉王府,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忽然又想起凉王府还有个二少爷还未娶妻,便去悄悄撺掇她娘王氏,想请苏璃做个媒,让她也嫁进王府。 王氏自然是没有林玉琬那么糊涂,当下便低声训斥道:“当年她是怎么离开林府的,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再去求她?且不说娘这老脸下不下的来,就是真去求她,她也一定不会答应的!” 小少爷林煜灏还是小小年纪一派老学究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行礼,礼仪章法一点不差。 蓝若逸吩咐小厮们把马车上的礼物搬下来,在桌上堆了个小山。 “我来代夫人发下去可好?”蓝若逸笑问道。 苏璃点了点头:“有劳了。”她都不知道这些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发? 蓝若逸这一问,让林府的人看来,却是他二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直看得林玉琬艳羡不已。 苏璃看着蓝若逸一件件把礼物发放下去,林老夫人的自是比旁的尊贵,接下来便是林氏夫妇的,周姨娘独有一份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林玉琬得了些珠花玉钗,林煜灏则是一套笔墨纸砚,孙姨娘也分得一份娟绣。(_ 一切都安排的得体自然,让苏璃打心里感激不已。 众人都得了礼物,桌上还有一些小盒子,蓝若逸附在苏璃耳边道:“余下的这些可以赏给下人们。” 苏璃第一个便想起了馨兰院的张妈和红燕,还有范英红。 门外忽然报道:“三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126章 欢聚一堂 苏璃走的时候林玉瑶还未嫁人,她自是不知道三姑爷是谁。只是在她走之前,林玉瑶曾专门去过馨兰院,向她炫耀着表哥要娶她,不知是不是真,于是笑道:“我还未见过三姐夫,这下可赶巧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王氏看了看苏璃,脸色变了几变。 林老夫人则淡定的多:“难得人聚得齐了,中午就都别走了,一家人一块吃个饭吧。” 蓝若逸心里可清楚的很,他不但知道这个三姐夫是谁,还知道这个三姐夫曾经一心爱慕着自己的夫人苏璃——这都是当年楚灵在林府时的功劳。 蓝若逸悄悄握住了苏璃放在膝上的手,周姨娘偷瞧了一眼,见他二人夫妻和顺,低头笑了。 林玉瑶刚一进门,一直站在角落的孙姨娘连忙上前告知:“郡主来访,快去参见郡主!” 林玉瑶匆匆往上座看了一眼,连忙拜下。 随后跟进来的赵谦昱,愣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上首坐着的那人…… 林玉瑶站起身,回头却看见自己的丈夫愣在那里,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向了上座,那郡主竟是……林玉璃? 林玉瑶感觉头好似炸裂了一般,疼得厉害,有些站不稳,孙姨娘看自己女儿身体不适,忙上前扶住。 蓝若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看到赵谦昱看过来的眼神时,有一种想把赵谦昱的眼睛戳瞎的冲动。 苏璃看了过去,刚好与赵谦昱眼睛对上。 王氏站起身来,挡在了赵谦昱面前,笑道:“咱们一家人难得这么整齐过,要是今天珠儿也回来,就更好了。” 赵谦昱被王氏挡住了视线,待王氏移开时,他已经垂眸默默站到了一旁,林玉瑶来到丈夫身侧,紧紧咬着下唇,面色苍白。 林衡勋看着儿女们欢聚一堂,心里乐开了花,道:“不如就去把珠儿叫回来,反正离得也近。” 林老夫人一向是疼珠儿的,听儿子这么提及,也应和道:“如此甚好。” 林玉珠这边因夫君公事繁忙脱不开身,只好一个人回了娘家。 中午吃饭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了一桌子。 看似和谐融洽的氛围下,真正开心的估计只有林老爷和周姨娘了。蓝若逸面上带着笑,却时不时地看向赵谦昱。赵谦昱则一直垂眸不语,也不怎么动筷子。林玉瑶脸色虽不大好,却仍不时地给丈夫夹菜,夹了满满一碗,赵谦昱也没怎么动。 林玉珠许久未见亲人,嘘寒问暖自是少不了。 林玉琬倒是简单的多,她原本一门心思想嫁给秦太傅的嫡孙秦明桓,可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没有什么进展,尤其是当她听说了昨日秦家去宁安伯家提亲之事,心里尤是绝望。今日一见到郡主,忽又燃起了希望的苗头。 “郡主真是好福气,蓝少爷如此气宇轩昂,想必蓝二少爷也一定是玉树临风了。”林玉琬挤到了苏璃身边说道。 蓝若逸淡淡接了句:“二小姐谬赞了。” 苏璃看向林玉琬,这话明摆着是奔着蓝若坤去的。她这个二姐还真是“不计前嫌”,以前是怎么待她的全然不计,如今见她有利用价值了又是另一副嘴脸…… “二姐说的是,若不是当初我离了林府,恐怕也没这么好运气。”苏璃笑着回道。 王氏见女儿自己上前套近乎,心里虽然埋怨,但还是想帮女儿说几句,可如今苏璃一番话不冷不热地说了出来,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王氏面上讪讪,只好装作没听到一般,自顾同林玉珠聊起了家常。 林衡勋美滋滋地饮了口酒:“我还担心璃儿在外受苦,如今封了郡主,又嫁了王府,真是老天保佑啊!” 林衡勋看了看天,他知道,是玉儿冥冥之中在保护着自己的女儿。他斟了杯酒,敬了敬天,仰头一饮而尽…… 饭罢,蓝若逸同林老爷在书房吃茶,女眷们在一处闲聊。 苏璃独自去了馨兰院,张妈正倚在门柱打盹儿。 苏璃凑了过去:“张妈!” 张妈睡梦中吃了一惊,转醒过来,看了看眼前人,不大清醒,又揉了揉眼,再次睁眼看了,眉眼笑开了,喊到:“小姐?果然是小姐!” 张妈紧紧地扶着苏璃进了院子:“走,咱回屋。” 苏璃回到了屋里,屋里一应家具摆设还是她在时的样子,只是莫名显得有些冷清。 “红燕呢?”苏璃问道。 张妈叹了一声:“红燕现在老夫人院子里当差,仍是干一些洒扫的活。倒不如像我这样的,年纪大了不中用,守着这院子倒也清静。” “你们也不容易。” “嗨,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有口饭吃就知足了,比外面干苦力的强多了。”张妈给苏璃奉上了茶,又道:“我去把红燕叫回来?” 苏璃点了点头:“我也许久未见过她了,大家聚一聚。”又问道:“范大娘呢?”x “她呀,你们走后,她就被老爷叫去前院当差了,许久没往后面来了,我去叫她过来,她要是知道小姐回来了,肯定急慌慌就来了!” 张妈前奔后跑,不一会儿就把人叫齐了。 范英红一见到苏璃就拉着她问林昭如何,苏璃便把林昭在建邳的事情,捡好的跟范英红讲了,自是省去了林家那些妯娌们和迎月的事。 范英红听得林昭过得不错,还嫁给了胡亦铭,才总算是松了口气:“昭儿总算是过上好日子了。”转念一想,又骂道:“胡亦铭那小子,算他有良心,若不然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他好过!” 红燕见到苏璃也是开心不已,苏璃笑道:“红燕是越发高挑了。” 几人一块嬉闹了一阵,苏璃把余下的那些礼盒给他们分了,看天不早了,便准备回了。 “小姐有空多来看看我们。”红燕拉着苏璃依依不舍。 张妈道:“还叫小姐,现在是郡主了。郡主已经成亲了,不比以前了,忙的日子多了,哪能经常来?” 苏璃笑道:“闲时我们可以长聚,会有机会的。”苏璃盘算着等分店开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把他们都带过去。 到了馨兰院门口,苏璃道:“都回去吧,不必来来回回地道别,显得伤感。” “成,挺开心的事,咱们也别弄得跟离别似的。”范英红附和道。 “都回去吧。”苏璃道了别,一个人出了馨兰院。 馨兰院门口有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拱桥,苏璃抬脚准备上桥,忽听身后有人唤道:“璃妹妹……” 苏璃住了脚,那声音有些沙哑,但她听得出来,那是她以前的表哥——赵谦昱。 之前在主厅,看到赵谦昱那一刻,她着实有些惊讶。当初林玉瑶告诉她,要嫁给表哥时,苏璃虽嘴上附和,心里却是不大相信的。因为她觉得他值得更好的。 在主厅时,她刻意回避着他的视线。没想到,他会在馨兰院门口等着她。 苏璃回头,看着赵谦昱,他略显沧桑,时常皱着眉。 赵谦昱嘴唇翕张,良久,才从喉咙处发出了声音:“你……可还好?” “很好。”苏璃答道。 “那就好。”赵谦昱像是自言自语。 两人这么静静地站着,良久无语。苏璃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开口问道:“表哥过得可好?” “你好……便好……” 林玉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挽住了赵谦昱,柔声道:“表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一转身,好似刚发现苏璃一般,惊讶道:“郡主也在?真是不巧,我们还有事,得早些回去了,不能陪郡主了。” 赵谦昱把胳膊从林玉瑶怀里抽了出来:“你若有事,你先回吧。” 林玉瑶脸色变了变:“娘说了……让我们酉时前回去。” 赵谦昱不语,只是看向苏璃,眼中满是不舍。 苏璃转了视线,看向林玉瑶:“你们有事便回吧,我也该回了。”说罢,兀自转身走了。 走过拱桥,蓝若逸正倚在树边:“我们……回去吧?” 离得这么近,刚才桥那边发生的事他肯定听得到。 苏璃淡淡笑了:“回吧。” (_ 章节目录 第127章 三家分店 冬天过去了,天渐渐热了。这日,正是天晴日朗,苏璃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要把屋里的花搬出去吹吹风。她原本不用自己动手的,但是她就喜欢亲自照料这些花草,在馨兰院时便是如此。 忙了一上午,额头已经浸出了细汗。蓝若逸从外面回来时,苏璃刚好忙完,正坐在院子里休息,额前的发已经被打湿了。 “累坏了吧?”蓝若逸取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 “还行。就是天天太闲了,我想趁着几日闲暇,出去看看店铺。” 蓝若逸扬了扬手里的纸卷:“你随我来。” 两人回到屋里,蓝若逸将纸卷铺开在桌上,上面纵横交错的线条标志着一条条接道。 “这是京城地图?”苏璃问道。 蓝若逸点了点头,手指向地图上一处标红的地方:“你看这间铺子,地处城西,这是城西最热闹的路口,周围居住的多是平民百姓……” 苏璃接道:“在此开店,虽然卖不上价钱,但可以量取胜,薄利多销,而且租金还便宜。” 蓝若逸又指向一处:“再看城东这间,周围多是王孙贵族的府邸,这一部分人大多是不在意价格的。但是若想在这里打开场面,却是不易。” “嗯。”苏璃若有所思,“要是想在这里立稳脚跟,恐怕得投入大量资金方可。”而她手里现在只有黄老太给的一千多两,想在这里开个店是远远不够的。 蓝若逸手指往左移,那里也有一标红:“这一间,与前两间相比,特点不大突出,但是却是两处的折中之选……” 城西的便宜好运作但是回本慢,城东的诱惑大却是没那么多资本,若是能三间同时经营,就可以把货品分出高中低各种档次,在不同的店面出售,利润是相当可观可,只可惜的是目前资金不足。x 电脑端:/ 那一千多两银子,想买城东这间是没戏了,城西又太便宜,如此看来,中间这一处,是上选了。 苏璃思来想去,道:“那就中间这一处吧!” “就要这一处?” “嗯。” “那是来不及了。”蓝若逸从怀中掏出三份房契,“三间我都买了。” 苏璃不可置信,拿起三份房契看了又看,三间都买价钱可不低,尤其是城东这间……苏璃拿着城东店铺的房契看了又看,这店铺一层的面积都要比人家三家店铺加起来还要大,况且还是个三层的小楼。 苏璃忍不住埋怨道:“这里房价这么贵,你买这么大的干嘛!” 蓝若逸像是惧内的男人一般,乖乖站好:“夫人教训的是!” 苏璃放下房契,愁眉苦脸地道:“三间我确实都想要,可是我没这么多钱还你。” 蓝若逸俯身向前,几欲碰到了苏璃的脸颊,轻声道:“那就这辈子……慢慢还……” 他呼出的气息,吹到苏璃的脸上,又痒又麻,苏璃脸上烧了起来,红晕布满了脸颊。 蓝若逸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可看到她脸颊泛红,却是移不开眼睛,头不禁微微一转,他那薄唇便划过了她的脸颊…… “少爷,该吃药了!”百灵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苏璃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到怀里的小兔子跑了,蓝若逸一阵愠怒,黑着脸冲着进来的百灵道:“放那吧!” “少爷怎么生气了?”百灵朝里间看了看,莫不是跟少夫人吵架了?于是又道:“还是我来服侍少爷吃药吧。” “不许!让少夫人喂!”蓝若逸端起了药,气冲冲往里间去了。 百灵看着少爷气鼓鼓的背影,嘟囔道:“怎么成了亲,倒又变成小孩子心性了!” 蓝若逸端着药进了里间,把药碗重重磕在桌上:“喂药!” 喂什么药?!直接倒了不就好了?苏璃正欲开口,蓝若逸忽然指了指窗户。 窗纸上隐约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窗外有人! 苏璃想起这些日子,陈氏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少爷喝药的事情,大概是她起了疑心。 苏璃瞟了一眼窗外,故意大声喊道:“好,喂就喂!” 蓝若逸也大喊道:“要嘴对嘴喂!” “你……”苏璃咬牙切齿地瞪着蓝若逸,尤其是当她看到他嘴角的坏笑时,更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蓝若逸又无辜地看了看窗户,苏璃只好忍了。 反正在房里外面的人也看不见,究竟是怎么喂的,也看不清楚。苏璃拿起勺子,在药碗里胡乱搅了搅,道:“喂好了!” 蓝若逸一把揽住苏璃的腰,将其拉到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声音怎么行?”俯身吻上了她的唇,不待苏璃反应过来,舌尖便已轻轻撬开了她的牙齿,探入了她的口中,贪婪地吸吮着。 苏璃只觉唇齿间一阵酥麻,身体微微有些颤栗。 屋里一片靡靡之声,蓝若逸斜眼瞥向窗外,那身影已然消失了。 蓝若逸闭上了眼,一只手从腰间向上划,抚上了苏璃细白的颈,双手箍紧,仿若要把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良久,蓝若逸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离开了她那润湿的唇。 苏璃胸口起伏,轻轻地喘着气,待她反应过来外面那人早就已经走了的时候,蓝若逸早已溜之大吉。 …… 有了店铺,苏璃就开始忙着开分店的事情了,蓝若逸专门给她调了辆马车,每日里便开始忙着招掌柜,找伙计,采买货物,装修店铺等等事宜。 苏璃写信给黄老太,黄老太从建邳调了一船的货运了过来。 货船到了后,苏璃又忙着调配货物,忙得不亦乐乎。 如此这般,天天早出晚归,半点没有闺房妇人的样子,陈氏已然不淡定了,想找苏璃训斥几句,怎奈总是见不到她人,于是便把蓝若逸叫了过来。 “最近苏璃也太不像样了,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往外跑,像个什么样子!” “苏璃的样子,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蓝若逸着重描绘了自己媳妇的美貌。 陈氏气得直瞪眼:“堂堂凉王府的少夫人,天天回来的那么晚,外面的人该怎么说我们?” “哦?我怎么没听到有人说什么?娘若是听到了,烦请告诉我一声,我去跟那人讲讲道理,天天盯着别人家媳妇的动向,未免有些猥琐了。” 几番争吵下来,陈氏半点气也没撒出去,还徒增了些闷气。 苏璃一门心思全扑在开分店的事情上,蓝若逸偷偷暗里相助,事情进行的极为顺利。 一切货物人员准备停当,就可以开张营业了,苏璃记挂范英红,红燕和张妈,征得林衡勋同意后,便在店里给她们仨安排了个闲职,工作又不累又有工钱领。 苏璃去庙里请了道士算好了日子,三家店同时开业。 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同时开三家分店的少之又少,郡主亲自开店的,这可是头一遭,更何况,这个郡主还是颇具传奇色彩的民间郡主,同时又嫁给了凉王府的大少爷。 所有劲爆的信息堆积在了一起,一时间,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鼎盛全货行。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就连路边的挑货郎,谈起鼎盛全货行时也能说上几句。 如此一来,苏璃连宣传的费用都省了,大家就算什么都不买,单凭着一份好奇心,也想往店里转悠一遭。 这火爆程度完全超出了苏璃的预料,没多久,各个分店里货物短缺,人手不足,苏璃只得慌忙补货招人。 蓝若逸每每在房里等苏璃回来时,都是一副怨妇景象。 夜深了,苏璃方回,蓝若逸歪在榻上,手支着头:“你们店里可还缺人?” “最近人手是缺了些。” “把我招去吧!” “你?”苏璃笑道,“你我可付不起工钱。” “不要钱,只要你天天带着我就行。” 苏璃不理他,掀了帘子往里屋去了。 蓝若逸跟着走了进去:“今天若心说想跟你一同去店里玩一天。” “店里有什么好玩的?”苏璃累极了,找了个椅子坐下,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若心估计也是好奇……”x “成。”苏璃说完便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蓝若逸叹了口气:“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将苏璃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给她脱了鞋子,盖好了被,坐在床边,看着苏璃显得疲乏的脸。x :/ 睡梦中,苏璃忽然笑了一下,蓝若逸也跟着笑了,轻轻抚上了她瘦了许多的脸。瘦了这么多,最近肯定忙得没好好吃饭,看来从明天起得去给她送饭才行。 店铺开的火热,凉王府内却是阴云密布,陈氏心中气恼,少不得给凉王蓝裕忠多吹了几次枕边风。 外面的那些议论声,蓝裕忠也听到了不少,便也想寻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苏璃。 章节目录 第128章 夜深未归 天还未亮,苏璃便要出门,行至门口,蓝若心早早地等在那里,见到苏璃笑喊道:“嫂子!” “若心起这么早?” “不能拖嫂子的后腿!” 姑嫂俩笑了,携手上了马车。还未至店里,蓝若心问道:“嫂嫂店里可有什么稀奇好玩的宝贝?” “若心想要什么?” “过几日便是爹爹的寿辰,我想给爹爹挑几样好玩的。” 到了城东店里,苏璃便领着蓝若心去了三楼。鼎盛全货行最精尖的货物全在这里了。 “你在这里慢慢看着,我先下去忙了,有事尽管吩咐伙计就行。” 苏璃跟伙计们交代了一声,便去忙了,这一忙又脱不开身,直忙到天黑。 苏璃以为蓝若心早已回去了,上楼时才看到蓝若心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她挑好的礼物。 “若心。”苏璃上前轻轻唤道,“我们回家了。” 蓝若心眼睛刚睁了一条缝,就先笑了:“好。” 上了马车,蓝若心才完全醒了过来。 “嫂子每天都这么辛苦吗?” “再忙这几天就好了,也就刚开始这些日子忙些。” “嫂子你真厉害,又会开店,又会作诗。” 这小姑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苏璃摆了摆手,笑道:“我哪会作诗?” 蓝若心眨了眨眼睛:“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玲儿办的诗社,林玉琬每次去都要把你带上,她那些诗都是你作的。” “哦,是吗?”苏璃干咳了一声,“我不记得了。” 马嘶嘶一叫,马车忽然一个急停,车内两人没有扶稳,歪倒在一处。 “外面什么事?” “让少夫人和小姐受惊了,有个酒鬼摔倒了,不要紧的,绕过去就行了。”车夫答道。 车放慢了速度,缓缓向前行去。 苏璃撩开帘子,马车旁果然有个人倒在那里,夜已深了,黑漆漆地只能看清个身形轮廓。x 蓝若心往外面瞟了一眼,突然喊到:“停车,快停车!” 车还未停稳,蓝若心就一跃而下,苏璃也跟着下了车。 蓝若心下车就直奔那醉鬼而去,蹲在那人身旁喊道:“天慕哥,天慕哥……” 蓝若心奋力扶起那人,拨开他散落在脸上的发,果然是方天慕! “怎么会喝成这样子?”苏璃帮忙把他扶起,“先把他抬车上吧。” 在车夫的帮助下,几人合力把醉倒的方天慕抬到了车厢里。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苏璃拿帕子沾了水帮他擦了擦脸。 蓝若心抬头看了苏璃一眼。 许是沾了水的帕子有些凉,方天慕缓缓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了会儿,忽然嘴角一裂:“小美人儿……” 脸上满是酒劲儿上了的红晕,加上这油腻腻的一句话,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酒鬼。 他已然醉成这样子了,苏璃也不与他多计较。 方天慕忽然吼了一声,泪水就溢了出来,抬起手紧紧地握住苏璃,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喃喃地说了两句,就又睡着了。 苏璃道:“不如我们把他送回去吧。” 蓝若心摇头:“不可。他喝成这个样子,国舅爷见到会罚他的,以前天慕哥每次喝醉……都会去我哥那里躲一躲。”现在很明显把他送过去已经不合适了。 苏璃道:“去客栈吧。” “好。” 马车又掉头向客栈驶去,把方天慕送到了客栈。 “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们等他酒醒了再走好不好?”蓝若心道。 苏璃看了看床上已然睡熟的方天慕,点了点头:“好吧。” 姑嫂两人在桌边坐下,蓝若心倒了两杯茶,歪着头趴在桌上看着苏璃:“嫂子,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你一个王府大小姐,应该被人羡慕才对,又羡慕我什么?”苏璃笑道。 “羡慕你自由自在,想做什么都敢去做。”蓝若心叹息了一声,往床上看了一眼,“不像我,做什么事情都思前想后,畏首畏尾。有时候……连心里一些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以前也跟你一样,但是当我机缘巧合离开了林府后,忽然觉得这世间广阔天地,我不能安于一隅地活着,不过那时候仅仅是为了生活……”苏璃顿了顿,饮了口茶,眸中浮起笑意,“现在才是自在地活着,虽然累,但是开心。” “是……因为我哥吗?”蓝若逸支着头问道,“你喜欢我哥对不对。” 苏璃有些心慌,避开了蓝若心的视线。 蓝若心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傻,你都嫁给我哥了,怎么会不喜欢他?” 苏璃咬着茶杯,心里有些乱,是因为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分析出来的那些利益吗?x 电脑端:/ 蓝若心有些困了,歪趴在桌上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床上忽然有了动静,苏璃叫醒了蓝若心:“他要醒了。” 蓝若心看了看床上,方天慕挣扎着想要起来。 苏璃起身出门:“你去看看他,我在门口等你。” “他应该比较想要看到你吧。” 苏璃摇头:“不能让他看到我,不然会更难舍弃。” 床上方天慕扶着头坐了起来,蓝若心倒了杯茶送了过去。方天慕也不看是谁倒的,直接结果就一饮而尽,把茶杯还给蓝若心时,才抬头看了一眼,惊讶道:“若心?” “你怎么会在这?”方天慕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客栈?” 蓝若心点了点头:“你喝醉了。” “你把我送过来的?照顾我了一晚上?” 蓝若心摇了摇头:“是……”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忽又想起苏璃说的那一番话,随即点了点头道:“是我。” “现在什么时辰了?”方天慕看了看窗外,夜已沉沉,于是翻身下床,“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马车就在下面,你没事就好。”蓝若心起身准备出门,“你不要再这样了,要照顾好自己。” 方天慕笑笑未答。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蓝若心走至门口,忽然转身,深吸了一口气:“我……” 刚说了一个字,忽而又歇了气:“我……我走了。” 说完,快速开了门出去了。 方天慕笑笑摇摇头,走到窗外,推开窗往下看,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是凉王府上的马车,他认得。 蓝若心从客栈走了出来上了马车,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人…… 方天慕垂下眼睑,刚才那个梦不是假的,她竟真的在! …… 马车回到了凉王府,门口早就立着一个人,一袭白衣,恍如遗世独立。 苏璃刚准备下车,一只手便伸了过来,苏璃抬头:“你怎么在这?” 蓝若心跟着出来了,也是诧异:“大哥?” 蓝若逸仍旧是淡淡地笑着,尽管眸中透着寒气:“怎么回来这么晚?” 蓝若心慌忙道:“都是因为我,缠着嫂嫂问东问西,才害她耽搁了时间。” 蓝若逸早就派人去店里寻过了,有没有在店里他怎会不知,更何况她这个妹妹说谎话的技术并不高明。 一直以来,能让她顺口说谎的原因只有一个……方天慕! 可能她自己都没能发现,一遇到与方天慕有关的事情,她就会习惯性地不自然地掩饰自己。 “哦,那快回去歇息吧,不早了。”蓝若逸笑道。 苏璃知道蓝若逸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他不再追问,就说明他已经知晓了。 一路无言,回到房里,关上了门。蓝若逸才问道:“你见到他了?” “嗯。” “然后呢?”蓝若逸挑眉。 “他喝醉了。”苏璃答,眼睛有些躲闪。 蓝若逸笑了笑:“若心总是一遇到他就乱了心神。” 忽然他收了笑意,看向苏璃:“你呢?” “我……”苏璃正要答,恍然一愣,她为什么会在他问的时候觉得内疚?为什么这一问一答如同审犯人一般,而她到底犯了什么罪行? 苏璃仰起了脸:“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蓝若逸愣住了,是啊,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纵有千百种话语,能噎得她无话可说,可从最根本来说,她从未真正把他当做夫君看待,又为何要解释这些…… 是他太当真了…… 蓝若逸叹息了一声,无力道:“你也累了,早些睡吧。”起身去了书房。 苏璃一个人在房里,思绪杂乱,毫无睡意。想起刚刚他叹息那一声,眸中带着哀伤,她从未见过那样子的他…… 第二日,蓝若逸在书房醒来,莺儿敲门:“少爷是要在书房用早饭,还是去卧房?” 蓝若逸想了想,道:“端进来吧。” 门开了,莺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一样样摆在了蓝若逸面前。 一道甜羹,几样小菜,虽是较平常有些简陋,倒也还行。 蓝若逸舀了一勺甜羹咽下,皱了眉,这是把整罐糖都倒进去了吗? 又拿起筷子去加菜,送进嘴里嚼了两下,不禁笑道:“这么咸的菜,和这么甜的粥,倒还挺配。” 莺儿在一旁问道:“少爷是对这饭菜很满意吗?” 蓝若逸笑道:“这膳房做饭的厨子,是该换了。” “哦。”莺儿低着头念叨,“那就是不满意。”又问:“少爷还吃吗?” “端走吧,这饭如何能吃?” 莺儿把饭菜收拾好,端着出了门。 蓝若逸觉得有些奇怪,莺儿今天好似特别在意他对饭菜的满意度,连他说的要换厨子的事都忽略了。 于是悄悄跟着去了门口,忽听门外有人说话。 “怎么样?” “不怎么样,少爷不喜欢。” 蓝若逸听得出来,与莺儿对话的正是苏璃,怎么今天没去店里? 只听苏璃叹了一声:“那好吧,我果然不擅长做饭。” 书房的门忽然开了,蓝若逸走出来,面带愠怒,盯着莺儿:“我吃的好好的,你为何把饭菜端走了?!” 章节目录 第129章 早饭难咽 明明是少爷说要把饭菜撤了的,现在又怨她,莺儿一脸无辜:“少爷刚不是说……” “刚说什么?”蓝若逸打断道,“我刚说这饭菜很是可口,你退下吧。是让你退下,不是让你把饭菜都带走。” 莺儿嘟着嘴,只得把饭菜又送了回去。 苏璃转身就要躲走,被蓝若逸叫住了:“你去哪?” “呃……去店里……”苏璃支支吾吾道。 “都这个时辰了,反正也晚了,不差这一会儿。”蓝若逸走上前拉住苏璃,“走,陪我吃顿饭。” 蓝若逸牵着苏璃回到了书房,莺儿早又把饭菜摆好了。两人相对而坐,蓝若逸笑道:“今天大概是膳房换厨子了,饭菜味道都与以往不同了。” “那是……好吃了还是不好吃了?”苏璃小心问道。 蓝若逸夹了一口菜喂给苏璃,笑道:“你尝尝!” 苏璃嚼了几下,皱起了眉:“呸呸呸!怎么这么咸?”全吐了出来。 蓝若逸忙又舀了一勺甜羹:“快,喝一口压压。” 苏璃不防备,一口咽下,登时喉咙里甜腻的只犯恶心。蓝若逸笑得咳了起来:“莺儿,快给少夫人倒杯水。” 苏璃接过莺儿倒的水,咕噜咕噜猛喝了几口,才缓过劲儿来。蓝若逸一只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笑道:“你做饭都不自己先尝尝吗?” 苏璃先是觉得内疚,想做个早饭也没做好,可看到蓝若逸时又觉得委屈,自己辛辛苦苦给他做的饭,他也不领情。他明明知道饭菜不好吃,还故意为她吃,苏璃又有些生气。 一时间,又气又恼又难过,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蓝若逸正笑得乐不可支,忽见苏璃噘着嘴,脸上挂着两行泪,连忙收了笑,正襟坐着:“是我不好,我不好。这饭菜咱们都不吃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 苏璃哇哇哭得更大声了,抽抽噎噎说道:“我一大早起来,辛辛苦苦做的饭……难吃,是难吃了点。可也是我一番心血……” “不难吃,不难吃。”蓝若逸帮她擦了泪,端起了碗筷,“夫人做的饭菜特别好吃!”说罢也不管饭菜咸甜了,一口菜一口汤地往嘴里送,边嚼还边发出赞叹的声响。 苏璃渐渐止住了哭声,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有些矫情了。看着蓝若逸把那么难吃的饭菜,吃得享受不已的样子,苏璃有些想笑。可一想自己刚哭过,若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倒像个神经病一般,于是忍着笑,红着眼睛看蓝若逸扫荡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_ 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幅画,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嗔不怒,遗世而独立,飘飘乎欲成仙。而现在的他,才真正像是凡间的人了,会恼怒生气,也会嬉戏逗笑。 蓝若逸把饭菜扫荡的一干二净,揉了揉肚子:“啊呀,我把饭菜都吃了,夫人吃什么?” 苏璃道:“我早上吃过了,是膳房送过来的。” 蓝若逸欲哭无泪,膳房送过来的你自己吃了,给我做这么难吃的饭菜,把你自己都吃哭了,还得看着我吃完才行…… 可好不容易把她哄住了,又不想再把她逗哭。蓝若逸正经问道:“今天不用去店里吗?” “该忙的都忙的差不过了,以后不用天天去了。”x :/ “那就好。” 外面有丫鬟进来传话:“王爷说了,今日午饭要在一处吃。” “今日是什么日子?”苏璃疑惑。 “平常的日子,没什么。”蓝若逸答道。 “那为何突然要在一处吃饭?” 蓝若逸笑笑道:“许是想全家一块聚一聚了。” 苏璃并未多想,蓝若逸心里却明白,这八成是陈氏又向父亲吹了什么风了。想起前几日,陈氏找他说的那些话,今日的午饭,估计又要聊与苏璃开店有关的话题,说是聊天,其实不过是质问。 午饭时,凉王果然没有辜负蓝若逸的猜测,开口道:“我听说……璃儿最近开了三家店?” 苏璃答道:“是的,城东、城西、城中各一间。” 蓝若逸补充道:“店铺是我买的。” 凉王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向苏璃道:“阵势倒挺大,弄得整个京城都知晓——我凉王府上的少夫人出去开了三家店,还天天忙得早出晚归。”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苏璃渐渐也听出来了些意思,正思索着如何能避重就轻地答话,蓝若逸却抢先道:“是我的错,璃儿出门,我理应陪着才是。” 凉王是一名武将,打仗在行,这种文人的嘴皮子功夫,他可不在行。那日听了陈氏所言,他本想敲打敲打苏璃,让她本分些,不要整日出去抛头露面。可这一开口,儿子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氏在一旁看凉王笨嘴拙舌,急了:“你爹的意思是,璃儿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凉王府上的媳妇,理应安守本分才是,像这样天天往外跑,着实不像话,让外人看了笑话,平白丢了咱们王府的脸面。” 蓝若逸道:“爹娘教训的是,以后不让璃儿单独出去了——我陪着她去。丈夫陪夫人出去散心,外人还能说什么?” 陈氏本想联合凉王给苏璃施压,这下可好,凉王完全没有战斗力,蓝若逸大包大揽,苏璃反而半点压力没有。 苏璃乐得清闲,只顾低头吃饭,不管他们闲扯。 蓝若心笑道:“娘,今天这鱼做的甚是好吃,你尝尝。”说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了陈氏碗里。 陈氏撇过头,不吃。 凉王也劝道:“有逸儿陪着就行了,逸儿做事向来有分寸,你就不要再多操这份心了。” 陈氏虽然不大乐意,但是在人前她是不与凉王起争执的,凉王既然如是说了,她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别别扭扭地吃起鱼来。 “圣旨道——” 正吃饭的众人俱是一惊,凉王匆忙收拾停当,换了衣服,携众家眷到主厅接旨。 “……北方异族来犯,特命凉王蓝裕忠为主将,怀远将军方天慕为副将,率十万大军,前往伐狄……” 蓝裕忠领旨谢恩,接过兵符。 苏璃起身时看了一眼蓝若逸,他却没有看自己,只是垂眸不语,眉头微微蹙起。 圣旨一下,凉王就要率兵出征,与此相比,苏璃开店早出晚归的事情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蓝若心有些难过:“爹爹过些日子就要过寿了,如此一来,倒也不能好好过这次寿辰了。” 陈氏也不大开心:“那就今天提前给你爹过寿,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庆贺庆贺。” 晚上提前给凉王过寿,苏璃本想趁下午去店里给凉王选一件寿辰贺礼,蓝若逸则道:“我都备好了。” “哦。” 蓝若逸忽然又道:“下午若心要是来找你,你不要与她一同出去。” “为何?” “我不愿让你去。” 苏璃一头雾水,他怎么会知道若心会来找她一块出去? 果不其然,刚过半个时辰,蓝若心便一个人匆匆前来找苏璃,连个丫鬟都没带。 “嫂嫂,一会儿你陪我出去一趟吧?” 苏璃惊讶不已:“出去做什么?” “我有些东西,想送给我一个朋友……”蓝若心难得地扭捏了起来,“只是……我一个人不敢……你陪我去吧。” 想送东西给朋友,却又不敢,既然是朋友,有何不敢的?苏璃转念一想,问道:“你这朋友,我可认得?” “认得的。”蓝若心的脸微微红了。 看蓝若心这神情,苏璃心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午时圣旨上说了,方天慕要出征了,蓝若心这八成是想去道别了。 “若心,有些事……你得自己去做,别人帮不了什么。若是别人代你做了,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蓝若心喃喃道:“道理我是知道的,可是……” “你若是不敢当面送,就让下人帮你送过去,不敢当面说,那就从书信开始。” 蓝若心听得懵懵懂懂:“这也……是个办法。” 劝回了蓝若心,苏璃心中反复响起蓝若逸那一句“我不愿让你去”,他不愿。 夜里,凉王府仓促举行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寿宴,虽然简陋,凉王却是开心不已,出征前家里人的相聚,是分外令人珍惜。 一家人热热闹闹到半夜,才都恋恋不舍地各自回房去了。 夜已深了,苏璃回到房里倒头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喉咙干涩,苏璃眯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摸摸索索去找茶喝。 “咣当”一声,不知碰到了什么,苏璃方才清醒过来,到桌边倒了杯茶,她忽然想起蓝若逸就在外面软塌上,不知刚才的动静吵醒他没有。 苏璃蹑手蹑脚地去了外间,外间软塌上空无一人…… 章节目录 第130章 发现密道 早上起来,苏璃起身去了外间,软塌上蓝若逸睁开了眼睛:“今天起这么早?” 他竟然在!竟然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苏璃“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仍旧回了里屋。 苏璃本想晚上睡晚一点,看看他到底干嘛去了。可是接连几天都困得不行,睡眠质量又太好,一觉睡到大天亮,等她睡醒时,一切如常。 这日,苏璃又起晚了,待她醒时,蓝若逸掀了帘子进来,笑道:“怎么这么贪睡。” 苏璃伸了个拦腰:“可能是前些日子忙得太累了。” 蓝若逸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累了就再睡会儿。” 莺儿进来伺候梳洗的时候,苏璃已然又眯了一个回笼觉,蓝若逸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苏璃看到莺儿,忽然想起了楚灵,便问道:“楚灵呢?最近怎么很少见她?” “楚灵姐姐家中有事,请了几天假。” “我怎么不知?” “楚灵姐姐跟少爷告了假了,少爷没说吗?”莺儿给苏璃梳洗完毕,又去铺床。 苏璃没有再问,蓝若逸夜出早归,楚灵又恰好不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她愣愣地看着莺儿铺床,陷入了沉思…… 在莺儿动作间,她发现自己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东西,床头褥子下露出了来了一个圆形的东西。 “把褥子掀开!” 莺儿掀开了褥子,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圆柱形的长条枕。 “这是什么?”苏璃问道。 莺儿皱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拿来我看。” 莺儿把长条枕送至苏璃手中,那枕布上用的花纹与褥子的花纹一样,又藏在褥子下面,若不是莺儿动作大,露了出来,平日还真不易让人发现。 苏璃拿着长条枕,扑鼻而来一股清幽的香气,让人心凝神静。难怪最近睡觉时总觉得有股异香,原先还以为是床褥换了新的熏香,如此看来竟是这个长条枕散出来的味道。 苏璃让莺儿取来剪刀,剪开长条枕,露出来了一些棉絮,里面裹着一些药草。 苏璃取出来一些药草,交到莺儿手中:“拿去外面药店里问问,这些都是什么药草。” 莺儿用帕子把药草包好,苏璃又叮嘱了一句:“你悄悄去,不要让别人知道。” 莺儿这一去直到午后方回,悄悄地进屋回道:“药堂的大夫说了,这是些药草都是安神助眠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别同其他人讲。” “嗯。”莺儿又悄悄出去了。 苏璃把那长条枕用一些旧衣服包好,扎扎实实地裹了好几层,确保那味道没那么浓了,才又塞到了衣柜最里面。外面裹着旧衣服,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 蓝若逸回来时,苏璃已经躺床上了,面壁而睡。 蓝若逸轻轻来到里屋,唤道:“璃儿……璃儿?” 苏璃未答,只静静地睡着。 蓝若逸又掀了帘子出去了,苏璃这才悄悄睁开了眼,不敢回头,只是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什么动静,蓝若逸似乎是在软榻上睡下了。x :/ 屋里静得出奇,苏璃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想起白天的事情,那个长条枕究竟是谁放的……苏璃第一个便怀疑到了蓝若逸身上,可是现在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自己猜错了? 苏璃渐渐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想要睡着了,忽然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衣服摩擦声,苏璃瞬间清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蓝若逸起来了! 他走得极轻,苏璃屏住了呼吸,才听到了那似有似无的脚步声,紧接着连续地两声闷闷地声响,似是木头撞到墙上的那种闷声。 外面又是一片寂静。 没有开门的声音,难道他没出去?可刚刚那声响是什么?他还在外面吗? 苏璃已经睡意全无,人在里间睡,心全挂在外间。等了许久,外面再也没有什么声响。(_ 苏璃装作睡着翻身一般,很“随意”地翻了个身,脸朝外。屋里虽然暗,好歹还有月光透进来,勉强能看清楚一点。 里间和外间隔着一个屏风,屏风后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苏璃此时恼极了这个屏风,明天就让人把屏风给搬走! 就这么静静地睁着眼看了半柱香的工夫,外面还是没有动静。苏璃壮了壮胆,悄悄下了床,一点一点往外间挪,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及至绕过了屏风,苏璃站在珠帘后,拿眼往外间瞧,软榻上……没有人! 苏璃用眼神把外间搜罗了一圈——空无一人!不知从哪吹过来一阵风,阴嗖嗖的,苏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门没有开,但是人不见了。苏璃确定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时,才敢撩开珠帘去了外间。 刚刚那声闷响是怎么回事?蓝若逸明明没有开门,但是人去哪了? 苏璃在屋子里转悠了许久,一无所得。因又担心蓝若逸突然出现,只得先回了里屋,坐在床边。 良久,外间忽然又一声闷响,苏璃赶忙钻进了被窝假装睡觉。 脚步声由远及近,珠帘被掀开了,那人在帘后站了一会儿,放下了帘子,回软榻上歇息去了。 苏璃一夜无眠,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睡着。夜里没好好睡,苏璃断断续续睡了一整天,到了夜里又是出奇地精神。 这夜,又是一阵闷响,外面没了动静。苏璃比昨日胆子大了许多,手持着烛台在外间的墙壁上敲敲打打,这里一定有机关…… 苏璃把外间的墙摩挲了遍,也没找到机关在哪里。苏璃累了,坐在了书柜旁的矮几上,顺手将烛台放在了一旁的花架上。 刚放上去,矮几和花架竟然同时下降了半寸,一声闷响后,书柜后的墙往左移开了一条缝,仅容一人通过。 苏璃深吸了口气,侧身走了进去,刚开开的缝隙又闭上了,里面一片漆黑,她只能摸着墙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走了约一丈有余,出现了一道向下的台阶。 苏璃有些犹豫了,可又好奇蓝若逸究竟去了哪里。兀自踟蹰了一会儿,迈步下了台阶。 四周一片漆黑,苏璃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远,再往前看时,隐隐有亮光透了进来,苏璃加快了脚步。 出了通道,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屋子,无门无窗,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墙上两盏烛台还亮着光,苏璃根据自己下了那么多层的台阶猜测,现在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应该是在地底下。 走到这里应是无路了,但为何没见蓝若逸?苏璃看着那两盏烛台,莫非还有机关?伸手抓住一盏烛台,来回扭了扭,这烛台可以往左转动,转是转了,但是屋里没什么反应。 苏璃又摸向另一盏烛台,也可以转动,仍是没什么反应。 这倒是奇怪了,这屋里只有这两盏烛台,再没有其他的了。再说了,这两盏烛台动能转动,却没什么机关,岂不奇怪?谁没事会设置一个能动的烛台?x 电脑端:/ 苏璃忽然想起了在上面发现外间的机关时,是矮几和花架同时下压的。于是左右手各抓住一个烛台,同时一拧,烛台中间竟然开出一道门来。 苏璃兴奋不已,走了进去。 突然脖子一凉,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是谁?为何擅闯此地?!” 一个粗狂的男声在自己脑后响起,不是蓝若逸的声音,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苏璃心下一惊,不敢动弹。 架在脖子上的刀一紧:“快说!” 苏璃的白皙的脖子渗出一道血印子,她的头往后靠了靠,刀也跟着收紧,仍旧抵着她的脖子。 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人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只听那粗狂的男声说道:“有人闯入!” 来人走近,苏璃看清了此人,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男人,国字脸,身子有些发福。苏璃总觉得此人样子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人看了苏璃一眼,明显一愣,说道:“此人先不要随意处置,绑了让公子爷定夺。” 那粗狂的男声回道:“这是为何?有人擅闯,一向直接杀了完事,哪里用劳烦公子爷?” “这人大概……是公子爷的熟人。”那人说罢,就转身走了。 这持刀之人嘴里嘟囔着:“这么费劲,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璃没理他,她定定地看着刚才那人的背影,方才一席话,他明显是见过她的,可究竟是在哪见过呢? 那人往前行至尽头,一道挨门挡住了去路,那人低头弯腰钻了出去。 苏璃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低头哈腰的情景…… 那人竟是——醉香楼的老板! 那时为了救林衡勋出狱,苏璃扮作醉香楼的店小二,与方天慕一同演了一出戏。那醉香楼的老板,总是站在门口点头哈腰地迎来送往。 那天扮演店小二时,明明避过了醉香楼的老板,更何况那日扮的是男装,这老板是如何认出她的?醉香楼的老板,为何会出现在这密道之中?那位公子爷又是谁? 章节目录 第131章 索要谢礼 苏璃被绑了手脚,蒙上了眼睛,被人推着走了许久,才被扔到了一角落里。 苏璃贴着墙坐着,眼睛上蒙着黑布,勒的她太阳穴生疼。刚才一路行来,如果没有绕路,以刚才行进的时间来看,这个密道不是一般的单一密道,里面应该是错综复杂的,刚才每走几步路就要转一个弯。 “这什么人?” “此人擅闯密道。” “杀了便是,送过来作甚?” “张老板说是公子爷的熟人……” “公子爷忙着呢,没那闲工夫,先锁西屋吧!” 一问一答之后,苏璃便被扔到了一间屋子里,落了锁后,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苏璃屏息聆听着,屋里没有其他声响。 苏璃动了动手脚,奈何绳子绑的太紧,动弹不得,但是在扭动时碰到了一根柱子,苏璃往柱子边挪了挪,侧着脸往柱子上蹭。(_ 眼上蒙的布勒的虽然很紧,但也经不住她这么使劲地来回蹭,布条稍稍松了些,往上移了一点点,露出了一丝缝隙。苏璃仰着头,从那缝隙往外瞄,屋子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屋子,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自己刚进密道就被抓了起来,而蓝若逸却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他们肯定是一伙了,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有脚步声再来,继而是开门的声音,苏璃忙低了头。 从布条的缝隙里,看到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走了过来。 “走吧,公子爷要见你!”黑布鞋走了过来,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拽。 苏璃跟着他出了门,往左拐,又行了约有三丈远,到一处门前,从布条缝隙看去,门口两边各有一双脚,其中一人道:“进去吧!” 苏璃被人拽着进了屋,这屋里要比外面亮堂的多。 “公子爷,就是她!” 苏璃低着头透过缝隙,只能看见前面的桌角。只见桌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那双祥云花纹锦靴,那月白苏绣云锦下摆,苏璃不禁一震——蓝若逸! 那人在她面前站定,轻叹了一声,将手中的笔调转了方向,笔头轻轻一挑,苏璃眼上蒙着的布便被挑开了,眼前一片光亮,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她猜的没错,果然是蓝若逸! 押送她过来的穿着黑布鞋的那人大惊,连忙跪下请罪:“属下该死,是属下没绑好!” “退下吧。”蓝若逸无力地摆了摆手。x :/ 看着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的苏璃,蓝若逸无奈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苏璃缓了缓神,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蓝若逸脸上捏了一把,惊道:“真的是你?!” 蓝若逸黑了脸。 屋里桌旁立着的两个丫鬟,一时没控制住笑出了声,又忙忍住了。 苏璃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呢,左右两边各立着三个,加上俩丫鬟,屋里出了他俩,还有八个人呢! 苏璃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有一个熟人!左边第一个站着的,竟然是当年帮她除了寒毒的白先生! “白……”苏璃刚要开口打招呼,就被蓝若逸硬生生打断道:“扶夫人去休息!” “是!”两个丫鬟走到苏璃身侧,一边一个搀着苏璃绕过方桌,进了侧门。x 电脑端:/ 侧屋里有一张挂着水墨烟染幔帐的床,床对面立着一个塞满了书本和册子的书柜,书柜上东西虽多,却是收拾的井井有条,各种书册都分门别类地放置着。 丫鬟把她送到屋里,倒好茶水便退出去了。 苏璃对那书柜颇感兴趣,站在书柜前,一层一层地研究了起来。 苏璃看着看着便觉不对劲儿,这书柜上赫然摆着的竟然是朝廷大大小小官员的档案,包括为官履历以及家庭背景…… “今天的就到这吧,刚才各位都领了任务了,照做便是,有意外情况随时向我汇报!”是蓝若逸的声音。 外面与里面只隔了个侧门,外面说的话,苏璃在里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声音,外面的人应该是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你小子这放长线钓大鱼的功夫,可真是不赖,这线放的可够长的啊。”是白先生的声音。 “你的任务是最急最重的,还有空在我这闲耽搁?” “成成成,我不耽搁,不耽搁!我这就走,不耽搁你俩。”白先生捋了捋胡须,笑着摇了摇头,一摇一摆地走了。 苏璃听得蓝若逸脚步声近,赶忙回到床边坐好。 蓝若逸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盒药膏。 “仰起头来,我看看你脖子上的伤。” 若不是他提醒,苏璃早就忘了自己脖子上有伤的事了,她仰起头,自己伸手摸了摸,血已经凝住了,没什么大碍。 蓝若逸剜出一小块黑色的药膏,帮她涂抹在伤口上,摩挲着她的脖颈,柔声道:“你要是好奇,你可以问我,何必平白受这一遭罪?” “你也不想让我知道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往我床上放那凝神助眠的药草。” “我是不想让你知道,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多了,是要杀头的,不知道反而能活得长久。”蓝若逸抹好了药膏,手仍在她细白的脖子上摩挲着,不忍放手。 “那我现在知道了你们的密道,刚才还看了那个书柜上的东西,我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蓝若逸笑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总是这样,这样笑着,好像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算出了一些意外情况,他也总有办法解决。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沾上,生死就由不得你了。”苏璃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造反?”蓝若逸摇了摇头,笑得更开了,“不是造反,是夺嫡。只是现在计划有变……” 蓝若逸抚上她脖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腰间,苏璃认真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竟未察觉。 既然是夺嫡,他背后肯定有一位皇子。之前最有能力竞争储君的,便是诚王和德王。诚王已经败了,德王最近势力也大不如前,若他辅佐的是德王,以他的心机智谋,不可能让德王走下坡路。 苏璃思前想后,脑中忽然闪出了一个人——楚王!在建邳时,楚王和蓝若逸那些对话,都不得不让她怀疑。 “是楚王?”苏璃试探着问道。 蓝若逸笑笑不语。 苏璃皱了眉:“可是楚王远在建邳,根本没有夺嫡的机会,看上去似乎也想要没有要夺嫡的意思呀?” “你会把你想要的东西,写在脸上?”蓝若逸手上稍稍一紧,揽美人入怀。看着怀中的苏璃,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心里甚是舒畅,不论她问什么,他都愿意答。 楚王远在建邳,竟然也有此野心!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诚王与德王相争,如今两败俱伤,楚王恐怕要渔翁得利了。 苏璃看了一眼蓝若逸,心里念叨着,说不定这两王相争的局面,也是某人有意为之的。毕竟他们有这么周密的谋划,隐秘的密道,还有这满书柜的官员档案,就连那醉香楼的老板都是他们的人,说不定他们早已渗透到京城的各个角落了,却无人知晓…… 想到这,苏璃不禁后背发寒,若不是当时那醉香楼的老板认得她,她此时恐怕早已被人抹了脖子了。 “幸好那老板认得我,若不然我这会儿必定凉透了。”苏璃一阵后怕。 蓝若逸笑道:“人也不是浑杀的,张老板不是在道口守着呢吗?张老板在醉香楼来来往往的人见得多,一般抓来的人会由张老板先审,他定夺不了的才会往里面送。” “那张老板为何会认得我?” “你巴巴地跑到人家店里去当店小二,他怎么可能不认得你?”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再一细想又不大对劲儿,苏璃摇了摇头道:“不对,他就算认得我,又如何会知道你认得我?而且那时,我们也不大熟,也就是在苍翠山上见过几次而已……” “是你跟我不大熟。”蓝若逸特意更正了一下。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去当店小二了?”苏璃觉得这里面可疑之处太多了。她细想想了那天的事情,为了救林衡勋出狱,她与方天慕计划了好了,在醉香楼给刑部尚书演一出戏,提前请了秦太傅在场。谁料最后竟然还惊动了楚王,有了楚王坐镇,简直万无一失,当时觉得整出戏比预料的还要完美。 现在再想起来,苏璃才有所察觉,醉香楼的老板、楚王……这些未免都太凑巧了,这二人都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系。 苏璃忽然想起,那天她也在醉香楼见到蓝若逸了!她扮作店小二从雅间出来时,恰好看到蓝若逸出了酒楼…… “你……”苏璃不可置信,“楚王是你找来的?!” 蓝若逸看她这惊奇的模样,直觉得可爱极了,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你以为凭你和方天慕那点小伎俩,就能把林衡勋给救出来?秦太傅多年不管事了,只是空余一个德高望重的名头而已。方天慕自在逍遥惯了,又是皇家外戚,被人宠着惯着,官场上那些阳奉阴违,他即便见过,也想得太简单了。” “那人家也是真心替我出主意的。”苏璃替方天慕鸣不平。 蓝若逸醋劲儿冲了上来,手上一用力,苏璃不防备贴在了他的胸膛,蓝若逸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还给他绣了荷包答谢呢,我的呢?” 章节目录 第132章 一片旖旎 蓝若逸犹记得,那日方天慕得了璃儿绣的荷包,就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地赶到凉王府,在他面前显摆。 她给他绣了荷包,他也要。 苏璃心里清楚,那天若不是他找来楚王相助,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心里虽然感激,可面上偏偏不想让他得逞,假装思索道:“照这个理来说,当时是多亏了楚王了,我理应给楚王爷绣个荷包才行。” 又是楚王!蓝若逸双眼冒火,手箍得她生疼:“你敢?”x 腰间一阵吃痛,苏璃老实了许多,面上老实手上可不老实,两只胳膊就环上了蓝若逸的腰…… 苏璃这般主动还是第一次,蓝若逸有些发怔。 你敢箍我?让你也尝尝这滋味!苏璃两只手使劲一勒,蓝若逸腰腹发硬,直硌得苏璃胳膊疼,报复没报复成,还把蓝若逸往自己怀里拉了半寸,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这小妖精,竟然还想报复?蓝若逸顺势说道:“原来夫人这么主动,看来是为夫不解风情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苏璃赶忙往回抽手,可哪里由得了她。蓝若逸欺身压了过来,扳开她的手腕,反扣在了床上。 苏璃有些慌乱,胡乱扭着想起来。 蓝若逸本想逗她玩玩,可她在他身下这么扭来扭去……他俯身下去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耳尖那从未有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心里像是有一只小虫子,钻得她又痒又麻。润湿的舌尖缠绕着她娇嫩的耳垂,直绕得她浑身发热,下腹似有一团火在烧。 他的舌尖离开她的耳垂时,她有些不舍,胸口微微挺着…… 苏璃闭着眼睛,等了良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悄悄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蓝若逸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还想要?” 苏璃羞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起来,无奈手被扣着,挣扎只是徒劳而已。 蓝若逸低吼一声:“别动!” 苏璃从未听过他发出这种声音,似饿极了的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吓得不敢再动弹。 蓝若逸又欺了过来,似是要吻她,苏璃闭上了眼睛,却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句话:“我们该回去了。” 蓝若逸松开了苏璃的手腕,却不起身,苏璃被压着也动弹不得,只见蓝若逸左手一动,床板向下翻去,蓝若逸把苏璃环在了怀里一同向下坠去。 床板下连着的是一条滑道,一人通过绰绰有余,二人通过则略显窄了些。蓝若逸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抚着她的后颈,让苏璃紧紧地贴着自己。 滑道尽头,一面石墙挡住了去路,蓝若逸脚撑着石墙,缓缓停了下来,俩人就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 苏璃正待要问怎么出去,一片温热将她堵了回去。(_ 蓝若逸环着她的腰,脚下勾到石墙上的一块凸起,一发力,石墙缓缓移开了,蓝若逸抱着苏璃向外滚去,掉倒了一团锦被之中。 苏璃睁开眼睛向外看去,他们现在所待的地方分明是卧房的床,那密道竟然跟她日夜睡着的床是相连的,想来也是,这床原本就是他的。 苏璃有些不专心了,蓝若逸皱起了眉,把她的头扳了回来,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算是惩罚。 她回过神儿来,脸上泛起红晕,想扯过被子遮一遮,却被他捉住手腕往下探去…… 滚烫的触感,她想往回缩,他偏不许。 他润湿的唇划过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浑身燥热,如干涸的河床等待雨水的亲润,如龟裂的大地渴望暴雨的洗涤。 起初是一阵轻柔细雨,柔柔绵绵的小雨点,轻柔地拂过,雨下的荷叶经过一番浸润,颤巍巍地绽放了花瓣,雨露流过花心,令人心颤。 翻云覆雨之人似是难以压制,雨势忽然变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荷叶上,砸向花瓣,柔嫩的花瓣艰难地承受这一番摧残,震颤中微微隐着渴求…… 窗外夜色静谧,幔帐里却是风雨交加,一片旖旎…… …… 日上三竿,门口守着的伺候梳洗的丫鬟们,面面相觑,这都什么时辰了,往常这个时间少爷和少夫人都洗漱完了,今日怎么还没开门? 少爷的习惯他们是知道的,少爷睡觉是不喜欢被打扰的,少爷不开门,她们自是不敢主动去敲门。 莺儿提着早饭过来时,看到门口那一排伺候梳洗的丫鬟还在那候着:“还没梳洗呢?!” 莺儿便去找百灵:“这不大对劲儿啊,少爷平常这个时辰早就开始吃早饭了,怎么现在这个时辰了还不醒呢?百灵姐,这院子里你资历最老,你快想个办法吧,说来少爷身体也不好,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百灵最在意资历这事,听莺儿说自己资历最老,心里很是受用,面上却还是得端着些:“呸,说什么胡话呢!少爷只不过是娶了少夫人……大概是累着了。哎呀,这些事情你们不懂,还是得我去!” 百灵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忐忑的,少爷的脾气捉摸不定,若是叫的不对,少不得挨顿骂,可既然已经应下了,面子上得撑得住。 百灵至门口,轻轻敲了三下,唤道:“少爷?洗漱的都备好了,早饭也送来了。” 停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动静,百灵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硬着头皮抬起了手准备再敲一次,忽听得门里一句:“进来。” 百灵眉眼开笑:“听到了没?少爷说让进去,都进去吧!” 一排丫鬟依次进了门,莺儿进门时还不忘夸一句:“还是百灵姐有办法!” 百灵笑了笑,也跟着进去了。 见外间无人,百灵便站在珠帘后向里间问道:“少爷、少夫人可是现在洗漱?” 里间传来了一个声音:“放下就出去吧。” “是。”丫鬟们不敢多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就又依次出去了。 苏璃这一觉困得不行,直到百灵敲门的时候她才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蓝若逸斜支着头笑着:“醒了?” 苏璃脸一红又缩被子里去了,蓝若逸连被带人把她揽在怀里。 一直到丫鬟们进来放下东西又出去,苏璃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想要下床去梳洗吃早饭,却被蓝若逸一把拉回了怀里,手上开始不安分起来。 苏璃一边躲一边叫苦不迭,说好的身子孱弱的凉王府大少爷呢?苏璃按住他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的手,瞪着他道:“先吃早饭行不行?” 蓝若逸一脸无辜:“我就是在吃我的早饭。”说着,在她肩上轻咬了一口,又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苍翠山时,你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那日苏璃刚到苍翠山的林府别院,被一阵琴声吸引了去,后来莫名昏迷了,醒来就见到了蓝若逸,她仔仔细细把他看了个遍,咕哝了一句:“你是男是女?” 这句话苏璃是记得的,可在现在这种暧昧情境下,她才不会上钩,于是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嗯?”蓝若逸挑眉,“不记得了?看来我得帮夫人回忆回忆。”翻身把她压到了身下,抵住,正欲动作。苏璃连忙求饶:“记得记得……” “记得什么?” “我说了——你是男是女?” 当苏璃看到蓝若逸嘴角的笑时,就后悔自己说出来了,只听蓝若逸道:“为夫今日让你好好看看,为夫是男是女!” …… 早饭、午饭都是在床上吃的,过了晌午,蓝若逸才放了苏璃下地,苏璃只觉腰酸腿软,浑身快要散架一般。 若不是蓝若逸下午还有事要外出,恐怕苏璃这一整天都下不来床。 而陈氏那边早得了消息,待蓝若逸一出门,便把苏璃叫过去说话。 “你们年纪轻,有些事……我也能理解,但是不可太过了。” 陈氏一开口,苏璃便知说的是何事,心里暗暗骂了蓝若逸好几遍。 陈氏道:“王爷出征在外,家里的事自然是管不了许多。纵然王爷在家里,恐怕也会叮嘱逸儿几句,你们还太年轻,没有节制也是常情,只是逸儿身体不大好……” 呸!他还身体不好?苏璃真是有苦难言。 只听陈氏又道:“娘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娘懂。我让杨大夫给逸儿开了些补药,给逸儿好好补补身子。这药效很不错呢,一天得熬上三顿,让逸儿好好喝了,身体可不能亏了。” 苏璃看着陈氏眉开眼笑的脸,心里冷笑道,只怕不是补药,而是毒药吧。 蓝若逸回来的时候,熬好的新药已经送了过来,蓝若逸只是看了一眼,便道:“今天的药怎么跟往日不大一样?” 苏璃道:“娘说给你开的补药,好好补补身子。” 蓝若逸笑道:“我是得补补。”x :/ 苏璃认真问道:“你当真要吃娘送来的这个药?” “这个吃了没用,我要吃……”蓝若逸打横将苏璃抱起,往里屋走去,“你这个药!” 章节目录 第133章 一招险棋 城中有一处热闹繁华之地,卖各色小玩意儿的都喜欢在这里支个小摊叫卖,生意要比旁的地方好得多,渐渐地就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一位身穿褐色长衣的中年人,在这里闲逛,集市尽头一处偏隅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书画摊,买书画的是一个二十出头文质彬彬的书生,许是文墨之事雅致,故不与旁的摊位摆得太近。 今日那书画摊第一幅挂的是一幅牡丹图,上书:“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身着褐色长衣的中年人看了那书画摊一眼,便闲逛着去了:“这幅牡丹不错,百花之中,也唯有牡丹能够‘动京城’了。” 卖画的书生道:“说的不错,牡丹乃百花之王,牡丹一出百花羞。” 那中年人在牡丹图面前驻足了会儿,又去看那书画,随意翻捡着,突然压低声音道:“公子爷有何指示?” 书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四个字——时辰到了。” 中年人没有多停留,离了集市,往北走去。不自觉脚步加快了,脸上虽显平静,略失稳重的步伐却暴露了他的心情,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虽然步子走得有些乱,可来来往往的人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到了德王府邸,中年人停了下来,侧门的守卫早看到了他,连忙开了门:“李先生回来了?” 中年人朝守卫点了点头,迈步进了院子。 管家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李先生可算回来了,王爷和诸位先生们都在会客厅呢,就等您了!” 这中年人名叫李羡之,是德王府上的幕僚之一,辅佐德王多年,出谋献计甚多,立功不少,颇得德王信任。 李羡之稳住了脚步,行至会客厅,早有人在门口张望:“羡之兄回来了?王爷在里面呢。” 会客厅里人是不少,可均是眉头紧皱,唉声叹气,德王坐在最上首,揉着自己的额头。 李羡之至会客厅,先朝德王行了一礼。 德王招呼他坐在身侧,李羡之坐定,问道:“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是发生什么事了?” 座下一人起身道:“羡之兄,你有所不知,就在你刚出去一会儿,就得到了消息,大理寺卿李大人被革职了。” 诚王被废之后,德王就开始急剧扩张,拉拢人心,这大理寺卿原本归属诚王,诚王被废了之后,就跟随了德王。 两王相争之时,满朝文武中立者占少数,多数都是自愿或者被迫选择了战队。后来,一王独大,多数人纷纷倒戈,归了德王旗下,一时间德王气焰兴盛,是储君的热门人选。 可这么多年储君之位两王争来争去,皇上始终没有表态。老皇帝虽然一心向道,看似不理朝政,可一旦出手却是连根拔起,半点情面不留,即使是自己儿子也不例外。x 当年诚王结党营私,惹得老皇帝发怒,直接废了自己的儿子,可这也不代表,德王就高枕无忧了。 德王听从幕僚的建议,这几年迅速壮大自己的势力,早就惹了老皇帝不满而不自知。 这半年以来,德王势力一点点被削,老皇帝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德王忧心的不仅是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还有老皇帝的态度。诚王已经被废了那么久了,留在京城的皇子就剩他一个了,可皇上仍是迟迟不提立储之事。 只因那是诚王刚败,他就着急地拉拢诚王的人,拉帮结派,触动了皇上最敏感的那根弦,以至于到现在让自己处于一种不冷不热的境地。老皇帝对是他起了疑心了,如此长远发展下去,他离储君之位只会越来越远。 座下幕僚献计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恢复皇上对王爷的信任。听说近日楚王得了一件稀世珍宝,要亲自护送向皇上献宝,皇上都给准了。我们也应效仿之,寻得一宝物先得了皇上欢心,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有人应和道:“贤弟这想法不错,只是不知楚王献的是何宝贝,我们须得比他更好才是。” “关键是楚王那边消息捂得甚严,关于这稀世珍宝的消息防的是密不透风啊……” 座下幕僚们渐渐散去了阴云之色,纷纷讨论起了楚王献宝之事。德王静静听了会儿,又转头问向李羡之:“你以为如何?”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李羡之摩挲着下巴,沉思道:“圣上的心思难以捉摸,可一旦起了疑心,便再也难以回头了,诚王之事,便是个例子。王爷纵然献了比楚王好上千百倍的宝贝,只怕也难赢得皇上信任。”x :/ 李羡之此言一出,会客厅里一片沉寂。当年诚王之事,听说仅仅靠一封密折和一本小册子,就能让诚王一败涂地,多年培植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皇上的疑心之重令人胆寒。 德王眉头紧锁,复问向李羡之:“你可有妙计?” 李羡之垂眸思索片刻,复又抬头看了看四周,悄声道:“王爷,我有一招险棋。” 德王会意,向幕僚们道:“都散了吧,本王头疼,改日再议。” 幕僚们忙起身,口中说着“请王爷保重身体”之类的话,纷纷退下了。 德王带着李羡之进了书房,关了门窗,屏退了左右,方道:“先生请讲。” 李羡之往德王身边凑了凑,悄声道:“王爷,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皇上必定是对王爷起了疑心了,皇上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一旦起了疑心,再无修复的可能!王爷,如此下来,恐怕您离储君之位日渐远矣。” 德王点了点头,他愁的正是这个。 “当下的形势,王爷且看。凉王与方将军带了十万人马前去伐狄,京城周边的兵力全都抽走了,彪骑营的人也带走了一半。再观城内,五城兵马司现如今是您的人,您还有何可忧心的?皇上只动了大理寺卿,却不敢擅动五城兵马司,道理正是如此,无非是想敲山震虎,给王爷一个警告。大军不归,皇上是不会有下一步动作的……” 言至此,德王稍稍松了口气。 李羡之却忽然厉声道:“反之亦然,大军一归,王爷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德王细细一琢磨,打了个激灵,大军一归,他“凶多吉少”只是李羡之委婉的说法,事实应该是“插翅难逃”“死期不远矣”。 德王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声音哑然:“先生是有办法的,刚说的险棋……” 李羡之眯了眯眼:“王爷难道要眼睁睁等着大军归来?若要成大事,有些不能为之事,逼不得已之时也当为之……” 李羡之指了指天:“天上风云变化,变天只在一瞬间,此是天意!” 这一番话说完,李羡之定定地看着德王,没有喘息。“变天”这两个字说出来,他是生是死,他在说之前其实没多大把握。屋里一片静谧,李羡之面上仍是镇定,眼不慌心不乱,只是额头渗出了汗珠,流过太阳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在了桌上。 德王表情似有松动,李羡之忙又补上一句:“在大军归来前,这是对王爷最有利的一段时间,也是最后的机会了,请王爷三思!” …… 自那日苏璃发现密道之后,蓝若逸便没有再躲着她,每到夜里早早地去了密道,苏璃一个人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孤枕难眠,心里一阵委屈。 早上醒来时,身旁总会多一个人,看着蓝若逸眼底泛青,身形憔悴,睡着后仍眉头紧锁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就泄了一多半。 苏璃与他面对而睡,睁着一双眼,伸出手想要去抚平他的眉头,刚触到他的眉,便给他一手抓住,送至唇边。 蓝若逸轻轻吻了她每一根手指,缓缓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了弧度。 苏璃抽回了手,环上他的腰,把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轻声道:“你累了,就再睡会儿,我陪着你。” 蓝若逸低头吻了吻她乌黑的发,把她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有你在我怀里,我便不想睡。” 苏璃抬头,言语间略带训斥之意:“你天天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你还不想睡?你不想睡你想做什么……” 蓝若逸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翻身压上…… …… 苏璃脸上潮红褪去,看蓝若逸闭着眼睛轻轻喘息,知道他这回是真的累了,翻身下床,光着脚尖跳到衣柜前,翻出了那个凝神助眠的长条枕,抱着回到床上,给蓝若逸枕上,想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蓝若逸翻身把苏璃揽入怀中:“你近些日子不要老去店里了,店里至晚间早些关门,最近……天气不大好。” 苏璃轻轻“嗯”了一声,蓝若逸这才安心睡熟了。 章节目录 第134章 一夜未归 金乌西下,夜色笼罩,月华透过雕花的窗棂,照着床上的一对人儿。 “今晚夜色真好。”蓝若逸坐在床上,把苏璃揽在怀里,让她的头靠上她的胸膛,伸手撩拨着她的发。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走?”苏璃抬起头问道。往常这个时候他早早就去了密道,今日却有些反常。 “舍不得你。”蓝若逸低头轻轻吻了下去。 “你何故要参与夺嫡呢?安心做一个王府大少爷,不也挺好吗?”苏璃见他日益憔悴,心里有些气恼。 蓝若逸看向窗外,叹了口气道:“我自幼体弱,虽是嫡子却不受父亲重视,母亲又早逝。原以为继母是个良善之人,没曾想竟存有害我之心……” 想来他那时年幼,便已看尽这凉薄亲情,苏璃想要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蓝若逸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我十二岁那年,发现自己聪慧机敏异于常人,心里自有些恃才傲物,而我父亲又重点栽培若坤不大管我。我便存有一口气,想要做一番事业给他看看。那一年,我四处寻医,机缘巧合认识了白老头……” “是那个给我除去寒毒的白先生?”苏璃记得此人,一头黑发,却丢留一小撮白色的胡须,脾气怪异,医术高超。 “对,就是他,他帮我调理半年,身体才一天天的好了起来。”蓝若逸双眸暗沉,“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在秘密地替楚王做事,进而发现了楚王的夺嫡之心。我便自恃谋略过人,加入了他们……可是现在,我陷得太深,抽身不得。” 蓝若逸低头看着怀里的美人,柔声道:“璃儿,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与你,朝观日升,暮看晚霞,朝夕相伴。若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那时我定不会再存着一丝傻气,拼着命想去证明什么了……” 苏璃倚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便觉安稳:“等你这些事务忙完,我们便离开这里,寻一处静谧之所,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蓝若逸笑笑未答,喉咙间一声轻叹,轻轻把她放到了床上,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你早些睡吧,我去忙了。” 苏璃点了点头:“早些回来。” 蓝若逸取出一把小钥匙放在苏璃手中:“我若忙得明天天黑前还未回来,你就拿着钥匙去找楚灵,我给你准备了几件消遣的玩意儿。” “别的玩意儿我都不稀罕,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嗯。”蓝若逸轻轻应了,声音极轻,“睡吧。” 苏璃闭上了眼睛,蓝若逸又俯身吻向她的樱唇,良久,才起身去了密道。 苏璃睡的朦朦胧胧间,仿佛到了一处院落,院子门口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风一吹,绯红的花瓣就如雨般飘落,花瓣落地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声接一声凑成了悦耳的曲调,苏璃再一细看,原是有人在树下弹琴,那人一袭白衣,花瓣落在发上,肩上,飘落在琴弦上,那人手指一颤,花瓣便从弦上弹起,轻轻飘落到他的衣角。 苏璃听得入了迷,一首曲过,那人抬头,笑靥如花,向她招手:“璃儿,来——” 她走了过去,一袭白衣的蓝若逸起身牵住她的手,淡淡笑着:“回家吧。” 两人一同朝那院落走去,刚行至门口,院里突然冒起了大火,百十号人哭喊着抢杀着从院门口涌了出来,苏璃猝不及防,牵着蓝若逸的手被人群冲散开来。 苏璃慌了,看向四周,到处是人们的喊杀声,四处起火,那棵大樱花树也被燃了起来,火光冲天,独独不见蓝若逸,她一面哭喊一面寻,却总也看不到他的身影……x 电脑端:/ 苏璃恍然从梦中醒来,脸上竟满是泪水,耳畔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阵阵地喊杀声。 苏璃定定地醒过神儿来,忽然觉得不对劲,那喊杀声还在,蓝若逸还未回来。 苏璃看了看窗外,天还未亮,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忽听得院子外面乱糟糟的,继而有人敲门:“少爷、少夫人,外面起了乱事,夫人让大家都聚在一处,统一去主厅避祸,免遭不测。” 可是蓝若逸还没回来……苏璃没有开门:“你们先去吧,我们过会儿再去。” “可是……”门外人似乎还要相劝,被苏璃打断道,“你就如此回夫人吧,我们过会儿再去。” 门外的人急急地跑去回话去了,苏璃抱膝坐在床上,她料定那陈氏不会再派人来叫,陈氏巴不得两人遇上不测,好让她儿子若坤名正言顺地当上世子。 果然,门外越来越静了,好像院子里的人都跑光了,这里只留了她一人,慌乱中大概也没多少人会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人。 她哪里也不能去,她要在这等他回来。 苏璃抱膝坐在床头,盯着那密道口,她不想去猜测外面的喊杀声与他有没有干系,她只知道他答应了会早些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渐停,天渐渐亮了。 而他,食言了。 …… 后人议论起这夜的事情,都说是德王造反,幸得楚王献宝提前赶到,彪骑营也是忠义之师,跟随楚王平反,德王才没有得逞。 也有人说德王控制着五成兵马司,人数众多,皇城守卫也几乎沦陷,而彪骑营彼时空虚,营内并未有多少人马,如何能与德王抗衡? 对此问题的答案说法不一,有说楚王足智多谋,巧用妙计,以少胜多。 也有人说的更玄,说是阴兵相助,这阴兵从何而来?有说是看到那夜自苍翠山上冲下许多黑影,苍翠山闹鬼之事远近皆知,平日里山上没多少人居住,而那夜却冲下了那么多黑影,不是阴兵是什么? 不论是何说法,结果是一致的,楚王胜,而德王败,自刎于金銮殿前。 老皇帝已然心累,储君之位空了这么多年,终于决心下旨立楚王为储,而自己也已无心帝位,自是决定退位,一心向道。 这都是后话,皇家帝位变迁,全与苏璃无关,她只知道,他一夜未归。 早上,确定府外乱事已经结束后,陈氏前来小院里看他二人,苏璃熬了一夜,脸色显得苍白,敷衍地答了几句。 陈氏问及蓝若逸,苏璃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但不知去了何处。再问,她便不答了,只推脱说困。 陈氏也未问出什么,只好回了。 陈氏一走,她忙锁了门,想去密道寻他,她仍向那晚一样,拿着一个烛台,做到了书柜旁的矮几上,同时把烛台放到一旁的花架上,矮几和花架同时下降了半寸…… 墙却纹丝不动,苏璃又重新试了一遍,还是不动。苏璃摩挲着墙,这里明明会开出一个口子的,怎么会? 苏璃心里仿佛空出了一大块,不安和慌乱填补了进去。她把房门大开,独坐在房中,也不洗漱,也不吃饭,只死死地盯着门口,他会回来的…… 莺儿送午饭过来时,发现房里的早饭还一动未动,劝道:“少夫人,你就少吃点吧,别饿坏了身子,少爷可能是有什么事绊着了,别太担心了。” 苏璃不语,突然看到门外楚灵进了院子,便喊了一声。 楚灵正是要进屋,听苏璃喊她,连忙跑了进来。 苏璃对莺儿道:“你先下去吧,楚灵在就好。” 莺儿以为是因为楚灵是少夫人带过来的丫鬟,自然待得比别人要亲,于是告了退,临走前还对楚灵道:“楚灵姐,少夫人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你可好好劝劝。” 楚灵应了,等莺儿出去,她自去关上了门。 苏璃问道:“他人呢?” 楚灵走到桌旁倒好了茶,给苏璃端了过去:“少夫人,先喝口茶吧,少爷说不定下午就回了,看你这么饿着他在外面也不放心。” 苏璃见她面上轻松,问道:“当真下午就回?” 楚灵笑道:“说不定等你吃完少爷就回来了。” 楚灵见苏璃不动,面上不大相信,又劝道:“是少爷让我午时前赶回来的,她就是怕你这样不好好待自己,才让我先回来陪着你的。”楚灵又把昨夜发生的事略讲了讲,又分析道:“少爷是替楚王做事的,如今楚王大胜,他自然也有荣光,现在说不定正在领封赏呢。” 苏璃这才渐渐放宽了心,乖乖地去吃饭,安心等他回来。饭后闲暇时,还去各个分店转了一圈,得知幸好关门关的早,并未有什么损失。 回来的路上见有卖甜糕的,苏璃想起自己那日给他做的早餐,甜羹里加多了糖,甜的直腻。便停了车,命人去买了甜糕来,又加了钱,让店家狠狠加了几大勺糖,苏璃抱着甜糕,心里念叨着,回去一定要让他一口一口全部吃完,谁让他食言了! 回到房里,苏璃把甜糕摆在桌上,看着它发呆。时而又抬头看看窗外,天色越来越暗了,苏璃把楚灵叫了过来:“他何时回?” 楚灵道:“再等等吧。” 直等到夜深,仍是不见归人。 苏璃看向楚灵,楚灵的脸色并不似白天那样轻松。楚灵定定地看了会儿窗外,忽然转身出去了。 苏璃起身走到门口,天上月明星稀,应是个良辰美景,可同样的夜,有人取乐,却也有人无眠。 楚灵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银盒子,上面落着锁:“少爷临走时,可有给你留什么东西?” 苏璃去拿了那把小钥匙出来,楚灵开了锁,把盒子放在了苏璃面前。x 苏璃看了一眼楚灵,低头打开了盒子,满满一箱子东西,上面一层是各种田宅地契,下面是一张张的大额银票,苏璃一张一张翻着,越翻越急躁,索性一古脑把东西全倒了出来,箱底一张纸飘落在了地上,上面赫然写着: “和离书。” 章节目录 第135章 一个时机 苏璃颤抖着一双手捡起那张纸,粗略读了一遍,咬牙切齿道:“你想娶我就娶我,想和离就和离?想的美!”登时把手里的和离书撕的粉碎! 楚灵也没想到里面会是一张和离书,见苏璃气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把散落一地的纸片整理好,放回银盒中,抬眼看苏璃双目无神地坐着。 “铺床,睡觉!”苏璃忽然气鼓鼓地站了起来。 楚灵忙去铺床,服侍苏璃躺下,见她睡熟了,悄悄退了出来,又怕她有个什么万一,就在门口守着。 楚灵出去关门的那一刹那,苏璃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盯着眼前那面墙…… 眼下的形势,德王已经败了,立楚王为储是大势所趋,蓝若逸既然是楚王的人,那就暂且没有性命之忧。而且他极有可能现在就在楚王身边,但不方便露面。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苏璃就把楚灵叫了进来,给她换上蓝若逸的衣服,拿了个斗笠一遮,命人把软轿抬至屋门口,两人一同上了轿,出了府门换了马车。因着天还未大亮,楚灵穿着男人衣服,也能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有苏璃陪着,旁人也都没怎么怀疑,只当是少爷少夫人一同出去了。 对府内只说是蓝若逸夜里受了凉,身体虚的厉害要去苍翠山上疗养。反正每年春夏两季,蓝若逸都要去苍翠山上疗养半年,如今春已过半,苏璃如此说来也没人怀疑。 马车在外闲逛了大半晌,及至到了午后,楚灵换回了女装,与苏璃一同回了凉王府,说是把少爷送去后,少夫人嫌山上无聊,少爷就让她先回府了。 陈氏听了这一番说辞,也没有怀疑,只叮嘱了记得按时吃药,便也不再过问了。 苏璃在外面闲逛时,听得外面在传,皇上现在正在清算德王的势力,朝廷上下一片肃杀之气,人人自危,生怕与德王有什么干系。 想来清算完之后,就要公布立储之事了,皇上毕竟老了。 苏璃耐着性子似平常一般生活,隔上三五日,还要去店里看一看。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皇上终于把德王的势力全部肃清,空出了许多要职,原本此刻正是似林衡勋这般,在两王相争时一直保持中立的官员们晋升的大好时机,皇上却一个也未提拔。紧接着下旨立楚王为太子,又透出自己想要退位之心。等楚王上位,自是要提拔这一批人,这批人定会赞楚王圣明英贤,对楚王感恩戴德,老皇帝此举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楚王顺利坐上了太子之位,蓝若逸还是没有消息。 苏璃照常吃饭,照常睡觉,有时会怔怔地发呆,她时常会把那个装着镶宝石鎏金银簪的妆奁盒揣在怀里,她在等一个时机。 及至有一天,老皇帝昭告天下,自己年老体乏,已是颐养天年之时,宣布退位,继而新帝登基。 北向伐狄又大获全胜,凉王蓝裕忠与怀远将军方天慕领兵凯旋归来,双喜重至,京城一时间各处披红挂彩,好不热闹。 …… 凉王府收到一份拜帖,上书“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夫人林氏”,陈氏看了又看,将拜帖递给了凉王:“这新上任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与咱们并无交集,如何会递拜帖来?” “许是新上任,来拉拢关系的也说不定。”凉王说完又皱了眉:“既是前来走动关系的,如何会只让夫人来……这夫人是何许人也?” 陈氏摇摇头:“不知。” 凉王道:“也罢,这五城兵马司总指挥,是皇上登基后提拔的第一人,可见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们不要轻易得罪,也不好让人家在外面等太久。只是既然只来了女眷,我就不露面了。”x 陈氏听后,忙命人把人往里面请,自去了二门处相迎。 一顶软轿停在了二门口,一位妇人怀抱着一个婴孩走了下来,下了轿,自有奶妈来抱走婴孩,那妇人才笑着走上前来。 陈氏观其相貌,柳眉樱唇,肌莹玉润,让人望之心动,只是眉眼上调,像是个不好惹的,陈氏脸上带笑,言语前多多斟酌了几分。 二人一路说笑至厅内,丫鬟奉上茶,林氏吃了一口,也不多掩饰,直接问道:“不知少夫人可在家中?” 陈氏心里忐忑,这个林氏不是个软角色,一来就问苏璃,莫非他们这个民间郡主以前还得罪过她不成? 虽则这里是凉王府,若论级别,区区一个五城兵马司总指挥跟王爷的身份是没法比较的,但毕竟新王刚刚登基,是什么脾气他们还摸不准时,人家就已经是面前的红人了,还是小心忍让些的好。 “哦?”陈氏笑道,“你们二人还曾相识?” 林氏道:“我与少夫人曾是故交,今日我来就是特来寻她的。” 陈氏吩咐道:“请少夫人过来!” 林氏起身笑道:“不用劳烦了,我去寻她就是。” 陈氏与她又客气了几句,便命人带她去了。 林氏出门后,陈氏去书房寻凉王:“怎地这总指挥夫人还与苏璃相识?” 凉王道:“这有何稀奇,她这郡主的身份,是当时楚王向皇上求来的,而这五城兵马司总指挥是楚王从建邳带来的,她们说不定在建邳时就已经相识了。” 陈氏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真是风水轮流转,想不到这两王争储,争了这么久,倒落在了远在建邳的楚王头上,真是谁也料想不到。” “呀!”陈氏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坏了!苏璃的郡主是因楚王而得,她必定与楚王有些干系……当时她初进门时,我还……”陈氏没有说完,凉王也明白,她想说的便是苏璃初进门时,她曾给她下脸子的事。 凉王道:“你不必忧心此事,一来过去那么久了,二来我看她也不是那锱铢必较之人……” 凉王虽然如此说着,陈氏并未听进心里面去,不等凉王说完,她已急急地掀了帘子出去了。 …… 苏璃正在屋里发愣,忽听得外面唤道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夫人来访,苏璃皱了眉,这总指挥夫人既然来访也应是去陈氏那里,如何会来她这小院,正思虑间,那人已经进了屋子,脆而细的声音喊道:“苏璃!” “姑姑!”苏璃惊喜不已,连忙迎了出去,“你何时来京城了?” 这总指挥夫人正是林昭,当时楚王进京献宝时,带了胡亦铭相随,林昭则留在家中。及至这边诸事已定,胡亦铭因那夜破敌有功,被新皇封为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安顿好各项事宜,便接了林昭回京。 林昭一到京城便命人打听苏璃的去处,胡亦铭又新上任,日日忙得早出晚归,林昭在家里又嫌闷,一得到苏璃的消息,就直接送拜帖上门来了。 “我也刚来没几日,天天就惦记着你,今日总算见到面了。”林昭笑道,转身对奶妈示意,奶妈连忙抱着孩子上前,林昭道:“瞧瞧这胖小子!”(_ 苏璃凑上前去,见奶妈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睁着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动瞅瞅西看看,一只手伸到嘴里面不住地嘬,娇憨可爱之态,让苏璃喜欢地不得了,她从奶妈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逗弄了一番,又抬眼去看林昭:“你这恢复的还行,一点看不出生过孩子的样子。” 林昭捏了捏腰,挤出一坨肉:“你瞧瞧,平白多的这些肉给谁去!” 苏璃笑着揶揄道:“谁也不要,都是你的!” 林昭叹道:“生为女人,真是遭罪。” 奶妈怕苏璃累着,颇为识趣地把孩子接了过去,留她二人说话。 林昭道:“听说你嫁人了,我就在想,究竟哪样的人儿才能配得上我们苏璃这百里挑一的模样。”说着,又四下张望:“你那良人呢?带来与我看!” 苏璃略一思索,屏退了左右,正待要说话,忽听得门外唤道:“夫人来了——” 苏璃还未起身,陈氏已然进来了,笑着走了过来:“我怕你们姐妹干聊着无趣,特意备了些水果点心。”丫鬟们罗列走了进来,将水果糕点等各类吃食摆了满满一桌子。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苏璃起身道谢,林昭则笑眯眯地看着陈氏不语。 陈氏笑道:“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能聊到一块,我在这倒没意思了,别的不说,今日这一应吃食我包管负责到位,这些东西要是不满意,或者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想吃想玩的了,尽管差丫鬟们报与我!” 陈氏一面笑着,一面往门口走去,苏璃则跟着送到了门口,待陈氏出了院门,苏璃才关了屋门,回到了桌边坐下。 “你这婆婆,起初提起你颇为冷淡,这一会儿倒很是热情。”林昭道。 同样是待人好,真心与假意就是不同,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苏璃现在没有心思去管陈氏,她只一心惦记着蓝若逸,于是坐到林昭身旁,凑近了悄声道:“不瞒你说,我夫君已经失踪多日了……” 章节目录 第136章 一番谈话 蓝若逸留给她的那些东西,似是在交待后事。苏璃静思了许久,他帮楚王谋得了帝位,却不在家安心等待他应得的那份赏赐,必定是预料到了什么,才会早早地给苏璃备好了“和离书”和那一盒子的田宅地契与银票,这也只有“飞鸟尽,良弓藏”这一句能说得通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然则新王刚登基不久,诸事繁忙,她纵然有个郡主身份,没有召见,她也不是随意就能见到皇上的。 此刻见到林昭,她便想起了胡亦铭,胡亦铭曾是跟着楚王做事的,如今又封了总指挥,可见新王器重之意。她有意拖林昭帮忙,便将蓝若逸失踪之事说了出来。 苏璃道:“府上的人都不知,我只同他们说是去别处疗养了。” 林昭进门时,看府上并无什么异常,陈氏又如此笑语盈盈的样子,如何会是儿子失踪多日的样子?问道:“如何好好一个人会失踪这么些日子?” “旁的来不及细说,你需帮我一个忙。”苏璃取出了妆奁盒,推到了林昭面前。 林昭疑惑:“这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发簪吗?” 苏璃点了点头:“我想托胡总指挥把这发簪呈予皇上,就说我想求见。” “这又是何意?这发簪与皇上有什么干系,你又为何要见皇上?”林昭更加困惑了。 “皇上曾说与我娘是故友,说不定会看在我娘的薄面的,会召见我呢。旁的来不及细说,我现在必须见到皇上,越快越好。” 林昭看她急切,连忙应下了:“既如此,那我现在就去办。”将妆奁盒收好,匆匆离了凉王府,回家去了。 苏璃在家中静等,一天又一天,日子变得煎熬了起来。每日都有皇上封赏功臣,提拔旧部的消息下来。而凉王府除了凉王大胜归来受了赏之外,不见别的赏赐,不见赏赐便是好消息,说明蓝若逸还活着…… 这一天,宫里来了传话的公公,陈氏连忙把人往里请,上了好茶,那人却不入座,只道:“请苏璃郡主出来。” 陈氏在正堂陪着,忙命人去请。 苏璃得了消息,换了身衣服,迈步出了屋门。 “传皇上口谕,即刻召苏璃郡主进宫觐见——” 对于新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有多大把握,可她知道,若想要救蓝若逸,她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不至于让自己的步子显得急切而慌乱。 …… 太和殿中,吏部尚书垂手而立,眼睛不时地看向皇上手里的卷宗,那是他呈上的填补各部职位空缺的拟名单。 皇帝一边翻阅着一边提起朱笔批改几句,两个时辰过去了,这厚厚的卷宗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皇帝看了一眼,皱了眉:“林衡勋?” 吏部尚书连忙道:“林大人是状元出身,笔下文章自是不肖细说,尤其善作青辞,为人谦逊守礼……” “谦逊守礼?”皇帝冷哼了一声,既是“谦逊守礼”,又如何会在未婚妻家败落后,悔婚另娶? 吏部尚书知道皇上动了怒,忙住了嘴,不敢再往下讲。 皇帝将手中的卷宗往前一抛:“既是守礼,那就给他在礼部寻个闲职!” “是是……”吏部尚书忙捡起卷宗,整理整齐,两手托着。 李公公缓缓走了进来,至吏部尚书稍远的一侧,朝皇帝福了一福。 皇帝摆了摆手:“今日就到此了,退下吧。” “是。”吏部尚书带着卷宗退出了大殿,李公公这才上前回道:“皇上,苏璃郡主来了。” 皇帝揉了揉眉间,声音有些疲惫:“请她进来。” 苏璃进了殿门,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民女参见皇上。” 皇帝招手:“免礼了,近前些来。”苏璃往前小挪了几步,皇上道:“你已是郡主了,何必要自称民女。” “民女无才无德,被封郡主已是惶恐,不敢自恃过高。” “也罢,随你了。”皇上连日来日夜操劳,甚是疲惫,见到苏璃,心里稍稍轻松了些,笑道:“多日不见,你愈显消瘦了,可是凉王府上刻薄你?有甚委屈,尽管诉于朕,朕替你做主。” 苏璃又拜了一拜,才道:“谢皇上关心,凉王府待民女很好,只是最近民女夫君已多日未回家,民女心里忧虑,日思夜虑才略显憔悴。” 皇帝敛了笑意,往后靠了靠:“你夫君……不是去山上疗养去了?” “回皇上,民女怕公婆担心,忧虑成疾,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让他二老宽心而已。” 皇上眯了眯眼:“所以你托人把那银簪呈上,就是为了来找朕要人?” 苏璃忙跪了下来:“民女不敢,民女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寻人的事情也不懂,只知道日夜在家等候,可过去许多时日了,还不见夫君回来,民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又想着皇上圣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旁人找不到的,皇上也一定能找到,所以才斗胆想求皇上帮民女找回夫君,民女自知此举唐突,请皇上恕罪。” 这一幕苏璃等得太久,她早已在心里面预演过无数次了,面上虽然显得惊慌,心里却是沉静自如。 皇上眯着眼睛盯着她,良久,方道:“他既然不归家,在外拈花惹草也说不定,你又何必非要等他回来,朕给你寻个更好的婆家,定不输凉王府。” “民女与夫君成亲之日虽短,但却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于女子来说,此般生活便已是终生所求了,在民女心中,这已经是民女最好的归宿了,民女心中只念着夫君,想来夫君心中也念着民女,旁的就算再好,也不是民女心中最好的了。” 苏璃抬起了头,看向了皇帝:“想来当时民女的娘,也像民女这般一样,心里念着民女的爹,所以才将民女生了下来,以慰相思之苦,只可惜娘福薄,没有等到爹回来……” 在建邳时,当时还是楚王的皇帝,曾去找过她一次,取了那簪中信笺而去,虽然她不清楚里面写的是什么,但是从当时楚王的神情来看,他与她母亲的交情匪浅,所以苏璃才敢有此一搏。x 果然,她发现,当她提到她娘的时候,皇帝的神情有所变化:“你是说,你娘也记挂着……你爹吗?他抛弃了你们母女,你又焉知你娘不恨他怨他?” 苏璃坚定地道:“民女身为女子自是知晓,当一位女子恨极了男子的时候,她是断然不会熬过怀孕之苦,忍着生产之痛,生下他们的孩子的,所以我娘就算是嘴上说着恨,心里也不会恨的。” 皇帝悄悄握住了一直放在椅侧的发簪,他藏得隐蔽,没人知道这里藏着一支簪。他几次打开那簪上的机关,簪身里面空空如也,再也不会有信笺藏在里面,就像他离开京城后,心里面就空了一大块,再也补不回来…… 她不恨我,纵然她纸上写满了怨恨,她心里也不恨我,不然她又怎么会孤苦无依,一个人生下了我们的孩子,她本可以过得更轻松一些…… 皇帝看向了苏璃,仿若苏玉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苏璃以为皇上满眼哀伤,是自己父母的故事感动了他,于是继续说道:“可是民女不想要和母亲一样的结局,既然夫君不归,民女便要去寻,不论是生是死,民女随他同生同死!” 苏璃缓缓地磕了一个头在地上,大殿里静寂无声,苏璃俯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这是她最后的办法了,她看着那清冷的地板,等着皇上的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苏璃才听到了一句:“你先下去吧,朕乏了。” 不说找,也不说不找,只说一下“乏了,退下吧”,不是苏璃期盼的结果。不过既然皇上既然没说不找,那就还有希望,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苏璃走后,皇帝静静地坐了许久,往事种种浮上心头,苏璃那句“同生共死”也像是有回声一般,在他耳边回响着。 他叹了口气,道:“若逸虽然立了大功,但在苍翠山私自练兵铸器,是犯了死罪的,莫说他一条命,全家的命都搭上也是不够砍的,你说呢?” 李公公听得皇上跟他说这些,心里一惊,出了一层虚汗,这话如何接,接得不对,恐怕他的命也要搭进去。 按理说,蓝若逸私自练兵铸器也是为了楚王的大事,彼时楚王身在建邳,与在京城的诚王和德王相比,势力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诚王和德王几乎瓜分了朝廷的势力,楚王一个远在建邳的藩王,又如何能挤进来?更何况外驻藩王入京,除了贴身护卫,不得带一兵一卒,楚王在京一没有势力,二没有兵力,只空谈夺嫡又有何意义?更何况,当时蓝若逸预备练兵铸器时,楚王也是默许的。 可这番话,如今再说出口,便是死罪一条了。现楚王已然登基,从皇帝的位置来看,若有一个人能在京城周边,皇帝眼皮子地下练兵铸器,还暗地里把朝廷搅得翻天覆地,接连扳倒两个王爷,及至新皇登基都无人知晓半分,他皇帝的位子还能坐得稳吗? 李公公侍奉他多年,这其中的道理他如何不知,自是不敢乱说什么,似是刚刚回过神儿来一般,慌忙回头回了一个:“是。” “你最近这耳朵是越发聋了,改天让太医来给你瞧瞧。”皇帝提高了声调说道。 李公公跟着喃喃念了一句:“……聋……太医?”继而恍然大悟一般,慌忙跪了下去:“奴才可使不得,这不是折老奴的寿吗?奴才老了,自然是要耳聋眼花的。”(_ 皇帝叹了口气,音量放大了道:“罢罢罢,与你也说不得什么,去把他给我叫来!” “这句老奴听清了!”李公公面露喜悦,“喳!奴才这就去!” 章节目录 第137章 一杯毒酒 蓝若逸一袭雪青色淡云纹锦衫出现在太和殿中,座上是他辅佐了近六年的王,被软禁的这些日子里他没有埋怨,没有焦躁不安,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日升月落,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结局。唯一能拨动他心弦的只有家里等着他回去的璃儿,不知她有没有怨他,等不到他回去时有没有恼她,看到那封和离书时有没有恨她…… 他本打算孑然一身,等到王爷事成,他离去时,没有牵绊。可当遇到她时,他却想要自私一回,他想让她陪在她身边,想醒来时候看到她的笑颜,想睡前能吻一吻她的眼睑。 “这几日住得可好?”新帝开口了。 蓝若逸微微躬身,淡淡吐出两个字:“甚好。” “朕这几日繁忙,竟都没与你好好喝一杯,今日总算有了闲暇……”新帝转身吩咐道,“来人,赐酒!” 明黄的幔帐微动,李公公端着酒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精雕细琢的金色酒壶,两个酒盅,一个放在外侧,一个放在里侧。 蓝若逸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眸,静静地等着李公公来到他面前。 李公公许是年纪大了,走得极慢,蓝若逸垂眸而立,新帝斜靠在椅上,看着蓝若逸,大殿里只有李公公轻微迈步的声音。 李公公在蓝若逸面前站定,提起酒壶,往外侧的酒盅里倒酒,清澈无色的酒液从酒壶的凤嘴里倾泻出来,至酒杯底打了个圈,似要溅出酒杯,又安安分分地落了回去。 蓝若逸想起了他们新婚那一天,方天慕来闹了一场,他们竟然连合卺酒都忘了喝。他忽然有些后悔了,若是那天让方天慕带走了她,此刻她应该比现在要幸福的多,可他不舍,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不会放他们走,他就是想任性这一回。 成亲后的日子虽然短,但这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李公公呈上了酒,蓝若逸接在手中。 从他决定在苍翠山上练兵铸器开始,他就知道会有一杯毒酒在等着他,如今这被酒已经在他手中。 “皇上——”蓝若逸忽然开口道,“我有一心事未了,若皇上能应允我,我便死而无憾了。” “哦?”新帝坐直了身子,“说来听听。” “吾妻苏璃,性情单纯良善,被我蒙蔽,稀里糊涂嫁于我。我又时常被繁事锁身,鲜少陪伴她。如今我长时间不归家,不能陪她护她,所以我想求皇上——保她一世安康!”蓝若逸手持酒杯,单膝跪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敢这么开口,就有自信让皇上答应,第一,他虽然不能活着,但他立的功还在,皇上是个念情的,不是狠心毒辣之人,不然也不会让他活到现在才处置他。皇上念着他这些年的操劳,也会应他这一请求。第二,苏璃的郡主是当初楚王求来的,他虽然不知道楚王为何如此,但他知道楚王待苏璃与旁人不同,他会应允的。 新帝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若有所思:“若是保她安康,就得让她活着。但你那小娇妻今天才跑到朕的面前来说,要跟你同生共死,你若死了,她便要随你而去,可是你又要以死来换她安康,唉,真真是难煞朕也!” 蓝若逸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可那傻丫头偏偏又跑到皇上跟前说什么“同生共死”的傻话,他有些急了:“请皇上万万看住了她,不要让她做什么傻事!” 新帝眉眼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满眼都是惊奇:“哟哟哟,你也会心急?朕还以为你那张脸除了皱个眉,假笑一下,不会再有什么表情了呢!” 新帝自己欣赏还不过瘾,叫上一旁的李公公:“快瞧,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李公公笑道:“皇上快别逗蓝公子了,他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 蓝若逸听此话中有话,抬头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笑道:“蓝公子大概是戏文看多了,皇上赐你一杯酒,你就一心求死,还要交待起后事来了。” 蓝若逸恍然:“这酒……” 李公公接道:“不过是寻常的酒,蓝公子以为如何?宫里上好的陈年佳酿,可轮不到给你喝。” 言外之意,这不是毒酒。 蓝若逸惊喜万分,皇上这意思是……放过他了?他抬眼去看皇上,却见皇上如看新奇事物一般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被皇上耍了。不过即使被耍了他也开心,不然他怎会知道他的璃儿还要跟他“同生共死”呢! 蓝若逸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多谢皇上!” “你是有功之臣,可想要什么封赏?” “回皇上,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与内子离了喧嚣,寻一处幽静闲适之所,安度余生。”他此刻最想的,就是赶紧回家,去见他多日未见的璃儿。 新帝甚是满意,不枉他给他一条活路,他如此聪慧的人又如何会不知该怎么做。 …… 苏璃自打上午从宫中回来,就一直在房里坐立不安,皇上最后的态度并不明确,回来后这几个时辰比去之前更难熬。 去之前起码还有个希望,有个念想,回来之后,却不知道敢不敢想,该不该期望,既没有确定的希望也没有让人彻底的绝望,这才是最熬人的。 堪堪等到日落,苏璃不由叹了一声。 “璃儿叹什么呢?可是思念为夫,郁郁难眠?” 这声音……苏璃还未回头,眼中已噙了泪,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苏璃一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 蓝若逸轻轻吻去了她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我回来了。” 苏璃从小声的抽泣,渐渐地越哭声音越大,最后竟哇哇地大哭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与不安,全部自胸中涌起,化作眼泪喷泄而出。 蓝若逸起先还小心哄着,结果发现越哄她哭得越厉害,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苏璃哭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也不管不顾,把鼻涕往蓝若逸衣服上一蹭,蹭干净了继续哭。 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被这哭声引了过来,蓝若逸进门时并未来得及关门,丫鬟们都跑进了屋里,楚灵知道这些日子少夫人嘴上不说,各种苦都往心里咽,如今少爷终于回来了,她看到少夫人苦,自己也噙了泪。 旁的人却以为是少爷提前结束疗养,从山上回来了,少爷与少夫人多日未见,刚一见面就哭成这样,可见感情之深。 苏璃哭够了,在蓝若逸怀里抽抽噎噎地道:“你……放开我,丫鬟们……看着呢。” 蓝若逸不放,反而抱得更紧了:“就让他们看!” 苏璃做势又要大哭,手脚乱弹:“我这丑样子,不让他们看!” 蓝若逸黑着一张脸扭头瞪过去,丫鬟们早吓得四散而去,最后出去的莺儿也识趣的带上了门。 回过头,蓝若逸又是一张柔情似水的脸,轻轻拍着苏璃的背,柔声哄道:“好了好了,璃儿乖,他们都走了,我们不哭了。” 苏璃抬起头,下巴抵在他的胸口,红肿着眼睛问道:“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别丑?” 蓝若逸低头吻了她的额头:“不丑,璃儿美极了。” 苏璃终于止住了哭,依偎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地吸着鼻子。 蓝若逸把苏璃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 “我想洗把脸。”苏璃睁着通红的眼看着蓝若逸。 “我去叫丫鬟进来。” “不要!”苏璃红着鼻子,撅起了嘴,“不要他们洗,今晚谁都不许进来,你也不许出去!”x 电脑端:/ 蓝若逸笑道:“好好好,为夫给璃儿洗。”说着,起身去拿面巾,湿了水,拿来给苏璃细致地擦了把脸,又拿着面巾去了水盆处。 苏璃看着他在屋里来回忙活的身影,心里安稳极了,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看着这空空荡荡的屋了。 蓝若逸放好的面巾,看到桌上的茶杯,便端了过来:“夫人,可想摔几个杯子取乐?” 苏璃笑了:“摔!” 清脆一声响,屋外的丫鬟们嘀咕了起来,怎么刚刚还抱着依依不舍的两人,忽然又吵闹起来了? 莺儿偷偷笑了,这哪是吵闹,这分明是少爷在哄少夫人开心呢,唉,只可惜了那一套云烟瓷的茶具了,库房好像也没剩几套了。 屋里一阵吵闹后,归于了沉寂。x 蓝若逸与苏璃相拥躺在床上,苏璃一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里衣:“你还走吗?” “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蓝若逸一只手放在头下枕着,一只手把苏璃搂在怀里,他看着怀里的人儿,有一种死而复生的隔世感。 苏璃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已经心力憔悴,有蓝若逸在身旁,她终于放松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蓝若逸则睁着眼睛,他舍不得睡去,他怕这是一个梦,怕他一睡着就又剩他一个人了…… 章节目录 第138章 一个木盒 蓝若逸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屋里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他轻轻侧过身看着怀里的人儿,卷翘的睫毛,樱唇一点红,一双嫩白的手还抓住他的衣服。 蓝若逸伸手轻轻滑到她的腰间,解开了衣带,轻轻探了进去,抚上了她光滑细嫩的腰,缓缓摩挲着,苏璃睫毛微微颤了一颤,似是要醒来…… 莺儿前来送早饭时,又遇到了那日的情景,屋门又是未开。她少不得再去哄着百灵来敲门,百灵被夸了几句就有些飘飘然下不来台,只得硬着头皮来敲门。 “少爷、少夫人,早饭送来了——” 昨天晚上苏璃哭得那么凶,哭累了又睡了这么长时间,想来也是饿极了,蓝若逸准备起身去开门。 平日里,门是不锁的,早上丫鬟们可以推门入,省去了起身开门的麻烦。可昨晚苏璃哭闹着非要蓝若逸把门闩好,怕他晚上再偷偷跑出去。现在丫鬟来送饭,少不得他得起身去开门。(_ 他刚一挪动,就被苏璃揪住:“不许走!” 蓝若逸回头,苏璃眼睛都未睁,他轻轻握住苏璃的手,哄道:“不走,我就去开个门,让他们把饭送进来。” “不许!不吃!”尽管眼睛还有些困,苏璃闭着眼睛也不许他动一下。 蓝若逸无奈,只得乖乖躺着,耐心哄道:“饭怎么能不吃呢,以后不许说这样的傻话。”说起傻话,蓝若逸便想起了昨天皇上告诉他,她说的那句话,又道:“也不许随随便便就说‘同生共死’这样的傻话。” “那你好好活着!” 蓝若逸叹道:“世事无常,万一我……” 苏璃突然睁开了眼,圆圆的眼直直地瞪着蓝若逸,直瞪得他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一秒还威严凌厉的苏璃,下一妙就破功了,因为她的肚子此时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蓝若逸笑了笑,索性抱着她一块起身,下床去开门。 苏璃怕被丫鬟看见,还没走到门口就挣扎着从蓝若逸身上跳了下来。 …… 两人吃过早饭,蓝若逸在床上斜支着头看着莺儿给苏璃梳妆。 苏璃从镜子里看向蓝若逸:“你今天无事可做吗?” 蓝若逸难得悠闲,懒懒散散地躺了下去:“有啊,我以后就只有一件事情要做了——就是天天陪着我的夫人。” 苏璃低头抿嘴笑了,又道:“我今日要去店里一趟。” “我陪你去,以后你去哪我去哪。” 给少夫人梳妆好,莺儿便下去了,苏璃转过身对着蓝若逸,正色道:“你那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说的所有话都算数,夫人指的是哪天?” “你走之前那晚,说我们离了这王府去寻一处静谧之所,单看日落月升云卷云舒,安安稳稳过我们下半辈子。” 蓝若逸从床上坐了起来,握住了苏璃放在膝上的手:“我之前给你留的那一盒东西里,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张房契,就是我几年前为自己选好的安身之所,那里依山傍水,远离喧嚣。那时我就想,若我能活着,便在此处安居,一个人读书弹琴也好不惬意。可如今我有了你,便再也不能一个人了,你喜欢侍弄花草,我们就在院子里种满各色花草。你我二人,春可花下品茗,夏可凉亭抚琴,秋可登高望远,冬可踏雪赏梅,你可愿陪我?” “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你休想再一个人去读书弹琴!”苏璃气鼓鼓地起身往门口走,转身时却露出了笑意,再回头又扳着脸道:“我去店里把事情规整一下,再给黄老太书信一封,让她来接手这几家分店,这样我离开也没什么挂念的了。” 蓝若逸起身把苏璃轻轻揽入怀中,喃喃道:“璃儿,我何其有幸,能有你。” …… 凉王府的马车缓缓行在街上,苏璃掀开帘子,看到路边卖甜糕的摊铺,忽然想起了那日她买了甜糕回去却等不到蓝若逸回来。 “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苏璃正欲掀开帘子出去,被蓝若逸叫住:“做什么?” “我要去买甜糕!” “让小厮去就行了。” “我要自己去买!”苏璃眉眼一弯,笑道,“小厮买的我怕你不吃。” 嗯?不是她自己想吃吗?蓝若逸正思索着,苏璃已经买了甜糕回来了,双手捧着甜糕,一脸贼兮兮地笑道:“快点趁热吃!” 蓝若逸看她那一脸贼笑,就知道这甜糕有猫腻,他也盯着她笑,两人就这么互相尬笑了许久。蓝若逸叹了口气,接过了甜糕。罢了,谁让这是自家媳妇呢! 蓝若逸拿起甜糕往嘴里送,斜眼瞟向苏璃,看她一脸期待,张嘴就咬下去一大口。 满嘴的甜腻,腻得发酸,蓝若逸皱着眉胡乱嚼了几口吞了下去。看着他的窘样,苏璃仰头大笑了起来,蓝若逸看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俩傻子在马车上笑了一路,来到了店门口。 “说要送给小爷的东西,还想再拿回去?!”方天慕站着货柜前,手里举着一个雕花木盒子,举得高高的。x 蓝若心踮起了脚尖也够不到,急的快要哭了:“你先还给我,我……我还没想好……” “小若心,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抠了吧。我出征前你给我写信说要送我个礼物,这我都打完仗回来了,你怎么还没给我送过来,还得我自己来拿?你小时候,我送你多少东西,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就这般对我?”方天慕抬眼瞟了一眼那个木盒子,“说起来,这木盒也是我雕的吧,啧啧,你送个礼物,还不舍得自己买个盒子。” 蓝若心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急得直跺脚:“你快还给我!”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王府大小姐,怎么过成这般凄惨景象,是不是你家里人刻薄你?谁要是刻薄你,跟哥说,哥替你出气!” 苏璃没防备,一脚踏进了店门,抬头便看到了货柜前起争执的两人,方天慕刚好看了过来,两人眼睛就对上了。 苏璃慌忙移开视线,扭头就往外走。 方天慕把那木盒往背后一藏,三两步来到门口,揪起苏璃的领口,把她又拽回了店里,没好气道:“你跑什么?” “额……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落了什么东西……”苏璃支支吾吾答着,扭头又想走。 “当然是落下为夫了!”蓝若逸迈步进了店里,牵起苏璃的手,拉回了自己身边。 方天慕嘴角带着笑,看着蓝若逸,这个人他最熟悉不过了,认识他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一副温润如玉不争不抢的样子,可是如今只要她在——他就充满了攻击性。 蓝若心跑到了方天慕身后,小声唤了句:“大哥,大嫂。” 蓝若逸把方天慕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你那一直随身带着的荷包……怎么不见了?” 方天慕满不在乎地道:“打仗时兵荒马乱的……大概是掉沙漠了。不过这可是我与尊夫人的定情信物,我怎么会忍心弄丢?你可要当心些,指不定哪天我去沙漠里把它找回来,再去把璃儿带回来!” 蓝若逸知道他在说谎,虽然他说得挑衅,但他能如此开玩笑了,说明他已经释然了。 蓝若心躲在方天慕身后抠抠摸摸,想把那木盒子偷偷拿回来,奈何方天慕前面跟他们说笑,手上可半点没有放松,任蓝若心在他背后如何努力,也没能把木盒子取回来。 方天慕把手从身后饶了出来:“小若心,偷偷摸摸干嘛呢,我现在就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啥,让你这么舍不得!” 蓝若逸笑着打趣道:“只怕都是些成双成对的东西。” 蓝若心绷不住了,嗔道:“大哥!”x :/ 蓝若逸笑了笑,牵着苏璃上楼去了。 蓝若心见她大哥大嫂上楼去了,转过身刚要说话,却见方天慕已经把木盒子打开了,蓝若心慌忙上去抢。方天慕哪容得她抢,一只手挡着,另一只手在木盒里翻着:“小玩意儿可不少!嗯?这个小玉马不是我送你的吗?咦?旁边怎么又多了一个,难道我送你了俩……” 蓝若心眼见夺不过来,只得咬着帕子站在一旁,方天慕多念叨一句,她脸上红晕就多一层。 这木盒子里是从小到大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她都小心珍藏着,她不想让那些小玩意儿都孤零零的,所以他每送她一样东西,她都会四下搜罗一个一模一样的配一起,看着它们一双双一对对地躺在木盒子里,她才觉得安心。 方天慕出征前,蓝若心想把这个木盒子送给他,顺便表明心迹,于是她便去央求她嫂子陪她去。而苏璃给她出的主意是,说不出来可以写信。蓝若心果真写了一封信过去了,因为自己太怂,所以信上只说了要送他一个礼物,别的却什么都没说。 她抱着木盒子出了门,走走停停,扭扭捏捏走了半晌,最后还是泄了气,把木盒子暂存在她嫂子店铺里了。一直到他打完仗回来,这个木盒子始终没有送出去。 “……果然都是成双成对的东西……”方天慕继续扒拉着木盒子。 蓝若心小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章节目录 第139章 一阵奚落 蓝若逸与苏璃上了楼,苏璃喊道:“范大娘可在?” 伙计忙答道:“去后院了,我去找来。” 自从苏璃把范大娘、张妈等人从林府带到了店里,范英红便如燃起了人生第二春一般,干起活来精神奕奕,每日从早忙到晚,半点疲惫之意全无,还不许别人偷懒,整个店都被她带得活力十足。 范英红挽着袖子上了楼,苏璃迎了过去:“范大娘,你可知姑姑回京了?一会儿我要去找她,你可愿跟我一起?” “昭儿回京了?!”范英红一把抓住苏璃的手:“去去去,快带我去!” 苏璃笑道:“你先去收拾一下,我这边忙完,咱们就一道去。” 范英红急急地应了,又蹭蹭蹭跑下楼去。 “璃儿接下来要做什么?”蓝若逸歪在椅子上分外悠闲。 “给黄老太写封信。” 蓝若逸从椅子上起身,给苏璃铺好了宣纸,摆好砚台,乖乖地站在一旁给她研墨。 苏璃提起笔,蘸了蘸墨,正要下笔时,忽然抬头看了看蓝若逸。 蓝若逸朝她笑了笑。 苏璃也笑了笑,放下了笔:“写字累手,夫君替我写。”毕竟是求人办事,一句话被苏璃说得千娇百媚。 蓝若逸起了一身鸡皮,心里却很是受用,尤其是她娇音婉转地唤的那一句“夫君”,让他心里一阵酥麻。他知道苏璃不愿写字,无非是因为字丑得不愿见人,当年白老头给苏璃驱寒毒时,为了诳他的酒喝,还逼着苏璃写了欠条,那欠条上签的名字,不过才几个字,就让她写得歪歪扭扭不像样。 蓝若逸右手提笔,左手揽苏璃入怀:“想写什么,说与夫君听。” 苏璃便在他耳旁说,他来写。无外乎要把这几间店铺情况讲明,然后请黄老太来京城主持大局。 一封信写完,苏璃差伙计去送,又叫上范英红,几人同乘一辆马车,往胡总指挥家去了。 苏璃能见到皇上,多亏了林昭帮忙,如今蓝若逸已经回来,自然是要前去答谢。一应谢礼早已备好,除了几件大礼,还特意给小家伙准备了几件小玩意儿。 马车行至府门口时,另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范英红刚一下车就瞧见了:“这不是我们府上的马车吗?” 苏璃也认得,是林府的马车。 范英红冷哼道:“倒也能舔着脸上门来!” 苏璃知她一向如此,只要是她看不顺眼的,任谁她都要骂上几句方可。 “可需改日再来?”蓝若逸悄声问道,心知她不想与林家人相遇。 苏璃轻声回道:“范大娘心里急切,先进去再说吧。” 往府里递了拜帖,没多久,门开了,竟是胡亦铭带着林昭亲自出来相迎来了。 林昭本以为是苏璃来访,谁想一开门竟看到了范英红,登时红了眼睛,两人抱着哭成一团,苏璃上前安慰。 胡亦铭扯了蓝若逸去一旁:“公子爷,今日如何得空了?” “如今大事已成,哪里还有‘公子爷’?”蓝若逸笑道,“我也不得空,这不忙着陪夫人串门呢!” 苏璃安慰住了两人,暂停了哭声,林昭道:“瞧我这只顾哭啼啼了,把大家都晾在门口,快进家里坐吧!” 几人一同进了府,还未至二门,胡亦铭便道:“你们自去闲聊,我们也不叨扰你们了,自去喝酒去!”说罢与蓝若逸一同往书房去了。 余下三人一同在廊下走着,苏璃问道:“刚在门口见到林府的马车,怎么不见林家的人呢?” 林昭道:“在客厅晾着呢,懒得应付。” “来的是谁?”范英红问道。x “我嫂子。” “该!”范英红啐道,“晾着她罢!” 苏璃致了谢意,送上了谢礼,林昭直道她太过客气。 苏璃又问:“小少爷呢,我可还给小少爷准备了些好玩的!” 林昭笑道:“他才几个月大,会玩什么?倒是范妈妈还没见过我那胖小子,抱来给您瞧瞧。” 奶妈知趣,听到前面夫人带话要把小少爷抱过去,她就忙给小少爷拾掇了一番,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地抱着去了。 范英红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抱在怀里逗弄着舍不得撒手。 几人说笑了一阵,苏璃道:“林府的人也不好一直晾着,再怎么说也是娘家人,就算内眷不往来,外面官场上偶尔也会碰个面,不如去应付几句,打发她回了。” 林昭觉得有理,可又不想一个人去,便道:“你们陪我去,如何?” 范英红率先应道:“我陪你去!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苏璃笑道:“人家今天巴巴地上门来,恐怕也不是来‘翻花样’的。” 客厅里,林夫人王氏已经几壶茶下肚了,喝了满肚子的水,就是等不到林昭出现。 “你们家夫人几时能忙完?”王氏小心问向立在一旁的侍女。 那侍女也是惯常会看人脸色的,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得当家主母的待见,于是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待我们家夫人忙完了自然会来,你急什么!” 王氏被丫鬟训了一顿,面上有些挂不住,可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了,继续喝茶。 王氏自从知道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夫人是林昭时,心里悔不当初,可又转念一想,若不是她当年把林昭逼走,林昭也混不到这么个好夫婿,如此想来,林昭也该谢她一谢。 新帝即位,许多当年在两王之争时保持中立的官员,都被提拔了要职,独独她家老爷被安排了个礼部的闲职,林家老爷倒是没什么抱怨,可她不愿意,若是能活动活动把林老爷往上提一提才好。而这五城兵马司总指挥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林昭是其夫人,又是林衡勋的妹妹,因着这层关系,少不得也得帮上一帮。 王氏又等上了许久,堪堪一壶茶喝干,方听得门外报道:“夫人来了!” 人还未见,王氏就忙起身迎了出去。 林昭正要进门,见王氏立在门口,冷笑道:“嫂子何不进屋歇着,立在门口作甚?” 王氏面上讪讪,笑道:“许久未见昭儿了,自是心急了些。” 林昭自上首坐了,示意王氏坐下,又道:“如此说来,嫂子倒是日夜挂念着我了?” “可不是……”王氏刚开口,就见苏璃同范英红抱着一个婴孩儿走了进来。 王氏松了一口气,虽然苏璃要了范英红在店里帮忙,但是严格上来说,她还是林府的人,王氏准备从这尴尬的气氛中打出一个缺口:“范大娘,近来在郡主的店里可好?” 范英红道:“好得很,比在林府强多了。” 王氏显然忘记了范英红是个言语犀利之人,于是又看向了范英红手里的孩子:“哟,这是我那小外甥吧,白白胖胖的真是可爱,快来让我抱上一抱。”x 电脑端:/ 许是婴儿听懂了她说话,竟哇哇地哭了起来,范英红连忙轻轻拍着哄着。 苏璃则笑笑道:“嗯,这就是你当年准备打掉的孩子。” 一句话让本就尴尬的气氛,瞬间冷到了谷底。 屋里一阵静寂,王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刚刚伸出的要抱孩子的手也不知往哪放着才好。 可她今日来,毕竟是求人办事的,只好陪着笑:“昭儿可真是好命,前几日你哥还跟我说起你呢,说昭儿小时候算卦的就说她命好……” 林昭不接话,等着看她想说什么。 王氏说着说着,便是一声叹息:“说起来你哥当年也是状元及第,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可如今生不逢时,官运不济,一把岁数了也就混了个闲差。昭儿你虽然嫁到了胡家,可你娘家毕竟姓林,如今胡总指挥正得隆恩,何不趁此提携提携娘家人,日后对你也好有个帮衬?” 林昭冷哼了一声,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冷笑道:“这朝廷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大懂得。只是晓得我们家胡亦铭是个武将,而大哥是个文官,这文武素不搭腔,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王氏没想到自己刚开口,就被林昭给挡了回去,便站起身正欲开口再求,却被林昭抢先道:“嫂子也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何不吃了饭再走?” 王氏疑惑,她几时说要走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昭给苏璃使了个眼神,苏璃会意,帮腔道:“林夫人来此耽搁这么长时间了,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你虽是好意,但恐怕林夫人也没那功夫留下来吃饭了,就不要为难她了。” 她二人你来我往三言两语,就把王氏给架了起来,王氏站在那里,也不好再坐下,要走她也还舍不得,就这样站了一阵儿,讪讪地笑了几笑,不知如何是好。 范英红把手里的孩子递给奶妈,起身道:“夫人要走,我哪能坐着,我得去送送。” 王氏这下彻底留不得了,只得顺着台阶下,跟林昭道了别,随着范英红一同出府去了。 王氏走后,林昭便笑开了颜:“今日可真解气!” 苏璃道:“她虽不招人待见,但她有几句话说的还有几分道理,林府毕竟是你的娘家,说不定以后也能帮衬帮衬。” 林昭道:“虽然当时我被逼出走,可如今回了京,林府还是我的娘家,谁不想有个娘家帮衬?只是其中有些事情你有所不知,我听胡亦铭说,我哥这个职位是皇上亲自定的,恐怕任谁去说都没用。” “这是为何?” 林昭摇头:“这我也不知,总之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哥要是想往上提拔,肯定是没戏!”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施了礼道:“老爷说要留蓝公子用膳,蓝公子说要来问郡主的意思。” 不等苏璃回道,林昭就一脸嬉笑:“哟,你这调.教的不错,这点小事都得来请示你。” 苏璃脸微微红了红,啐道:“当然要留,不把你们家吃空,我们可不走!” 林昭笑道:“那你可得放开了来吃,小心撑着!” 章节目录 第140章 携手归家 从胡府回来,苏璃就与夫君盘算着如何能顺顺利利地离开王府,蓝若逸往床上一倒,就开始哼哼唧唧,说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白天不能下床行走,憋得一身的劲儿无处使,趁晚上无人之时,想把苏璃揽入怀中一亲芳泽,却被苏璃逃开了,口中还振振有词道:“你这身子需得静养,不能没有节制。”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蓝若逸恨得牙痒痒,翻身下床把苏璃抱起,扔到床上,覆身上去,压得她不得动弹。弄到兴起之时,又怕弄出些声响令人起疑,便拿出来个帕子给苏璃咬住。看着身下之人,面色红润,星眸迷离,嘤嘤小口还咬着一方帕子,蓝若逸更是情难自禁。只是苦了苏璃,仿若躺在沙滩上,受着一浪一浪的冲击,还得忍着,只能闷哼两声。x 电脑端:/ 一夜饱餐,蓝若逸继续红光满面地装较弱,苏璃躺在一旁欲哭无泪,一双怨恨的小眼神儿瞪着蓝若逸。 “璃儿这是在怨为夫呢?莫非……是没吃饱吗?” “呸!”苏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出去了。 大白天的,人多嘴杂,蓝若逸想爬起来追出去也是不能了,若是被人看出端倪,恐怕要前功尽弃了。x 凉王与陈氏过来看望,蓝若逸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爹,我恐怕是时日无多了……我只有一个心愿……爹一定要答应。” 凉王看着儿子虚弱的模样,老泪纵横:“你说!” “爹不必难过,我本来是活不过十岁的……能多活这么多年已是赚到了。”蓝若逸咳了两声,继续道,“我想剩下这苟延残喘的日子里……与璃儿搬出王府,寻一个静谧之处,走完此生。” 凉王纵然对儿子的身体有预料,可听到儿子亲口说出“走完此生”的话语时,一种悲戚之感从心底升起,噎得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氏抹了抹眼泪,道:“王爷就应了逸儿吧,逸儿这些年苦日子也过够了,有璃儿陪着,他也是开心的。只是……那药还是要多带些,身子养好了就回来。” 苏璃阴着一张脸瞥向陈氏,蓝若逸都这般光景了,你还不忘你那些□□,是想让他死得再快一些吗? 蓝若逸却不缓不慢地道:“我既然要走了,便也不会再回来了,我这身体……恐怕连半年也熬不了了,到时候世子之位早晚是二弟的,那些药我吃与不吃,效果不是一样吗?” 陈氏没料到他会直愣愣地说出,她想让若坤当世子之心,那句“那些药我吃与不吃,效果不是一样吗?”都未来得及细想,已经红着脸,臊得退到了凉王身后。若她回去能细细地品一品这句话,说不定就能发现,她那些下毒的伎俩早就被人看穿了。 凉王一心还在蓝若逸的身体上,只劝道:“你若想去,爹也不拦你,只若是身体养好了,还回来。” 蓝若逸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养好是不可能了,等到儿子归天了,便在外面把事情办了,儿也不入祖坟,不入宗祠,只差人送一封信告之爹,就罢了。” “这怎么能行!”凉王毅然拒了。 陈氏不顾刚才的羞臊,满脸写着“如此甚好”,急急地劝道:“王爷,想来逸儿也是想一切从简,才会如此。试想等将来坤儿当了世子,家中宗祠上却仍有长子之位,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逸儿这么做也是想让王爷好做些,他是一片孝心哪!” 陈氏这番话,说得有些无耻了,凉王怒道:“住口!”可怒归怒,转念一想,陈氏的话不无道理,逸儿这般光景,确实是时日无多了,坤儿着实是世子的不二人选。按道理说,长子病逝,膝下无子,立次子为世子也是规矩,可万一这半年时间,苏璃再怀上个遗腹子,这就说不清了。 这么些年陈氏在他面前不时地哭哭啼啼,他也早有立坤儿为世子之心,又怕逸儿寒心,可如今逸儿竟然亲口帮他把顾虑消了,想来也确实是一片孝心。 想到此,凉王止不住流了两行泪:“如此,真是委屈了你。” 苏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前一秒还让你媳妇住口,下一秒就如此这般说出来,这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来了? 罢了,反正都要走了,眼不见为净! 凉王夫妇一番寒暄与嘱托之后,就走了。 苏璃黑着一张脸,气鼓鼓地坐在床边。 蓝若逸看屋里无人,凑近了笑道:“莫不是为夫昨夜表现令夫人不满意?让夫人从早上气到现在……今夜为夫一定好好表现!” 苏璃一时苦笑不得,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不正经!”想起昨夜那阵势,她到现在都还隐隐地疼。 蓝若逸倒下去时顺势把苏璃拉了过来,倒在自己胸膛上,手抚上她的小脸,低头正欲吻下去,门口忽然有人喊道:“少爷、少夫人,午饭送来了——” 苏璃连忙起身,蓝若逸继续在床上无力地哼哼,想吃又吃不到,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苏璃。 看着蓝若逸在床上躺着柔柔弱弱的模样,苏璃就气不打一处来,白天装柔弱的小白兔,晚上就变成了饿狼,她真恨不得把他的真面目公布于众! …… 凉王府这里一切交待妥当,接下来就只等黄老太的回信了。 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黄老太的信,苏璃看完后颇为无奈,黄老太信上之意大致如下: 我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接班人,结果你说不干就不干了,想得美!我黄老太年纪大了,该退休了,这大部分股权都转让给你,你以后就是这鼎盛全货行的老板了,好好干吧,年轻人!我黄老太要养老去喽! 苏璃两手一摊,看向蓝若逸。 蓝若逸接过来,把信读了一遍,笑道:“也无妨,京城这几家分店里各个掌柜都已经上手了,不需多操心了,我们到那边再开一家,把总店移过去即可。只是这样,我夫人除了陪我赏花赏月,就要再多辛苦店里的事情喽!”说罢,揉了揉苏璃的发。 苏璃摇了摇头,笑了。其实她也不怕辛苦,在建邳那些日子她觉得自由,在京城开分店的这些日子,忙碌却又开心,她其实也不太喜欢天天闷在家里,有个店铺可以忙碌,她也很乐意。 一切安排妥当,苏璃与蓝若逸择了日子便出发了。 出了京城,又走了一天的路程,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山也不高,但植被茂盛,枝丫盘错之间,不时能传来一阵鸟叫声。山上的清泉绕石而下,汇到山腰一处湖水里,湖边有一处宅院,门口种着一棵樱花树,正是樱花烂漫的季节,微风一过,点点花瓣飘落在地。 “喜欢吗?”蓝若逸揽着苏璃,在她耳边问道。 苏璃点了点头:“我曾梦见过的,梦见你在就树下弹琴给我听。” “那我以后天天在树下为你弹琴。”蓝若逸揉了揉苏璃的发,牵起了她的手,“走,我们回家。” “嗯!”苏璃仰起脸,灿烂地笑了。 一阵风吹过,湖面起了涟漪,映着日光波光粼粼,一对儿人影轻轻走过湖边,携手归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