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成说》 章节目录 第1章 诡客01 正值清明多雨时节,缠绵的细雨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 这日难得有片刻天朗,锦城到青城的水路间,依稀可见一艘乌蓬小舟在慢慢悠悠的赶路,船舱里隐约有琵琶声传出。x 撑船的小伙年轻俊俏,戴着宽大的竹制斗笠,穿着灰色长袍。 “小姐,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身临仙境?” 撑船的小伙回头朝船舱开口,竟然是十分清丽的女音。 “若是船身能稳些前行的话,像。” 船舱里坐的年轻女子脸上蒙着轻纱,正低头专注的拨弄琵琶弦,露出娇好的脖颈。 回答很随意。 楼初心出生在京都云城,自小也是长在云城,但对青城一点也不陌生。 因为每年清明,家主都会带族人回去祭祖。 她会撑船,便缠着江洲漓买了叶小舟,当起掌舵的船夫,驶着乌篷船摇摇晃晃的一路沿河往南走。 此时听到江洲漓的回答,微微汗颜,尴尬的低声嘟囔了句。 “怎么这样说嘛——” 河岸两边的洼地,尽是翠绿繁茂的芦苇荡,芦苇荡后面是小渔村,偶尔路过民风淳朴的小渔村,就能和载客的老船夫同行一段。 江洲漓不常理她,楼初心就自己找乐子同其他船只的船夫,或者客人打招呼。 到第三日黄昏,两人才终于进了青城的辖区,重镇宣齐。 宣齐镇是青城的屯兵之所,距离主城不过半日的路程。 楼初心望着远处此时已一片灯火通明的房屋,微微躬身往船舱的方向询问道。 “这天看似就要下雨了,小姐,我们今晚不妨就在此停靠找个客栈歇息,明日一早再启程可好?” 山雨欲来风满楼,夜雨的威力更强劲。 乌篷船被吹得左右摇晃,狂风肆虐中还夹杂着远方传来的沉闷的雷声。 江洲漓扶着船篷慢慢走到船头处,站直了眺望前方不远处的繁忙港湾。 想到午饭时两人也只在船上匆匆吃了点干粮,楼初心撑一天的船该是疲累了,便点了点头,“那今晚先在此稍作休息吧。” “好咧!” 楼初心受到鼓舞,握着竹篙调转了方向往港湾奋力驶去,想赶在暴风雨落下前停靠到岸边。 雷声和漫天黑压压的乌云无不在昭示着大雨即将来临,这个信号同样让许多出游的花船纷纷转向,归港靠岸。 附近的大船因为吃水激起的大浪撞到她们的乌篷船,令楼初心好不容易稳住的船身,再次摇晃不已。 尽管她已经努力的稳住船身,但小舟仍是被水波和浪花给推出一段距离,往后一个不察竟然撞在了已经停靠岸边的巨型画舫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撞击没让画舫出现问题,倒是其反作用力使得乌篷船瞬间产生了剧烈的摇摆。 楼初心只顾着赶忙稳住船身避免翻船,然后还要担忧江洲漓,也就没注意有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从旁边的画舫上传来。 几名凶神恶煞的小厮气汹汹的出现在画舫的甲板上,手里拿着棍棒。 领头那位小心的勾头往被撞的地方查看,发现没什么要紧,这才回头冲着楼初心和江洲漓大声怒喝。 “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活腻味了吗?竟然敢冲撞贤王爷的画舫!要是惊了王爷的兴致,你们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楼初心刚稳住船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如此粗鲁无礼的话,顿时心生愤懑。 这些狗腿的小厮,真是会狐假虎威,先不论对与错,单是冲他们给江洲漓脸色看,就让她到嘴边的道歉的话又收了回去。 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手已经摸到腰间的软剑,准备好好教训他们的出言不逊,却被江洲漓暗暗的制止。 楼初心顺从的把手从软剑藏放的位置移开,但心中对那几个小厮仍有不满。 冲着冷哼了一声。 “冲撞贵人的画舫,民女感到非常的抱歉,还望贵人海涵。” 江洲漓微微低头,做出歉意的姿态。 她面上蒙了面纱,让人只能看见清亮纯净的双眸。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船舱里又走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看着就是精于算计的难缠角色。 “钱大人!” 先前的那群小厮纷纷恭敬的问候。 领头的上前一步给他解释道,“回禀大人,这两位的船只撞到了画舫,所幸没什么大碍。” 被唤钱大人的男子,眼睛在江洲漓和楼初心之间来回看了看,“既然冲撞了贤王,无论对错,进来致歉吧。” 言罢转身就走。 楼初心对江洲漓对视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将船停靠岸边,然后小心的扶着江洲漓登上金碧辉煌的画舫。 江洲漓会乖乖登船,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和打算的,她想趁此机会见见巫马定安其人,看看此人是否真如外界所说的那样,逍遥随性,只想当个“闲王”。 当今天子巫马骏,育有七子二女,太子巫马定邦因无能被废、五皇子早夭、以及九皇子未弱冠。 余下二皇子仁王巫马定廷、三皇子平王巫马定澜、七皇子思王巫马定瀚、还有这个八皇子贤王巫马定安,皆是储君的合适人选。 其中,巫马定澜和巫马定瀚一母同胞,巫马定廷同巫马定安亦是亲兄弟,传言朝廷的官员明里暗里已经大致分为两派,开始择主站队。 亲巫马定廷一派的认为,这一派是皇后嫡子且年长,若是依祖训立长立嫡的话,那是胜券在握的。 而亲巫马定澜那一派的则认为,当任人唯贤,这平王兵权在握又战功累累,比其他皇子要优秀。 两派现在已经势同水火,但巫马定澜还未表现出想争储的意向。 青城城主是皇后的娘家兄长,巫马定安要到青城的舅家走动,是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的,但不妥就不妥在,这个两派关系正紧张的时候,他出现在宣齐,青城的屯兵之所,还如此高调,用意有些引人深思。 画舫有两层,楼上是厢房,此时光线十分暗淡,楼下大厅灯火通明。 江洲漓才随小厮进到船舱里,就被里面纸醉金迷的奢华装扮,惹得心中不住的感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古人诚不欺我。 船舱一楼大厅十分宽敞,地板用大红色的地毯铺满,四周梁柱上帷幔飘飘,除一列画屏风隔开过道外,整个大厅里显眼的就只有一座半丈高的戏台。 戏台前有凭栏,凭栏后放着简单的一桌一椅,桌上放着醒木和折扇,右手边坐着负责鼓乐的伶人。 戏台下三面设位,此时案几前已坐满了前来赴宴的达官贵人,觥筹交错好不惬意。 主位上的巫马定安,看来不过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粉气,较之巫马定澜,怎么看都少了那份历经物事后的硬气和稳重。 领她们进来的小厮让两人在原地等候,江洲漓便见方才在甲板上所见的钱大人走到巫马定安身后,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巫马定安转头往她们这个方向看过来,江洲漓微微点头致意。 巫马定安不在意的移开视线,同钱大人说了句什么,钱大人唯唯诺诺的退回来,趾高气扬的对她们道。 “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尔等的冒犯了。” 但这样还不算完。 因为钱大人没有领她们出去,而是安排她们入座了大厅末尾的位置,说是王爷大方,吩咐道既然她们已经来了也别急着先别出去,恩赐她们坐下来一起听听南郭先生的精彩说书。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南郭先生是什么人,江洲漓完全没有印象。 她行走江湖多年,对三教九流都有些了解,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受追捧的说书先生,听说书竟然还需要恩赐。 疑惑的看向楼初心,只见楼初心也在看她,冲她微微皱起眉摇了摇头,表示也未曾听说过这位南郭先生。 侍女们列队盛了酒食上来,将两人面前的案几摆得满满当当。 这番大动静使得不少在座的都看了过来,眼里带着打量,似乎想知晓两人是什么身份。 江洲漓镇定自若假装没看见,巫马定安也不介绍。 恰巧这个时候,戏台边上的鼓乐响起,众人便收回视线,全把目光放到戏台上。 江洲漓也随之看去,从戏台左侧的台阶上走来一个看着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儒生,约摸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十分普通的灰色长袍,倒十分符合说书先生的形象。 但仔细看又不难发现,这袭长袍虽然素净没有图纹,布料却实属上乘。 这与江洲漓往日所见的说书先生的形象,显得很不相同。 常言有道,穷酸书生,并非是无中生有的贬低,是说书生有君子风骨,吝为铜臭折腰,所以多半既穷且酸。 而作为地位还不如学堂夫子的说书先生,卖艺之人向来饱受欺压,生活更不该如此顺畅才对。 想到钱大人刚才传达的话,贤王恩赐她们留下来听精彩说书。 难不成这南郭先生真巧舌如簧,还能将死人说活? 江洲漓突然对此产生了几分兴趣。 说书先生走到桌子后面站定,先抱拳,向四方行了个书生大礼,这才顺着长袍的衣摆慢慢坐下来。 “鄙人经师不明,出艺不高,歪腔走调有所难免,还请列位大人凑合着听!” 言罢,拍响了醒木告诫众看官注目。 “恰逢今夜雨疏风骤,诸位大人齐聚在这画舫里,正好似那寒冬腊月里,众人受阻于郊野,围坐在火堆旁谈天说地,闲来无事且听鄙人唠叨几句助助兴!”x :/ 又是一声醒木惊堂。 “前一回鄙人说到——枝头蛇藤等秋来!这回便再来说说那——凤堕之灵捧冬生!” 章节目录 第2章 诡客02 慢慢环视一遍底下的听众,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说书先生才清了清嗓子接着开口。 “话说啊,前朝泰和年间,青城当时还叫顺城,城外二十里地远的酉阳县,曾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命案。 那就是酉阳县当时富甲一方的长孙翰城的独子长孙宇,被人发现死于荒郊野外,且姿态诡异。 说起这个长孙翰城,那是腰缠万贯、堆金积玉,钟鸣鼎食、翠绕珠围的大商贾,传言酉阳县有良田千顷都是他所有,房屋别院更是不计其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人大多唯利是图,又为富不仁,这上天都看不过去。 长孙翰城家中的几房妻妾都难以生养,可惜了徒有万贯家财,却子嗣稀薄,只得正妻所生的嫡子,长孙宇一人。 而这独子最终还没能平安的活下来,长孙家白发人送后黑人之痛,且等鄙人稍后分说。 再来说说这个长孙宇,虽然才年方弱冠,但生得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之姿,乃是酉阳县闺阁女子的梦中良人、乞巧的心仪对象。 出事那日,正是长孙宇的生辰。x 作为长孙家的独苗,长孙家自然是极为重视长孙宇的生辰,传闻当时流水席接连办了三天三夜。 席上摆的都是山珍海味、八宝玉食,让去参加了喜宴的百姓后来回忆起,都还不禁眉飞色舞的感叹道。 ‘命舞燕翩翻,歌珠贯串,向玳筵前,尽是神仙流品,至更阑、疏狂转甚!’ 这个长孙宇自小就心性好动,又有家财万贯的爹,还有府上一群女人的骄纵,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给养成了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在酉阳县常横着走。 但碍于他爹的脸面,却也无人敢管。 生辰那日行了弱冠之礼后。 长孙宇耐不住在家闲着,于是便邀上素日里玩得好的一群狐朋狗友,前去酉阳县郊的西廊猎场冬猎。 西廊是酉阳县内一个峡谷,两岸高山巍峨,中间却洼地水田千倾,过渡之处是长满低矮灌木的平原。 西廊平原的范围极广,到了冬天,还时常会有些野物从山上跑来觅食,又因为视野开阔,是个极好的狩猎场所。 长孙家就用了点手段,把那块地给圈了起来,弄成专供达官贵人玩乐的猎场。 长孙宇对骑马射术可谓是十分的精通,也非常喜爱,既是猎场的少东家也是常客。 那日,长孙宇带着狐朋狗友进到猎场后,照旧挑了自己的宝马爱驹,然后等众人挑选好,便猜拳分了两队要进行比试,看哪一队猎的野物多。 还约定输的一方要在酉阳县城最大的花楼包场,供赢家玩乐。 这是他们常玩的把戏,规矩心里都明白着,倒也没谁反对。 猎了半天下来,也确实任何没有异常状况发生,赛事进行得很顺利。 直到下午清点野物的时候,这么一数,发现两队的数目竟然是持平的,这不就是没有输赢了呀,这结果让长孙宇很不满意。 想着今日是自个儿的生辰,又是他邀请他们来打猎的,这群人竟然一点都不懂得看脸色,也不知道示弱让他高高兴兴赢一回。x 电脑端:/ 当下赌气,就闹着一定要分个胜负,翻身上马就往林子里闯。 跟着长孙宇来的友人都被他突然发火这事给惊懵了,也没想起来要拦住他。 等反应过来后再一看,这哪里还有长孙宇的影子呀。 要知道这也是群公子哥,平日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人儿。 他们虽时常跟着长孙宇到猎场打猎,但都是局限于在平原附近,因为这里灌木低矮,抬头就能见到彼此的身影,没有什么太大危险。 可进了林子就不同了,林子连接着高山,里面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存在,谁也不敢轻易闯进去,谁都怕死呀! 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见长孙宇还是没有出来,这群公子哥才终于是急了,赶忙去找负责猎场护卫的人来,让他们组织人手去找,可惜为时已晚。 要说长孙宇刚进林子那会儿,这群公子哥就喊人去找的话,兴许祸事还是能避免的,但就这一耽误,可就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阎王要想找你三更走,绝不留你到五更! 猎场派去的人搜查了方圆三里地的林子,都没有见到长孙宇的身影,连马蹄的印子都不见。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到这时候,前去搜查的人也意识到这事可能是闹大了,赶紧派人回去长孙本家禀报给长孙瀚城知道。 这长孙瀚城在喜宴上突然被人叫走,还是因为独子失踪了,急得那叫一个慌乱不已。 也顾不得其他,嚷嚷着让下人去衙门报了案。 那时已是傍晚时分,又加上一番搜寻,天色早已经漆黑下来,捕快还有长孙家的家丁点着火把找了一晚上也没找着。 酉阳县的县太爷和长孙瀚城平日里有些私交,苦口婆心的做了一番安慰,让他做好最坏的打算,说长孙宇可能是被贼匪给掳去了,也许会有人前来索要赎金。 却谁也没敢往人会没了那方面想。 长孙家什么都可以没有,就钱多呀! 长孙瀚城回去就去钱庄取了钱出来侯着,可是提心吊胆的等了三日,没等来任何贼匪的消息,倒是府衙又接到了报案,说是下地的农民在西廊背面的一个山洞里,发现有个男人死在那儿,穿金戴银的。 听到这描述,寻找长孙宇的众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虽说不愿往长孙宇已经死了那个方向去想,但这都三日了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之前怀疑被贼匪掳去的可能性,也慢慢变得不那么的让人信服。 而在这紧要关头,那么巧的又刚好被人发现在西廊背面的山洞里死了个男人,寻找多日的官府衙役和长孙家的家丁,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其实心里都已经是有了最坏的认知和打算。 发现尸体的那个农民,家就在西廊,名叫吴虎。 原本入冬后地里没活干了,他和附近百姓都不会去地里的。 这回也真的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出门,因为今年的收成不好,他想到山里去猎些野味。 那个山洞,吴虎自小就一直见到,深不过才十米左右,平日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岩壁,有时劳作间隙下雨的话,他们还会进去躲雨,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没想到这次偶然路过,他发现山洞竟然出现了极为不寻常的变化。 官府衙役和长孙家护卫在吴虎的指点下到达山洞的时候,山洞外边已经站满了闻讯而来的看热闹的百姓。 原本不过十米深的山洞,果真如吴虎所说,变得十分的黝黑,完全看不到底。而在洞口附近,还能看见里面如农家猪圈牛栏般的布置。 但据吴虎和附近百姓所说,农忙时他们还没有见到这番情景,之后也未曾听说有谁搬离了村子到这里来居住。 就是如此,吴虎才会好奇走进去看,却没想会看到令他难忘的非常诡异的一幕。 众人举着火把往山洞里走了十多米,视线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只见洞中央有一人跪坐在稻草编织而成的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手微微托起前倾,掌心下凹捧着一棵长满尖刺的枯树,宛若熟睡了一般。 看衣着打扮和其面部轮廓,此人是长孙家长孙宇无疑。 但只三日不见,长孙宇的容貌却较之前老了一二十岁。 两鬓斑白,皱纹遍布。 更为诡异的是,那棵枯树的根须是长在他掌心里的,骨肉相连牵扯不断! 众人小心翼翼又心惊胆战的将长孙宇连同掌心长的那棵枯树,给搬回了长孙家。 也请了仵作来查验,还有道士和法师做法,但无人识得那树是棵什么树。 说起死因,也只说是心脉尽断而致。 至于为什么会生气流失,呈现衰老之态,却无法给出确切的结论。 停尸三日下葬时,长孙宇已骨枯如柴,变得满头白发,掌心的枯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踪迹。 长孙宇的死状颇为诡异,也并非一人所见,枯树存迹更不是杜撰的。 百姓对此是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有模有样,也越传越玄乎,弄得人心惶惶。 长孙家痛失传宗接代的独苗,家中妇孺已经是每日哭啼不止,长孙翰城也因为急火攻心,开始日日呕血,这又被外边传言弄得脸面全无,便誓要官府及早捉拿凶犯,还长孙家一个说法和交代。 县太爷让长孙家给逼得着急,正苦于没有线索破案,那边老百姓又聚集到府衙外闹着要真相。 这县太爷也是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最终一怒之下抓捕了数十个聚众闹事的百姓关进了大牢里,这才止住了流言的传播,在明面上将这事给压了下去。 后来这件案子就以证据不足、死无对证给结了案。” “有这样乱用王法的县官,前朝不灭才是不足以平人心啊!” “那后来呢?就没有查出真相吗!” 酒已过三巡,台下喝高了的各位大人听得兴起,都抛开了平日里的矜持和谨慎。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里,夹杂着各式各样的询问响起,弄得原本华丽贵气的画舫,像是市井茶楼一般闹哄哄。 江洲漓余光往巫马定安的位置看去,见他举手投足间,依旧十分贵气十分悠然的在细品着美酒,仿佛丝毫没察觉到戏台上下的熙攘声,也没被打扰到。 章节目录 第3章 诡客03 那边戏台上南郭摇着扇子,露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也不言。 等着看台下众人七嘴八舌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也卖足了关子吊足了胃口,这才终于拍响醒木继续。 “欲知详情,诸位大人且待鄙人慢慢道来!” “想必诸位大人也都知道,泰和十五年的时候,前朝因为亲王间争夺王位闹内讧,最终导致灭亡,战争动乱持续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终蒙我朝高祖得天命平定四海九州,才有了如今的盛世!x 也就是在那极度动乱的三年里,酉阳县这件异事的真相,曾短暂的出现过,但很快又被兵荒马乱所掩埋。” “此话怎讲?” 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位的白发老叟率先发问,也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这事说来也巧。那长孙翰城痛失爱子后呀,某日夜里忽然睡不着,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心中感到颇为羞愧。 第二天起来后,便召集了家中的亲眷商议,欲每日在酉阳县城门处给穷人乞丐布衣施粥,行些善事积德。 战乱三年,酉阳县也遭受到了牵连。 但无巧不成书的是,长孙翰城布衣施粥的第二年,家中就有妻妾身怀六甲,他觉得是自己行善积德的举动感动了上天,故而愈发坚定了这个做法,就是战乱那三年也没停止。 而在战乱结束前年的冬天,有一支从北方南下逃到酉阳来的难民队伍,队伍里恰巧有位家族没落的阴阳师。 夜里大伙围坐在火堆旁聊天,就问起了这长孙家的事情,有知情的人就说起了长孙宇的那事。 本来只是闲聊几句,岂料阴阳师一听,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相似的事情,这么一回想,突然就拍着大腿激动起来。 然后阴阳师就给大伙讲了一个故事,是他先祖记录在除妖簿上的一个事件,捧冬生。 经常听闻有人在入冬后莫名其妙的失踪,甚至是非常异常的死去,症状就和长孙家的的公子大同小异。x :/ 那阴阳师的先祖当时受托前去调查这件事情,追寻着线索,最后追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里住着一位野妪,野妪的掌心里捧着一棵枯树,树枝上长满了刺。 古书上有记载,说叫凤堕树。凤堕树,传言会有赤尾鸟止息于其枝梢。 那野妪见到有阴阳师追来想要除去她,转身就往与山洞连通着的一处断崖跑,然后非常果断的跳了出去。 等阴阳师追到断崖口才发现,那处断崖外竟是成片的凤堕树林,在寒冬冷风中仍然生机勃勃,完全没有半分萧索之色。 后来,又经历了千辛万苦的寻找,阴阳师终于把野妪捉住。 也最终得到了他想知道的野妪的身份,竟然是凤堕之灵。 野妪常居洞穴,若有人在冬天误入她的居所,野妪就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命那误入之人接过她手上的枯树捧着,以求达成用活人的生气浇灌滋养枯树的目的,帮助其族过冬。 而枯树,便是凤堕族的灵根。 若误入之人不从,就如长孙宇一样,也许是平日里未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自然就不会口出好言。 野妪见其犹豫不从的话,就会以其无知得罪凤堕之名,用妖力震断那人的心脉,将其摆成捧树模样。 此即,捧冬生。 捧凤堕灵根,使其于寒冬时,仍能够生机盎然。” 说书先生掷地有声的道出了故事的结局,留了很长一段无声时间。 众人听完后沉默良久,连巫马定安也微微抬头看了眼戏台的方向,似乎有些明了和释然,又似乎意犹未尽,其中滋味难以言说。 宴会散场已经是深夜时分。 那些赴宴的官员多半都是宣齐镇的,有府上的家丁接送回去。 而江洲漓和楼初心准备下船去找住宿的地方时,巫马定安不知怎么想的却让人留住了她们,说是都要南下青城,可以结伴上路。 江洲漓也没有多问,恭恭敬敬的承了这片好意。 她和楼初心分住不同的房间,夜里天空有闪电划过,白光之后紧接着惊雷轰鸣,狂风暴雨肆虐敲打着窗户,吵得人睡的都不安稳。 江洲漓本就浅眠,便干脆和衣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拉起被子裹紧。夜里喧闹了一整天的画舫难得安静下来,各种细微的声响便显得异常的清晰。 她隐约听见过道的尽头处有人在唱戏,那是说书先生南郭的声音。 唱的什么内容不太清楚,但听曲调,似是踏摇娘。 她掀开被子下床,轻轻打开门扉往外看了眼。 尽头处没有看见背影,只能看见转角处折映在窗户上的影子,纤柔的身姿摇晃不定。 翌日清晨,江洲漓还没出门,便有丫环来敲门叫她去大厅。 等江洲漓到大厅的时候,见偌大的一楼只有巫马定安独坐在摆满了整整一桌菜肴的圆桌旁,几个衣着华丽的丫环围绕在他周边,来来回回的忙着布菜。 江洲漓远远的欠了欠身,“见过王爷。” “免礼。” 巫马定安并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也不看向她,“昨日见姑娘抱着琵琶来,本王不知可有幸听姑娘弹唱一曲。” 这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笃定了的陈述句。 江洲漓心中有了计较,想来昨日巫马定安没有什么表示,并非是大人有大量不想同她计较,而是想等他的客人离开后,再借机整治。 弹唱?自古只有优伶才会为人表演。 巫马定安没问她的职业却这样要求,怕是有意而为之,想给她难堪。 果然自古皇家就无庸俗之辈,权力总是不容人挑衅的。 巫马定安又怎么可能真的如其外表所示的那般良善,那般只爱游山玩水,远离朝廷就只顾逍遥快活。 “为王爷弹奏,是民女之幸。” 江洲漓点点头,已有人为她搬来圆凳、拿来琵琶。 江洲漓微微侧坐着,将琵琶抱在怀里,纤细圆润的手指轻抚上琵琶弦,边和着拍子张口吟唱。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低吟浅唱的是小雅采薇,先秦诗经的一首名诗。 歌声中隐隐传出一种如泣如诉的幽怨情愫,能深深撩拨动听到歌声的人内心深处柔软的心弦,候在大厅的丫环小厮都面色凄楚,手脚举动也慢了半拍。 负责布菜的丫环更是手一抖,菜肴掉进了汤里溅起几点水星。 那丫环吓得面如土色,猛地跪下磕头,抖抖索索的开口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巫马定安皱了皱眉,猜不透江洲漓是有意这样做的,还是无意为之。x 电脑端:/ 但大清早就听到这样悲情的曲调,心情已经是被毁得差到了极点,他接过另一位丫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背,便挥了挥手让跪下的丫环下去。 然后淡淡的开口道,“姑娘还未用早膳吧,来人,送这位姑娘回去。” 语毕,起身就往船舱外走。 江洲漓轻轻站起来,在丫环的督促下缓缓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看着十分羸弱纤细的背影将要消失于尽头时,幽怨凄楚的歌声又慢慢悠扬传开。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回到楼上后,江洲漓抬眼就看见楼初心在她房门外来来回回的走动,便唤了一句,“怎么在这里?” 楼初心听到她的声音,迎上来有些气愤又有些急切的开口。 “小姐,没事吧?这巫马定安太过分了!竟然敢这样……” 江洲漓摇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错身推开房门走进房里。 “这是巫马定安的地盘,说不定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少说或不说为好,否则容易给自己和别人招来麻烦。” “是。” 楼初心及时住了口,但心里对巫马定安的印象却坏到了极点,恨不得立马就冲下去教训他一顿。 巫马定安竟然敢给江洲漓难堪,让她当众像卖艺者一般弹唱! “他不也吃了闷亏吗,没事的。” 江洲漓回房后就没有再出门,直到快正午时分,画舫停靠青城的港湾,窗子外面传来行人摊贩熙熙攘攘的吆喝声,她才收拾好东西同楼初心下船。 巫马定安似乎早已离船,也带走了船上的丫环和小厮,她们走在后面根本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注意。 离船后,江洲漓只走了两步就站在岸边不动,定定的看着街边熟悉的建筑风格,听着各种带着熟悉口音的声音随风入耳。 脚踏实地的感觉,微风拂面的感觉,近乡情怯的感觉…… 各种情愫一时间全部涌上江洲漓的心头,已经多少年了,她终于又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4章 诡客04 青城北临北漠国和卫华国的交界处,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成为了一座商业和手工业都极度繁茂的城池。 江洲漓和楼初心在河岸边站了半刻钟左右,便一路沿街去找寻马车。 街上很多小摊小贩在吆喝叫卖,贩卖各种香料,还有犀角象牙等在祈景国并不常见的外来的稀罕物件。围看的客人挺多,但真正掏钱买下来的倒是没几个。 江洲漓猜想,家在青城的百姓已经见怪不怪,肯定不会乱买。 那些多半是因为好奇心作祟才过去,想图个新鲜眼见的,应该都是从外地来此游玩的富家公子小姐。喜欢却又碍于是街边的物件,所以不屑买。 她就这么稍微一个出神,没留意慢了楼初心半步,正要赶上去,却突然被人撞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大腿不撒手。 江洲漓先是一惊,然后才低头看去,抱住她的是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年纪的女娃。 瘦瘦小小的,头上扎着两个圆髻,但已经凌乱,脸上也脏兮兮的一块黑一块黄,看着就像是只惊慌失措的小花猫。 她没嫌弃也没推开女娃,而是就着这个在路人看起来十分滑稽十分丢脸的姿势,放柔了声音问道,“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那女娃既不答话也不松手,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江洲漓正要猜测她的目的,旁边路过的行人已经好意的提醒她道,“她是想让姑娘买下她手中的梳子。” 江洲漓发现女娃手上确实抓着几把桃木梳,做工看起来并不是非常的精细。 提醒她的路人已经絮絮叨叨的走远,远远还能听见说,“这些可怜的娃,那些无良的爹娘也是下的了手,没人买回去要挨打挨骂……” 她才知道这些孩子都是被亲人叫来,利用路人心软的弱点,高价售卖梳子的。 “小姐,这是怎么了?”楼初心走出去一段路,没见着江洲漓一起,又折返回来,没想到看她正被一个女娃抱着大腿,不由得疑惑起来。 江洲漓笑笑,从袖兜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那女娃,“没事,我想买个梳子而已。” 那女娃拿了钱后把梳子放下就跑,楼初心看看江洲漓手里做工粗糙的梳子,又随着女娃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街角占着个凶神恶煞的妇女,从女娃手中拿过钱后,又指使女娃去向另一个年轻的女子兜售梳子。 楼初心对此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江洲漓没说什么,只转身就走,便赶紧缄了口跟上去。 夜里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雨,冷冽的风还刮个不停歇,路上往来行人并不多,倒是街边的茶铺酒肆很喧嚣热闹,远远就听闻其间传出市井小民的闲谈声。(_ “这半个月里,案子不破反增了,真是闹得云城人心惶惶呀,白日都不敢独处落单,夜里更是草木皆兵不能寐,哎——” “可不是,家中有堂兄在云城府衙任职,这段时间还特地写了信回来,给族里的年轻男子敲打,让我们没事尽量不要去云城,你们说,这都发生好几起案子了还没抓到凶犯,官府要急死了吧?” “可不是,我还听说京都府尹急得一夜白头了,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请旨降罪,被圣上撤了职着平王接受破案。” “平王不是在外带兵打仗吗?怎么负责起这破案的事了?” “半月前平王率兵大败北漠狼族,北漠王族派使者随平王来京签订结交友邦协议,故三日前已班师回朝……” 百柳原距离青城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经过几朝几代的更迭,如今更名为象陵镇。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地,却也早已不复曾经的蛮荒和幽寂。 洛清江由绣城方向一路蜿蜒而来,同样经过滋润了这片富饶的土地,在此段被称之为柳黄江。取“春去百花落,霜来柳黄御”之深意。 柳黄江的两岸边,满是遒劲的长有了一定年岁的黄柳树。 夏日万物芊眠,柳树低垂的柳条正长势青葱碧绿,宛如绵长的嫩绿带子环绕着镇子。还有远处河心洲,浅滩附近的芦苇荡郁郁葱葱,白色的野鹤和水鸭扑着翅膀起落。 “小姐,我们到了。”马车慢慢停稳,楼初心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来,同时撩起帘子将手递过来。 江洲漓被打断了思绪,收回视线放下车子的窗帘。盯着楼初心递来的手看了好一会儿,轻轻搭上去,扶着稳稳落地站好。她微微眯着眼举目望去,青砖黛瓦的古朴老宅子就坐落在她眼前,江宅。 牌匾沉重肃穆,门口两个红灯笼也已经有些褪色,楹联更是残缺不全,倒无端添了几分沧桑的韵味。 “这是往年回乡祭祖,特意买来落脚休息用的宅子,位置好,地方也宽敞。” 江洲漓发了会儿呆,楼初心已经走过去开锁,边回头冲她笑道,“可能会有些灰,但里面东西一应俱全,住下来不成问题。” 推开门,门扉与门槛摩擦着发出吱呀一声,然后重重的撞在墙上,震起抖落一阵轻灰。楼初心屏住呼吸挥了挥手,等灰尘散去后才领着江洲漓走进去。 宅子看得出来是久无人居的。 庭院里铺砌的青石板间,已经长出稀稀疏疏的杂草,两边摆放的水缸里种的睡莲,也病恹恹的随意开着几朵花。 觅食的小麻雀正成群结队的在地上轻啄,被声音一惊,纷纷扑扇着翅膀惊慌的飞起来,落到屋顶上去。 隔壁左右皆住着人家,正是临近晚饭的时间,有袅袅炊烟从青瓦上升起,还有孩童皮闹的嬉戏声传来。 楼初心领着江洲漓将堂屋厢房等,整个宅子都看了一遍,宅子还保留着传统的,青城平民百姓住宅的文人风格,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讲究素雅和气。 江洲漓很喜欢,朝楼初心点了点头。 楼初心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掉回了肚子里装着,露出笑意,“那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江洲漓闲来无事,出了宅子往对面的河心洲走去。 河心洲与陆地由几张竹筏相连。 牧牛的百姓,还有在河心洲放养鸭鹅的百姓已经踏着暮色归来,远处倦鸟也纷纷落入芦苇荡中。 她是个新面孔,路过的百姓都不认识她,停下来多看了几眼,还有好客的直接开口问候了几句。江洲漓也不瞒着,回头指了指江宅的方向,说明自己的身份。 河心洲的芦苇荡已经被人来人往的走出了小路。 她沿着小路往里走,路边偶尔能看见一些破旧的石像。 像龙像虎的几个石像前,还摆放着已经发霉的粽子和瓜果。 走到河心洲的中央江洲漓才停下来,左右看了看方位,便从袖兜里拿出来几块龟甲,放在地上排列整齐。 她启唇一张一合的念念有词,然后就见龟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移动着,慢慢从一条直线自己排布成一个图案。 等龟甲停下来不动,周围的景物也变了。 茂密的芦苇荡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片宽阔的平地,或者应该说是一片废墟。 刚才路上见到的石像,正七零八落的倒在废墟的各个角落。还有大片大片的碎石瓦砾,被雨水冲刷严实,盖住了地面一两米高,乱石间还长出了杂草灌木,荒凉不已。 这是江宅的遗址。x 曾遭到过大火的焚烧,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后来就地改造成陵园,埋葬了江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陵门在神道的尽头,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淋,神道两旁的坚硬的石像生也都已经模糊了原本的模样,竟然被人当成神灵供奉起来。 若非有阵法护着,也许盗墓贼就能让这里再次变成一片废墟。 江洲漓一处处慢慢走过,把倒地的石像扶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开陵门。 她只敢远远的朝着陵门的方向跪下,任眼泪滴落到地面,“父亲母亲,你们的不孝女洲漓回来了,回来看你们了。父亲交代的事情,洲漓一定会完成的。” 回到宅子时已经是掌灯的时刻,楼初心煮好了饭菜,在堂屋等着她回来。 见她进了门,身上手上都还沾着灰,楼初心赶紧给她打了水洗手,“小姐过去的路上没有遇到人吧?” “嗯,我重新布了一下阵法,没有人看见。”江洲漓仔细把手放进水里清洗。 “那就好。” 楼初心递了块抹布给她,然后回过头去把桌上的碗筷给摆好,“青城这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势力在了,要是真遇到困难的话,就只能去找赵府帮忙,他们现在是青城的名门望族。” “赵府?”江洲漓不确定的问道。 楼初心也没有多想,很快的就接了一句,“嗯,想来小姐应该也不陌生才是。爷爷说他们家祖上和我们家祖上就一直是姻亲。” 江洲漓了然的点点头,但似乎有些不愿多说赵府的事,便岔开了话题,“还没问你楼府搬到哪里去了呢。”x :/ “这个呀,当年因为怕被那件事给牵连波及,给人拿到把柄整治,老主子就安排我们去了云城的清风津,楼府一直在那里。” “云城的清风津?” 江洲漓庆幸自己的记忆力还不错,听说过这个地方,是个坐落在寒水边上的小镇。 “正是。” 楼初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僻静得很,如今发迹热闹了些。” 章节目录 第5章 诡客05 象陵镇很淳朴,多数时候都是安静而悠远的,青砖白墙,就如同静止的水墨画一样,特别在雨天,雾气蒙蒙。 江洲漓和楼初心住下来几天后,左邻右舍对她们没有了之前的陌生感,经常会送些地里种的瓜果蔬菜到家里来。 江洲漓不好意思白拿东西,所以闲来无事也偶尔帮忙教教孩子读书认字。 这天,因为家里面的茶叶已经喝完,她应了邻居大嫂的邀请,准备一起进城去采买,没想到临出门前,家里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江洲漓不认识,楼初心对他们就很熟悉了,颇为惊讶的问,“赵伯伯,赵寒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楼初心那日提起的赵家的现任管事赵蕴修,以及他的大儿子赵寒。 赵蕴修远远的打量过江洲漓,看起来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单看外表的话看不出来和常人有什么不同。x 电脑端:/ 暗思虽说年纪看上去是大了个两三岁,但确实是画像里那副令人难忘的轮廓。 他和赵寒上前恭恭敬敬的执手行礼,“赵府赵蕴修,携犬子赵寒冒昧来访,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江洲漓明了他们的身份,就让邻居大嫂先走一步,侧身把两人给请进门,“两位今天突然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夫人平安归来,又身在青城,自然是要来见见的。” 赵蕴修笑了笑,拿出一封信递给江洲漓,“老太爷有些行动不便,让我给夫人带来他的问候。” “家里的茶叶没了,正要出门去买一些回来,赵伯伯和寒大哥请暂时将就一下吧。”楼初心倒了两杯温开水过来。 赵蕴修好笑的摇摇头,“你这鬼机灵的小丫头,还和我们见外呢。” 江洲漓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把信件给拆开扫了一眼,然后再又收起来,“有机会一定亲自上门去拜访老太爷。” “其实,今天来,还有件事想请夫人帮忙。”赵蕴修犹豫了半晌,斟酌着开了口。 江洲漓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说的话,微微一笑,“要是赵家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还请但说无妨。而且你也不用那么拘谨的,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 “夫人说笑了。” 赵蕴修从赵寒的手中接过来一本小册子递给江洲漓,“是这样的,近来青城的戏楼里来了个说书先生,叫南郭——” “南郭?”楼初心惊讶的看了江洲漓一眼。 “夫人也知道?”赵蕴修颇为疑惑,据他所知,江洲漓和楼初心回来青城后就没有离开过象陵镇,难道南郭的名字已经传开那么远? 江洲漓点点头,“若没有意外,是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夫人已经见过这人,那么我也就长话短说了。”赵蕴修指了指那本小册子,“这个册子里记录的是南郭到青城后,在戏楼说过的所有故事。” 江洲漓随意翻看了几眼,都是些奇闻异事,和之前听的捧冬生差不多,“有什么问题吗?” 赵蕴修点点头,“若这些只是单纯的故事也就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但最近青城频频出事,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命案。追究源头才发现,死的那些人都曾去听过这个南郭说书,甚至曾在茶楼里大放厥词,表示了不屑。而这些人死的方式,竟然和故事里的情节十分相似,实在是诡异得很。” “调查过这位南郭的身份吗?”江洲漓皱了皱眉头,她可还记得初见时,是在巫马定安的画舫上。 这回是赵寒接了话,倒也人如其名,稳重得有些太冷静,“已经派人去调查过,这位说书先生名南郭锦,祖上曾是书香世家,家族没落后他凭着读过些书,开始当起说书先生,并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而且之前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现在青城的达官贵人都是他的常客,已经有些草木皆兵的盲目,深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遭殃。”赵蕴修有些忧心忡忡。 赵家在青城是名门望族,能到如今的地位,自然和各方势力都有些理不清的关系,若是放任不管,可能用不了多久事情也就会自己找上门了。 “正好我也要进城买些东西,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一起去听听南郭的说书吧。” 他们到达戏楼的时候,正好赶上今天的第一场说书,楼下大堂里来听书的百姓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赵蕴修很容易就在楼上开了雅间,江洲漓带着纱巾坐在窗边,透过窗子看下去。南郭锦还是那天见到的打扮,灰色长袍,书生气质浓重。 江洲漓观察了一下,确定他是人不是妖,身上也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但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赵蕴修的话,所以她总感觉南郭锦今天的笑意很奇怪,有点说不上来的什么感觉,就是看着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南郭锦重重的拍响醒木,“昨天说到失聪少女——听夏声!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春夏秋冬里的最后一个故事,红豆寄情——枕春眠!” “这个故事的主角,乳名红豆,就是那个‘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相思红豆。 红豆只是个普通的农户之女,父母从来没有上过学堂,所以大字都不识几个。 会取这个名字完全只是因为红豆出生那年,他们院子里恰巧长出了一棵红豆树,她父亲看见后就随口说了句有缘,借来一用。 后来遭遇饥荒,红豆的家人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她无奈之下卖身进青楼求生,红豆就成了她在楼里的花名。 红豆曾经觉得自己的轻佻姿态,有辱父亲赐的红豆这个名字的美好,想过要改换,无奈来楼里的客人都喜欢红豆红豆的叫她,老鸨知道以后就是不许。 也不知道是不是红豆这个名字真的太讨喜,在年老色衰之前,她竟然蒙人帮忙赎身,得以从良,嫁给了那位替她赎身的富裕的商人为妻。 头两年,她身娇貌美又贴心、相公富贵且忠厚老实,夫妻俩举案齐眉,过得可谓是和睦喜乐,羡煞了左邻右舍。 但可怜到了第三年,红豆的肚子依旧不争气,没能为她的相公添上一儿半女。 她相公开始频频外出留宿,说是去做生意。 红豆猜想自己的身子极有可能是在楼里那几年因为堕胎,被药物给掏空弄坏了。 所以除了对着镜子流泪外也别无他法,便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从来没有闻到相公身上陌生的胭脂水粉味。 后来她相公真的外出时,遇上了山贼劫财,被暴尸荒野。 红豆不会经商,收尸下葬后就变卖了家产回到故乡,独自居住在村头的老宅子里。 那是她出生的小院。 院子里的红豆已经长得非常繁茂,年年结荚结果。 没有生下和养育一儿半女,又不愿出门被人轻看,红豆的晚年过得很寂寞,就和院中的红豆树成了至亲。 她老来偏爱晒着太阳暖暖的假寐,所以每日午后都会搬了躺椅到红豆树下去躺着,偶尔还自言自语说起自己的过去。 好比年轻时在楼里受人追捧,金银大把大把的被人随手投掷到台上,就只为博她一笑;还有成亲后,经常陪着商人外出走动,看到了山河壮阔……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样春去秋来,红豆树结了荚又炸开,里面的相思子都掉在地上染了泥土。 红豆对此是心生怜惜,就把这些相思子仔细的捡起来收好,等到攒了有小半袋那么多,就找了针线布料缝成枕头,把红豆缝到枕头里,每晚都枕着一起入睡。 过了一年半载,某天清早,红豆起来后梳妆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返老还童的征兆。 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少,肌肤也变得水润光滑,甚至是那满头花白干枯的头发,也都换成了柔顺黑亮的青丝。 她欣喜若狂,高兴得一夜都没有睡着,就怕是在做梦。 若是鄙人也能返老还童,估计要比她还激动,至少得两天睡不着。” 南郭借着故事打趣了一句,惹得台下原本听得认真的观众,爆出了一阵哄笑。 “再说红豆是在村头独居,这天恰逢天气很好,她烧了水在院里清洗头发,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 她疑惑的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的竟然是位长得翩翩如玉的世家公子。原来这位公子和友人外出踏青,口渴了想要过来求捧清水喝。 俊俏的世家公子,素颜雅致的农家女,真是应了那句话,叫人面桃花相映红,是越看越觉得对方顺眼。 红豆曾在烟花地里摸爬滚打过,只要她愿意,那一颦一笑自然是能拿捏的恰到好处,狠狠的撩动世家公子的心。 两人在院子里眉来眼去的,也亏得是没有外人在,否则任谁看不出两人之间有端倪。 私会了半个月,世家公子如约遣人到家里来提亲,红豆无亲无故的,只要她同意就没有问题,两人的喜事也就这样水到渠成。x :/ 成亲那天,世家公子春风满面的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 附近的乡亲都来看热闹,议论说什么时候,村头的破宅子里竟然住进来了这样一位有福气的年轻姑娘。 礼成回房等候,红豆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竟然比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还紧张。 娇羞的新娘子被来闹洞房的人弄得愈发美艳。新郎官迫不及待的就把人给赶了出去,坏笑着念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却不知道这一刻值的不止千金,还要了他一条命。” 南郭锦说完世家公子的结局后,戏台下一下子就炸开来了。 原本还以为说这春夏秋冬四个故事,今天终于有个是大团圆的结局了,没想到最后竟然又死了人。 章节目录 第6章 诡客06 南郭先生的名字,如今在青城大街小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算命的还神奇。 只要他说的故事里有人死了,那听众们可就得竖起耳朵听仔细了,然后回家注意着点,别一个不小心,最后变成自己着了道,死得凄惨。 戏台下此起彼伏的响起发问的声音,都是在紧张的询问世家公子怎么死的,红豆的结局又如何。 南郭拍响醒木让大伙安静下来,然后才笑盈盈的道,“这世家公子是怎么死的? 原来呀,洞房花烛夜,芙蓉帐暖度春宵过后,新郎在第二天率先醒来。 抱了美人归,夜里又初尝红被翻浪的滋味,那自然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想再抱着美娇娘好好暖暖被窝。 正笑意盈盈的低头要去看怀里的美娇娘,岂料就是这一看,惊得他嘴巴张张合合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胸口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硬生生的就这样被憋死了! 要说这世家公子也是死得憋屈,没有上战场杀敌,没有行侠仗义,新婚第二天就突然死了?还是被惊吓后憋死的!真真让人笑掉大牙。x 电脑端:/ 再说新婚的第二天,新人按理应该早起去给高堂敬茶。 但这下人们等了半天,也不见新郎的房间有动静发出来,就斟酌着在外面敲门提醒,但是敲了半天还是没人应。 感觉到不对劲,这几个服侍的下人赶紧去报告了管事的,然后让人来撞开了门。 等众人进了门才发现,昨日迎娶进门的新娘正躺在床上,满头的花白头发,面容沧桑萎靡,整个一副迟暮之年的老者形象,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哪里还有半分娇嫩模样。 再看她的身侧,躺着的不正是新郎官吗?只是已经给吓断了气,脸色都发青了。 这件事自然不能就这样了了,世家公子的亲眷是悲痛欲绝呀,当天就去报了案,惊动了官府衙门。 衙门的仵作来查验后没办法给解释,看新娘又如此的异常,认为新娘必是妖孽,就请来了道士作法。 道士大设祭坛,天灵灵地灵灵的胡乱扯了一堆咒语后,就说红豆确实是妖孽,是专门吸人精气的妖孽。 她原本就已高龄,是靠着吸人精气才得意返老还童。 当然,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在吸人精气的时候会现出原形,所以这才被世家公子发现,给吓死过去。 县太爷听了道士的话后,那是深信不疑。为了避免红豆再去祸害其他人,当即就下令要处死红豆! 红豆也是被这一系列的变化弄得失了心智,呆呆傻傻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辩驳。 所以在众人商议怎么处死她的时候,完全弄不清楚现在,最后被世家公子的亲眷要求,让她沉塘而死,算给世家公子殉情,黄泉路上做个伴。” “红豆真的就这样死了吗?她真的是妖孽吗?有没有什么隐情?”等南郭锦告一段落,停顿的时候,台下又迫不及待的追问。 “红豆死了,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被沉塘殉情而死。” 南郭锦点点头,给了肯定的回答,“但就在他们将红豆沉塘后的第二天,众人前去打捞尸首的时候发现,红豆的尸首没了! 这可让众人急得乱了阵脚,发动乡亲在方圆三里的河道里打捞,都没有捞到尸首。(_ 难不成红豆这个妖孽没死?那她逃去哪里了?会不会回来报复呀?”南郭再次在剧情迭起的紧要关头停顿下来,台上台下都沉默着,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死一般沉寂的戏楼,相比外边街上却是各种热闹喧嚷的吆喝声。 良久,南郭才开口了,“红豆是真的死了。” 台下的听众因为他这句话,好似都解了禁一般,戏楼里顿时响起一片呼气声,然后纷纷问起红豆消失的真相,到底有什么隐情。 “诸位还记得红豆是返老还童才有机会再嫁他人吧? 要说红豆自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返老还童,她会返老还童是因为枕了相思子做成的枕头! 红豆院子里的那棵红豆树,修炼成了精。它在红豆出生时长出来,而红豆丧夫归家后又一直和它做伴。 这几十年漫长岁月里的朝夕相伴,它对红豆生出了爱慕之情! 树本就可以活很长的时间,何况它还成了精。 它不想红豆死,它想和红豆长久相伴,所以就把自己的精华,相思赠给了红豆,枕之使人回春。 岂料红豆重获年轻貌美之后,却去另觅良缘抛弃了小院和红豆树,这等于是把红豆树的心意给践踏了! 所以红豆树才一怒之下,在红豆新婚之夜后,收回了赐给红豆的精华,让她如期继续衰老,被人当成妖孽给沉塘而死。 而红豆死后,也是红豆树趁着夜色掩护,把她的尸首给偷了,搬回院子里,放在红豆树下守护着。 只要有人看见,就能发现红豆的尸首又重新拥有了青春和貌美,而且还长长久久的不会腐烂,红豆树以这样的方式留住了红豆,让两人终成眷属。” 南郭落下最后一个字,也不发表评价,留给台下的听众揣摩这番爱恨纠缠,以及是非对错。 “都说□□无情,戏子无义。果然是不假,这就是报应呀!” “正是!她蒙商人好心赎身从良,在商人死后平白得了家产不说,如今又是蒙红豆树爱慕才赐美貌,竟然转身就背信弃义另嫁他人,实在是该!” “哎哟,我说那边那几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无情了?是不是被抛弃过所有心里不平衡呀?只是个故事而已,有必要那么气愤吗?说话夹枪带棒的。 这现实里哪有什么成精的红豆树呀?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有又能怎样,那红豆树没说过喜欢红豆,红豆怎么会知道一棵树的心思?难不成就真的吊死在一棵树上哈?我看红豆才是真的死得冤枉,有些人就是有变态的占有欲——” “这是因爱生恨吗?这是爱吗?我看就是病态!” 楼下指桑骂槐的吵了起来,江洲漓看说话直来直去不怕得罪人的姑娘衣着暴露,面容姣好妩媚,倒是挺欣赏的。 赵蕴修提点她,“那是青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承露院的头牌,名叫苏梦。她的入幕之宾几乎涵盖了青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为人平日里就很蛮横。” 江洲漓点点头没说什么,因为没发现异样的情况,四人也不等下一幕戏开场,就提前从后门悄悄离开。 已经到青城的地盘,赵蕴修这个东道主自然盛情邀请江洲漓去府上住两天。 南郭锦的事情不对劲,但又还不明朗,正好之前也说要去见见赵家的老太爷,所以江洲漓就没有拒绝。 离开戏楼的时候正是傍晚,百姓一天之中就属现在最清闲,路边的茶楼饭馆很热闹,相比之下巷子就安静得有些萧索了。 江洲漓他们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各个虽然面色看着无异,却心里警惕留意着,因为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们。对方的距离把握得很好,不是很近,但又不至于跟丢。 跟着走了两条巷子,后面的气息突然没了,江洲漓留了心,赵蕴修说让人去看看,她却摇了摇头。 赵府家大业大,族里子孙旁系遍及在五湖四海,都是有出息的才俊。如今青城的本家就只是住着赵老太爷夫妇,还有赵蕴修夫妇,其他人都是到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拜谒一下。x 赵家和楼家是姻亲世家,赵老太爷的妻子出自楼家,赵蕴修的妻子也是楼家的,是楼初心的堂姑姑。 两人从小就相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结亲后生活也恩恩爱爱的,还育有两子。 大儿子赵寒将来要继承家业,所以现在跟在赵蕴修身边学习管理商场上的事;小儿子赵炎因为生性率真些,就上战场建功立业,正在平王巫马定澜的手下当差。 江洲漓的到来受到了赵府上上下下的欢迎。 因为不论是赵家,还是现在云城的楼家,说近点其实就一家,江洲漓都是他们的小姐。 赵老太爷席间絮絮叨叨的感慨,说在有生之年能见到江洲漓,就是死也无憾了。还遗憾说江洲漓没能再早些来,赶着端阳节的话,就能见到赵氏在外地的子孙了。 赵府的下人们不知道那么多内情,只会看小姐的脸色,见他们晚饭后安排江洲漓住进了赵府最好的客房,又十分热情,就知道江洲漓一定身份尊贵,所以小心翼翼的招呼着,也不敢懈怠。 江洲漓入住的客房,在赵府最静的地方,是座小阁楼,坐北朝南。她第一次来,但却对里面的每一处布局都非常清楚,因为这是赵府特意仿照她未婚夫的卧室重修的。 她自小往来赵府,又喜欢在他的房间里捣蛋,家长都说他房间里什么角落里有什么,她甚至比主人都清楚。 这里是他睡的床,这里是他看书的地方,这是他最爱小憩用的矮榻,这是她要求搬来的花瓶…… 每一处都是难以忘却的回忆。 章节目录 第7章 诡客07 第二天,江洲漓正准备出门去,忽然见一个穿着小厮模样的人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附在赵蕴修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见赵蕴修皱了皱眉头,朝她看过来。 “怎么了?” 把来报告的人打发离开后,赵蕴修才沉着声音道,“在外边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就在昨天我们被人跟踪的地方附近,晨起卖豆腐的老汉发现的,还穿着夜行衣。” 江洲漓停下来步子,“那时候察觉到跟踪的气息突然消失,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害的?知道死者的身份吗?” “有人在客栈里见过,具体身份还不清楚,掌柜的说听说话的口音,像是从云城来的,已经来了有半个月左右。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只说是来做皮草生意,但也不见采买。” “半个月前?那我大概知道是谁的人了。”江洲漓好笑道,半个月前她还在锦城,因为相貌惹来一位飞扬跋扈的官家小姐为难。那会儿被套过话,应该是那位小姐派人来拿捏她把柄的。(_ 没想到这都半个月了还不放弃,也是够能坚持的。 只是,如果死者是单纯的奉命来跟踪她的话,照例说应该不会和人起冲突以免暴露自己才对,怎么会突然就被人杀了呢? 而且昨晚气息消失时,她也没察觉到有其他气息出现。 “这段时间出门行事的话,你也注意着点,尽量不要落单。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而且对方的气息隐藏得很好,很难被发现。” 江洲漓不说起死者的身份,只在意起杀害死者的人,想来死者对他们是构不成威胁的,赵蕴修也就不问,点点头转身就去找赵寒交代,让他最近出门也注意着点,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在青城。 也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赵家,还是江洲漓。如果是赵家还好说,如果是针对江洲漓的话,那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江洲漓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对方潜伏得好,估摸着一时半刻肯定发现不了,当下她又还有说书先生的事要解决。所以无论怎样都是避让不了的,只嘱咐了楼初心一番,就带着她出门办事。 楼初心对青城很熟,江洲漓想去说书先生住的地方看看,她从赵寒那里得到了地址,就领着江洲漓直奔目标去。 南郭锦不住客栈,而是买了个小院住在居民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两人在巷子口等了没多久,就见南郭锦摇着扇子出来,然后去了戏楼。他每天上午下午各有两场说书,准时离家出发准时结束回家,没有接受任何达官贵人的邀约,举止也没有什么异常。 “小姐,这个南郭锦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似乎没什么问题呀。”见南郭锦走进院子后,楼初心感叹了一句。 江洲漓还没回话,就见街角处有个人影在朝她们招手,是赵蕴修府上的护卫。江洲漓转身走过去,那人赶紧迎上来,“姑娘,老爷让我来同你说一声,苏梦姑娘死了。” “你说什么?”江洲漓眯了眯眼睛。 “就是承露院的那位苏梦姑娘,刚才被人发现死在了郊野的庄子里,正好躺在红豆树下,就像是睡过去一样。” 赵蕴修派来的护卫一边走一边把情况详细的给江洲漓说了一遍,“听说昨夜苏梦应邀去了城北的钱员外家,然后今早钱员外的大儿子也死了,就死在床上,脸色发青。” “枕春眠?” 楼初心不自觉的把心里想的呢喃出口,但转眼又看向江洲漓疑惑道,“小姐,我们今早一直是跟着南郭锦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行凶,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另有其人?他有同伙还是只是巧合?感觉这件事情真的很诡异。” “先去那间院子看看吧。” 江洲漓摇摇头,在没有见到现场的具体情况下,她也不好判断。 发现苏梦的那间院子离青城不远,和城北钱员外家倒是有段距离。江洲漓到的时候,院子外已经围了不少百姓,官府的捕快正在进去。 赵蕴修混在人群里,等她走近才低声说,“我让人去调查过了,这间院子荒废很久了,前段时间才被人从前任主人的手中买下,买院子的人似乎在刻意掩饰什么,经手了好几个人。” “是谁?” “南郭锦。” 南郭锦下午的那场说书,江洲漓特意带着楼初心去认认真真的听了,没有安排楼上隐蔽的雅间,就坐在大厅里很显眼的地方,只是用面纱稍微遮了一下相貌。 这次南郭锦说的故事比较简单,叫梳洗之夜,没有什么曲折波澜。 说的是城里有座古井,每天夜里的三更初,都会有个男人准时到井边去梳发,举止远远看去非常像是女子。 如果那时候有人经过男子的身边,那么那个男子就会跳下井里去淹死,然后看见他的那个人会代替他坐到井边,循环往复。 “这青城里的古井那么多,先生能说出具体的位置吗?否则谁知道故事是真是假呢?而且若无人发现,那男子天亮就走了,我们又怎么知道他来没来过?”江洲漓有意激他。 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江洲漓只直直的看着南郭锦。 南郭锦可能也是没想到,这样当面驳了他面子的,会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愣住了一下才接口道,“自然是可以的。就在蒲柳街那口古井旁,古井正对着柳大人的府第,可以请柳大人和家丁们做个见证,夜里三更初悄悄从门内看个真假。” 南郭锦说了这句话之后,江洲漓还没有开口,倒是被指名的柳大人急急地接话,“先生,你不是说经过男人身边的人会代替他去井边梳发吗?鄙人若这样做了,岂不是要惹上麻烦?这位姑娘真好奇的话,自己去看便可,别害了柳某呀!” “柳大人不要担心,从门内看并没有影响。”南郭锦安抚了柳大人,便挑衅的看向江洲漓,“这位姑娘若不信的话,也可同柳大人一起去看。” 江洲漓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慢慢勾起唇角,回视了他一个笑容,然后朝楼初心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夜里亥时,更夫从街上走过。 蒲柳街附近都是住宅,没有什么可以藏匿身形的地方,南郭锦可能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所以特意选在了这里。 但他还是不够了解青城的地形,没料到蒲柳街旁边的街道是青城有名的观景街,街道两侧都是高阁危楼,站在高楼上,隔着低矮的住宅,是可以直接看到蒲柳街的,也可能看到那口古井。 江洲漓和赵蕴修几人隐在高阁的暗处等着,楼初心和赵寒则留心着周围,提防那个在暗处跟踪他们的对手。 等子时一到,果然见一个穿着白袍子的男人慢慢悠悠的从蒲柳街街角走出来,步姿摇曳像女子,头发也披散着,有些僵硬的走向古井,然后坐在井沿上,从怀里拿出梳子来,开始梳头发。 古井对面的宅子里瞬间发出哄闹声,还有各种尖叫声,正是白天那个柳大人的住处。但是这些,坐在井边的男子都好似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x “真是的,提个破要求,害我大晚上的要平白走这么一趟。”南郭锦躲在蒲柳街街角的暗处看着,听到柳府里传出来惊呼声后,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嘴上嘟囔念叨了几句,责怪江洲漓乱提要求,害他行事麻烦。 正转身欲离去,却发现地上多了几条影子,他提心吊胆的回头,被身后站着的几个身影给吓了一跳。 原来江洲漓在看见男子出现在古井边后,就一眼看穿了这个小把戏,料到南郭锦必在附近看着,便领着赵蕴修他们找了过来。 “南郭先生难道不知道宵禁后,随意走动禁止的吗?”江洲漓盯着他浅笑道。 “你们这么会在这里?”南郭锦一眼就认出来江洲漓是白天在戏楼里挑衅他的人,当即就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变成了质问,“是你!你白天在戏楼里是有意激我的,就等着我来自投罗网?” “真不愧是读书人,脑子转得挺快的。”江洲漓也不否认,“南郭先生难道不想说说吗?这件事是谁指使你做的?” 初见时是在贤王的画舫,所以她很好奇这事和巫马定安是否有关系。如果有,巫马定安是想要做什么;如果没有,那他当时知不知道南郭锦的身份。 “这事是什么事?”南郭锦嘴硬的装傻,“鄙人只是亲自来验证自己说的故事而已,有做了什么事吗?” “哦?南郭先生不知道吗?”江洲漓抬起手指了指他的手,又指了指那个男人的方向,“那南郭先生怎么解释,你手中有几根银线,连着那个男人的四肢。” “你看得见!”南郭锦一惊,随便反应过来这样说就算是默认了,面如土色的沉默下来。 江洲漓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状,轻轻往南郭锦手边一剪,只见在井边梳发的男子突然停下了动作,然后抬头,颇为疑惑的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在的地方后,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跳起来离开井边,转身撩起袍子跌跌撞撞的跑开。 “傀儡术。”江洲漓慢悠悠的开口。 章节目录 第8章 诡客08 南郭锦见自己玩的把戏已被识破,而江洲漓这边又人多势众,他根本没机会逃开。就点点头松口认了下来,“这一系列的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没有同伙也没有人指使。” 南郭锦身为说书先生,最擅长的就是把原本很平淡的故事,添油加醋然后说得天花乱坠,让听众信以为真,甚至为之着迷。但江洲漓听完他的自述后,觉得再曲折的故事也不及他自身的经历精彩。 这看着温文儒雅的说书先生,原身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江洲漓想起她在画舫那夜,夜里睡不着听到过道上有人在表演踏摇娘。当时还疑惑南郭锦一个男人,怎么会表演女子的歌舞,如今看来,她见到的确是南郭锦无疑,她是将满怀悲怨借助踏摇娘这样的形式表现出来,倾诉自己的不幸遭遇。 原来这南郭锦的祖上也曾是阴阳师一族。百年前那场针对阴阳师的灭天灾难发生后,她的先祖侥幸得以逃脱,存活了下来,便开始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 能当上阴阳师的都是青年才俊,诗书礼仪无所不精,她的先祖也就靠着替人看病诊治谋生,然后南郭家借此慢慢的积累了名气,被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变成了十里八乡里有名的书香世家。 南郭锦出生时,她的家境还很好,爹娘兄长都疼爱,她也自小就随着家里的男孩子一起,被父亲送进学堂上学。 较之平常人家的女子,她不仅懂得琴棋书画和女红,思想也先进很多。 还未及笄,父母不顾她的反对,给她订了亲事,许了世家伯父的儿子,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但没料到却是好景不长,她父亲醉酒后替人治病,竟然失手将人给治死了。那家人在当地有权有势,叫嚣着杀人偿命,所以她父亲最后被官府问斩。 南郭家一时间没了顶梁柱,家道就此没落下来。而顶着杀人犯的女儿的名讳,南郭锦的生活也过得很艰辛。给人做工会经常被克扣工钱不说,出门还时常遭人辱骂,更过分的是还被人扔臭鸡蛋。(_ 母亲受不了这样的冷眼,没过多久就在房里自缢而死。而她之前定亲的那户人家,见到她家道中落,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履行结亲的诺言,就连曾经疼爱她的哥哥,也迫于生计困难,狠心的把她给卖进了窑子里。 读书之人总有股莫名的傲气在,南郭锦刚进窑子那会儿,因为不听老鸨的话,经常被打挨饿。 但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后来见绝食也威胁不到老鸨,终于是迫于无奈的屈服了,哪里知道才接客没多久,她又多灾多难的染上了花柳病。 为了治好病,南郭锦被大夫割了代表着女子的器官,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身材相貌都开始慢慢的向着男人的方向长。 老鸨当她是赔钱货,接不了客,又做不了重活,姑而经常为难;其他窑子里的姑娘则是有事没事就对她冷嘲热讽,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就从窑子里逃了出来。 因为识几个字,又长得像文弱的书生男子,她乔装打扮当起了说书先生,为了谋生四下漂泊辗转的生活。 在流浪的那几年里,南郭锦受到了各种冷眼相待,也什么苦都吃了,但她都咬牙坚持下来。她一边说书一边听了很多奇闻异事,然后发现大伙都很喜欢听这一类的故事,便想起自家祖上也传下来了不少这样的书籍,里面记录着祖先除妖时的遭遇。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说书先生的地位很低,经常食不饱穿不暖。原本南郭锦也未曾想过再回故乡的,直到半年前,她患病却无钱医治,这才终于下定决心返家将那些书籍偷出来。 心里想着若是能根据那些故事说书,应该可以吸引更多听众。 她如今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自然是不敢与哥哥相见的,而且心里又有着恨,恨哥哥将她卖进窑子,所以南郭锦在返家后,是趁着夜色从小时候发现的狗洞里潜回家的,然后把那些书全给偷了出来。 天黑看不见,她胡乱的拿了一些,没想到最后竟然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里,翻出来一本记录着如何捉妖养精怪、操纵傀儡的阴阳师秘籍。 没有人指导教诲,她一知半解的开始学习里面的招数,学了半年也还只是小有所成而已,能捉些小精怪来玩。 直到后来,她偶然间看到了春夏秋冬那四个故事,正好自己养的小精怪就是绿植,南郭锦就因为一念之差,模糊的生出了要把人根据故事情节设计而死的做法。 在来青城之前她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且成功了第一次后,尝到甜头紧接着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然后也正是因为之前她做的积累的名气,所以到青城后才会受巫马定安之邀到画舫上去说书。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在她看来很良性循环。她因此被更多权贵的知道,受人冷眼百白目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如今不止是平民百姓信了她的话,就连达官贵人也都信了她的话,纷纷把她奉为座上宾。南郭锦在除了得到了大把的金银珠宝外,社会地位也得到了极高的提升。这是她曾经根本就不敢想的事,更坚定了她要继续的决心。x 正是因为着这份贪念,她来青城后又陆续害了不少无辜的百姓,然后毫无疑问的引来了赵蕴修的关注,又碰巧江洲漓在。 最近一个受害者就是苏梦。 “我嫉妒她,嫉妒得心里发疯一样。同为在窑子里谋生的,谁又比谁高贵了多少?为什么她能够受人争抢,敢高傲得像孔雀一样蛮横无理,洒脱得谁都不放在眼里,而我却连女人都做不成,变成如今这副鬼模样?”南郭锦哽咽着激动开口,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没想到曾以普世救人为己任的阴阳师,如今已经没落到这样不济,后世子孙竟然要用引以为傲的救人手段来害人谋生。 江洲漓张张嘴想骂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些什么。在怒其不争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抹无法忽视的凄楚,最终只化为一句平淡的话,“你去官府自首吧。” 转身正欲离开,在街口放风的赵寒突然大步走过来,冷冷的开口,“有人来了,听走路的步伐像是巡逻队或者府衙的捕快。还请夫人和初心先走,这里留给我们来应付。” 江洲漓微微点头,和楼初心退到暗处。 果然街角处没一会儿就传来跑动的声音,然后出来几个官差模样的男人,见到赵蕴修和赵寒,又看看南郭锦,来人顿了顿,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赵老爷,你怎么大半夜的还在这里呢?” “这不是李考吗?”赵蕴修随意的招呼道,见到是平日打过交道的,心里放心了不少,“白天里,在戏楼听了南郭先生的精彩说书,有些好奇真假,所以就想来看看呢,这不,刚好碰上南郭先生也在。” 他侧了侧身子,把失魂落魄的南郭锦露出来。 李考本就是个胆大的,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最近发生的几起案子都过于怪异,所以在听说南郭锦说出了具体的位置后,他便带人过来想找找看线索。如今看了南郭锦的模样,再想想赵蕴修的话,心里已经了然。 赵蕴修在青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没听说他和南郭锦有什么往来,今晚会遇上要么是巧遇要么是有意的。 但不管是哪一个,南郭锦出现在这里的缘由都很让人怀疑,或许说,其实他就是案子的主谋,于是李考吊了吊嗓子严肃的开口,“南郭先生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就随我们走一趟府衙吧,有些事情想向先生了解一下。” “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南郭锦突然抬头,朝着李考开口呢喃。 李考被他说的话惊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吩咐跟着来的手下把南郭锦带走,然后回头冲赵蕴修和赵寒点头道,“赵老爷和赵公子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的话,也请早些回府去吧,别在街上溜达了。” 赵蕴修点点头,等李考走远后,回头叫上赵寒转身离开。 寂静的夜里,隐隐传来如泣如诉的歌声:又想起故里的春天,春水碧波,桃花烂漫,如黛远山。若什么都没有改变,是否依旧红颜…… 同赵蕴修他们分开后,江洲漓和楼初心没有直接改道回楼府。 蒲柳街这一片是青城权贵的住宅区,两人在夜色中走了走,还是没有发觉身后跟踪之人,等停下来时却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城主府外。 章节目录 第9章 诡客09 城主府庄严肃穆,门楣高大沉重。 江洲漓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青城城主周子卓和巫马定安的关系,觉得进去探听一番的话,会有些许收获也说不定,便同楼初心说了一声,让她先回赵家等着。 “那小姐小心,还要小心暗处的那个跟踪的鼠辈。”楼初心不清楚江洲漓的全部能力,但她从不怀疑江洲漓的能力。 江洲漓既然没说让她跟着,那她就不必跟着去给江洲漓添麻烦,于是点点头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开,几个跳跃起伏消失在夜色中。 城主府守卫森严,江洲漓在外围墙边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缺跳进去,然后跟在一个起夜的小厮身后,谨慎的一边走一边观察暗卫的分布。城主府的布局她从赵蕴修那里了解过一点,所以小心的躲过暗卫后就直奔书房去。 原本以为都这么晚了,书房里应该不会有人在的,她也可以进去里面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资料。却没想到她靠近后才发现,城主府的书房此刻竟然还灯火通明,门外面还有守卫守着。 江洲漓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靠近,然后从书房侧面绕过去,脚尖轻点无声无息的跃起来,横躺到书房外的廊檐梁木上。x 电脑端:/ 这个位置卡得很好,在远处的暗卫从哪个角度都看不见她,而就算恰巧有人从廊檐下走过,只要不可以抬头的话,也不会发现她,何况她还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书房里面对面坐着青城城主周子卓,还有之前见过的巫马定安。 周子卓是皇后周薇的胞兄,他祖上是巫马王朝的开国功臣,高祖特许世袭城主之位。周子卓从他父亲手中接过城主之位也没几年,却一直野心勃勃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上全无和蔼之色,看起来有几分阴暗,眼睛里也满是精光。 “这几天云城传消息来,说是很不太平,你过来我这里不要紧吗?”周子卓问巫马定安。 巫马定安轻笑了一声,“宫里不是还有大哥坐镇吗?我这一个无权无势的逍遥闲王,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才合情合理。” “难为你为了二皇子如此隐忍。”周子卓叹息了一声,然后又接着道,“听说近来云城外的清波山频频传出有人诡异死去的消息,皇上已经着平王去调查,偏偏跳过二皇子,你说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巫马定安把玩着茶杯盖子,似笑非笑,“父皇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 顿了顿,他又接着开口,“也许,父皇也觉得要任人唯贤呢。” “你的意思是——”周子卓顿了顿,虽然没有继续说破,但听到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皇帝看重巫马定澜。 江洲漓听了他们的对话后,皱了皱眉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诡异事件?听青城的大街小巷也都在议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诡异事件,竟然京都府尹都破不了案,而差刚班师回朝的平王来接手。 周子卓和巫马定安没有再说什么,喝完茶后,看夜已深了,便起身各自离开回房去了。 江洲漓看两人洒脱的动作,就知道书房里不可能藏有什么秘密了,所以也没有再停留,照着来时路小心翼翼的离开城主府。(_ 走出城主府后,她站在外面看了看四周,这才转身进了边上的小巷子里。巷子很窄,左右两边因为是大户人家的院子,所以除了围墙,什么都没有,又直又长,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躲藏人的地方。 江洲漓走得很快,特别是快到出口的时候,直接跃起来用轻功助跑了几步,猛地一闪就闪出去了。 但她没有离开,而是隐在民宅的柱子后,屏住呼吸等着。 因为之前猜想来人会很好的隐藏气息,所以江洲漓猜测对方察觉气息的功力肯定应该也不差,她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尽量平静下心情,延长憋气的时间。 其实说实话,她并不确定后面有没有人跟着,只是想试试看,等了半分钟左右,还是没有见到有人出来,她以为是自己想太多,都准备要放弃回赵府了,却突然见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巷子里出来。 黑影身材瘦小,但动作迅速,从小巷子出来后,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往她的方向走来。 江洲漓捏紧掌心,等他快要走到跟前,猛地掌心聚力送了一掌过去。 对方的反应也非常快,在她露出气息的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反射性的往左边一个闪身,躲过了她的攻击。 江洲漓从柱子后走出来,直视着对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对方没说话,只是拔刀摆出了架势。 江洲漓看着他拔刀的姿势,还有竖着举刀到身前的姿势,眸色不自觉的变深了,“东瀛人?” 对方也不知道是听不懂她说的话,还是能听懂,却诧异于她能轻易识破自己的身份,所以想要杀人灭口,只二话不说就挥刀冲上前。 江洲漓顺势退了两步,然后身体往左手边一低,错开对方的攻击,并趁着这个机会,反手用两掌夹住了对方的刀身,再来一个临空旋转,把对方逼得松开了手。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只负责跟踪,所以功夫不怎么好,江洲漓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要打,没想到竟然轻松的就夺了对方的武器。 而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他小看了江洲漓这个“弱女子”,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的,转身就想要逃跑,但江洲漓又怎么会如了他的意,直接把手中夺来的长刀甩了出去。 感觉到身后的剑气,对方动作顿了顿,没有再直直的跑开,而是跃起来想踢上路边的柱子借力躲开长刀,并再借势跳上屋顶。 但古人云,兵不厌诈。 江洲漓之前的攻击却只是个声东击西的虚招而已,她预判了对方逃离的路线,同时扔了几根银针出去。 银针上淬了毒,对方可能也是没想到还有这个后招,右边小腿正要去踢柱子的时候不小心中了一针,便立马就动弹不得,完全使不上力,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半跪着。 而那把被他错开的长刀,在飞出去一段距离后收住势头改成回旋,就那样直直的砍在了他的腰背上。 只见对方的身体被击中闷闷的一震,嘴角流出来了一大口鲜血。 江洲漓慢慢走过去,在对方的身上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意外的,任何带着标志性的东西都没有找到,“看来是被专门培养来负责侦查这一块的死士。” 她知道有些组织,会专门训练死士来做事,死士的身上不会留有组织任何标志,就是怕死后被人发现身份。 正想离开,随意的一瞥却瞥见长刀砍破的地方,露出了对方的身体。江洲漓眯了眯眼睛,顿住走回来,把对方手腕上的袖子撩起,果然见对方的骨头奇小,完全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忍者吗?”江洲漓自言自语的低喃,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机遇下见到传说中的缩骨功。 如果这个人在跟踪她的时候,恰巧遇到了那位官家小姐派来跟踪她的人,两人相互以为对方是敌人的话,那他凭着能隐藏气息的优势,把对方杀了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赵府,还是她? 江洲漓冷笑了一声,看来这天下真的是太平安定得太久了,已经让人产生中原人软弱好欺负的印象,甚至东瀛人都不惜远渡重洋,想入主中原来掺上一脚。 总觉得朗朗乾坤下有什么阴谋在悄悄酝酿呀—— 江洲漓正感叹着,街道远处已经传来了巡逻队的声音,“快点!前面好像有动静,快点去看看!” 这样不是在明摆着告诉别人快点走嘛?她好笑的看着高举火把的队伍靠近,原是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的,反正也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但只是走出去两步,江洲漓又停了下来。 留一个死人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特别是这死人的身份还有点特殊。 他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现在应该不知道派来的人死了,若是她把人留在这里,那明天这件事肯定就会传遍整个青城,派他来的人必然也会知晓,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继续“活着”监视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想通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江洲漓又走回尸体旁,并从袖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然后将瓶子里的粉末倒出来。 粉末粘上尸体后,只一个瞬间,就把尸体腐蚀得只剩下衣服和露在外边的刀柄。 江洲漓用刀柄把衣服挑起来一卷,裹紧后这才慢悠悠的离开,回到赵家后,在后花园里见到了赵寒。 赵寒似乎是在等她,江洲漓直接把东西往赵寒面前一放,“去处理了吧。” 章节目录 第10章 诡客10 赵蕴修应该是从赵寒那里得了消息,第二天清早,江洲漓才起来没多久,就见他匆匆忙忙的走进来阁楼,把下人们统统打发出去,“夫人,你昨晚——” 江洲漓正在吃早餐,让楼初心给赵蕴修端茶倒水,示意他不要激动,坐下来再说,“没事,只是遇到了那个跟踪的人而已。” “那夫人知道来人的身份吗?”江洲漓把衣服都带回来让赵寒去处理了,而且那件衣服上还带有腐蚀粉的味道,想必是把人给杀了,赵蕴修自然也没再问些受伤没受伤,有事没事的废话。 “东瀛人。”江洲漓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东瀛人?”赵蕴修心中吃了一惊,随即恢复过来又有些担忧的问道,“难道是他们要回来了?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会这么突然,难道——” 江洲漓摇摇头,“还不清楚有什么内幕,我这两天打算启程去云城,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跟着我的人死了,所以暂时应该不会派人过来,但过几天就说不定了。你自己小心一点,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就让赵炎给初心传个话。” “这样也好,怀瑾那边确实比我这里要安全隐蔽。”赵蕴修了然的点点头,“那要不要我安排人手送你们过去?” “两个人上路,目标会小一点。”江洲漓委婉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赵蕴修倒也不坚持,拿出来一个红绳系着的碧绿的玉环给她,“那夫人一路上小心,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不好亲自出面的话,可以拿着这个到赵氏名下的产业去,自然会有人无条件帮助您。到了云城后,夫人也可以联系小子,他在平王手下当差,初心那丫头和他熟得很。” “我会注意的。”江洲漓并不推脱,把玉环接过来收起。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赵蕴修才告辞,腾出时间给江洲漓收拾东西。 江洲漓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只是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把每一处布局都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这布局一点一滴她都还清楚记得,唯独那个人的眉目,却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 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 江洲漓和楼初心拎着空荡荡的包袱启程离开青城,赵蕴修和赵寒一直送她们两人到了城门外,见她们和之前联系的镖局碰上面才放心。x 她们跟的镖局叫鸿运镖局,常年往来云城和青城之间,在青城很有名气。 常言道,做镖局生意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有硬关系;三是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 鸿运镖局就是个这样的存在,听说镖局的主人在官私两头都有些关系,凡是插着鸿运镖局镖旗的镖,不管是山大王还是地头蛇,都会礼让三分。 他们这次出的镖是人身镖,除了江洲漓和楼初心,还有些零零散散拼在一起上路的富家小姐公子。负责这次镖的镖头是个长着络腮胡的粗狂的男人,虎背熊腰的,看着就很威武雄壮,名叫张望山。 张望山已经三四十岁的年纪,面容看着有些沧桑,但是不猥琐,国字脸给人感觉很稳重。虽然说起话来还是江湖人的那一套风范,粗声粗气的音调也会不自觉的拔高,但性情确实是十分的豪爽,还能把两手大刀耍得非常利索。 通常镖局要是出了事不会公然报案,无论是挂了彩儿事小,还是死了人事大,江湖人都必须照着江湖规榘行事,否则无法立足。因此有功夫傍身、有一技之长的镖师总是比较吃得开的。 而张望山除去功夫不错外,恰好在黑白两道也有些关系,所以混得还算是不错,到了镖头的位置,底下带着十几个忠实的镖师和伙计。 江洲漓让楼初心去调查筛选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张望山押镖这几年,往来青城和云城间从来没出过事,就是遇到关口也很少受到官府的为难和纠缠,能非常顺利的通关,这才选择走张望山的镖。 她和楼初心都乔装打扮过,面容已经变成落入人群中都不太引人注目那种,看起来虽然还是不够男人味,但别人也只当她们是俩文弱书生,倒也都没怀疑。 整个下午,她们就和其他受护的人一样坐在马车里,所以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直到天黑,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夜宿野外。 好在这个季节,夜里还不是很寒冷,镖师和伙计们把马车列成一排后,捡了柴火在马车前面升了堆大的篝火,众人就围着篝火吃些干粮,再说说笑笑的聊几句。 张望山带着这十几个兄弟,刚从云城押了一趟镖回来,听说了不少云城发生的新鲜事,因着这趟又是走的云城,知道大伙可能对云城的事感兴趣,便特意挑出来几个有影响的消息说道起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们兄弟前阵子也走了趟云城,住在城里客栈的时候,听闻过路的百姓都在谈论,说是清波山附近近来频频有人遇害,官府派了人去破案,但案子却不破反增,闹得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呀。白日不敢落单独处,夜里不能寐,现在去云城的人可少了好多。” “这凶犯是人倒还好,要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可真就是防不胜防,任人宰割了。” 众人里有不少年纪轻轻的少女,都是富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还不经世事,诈问这个消息,颇有些受到惊吓,“此话何意?难道凶犯非人?“那我们路过的时候,会不会也被——” “这个小姐请放心,死者目前为止都还是年轻男子。”张望山开口安慰道,“再说我们进云城也不会路过清波山。” “竟然敢在天子脚下犯事,会不会真不是人为呀?”又有人猜测。(_ “其实会这样想也不无根据,怪只怪死者的死法太过诡异。听说被猎户发现时,死者失踪距亲属到府衙报案不过才两日,尸体却已经枯瘪如柴,好似陈年干尸。而且死者都有个共同点,便是心被掏走了,脑袋也空了,很是玄乎。” “那可真是怪事。” “可不是。” 楼初心听了张望山说的,侧头和江洲漓暗暗对视了一眼,见江洲漓不为所动,只当她不在意,却不知道她前夜就已经在城主府听说了这个消息。 在座的女孩子不爱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等张望山说得差不多了,正停下来歇气,便急急地的开口打断问,“那不知道除了这件事,云城最近还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好玩,有意思的事情?”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回是另一个年轻的镖师接话,“有趣的事,也算是有吧。” “因为孝安太后下个月就要迎来六十大寿,所以皇上下令要隆重庆祝。周边各国已经陆陆续续的前来祝贺,包括年前刚和我朝签订了腾云之约的北漠国,甚至还有隔海相望的东瀛国也派了位公主过来。” “那可不是,现在云城热闹极了,路上随时都能见到奇装异服的外国来使,你们去了正好赶上庆典。” 女孩子家对这些玩乐的事情很喜欢,听了之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跃跃欲试,抓着张望山一行人不停的问这问那,直闹到快下半夜才各自回到车上歇息。 “小姐,你看这件事——”楼初心压低了声音小声开口。 江洲漓摇摇头,神色有些不明,“暂时确定不了是不是,等到了云城之后,我再去看看顺便确认一下。” 第二天照常上路,谁也没提起昨晚说的话。 这回张望山掐准了时间,他们赶在日落之前进了一座小镇,不用再露宿野外。镇子不是很热闹,但为方便过路的客人借宿,客栈倒是修了不少。 马车一路直直的错过了好几家客栈,似乎很有目的在走,等又路过一家挂着开门大吉贴纸的客栈的时候,马车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刚才那家客栈看着就很好,又是新开张的,为什么不住?” “我们有自己的戒律,像这种新开的店一向是不主张入住的。”赶车的伙计听了,回头冲马车里应了一句,态度很好的解释。 楼初心耳力很好,听到外面的对话后,也是有些疑惑这样的做法,“小姐,这不住新店是个什么讲究呀?” “镖局有个所谓的‘保镖六戒’。”江洲漓看了眼窗外,淡淡的回答她,“戒住新开的店房,新开的店因为还摸不透人心,所以保镖之人不会随意去冒险,只要门上写着有开业大吉的店,向来都不住的。” “还有刚易主的店也不住,换了老板的店也是怕人心叵测,可能会有贼店;另外,他们还戒住娼妇开的店,怕因为娼妇的纠缠,会中计丢镖。” “六戒里其他三个相对就比较正常了。戒武器离身,戒镖物离人视野,戒忽视疑点。” 楼初心张了张嘴巴,她只是随口一问,但每回好像江洲漓都真的能回答出来,“小姐,我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你到江湖上闯荡几年,也会知道很多的。”江洲漓好笑。 因为不赶路,又是坐马车,江洲漓她们跟着镖局一路慢慢悠悠的走了快十天才到云城,厚重庄严的城门令人肃穆。 章节目录 第11章 焰尾01 此时已经是四月底,九州都已正是步入到雨季,是一年里最阴郁的时节,云城的也不例外的到处湿漉漉的,霉气隐隐。 镖局只要把人安全的送到城门口,就算是结束这次走镖了。 其他的雇佣者都有人来接,因为是官家的公子小姐,家里人不放心也说得过去。江洲漓和楼初心却没什么心情像他们一样看什么都新奇,所以直接没进城,和张望山一行道谢后,就在城外掉头雇了另一辆马车往清风津去。 清风津是个小渡口,有早市和晚市之别。 早市开始得早,路上常哄闹熙攘且杂乱无章。往来的都是些贩夫走卒,会把大筐大筐的新鲜河鱼买下再用车拉走,转手送往周边的酒楼饭馆和深宅大院,浓浓的鱼腥味会一直飘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晚市也卖鱼,但都是些早市卖剩下的鱼,或者渔民们傍晚才捕上来的只有少量的新鲜河鱼。这个时候天气热一些,闷闷的,鱼腥味会比早市的时候难闻许多。 楼府在清风津镇外的西南方向,离着镇上大约有三四里远,需要穿过镇子才能前往。 那个地方偏僻,但依山傍水的环境却是很好,周围的百姓人家也不多,背后不远处就是有名的虎啸山。 虎啸山上有没有真老虎大伙都不知道,因为暂时也没人见到过,只是因为山中时常有啸声响起传来,所以百姓以此称呼,久而久之也就默认下来了这个名字。 江洲漓和楼初心坐着马车穿过腥臭味浓重的河岸,还能听着外面市井百姓在讨价还价的声音,突然就生出一种这样的生活很美好的感觉。 马车继续往前走,路过稀稀疏疏的居民聚落,又过了一座小石拱桥,车夫没有预料的停下来,然后是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走,说的宁愿少受些银两也不走。 江洲漓问了楼初心,知道离得也不远了,便不为难车夫,两人下车来步行。 楼府在清风津这一带果然很有名,周围百姓也都很害怕,看到最近的房子离着楼府的旧址都有一两里路的距离,江洲漓十分的好笑,也难怪车夫才过了石桥就猜到了她们的目的地,怎么说都不想再靠近。 要不是她们雇车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只说是到清风津,估摸着车夫直接就不会接下这个生意了。x 电脑端:/ 路过前方废弃的土坯房后,转了个大圆弯,前方视野所见的这一片土地都很宽广平坦,视线的尽头则是座低矮的小丘陵。 楼府原先就坐落在这山脚下,占地面积极广,外围青瓦白墙很素色,还有小溪环抱,石桥沟通。只不过黑色的厚实大门常常紧紧闭,牌匾上描着楼府两个金字,左右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的摇晃。 但现在看去,除去一片焦黑的废墟外,再无其他。 楼初心领着江洲漓绕过废墟,然后两人就像是突然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周围景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变化成一个古战场。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全是靠血肉为盾的近距离拼杀,到处弥漫着烽火狼烟,穿着厚重战甲的士兵们站在战车上前进,武装着青铜制造的矛盾刀戟,呐喊厮杀声响彻云霄。 这里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甚至还能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拼杀的士兵们也能看见她们,举着武器就直接冲了过来。 奇门遁甲中的阵法,根据阴阳五行的方位来布局,能够让身处其中的人产生幻觉,若是阵法的开启者不主动关闭阵法,而里面的人又不能自行破解,就会被困死在阵中。 □□已经要到江洲漓的眉心位置,幻境却突然消失不见了,景物一变,她们又到了一处桃树林里。 暮春的桃树林,桃花正开得非常烂漫,粉嫩粉嫩的花瓣漫天飞舞。树下的青草也冒了嫩芽,遥看是一片绿油油的生机,花瓣随意散落在草地各个角落,蜿蜒曲折的石板小径四通八达,通往看不见尽头的未知的远方,那里被朦胧的雾气笼罩。 “阴阳连环阵?”江洲漓挑挑眉。x :/ 楼初心不好意思的笑笑,“爷爷说只是一个阵法的话,可能挡不住所有的访客,若是弄成阴阳连环阵,有一坏一好的落差对比,调整不过心态的人更容易被困其中。” 江洲漓点点头,心里是赞赏的。 两人沿着林中西北方向的小径直走,穿过迷雾后又走了大约两刻钟,路过最后一棵盛放的桃树后,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有座府第就坐落在不远处,名安期。黑色的厚实大门敞开着,有家丁丫环来来回回的进出。 还未等江洲漓走近,里面的人就好像已经预知到了,从门内突然涌出一群人来,男女老少总共不下三十位。 为首的老人看起来已近古稀之年,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了,但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的,只是因激动而不自觉的颤抖,险些就要老泪纵横了。他率先撩开袍子跪下,“楼家第四十七代家主楼方启,拜见主人!恭迎主人归来!” 后边一群人也跟着跪下,“恭迎主人归来!” “楼伯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从第二十九代到第四十七代,已经过去了正正四百年的时间,那么长远的守着一个承诺,江洲漓打心里对他们只有尊敬和感动。 能在自己掌权的这一代,迎回江洲漓来,楼方启是既欣喜非常,又深感脸上有光,去了地底下也可以给祖先一个交代。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在江洲漓的搀扶下进了门。 堂屋内布置得典雅简朴,除去必要的器具整整齐齐摆放着,墙面悬挂水墨书画,角落里摆放青花瓷瓶,并插着几枝开得好的桃花,再别无他物。 江洲漓上座后,立马就有丫鬟送来热茶,清香袅袅飘散,只这么随便一闻,便知不会是普通俗物。 楼方启把府上各类大小事宜都吩咐妥当安排下去后,这才缓缓的跨进门来开口打破了一室安静,“主子能平安归来,老夫真是深感欣慰。” “楼伯是我的前辈,主子这两个字,今后还是不要再喊了,我自认是当不起的。” 楼方启在江洲漓下方就坐,余光瞥见她左手腕上戴着的手链时,已经抑制不住的笑得嘴角弯弯,又听见她这样客气的对自己说话,右手更是不自觉的抚了抚花白胡子,“如今府上管事的是老夫的两个儿子,因为有事正好外出了,等他们过几日外出回来,老夫让他们来见见小姐。” “麻烦楼伯了。” 江洲漓比较喜静,那种静谧独我的安静,所以楼方启命人把屋后山脚下的竹屋收拾出来给她住。 竹屋修筑得早,已经可以追溯到前几代家主还在世的时候。起先只是单纯因为山脚下夏天风凉,修来避暑用的,后来慢慢的扩建成书房,再后来又经过修葺和完善,就成了现在具备睡房、书房和堂屋的独立院落:东阁。 楼方启给解释说,院落的名字是由他的先祖父所取,源自苏东坡的诗句,“秋眠我东阁,夜听风雨声。” 东阁背靠着无人险山,院前与府上隔湖相对,需要搭乘小舟才可以往来其间。 楼方启打伞走上湖边的台阶后,从稀疏的小竹篱笆间看见江洲漓坐在书房窗边,手里拿了本泛黄的书籍在阅读,也许是看得太入迷了,耳边垂下来几缕发丝也不知晓。 他轻轻推开门扉进去,因为江洲漓不喜欢之前的称呼,他就换了个叫法,“小姐,您要的书籍给您找来了。” 听见楼方启的声音,江洲漓轻轻抬头从窗户看出去,慈眉善目的老人托着几本线装本进来,她心情很好的微微一笑,“让初心送过来就行了,还麻烦楼伯您亲自走一趟。” “正好有点事想找小姐谈谈,就亲自过来一趟,这点路也不碍事。”楼方启撩起袍子下摆,踏上青苔攀附的台阶。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江洲漓对楼方启很尊重,听他说有事想谈,随手放下手中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书籍,走出到堂屋内坐下,又示意他也坐下细说,“楼伯有什么事吗?” “这几日涉猎下来,小姐对书籍里记录的东西可有什么看法?”楼方启将拿来的书籍,放在一边茶几上,不答反问。 提及这件事,江洲漓的神色暗淡了一下,她看的都是些史书,“中原政权分分合合,朝代更替不停,邻邦如狼似虎的觊觎着,百姓受苦受难。” 楼方启认同的点点头,“兴盛,百姓苦;衰败,还是百姓苦。想必这段时间石山尾频频发生命案的事情,小姐应该也有所耳闻了。只是,既然已经身在云城,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救无辜的百姓于水火呢?” 江洲漓没想到他是要和自己谈这件事。 每一代楼氏家主即位时,都会继承祖上留下来的碑铭,了解百年前那段尘封的黑暗历史,楼方启自然也知道江洲漓在顾忌什么,“安期家族世代行善,心系着天下兴亡,从不计较得失,小姐出现在这里不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吗?” “楼伯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我的不是。”江洲漓浅笑起来,然后感叹道,“这事本就诡异,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的,只不过赶巧这几日天气不好才给耽搁下来的。” “那就好。”楼方启笑着点点头。 章节目录 第12章 焰尾02 赵炎匆匆走进来,语气急切,“爷——” 莲台坐怀?巫马定澜合上正在翻阅的《锦城李氏家族轶事杂记》,随手将书籍递给进门的赵炎,“这本书是从哪里找来的?” 赵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给咽回了肚子里。他一头雾水的接过巫马定澜递过来的书籍,随意翻开看了几页,然后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巫马定澜,“王爷,锦城李氏家族,这个不就是新任状元郎李济正的家族吗?至于这书籍的来处,就是下面的人在街上随手收来的。” 巫马定澜默了一会儿,吩咐道,“派人去把他找来。” “爷是说李济正?” “嗯。” “是!”赵炎也没问缘由,转身就要出去,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于是皱着眉停下来闷声开口,“爷,刚才巡逻队的人来汇报,说石山尾又发现了一具新尸体,身份已查明,是住在附近的猎户。” 巫马定澜疲惫的揉揉眉头,连续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他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赵炎看他这样,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又觉得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非是几句苍白无力的安慰罢了。抱了抱拳便风风火火的转身大步跨出书房。 李济正还未正式任官,只是斩获了三元及第的才子头衔,有了状元爷这个称号。正值春风得意马蹄疾之际,突然被人传唤到平王府,他心里其实是非常忐忑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名满天下的平王谁不知道?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到疑虑。 传言,平王年初戍边归京后,恰逢皇帝正在为石山尾的杀人案件烦恼,而京师府尹又久久都破不了案,所以皇帝便下诏委派给他全权负责处理这个案子。 如今案件前前后后已经拖了近半年,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不得不猜想,难不成是案子和自己牵扯上了什么关系?所以平王才会找他来问话。 李济正跟着家丁走进府里,微低着头跨过堂屋的门槛,余光瞥见堂上有一人端坐着,赶紧执手行礼,“草民李济正,见过王爷。” 他还未通过吏部任职,并无官职在身,自称一声草民合情合理。 “李济正是吧?坐。”看到浑身书卷气息浓重的青年走进来,巫马定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并未刻意掩饰或释放自身的气息,但其久经疆场带来的杀伐决绝的煞气,还有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霸气,还是展露无遗。 李济正顶着骇人的压力,战战兢兢的在太师椅上坐下,接过丫环递来的茶水连着抿了两口平复紧张不安的心情,也不敢随意的左顾右盼。 可他等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有听见巫马定澜开口问他话,李济正有些奇怪,壮着胆子抬起头,恰好与巫马定澜四目相对。 巫马定澜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还十分俊美。 “很好奇本王找你来的目的?”巫马定澜像是同友人交谈一样,随口问道。 “是。”李济正也实诚,说完还赶紧低下头,很不敢和巫马定澜那好似能一眼看穿自己所想的眼睛对视。 巫马定澜闷笑一声,也没有为难他,把摆在桌上的书籍递给身后的丫环,然后拿过去给李济正看,“认识吗?” 李济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思索的是,难不成平王是想要考考自己这个新科状元合不合格?他十分疑惑的接过书籍,只是看了一眼封面就抬头去看巫马定澜,“回王爷,草民认识。这是草民祖上传下来的家族轶事簿。” “你不看看里边的内容吗?”巫马定澜玩味的注视着他。 李济正没有迟疑的摇了摇头,眉间带着几分苦涩,“这本杂记早些年被经商的叔父拿来刊印发布后,就在大街小巷广为流传了。草民也是自小就熟读,所以里面具体写了些什么,已经能倒背如流。” “哦?”巫马定澜挑挑眉,“那不知道可否请状元爷给本王讲讲里面莲台靖川的故事。” 虽话说出来是询问,语气却不容置喙。 既然已经能说出故事的名字,自然也应该能过了才对,分明看了就能一目了然的故事,还特意要自己来说一遍? 李济正能三元及第,荣登金榜,肯定不能是什么非常愚钝的人,所以脑子转了转,大概就猜到巫马定澜的这个举动,应该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些书上没记载的内容。 于是稍稍回忆了一下后,就斟酌着开口,“莲台靖川是杂记里收录的第二个故事,传言也是因为这个故事,先祖才萌生了写家族轶事杂记的念头。靖川是本家直系的第七代家主,仙逝距今已经有好几百年。 故事说的是靖川家主少年时,因为一心向佛,所以感化了弥勒佛坐下的莲台认他为主,以致于身形和神情都变得和弥勒佛相似。后来还是有幸得到第六代家主的旧友,吴大人引荐来的一位女高人解救,取出了渗入心头的弥勒佛玉佩,靖川家主最后才得以痊愈。” “那有没有其他的记载,说明那江洲漓后来的具体去处?”巫马定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意图。 江洲漓就是李济正说的故事里的女高人。 巫马定澜都已经这样示意了,他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巫马定澜这是在为石山尾的诡异案子烦恼,病急乱投医了。 知道没自己什么事,李济正就放下心了,“如此荒诞的故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即便就算是真的有高人的存在,又哪里会轻易的就让人知道她的去处呢。” 李济正说的话不无道理,巫马定澜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在失望还是在思考。 松懈下来,李济正心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努力想了想,抓住思绪忆起了另外一件可能和巫马定澜问的有关联的事情。 “说起这个故事的真假,前两年族里给老祖先修建陵园的时候,有大规模迁过坟。那时候就传出过说弥勒佛玉佩真实存在的言论,说是陪葬在靖川家主的墓中,因为被心头血浸染过,是通红的。有好些人亲眼所见,但后来族长下令不许谈起,也就不了了之了。” 巫马定澜慢慢的抬起头,墨眸深深的直视着他,直看得李济正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感到颇为不好意思了,薄唇才轻启。却是说出了一句让李济正懊恼无比,恨不得把方才多管闲事的话收回去,再抽自己几耳光的话。 “马上联系李家现任的家主,准备好开棺,本王要去查验真假。” 李济正眼睛瞪得老圆,“王……王爷是说,开棺查验?” “状元爷的耳朵似乎不太好使呀。”巫马定澜也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放下茶盏起身,大步款款的走出了堂屋,留得李济正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越走越远,怔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古语有言,逝者为大。 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如此无礼的对待已逝的子民吧? 他心里抱着一丝希冀,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跟家主交代事情是由他引起的。 而等李济正之后因为引来横祸,被族长罚跪在李氏宗祠里向老祖宗忏悔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是小瞧了巫马定澜的决心和魄力。 这位在疆场统领着千军万马,还战功累累的王爷,怎么可能按常理出牌。 李氏现任家主李安顺,正是李济正之前提到的那位把杂记印刷出来发行的叔父。 李安顺在锦城经营着几家书斋和画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乡绅。 在收到李济正飞鸽传书来的消息后,是一边恨其不争,另一边还要着手准备各项事宜。 李氏的陵园,修建在锦城外十里远的毕方山上。 此山与传说中的火鸟同名,传说是源于此山多枫树。 每年入秋后,毕方山上满山的枫叶都红得娇艳如火,将整座山林都严严实实的覆盖住,成为一座“火山”。 木生毕方而木生火,故得名。 李氏有族规,除去每年的冬至日,以及来年清明的扫墓献祭外,平素族人们是不许私自进山的,连附近的猎户也不能随意踏入这个山头,就怕惊扰到老祖宗休息。 他们是东方天色微白的时候从锦城出发的,因为途中费了点时间,加之到达后还需要开路,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到辰时过半才终于到达毕方山的山麓。 李氏族人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了,抖了抖裤腿和衣袖处的露水,就开始沿着山脊深入腹地。 巫马定澜一边跟着他们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观察附近地形。 毕方并非只有高大的枫树林,还有些矮矮的松树,许是被枫树挡了阳光雨露,发育得有些良莠不齐。在林间沉默着埋头前行,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等太阳慢慢升起后,众人才终于走到毕方山的背面。x 电脑端:/ 李氏族人在前边示范,后边接连仿照,抓住树枝沿着缓坡小心的滑下去。 高山脚下的山坳谷地树木茂盛,有小溪流潺潺流过,鱼虾在其中跳跃嬉戏。 带路的两个李氏族人已经热得汗流浃背,豪气的走过去蹲下掬了捧清水洗了把脸。另有两个李氏族人下来后就在毕方山脚,植被看起来异常厚实茂密的地方来回走动,伸手到处按按,直到找到一处会往下凹进去的地方。 两人相视着点点头,然后拿起别在腰后的柴刀,轻轻劈断拨开杂乱的灌木从。 隐藏在植被下面的是个黑幽幽的圆形洞口。洞口高出地面两尺左右,有大半个成年人那么高,只要猫着点腰就能整个人都轻松的进去里面。 李安顺指着洞口对正皱着眉头思量的巫马定澜解释道,“王爷,陵园藏在山体中,我们要沿着这山洞进去。” “这是你们开辟的?”巫马定澜挑挑眉,在山体中?他抬头看看巍峨的毕方山,那可说不定还有多远呢,如此浩大的工程,单凭一个李氏家族,他可不认为能耗费得起,并在几年内就迅速完工。 李安顺果然摇摇头否认,“说来可能王爷也不信。这里其实是处早已存在的墓室。前几年整理祖上留下来的典籍,在一本靖川家主手写的典籍里发现的记载,但也没细说是谁的陵墓,只留下破解里面机关的方法。说让我们来清理这个墓室,之后使用权就给我们。” “靖川家主?”难道这也是巧合? “正是,就是莲台坐怀的那位家主。族谱记载靖川家主高寿,活了百年,去世后遵佛礼火化,所以王爷不必开棺了。”李安顺稍作解释,“等我们依着典籍记载找来这里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有人误闯进去过了,里面的机关被破坏了不少,散落的骸骨也不少,最重要的是主墓室的棺椁空了,也就更无法确定墓室主人的身份。” 巫马定澜沉思着没说话,赵炎知道他现在不喜欢被人打扰,便截了李安顺想开口问话的势头,“还请李家主在前边带路。” “好……好的。”李安顺招呼了一声注意安全,率先把袍子撩起来扎在裤腰上,然后弯着腰走进山洞里。 巫马定澜跟在后边进了山洞,发现山洞只是在外边看着幽暗而已,过了洞口那窄小的一小段路,里面就豁然开朗。远远的还能看见有细微的光传来,而且越走越宽敞。 走了大概一刻多钟后,细听有水流声传来,果然前方转了个大拐弯之后,出现了一个地下暗河冲刷出来的洞窟。洞窟中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倒垂着,水滴沿着钟乳石的倒尖落到才到脚踝深的河水里。 河流下游的浅滩附近有几叶小木舟,只能供两人乘坐的那种,各被四根凸起在水面有三四尺高的石柱抬着。 谁会在这种人都没有的地方放几叶小舟?巫马定澜沿暗河流动的方向看去。因着河道变窄,河水汇集加深,流速快了很多。河道两边还有不少大礁石,看起来异常险峻。 李氏族人淌水过去把几叶小木舟给抬起来放到水里,印证了他的猜想。 出发之前李安顺就已经提过人不能太多,所以巫马定澜只带了赵炎和两个侍卫来,小舟刚好载完所有人。 依次有序的坐上木舟,脚下用力往柱子上一顶,木舟就被推离原来的位置,进到了狭窄的深水道里。头顶也瞬间就被黑暗笼罩,巫马定澜在一个侧身躲过头顶垂下来的钟乳石后,便直接就势躺下,开始闭目养神。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得到木舟开始急速前进,好像到了落差巨大的河段,周围满是惊呼声。然后是巨大的碰撞,差点将整条木舟都翻转过来。 等到船身再次安定下来,巫马定澜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到了一处水潭的岸边,众人的小舟也都聚集在这里,水潭有三边黑得看不见边际,也看不出来到底这个水潭有多宽。 汉白玉阶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通往上面精致高大的陵门。 这就是李安顺所说的陵墓? 巫马定澜仔细看这墓室的规格,处处彰显着墓主人身份地位不低。也能说得通为什么墓室要建在如此隐蔽神秘的地方了,若非有人带路,除非真的是误打误撞进来,否则应该真的很难被人发现。 但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墓室主人会把陵墓的位置告诉李靖川,还让李氏的人来清理,并说明清理后就可以自由处决,是猜到自己的尸首会被盗?还是这里其实根本就是座空墓? 墓室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和李靖川又有什么关系呢? 巫马定澜进到墓室后,先大体的环顾了一圈周围。灰色花纹砖镶嵌成圆拱形的穹窿造型,砖上雕刻着好些简易的线面图案,有衣袂飘逸的仙人飞天,还有滚滚翻卷的云雾。 再往前边左右看,墓室长约三丈宽两丈,非常的干净整洁,也可以说是空旷无物,没有摆放任何杂物随葬品。墙壁也如天顶一般,是由大块的方形花纹砖镶嵌起,上边雕着威风凛凛的狮子野兽。 穹窿与墙壁相接的地方,燃着几十盏相同款式的青铜长明灯。 最后才是看向墓室中央位置,那里摆放着金丝楠木质的棺椁,木纹有金丝,结山水之景,隐隐还有香味飘散。 棺椁外部则直接用朱漆勾勒出了各种花纹和符咒。 “棺椁是空的,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被打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后来清理的时候才给复原合上的。”李安顺指了指角落的小门,“历代家主的骨灰都在里面供奉着。”x “嗯。”巫马定澜一边跟着他往里走,心中却一边在想为什么棺椁上要画符咒,那不是镇压厉鬼妖孽时才做的吗? 偏室的装饰比主墓室要逊色许多,简单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李氏家族历代家主的骨灰和牌位就供奉在几张香案上,李安顺先上香请罪,絮絮叨叨了一番,然后才领着巫马定澜走向李靖川的牌位。 李靖川的牌位与其他人的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除了骨灰盒外,牌位旁边还多了个巴掌大的黑色小木盒子。 李安顺把盒子打开,“王爷想知道的故事的真假,草民也不能解答,只能王爷自己判断了。” 巫马定澜没说话,只是盯着盒子看,盒子里面的黑色绸布上,赫然躺着一块赤色的弥勒佛样式的玉佩,红黑交错相映,触目惊心。 章节目录 第13章 焰尾03 清波山虽然名字叫清波,但要到了地方看了才能知道,却是真的很名不副实。 举目望去,广袤原始的森林,缠缠绵绵的覆盖住方圆十多里的范围。 山岭的坡度低矮又平缓,完全没有山的巍峨的高度;山麓下乱石杂陈,黄沙遍地,也没有水的福泽温润。 几眼看下来,让人只觉得是荒凉得略显大气而已,哪里担得起清波之名。 时近五月,云城已经隐隐有要步入夏日的势头,天空是万里一片蔚蓝色,日头也热烈。 江洲漓不太识路,在清波山的外围转悠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找到地方,有些后悔没让楼初心跟来了。 抹了抹额际流下的汗水,又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最终不得已决定还是先停下休憩会,等等看有没有人路过。 到路边的绿荫下找个干草垛坐下,就一直坐到午后开始昏昏欲睡了,耳边才终于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江洲漓睁开眼睛,朝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三个穿着打扮像是樵夫的中年男人,头戴着竹质的大斗笠,各挑着两捆干枯的木柴从道路前方的拐角处有说有笑的走过来。 等三人快到跟前了,她赶紧起身,迎上去两步开口喊住他们,“敢问三位大哥,这石山尾要怎么去?” 樵夫们诧异的停下步子回头,似乎是才因为听见声音而看见她,各个的神情都很讶异加怪异。 三人相互间眼神来回交汇了好几遍,其中的高个子男人被推着硬着头皮站出来问道,“姑娘是要去石山尾?” 江洲漓果断的摇摇头,“我不是要去石山尾,只是听说最近一段时间这附近不□□定,就想着还是问个明白的好,免得路过时走错了,会遇上危险。” “原来如此,出门在外确实是该警惕一些的好。” 三人表现出了然的模样,也相信了她的说辞,脸上的神情都松懈下来,回头指着左手边的岔路口,“从这里过去第一个路口右转,再往前前走一两里地看见的林子就是了,官府已经派人给圈了起来,姑娘可要看清了路不要走错了。这地方呀,看着就是不能安定了……” “多谢三位大哥的指点了。” 江洲漓失礼的打断他们的絮絮叨叨,抬起左手轻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照着那三个樵夫说的,她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了岔路口,然后右转。 又走了一里多路,已经很接近目的地了,江洲漓正想着是不是要多这些,慢慢摸索过去不被人发现才好,谁知很不巧的恰逢几个带刀的捕快换了班要回城去,见到这段路上竟然还有人在走,当即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突然听见这吼得中气十足的声音,江洲漓被惊吓了一大跳。抬起头看去,心里想着真是好晦气,但嘴上却放软了语调急急的回话,“各位官差大哥不要生气,我只是路过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路过的?我看你就是个不怕死的!”领头的捕快走上前来,围着她转了两圈仔细的打量,“这石山尾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近来发生了什么事吧?竟然还敢一人来这里转悠,案子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没有!没有!”江洲漓连忙摆手推脱,面上也跟着做出惊恐的样子,“我真的只是路过……只是路过的……没有要去石山尾,我也怕死的。” “我说头儿,你就别虎着脸吓唬人了,没看见这小姑娘都急得快要哭了吗?哈哈哈!” 跟在后边的小捕快们放声大笑起来,“虽然说这里死的都是年轻的男人,但也指不定哪天女人都收了,这小娘子应该还不至于那么胆大,敢独自来这地方,应该确实是路过的。” 那捕头看了半天,也确实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家,杀人放火怕是真的很难做到。但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的话,周围那么多手下看着,面子上似乎又有点挂不住。 所以,江洲漓最后还是接受了这捕头强行施加的几句训斥,“这地方很危险,可不是闹着玩的,姑娘家的还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洗衣做羹的好,非出来添什么乱!” 看戏的小捕快们也很配合的附和他,“捕头说的是,小姑娘可要当心了,别把命给留在这破旮旯角了。” “多谢官差大哥的好意提醒,我一定会留意的,我一定……” 江洲漓伏低做小,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这群不速之客。接下来她遮遮挡挡的前进,循着路上的脚印和马蹄的痕迹,还算顺利的到了石山尾。 林子外隔几米就站个官差,还经常有队伍来回走动巡逻。 江洲漓远远的看了会儿,摸清楚他们走动的规律和时间后,就悄悄的从林子后边绕了个大圈,找到一处灌木密集而官差又看守松懈的地方,扒拉开钻了过去。 这一整片大林子统称石山尾,江洲漓钻进来之后发现,真的就是个普通的松树林,但里边松树的长势很好。有些年岁比较久的,树干大的甚至要有三两个人合抱才能圈起来,她就躲在一棵松树的树干后。 林子里有好几个地方,都被人为的做上了不同的标记,还用木桩架着拦起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仵作正在和他的上司做报告,几人不时蹲下来在地上比画着什么,或是指着那些标记的位置交换意见。 江洲漓也沉思着琢磨起来,身后却突然传来让她不得不正视的骇人压迫感。她慢慢的转过身去看,对上一张年轻俊逸的帅气面容。 来人比她高了不少,她需要仰起头才能对视。来人的神色不是非常好,浑身上下环绕着浓重的煞气,阴沉得像覆了层秋霜,而接下来开口说的话也是没有温度和感情的冷硬,“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江洲漓暗暗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身上穿着佩戴皆属上乘,浑身还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逼人的王者贵气,想来身份地位不低。 而从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自己身后这一点来看,功夫身法定然也不会差,或者应该说极好。 打量完毕,心知这位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暗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但面上还是扯了抹微笑,尽量放柔声线,“我初来云城,听说清波山附近的景色秀美,所以想来看看。路过的时候看见有官差在这里,就好奇的过来,想偷偷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别的想法,我马上就离开!” “听说?听谁说的?”男子紧盯着她的眼睛,好似要看进去里边。 江洲漓摇了摇头,面上保持着微笑,“我也不太清楚,闹市里人来人往的,只听见了声音也没看见说话的那个人。” 男子依旧冷着脸,只是眉头在听了她的话后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然后便转身大步往仵作在的方向走去,只留了一句,“快点离开这里吧。” 江洲漓顺从的往外走,但竖起了耳朵听着动静。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句王爷,然后是方才那个冷冷的男声接起话。她在心中稍一琢磨,瞬间了然了他的身份,巫马定澜,当今皇上的第三子。 路途中听过不少关于这位王爷的消息,挺传奇的一个人。 生母段贵妃早逝,只留下一个同胞的弟弟,他在十二岁时被送往卫华国去做质子。 三年后归来,然后自请上战场去建功立业。因着用兵如神,屡屡打得胜仗,被赐予了神武将军的称号,并早早的封为平王,搬出皇宫独居。 年前,巫马定澜率军与北漠狼族那一战,再次不负众望的取胜,让北漠朝廷签下了腾云之盟,承诺愿和本朝缔结百年友好的条约。x :/ 传闻班师回朝那天,全城的百姓都自发的出城五里夹道欢迎。 那讲述此事的人,说起这个的时候,字里行间全是对巫马定澜的赞扬和歌颂。 在今日之前,江洲漓或许还会觉得是其夸大其词了,但现在嘛…… 余光突然瞥到对面的树干后,有衣袖一闪而过,她警惕的顿住脚步,定睛看去却又没了任何的异样。 那一下子虽然速度很快,但江洲漓可以很肯定自己没看走眼,到底是什么人躲在那里?为的什么目的?巫马定澜连自己都能发现得了,应该没理由不知道对面藏了人才对呀。 她走了一小段路,在离林子很近的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躲了起来。 待到傍晚时分,道路的方向终于传来马蹄声,想着应该是官差收工回城了。江洲漓这方才睁开眼睛,拍了拍粘在衣裳上的草屑站起来。 走回石山尾,傍晚正是倦鸟归林的时候,寂静的林子里却鸦雀无声,隐隐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 x 章节目录 第14章 焰尾04 江洲漓仔细看了做过标记的地方,突然面色变得有些沉重,她蹲下来,左手撩着右边的袖子不让垂到地上,右手伸出去轻轻拿起散落在地上一根大约一寸左右长的红色毛发。 估摸着是因为颜色奇怪,那些搜查的官兵没有多想,当是枯木的纹理给无视了。 正沉思着,突然感觉到背后有疾风劈来,她猛的将毛发握进手心里攥紧,再顺势往左边一滚,左手接下了那重重的一掌。 同时也看清了站在自己后边妩媚妖娆的年轻女子。穿着华服,妆容精致,双手似笑非笑的随意把玩着发尾。正是刚才她瞥见的躲在树干后的人的装束。 江洲漓当即明了巫马定澜没有发现她的缘由,同时也察觉到耳旁另有气息在波动。反应过来有诈却已经来不及,想来应该是趁着自己接下女子那一掌时,她的同伴就已经落到她的身后,伺机而动。 脑袋被人从后边猛地重重一击,眼前突然一黑,江洲漓只来得及勉强把咒语给念出来,甚至来不及懊恼自己的大意,就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_ 头痛伴随晕眩,这是江洲漓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她忍不住翻了个身,然后去触碰自己的脑袋,感觉到被纱布裹了一圈,柔柔软软的。 意识也因为刺痛感慢慢回笼,她本是在石山尾探查,躲过了一个女人的偷袭后,因为大意被人从背后重击…… 被偷袭之事是真的,那是谁救了她呢?惊讶之余,江洲漓慢慢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牙色的绸布蚊帐,仔细看还绣着祥云纹,身下躺着的床榻也舒适温暖,散发着淡淡的檀木熏香。再环顾房间内的装饰,典雅精致,雕花彩漆,可见主人家绝非是寻常的小老百姓。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发现衣服也已经被人换过了,只穿着素白的里衣。 扶着床沿穿好鞋子,慢慢走过去打开门。门没有被上锁,门口也无人把守,清风一阵拂面,竹影斑驳的庭院瞬间映入眼帘。 “姑娘,您醒了!”带着惊喜语气的声音从左手边的回廊传来。 江洲漓闻声看过去,那儿站着一位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的小丫环,杏眼圆脸,手中正端着青花瓷碗。怕是这处府第的下人,她皱了皱眉,随后又扬起浅笑道,“你是?” “奴婢杏子,是王爷派奴婢来照顾姑娘的。”小丫环笑意盈盈的回答,甚是惹人喜爱。 “王爷——” 除了巫马定澜,江洲漓不做他人想。那是不是说明他又回去过石山尾?那他有没有看见什么,江洲漓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小丫环却没再给她细想的时间。 “姑娘还是快些回去躺着吧,怎么只穿了件里衣就出来了呢,这还在病着,要是再受了凉就不好了。”杏子急急忙忙的把手里的瓷碗端进屋里,又赶紧出来催促她回房去。 江洲漓随她进去,但是不愿意再躺下,“睡久了会感觉浑身都懒懒的没有力气,我坐一下就好了。” 杏子见无论她怎么劝说,江洲漓都不愿意躺下,也只好屈服了。转身从屏风上拿了衣裳伺候她穿起,“这是新买的成衣,估摸着有些地方可能会不合身,姑娘请先将就一下,王爷已经差人去请绣娘了。” 江洲漓点点头,她本就没有所谓的什么讲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留下来多久,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但还是礼貌的道了谢,“那就麻烦你家王爷了。” “奴婢先伺候姑娘趁热把药喝了吧。”见江洲漓对自己虽然疏离,但非常有礼,杏子圆圆的眼睛眯笑成了一弯明月,“早上王爷已经来过一趟,见姑娘还没有醒就进宫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下朝回来,可能是在书房,奴婢待会让人去告诉王爷一声,就说姑娘醒了,王爷肯定会很高兴的。”x 电脑端:/ 江洲漓浅笑,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和巫马定澜没有任何关系,何必说什么会高兴不高兴的话。但总归她现在是在平王府这地方,横竖都逃不开要见见巫马定澜,无论他有想法也好,他有企图也罢。 喝了药,又喝了几口清粥稍稍填了下肚子,在和杏子闲聊的时候,江洲漓了解到距离自己被击晕,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是巫马定澜亲自把她带回来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趁着杏子收拾东西离开,她在房里随意找了找,没有找到自己换下的脏衣物,果然也不见事发时,自己紧握在手中的那根毛发。 本来也就不抱什么希望,没办法,只能等着巫马定澜来了问问。若是他收着也就没事,只盼着不要是来回搬弄时,给不小心弄丢了才好。 被击中的脑袋还有些轻微的抽痛,江洲漓靠在窗边的矮榻上懒懒的坐着,等杏子去唤巫马定澜过来,但等了才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她竟然又感觉困顿了,吹着凉风半眯起眼来,昏昏欲睡的。 等巫马定澜跟着丫环走进偏院,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人打盹图。 女子眉目如画,青丝如瀑,支着如藕般的皓腕靠在窗台上假寐,睫毛弯弯轻颤着,似是睡得不安稳。 他把江洲漓救回来后,就直接交给了丫环照看。因为近来公务繁忙,他也没有太得闲暇的时间,所以今早抽了时间匆匆来了回,也因为见人还没睡醒,就又匆匆走了。却没想到昨日那个看着长相平凡的女子,清洗干净一番后,竟如此貌美如花。 她为何要掩饰起惊世的容貌?为何要不听劝诫再回石山尾去?她在石山尾遇上了什么?又为何只是受了伤,但却不曾如其他人般丢了性命? 巫马定澜心里有诸多的疑惑和不解,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杏子自然也是见到了江洲漓这副模样,感叹艳羡之余,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叫醒她。而江洲漓原本就只是浅眠而已,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早已有所察觉,睡眼惺忪的醒来,抬起头,明眸水润的看向门的方向。 许是在家中较为随意,巫马定澜换了身寻常的便衣,浅紫色锦长衣,又玉冠束发,看起来有些书生卷气,温润亲近了许多。 只是开口依旧又冷又硬,“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偏院。” “是,王爷。”杏子知道巫马定澜是在同自己交代,也知道这是他有话要与江洲漓说,不太方便让自己听到,于是福了福身,就退出到院门外去。 杏子这一利索的离开,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巫马定澜和江洲漓两个人了。 两人算得上是完全的陌生人,相顾无言的,气氛有些微妙,沉默得过于安静,倒显得像是刻意造出来的压抑感。 江洲漓慢慢从矮榻上起身。等到巫马定澜走进房间里,就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扯了抹微笑挂在唇边,然后盈盈下拜,“见过王爷,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之前没有认出来王爷的身份,还请王爷见谅。” 巫马定澜顶着那张冰山脸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听见她的话,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桌自旁坐下,悠然自得的给自己斟了杯茶,“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姑娘。” “江氏洲漓,青城人士。”巫马定澜没开口,江洲漓也就没落座,直直的站在一边答复他,并没觉得这个回答有何不妥的地方。 岂料巫马定澜转头过去看她,平静的一字一句的重复道,“你刚才说,你叫江洲漓?” 江洲漓疑惑,巫马定澜似乎有点在意她的名字,但她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就借着这个话反问道,“正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江姑娘的名字有没有改过?”巫马定澜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认真。 江洲漓不太懂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摇了摇头,“水州洲,水离漓。这是我满月的时候,家母为我所取,一直沿用至今,从来没有改过。” 巫马定澜抿了口茶,错开江洲漓探视的眼神,同时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大惊小怪了。 刚才是一瞬间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有些太过于诧异,所以才没克制住问出来。但现在只要是稍稍一想,他都觉得荒唐。 李靖川已经去世百年,和他一个时期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还请江姑娘不要介意,本王只是突然记起来在某本看过的书里,有位姑娘和你同名同姓而已,有些惊讶。”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挺有缘的。” 江洲漓浅笑着感慨了一声,但不难听出来语气比方才疑惑时的紧张要放松了许多,“能让王爷如此记忆深刻的书籍,若是有机会,我也一定要找来看看才好。” 巫马定澜做了个请她入座的姿势,“自古以来就有言传,说是青城的女子容貌也倾城无双。本王过去觉得那不过是文人墨客夸大其词罢了,直到今日见了江姑娘才发现,果真是名不虚传。青城女子不仅容貌倾城,还心思细腻。” “王爷过誉,实在是愧不敢当。”江洲漓佯装羞涩的低下头,也借此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思。青城如今什么样她并不清楚,无论巫马定澜这番话是不是想试探她,她都应该要小心谨慎点应对。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但巫马定澜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没有再继续关于青城的话题。刚才提及好在就真的只是恰巧说起而已,这虽让江洲漓疑惑,但也松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15章 焰尾05 两人都不多话,素日里性子也冷冷淡淡,坐在一起冷场是必然的。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边喝着茶,边随意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几句,最后竟然也能让两人相谈甚欢,还凭空生出来分明萍水相逢,却相见恨晚的感觉。 就好像是故友重逢叙旧。 说得累了,江洲漓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润喉,巫马定澜就趁着这个时间,从袖兜里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白帕子,贴着桌面递到她的面前。 单看帕子的外观,这就是一方很简单很朴素的帕子,在街边找小摊小贩随便一问,就能拿出几十上百条这样的东西,因为没有任何的图案和花纹,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江洲漓不明白他是想让自己看什么。巫马定澜也不解释,只不慌不忙的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自己打开来看。 江洲漓捏着帕子的一角,将其一层一层的掀开,直掀开到最里面。帕子里包裹的竟然是她在石山尾拾起的那根红色毛发,火热的红色与清冷的白色,形成了强烈炫目的对比。 幸好没有弄丢,江洲漓长舒了一口气,之前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巫马定澜,没想到他会主动拿出来,“多谢王爷。” “江姑娘难道不打算说说看,你在石山尾遇到了什么事吗?比如为什么要不听劝告偷偷回去,又因为什么受了伤晕倒在那里不省人事?”巫马定澜突然凑近到她面前,面上冷冷清清的,眼神却满是让她逃避不开的压迫。 江洲漓下意识的就挺起腰,想要和他拉开几分距离。 但巫马定澜很快却又像个无事人一样,慢悠悠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变回之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俏王爷。除去嘴角勾起的小小弧度的坏笑,暴露了他根本是有意为之的。 从醒来知道她是被巫马定澜救了之后,江洲漓就一直在等着他的问话,因为已有所准备,所以事到临头倒也不慌不忙。当下执起茶盏轻轻抿一口,眼角眉梢才皆微微挑起,看向巫马定澜,“那不知道王爷又为什么会再回去石山尾呢?” “归途,随口问了守在外边的官差。”巫马定澜十分简洁的回答她,也算间接给出解释。 回忆起昨天还心有余悸。他在石山尾撞见江洲漓偷偷窥视后,暗里试探了一番觉得构不成什么威胁,而江洲漓看着也不像是作案的疑犯,眼瞅搜查工作就要接近尾声,他也就没有为难她,只是让她自行离去。 谁知道江洲漓会那么大胆,竟然偷偷躲起来没有离开。 等到傍晚的时候,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搜查准备回城。路上听着下属们在嘻嘻哈哈的交谈,也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江洲漓来,就随口问了之前在林子外边守卫的官差,有没有见道一个年轻的女子离开,却意外的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别说离开,他们根本就没见到有人进去。 那瞬间他立即就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这里只一条路,若是要离去不可能放着大路不走,还去挑小路走。那些守在路口的官差也没有理由会看不见那么大一个活人。 除非,江洲漓是在敷衍他,她根本就没有离开。 想通前因后果后,巫马定澜不假思索的就调转马头,带着两个下属往回赶。但前后虽说才离开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等他回到石山尾的时候,看到的却已经是倒在地上的江洲漓,后脑勺被钝器砸伤,流了不少血。 林子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潜伏着没有远去的危险,也许此刻伤了江洲漓的人就正在某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巫马定澜觉得不宜久留,匆匆把人抱起就回了平王府。 至于帕子里包裹的东西,是杏子在给江洲漓擦拭身子换衣裳的时候,见她左手一直攥得紧紧的,费了很大力气才拿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见她都晕倒了还不放手,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留心帮收着了。 江洲漓不知道自己被救起,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契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恰巧不早不晚。 心里暗叹了一声,也庆幸巫马定澜去迟了半步,什么都没见着,否则她都不敢确定他现在是否还能平安走出石山尾,“王爷的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若是以后王爷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姑娘还未回答本王之前的问题。”巫马定澜提醒道。先别说赴汤蹈火了,你如今似乎连问题都不愿回答。x :/ “如王爷所见,我在石山尾遇到了袭击。”江洲漓无奈的摇了摇头,“至于为什么会不顾劝告回去,或者应该说为什么不听劝诫离开,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个中缘由我暂时还不能说,也希望王爷不要深究。” 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涉及其中之后,就再难脱身,而我也不愿拖累恩人。 巫马定澜面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示,但却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本王从来不会强人所难,姑娘不愿说就算了。只是不知道江姑娘可有看清楚袭击你的的容貌?” “是从背后来的,所以没有见到。”江洲漓神色清冷的望向窗外,她确实没有见到背后偷袭的人,甚至还不知道那是不是人。 “那帕子里的东西,和这件事有没有关联?”巫马定澜把视线放到帕子上,其实他私下里已请仵作来看过,确认是动物的毛发,但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异常的发现,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发。 “我也不知道。”江洲漓坦言,“这东西是从地上捡来的。” 看得出来江洲漓是不想配合,所以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什么也问不出来。恰巧院门外有侍卫来找,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巫马定澜便干脆站起来告辞,但临出门前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的交代道,“这几日江姑娘就安心歇在府上吧,本王已经下令不许闲人来打扰,江姑娘可以安心休养。” 这算不算是变相软禁? 江洲漓右手随意支着脑袋,看着这巫马定澜的背影渐行渐远离去,突然露出了一抹玩味又无奈的笑意。 她不说实话是不想他卷入危险中,毕竟他虽然说身为王爷,也许在战场上也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总归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可惜看巫马定澜如今的阵势,加之他又负责这次的案件,看来是不会轻易放弃呀。 “姑娘若是身体还不大舒服,就回床上躺着吧。”杏子端了点心进来,刚才在外面突然间刮起了风,看起来是要变天下雨了。她走过去把窗子关起,想到江洲漓在这里打瞌睡的模样,又被回忆惊艳了一把,“绣娘估摸着要晚点才能过来,到时候奴婢会叫醒您的。” “嗯。”江洲漓随意应下来,确实看着摊开在桌上的帕子,又轻轻拿起那根红色毛发捏在手上左右瞧了瞧,然后凑到鼻尖前闻了闻。 在尘土清香的掩盖下,毛发上还带着一股极淡极易被忽略的胭脂香味,但不似杏子身上的味道,由此可见并非是在杏子经手后沾染上的,而是原来就有。 “杏子。”她回头轻唤道。 杏子铺床的动作顿住,疑惑的看过来,“姑娘怎么了?” 江洲漓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就歇了要开门见山的想法,而是面上带了淡淡的浅笑道,“你进王府多久了?”x 电脑端:/ 本以为她是有要紧事才喊自己的,杏子还紧了紧心思,但见似乎只是闲聊,回过头去一边继续抖被子,才一边自然的回话,“王爷封王后,搬出宫里住进王府,奴婢就被管家爷爷买回来了,已经有十年。” “如此说来,想必你对灵麝香不陌生罢?” 杏子利索的铺好了床,又过来伺候她更衣,“我朝不产灵麝香,素来是由宿覃国进贡的,因为数量稀少,所以极其珍贵。这天下能享用上的,怕也就是宫里的几位娘娘和公主了,连府里的夫人都没有,奴婢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没有见过。” “宫里吗——” 朱漆色的庄严宫门在身后重重合起,震得门上镶嵌的八十一个鎏金铜钉都好像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清早起来外边便下着雨,并且雨势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巫马定澜穿着朝服正装从宫里走出来,虽然淋着雨,但他依旧不骄不躁的走着,眉目沉稳,宛若从水墨烟雨画里缓缓走来的俊朗人物,飘逸出尘。 而自他进宫后,就一直在外面拐角处等候的赵炎远远的就认出了巫马定澜的身影,匆忙打起了伞牵着马迎上前,“爷——” 巫马定澜面色有些沉重,似乎还有些疲惫不堪的消沉感觉,摆手阻止他现在发问,“回去再说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言罢,接过缰绳利索的翻身跃上马鞍,伞也未遮。 赵炎赶紧跟上他,毛色光亮的两匹高头大马,冒雨在城中主干道上一路狂奔,然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平王府门口。 看门的小厮很有眼色的上前来牵走了马匹,两人脚下步步生风的走进府里。然后才刚跨进门内,就隔着庭院见到早先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张谨,正微低着头站在主屋外的廊檐下焦急的来回走动。 “有什么发现?”巫马定澜进屋的时候,与他错身时随口问了句。 章节目录 第16章 焰尾06 屋里比起外面正因刮风下雨而冒出的寒意要温和许多,但丫环们还是赶紧拿了面巾过来,擦拭巫马定澜身上的雨水。 张谨跟在他后面进门,左手一手扶着别在腰间的长剑的剑柄,“爷,还真有发现!” “坐吧,说说看。”巫马定澜坐下喝了口热茶,示意赵炎也坐。 张谨没有推脱的坐下来,提起打探到的消息时也有些喜上眉梢。欣慰奔波多日终于有了收获,“按爷的吩咐,派出去的兄弟们在云城周遭明查暗访,说起诡异的事件,有不少人都一致谈起城外十五里地的清风津。” 清风津坐落在寒水边,因为渡口而得名。原本只是个偏僻贫苦的小渔村,后来经过几朝几代的盛衰发展,清风津凭着其优越的位置,从事河运和渔业,慢慢的就发展成了如今商贸繁荣的大镇子。 “听说镇上有一户楼姓人家,不管是灾荒还是饥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清风津,也没人知道他们在此居住了多少年。” 巫马定澜手指磨蹭着茶盏,神色不明,半晌才开口,“继续。” “是。”说起这个,张谨脸色突然端正起来,“这户楼姓人家从不与周围的邻里往来,甚至也不见有人出门,几十年来白红喜事都没有办过。没见府上的主人雇工修葺过,但几百年的老屋子却也无大的变化。 有胆大的毛贼潜进去行事,出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住在附近的百姓都说,那楼府明里暗里都透着怪味,平日里都没人敢靠近五丈内,路过也尽量目不斜视。” “确实很诡异。爷,那咱要不要去看看?”赵炎把抹头发的面巾放下,盯着巫马定澜等他做决定。 “去。”巫马定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今已经不是他想不想去的问题了,而是根本就由不得他选择了。皇上给出最后的破案时限,是七日之内。 但看着门外的天色,时辰不早加之下雨有些阴沉,隐隐的就要暗下来,于是又开口道,“不过不是今日。你俩马上去兵营里挑选两百机灵点的将士,带上些火油烧折子类的东西,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赵炎和张谨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严肃,还有隐隐澎湃的期待,重重的朝堂上抱拳,“是!” 等两人出去之后,巫马定澜靠在椅子靠背上,右手支着椅子扶手捏了捏眼角,有些疲惫的开口问堂屋里的丫环,“江姑娘呢?” 虽然偏院只是让杏子伺候着,但他一点都不怀疑下人们的能力,对后院的消息肯定比他要灵通得多。估摸自己带了个女人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王府了,甚至有可能已经传遍云城,只是没人敢当面来问他而已。 候在一旁的小丫环唰的就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答道,“王爷恕罪!奴婢——奴——” “起来好好回话。”好不容易应付完宫里那位只知道下命令的主子,巫马定澜实在是累极了,懒得再多费口舌。后院这些小动作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放在眼里,谁家高门深墙里会干干净净。 小丫环畏畏缩缩的站起来,余光偷看巫马定澜一眼,见他只闭目养神,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江姑娘没有出门,应该还在偏院。” “那就让厨房把晚饭摆去偏院吧。”言罢,巫马定澜起身走出堂屋。 但他不知道,就是他的这随口一说,将会在府里引起多大的轰动。谁不知三王爷巫马定澜秉性刚直不阿,还曾被传言过说是不近女色,如今带了位姑娘回来不说,竟然还要迁就那位姑娘用膳。x 这可真的不得了了。 巫马定澜尚未娶亲,虽然有几房侍妾,但王府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的位置,暂时还是空缺着的。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难得回来几次,所以平素府里也没有聚在一起用膳的习性,都是各自在院里的小厨房解决。 偏院一直闲置无人居住,所以也是没有厨房的。自江洲漓住进去后,巫马定澜派了杏子去服侍她,吃穿用度都吩咐下人照着他的份例送去。 所以府里的下人早就在私底下猜测,猜这位江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使得动巫马定澜这尊冷神屈身移驾。 回房换好干燥的衣服后,巫马定澜问了管大厨房的丫环,知道晚饭刚已经按他说的给偏院送去了,便大步跨出院子径直往偏院的方向去。 此时站在偏院的门口,看着屋里已经掌了灯,昏黄的烛火透过纱窗冷布映出来,竟然莫名感到有种淡淡又温馨的家的气息。 杏子站在桌旁给江洲漓布菜,有个他不认识的年轻女子候在一边,见巫马定澜进门来,眼神有些警惕。 杏子福了福身问候,往桌上添置了一副碗筷。(_ “江姑娘今日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再请太医来看看。”巫马定澜落落大方的坐下,半分拘谨也不见,倒真是自己家就不一样。 江洲漓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但巫马定澜作为一名戎马在外的将军,再差在残酷的环境都见识过了,自然没那么多的讲究。她只好客随主便,轻轻放下碗筷回答,“身体已无大碍,劳烦王爷挂心了。” “那就好。江姑娘是贵客,本王也不是要束缚你的行动,若偏院待着闲得慌了,可以到王府的后花园去走走,想上街也行,带上几个下人注意安全就行。” “嗯。”江洲漓不明白他是客套,还是真心,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但有了这句话,确实能方便她走动,总归对自己是没有坏处的,也就稳妥的应承下来,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楼初心,“这是我的丫环初心。” “嗯。”巫马定澜看了两眼,没说什么,饭后也没有马上离开。 江洲漓管不着,看着天晴了一会儿,就让楼初心陪着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消食。 这王府片隅不大不小的偏院,有虫子夜鸣,还偶尔有蛙声,颇似农家小院,悠然恬静。 “杏子姐姐在吗?杏子姐姐在不在?”偏院的门扉是轻掩起来的,有丫环在外面敲门高声说话。 杏子本来是在屋子里服侍巫马定澜的,闻言走出来,看向江洲漓,得了她的眼色之后才小步疾走过去打开门,见是前院管事妈妈的女儿,“是宝儿妹妹呀,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丫环面上笑意浓浓,“是丽裳坊的绣娘吴妈妈来了,让我来问问姑娘现在有没有时间,她马上过来给姑娘量身裁衣。” “麻烦宝儿妹妹来走这一趟了,等我去问过姑娘后,再来回复你。”杏子没有自作主张替江洲漓应下来,转身走到江洲漓身边,询问她的意见。 离着这么近的距离,江洲漓哪里会听不见她们的对话,刚才没有直接开口回话,也不过是想要走个形式而已。她还住在王府里,自然要摆出几分客人的架子俩,否则被人轻视小看去,什么阿猫阿狗都找上门来,麻烦就多了。 所以等杏子过来询问,她就让杏子去回了那宝儿,然后进屋里同巫马定澜说。巫马定澜自然不好留下来看着,借口说还有公事没办完就去了书房。 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穿着华丽宝气的妇人跟在宝儿的身后,捏着帕子扭着腰身进了门。和媒人的做派非常像,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一直用余光余光不停的打量屋子里的物件。x 电脑端:/ 虽然说只是个绣坊的妈妈,但这吴妈妈露出在外的肌肤看着就很珠圆玉润,身边还亦步亦趋的跟了个供她使唤的小丫环,替她提着量身需要的物件。各方面打量下来,看着比平常富贵人家里的妇人还要气派上几分。 江洲漓一直不太喜欢这类人,吃着百家钱,说的也是百家话。总见风使舵还不说,最恼人的就是她们爱对别个儿评头论足,背地里编排些没有的说法传扬出去。 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眼不少,向来都很机敏灵活,否则巫马定澜也不会放心把她弄来照顾江洲漓。 她与这绣娘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爱慕虚荣喜欢被人捧着,所以看见她走进来赶忙笑着迎上去截住她的视线,“我瞧瞧,这位是谁家的大姑娘呢?是不是走错门了呀!” “哎哟,杏子姑娘的这张小嘴哟——”吴妈妈果真一听就乐呵呵的笑弯了眼,用指甲染了红色金凤花汁的食指轻轻戳了戳杏子的脑袋,“怎么每次见都跟吃了蜜一样,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甜腻死去!” “吴妈妈可不要冤枉杏子,杏子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您心里就可劲的乐吧,赶紧来给咱姑娘量量尺寸!” 吴妈妈顺着杏子所指的方向,笑靥如花的回头往高堂上一看,江洲漓正端庄的坐在那儿细细的品着茶,眉目柔顺,也不说话。 当下是惊为天人的模样,所以不免又仔细的多看了两眼,然后不住的微笑着点头,“真真是位标致的姑娘呀,比咱云城的第一美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就让人喜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福气,能得了王爷的青眼。” 这番说辞,若不是在平王府里说的,江洲漓还以为是哪个教坊的妈妈在挑瘦马,先是全面的打量一番,然后夸奖一番,最后收回去教养几日送去给金主。 她假装没听明白,故意问,“福气?这是什么意思?” 杏子已经和江洲漓处了一两天,多少有点摸清了她的性子,看她平日里不是这样刻薄,就知道她现在多半是有点气恼吴妈妈把不住嘴的言辞,有意想敲打她别乱说话。 所以她赶紧在吴妈妈没回话之前,就上前一步打了圆场顺便暗示她别乱说话,“王爷可是早就吩咐下去了,让吴妈妈您来给姑娘量量尺寸,您现在已经是晚了很久了,再借着说话的份偷懒可就该罚了!” 吴妈妈不是个愚人,听出来江洲漓的不高兴之后,自然是不会拂了杏子给她找的台阶,收敛起拍马屁的手段赔笑道,“若是姑娘方便的话,咱这就开始吧。” “嗯。”江洲漓轻轻的点头,站起来配合的抬起了双手。 她懂世故也世故,如何看相认人是她的看家本事。有时为了能低调度日,能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会圆滑的说话和人周旋,所以不会真心的想要为难谁,她只是不喜别人把小九九用在自己身上而已。 吴妈妈看江洲漓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端着架子为难她,也很配合她工作,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 招呼小丫环把量身的工具拿过来,很快开始帮江洲漓量身,记下了几个尺寸后,满意的笑着问,“姑娘对衣物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好比布料的材质或者颜色之类的,有什么忌讳?” “布料的话,以舒适为主就好,颜色素淡些吧。”江洲漓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其他的还有没有忌讳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去问问王爷的意思吧,一切照王爷说的算。” 吴妈妈听江洲漓这样说,只当她和巫马定澜是真的有些什么关系,做什么都要过问一番,脸上不由得笑容更盛。 眼见着一大笔生意谈成,也用不着人赶了,喜滋滋的扭着腰身肥臀告辞离开,也带走了香的能熏死人的浓浓的胭脂水粉味。 但其实江洲漓想表达的只是客随主便。 因为她还不太知道巫马定澜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要求跟着去什么场合,需要什么样的打扮出门行事才会方便些。 章节目录 第17章 焰尾07 吴妈妈走后,江洲漓吩咐粗使丫环去抬了热水进屋。在杏子的服侍下沐浴洗漱好,便松松垮垮的挽着一头青丝,懒懒的斜躺回矮榻上看书。 楼初心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后,做足了丫环的模样,“初心,你先去休息吧。” “那小姐,我先下去了,有事你叫我。”楼初心没做过这些伺候人的事,从下午收到江洲漓的信后便过来,这半天站下来,确实累得慌。 “嗯。” 过了约半个时辰,在江洲漓马上就要把书籍看完的时候,见杏子突然小步疾走的从外屋进来,躬身在她耳边低声通报,语气有些着急,“姑娘,紫夫人来了。” “紫夫人?”江洲漓疑惑的抬头,她不记得自己有听过这个名字,也不记得她认识这样一位人物。 杏子及时给她解惑,“是礼部尚书林志远的嫡次女,林紫。半年前被圣上赐婚给王爷做侧王妃的,后来因为凶恶泼辣打死了府上的丫环,被王爷一怒之下贬为了侍妾。” 大户人家里的勾心斗角和罪恶丑陋,江洲漓早有耳闻,也有所接触。知道这些丑陋的思想根深蒂固,是不会随着历史的推移就消失殆尽的。所以,她大概能猜到这位紫夫人今晚前来的目的了,无外乎是想炫耀一番,并威胁几句。 今晚的客人还真多呀。不过,皇帝赐婚的女人,又不受巫马定澜待见的女人,江洲漓挑挑眉,她倒是很有兴趣去见见。 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紫不耐烦的坐在堂屋里等着,想到江洲漓竟敢让她等那么久,心里就非常的不高兴,右手举着茶盏,左手则重重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长长的指甲把漆都给刮花了。 她的大丫环千喜小心谨慎的陪在一边,听见刺耳的摩擦声,别说是提醒了,是大气也不敢喘,深怕一不小心就被当成出气筒。 江洲漓撩开帘子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名美艳年轻的女人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堂屋的主位上,努力克制住因生气而狰狞扭曲的面目。再打量几眼,想不到竟然还有颇为惊奇的发现。 暗暗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极力掩饰对她来说,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识面能知几分骨,乃她的长处。 “民女不知道紫夫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江洲漓走过去林紫对面的位子坐下。 林紫闻声抬头,对上江洲漓的模样,心里顿时被重重的刺激到。虽然之前就听丫环们议论说,偏院住进了一个大美人,还是王爷亲自接进来的,她本来不信,没想到确实是美得很的大美人呀!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扯了扯嘴角,勉强的挂住一抹笑意,做出温良的模样笑了两声,“是姐姐不请自来,还要请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妹妹?江洲漓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解释,“怎么会,紫夫人言重了。” “王爷近来忙于公事,可能会有些疏于照顾,妹妹住在府上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千万要记得和姐姐说,姐姐来府里的时间早一些,懂的东西也多些,能帮到的地方一定会搭把手。”林紫笑意盈盈的努力做出真诚的模样,“府里已经很久都没客人来了,姐姐都没个伴,无趣得很。”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云城里往来那么方便,紫夫人可以常请些娘家的姐妹过来聚聚,怎么会无趣呢。”只怕是到时姐妹争宠,生活会更热闹些罢。 林紫没想到江洲漓会一语就道破了关键,尴尬了一下后很快又挂上笑容,“妹妹真是说笑了,家中适龄的姐妹都已经出嫁,身为婆家人哪里还能随意出门团聚。对了,这样说起来还不知道妹妹是哪里人呢?”x 拐弯抹角的,可算是问到了想打探的消息。江洲漓只当是不知道她的意思,有礼而疏离的回答,“民女祖籍青城。” “原来妹妹家在青城呀,那地方离云城可是隔着千山万水,妹妹独自一个人北上会不会很辛苦,也不知道家中令尊令堂怎么放心得下呀。”林紫心中有念头升起,笑意渐浓。 江洲漓也微笑的直视着她,“家父家母早已仙逝。” “哎呀,都怪姐姐不好,竟然提起妹妹的伤心事。”林紫安慰的笑笑,但看眼神说是幸灾乐祸显然更合适。 江洲漓摇摇头,“没关系。” 林紫来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等就等了半盏茶,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想着要怎么怎么对付江洲漓。但现在说了也不过只几句话,她却突然看了眼门外,像是才发现天黑了一样,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就要告辞,“姐姐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到妹妹休息也不知道。姐姐今晚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妹妹玩可好?” “紫夫人慢走,路上注意安全,杏子去送送。”江洲漓站起来目送她悠悠的走出去,嘴角挂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翌日清晨。 江洲漓起来后杏子就去把窗子给推开了,凉风习习瞬间吹进房间里,把一晚上积蓄的闷热都吹散开了。 江洲漓闭着眼睛站在窗边,深深的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顿时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舒畅畅快。梳妆洗漱好后,刚解了禁令的她就迫不及待的在杏子和楼初心的陪同下,去闲逛平王府的后花园。 偏院离后花园有一小段距离,通往后花园的小路两侧绿植青葱,花儿也朵朵盛放飘香。 三人慢慢踱步走到后花园,放眼望去是亭台水榭,映着湖面水波粼粼,还有大片新荷如铜钱般长出来,稀稀疏疏的花骨朵冒出水面,迎风招展。 后花园虽说地方不大,但胜在布局精致,所以也是十分的小巧玲珑惹人喜爱。 这是江洲漓到平王府后,第一次离开偏院出来走动,没有了束缚,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浑身舒爽的绕着后花园走了一遭,又到湖心亭去坐了会儿,直到快要到吃早饭的时间,三人这才身心舒畅的准备折返回偏院去。 回去的时候,她们是沿两边的抄手回廊走的,却不曾想会在这里遇上巫马定澜的另一位侍妾。 远远看见有人过来的时候,杏子就已经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道,“这是凌雪雁,雪夫人。兄长是翰林院学士。” 因为说起这些,杏子便干脆把江洲漓还没见过面的另一位侍妾的背景也给交代了,“王爷还有一位叫钱棠的侍妾,棠夫人,是丞相送来的胡人歌姬。” 江洲漓略一思量,就明了巫马定澜会收下这几个侍妾的原因。虽然说表面上看这几个侍妾的背后都有家族在支持,而且官职地位也不算低。但深入了解就会发现,这些官员都是些闲差或者文官,所以并没有什么实权,皇帝应该会很放心,还可以一石二鸟,绝了给他指婚的心思。 丞相是其中最位高权重的,但胡人歌姬原本地位就低,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上侧妃的位置的,所以不管是对巫马定澜还是对丞相的影响都不大。(_ 倒是凌雪雁的身份不上不下,既没有非常有力的依靠,又不是寻常布衣。这样的女人没有野心就罢了,如果真想要往上爬的话,那么必定会是精于算计,隐忍而勃发的狠角色。 江洲漓并不想同这样的人有过多的交集,说句话都需要深思熟虑,步步为营太累。 因为侍妾的地位不高,而江洲漓又是巫马定澜的贵客,所以见了面她是不必向凌雪雁行礼的,只有杏子和楼初心恭恭敬敬的欠身问候,然后又微低着头,显得十分本分的站回江洲漓身后两侧。 “这位妹妹就是王爷请来府上做客的贵客吧?长得可真是下人所说的天仙般的模样。”凌雪雁半掩着帕子轻笑,“昨天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到偏院去拜访妹妹的,哪里料到今日就在这里见到了,还真是有缘分哪。” 江洲漓心里暗叹,真不愧是翰林学士家出来的小姐,面容只算得上清秀,但娇柔的一颦一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措辞也让人难以挑剔。 倒是有几分文官的模样,内里弯弯绕绕多得很,“雪夫人客气了。” “妹妹这是去哪儿回来呀?要是嫌在府里待着无聊了,姐姐正要出门上街去,妹妹要不要和姐姐出去走走。”凌雪雁微笑着递出橄榄枝。 “我刚从后花园回来,正要回院子用膳,就不打扰雪夫人出行的雅兴了。”江洲漓不欲与巫马定澜的女人有过多是交流,回答都是三言两语的敷衍过去。 凌雪雁自然也听得出她的疏远,很自觉的找了个借口,率先告辞,但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回到偏院之后,江洲漓同杏子问起自己疑惑的事情,“杏子,近日来平王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比如有没有哪位夫人出门,去了些什么比较特别一点的地方。” “紫夫人半个月前曾经进宫过,这算不算是特别的地方?”杏子沉思了片刻后才回答,倒也没问江洲漓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好奇。 江洲漓敲了敲椅子扶手,继续淡淡问道,“就只有紫夫人一个人吗?” “正是。因为紫夫人的胞姐,也就是礼部尚书家中的嫡长女,林静进宫为妃,所以时常会邀请紫夫人进宫小叙,王爷的其他两位侍妾都是没有这个殊荣和机会的。” “原来如此。”江洲漓了然的点点头,正要开口再问巫马定澜调查案子的事的进展,却见到外院的丫环提着裙摆匆匆忙忙的小跑着进来。 “姑娘,王爷回来了,说是要在偏院用饭。” 章节目录 第18章 焰尾08 “知道了。”江洲漓并不在意,这是巫马定澜的府第,他想在哪用饭就在哪里,哪里轮得到她决定去留,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好惊奇的。但看丫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心念一动多问了句,“还有其他事吗?” “回姑娘,王爷——王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奴婢先去厨房了。”那小丫环说完就赶紧退了出去,明明不敢编排主子的坏话,但又忍不住想提醒她,还真是个可爱。 江洲漓正好笑着,巫马定澜已经大步走进院门,神情依旧冷硬淡漠,但确实是带了几分素日里没有的寒意阴沉。 看他不言不语的直接走到主位上落座,江洲漓便问了句,“王爷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她今日的主动太不寻常,巫马定澜抬头定定的看了她好几眼,然后才揉了揉眉头颇为疲惫的说起前因后果。 原来是昨日天张谨汇报了清风津的事之后,他也觉得事有蹊跷,但看着当时天色已晚,就决定让赵炎和张谨先下去准备,等第二天一早再赶过去。 谁知道等他们今早赶到清风津后,见到的却已经是一片还在冒着黑烟的废墟,别说是楼府的人了,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x 电脑端:/ 听住在附近的百姓说,楼府是在入夜后起火的,当时火势燎原冲天,浓烟也滚滚升空,染红了一大片天。就像是浇了火油一样,完全不受雨水的影响,越少越猛烈。他们也不敢去救火,就只在离着远远的地方挖了条隔火带,然后一直看着楼府烧到今早。 最重要的是,没有见到有任何人从楼府里跑出来,这就说明了这次起火不是无意中引起的,而是有预谋为之。 “这件事张谨没有和别人说过,当时在场的也都是府里的人,也不知怎么走漏的风声。”事情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线索,竟然那么凑巧的就断了,巫马定澜不得不怀疑他身边是不是有细作。 江洲漓余光瞥了一眼楼初心,见她在努力的憋笑,也不好揭穿赵炎这“卧底”的身份,“我倒有个发现,只是不知道说了王爷会不会信。” 巫马定澜挑眉看她,江洲漓则错开他的视线看向楼初心,然后巫马定澜很识趣的开口,“初心杏子,你们俩去外面守着,暂时别让人进来。” “是,小姐。”楼初心点点头,没有任何的迟疑就迈出门去。 等楼初心和杏子出去后,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巫马定澜重新把视线投向江洲漓,“不知道江姑娘有什么发现?” 江洲漓浅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王爷对于妖魔鬼怪之事是如何看的?觉得这些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还是认为只是愚民的无稽之谈?” “你是想说这件案子和妖魔鬼怪有关?”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 江洲漓不加思索的点点头,“今天我闲来无事在贵府后花园里逛了一圈,发现府上有很多游魂野鬼的存在。就是昨夜紫夫人到偏院来的时候,背上也站了一个。” 林紫到过偏院的事,她没问巫马定澜知不知道,因为相信肯定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果然巫马定澜听了她说的后,着重点并不是在林紫来没来过偏院,也不是在府里有没有游魂野鬼,而是直视她一针见血的开口,“你能看见这些东西。” 没想她回答,因为不是疑问句,而是淡淡的陈述句。 若是在半个月前有人和他这样说,说这世上有妖魔鬼怪作乱,他府上也有鬼怪出没,巫马定澜肯定是不会相信的,说不定还会将妖言惑众的主谋给抓起来。 但去了锦城回来后,他就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案子那么久了都没有丝毫进展,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会不会真的不是人为的?某些奇怪的东西会不会真的存在?只是肉眼凡胎看不见,所以才说没有。 所以,当听到江洲漓这样说出来的时候,他反倒是松了口气,没有理由的相信她所说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没有猜错,巫马定澜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至少在这个案子上是这样的。江洲漓微微一笑,但也没有说自己看不看得见,“这些游魂野鬼应该是被人刻意放进来府里的,他们隐藏在府里的各个角落,随时偷听,然后将消息传递出去。” “难怪本王的行动总是慢了一步,就感觉对方知道我的心思一样。”巫马定澜点点头,突然又想到,“那我们现在说的话?” 江洲漓冲他摇摇头,“王爷是累糊涂了吧,我既然能看见他们,又怎么会制不住放任他们随意进出呢?” 江洲漓都这样说了,巫马定澜自然也不再瞎担心。知道了一些事情,又吃了剂定心丸,连心中之前的那点小烦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往椅背上懒懒的一靠,又懒懒的开口,“江姑娘说的是,是本王考虑不周。只是这事听起来似乎和石山尾的案子存在着某些联系,也不知道洲漓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本王会尽力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其实也不怪巫马定澜会这样想,觉得江洲漓有所求。 毕竟她都已经在平王府里住了两三天了,之前或沉默或一问三不知,却选在这个艰难紧要的关头突然出声,很难不让人怀疑。 至于,为什么在认为江洲漓是有所求之后,还宁愿随便让她开条件也不再另请江湖志士来降妖除魔,除去江洲漓的名字让他有些忌惮外,最重要的是案子已经发生了那么久的时间,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或者找上门,他很有理由相信到时候找来的多半都是江湖骗子,没有真才实学。 既然早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他又何必再去彼此的浪费时间。 江洲漓大概能猜到几分巫马定澜的想法,她也不恼怒,因为设身处地的想,换做自己是巫马定澜的话,恐怕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想王爷是误会了,我这样做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承诺。” “哦?那你的意思是无偿提供帮助?”巫马定澜挑挑眉,似乎颇为惊奇。 江洲漓笑着摇摇头,“王爷只说对了一半。我提供帮助即是无偿的,但又是有偿的。无偿是为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希望能尽一己之力帮助王爷早日交差。有偿则是希望在抓到疑犯后,王爷能将其交由我来处理。” 她现在在平王府里,行为举止处处受人限制,就算她想单独去解决这件事情,恐怕也没有办法,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这个有偿要求,怎么看都是对本王有利,有何不可呢?”巫马定澜嘴角微翘,心情愉悦的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要是真如江洲漓说的,案子的疑犯不是什么平常普通的百姓,而是妖魔鬼怪的话,那捉住之后他们看不看得住还不一定,又谈什么处置,倒不如做了这个顺水人情,交给江洲漓来解决。 “那就先预祝未来几天里,合作愉快。”江洲漓也举起茶盏笑笑,两人算是就此达成了合作的共识,但各人心里有的小九九,谁知道呢。 有些事情谈开后,之前的隐瞒自然就不能再存在了。巫马定澜将案子自发生到现在,他们所有调查后掌握到的结果和线索,以及情报都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问道,“我们第一回交谈时,江姑娘没全说实话吧?” 被人这样问,江洲漓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那时只是觉得有些事情,王爷知道的越少就于你的平安越有利,所以不打算说。如今王爷仍有不解之处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 杏子和厨房的丫环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巫马定澜瞥了一眼出去,吩咐楼初心先让他们进来。饭菜端上桌后两人也很默契的暂时中止了交流对话,在丫环的服侍下无声的用完膳,然后移步书房。 偏院因为一直闲置无人居住,所以书房之前是空空荡荡的,是江洲漓住进来后才谴人到巫马定澜的书房去借了几本书籍过来,但也都是些生硬晦涩的史书。 巫马定澜一边随手翻阅江洲漓从他那里借来的书籍,一边听江洲漓说起那日她在石山尾遇上的事情。 “我那天听到路上传来马蹄声后,知道你们要回程了,就从藏匿的灌木丛里出来,然后又回到石山尾的林子去,想要亲自探查一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东西。 做标记的几个地方我都重复走过去看过,前面都没有异样,知道最后树干那里时才有点发现,也就是王爷帮忙收起来的那根毛发。可能是因为树干边上正好有几支灌木长出来,给刮拉到了留下来的。x :/ 我刚把毛发捡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是什么,就察觉到身后有掌风袭来,险险的躲开了却没来得及意识到背后还有个同伙,所以在感觉到脑袋一阵顿痛后,眼前一黑就晕了。 也幸好我时刻警惕着,所以在晕倒之前那千钧一发的关头,还把护身咒语给念了出来。可能这也是他们最终没能下手成功,而让我侥幸留下了一条命的原因,然后又凑巧被王爷给救了回来。”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惊险程度,若是江洲漓的反应慢了半分,可能他去到后看见的就是一具新尸首,“意思是你正面见着了偷袭的人的相貌?” 江洲漓点点头,“先下手偷袭的那个倒是见着了,可能她也没到我还能活下来,所以没掩饰容貌,但后一个没见着。” “那依你所见,偷袭的人是个什么身份?”巫马定澜抬头,面上正经了许多。 “焰尾狐狸。” 江洲漓把之前收起来的帕子拿出来,“这根是属于狐狸的毛发,显红最大的可能性是因为这只狐狸来自三尾狐一族,也就是俗称的焰尾狐族。通常我们所知道的狐狸都是白灰色的,或者褐色。但三尾狐很特别,它们的三条尾巴都是红色的,像极了燃烧的火焰,所以被叫做焰尾狐狸。” “那狐狸的容貌就暂且不说了,毕竟只要她想,就能随意幻化。”江洲漓把帕子推到巫马定澜面前,“可是有些东西,好比灵麝香,就不是谁都能有得起的东西了。” 巫马定澜错愕的挑挑眉,捏起毛发细闻,然后长吸了一口气,沉下声来,“宿覃国进贡的灵麝香并不多,我会让人去调查一下它们的具体去处。猜测的对象有几个,但宫里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我明白。”江洲漓把帕子连同毛发一起点燃烧掉,才接着波澜不惊的开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到她的窝。” (_ 章节目录 第19章 焰尾09 翌日出门前,巫马定澜到偏院同江洲漓用了早膳。 也不知道林紫是打哪儿听来了他们今天要一起出门的消息,竟然急切的突然来访,还直赔笑着拐弯抹角的表示想要同行,想要巫马定澜能多看她几眼,奈何被无视得非常彻底,巫马定澜仿佛没看见她一样。 所以走出平王府大门的时候,江洲漓能感觉到有股带着强烈恨意的目光一直在死死的盯着她,强烈得恨不得像是要把她看穿。 坐上马车后,江洲漓隔着马车的帘子开口,揶揄在外边骑马的巫马定澜,“王爷,如此对待美人可不好。”x 电脑端:/ 巫马定澜扯了扯嘴角,风轻云淡的带过这个话题,“只是不得不留在身边,给自己添堵的人罢了,你也不必挖苦我。” 江洲漓沉默不再开他玩笑,她看得出来林紫是皇帝放到巫马定澜身边来的,即便他把她贬为了侍妾,但还是要看在是皇帝赐婚的面子上不能随意把人给弄走。(_ 如今这个案子的源头,每条得到的线索指向的都是皇宫,是是非非,看来宫里也不平静。 巫马定澜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只是不愿去想罢了,自古帝王多疑,哪怕是至亲至爱的人,也不会给予绝对的信任。 此次出行他们并没有刻意的隐瞒,但也不刻意宣扬。若是狐狸担心自己被暴露,那必然就会想方设法除掉江洲漓,而江洲漓越高调参与案子的调查,她肯定就会越紧张越急躁,失误破绽也就会越多。 这是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很希望见到的。既然敌人在暗我在明,那就要创造条件把握住主动权。 虽说是一大清早,但等着城门处排队进城做生意的百姓已经很多。江洲漓毕竟是个女子,并不太好在外边抛头露面,所以巫马定澜除给她准备马车外,还准备了纱巾。 马车一路不快不慢的由两匹马拉着走,歪歪扭扭的车痕一直从城门处延续到了城外的义庄。 祝豫庆和赵炎昨夜就得了消息,兴奋得差点一夜没睡着,今天更是早早的就出了城等候在义庄的院子外,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赵炎还不知道江洲漓的身份,只是那回在石山尾见过一回,后来在平王府里又见过两三回,容貌已经惊艳过了,这次对她的本事比较在意。 倒是祝豫庆,那回因着没去石山尾错过了见到江洲漓的机会。又听赵炎说是个大美人,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便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赵炎,我说你这小子可真没骗我吧?到时兄弟丢了脸可不饶你。” 赵炎挺了挺胸膛,“兄弟是那样的人吗!待会见了你便知道我是所言不虚。” 言罢,听得转角处传来了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两人浑身振奋的打起精神来。只见巫马定澜骑着他的爱驹鸦青在前边开路,后面跟着辆马车。 巫马定澜下马后,在此执勤的官兵过去牵走缰绳,赵炎给了祝豫庆一个眼神后,赶紧笑脸迎上去,“爷,江姑娘呢?” 马车合时宜的停下来,巫马定澜便没有直接回他的话,而是侧了侧身往马车的方向看去。 白净的手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是负责江洲漓周全的楼初心利索的跳到地上站好,等站稳后才转身去扶江洲漓,“小姐,义庄已经到了,下车吧。” 江洲漓还是昨日的打扮,因为蒙了纱巾所以看不见下半张脸,但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就顶漂亮了。祝豫庆偷偷扯了扯赵炎的袖子,比着口型问,“就这姑娘了吧?可这挡得严严实实的,我又不是神眼,看不见脸呀!” 赵炎见到楼初心的时候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假意耸耸肩表示他也很遗憾,“看来你不太走运,许是人品不行。” 这处义庄是云城官府所有,三四间屋子围成了一个小院,院子里还长着一棵早已掉光了叶子的枯树,树梢上边时时都停着几只乌鸦。 周围一片翠绿生机,也荒无人烟,却唯有这几间屋子突兀的矗立在矮丘上,鸦声阵阵,黑影扑腾,显得十分凄凉阴森。便是不消明说也无人敢随意靠近。 义庄平素用以集中停放官府接手的案子涉及的尸首,好方便仵作检验,偶尔也短暂的停放些处决后无人认领的案犯。 因着这次石山尾案子的影响太大,所以停放尸首的义庄一直有官兵日夜轮班换守,之前的老倌便回家去了。 巫马定澜陪在江洲漓身边,两人亦步亦趋的穿过院子往屋里走,赵炎和祝豫庆跟在他们后面。考虑到江洲漓到底只是个女子,见到那些尸首有可能会被吓到,赵炎还叫来了两列官兵站在屋里添人气。 义庄的屋子翻新得很好,并不像废弃的破旧老屋,既没有蜘蛛网也没有灰尘,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大堂中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十口棺材,多数都盖着棺盖,唯有最靠近门旁的十几口棺材,盖子是翻开立在边上的。 等在里面的官兵见到巫马定澜进来,齐声喊道,“王爷!” 巫马定澜点点头,转身就见江洲漓旁若无人般朝离她最近的那口棺材走过去,他张了张嘴想喊住她,但见她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便又忍住了。 江洲漓很淡然的往棺材里看了一眼,伸手去轻轻戳了戳尸首的脑袋,微微顿两秒,又再走到另一口边上去看一眼,仿照之前的动作戳一戳。然后就这样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讶异中将所有尸首全部看完。 等她走回到原地,见她虽然面色沉重却不是面如土色,巫马定澜不知为何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发现吗?” “嗯。”江洲漓接过巫马定澜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那些尸体确实如巫马定澜说的,枯瘪如柴好似陈年干尸,心脏被掏空了,脑袋也被抽空了,“之前同你说的想法是对的,若只靠你们自己,估摸很难破案。” 众人先前得了消息知有人要来协助他们办案,心情还是十分雀跃的,当见巫马定澜带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子时,便变成了几分不解和几分质疑。 但刚看江洲漓见了尸体还能面色如常,甚至下手去碰,心中已是信了几分。现在又听她说有发现,语气很是肯定,于是不由得纷纷好奇的开口,“姑娘有何发现?仵作已经反复检验过好几次,并无奇怪的发现呀?” 江洲漓好笑,视线看向尸体的方向,“仵作没有发现,是因为有些东西,平常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比如,妖魔鬼怪。又比如,这些尸体上都覆着一层淡蓝色的寒气,大约盘旋有半尺高。” 听闻她安静说完,众人顿了一两秒时间,突然就哄闹开来,有人颤抖着声音问出了众人的疑惑,“姑娘的意思是,这些人是死在妖孽手中,而非是人作案?” “是这个意思。”也不管众人奇怪的眼神,江洲漓看向巫马定澜,见他皱了皱眉,“可知这些寒气是何物?” “万物讲究阴阳调和,寒气即阴气,阴气会散发出来,无非是失了阳气冲和,也就是所谓的精气。”巫马定澜不质疑她的看法而只问寒气是什么,江洲漓还是挺开心的,回答起来比之前乐意。 赵炎负责收集情报这一块,对于各种传言都多少有些了解,也听说过关于捉妖师之类的传闻。传闻捉妖师能画符念咒降妖除魔,见到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是很厉害的存在。 只是他没想到传闻竟然会是真的,而且还有一个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于是忍不住斟酌的开口,“既然姑娘有能耐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是否也能看见这些去世的人的鬼魂?问问他们是谁杀了他们?” 江洲漓遗憾的摇摇头,“只要人一死,鬼差便会来带他们去投胎,如今还能被招来的都是些怨气深重的冤鬼了。他们在世间游荡飘忽不定,久而久之失了本性就会变成厉鬼,你不会想见到的。” “那还有别的方法能找到作怪的妖孽吗?”祝豫庆耐不住性子听江洲漓传道,只想要知道结果,毕竟皇上给的时间不多,虽然妖孽存在这个说法还是难以让人信服。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看看吧。”江洲漓没有明确的回答他,她还需要确定一些东西,之前都没有细看。 巫马定澜没说什么,只是率先走出院子,众人也陆陆续续跟着离开。江洲漓回到马车后,沉默着从微风卷起的车帘一角往外看去,四周是平坦的原野,此刻东边旭日破白而出,金光落在林间,远处的林子高出个层次,迷离虚幻。 “小姐,刚才赵炎那家伙问我你的身份了,我没想好怎么说,所以还没告诉他。” “那就先不说,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章节目录 第20章 焰尾10 义庄在东边,而尸体发现的地方基本都在南边的石山尾附近。 马车走了两刻钟左右,终于到达那片她遇袭的树林。 等江洲漓下车后,巫马定澜指了指一个方向,“你应该看过了,就是发现毛发那里,第一具尸体被上山打猎的老汉发现时就在那儿,靠着树干。”x 电脑端:/(_ 因为这两日接连下雨,所有痕迹都被掩盖了,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也没有奇怪的气息。 第二具尸体是在小溪边被发现的,在林子的另一边。 因为第一具尸体的出现,附近庄子里的猎户有几天都不敢上山,所以还是被搜查的捕快们发现的,靠着一块大岩石。 江洲漓沉思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都没有开口打扰她,然后便见江洲漓突然回头,问巫马定澜,“有这附近的地图吗?” 赵炎跟捕快来过几次进行搜查,边从怀里掏出地图边问她,“搜查的捕快不太熟悉这附近的地形,故请老猎户帮忙画了简单的地图带着,江姑娘需要吗?” “嗯。”江洲漓接过图纸随手摊开,其他人不明所以,但也都围过来看。 江洲漓在图上指了指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有方才去看过的发现尸首的地方,然后问巫马定澜,“还记得其他尸体在哪吗?” 巫马定澜什么也没问,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图纸上一一指出那些点,仔细看可以发现,那些尸体差不多是规律的分布在这个林子附近,他皱了皱眉头。 江洲漓观察到他的神情,赞赏的点了点头,手指在根据尸首分布圈出的范围里比划了一下,“这一片区域,大概就是它的领地了。” “它的领地?”赵炎下意识的重复了她说的话。 江洲漓环顾四周,“动物都有很强的领地观念,它们会选择一片相对固定的区域,作为自己的活动范围,吃住在这片区域里,不能轻易去其他动物的地盘上,否则会引来争斗。”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区域里。” 巫马定澜看了眼图纸,皱着眉头得出结论。 “是,但又不是。在林子里走了一圈下来,却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妖气,这很反常。” 江洲漓摇摇头,低头继续琢磨手中的图纸,突然被中间一处特别标记出来的红点给吸引,指了指问,“这是什么?” 赵炎凑过去看了眼,“这个啊,这是老城隍庙,废弃很久了,听猎户们说已经很破旧。” “废弃了?” 江洲漓颇为不解的挑眉,城隍神作为护一城周全的神仙,作法办事都要去请城隍神的,怎么庙宇会被废弃掉。 巫马定澜看出她的疑惑,稍稍给解释了几句,“这处城隍庙供奉的是巫马王朝的开国将军,巫马璟华。当时钦天监推算风水好,便主张把城隍庙给修建在这里。后来城南又新修了座城隍庙,供奉前朝名臣赵归阳,而这里实在是偏僻,久而久之百姓也不太愿意来,就给彻底荒芜废弃了。” 江洲漓听了后皱了皱眉,“过去看看。” “有不妥之处吗?” 祝豫庆向来心直口快,直接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按理说,既然有城隍庙坐落于此,就算如今被废弃了,余威也应该尚在,妖物不会敢这样频频作案的,或者说,最初它都不会选择来此居住。” 众人面上一怔,皆显得惊慌却谨慎起来,有些害怕又有些欲言又止,“难道说——” “到底如何,要去看了才知道。” 江洲漓打断他们的胡乱猜测,兴许狐狸居住于此早过城隍庙建成也不是没可能。 她不会只因为可能就下结论,真相需要的是证据,而不是简单的主观臆断。 城隍庙坐落在林子中央的空地上,四面大树参天,遮天蔽日般圈出了一片冷寂之地,也显得十分的黯然阴森。 踩着乱石和枯木走进院落,院子里亦是冷冷清清的,让人全然想象不出曾经这里的盛世辉煌和热闹。如赵炎先前所说的,这座城隍庙真的已经很破败了。 瓦砾摇摇欲坠,墙板窗框也都斑驳腐朽,杂草快要长得及膝高,蛐蛐在草下放声高歌。 抬头看去,正殿门上悬挂着“城隍庙”匾额,但蒙了厚厚的尘,左右的楹联依稀可见文字残影,“为好心正身安魂梦稳,行善天知地鉴鬼神钦。” 两个士兵小跑上台阶推开门扉,只听见门扉摩擦着门槛吱呀一声,几缕光线露出来,然后有穿堂风忽的吹过。 江洲漓迈步走进去,其他人提着心紧随其后。 塑像幡布都不是完好无损的,但庙里没有蜘蛛网也没有灰尘,甚至香案上还摆着几份新鲜的供品,香烛散发着袅袅青烟。 这城隍庙里面与在外边看到的大相径庭。既不脏乱破旧,还干净整洁得纤尘不染。 “有人来这里打扫吗?”也不知是谁呢喃了一句,然后大伙变开始喊话,“有人吗?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啊?” 除了凉风呼声,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众人面面相觑,开始在庙里四处找寻,左边看看右面瞧瞧,可惜都一无所获,似乎还对庙里的布置感动颇为不解,“这里供奉的配神为何与城南城隍庙的有些不同?” 江洲漓随他们的指点看过去。 这庙里祀奉的巫马定澜已经说过,是巫马王朝开国将军巫马璟华的坐像,未坍塌前一身正气凛然。配神则依次是左首的文判官,右首的武判官,次为牛头与马面,再次为黑白无常、钟鼓神及十殿阎王,然后还有阴间十八司、日巡和夜查、皂隶等。 她出声替他们解惑,“城隍大神是剪除凶恶,保国护邦之神,并管领阴间的亡魂,凡有城池必有城隍。而因着城隍庙的规格不同,配神的数目也会随之加减。” 回头正好与巫马定澜对视到,两人默契的微微点头,然后神情无常的错开视线。 江洲漓在庙里转了一圈,再轻轻踱步过去无人注目的角落,那处有个青色布衣的皂隶塑像并未被损坏,她将手搭上去,用神识与其交谈,“在吗?” “阁下能看见小仙?” 有些轻飘虚浮的声音略带讶异的响起,在庙里的其他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各自的事情,只有楼初心多看了两眼。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皂隶大人。” 皂隶嗤笑一声,“姑娘可真是太看得起小仙了。只因塑像未倒,小仙才无奈留守在此处,但庙里早已无人供奉香火,小仙都快元神散尽了,哪里还能知道什么事情。” “皂隶大人可知近半年来在石山尾发生的杀人事件?” “小仙不知。” “那皂隶大人有没有见到过什么妖怪出没在石山尾附近?” “没有。” “这石山尾在城隍庙庇护下的区域里,皂隶大人不会真的两耳不闻外边事吧?”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小仙都说了不知道,姑娘还是请回吧,麻烦顺便把那些吵闹的人也带走。”皂隶的语气变得很不耐烦,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再搭理江洲漓。 江洲漓顿了顿,收回手就转身往门口走,与巫马定澜错身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 巫马定澜没有任何犹豫的回头,朝带来的官兵下令,“走吧。” 然后追着江洲漓出去,留下后面一群还摸不着头脑的手下,疑惑了一会儿便赶紧跟上去。 回程的时候,巫马定澜骑马放慢速度与马车并行,果然听见江洲漓轻轻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庙里还剩着一个皂隶,那皂隶有问题。他说即不知道石山尾发生的事,也没有在附近见过任何的妖怪,回答得太快且不加思索,这并不合常理。” “废弃的城隍庙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显然巫马定澜亦感觉到了异样。 “死的那些人的身份查了吗?” “嗯,多是从下面各州府来京准备参加科举春试的书生,最近有两三个猎户。” “书生啊。” 江洲漓复述了一遍,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巫马定澜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明了他的意思,也想通了之前疑惑的事情,为什么死的都是书生。那些书生出事在科举前,来京的途中若是夜里赶路路过城隍庙,选择借宿在里面不是没有可能。 “该怎么办?”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去就山。” 夜黑风高,冷月一轮高高挂在中天,静静的照着石山尾这片森林,将层层叠叠的幢幢暗影映在地面上。 白日的喧嚣已经退去,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路边除草丛里有各种虫鸣传出外,只两侧山林还偶尔有几声鹧鸪声回响,衬托得寂静的空山越发阴森凄楚。 x :/ 章节目录 第21章 焰尾11 孙子涵抛了抛背上的书箱,僵着身子裹紧外衫继续赶路。 中午在前一个镇子上稍作休憩后,他听从了店家的意见,早早上路想着能赶在天黑前进城。岂料到底还是小看了自己的脚程,竟然还没能见到云城的影子,天色就已经彻底的黯淡下来。 他素来胆小,所以自入夜后赶路便一直提心吊胆的,这一路上也不敢左顾右盼,很有几分草木皆兵的感觉,深怕哪里突然就冒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幸好店主提及过这附近有座城隍庙。孙子涵下定决心先到那里去歇个脚,然后等天亮再重新上路。他只顾着埋头朝这个目的地前进,想着到了城隍庙后能生火取暖再眯一下,倒也少了几分惧意。 跌跌撞撞的穿过林子看得城隍庙后,透过窗布映出来的昏黄火光远远就吸引了孙子涵的注意。庙里已经有人!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愉悦,能有个伴真是最好不过了,这样想着便大步迈进院子。 正殿的门是掩上的,孙子涵轻轻推开,一边往里走一边出声道,“小生夜里赶路途径此地,欲借住一宿,打扰兄台还望见谅。” 无人理会,孙子涵疑惑的抬头看去,没想到庙里借宿的不是兄台,而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正坐在火堆边上警惕瑟缩的看着他,孙子涵羞涩无措的赶忙摆手,“姑娘莫怕,小生不是坏人。” “真的吗?”那年轻女子柔柔弱弱的瞄了他一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孙子涵双手抱拳,“不才小生孙子涵,锦城人士,年后因病未能上京赶考,此番是要去投奔同窗好友,也就是新科状元李济正,并非恶人。” 年轻女子仍是犹豫的看了他几眼,最终下定决心道,“那公子进来吧,夜里赶路多有不便,待休息了明日再上路。” “多谢姑娘。”许是城隍庙一直有人来停歇,所以庙里到处都堆着干草。孙子涵小心的把书箱放下,然后又拢了拢火堆边的干草妥善铺好,这才坐下来。再抬头看对面的女子一直低着头,孤男寡女的似乎确实有些尴尬,于是悻悻的开口搭话,“姑娘怎会一人在这荒郊野外?”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小女子与家仆走散了,好不容易找到这城隍庙,想等天亮后家人找来。”年轻女子闷闷回答他,似乎心情低落。 孙子涵不太懂得要如何安慰人,深怕说错什么让两人更尴尬,只好赔笑了一下,便没有再开口。一时间气氛沉重下来,只听见外边风声和屋里的火星噼啪响。 晚些时候,孙子涵已经合衣躺在草堆上熟睡,而原先在火堆另一头躺下的年轻女子突然坐起来看他,神色不明。 “巫马定澜带来的那个女人已经怀疑到这里了,这个时候你最好克制一下,别惹事。”空荡荡的大殿内突然有声音响起,竟然和白天里同江洲漓交谈的皂隶的声音如出一辙,或者说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怕她做甚?她要是真有能耐,早来捉我了何必等着。”年轻女子很无所谓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人也等不了。” 说到大人,皂隶似乎也颇为忌惮,沉默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小心点吧。” 年轻女子没了顾虑,轻轻站起来走到孙子涵边上,慢慢下腰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青年,“长得可真俊呀,可惜了。” 言罢,右手猛的亮出犀利的长指甲,径直朝孙子涵的胸口袭去,却在触及衣物的瞬间,突然被无形的屏障的反弹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孙子涵胸口有什么东西正一闪一闪的发出金光。 “可恶!”年轻女子咬牙切齿的捶了捶地面。 那边孙子涵被这番动静弄醒,睁开眼睛见到年轻女子的模样,赶紧站起来想过来扶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年轻女子躲了躲,扯出一抹笑意,“小女子夜里睡不着,看公子衣着单薄,怕公子着凉,想加把火,谁料绊了一下……” “麻烦姑娘了,这事让小生自己来吧。”孙子涵倒也没有多想,往火堆里添了把柴,便又躺回去睡下。 再说平王府里,巫马定澜和江洲漓正坐在桌旁,听着面前飘着袅袅青烟的宝鼎里传出来的对话,各自神色不明,直到最后一缕青烟也散去。 孙子涵身上带着的那个符文,和宝鼎里正在燃烧的符文是一对,这种奇特的符文除了能防妖魔近身外,还有能单向传声的功能,这是江洲漓有意下在他身上的。 要说起来,孙子涵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确实只是李济正的同窗,但因恰好出现,所以也恰好被当了饵。 为免意外,江洲漓没有告诉他真相,甚至没同他见过面,只是在中途悄悄将这符文同孙子涵母亲给他求的平安符给调换了,神不知鬼不觉。 天亮之后,巫马定澜带着一队人马先出了城,江洲漓则乘坐马车慢慢跟在后面。他们在城外五里远的官道上先后与孙子涵错身而过的,孙子涵看起来神色无异,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江洲漓也没有停下来同他说话,只是让人去请李济正到城门候着。 她晚了片刻到石山尾,留下守卫的两个捕快说巫马定澜已经带人进去,她便和楼初心等在外面的小道上。大约等了有两刻钟左右,见巫马定澜带着人匆匆从林子里撤出来。 早间露重,众人的衣摆都已经被浸湿,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很激动,似乎有感在今日,这个持续近半年时间的诡异案子,将会结束。 “照你说的位置都放好了。”巫马定澜朝江洲漓坚定的点点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洲漓远远的眺望顾视了一圈林子,里面隐隐酝酿着暴风雨,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后,淡淡的开口道,“让他们退出去吧,绝对不要踏进这个林子的范围里,小心惹急了对方,丧命于此。” 巫马定澜转身和张谨交待几句,让他带着人先出去外面候着,自己和赵炎还有楼初心随江洲漓进去就行。 眼见着人都走远了,江洲漓启唇喃喃低语,朱唇一张一闭也听不见在念的什么,但能感觉都眼前有刺眼夺目的亮光一闪而过,“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狐狸是这林中的主宰,逃跑的路径肯定也不少,为避免它呆会儿逃出去,还是做个结界困住比较好。”x 电脑端:/ “方才去放的桩子就是做这个用?”巫马定澜挑眉。 江洲漓也没回头看他,只轻轻应了一声表示默认,便率先迈步往林子走进去。 巫马定澜负手大步跟上去,赵炎和楼初心在两人后面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也赶紧跟上去,这还是第一次,除皇帝外有人敢对王爷发号施令。 妖气之所以显现不出来,是因为有城隍庙的气息给压制住了。江洲漓没有在林子里乱转去找焰尾狐狸,而是直奔城隍庙在的地方,站在门外掷了几张符咒过去,正正的封印在城隍庙的大门上,然后才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周遭的坏境。 微微皱了皱眉头,提力就往石山尾背靠着的那座山跃去。那里妖气最重,地形也正合适,应该就是狐狸的洞穴了。 动作干净利索,身形飘逸优美,看得出功夫不弱。巫马定澜看着江洲漓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扯了一抹微笑,他的贵客似乎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而且还藏有很多秘密。 等他慢悠悠的追上去,见江洲漓站在一处洞口前,“有什么发现?”(_ “这里。”这里就是那狐狸的洞穴了,狐狸狡诈,洞穴里又有洞穴,果然弯弯绕绕非常多,并不好判断具体的位置。 巫马定澜抬头看了眼这座只能称为石丘的小山,山表草木稀疏,岩石也裸露在外,“这处山体并不大,狐狸要想打通很多暗道相连,就必须要往四周深入去才行,那工程量有些重。” “这是有溶洞的山体,它会不会借助暗河打穿的暗道?”赵炎突然插话。 江洲漓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有可能。” “那往与水流相反的方向走。”巫马定澜走前面开路,如果狐狸真的用溶洞来做洞穴,为避免自己的屋子被水淹掉,它应该会选用暗河改道后废弃的溶洞,那只要走与水流相反的方向,应该能找到。 其余三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信任的跟着他,在漆黑的暗道里右拐右拐。 没有任何犹豫,巫马定澜不停的走,而他选择的暗道也确实很干燥,完全没有水流经过的痕迹。这一次两次可以是碰巧,但不可能每次都是碰巧。江洲漓不由得对巫马定澜更留意起来,这个男人不简单。 章节目录 第22章 焰尾12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通道前方传来亮光,四人警惕的停下脚步,相互对视了一眼,才继续往前走。 尽头是一处洞穴,洞穴非常宽敞空旷,连轻微的脚步声都有清脆的回响。大概是位于山体中心位置,顶上有个圆形的空缺可以看见蓝天,漏下大片的光线,映着正下方的水池波光粼粼。 池里怪石林立,荷叶亭亭,还有几个花苞冒出了头。对面便是狐狸起居的床榻。平坦的巨石上铺着厚厚的皮毛,粉色的青纱帐柔柔的垂在四周,两边还有几盏油灯。 穿着华服的狐狸此时正俯身面对床榻,仔细看去,她面对的榻上还躺着一个衣衫褴褛难辨男女的人。狐狸陶醉的鼻翼煽动,似乎是在吸食对方的精气。 “因为昨晚的袭击没成功,竟然已经沦落到连乞丐都不放过了吗?”赵炎低声轻哼。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洞内听来异常清晰,狐狸瞬间猛地翻身下榻,面对他们站好,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倒是我小瞧你们了,能找来这里,还有几分本事的嘛。” 江洲漓也不恼,嘴角挂着浅笑,“真巧,又见面了。” 前次在石山尾那仅有的一面之缘,她因为大意,被这小狐狸和同伙伤了。这有备而来的再见面较量,她可是一直都很期待的。 “巧?我可不这么觉得。”狐狸鄙夷的冷笑一声。 再说巫马定澜,在洞口看见狐狸后就开始皱着眉头打量她。他总觉得狐狸的样子看着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对于不太重要的人他一向吝啬给予过多的关注。 最后还是赵炎在旁讶异的开口,“思嫔?” “哎哟,这不是赵侍卫嘛,怎么平王也来了呀,那寒舍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了。”狐狸捂着嘴巴娇笑道。 她本随心所欲的游走于大江南北,谁料两年前误入皇家猎场,差点就被正在狩猎的侍卫捕获,无奈之下便化作了如今的模样假装落难之人。因着貌美年轻,第一眼就让老皇帝看上带回了宫里,封作贵人。 这两年她在宫里受尽恩宠,要不是身世不好,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嫔。 巫马定澜对她印象不深也是必然的,嫔位不算高,很多正式的宴会都不能出席,而巫马定澜又是除了必要的宴会,其他都不出席。 会对思嫔有隐约的印象,还是因为那回在毛发上发现灵麝香后,他进宫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周围,然后在御书房见过,思嫔当时就陪在皇帝身边帮泡茶。 “蓬荜生辉不敢当,今日之后,这洞穴生灰的可能性比较大。”巫马定澜完全没想给她任何面子,直言不讳。 狐狸很无所谓的耸耸肩,回眸一笑道,“那光是嘴上说说可不行哦,平王要拿出本事来才有威慑力,否则我怕明日该你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巫马定澜没回她,视线引向江洲漓的方向,然后便见江洲漓轻轻的笑道,“真不好意思,你的对手似乎是我呢。” “想报仇?”狐狸扬扬眉,“也好,给你一个机会。” 语毕一个跳跃,就从洞穴顶部的缺口跳了出去。江洲漓二话不说,只见衣袂凌乱的飞舞飘过,再定睛人也已经不在洞穴里。 “你们把那人带出去。”巫马定澜指了指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的人吩咐赵炎和楼初心,然后便施展轻功紧随两人之后离开。虽说林子有结界,狐狸应该跑不出去,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江洲漓一个人。 追着两人的身影落到了三里地外的竹林里,江洲漓和狐狸已经在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只见一白一粉的影子划出各种曲线。 江洲漓手上拿着根竹子当剑,狐狸则直接使用妖气。竹林被她们两人划出来的剑气扰得左歪右倒,沙沙作响。竹叶也被震得扬起漫天都是,宛若飞花久久无法落下。 狐狸发现,无论她怎么挣扎,江洲漓都能轻易避过她的攻击,但江洲漓手上的竹枝却好是有生命有意识一样,韧性非常的好,还会随着她的攻击前后左右避让,所以不管她怎么打,竹枝都不会断,仿佛只是打在棉花上无力的很。 反倒是竹枝甩出来的剑气总克她,让她心头隐隐气血翻涌。百来招之后,狐狸终于落了下风,单膝落在地上跪下,闷闷的吐了口血。 她抬头有些慌乱的看着江洲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啊——好人?坏人?这还真是不好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江洲漓收起竹枝轻轻落到地面,衣袂也随着缓缓垂下。 “好人,你是好人!”狐狸却突然激动起来,“还求好人放我一条生路,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只要好人放我一条生路,我愿为你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x 电脑端:/ 江洲漓默默的看了她两眼,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去看巫马定澜。 巫马定澜之前一直踏着竹稍头站在一旁观战,见狐狸已经求饶便准备下去,岂料狐狸的求饶只是权宜之计,竟然还抱着想要杀江洲漓的念头。 她看江洲漓放松警惕,正是个动手的绝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右手聚力猛的跃起来朝江洲漓扑过去—— 江洲漓虚闪一招躲过狐狸的攻击,直接站到了巫马定澜的身后。 而巫马定澜早在见到狐狸的动作之后,便皱着眉头拔了剑出来迎了上去。狐狸本就在和江洲漓的交手中受了伤,有妖力也不是巫马定澜的对手,被重重的刺伤了右边的肩膀。 狐狸这次是真的再无还手之力了,跌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直大口喘气,脸色有些发白发青,脸上也汗津津的,显得十分狼狈。 “为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显然,你没有。”江洲漓波澜不惊的淡淡开口,似乎丝毫不在意方才狐狸一边想博取她的怜悯,又一边借机置她于死地的做派,而只是告诉她,她的做法是在不自量力。 巫马定澜把剑回鞘后,站到江洲漓身边,冷着脸问,“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妖杀人还需要——有为什么吗?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狐狸话说得断断续续,可见伤势严重。 巫马定澜理解的点点头,“你若不这样频繁作案,想来也不会引来诸多关注,而为此步入险境。之前平静低调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急躁,这总该有个缘由吧?” “平王果真是名不虚传。”狐狸笑了,然后抬头望天长叹,“因为,阴阳师要来了——” “阴阳师?”巫马定澜眯了眯眼盯着她,想知道她话里有几分真假。 他曾在古籍里见过关于阴阳师的记载。据载,阴阳师不但懂得观星宿相人面,还会测知灾异,画符念咒施行幻术。对于人们看不见的命运、灵魂、鬼怪,也都深知原委,并具有支配这些事物的能力。 位居高位,统治者谁不想千秋万代,保国运昌盛而自己也洪福齐天。 这造就了阴阳家族的繁盛。传闻阴阳师曾为统治者所用,但不知为何,几百年前其却被当时的统治者迫害,就此没落消亡。 难道,阴阳师只是没落,而并没有消亡? 巫马定澜想了想,觉得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既然阴阳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又岂会预知不到自己的下场,早早做好万全准备留得传承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几百年来他们躲到哪里去了,如今又为什么要回来,回来是想做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却非常不认可狐狸的心态,“为自保去害人倒不如从根源下手。因为无论你变得多强大,始终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根源?王爷是说打败阴阳师吗?”狐狸好似听了很好笑的话,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闪出了泪花,委屈不甘的瞪着巫马定澜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但阴阳师的强大你没见识过,打不过就是死,或者生不如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可我想现在连你们这两个凡人都打不过,还谈什么与阴阳师敌对,“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绝对定律,人类为了活下不也会杀生?我这样做有什么错——苟延残喘实非我所愿,却不得不为——” 江洲漓神色无常的听完,然后只淡淡的接话道,“为活命杀人是没有错,但既然你也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那如今为何会不满?”(_ “为什么不满——为什么不满——是呀——为什么不满呢——”狐狸低声呢喃复述,钻牛角尖疯魔了感觉。 江洲漓冷眼看着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阴阳师要来的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宫里。”狐狸已经自暴自弃,倒也不再隐瞒,干脆利落的回答了。 章节目录 第23章 焰尾13 江洲漓与巫马定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宫里有个隐藏很深的人在操纵这盘棋局。 阴阳师是否归来暂且不说,但这个消息散发出去后引发的后果可想而知。妖魔鬼怪会不会都像狐狸一样,会想要获得更强大的能力,然后去做些惹得人心惶惶的事情,到时候外忧还未到,内乱就已经先开始了。 自己斗得你死我活后,对方再来坐收渔人之利,真是高明又狠毒的计谋,“知道是谁吗?” 狐狸摇摇头,“消息是通过各种渠道间接散发出来的。” 江洲漓知道关于阴阳师的事情,应该是问不出来更多的了,对方也不可能暴露太多出来,于是转了个话题,“城隍庙的皂隶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对狐狸没多大兴趣,倒是比较好奇狐狸是怎么说服皂隶的,竟然帮她做这样有违正道的事情。毕竟皂隶位居仙班,即便只是个小仙,也总该有自己的高傲才对,怎么会愿意与妖孽同流合污。 “你怎么会知道他?”狐狸猛地抬头,惊讶的看了江洲漓一眼,然后又低头若有所思般,“难怪,他那晚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原来如此——” “其实,要真说起来的话,我们只能算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吧。”狐狸叹了口气,因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轻叹了口气便干脆放弃手臂的支撑,直接躺倒在枯枝落叶上闭着眼,慢慢将回忆道来。 巫马王朝大兴土木修建寺院,百姓烧香拜佛,导致城隍庙的地位一直下降。 石山尾的这座城隍庙,因着位置偏僻,便又显得更凄惨更显著一些。百姓都不再到这里来供奉香火,缺少维护和修葺,城隍庙渐渐变得越来越冷清,也越来越破败。 久而久之,就只有乞丐过来庙里聚集居住。他们住在庙里,但却不懂得什么是爱护,对于庙里很多的东西,包括塑像都是随意的使用和毁坏。 塑像被毁坏之后,那些神灵的灵识都回归了天上,也不再护着这片土地。 可偏偏皂隶的塑像没有被毁坏,他就这样被迫留下来了。但留下来却又没有香火,每日守着脏乱破旧的城隍庙,皂隶的元神一直在消散,已经有要彻底消失的势头。 狐狸走进这片林子的时候,皂隶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生存状况。 其实,她当初也只是误入而已。初来云城,在猎场被皇帝给直接带回了宫里,但又不好在宫里修炼,于是就趁着夜晚的掩护,从宫里偷跑出来想找点精气。因为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这里有座城隍庙。x 电脑端:/ 到了石山尾之后,她见林子里有火光,还以为是路过的行人在露宿,兴致勃勃的冲过去,没想到却是乞丐们在庙里生火。 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但皂隶可能是压抑得太久了,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更接受不了自己即将要凄惨死去的事实,所以突然开口留下她。 后来,她将庙里的乞丐的精气都吸尽之后,便和皂隶达成了协议。 她将城隍庙打扫干净,并每日过来供奉香火,再带些野果供品来,保着皂隶元神不散。皂隶则给她提供消息,然后替她打掩护。让她吸食借宿在城隍庙的行人的精气,再利用城隍庙的神威,将妖气压制住。 两人就这样相互扶持着,平平安安的过了一年多,倒也没人发现异样。 直到年前,传出阴阳师要来的消息,她惊慌失措的跑出来想到庙里找皂隶商量,却不想那次会遇到傲因。 傲因似乎是受过伤,对精气的需求很大。而恰逢那时春试将至,进京赶考的书生很多,路过城隍庙借住的书生也很多,他们就忘了节制的不停杀人,终于引来官府的关注。x :/ 巫马定澜接受调查之后,她是想过要收手的,但傲因大人比她强大太多,也很残暴,她根本不敢违逆他的旨意,只能不停的服从不停的杀人,最后就变成了如今的这样,再没有后悔余地。 “所以之前在石山尾,从背后袭击我的就是傲因?”江洲漓皱了皱眉头。 “是的。”狐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毫无起伏道,“我们配合着捉到猎物后,我食心,傲因大人食脑。” 江洲漓心头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那傲因如今在哪?” “你们方才不是见到了吗?” “真是糟糕。”江洲漓难得不文雅的轻咒了一声,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她不再与狐狸废话,右手迅速的往前一抓,将狐狸的内丹逼出体内,再吸到掌心里握在,然后转身往来时的方向飞快跃去。 身后,狐狸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之后,突然温柔浅笑起来,定定的望着清澈的天空,眼神慢慢涣散,“终于可以解脱了——” 巫马定澜追在江洲漓身后,见她只随意看了眼,便将狐狸的内丹捏碎。 内丹里迸出来的精气,如烟般萦绕在江洲漓的手边,再很快的被她吸收进体内。因为之前已经答应过,狐狸抓到之后会交由她来处置,所以巫马定澜明智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是沉声问道,“怎么了?” “赵炎和楼初心有危险了。”江洲漓脚下不停,反而提力加速。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跟上她的速度,心中回想了一下狐狸的话,“你是说方才那个乞丐,就是傲因——”(_ “嗯。傲因的长相类人,还总穿破烂的衣服,但手却是利爪,且喜食人脑,应该不会错。我们之前听狐狸和皂隶的对话时有提到大人,还以为只是她侍奉的主子,也没到会一起在这里,是我大意了。” “赵炎和楼初心的功夫不低,为人也机灵,暂时应该还不会有事。” “希望能赶得及吧。”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到石山尾,从山顶的缺口跳返回到狐狸的洞穴里的时候,洞穴里面已经没有人在了,但一眼看下来打斗过的痕迹非常明显。很多布置好的物件被毁严重,乱石碎片撒了一地。 仔细找了一圈下来,没有发现任何的血迹,说不准赵炎和楼初心到底怎么样了,但至少说明两人是发现了傲因的,还与他从正面起过冲突交过手。江洲漓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样总好过一无所知,那才是真的危险,傻傻的等着对方收拾。 巫马定澜显然和她是一个想法的,同时也不希望她为此而产生心理负担,所以在洞穴里没发现什么线索后,便提议道,“他们两人素来机灵,可能是看情况不对就逃了,去外面看看吧。” “嗯。“江洲漓点点头,又和巫马定澜从洞穴顶部的缺口跳出去,以洞穴为中心,开始在石山尾附近的林子里搜寻。 赵炎和楼初心不如傲因熟悉这里的地形,肯定是不会选择从进来的通道逃跑,那里面弯弯绕绕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从这个缺口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江洲漓也庆幸,之前布下欲用来防狐狸的结界,虽然说抓狐狸的时候没用上,但此刻倒是派上了大用场,傲因没办法离开,搜寻的范围就小了,而赵炎和楼初心能逃脱的机会也更大些。 找了半刻钟不到,两人终于在发现尸首的林子上空听到了打斗声,没有犹豫的直奔下去,正巧见傲因用舌头卷着赵炎的脖子,像是要将其活活勒死。 楼初心也受了重伤躺在旁边喘气,腰间被血染红了一片,看起来非常狼狈。 这紧要关头,晚一步可能赵炎就会死去。巫马定澜完全没有多想,拔出长剑就往傲因的舌头挥去。 傲因感觉到杀气,猛的在瞬间就收回了舌头,很轻松的躲开巫马定澜的攻击。 没了舌头在空中的支撑,赵炎径直重重的降落,摔在了地上。他和楼初心在得以喘气的间隙抬头,看清楚来人是巫马定澜后,略带担忧的惊呼道,“爷——” 方才江洲漓追着狐狸离开洞穴后,巫马定澜吩咐他们去救那个乞丐,然后便也转身追着出去。 他们原先没多想,只觉得这个乞丐还挺幸运的,刚巧遇上他们来捉狐狸,能免于一死。岂料,等他们越过水池才刚靠近石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估摸着是因为狐狸方才下榻时没注意,青纱帐被她掀开来有些没关紧,他们便从那掀开的一角看进去,然后猛的发现,那躺着的乞丐的手竟然不是人的手,而是像野兽般利爪的模样。 两人的心都提起来了,默默的转头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也没敢多停留,同时跃起就往后飞快的退了几步,然后从缺口跳出去。 他们本来是打算往林子外跑的,但傲因的反应也不慢,知道自己被发现之后就立即追了出来。而且作为异兽,傲因的强大实在不是凡人能比的,所以才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傲因拦了下来。 他们与傲因交手后发现,两人联手起来也不是傲因的对手,当时心中还感到庆幸,幸好巫马定澜追着江洲漓都走了,否则该多危险。 但没想到,巫马定澜和江洲漓竟然那么快就解决了狐狸,还回来找他们。赵炎很想开口说让他们赶紧走,不要管他和楼初心了,但又知道巫马定澜这么骄傲的人,即便是战死,也不会当逃兵。 至于江洲漓的身份,楼初心会甘愿跟在她身边,肯定也不简单。 “傲因?”江洲漓挑挑眉念出来那个名字,边掏出个细颈的白色瓷瓶,往赵炎和楼初心身边走,给两人服了药丸。 “又来了俩。”傲因眼睛里冒出贪婪的光芒,见到他们就好似又看见了两送上门来的猎物,于是不由得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对上巫马定澜也变得心情很好,毫不留情的发动攻击像逗弄宠物一样。 那边巫马定澜和傲因打得火热,但明显巫马定澜是处于劣势的,赵炎有些激动的看向江洲漓,“江姑娘——” 傲因大约也是看出来巫马定澜没有异能,所以越发的无所顾忌,步步紧逼,甚至还舔了舔嘴唇做出陶醉样道,“可真是鲜美的脑髓,迫不及待呀。” 江洲漓皱着眉头掷了两张符咒出去,将傲因挥向巫马定澜的妖力化解掉。但这一击出去她就暴露了自己,傲因知道她要保护巫马定澜,反而更不理会也不攻击她,就是一直追着巫马定澜打。 眼见巫马定澜的长剑被缠住,傲因又伸出舌头出来要攻击他了,赵炎和楼初心的心简直屏息提到了嗓子眼。 符咒没用,单纯的武力对傲因影响又不大,江洲漓一边思考着对付他的方法,脚下已经跃起来冲去将巫马定澜给推开,哪知傲因在声东击西,目标一开始就是她。 江洲漓胸口被傲因的舌头重重撞击到,瞬间就感觉到钻心的疼,好像五脏六腑都要炸了一样。 而巫马定澜在被她推开后,马上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回头见江洲漓被击中飞出去,赶紧转身奔过去接住她,将其搂在怀里落回地面。 江洲漓脸色苍白的躺在巫马定澜怀里,闷闷的咳了两声,嘴角流出鲜血。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将她搂得更紧些,真气也源源不断的输送进江洲漓体内,“没事,都会好的,马上就不疼了。” 江洲漓想扯出一抹微笑安慰他,但真的很艰难,只能轻轻的摇摇头,“我没事。” 抬眼看去,傲因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笑意盈盈的,似乎十分悠然随意。对于现在这个结果好像也一点都不意外,甚至不担心他们能逃走,完全不防备。 但因为容貌本就生得并不好,所以傲因那笑容看起来很骇人丑陋。 江洲漓也笑,看着傲因笑,然后慢慢将食指抬起到抚上唇边,点染到鲜血。再将食指移到眉心位置,按下去的同时启唇道,“以主之名,唤吾神侍,七杀之烈火朱雀!” 她的左腕间戴着一条用稻草编织的精致手链,半寸多宽。链子上编串着七颗圆滑的珠子,每颗珠子的颜色都不相同。而在她念出了密语之后,其中的暗红色珠子突然变得鲜红生动起来,好似有生命一般,慢慢牵扯出缕缕火焰。 火焰燃烧得越来越红,也越来越盛,隔着十几米外的赵炎他们都能感受到炙热。 那团火焰膨胀得越来越大,最后只听闻当空一长啸,从中现出了一只浑身带火的大鸟,正是四大神兽中代表了南方的神兽,朱雀。 朱雀出来之后傲因的神情就变了,盯着江洲漓不敢置信的开口,“你是阴阳师?” 章节目录 第24章 焰尾14 江洲漓虽然没有回答,但看她淡然的表现,就知道答案是八九不离十。这下子连巫马定澜也被惊到了,他低头去看江洲漓,只觉得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他原先只以为她是道姑之类,再者顶多也就是个捉妖师,却没想到她竟然就是阴阳师,传闻能通天晓地的阴阳师。 所以之前假装成普通百姓去石山尾,住进王府后的表现也一直半遮半掩,其实一直都是有意为之的吧,她想私底下悄悄解决了这件事。 若不是这次遇上过于强大的傲因且受了伤,她是不是打算隐瞒下去?难怪狐狸说到阴阳师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早已知晓一点也不好奇。那狐狸所说的阴阳师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我不会害人,也不会害你的。”江洲漓抬头与他对视,眼眸因着之前的疼痛还泛着闪闪泪光,看起来却非我见犹怜的娇柔模样,而是很平和很干净。 巫马定澜下意识的就点头,她说不会害人的时候,他竟然心头一松。也许心里一直就不愿怀疑她,拥有那样干净眼睛的人身心也该很干净才对。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信,你的身份也不会再有这里之外的其他人知晓。” 江洲漓欣慰的笑了,她不担心赵炎和楼初心。 傲因惧火,已经被朱雀逼得四下逃窜,被收服是早晚的问题,自然没有机会再同别人说。她知道巫马定澜指的是赵炎和楼初心。 而赵炎和楼初心在朱雀出来之后,就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自然没见到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在轻声交谈,那模样,仿佛有情人交头接耳的厮磨。 傲因的舌头是他的死穴,他一直在避免将舌头伸出来被朱雀的火焰灼伤,但因为朱雀浑身带火,所过之处都被点燃烧起,连空气都变得燥热了。所以,他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将舌头伸出来散热,但越是这样就越难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除了舌头和利爪,傲因并没有什么其他过人的攻击力,但朱雀是火焰,利爪无用,舌头就更不能用,没坚持多久,就被朱雀弄得十分狼狈。 而朱雀似乎还和他玩捉迷藏玩腻了,最后猛的腾起飞到傲因的上空盘旋了一圈,降下的火焰瞬间就将傲因给团团围住。 没一会儿,便听火墙中传来凄惨的喊叫声,闻者悲戚。江洲漓使尽最后一份力气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符咒掷了过去,声音很快平歇消失,她却也因此昏了过去。 江洲漓晕过去之后,朱雀的火焰也慢慢变小变淡,最后又变回如轻烟般的几缕,飘回到她左手腕上的珠子里。 巫马定澜扫了一眼傲因方才在的地方,那里的袅袅黑烟已经散尽,只剩下一颗黑亮的珠子躺在地面上。他轻轻的把江洲漓横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的交代道,“赵炎,把那东西捡起来。” “啊?哦。”赵炎反应了一下撑着地面爬起来,先把楼初心扶起才小跑过去将那颗珠子给捡起来,然后赶紧跟上巫马定澜。 等在林子外的人见巫马定澜抱着人出来,突然一阵骚动,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巫马定澜沉着脸,又不敢问出口。 巫马定澜看也不看他们,抱着江洲漓就跃上马背,策马驰骋回城。 赵炎跟在后面扶着楼初心出来,见手下都怔住不知道要怎么办,等有人过来帮他扶住楼初心,得了空便摆了摆手,吩咐下去,“今天都先回去吧,已经没事了,但有些话不该说的记得不乱要说。” “是!”都是跟着巫马定澜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对巫马定澜也有了解,当下齐齐开口做了保证。 巫马定澜匆匆忙忙抱着江洲漓回了城,顾忌着江洲漓的身份,还将她向胸膛的方向抱得严实,然后城门的守卫便只见一阵黑影掠过,刚才还远远策马过来的平王爷已经错过他们,进了城门口。 这平王府的小厮听见马蹄声响起,赶紧把门打开来,就见自家王爷抱着一个白衣女子进了门,还一边走一边喊,“快派人去找太医来!” 老管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这么一下吼,也急得颤颤巍巍的安排人去请太医,然后赶紧跟上巫马定澜。 巫马定澜把江洲漓抱回之前住的偏院,杏子本来是在堂屋绣花的,见到这副情景,吓得手里的篮子都掉了,惊慌失措的站起来,“爷,江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回来,就——就——”(_ “没事,你去烧点水吧。”巫马定澜没管杏子,把江洲漓抱回卧室里放在床上平躺好,又给她盖上了薄毯,见江洲漓满头盗汗,也是急得不行。 好在杏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脸盆,“爷,厨房正好有在烧热水,我就给端了过来,给姑娘擦擦汗吧。” “嗯。”巫马定澜很顺手的接过她手里端的脸盆,然后端着三两步走回床边,把脸盆放在床踏板上,伸手去试了试水温,感觉正好,便拧了里面的毛巾来,细细的帮江洲漓擦拭脸颊和双手。 杏子站在边上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呼吸都放轻了。 王爷竟然亲自给江姑娘擦脸?而且动作和神情都还那么温柔那么小心宝贵的感觉?她不敢置信的回头望了望外边,见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的才放下心。x :/ 正好见管家领着太医匆匆忙忙的进来院子,她赶紧提醒了一声,“王爷,太医来了。” 巫马定澜轻手轻脚的放下毛巾,站起来让出位置,沉着脸对进屋来的太医道,“给她看看有没有事。” 这老太医是平王府的常客了,见识过巫马定澜各种各样的冷漠,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十分怕他。如今听到巫马定澜这样说,赶紧小心把药箱放桌子上,走过去给江洲漓把脉。 摸着胡子微微摇头晃脑的,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收回手,走回桌子旁坐下,提起笔就要往纸上下笔,“这位姑娘受了内伤,损及五脏六腑,蓄血瘀于体内,再加上又耗费心神,故体虚薄弱才晕倒的。 所幸没有什么大碍,老臣开个活血化瘀的药方给这位姑娘,只需每日早晚煎熬服用,再卧床静心修养半月,定能痊愈。” “顺伯去送送张太医,顺道让人去把药抓回来。”巫马定澜听太医说江洲漓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回头朝杏子道,“去厨房让人煮点清淡点的粥过来吧。” “是。”杏子转身出门,提着裙角小步疾跑。 打发了杏子去厨房,巫马定澜便又坐回床沿。见江洲漓睡着似乎也不甚安稳,眉头一直轻皱着,他静静的看了会儿,给她掖了掖被角后,放下蚊帐,转身走出房间。 赵炎和楼初心紧随其后也回了王府,巫马定澜刚走出院子就碰见两人走来,因为受了伤,走得不是很快。 他停下来叫住了赵炎一起去书房处理公事,又吩咐楼初心,“刚才请太医来看过你家小姐了,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静心休养半个月。我已经让杏子去厨房煮粥了,现在房间里没人在,你过去的话顺便帮看着点,有什么事让人到书房来找我。” “好的。” 难得巫马定澜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简直是破了平日里的记录,楼初心只能呆呆的点了点头,推开院门走进院子里。 她只听到说江洲漓没事,需要静心修养,这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再说楼初心也受了伤,说是让她看着江洲漓,其实她自己都要人看着。所以等杏子回来之后,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照顾着两个病患。当然,她也很疑惑,为什么楼初心一个丫环竟然能受那么严重的伤。 但她不知道的是,楼初心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已经服了江洲漓给的药丸后了,若是更之前的话,伤口血肉模糊连路都路不了,还不把她这小胆子给吓破。 *** 巫马定澜让赵炎和他去书房,说是有公事要办,其实也就说说而已。 虽然赵炎的伤情没有楼初心严重,但巫马定澜也还不至于狠心到会继续压榨他。只是因为案子要结案了,但案情太过于不可思议,他需要找个合乎常理的理由去同皇帝交差。 进了书房后,巫马定澜指指椅子让赵炎坐,“你今天也受累了,待会儿直接回去休息吧,手头上的事暂时交给张谨去办。” “爷——”赵炎听说要让自己休息,还把事情交代张谨去办,瞬间就急了。 巫马定澜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挥了挥手阻断他开口,“又不是要夺你的权,着什么急呀,养好了身体才好回来继续做事,我可少不了你这任劳任怨的得力干将。” “是!”赵炎这才放下心来,“那爷找我来是?” “我待会儿要进宫一趟,这件案子已经拖了那么久,总该要有个结局了。”巫马定澜顿了顿,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只是这事要怎么开口呢,还是思嫔的事——” 巫马定澜没有明说,但赵炎懂他的意思。 且先不说作乱的是不是妖孽,单是思嫔死后,宫里少个嫔,还是现在正受宠的嫔,这就不好和皇帝交差。 “那可否让思嫔认了这罪?”赵炎斟酌着开口。 思嫔已死,自然不可能是让真的思嫔的尸体起来说话,赵炎的意思是说找个人来易容成思嫔,再让她认了罪。如此重罪的话,定下来后必是要判问斩的,那只要思嫔“死”了,就可以一举两得。 如若皇帝贪恋美色舍不得痛下杀手,他们也可以让“思嫔”畏罪自杀…… “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巫马定澜沉思了片刻才开口,“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就让翎羽去好了。” 翎羽是巫马定澜培养的女暗卫,最擅长易容和缩骨,能根据要求最大程度的向目标的身形靠拢,若非仔细查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而且翎羽的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遇到预料外的情况能及时做出反应逃跑。 赵炎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没有其他事的话,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到书房的门前,手刚搭上门扉要拉开,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兜里掏了掏,然后转身走回巫马定澜面前,把东西放到他桌前,“这个是刚才爷让我捡起来的东西,差点就忘了。” 黑得发亮的珠子大约小半个拳头大小,依稀可见珠子里有缕缕白丝在流动。 巫马定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它出现在傲因消失的地方,很可能和傲因有什么关系,而他之前答应江洲漓所有东西都给她处理,这个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但赵炎就不同了,他看见这个东西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是妖物的内丹。 章节目录 第25章 沉鱼01 江洲漓醒来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平王府的偏院,她想过带着楼初心离开,因为一直麻烦巫马定澜的话她不好意思,再者到楼府的这段距离也不算远。 但是和巫马定澜说了之后,他没同意,说她受伤比较严重,需要好好休养,这个时候不适合舟车劳顿。 江洲漓想起之前楼府失火的事,如果她坚持要回去,巫马定澜不可能不怀疑,到时候身份被怀疑不说,楼府和她的关系也不说,单是赵炎这个通风报信的“卧底”肯定就要被迫暴露了。 无奈,江洲漓只好答应留下来养伤。 石山尾这件拖了长达半年的案子到此正式结束,江洲漓虽然留了下来,但却不太清楚巫马定澜是怎么跟皇帝交差,然后定案入卷宗的。 她不好奇去过问,巫马定澜也不主动说,总之结果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她,或者找她麻烦,这也就足够了。 也是因为之前林紫来挑衅过,所以巫马定澜这次才特意下了禁令,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除了下人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入偏院来打扰到她休息。除了下人外的任何人,自然是指的他那几个不安分的侍妾。 卧床几日后,身心都得到了静养的江洲漓,终于可以下榻走上几步路,再不用整天躺着被约束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行干的。(_ 逢着天气不错的日子,她还会在杏子和楼初心的陪同下到王府的后花园里去散心。 因为端阳节的临近,受喜庆的气氛影响,往日里肃穆沉稳的平王府也难得热闹起来,时常有些客人到访,巫马定澜要去接待,而他的侍妾也会应邀出门去赴宴,这倒让江洲漓得以清静了几日。 根本没机会碰面,自然就不会产生摩擦或者不愉快。 这天清早,江洲漓照例带着楼初心和杏子到后花园散步,准备折返回院子的时候,杏子突然见到路边有几株石榴花开得正好,就闹着要去折几枝带回偏院养着,说是红艳艳的可以加喜气,冲淡些病气。 相处几天下来,江洲漓对于杏子的小孩子心性多少有些了解,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倒也没有很强硬的拦着她,只是让楼初心跟过去在边上小心的看着点,别给摔了磕碰到哪里,到时候三个人全变成病患可不好玩。 但她没想到的是,只停下来这么一会儿,竟然也能那么巧的刚好就碰到巫马定澜正要出门的三位侍妾。 应该是要出门去赴宴,所以三人都穿得十分光鲜亮丽,身后跟着各自的贴身丫环。 林紫走在最前面,凌雪雁落后她半步跟在右手边,左手边则是江洲漓第一次见到真人的钱棠,杏子之前说过的棠夫人。 舞姬出身的钱棠天生尤物,看着体态轻盈千娇百媚。 江洲漓心中不禁暗叹,巫马定澜还真是坐享了齐人之福,凌雪雁和钱棠一纯一妖,完全互补了彼此的缺憾。再从各自的性子上来说,林紫火爆直爽、凌雪雁文静沉稳,钱棠则贴心柔暖,还真真是什么都不缺了。x 电脑端:/ 看着人正是迎面走来,又狭路相逢避无可避,江洲漓犹豫了一秒便坦然了。 再说林紫也是一眼就看见了她,想着那日听下人说巫马定澜竟然抱着江洲漓回来,还急急忙忙的差人去请太医来看便心里不爽。 她扭着帕子走近,嘴里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哟,这不是我们江大姑娘吗?前几日听王爷说你得了大病,特意去请了太医来看,还不许姐姐们去探望,说是怕打扰到你休息。那今日怎么舍得出来了——” “已经没有大碍,劳紫夫人挂念。”江洲漓并不想和她起冲突,虽然能够听出来她话里的不友好,但还是尽量平和回应,以静制动。 “姐姐可没有时间挂念哟——”林紫用帕子捂着嘴巴呵呵的假笑,“姐姐这几日忙着到处去赴宴,累得是腰酸背疼的,感觉时间都不够用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想妹妹,还望妹妹见谅。” 江洲漓微微点头,“那我不打扰紫夫人去赴约了。” 她侧身让了让,意思是请你们赶紧走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的想和你们有过多的交流。 林紫见江洲漓没有生气,还是一副天塌下来都淡然的模样,胸堵得闷闷的。正巧杏子和楼初心听到这边的动静,随意摘了两支石榴花便匆匆忙忙的小跑过来。 楼初心不管不顾的站到江洲漓身后,杏子则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一声,“紫夫人好、雪夫人好,棠夫人好。” 凌雪雁和钱棠点头致意,杏子是巫马定澜身边的丫环,怎么说看在巫马定澜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分。但林紫就不那么领情了,冷哼了一声,“江姑娘病着呢,你是怎么照顾的,竟然让江姑娘出来瞎晃荡!” 瞎晃荡?江洲漓意味深长的挑挑眉,“是我嫌在屋里待着太闷了才让杏子带我出来走走的,没有大碍的,多谢紫夫人关心。” 你说没挂念我,你说没关心我,那我就越要有意提起,好给你添堵。 杏子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的应下来,既不反驳也不多说话,以免多说多措。她作为下人是不能和主子对着做的,但江洲漓就不一样了,她是王爷的贵客,除了王爷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更不敢责罚。 “哼!”林紫和江洲漓斗的这两回就没赢过,气得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护着,凡事都顺风顺水的,林紫哪里受过这样被人故意找不痛快的对待,除了自己生闷气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办。 江洲漓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王府里活下来的,亏得巫马定澜的侍妾不多…… 凌雪雁和钱棠似乎见多了林紫这个模样,倒是很平静的什么也没说,错身而过的时候还向江洲漓微微点了点头。 待走出去几步后,钱棠又回头看了眼江洲漓,这才离开。 江洲漓正思考着钱棠这个举动意欲何为,突然有略带不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江洲漓闻言侧头看去,见巫马定澜刚转过左手边的小拱门,正站在回廊上微微皱着眉不满的看着她,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华丽贵气的年轻男子。 这几日,巫马定澜的宴请有点多,他本人已经好几日不曾到偏院去,有事情吩咐也只是交代人转告给楼初心,然后楼初心再转告她。没想到平日都不常见的,今天竟然一并在这后花园里遇上了,真不知道该说是缘分,还是说出门没看黄历。 杏子赶紧欠了欠身,低着头轻声道,“王爷。” 楼初心依旧没什么表示,倒是江洲漓微微一笑,“看天气不错,就出来散散心。” “我说三哥,你可真的不厚道了啊,竟然偷偷藏了这么个美人在府里也不早说,瞒得可真紧呀!”巫马定澜身后闪出来一位长得有些妖媚的年轻男子,他先朝江洲漓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又同巫马定澜挤眉弄眼的坏笑,“姑娘是哪家的呀,长得可真漂亮。” 巫马定澜淡淡的回看了他一眼,全无波澜,转眼同杏子和楼初心问话,“怎么也没给江姑娘披件披风就出来了?” “是奴婢失职,还请王爷责罚!”杏子也没辩解,猛地就想要下跪认错,江洲漓却在边上轻拉了她一把拦住,“我只是出来走几步,正打算回去了,没事的。” 江洲漓都给杏子求情了,巫马定澜也不好多说什么,轻应了一声就算揭过此事,杏子赶紧顺势退回江洲漓身后站着。 而刚才问话的男子见江洲漓没理会他,并未气馁,追问道,“江?云城貌似没有哪户人家是姓江的吧?” 说是这样说,但他似乎也有些不太确定,所以这句话是回头朝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人问的,那几个人果真也点头附和他的话,“回七王爷,是没有。” 俗话说百家姓,若是寻常人家里怎么会没有江这个姓,但这些官宦子弟说的人家自然不会是指平常人家,江洲漓只假装没听懂他们说的,福了福身,“王爷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如果说刚才她真的没认出来这个敢同巫马定澜嘻嘻哈哈的年轻男子是谁的话,那七王爷这称呼一出来,她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敢这样无所顾忌的和巫马定澜说话。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巫马王朝七王爷,思王巫马定瀚,巫马定澜一母同胞的弟弟,为已逝的段贵妃所出。 巫马定澜十二岁时就被送到敌国去当质子,回来之后又奔赴战场去建功立业,其实并没机会照顾这个弟弟。后宫风云的明争暗斗一点不比前朝少,能在这步步为营的深宫里独自求生,巫马定瀚的心思,想来也不如表面单纯。 没想到巫马定澜有如此正气俊朗的容貌,他的弟弟却生得像狐狸一样。 “嗯,回去好好休息。”巫马定澜抬眼看了眼杏子手里拿的石榴花,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开得红艳的,“想要花枝的话,待会儿吩咐下人去折来就好了,杏子和初心还是跟在身边较为妥当。” 章节目录 第26章 沉鱼02 江洲漓转身离开后,巫马定瀚上前半步和巫马定澜并肩,脸上堆满了贼笑贼笑的坏表情,“我这才同美人打了声招呼,人家姑娘都还没搭理我呢,三哥你就这么把人给匆匆忙忙的打发走了,是几个意思呀?” 说完还用手肘风情万种的撞了撞巫马定澜的手臂。 巫马定澜很嫌弃的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往前走了半步和巫马定瀚隔开距离,然后才冷冷的回答他,“没几个意思,怕姑娘被你祸害。” “我说你是不是我亲哥呀,哪有这样说自家兄弟的。”巫马定瀚笑着挑挑眉,这个细微的动作倒是和巫马定澜如出一辙。 后面跟着的几位世家公子闻言,谁也没有接话,只彼此间看了看,默默无声的闷笑。 巫马定瀚平日里表现得慵懒多情又温文儒雅,向来不与人急眼争执,再加之那张雌雄莫辩的好脸蛋,可是得了一把好名声,把皇城里的姑娘家都给迷得死去活来的,但从不见他有多上心多在意。 没想到如今为了个姑娘,他竟然对自己的兄长耍小孩子气,而且,最重要的是似乎还被兄长嫌弃了有没有!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可能。”可能真不是你亲哥,出生时被人抱错了吧,否则怎么会差距这么远。 看似外表单纯无害,实则就是只狡猾的狐狸。巫马定澜可以说是这个世上除巫马定瀚自己外最了解他的人了,所以完全没因为巫马定瀚假装出来的那份小可怜,就多看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迈开步子往前走。 巫马定瀚耸耸肩,跟上去。 这边从后花园回到偏院之后,杏子立即开启了念叨模式,督促江洲漓要多休息。 江洲漓十分无奈,她才起来一个时辰左右,又休息?怎么觉得自己现在给人印象就像完全没有行为能力的婴儿一样,做什么都被规范,特别让人放心不下呀…… 最后各退一步,江洲漓拿了一本诗词书籍半躺到窗边的矮榻上休息。 偏院人少,很安静,庭院里又种有大片的绿荫,所以并不是很热。她躺上去之后,杏子不放心的还给她盖了张薄毯子,然后才感觉功德圆满了,拿出针线篮子搬了凳子坐到门口去绣花。 楼初心从小学武,家里也不在意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因为楼府女孩一般不外嫁。她对女孩子家的女红活计一窍不通,见杏子在绣花,来了兴趣也搬了个凳子坐到杏子边上去看,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的讨论几句。 江洲漓看着她们相处很好,找到了同龄伙伴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这安静下来做事,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朝食的时间,厨房的小丫头送饭菜过来,在院门外遇到正要进偏院的巫马定澜和巫马定瀚,赶紧屈膝行礼问候道,“见过王爷,见过七王爷。” “东西给我吧。”巫马定澜把手上拿的石榴花往巫马定瀚怀里一塞,结果小丫环手中的两食盒提着进了偏院。(_ 巫马定瀚看了眼怀里的石榴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对江洲漓的身份很好奇,因为不相信巫马定澜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好,还让人在府上长住,所以送走那群世家公子后,就没忍住问了问巫马定澜。 巫马定澜倒也不瞒着他,把石山尾案子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的说了说,还有江洲漓为破案做的贡献。这下子巫马定瀚就更好奇了,感觉江洲漓比云城所谓的只会摆弄风花雪月的大家闺秀要“奇”得多。 他厚着脸皮跟来,巫马定澜也不说什么,只是让他不要乱说话。 巫马定瀚暗暗撇了撇嘴,乱说话?说什么话?说你堂堂一个王爷身兼将军,竟然亲自去摘石榴花? 杏子和楼初心听到了院门处的动静,然后抬头见他们俩进来,问候了一句之后便赶紧收起针线篮回了屋子里,提醒江洲漓巫马定澜过来。 等两人先后脚进到堂屋里,江洲漓已经从矮榻上起身,整好了凌乱的衣服,“两位王爷怎么过来了?” 巫马定瀚笑道,“刚才和江姑娘分开后,突然想到明天早上在城外的陂陵河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端阳龙舟赛事,姑娘这几天肯定在府里闷坏了,所以本王就厚着脸皮过来,想邀请江姑娘明天和三哥一同去玩玩,顺路过来蹭顿饭。” “王爷真是说笑了,能得王爷邀约是我的荣幸。”江洲漓让了让,把两人让到桌旁坐下来,余光淡淡的看了眼巫马定瀚怀里的石榴花。 杏子接过巫马定澜拿的食盒,把饭菜拿出来摆放好,楼初心则接过石榴花,拿去和杏子折回来的几支放在一起。 “若是明天没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前去观看的。”江洲漓礼貌的微微一笑,“至于王爷说蹭饭的这件事,我想还是平王更有话语权,毕竟我也寄人篱下。”x 电脑端:/ “别管他。”巫马定澜盛了饭把碗推到江洲漓面前,然后自己也拿起碗筷。 巫马定瀚默默的看着他俩互动,完全没被这秀幸福给伤害到,倒是心里激动得不行,难道说万年铁树要开花了这是?竟然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先是折花,这会儿又盛饭?x 饭桌上谁也没说话,巫马定澜和巫马定瀚似乎还有事要办,只是特意过来一趟,所以饭后就匆匆离开。 *** 翌日,正是端阳节。 江洲漓清早起来后,看外边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得很,满是风雨欲来之势。 且夜里似乎已经下过点小雨,所以地面湿了一层,地势低些的地方,甚至还积了小水坑,这天气确实不是很好。 到了约定出门的时间,果然没有意外的,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绵绵细雨来。 这入夏后,原本就是雨水丰沛的时节,还特别集中在端阳节前后的半个多月里。每逢端阳必有雨已经算是大伙的共识,所以完全磨不灭大伙对难得一见的赛事的热情。 巫马定澜遣了小厮过来叫江洲漓,因为担心她着凉让病情反复,还顺便嘱咐让她多穿些,雨天风寒,别冷着。 没有巫马定澜的嘱咐时,杏子都已经像是老妈子一样,这下子更是要坚决贯彻巫马定澜的嘱咐,她仔细服侍江洲漓穿了衣服之后,还找了件薄厚程度合适的披风出来。 披风带帽,宽大松垮的帽子把江洲漓整张脸都给半遮起来,显得脸小小的,看起来比平日的几人千里之外,多了几分可爱。 出门在外由楼初心代替杏子跟在身边,负责护她周全,这次也不例外。 两人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巫马定澜已经在等着,但这回没有牵他的爱驹,而是站在马车旁,准备换乘马车。 江洲漓多看了两眼,察觉到她的目光,巫马定澜随口不是很在意的解释了一句,好似能猜透她心中所想,“雨天不好骑马,乘马车要方便些。” 外面都传言三王爷冷情冷心,江洲漓这几日借住下来,倒是对他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巫马定澜很多时候只是不欲过多解释而已,我行我素惯了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是好是坏,但其实是面冷心热的。 “嗯。”江洲漓点点头,在楼初心的搀扶下坐上队伍后面的马车。 端阳节家家都爱在门侧插两支艾草,或是燃烧艾草来辟邪。所以马车穿过街道一路向北往城外陂陵河去的途中,鼻尖一直弥漫着淡淡的艾草芳香。 江洲漓撩开帘子看向窗外,因围观赛事而致万人空巷的京都云城,在雨中显得十分安静平和,甚至还有几分落寞,和往日的热闹很不同。她微微失神,心绪也随之飘远。直到马车稳稳的停下,听得巫马定澜在马车外面唤她下车。 楼初心先下了马车,然后再回过头去小心谨慎的扶江洲漓。 巫马定澜打起伞等在旁边,见她下来就把伞移到她的头顶替她挡雨。城门口的过墙风有些强烈,细雨被吹成了斜雨,江洲漓刚下马车,雨雾就缠缠绵绵的染在裙角还有披风表面,巫马定澜移了一步,替她挡了风。 江洲漓朝巫马定澜浅笑着微微点头,“多谢。” 巫马定澜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两人并肩慢慢走上城楼。 此时城墙面向城外的方向,已经搭起了一列大帐,步履匆忙的丫环和小厮往来大帐间,不难猜想坐在大帐里的多是达官贵人及其家眷。 估摸着是因为下雨天,风吹着又冷,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避让着些,正好也能免去女眷们直接抛头露面。 眼尖的小厮发现他们上来,赶紧恭恭敬敬的上前来,“王爷,江小姐,请随小的这边走。” 昨天邀他们的巫马定瀚,还有那群世家公子早已经到了。巫马定瀚的大帐在较为居中的位置,视野很开阔,能内外都兼顾到。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跟着小厮进去大帐后,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外边的暖意,余光环视了一圈下来发现,角落里竟然生了两个大火盆,真是奢侈享受。 服侍在边上的丫环见有人进来,赶紧过去取走他们的披风,江洲漓朝巫马定瀚这个主子微微点了点头,紧随着巫马定澜入席,坐到了右边茶几旁的椅子,然后听见陆陆续续的问候声响起,“见过三王爷!” 巫马定澜闷闷的应了一声,面上神情冷冷的看不出喜怒。 章节目录 第27章 沉鱼03 按照尊卑地位落座,巫马定澜和巫马定瀚没有悬念的居正中,江洲漓作为巫马定澜带来的贵客又是在场唯一的女性,自然也是在他下首紧碍着,其他的世家公子则才在左右两边依次排开。 因为赛事还没有开始,所以众人落座后都在举杯饮酒畅谈,男人谈论的话题无外乎是些家国政事,还有风花雪月的韵事。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兴许是考虑到江洲漓在,倒也没有特别过分,说的内容还挺委婉挺文雅的。江洲漓安安静静的听他们说,也不主动参与讨论,只把听到的有用的,或是没用的信息都放在脑子里筛选了一遍。 “还不知道江姑娘是何方人士?” 听见旁边有人在和自己说话,江洲漓回头看过去,是昨日在平王府见过的。 碍于她大病初愈这个缘由,又被人私下传言是巫马定澜的姘头,还有巫马定澜在边上“紧紧”看着,所以除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被巫马定瀚打趣了几句外,其他人都不敢和她开玩笑,话也不曾说过。 这位看起来温柔少语的男子怎么会突然和她说话? 想是这样想着,但江洲漓也不会笨到问出来,嘴上十分礼貌的回了句,“青城人士。” “青城?”男子似乎有些吃惊,随即又浅笑起来,“说来真巧,我几年前曾随夫子去过青城游历,那儿是个人杰地灵的福泽之地。” 江洲漓点点头,没说什么。 几年前她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呢,若是男子继续深究下去的话,指不定要暴露身份的,沉默才是最好的回应。 “在说什么呢?”那名男子正想开口再说话,巫马定澜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扭过头来,淡淡的问了句,恰好截断了男子的话,同时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江洲漓借着这个话接了下去,朝巫马定澜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正在说他几年前去青城游历的事。” “嗯。”巫马定澜哼了一声表示已经听见,然后看向江洲漓,“容公子确实学识渊博,师从翰林大学士不说,还是国师的胞弟,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可以多向他交流取经。” 你这样没礼貌的开口打断人家交流,话语中宣示的所有权还那么强烈,这让人家怎么能继续下去?巫马定瀚离得近,听到这边的动静后微微勾了勾唇角,想不到三哥还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气鬼。 当然,他也就是在心里默默的想了想,但却万万不敢直接说出来。否则,倒霉的指不定就要变成他了。 “王爷谬赞了。”被唤容公子的男子笑了笑,神情有些许尴尬。他之后倒是也没有再找江洲漓说话,侧头去和座位另一边上的男子聊得愉悦,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往江洲漓这边偷偷瞄几眼。 这无法忽视的注目,江洲漓只当没看见。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但为了不惹麻烦,她是肯定不会去回应的。 估摸着等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城墙下传来一阵阵惊呼声,知道可能是赛事快开始了,各位坐在大帐里的公子小姐纷纷起身,往大帐里靠着城墙的位置走。 这边的位置和大帐中间的位置有些不太一样,因为大帐里是为了避风取暖设置的,而靠近城墙的则是为了观看赛事方便。正面没了油布的遮挡,虽说还不至于淋雨,但却是真真切切的在灌风。 巫马定澜拉住江洲漓,拿了披风给她重新披上后,这才领着人往前走。 因为他的走近,周围人自发的让出来一片范围,江洲漓得以松了口气不必去挤,眉角上挑给了巫马定澜一个感激的笑容。 站在城墙上往下看,正下方流淌过的便是云城的护城河——陂陵河。 此刻两边的河岸上已经站满了前来围观赛事的百姓,男女老少们难得没有太避讳,油纸伞撑开来,宛若见到一池的荷叶田田。 前来参加龙舟赛事的队伍,全是从各州府经过层层选拔才选派上来的精英队伍。为了能够好好表现一展风采,夺得桂冠扬名立万,他们在这么冷的天里一样款式穿着短褂,头上包着方巾,只是短褂和方巾的颜色各不相同,用来区分地区。 裁判是请了德高望重的已经从朝堂上退下来的宰相当担,也由此可见大伙对赛事的重视。河岸边裁判正在宣布赛事规则,等候在旁的队伍已经跃跃欲试,开始热身了。 眼见还有一刻钟赛事便要正式开始,赵炎却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找来。 他从大帐后面绕过来,靠在巫马定澜耳边轻声低语的很快说了几句,然后便见巫马定澜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先到下面等我。” “是。”赵炎抱了抱拳,又朝江洲漓点点头,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江洲漓离巫马定澜很近,甚至可以说她是站在巫马定澜用胸膛和臂膀圈出来的一小块空间里,所以在赵炎走过来时,她立马就发现了,且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的交流。 虽然巫马定澜让赵炎先行下去,但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也要跟着离开的,便忍不住往后轻轻挪了挪,然后小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巫马定澜低头,正好对上江洲漓投来的好奇目光,便压低了声音回答她,“绣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个镇子出了点事,那边官府不敢隐瞒所以上了折子过来,父皇刚刚下令,让我启程去调查一下前因后果。” “需要我帮忙吗?”朝廷放着刑部不用却急招巫马定澜一个王爷去处理这件事,由此可见事情必不简单。 江洲漓担心又是因着阴阳师要来的那消息惹出的事情,所以皇帝才会指派刚刚圆满解决了石山尾诡异案件的巫马定澜去处理。 “暂时还不必,我等下就要赶过去绣城,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所以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你安心留在府上好好养病,没人会为难你的。”巫马定澜摇了摇头,“待会儿你跟着马车回府就行了,或者我让定瀚送你回去,你可以在这里看完赛事。” “我对这龙舟赛事也不是特别感兴趣,要不还是和王爷一起走吧。”她是巫马定澜带来的“贵客”,哪里有主人家都走了客人还留下来的说法。 巫马定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做有些不妥当,就没有再说什么,“你先下去吧,初心应该在等着你,我和定瀚说一声。” “好。”江洲漓点点头,转身往大帐外走。 此时周围大帐里的人也都集中注意开始看赛事,连伺候的丫环小厮都不乱走动了,城墙上冷冷清清的。(_ 见江洲漓出去,他们这个大帐里倒是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巫马定瀚疑惑的看过来,“三哥,江姑娘怎么就走了?对着赛事不感兴趣吗?” 巫马定澜没有解释江洲漓为什么离开,转移了话题直接说自己为什么走,“我有事急需去处理一下,要先走一步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三哥先去忙正事吧。”巫马定瀚倒也爽快,并没有刨根问底,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巫马定澜微微点头致意,转身撩开大帐的门帘大步离开。 等到他下了城墙,见江洲漓已经在楼初心的服侍下坐上了马车。因为马上要赶着进宫去面圣,所以他只是吩咐了一下跟来的随从把江洲漓安全送回府里,便接过赵炎递来的缰绳,骑马先行离开。 没来得及和江洲漓说一句话。 因为算是早退,所以街道依旧是万人空巷的景象,江洲漓顺利回到平王府的时候不过是上午时分,巫马定澜的三个侍妾因为雨天都没有出门去赴约,她很不巧的在回偏院的抄手回廊上遇到了林紫。 “哎哟喂,我们的大红人怎么就回来了呢?难不成七王爷都不留你吃午饭吗?”林紫假意用帕子捂着嘴巴,阴阳怪气的说道。 是人都能听出来着她话里的嘲讽意味。 江洲漓实在想不明白林紫为什么还要来找她的不痛快,分明每次的结果都是把自己气得要死,但还是一样不明白相见不如不见的道理。 其实她也知道是因为她和巫马定澜的关系让人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引来平王府这些女人的嫉妒,其中以林紫为首。林紫是脾性火爆所以会直接说出来,其他人心思深沉,就不知道有没有明里暗里的动过坏心思了。 只是,即使她说了和巫马定澜没有关系,也没人会相信吧,便不如不说。x 电脑端:/ “紫夫人好。”江洲漓停下来,微微点头致意。林紫的本性不坏,只是为了巫马定澜才这样针对她,她也不想为难她。 林紫头傲气的一扬,根本不直视她,“较之江姑娘,确实是好得很。” 难得林紫竟然没有大动肝火,江洲漓挑挑眉,“那还真是值得欣喜的事,如果紫夫人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院子去了。” 顺利回到偏院,杏子立马给她端了热茶来,“姑娘回来得可真早,没和王爷一起吗?” “嗯。”江洲漓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她的病其实已经养得差不多,原本之前已经有打算说这几天就和巫马定澜说一声,然后回清风津的,没想到竟然又生风波,实在是担心绣城的事情有异变。 算了,便多留几日,等巫马定澜传消息回来再决定去留吧。 章节目录 第28章 沉鱼04 这一等,就是五天。 到了第五天傍晚才终于有巫马定澜的亲笔书信传回平王府来。楼初心捏着书信走回偏院的时候,江洲漓正在因为钱棠的咄咄逼人而烦闷不已。 说来也奇怪,往日里看她最不顺眼的林紫没有来找她麻烦,反倒是没有过任何正面交流的棠夫人来了。 要说之前顾忌着巫马定澜在,亦或是因为什么其他缘由,钱棠对她还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甚至路上见了也会点头笑着致意的话。那自她和巫马定澜赴了巫马定瀚的约,去观看了龙舟赛事回来后,钱棠就突然撕破笑脸和她卯上了。 而且现在巫马定澜还远去了绣城,钱棠似乎更加的有恃无恐,觉得江洲漓没有了巫马定澜做依仗,便三天两头的就到偏院来冷嘲热讽一番。 这让江洲漓头疼不已。 她无端惹了这么个粘人的祸事,自己却完全没有头绪是在哪里招惹到了钱棠,每天赶也赶不走,又不能动手打骂,整天被烦得脑袋生疼。 抬头见楼初心急急忙忙的走进来,似乎是有要紧事要同她说,江洲漓无奈的揉了揉眉头想赶紧打发走钱棠,“棠夫人,我今天有些累了准备去休息一下,你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回吧。” “江姑娘要真是累了就休息去吧,这里是平王府,我在自个儿家里走动,应该还轮不到江姑娘来操心吧?”钱棠低头把玩自己的指甲,似乎只是毫无恶意的随口应道,若无视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而且,江姑娘前几日外出去观看龙舟赛事怎么就不累呢,听说还相谈甚欢。” “棠夫人有什么想问的请明说吧,这几日遮遮掩掩的下来,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都怪累的。”江洲漓懒得再敷衍她,给了楼初心一个眼神,让她先进去房里等着。 听江洲漓谈起这个事情,钱棠脸色微变,随即镇定下来,“江姑娘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难怪深得王爷器重。” 江洲漓听钱棠的意思,知道其中肯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而她也会全部都告诉自己,当下反而不再着急,慢慢悠悠的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钱棠本是想借着这个台阶,让江洲漓问话她好继续说下去。 岂料等了半晌都不见江洲漓开口,看江洲漓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有些许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开口问,“你和秋图哥哥有什么关系?” “秋图哥哥?”江洲漓挑挑眉,然后笑道,“若是棠夫人只是想问这个的话,那我只能说,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怎么说不认识!秋图哥哥不是还和你说起他外出游历的事吗?”钱棠语气有些着急,语调也比较急。 江洲漓想了想,很快就想起来,“你是说容公子?” 她那日听巫马定澜是这样称呼的,还真不知道原来全名叫容秋图。钱棠若是一开始就直接说,哪里需要转那么多弯弯绕绕。 钱棠点点头,“你看,你还说不认识,别想狡辩!” 江洲漓对她这个思维也是无语,扶了扶额头,“我和容公子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会说起游历之事只是因为我是青城人士,容公子便顺口接了话说他曾到过青城游历。且那日在场的人还那么多,棠夫人真的误会了。” “真的吗——”可能是最后一句让钱棠信了大半,汹汹的气势弱了不少。 江洲漓忍住笑意故意反问道,“棠夫人身在平王府却不关心平王怎么样,反倒十分在意其他男子,这才真的说不通吧。” “额,有什么说不通的,我们又没什么。”钱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炸毛的猫,站起来有些拘谨的反驳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匆匆忙忙的走了。 江洲漓让杏子去关上院门,转身往卧室里走。 楼初心站在房间的窗户边等着,听见她进来的动静,也不废话,直接从腰带里拿出书信来递给她,“小姐,这是平王刚从绣城寄来的飞鸽传书。” 江洲漓走到桌旁坐下,接过书信很快的看了两眼,然后皱了皱眉头道,“你去准备一下吧,我们这两天出门一趟。” “去绣城吗?”楼初心没有看过书信,虽然已经认定,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江洲漓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嗯。” “是。”楼初心也没有细问,转身就往门外走。巫马定澜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江洲漓,说是先过去看看情况再决定,这会儿却突然飞鸽传书回来,看来多半就是在绣城遇到棘手的事情,需要借助江洲漓的力量来解决了。 她心里想得通透,办事效率也很快,等晚上掌灯时分便回来偏院,然后告诉江洲漓一切都已经打点安排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江洲漓让杏子去找来老管家,借口说巫马定澜不在府里,她同几位夫人有些误会因而闹得彼此都不太愉快,自己一个外人不好继续借住在平王府了,要去城外的寺庙小住静养几日,等巫马定澜回来再做决定去留。 然后就有模有样的雇了马车,带上几件行李,潇潇洒洒的和楼初心出发了,而目的地自然是绣城。 两人夜以继日的奔波,终于在第四日进了绣城的管辖范围。 还没到正午时分,官道旁的茶棚里冷冷清清的,落座的客人就只有在等候路人雇车的赶车老汉。 富态的掌柜站在柜台后记账,年轻的店小二在端了饭菜上来给老汉后,闲来无事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就趴在空桌子上睡觉。 江洲漓和楼初心走进茶棚的时候,掌柜最先看见了他们,停下打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右手,抬头笑脸盈盈的开口询问,“两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吃饭。”为方便赶路,两人都扮作了男子的模样。楼初心递上去几颗碎银子,“随便来点饱肚子的就行,赶路。” 掌柜点了点头,脸色却已经不如之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扭头冲店小二吼道,“你个天杀的二娃子!有客人了,还不赶紧起来招待客人!白天里也就知道睡,惰性那么大,夜里不知是不是去偷人了!” 店小二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浑身无骨般眼神迷离得可以,没给掌柜任何回应,也不开口问问客人口味,就一脸不耐烦的往后院走去。 江洲漓和楼初心安静的走过去桌子旁坐好,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完全是一副不怒不争的模样,惹得隔壁桌子的车夫老汉十分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x 电脑端:/ 很清秀的两个年轻男子。年长的大约双十年华,神情有些倦怠疲累;年轻的十七八岁,脸色有些苍白,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看包袱的形状,里面似乎裹着一把像琵琶或胡琴之类的乐器。x :/ 很奇特的搭档,但他也只当两人是可怜的流浪卖艺者,甚至不敢同地头蛇争论两句。 店小二很快的从后院把饭菜端上来,然后唰的一声重重的放在了江洲漓她们这一桌,也不等江洲漓和楼初心有什么表示,就突然脚步变得轻盈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去和赶车老汉搭话了。 “福伯,吃好了吧?给我说说最近出门有听闻什么新奇的事情吧?” 瓷碗碎了几个口子,里面盛着四五个冒热气的肉包,配有一碟咸菜和一壶粗茶,楼初心看着皱了皱眉,江洲漓却神色无常的轻轻捏起来伴着咸菜入口。 即使因为赶路,肚子已经很饿了,她还是吃得安静又文雅,端坐在位置上就如同贵族大家里的公子。 “你这小子!”老汉好笑的指了指店小二,抬眼见掌柜的也只是无奈溺爱的摇摇头,没有反对,便狠狠的抽了口旱烟,然后道,“说起这新奇之事吧,倒还真有那么一件能称得上,就发生在前不久。” “那福伯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呀。”店小二移开长凳坐好,双手放在桌上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十分好学的模样。 福伯摸了摸下巴的一小撮胡子,“这事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事情就发生在平封下的一个小水乡,陆庄。” “你说的陆庄我知道!我前年夏天还和爹娘去过那里,那个镇子里到处都是水,还能乘船游乐,非常好玩,我十分想念呢。”说到熟悉的地方,店小二兴致高涨。 老汉点点头,“说的就是这个地方。也就在半个月前,陆庄忽然一夜之间,全镇子的百姓都死了。” “都——都死了?福伯你是在开玩笑的吧。”那店小二显然不太相信。曾经的美丽小水乡竟然成死城了?他问起话来都颤着声音。 “这个可不是秘密了,陆庄那一带现在被官兵团团围起来,想要靠近几步都难,福伯又何必骗你呢?”老人经历了半辈子奔波,重情惜命,对此也只能是长长的哀叹了句,“也真是造孽,听闻是暴雨过后闹内涝,所有人都被淹死了,老人小孩无一例外。”x “镇上的人都熟识水性,怎的会被淹死?” 章节目录 第29章 沉鱼05 “常言不是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吗,唉——”老汉叹了口气,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要说这陆庄呀,美则美矣,却也真的是多灾多难。” 店小二挠了挠脑袋,“这话是怎么说的?” 老汉在桌上敲了敲烟斗,倒出几点灰来,“那可就要说到十年前的事了。传闻十年前陆庄也曾遭遇过百年难遇的洪涝,穿过镇子的河水汹涌不止,卷去了不少人命。后来,也幸好有位云游的相士路过,算出来是他们得罪了河神才引起的灾祸,就给镇子里的百姓出了个主意,果真平息了河神的暴怒,洪水才退去。” “是个什么主意?”这回连掌柜也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老汉摇摇头,“这是陆庄人的秘密,怎么会随意说给旁人听呢。” 江洲漓朝楼初心递了个眼神,装起剩下的两个包子又喝了口茶,然后便如来时一般,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茶棚。 这条官道方圆几十里都是偏僻的小山村,荒凉程度可想而知,四下最热闹的地方就属这些稀稀疏疏开在路边小茶棚了。 待福老汉吃饱喝足告别了店小二和掌柜后,见还是没有客人来,便离开茶棚牵起马匹准备走一段路去看看。他扬了扬鞭子,马车在前面路口转了个弯后,就见方才遇见的两位公子拦在路中间,年长的那位直视他有些娇蛮的开口问,“你去陆庄吗?”x :/ 福老汉堪堪拉住马匹缰绳才没撞上去,他刚才在茶棚里说到陆庄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知道他们肯定也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了,故而不由得疑惑,“陆庄现在是一座死镇,两位公子要去陆庄做什么?” 要不是因为日夜赶路马匹已经受不了,她何必花这闲钱雇车,还要听人问东问西的。楼初心皱了皱眉头却不做解释,只上前几步掏出锭银子,“你不去也会有其他人去的。” 福老汉觉得自己看人不说十分准,但至少也有七八分。这两位倒是他看走眼了,并不是穷苦人家,更不是流浪卖艺的,“公子请上车吧。虽说勇气可嘉,但老叟还是想奉劝一句,有时候不要太执拗才好。” 等人坐上马车后,福老汉在官道左边的路口转向,马车沿着小道一路南下,卷起滚滚黄沙漫天尘土飞扬。 颠簸的乱石小道上没有其他过客,两边尽是低矮的灌木林,福大伯哼着哼着,忍不住开始高声唱起歌谣,“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江洲漓本在车内闭目养神,听闻歌声后眼皮微微颤动。 傍晚,西天还挂着彩霞金边的时候,福老汉终于把两个人平安送到了陆庄。虽说是陆庄,但其实不过是陆庄的外围而已,石界碑孤独的立在老槐树下,陆庄两字已经斑驳惨白,荒凉油然而生。 “两位公子,陆庄到了。”停稳马车后,福老汉回头朝马车里喊道,“这附近有官府的衙役把守,老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楼初心闻言,撩开车帘利索的跳下马车,左右看看见没有任何不妥,这才回头去扶江洲漓,脸色难得的多了几分笑意。 福老汉摇了摇头,指着界碑边上的砂石小路道,“两位公子要去陆庄的话,沿着这条小路往里走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翻过这个小山头就能看见镇子了。”说罢,扬起缰绳驾着马车在夕阳中慢慢远去。 江洲漓与楼初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他走远才转身往界碑左边的小路走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路边两侧是平缓的小山丘,被青翠的荻草覆盖住,风一过就如同碧浪翻涌,那幅景象可谓是美不胜收。 江洲漓和楼初心往里走了没多远,就被人给拦了下来。穿着盔甲的五六个男子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跳出来,把她们俩团团围住,领头的中年将士硬声开口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此所为何事?难道不知道陆庄现在已经不许随意进出了吗?” 嘴上这样问着,眼神也十分的警惕,就没从两人的脸上离开过,左手更是握在刀鞘上随时准备着拔刀。 楼初心上前一步,有些不是很开心的回答,“我们是平王府上的,接到平王爷的书信后,特意从云城赶过来,还望军爷给通报一下。” 怕这个中年男子不相信她的话,楼初心还直接将从老管家那里得来的随身携带着的腰牌拿出来给他看。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腰牌,看着就很寒气冷硬,腰牌上刻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名讳和职务。 从四品的将军腰牌,也不知道老管家从哪里得来的。 “原来是左使大人亲临,下官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中年男人看了楼初心的腰牌后,立即收了势,恭恭敬敬的抱了抱拳,其他人也都将架势收敛起来。 巫马定澜神武将军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闻他征战在外时,身边肯定会带着两位将军,称左右使。 如果说左使是这个腰牌的主人,那右使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赵炎。 中年男人侧身让了让路,以为楼初心就是所谓的左使,也不问她为何要以男装示人,“王爷就驻扎在镇子里,两位大人还请随下官来。” “麻烦了。”楼初心点点头。 留下四个人继续蹲守,中年男人随手招呼了两个手下陪着一起往镇子的方向走。余光见江洲漓神情坦荡,似怀抱着闲情逸致在游山玩水,感觉十分的疑惑,但因为不清楚江洲漓的身份,他也不好多问。 翻越山丘不到半里地的路程,路上零零散散分布着不少官兵在执勤巡逻,由此也可见上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那些执勤的人穿着盔甲,脸上深情刚毅,像是军营里调出来的,而非府衙捕快。 这些人和中年男人显然很熟识,见他带了两个陌生人过来,都忍不住好奇的多看几眼,顺带打趣着问候几句家长里短,“祝大哥,今晚上家里喝酒去呀!” “晚点再说了。”中年男人挥了挥手。 荻草海只连绵了半个低矮的山头,几人翻过缓坡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马平川的水泽丰沛的青草洼地。蓝天白云下,洛清江支流交错蜿蜒其中,五彩的蛱蝶翩翩飞舞,还有大大小小的鸟儿展翅起落。 再沿显眼的黄泥路看过去,洼地的尽头是河流和茂密的竹林,在树梢间若隐若现的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镇,就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陆庄。 他们一路走过去,走了有一刻多钟的时间,长满杂草垛的黄泥路慢慢被鹅卵石路代替,然后再是大块大块被雨水冲刷得平滑的青石板铺成了平坦的街道,这就算是真正踏进了陆庄的地界。 镇子口刻着陆庄两字的高大门楼,雕花镂空,彩漆艳丽如新。 可能是之前陆庄办过全镇都庆贺的喜事,门楼上还系着大大的红绢花,布料被阳光暴晒后有些褪色了,发白的下摆可怜兮兮的迎风招展。 青石板堆砌而成的石拱桥,看起来大约有一丈多宽,静静的矗立在门楼的正后方,中间是九级高的台阶,能容行人从上面往来,左右两边才是恰好能通过马车的木桥。 河道短短几米的距离,桥下的石墩就架了有三四个,看起来无比的结实。(_ “陆庄是这附近十里八村中有名的水乡。全镇的地势都很低洼,穿镇而过的河流在这里停留,然后再发散出去,所以镇子里的道路都比较狭窄,说是巷子更为贴切些。倒是因为水系四通八达,往来的话摇着小舟比走路还方便。”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跟她们介绍。 陆庄只能往高处住人,带阁楼的木质房屋林立在河道两侧,如今房子外还有不少没收起的衣裳挂着。 而镇上唯一一块较大的空地,是位于水神庙前的平地。水神庙旁搭了一座戏台,这块空地想来就是留给镇子里的百姓观戏用的。 洪涝过后,河流已经恢复清澈,陆庄也安宁祥和,只是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泥沙。官兵们往来河流和平地之间,从河里捞起一具具湿漉漉的被泡得发胀发白的尸体,然后再抬到水神庙前陈列好。 江洲漓随中年男子走上石拱桥后,抬眼瞧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她面色沉重的看着人来人往,尸体被抬着走动,水从用来抬尸体的竹篾下流出来,湿哒哒的浸湿了脚下路过的地方。尸体抬到平地上放下后,用竹篾垫在地上,拿白布盖着身子,既没有人哭诉,也没有人来祭奠。 此生已了却。 巫马定澜是临危受命,接到皇帝的命令后连夜赶到陆庄,也没做什么准备,在仔细查看周围后发现陆庄离最近的村子也很远。 案子事关重大,为了不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奔波,他下令把办公的地方定在陆庄里。让大伙没事不要随意离开,连做饭的厨子都是从军营里调派来的。 章节目录 第30章 沉鱼06 在死气沉沉的镇子里找个统一的驻扎地方并不容易,所以大伙合计之后,把原先镇上最宽敞的茶楼收拾出来,共三层还加个小院子。茶楼里桌椅管够,大伙忙活回来后,吃饱喝足将桌子一拼,铺上褥子就能睡。 五人走到茶楼的时候,正值晚上的饭点时间。 从门外看进去,几个厨子正在有条不絮的把饭菜摆上桌,周围也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将士归来。门口放着的两个大水缸里灌满了清水,有人拿着瓜瓢不管不顾的豪饮,也有三三两两吆喝着招呼同伴冲洗的。 “祝将军好呀!祝将军回来了!”看见中年男人走近,众人纷纷开口。 面对这热情的问候,被唤做祝将军的中年男子也不吝啬,回以爽朗豪气的大笑声,走路间身上的盔甲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大伙今天辛苦了,待会儿可要多吃点,好好补充□□力!” “是!” 门前台阶被水溅到,湿了一大片,中年男人看也不看就大步踩过去,江洲漓和楼初心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楼上有人在来回走动,陈旧斑驳的木质楼板受力后,咯吱咯吱的作响。 茶楼左手边被布帘子挡住的小门,是通往后院的,因为厨子刚去送饭出来,所以帘子被撩拨着还摇摆不定,中年男人吩咐两个手下在外面等候,只领着江洲漓和楼初心走进去。 隔着一块薄薄的碎花布料,前后脚才跨进后院,整个人身处其中的感受,却好似空间上已经隔了千重山水万里路,连声音都被神奇的一同隔离开来,环境与前楼的杂乱喧嚣大相径庭,清幽安逸。 后院其实并不大,但布局非常的秀气玲珑,除去坐落在四周的堂屋厢房,天井只有一两分田地的大小。 穿梭小镇的潺潺河水,同样调皮不意外的漫过这里,留下伶仃的歌声。 九曲回廊环绕着天井和水池,由凭栏护住分隔开,奇形怪状的太湖石垒成了假山立在水池中,假山上边花卉青葱。用竹子通心后做成的沟渠节节相接,水流由高到低流淌,恰似山涧溪水在循环奔腾。 河水清澈见底,各色各样圆润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水底,还有丛生的摇曳绿藻,色彩艳丽的锦鲤来回从旁边路过,怡然自得不识愁滋味。 但想到这水里曾泡过整个镇子的百姓的尸体,有些甚至现在还没捞起,江洲漓就突然没了继续感慨下去的欲望,连带着看那些游来游去的肥美锦鲤,都好似是汲取了尸体的养分才长成这样,阴森森的很慎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堂屋在回廊的左手边,高堂本该正对着天井假山的,但主人家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廊檐上挂起了一张竹质的卷帘,遮挡着广阔的视野。 江洲漓随中年男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颇不经意的往卷帘的方向看了眼,视线一晃而过间,假山石块的阴影构成的景象,隐隐约约的竟然像朦胧的人脸五官。 而但等她再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堂屋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两侧的椅子上或坐或站着好几个人,但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巫马定澜就坐在主位上,绣着金丝云纹的黑色蟒袍加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正执着白棋沉思,在寻找最佳的位置落子,轮廓深邃美好的侧脸让人一眼难忘。 堂下左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两位身穿官服的男人,在他们对面坐的是赵炎,还有位长相明研端庄的陌生女子。 中年男人跨过门槛后,微微颔首,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王爷。” 众人都随他的声音看过来,但更多的视线是放在他身后的江洲漓身上,有疑惑有打量。年轻女子冷冷的投过来余光一瞥,然后又转过头去。 “开庆今天回来得早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巫马定澜执白棋的手顿了顿,等落了子这才坐直了身子看过来。 中年男子叫祝开庆,正是之前在义庄同江洲漓有过一面之缘的祝豫庆的胞弟。 祝开庆侧了侧身,将身后江洲漓和楼初心的身姿全然展现出来,“回禀王爷,属下在路口附近拦下了左使大人还有一位公子,两位公子说是王爷有请,属下就带他们过来。” 祝开庆说到左使的时候,刚才的陌生女子动了动。 偏厅的圆桌上摆放着厨房送来的饭菜,正冒着热气,碗筷还整整齐齐的没有被人动过,看众人正在讨论事情,谁都没有心思吃饭。 “原来是江姑娘来了啊。”巫马定澜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本王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属下告退。”祝开庆再次抱了抱拳,转身毫不拖沓的离开。 “既然事情没有什么进展,王爷也有事要忙,那下官就先告辞了。”祝开庆前脚一走,坐在巫马定澜右手边,那两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也站起来说要离开,“衙门里已经堆积着不少琐事等下官去处理,改天下官再找时间过来。” 听他说的话大概可以判断是辖区衙门的府尹。 巫马定澜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更没有开口挽留,只是等他们双双退出去堂屋的门后,抬了抬手冲着进门后就站着的江洲漓和楼初心道,“坐吧。” “多谢王爷。”江洲漓也不扭捏推脱,把背着用布包裹住的东西小心的取下来放到椅子旁,这才规规矩矩却又毫不显拘谨的双手交叠置于腿上端坐好,见对面的女子还在直直的打量看她,也不恼怒,平和友好的回了抹微笑。 巫马定澜褪去了方才的精神气,左手支在桌上双指捏揉了揉两眼之间的穴位,疲惫无力的开口,“路上辛苦了。” 江洲漓看向上方的男子,浅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发现吗?” “除了一名七八岁的男孩幸存外,全镇百姓无一生还,但那男孩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什么都问不出来。”巫马定澜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她放在脚边的包裹,“怎么?还带了道具来?” 江洲漓点点头,随即挑眉,“有人幸存?” “因为还不清楚此事是人为还是其他——”巫马定澜意有所指的延长了声调,“未免意外,所以对外封锁了消息。”x :/ “依属下拙见,还是认为此番陆庄怪事的发生,并非人力就可为,也不可能只是一场天灾就能造成。”那名陌生的女子率先接过话,在江洲漓看过去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自报家门道,“翎羽。” 巫马定澜诧异的用余光瞥了眼翎羽,然后好笑道,“这位是我们的左使大人。” “借用左使大人的名讳,还望见谅。”江洲漓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祝开庆在误会她们就是左使的时候,说到左使大人的时候,这位女子投来的目光了。 原来是正主就在这里,见自己的名讳被人朝其他人叫出来,确实怪异。 “青城楼氏初心,多谢左使大人的腰牌。”楼初心很上道的把腰牌拿出来,走过去递到翎羽边上的茶几放着。 巫马定澜挑挑眉。外表看似柔弱的楼初心整日跟随着他们进出,见了尸首污秽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害怕,有时更是大胆的去仔细打量,加之身上的功夫也不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但想着江洲漓不说,可能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为了保护小姐不得不这样做。只要是不妨碍破案,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过问。 如今看来,倒是不那么简单。 谁家的丫环还能冠以原来的姓氏,甚至与人介绍的时候也是越过主子的。x 电脑端:/ 别说巫马定澜的心里想的七弯八绕,就连坐在翎羽边上的赵炎心里也是波涛汹涌。他没有想到楼初心竟然会这样直白的自报家门,还是报的青城,即便如此却也不见江洲漓有什么怪异的表示。 她是知道?还是不在意? 想到江洲漓阴阳师的身份,赵炎微微皱眉,看来得私下找时间去问问楼初心,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巫马定澜没错过楼初心一瞬间的失态,也没错过赵炎的困惑,心中愈发的觉得有什么他不能掌控的事情在悄然发生。 “嗯。”翎羽冷冰冰的应了一句,拿起腰牌往兜里一放,给人颇有些不近人情的滋味。 她已经从巫马定澜那里知道江洲漓的身份,甚至思嫔的事也是她交由亲自去解决的,故而听说这个作男子打扮的人就是江洲漓后,就开始细细打量起,然后在江洲漓的浅笑中也扬起了一抹笑意,“听说江姑娘是除妖降魔的个中高手,对陆庄此事不知道可有什么其他的看法?” 江洲漓轻轻点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不能因为了解少,就不愿相信有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存在。” 巫马定澜左手支着下巴,慵慵懒懒的好似置身事外,却真切清楚的听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往来的对话。等堂屋内再次陷入静默时,他才直视着下方的江洲漓开口,“这样说,想必江姑娘心里对这件事已有了想法吧。” 江洲漓白皙纤细的右手轻轻抬起,袖子下滑露出一截娇小圆润的手腕。她将食指中指和拇指轻轻捏在一起,然后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31章 沉鱼07 慢悠悠的站起来,江洲漓动作轻灵的背好包袱,神情依旧冷清,但隐约可见沉重,“还麻烦王爷前边带路,先让我去看看那个幸存的男童,顺便确定一些事情。” 江洲漓这样说,算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陆庄这事有古怪。 什么人可以在一夜之间轻松灭了一个镇子?连军队开过都需要留下点痕迹,何况是在不见血也不动用暴力的情况下。 其实,巫马定澜在到陆庄后见了镇子的景象,心里也是瞬间就冒出来和她相同的想法,否则也不会飞鸽传书,特意让江洲漓从云城赶来绣城。只不过,这悄然而来的无力感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挫败。 五人相继离开堂屋,巫马定澜走在前面带路,江洲漓和翎羽并肩慢他两步,赵炎则沉着脸和楼初心殿后,愈发疑惑的看着走在前边的江洲漓。 楼初心对他的表现感到奇怪,但估摸着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所以明智的什么都没问。 翎羽几乎知晓一切关于那个幸存下来的男孩的事情,她一路上自觉的担负起解困释疑的任务,条理分明的和江洲漓说道。 她是在巫马定澜他们到陆庄后的第二日来的。 当时整个镇子已经是座名副其实的死镇,没有一个幸存下来的百姓。x 电脑端:/ 那些尸体全泡在水里,仵作来过做了检验之后,说是大概已经死去有□□天的样子,而且确定都是溺死的。尸体被泡的发白发胀,随水流漂浮到镇子的各个角落,有些甚至飘出了镇子飘到下游。 他们一行人便骑马,带着木桩赶往下游,想在尸体到达下一处村子前,在河道里打桩,挡住尸体的流动。 陆庄下游有一片很大的沙洲,沙洲上都是些杂草灌木,已经枯黄了,附近有什么根本就掩藏不住,他们就是在那里救起幸存的小男孩。 那男孩只有七八岁大,当时全身衣服都是湿的,整个人冻得浑身冰凉僵硬,嘴唇也已经发紫,天上没有太阳可以取暖,他就紧紧蜷缩着。带回来后,因为受了寒发起高烧,折腾了好几天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可也是到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那孩子醒来后,刚开始还开心挺正常的,很懂事也很礼貌,问什么就答什么,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知道了孩子的身份,说来也是真巧,正是他们现在住的茶楼主人家的孩子,叫陆子龙。 江洲漓方才在堂屋里所见的男人是这里的府尹,年前还曾来过陆庄,当时就住在陆子龙家的茶楼,与其有过一些接触。 府尹说茶楼老板还有个女儿,与陆子龙是难得的龙凤双胞,妹妹名陆尔凤,但尸首暂时还没有找到。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兄妹俩大约是被父母赋予了很高期望的。 问起镇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下游的时候,陆子龙才开始变得不太正常,神神叨叨的自说自话。会哭喊着妹妹的名字,但又似乎很害怕想起陆尔凤,半夜还时常惊醒叫喊。 没办法,他们只能留下两人照顾陆子龙,希望他赶紧好起来,能提供一些对案子有用的线索。因为平日里都忙着案子的事也没有时间,巫马定澜还特意从云城找了两个会点招数的侍女过来照顾起居。 江洲漓边听边点头,面色依旧沉重,看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茶楼的后院是个只巴掌大的地方,巫马定澜他们白天要办公,经常会有人进出往来,而醒来后的陆子龙又怕生,当然也不方便暴露他的存在,所以巫马定澜就吩咐两个侍女带他在后门外玩。 后院的围墙是白墙灰瓦的,看着就朴素大气,这个季节,院墙的角落里还盛放着几朵娇艳的月季,小小的纹理简单的木质门扉就镶立其中。 巫马定澜没有端什么王爷的架子,走在前面就顺手要去开门。 他手已经搭上了门闩,却突然听见江洲漓在身后开口,“我在这门里看两眼就好了,动静别弄得太大,也还请王爷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也包括那个孩子。” 巫马定澜闻言,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但手上的劲小了许多。 他把门扉拉开来一条半尺多宽的缝隙,刚好够看见外面的景象,又能较好的做掩护。 门外是一个很小的湖泊,修筑有亭台水榭曲桥,湖边几棵垂柳的枝桠随风微微飘荡,亭子里挂着架秋千,面上英气初现的男孩,坐在秋千上既不动也不言语,有些痴痴傻傻,嘴巴也张张合合的。 男孩对面凭栏旁的长凳上坐着位和他面貌极其相似的小女孩,小女孩面色很不好,但一直神色温柔的看着他,笑意不消减,也不在乎男孩搭不搭理。 照顾陆子龙的两侍女远远站着,虽不上前但眼睛追逐着,片刻都不放松警惕。 原本该是很美好的画面,其他三人却发现江洲漓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眉头紧紧皱起了起来,神情沉重,是种担忧的感觉。 其他人看不见怪异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江洲漓眼中能看见的世界,毕竟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那个可爱柔弱的小女孩,看相似的容貌,江洲漓可以确定她是陆子龙的胞妹。陆尔凤柔柔弱弱的面露笑意,表现出与哥哥极其的亲昵还有依赖,但却是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存在。 因为,陆尔凤已经是一个无根的鬼魂。 而能在白日里走动的鬼魂,除了厉鬼没有其他的可能。 本就只是小小的孩子,随着全镇的百姓一同死去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为何独独她死去之后成了厉鬼?江洲漓心中十分疑虑。 更何况陆尔凤本就已经是鬼魂,头上还诡异的又笼罩着一团黑气。 盘绕在小小躯体上的黑气,末梢散开成淡淡的薄雾,好似张牙舞爪的一张大网,紧紧缠绕着逃不开的猎物,还由内而外幽幽的泛着冷蓝色的荧光。 江洲漓突然想笑,这画面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违和,被裹在一团黑气里的躯体,拼命的挤出美好的微笑,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若是陆子龙能看见自己前面的景象,估计就算不疯癫,也会被吓得半死吧。 现在还令她比较在意的是,陆尔凤究竟是被什么人杀害,附身在她鬼魂上的又是谁?有什么目的,陆庄的人会不会就是这团蓝光的主人害的? “走吧。”各种念头一股脑的冒出来,江洲漓深吸了口气暂时把疑问都压了下去,然后轻轻的退后两步,朝四人道。 五人默契的如来时一般,轻悄悄的关上了门离开,等转过两个弯之后,楼初心先按耐不住开了口,打破安静,“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江洲漓点点头,“我看见陆尔凤了。”(_ “江姑娘的意思是说……”赵炎快速的接了话,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敢置信的迟疑。刚才外面没有多余的人,江洲漓却说看见陆尔凤,那就是看见鬼了? 但随即又想到江洲漓的职业,便沉默下来缄默不语。 “就在陆子龙对面坐着,可以确定是陆尔凤的鬼魂。而且——”江洲漓长叹了口气,心情突然有些低沉,为所有年纪轻轻就离世的孩子。 他们该多么渴望能好好感受下这个美好的世界,“她的鬼魂被东西附身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还不清楚。” “会不会就是残害了全镇百姓的凶手?附身陆尔凤的鬼魂跟着陆子龙,难得是想赶尽杀绝?”翎羽经历石山尾事件后,对诡异案件的接受能力有了很大进步。她一直就怀疑陆庄这件事有蹊跷,当下斟酌着开口阐述自己的观点。 江洲漓没立即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不相关的话题,“能带我去看看那些打捞上来的尸体吗?” 天色比之前又暗淡了几分,晚风开始送来阵阵凉意,巫马定澜独自走在前边,袍子衣袖被吹拂起飘逸的弧度。听到江洲漓的话,好看的侧脸神情依旧冷冷淡淡,但脚下方向已经转换往茶楼外走。 尸体陈列在水神庙前的空地上,江洲漓随祝开庆进来镇子时就见过了。 将士们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打捞工作,但没有全部回去茶楼休息,而是分作了好几波人手,留在水神庙附近轮班看守。x :/ 巫马定澜才领着他们走近,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就响了起来。看得出来巫马定澜在将士们中的声望极高。而江洲漓也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巫马定澜,明明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又什么都能处理得当。 近来天气凉爽,尸体虽然在水里泡了几天,但并没有什么异味散发出来。 江洲漓半蹲下去,掀开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的一角,仔仔细细的观察起尸体的脸部,看完一具又换一具,直到看了七八具后,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起来。 巫马定澜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他方才也注意到了怪异的地方,“是什么让他们临死前还能笑出来。” “也许,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吧。”江洲漓轻轻开口,目光开始环顾四周。 章节目录 第32章 沉鱼08 离他们十多米外的小戏台,宽有五六丈高三尺,正对着水神庙,彩漆的木板已经斑驳,但还隐约能看见上面木版画的痕迹。底部被腐蚀了的半空的圆台柱上挂着蓝色的风幡,上面写着大大的黑色楷体字“大舞乡小鼓乐戏班在此作场”。 风幡的料子还很新,联想到门楼上飘着的红绫,风吹雨淋的颜色也没有很惨白,江洲漓微微侧着头,问与她并肩而立的巫马定澜道,“看样子近期陆庄办过大的喜事,王爷有找这个戏班子了解过情况吗?” 巫马定澜声色低沉的嗯了一声,“说是半个月前受邀到陆庄来的,当时镇上的百姓都表现得很正常,也没有透露出是为什么事庆祝。他们当晚表演完就赶去另一个场子了,已经派人去核实过。” 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线索,五人回茶楼闷闷的用了饭。 席间巫马定澜问是否能找到陆尔凤的尸首,“全镇百姓就只有陆尔凤成了鬼魂,找到她的尸首后,兴许会得到一些线索,帮助我们找到案子的突破口。” “可以找到大概的位置,但需要死者的生辰八字。”江洲漓答得干脆,她想这对于巫马定澜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第二天清早,江洲漓才起来在堂屋里用膳,就看见巫马定澜和赵炎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并将一张纸条递给她,纸条上写的正是陆尔凤的生辰八字。巫马定澜问她,“还需要准备什么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样就行了。”江洲漓摇摇头,把纸条压在桌子上继续未完的早饭。 饭后,陆子龙照例被侍女带出去茶楼外散心。江洲漓便没有顾忌的在后花园里,摆了个香案净手焚香祭天。 黄色符纸被她高高抛起飘在空中,指尖笔走龙蛇般的乱舞一阵后,符纸上慢慢的显现出了朱红色的符文。除楼初心能大概看出来上面有写陆尔凤的生辰八字外,其他人是完全不知道画的什么。 江洲漓接住掉落下来的符纸,将其放入鼎内点燃,升起一阵青烟。 她轻轻闭上眼感知,缕缕青烟逆风起起伏伏的沿着河流的方向一直往下游飘去。约摸半刻钟后,江洲漓慢慢睁开眼睛,“河流下游,距镇子五里地的地方。” “在镇子下游五里的地方?那是双涧村附近!”赵炎熟悉过附近的地图,对这个记得非常清楚,稍稍一回忆就想起来了。 翎羽也点头,“确实,我马上带人去搜查!” “嗯,你带一队人过去,沿着河道仔仔细细地的搜查,别漏了小地方。” 巫马定澜交代好镇子里的事,赶到双涧村的时候,河边已经聚集了许多从附近村子来看热闹的村民。 “有什么发现?”翎羽听到动静走过来问候,巫马定澜便顺口问道。x 电脑端:/ “回王爷,还没有。”翎羽摇摇头,有些失意。 江洲漓抬眼望去,过了汛期后的河道还有百来米宽。浑浊的河水悉数变回了清澈,官兵们撑着竹筏在河上来来回回搜查,也有好心的村民过来帮忙。 “在这里!在这里!头发被灌木丛别住了。”沿着河岸搜查的官兵招着手高喊,没一会儿附近的竹筏都靠近过去。 众人齐心协力的把人打捞起来,等他们把尸体送回岸边的草地上,江洲漓见到了和她昨日在后门外见到的鬼魂一模一样的女孩。穿着喜庆的红色绸衣,被泡的发胀,浑身湿哒哒的淌着水,原本可爱的丱发垂散开来,结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 “怎么脚上还绑着石头?是被人故意沉水溺死的吗?” “真是造孽呀,是谁能下的这样的狠心!” “认识这是谁家的孩子吗?怎么会死在这里?难道是被洪水从上游的陆庄冲下来的?”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开来。是的,陆尔凤的双脚被人用麻绳捆绑起来,还系上了大石块,显然是没想让她活下来。 “红衣?” “喜事。” 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异口同声的开口,然后相视一笑。 将陆尔凤的尸体运回陆庄,已经是快中午的事。同所有打捞起来的尸体一起,陆尔凤的尸体也被放在水神庙前的空地上排列好。先前打捞起来的尸体已经分几批运出去外面火葬了,新打捞上来的照惯例会先晾两天。 等官兵们安置的时候,江洲漓在镇口转悠了一会儿。 见水神庙的门扉并未合上,便跨过红漆门槛进到水神庙的正殿里。正殿空荡荡的毫无人气,有些莫名的冷意,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左右两侧各立着两根高大的柱子,房梁上挂着流苏黄布,氛围有几分肃穆。 正殿中央供奉着水神的塑像,手执笏板,衣纹流畅,神态自得。 前方的香案上摆着百姓供奉的水果和酒水,果皮已经干瘪发皱,三足宝鼎被香火燃烧后剩下的木条塞得满满当当,香灰掉在香案上无人清理。 殿内四壁墙上绘满了壁画,都是些很平常的生活场景,上了学堂的孩童在奔跑蹴鞠,白发老者相对盘腿坐着下棋,贩夫走卒们吆喝着卖鱼,妇女对镜梳妆。感觉内容完全与求雨无关,似乎根本不该出现在水神庙里。 “为什么这水神庙的壁画与其他地方的相差甚远,其中有什么深意吗?”赵炎跟着看了一圈下来,略微摸不着头脑,云城的龙王庙他去过不少回,墙上画的都是祈雨图。 江洲漓回头看他一眼,然后神色淡淡的指着壁画,耐心做了简单的解释,“取谐音是先人在祈福中常用的手法,就好像葫芦寓意福禄,这几处壁画也是取了它们的谐音。从每幅壁画各取一字,镜、棋、球、鱼,也是敬祈求雨之意。” “看来我们找的这全镇的喜事,很有可能就是祭祀水神了。”巫马定澜突然开口。 陆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镇有二三百户人家,世代在此临水而居,要真想把镇子一处处逛下来,这半天说什么也是需要的。而与全镇人相关的地方,除了水神庙,便只剩下陆氏宗祠。(_ 若喜事真的是祭祀水神,那想必肯定会录入宗祠大事记里,缘由也应该记载一二才对。 “王爷知道陆氏宗祠在哪里吗?”出了水神庙后,站在通往茶楼的岔道口,江洲漓望着左右两条青石路问道。 江洲漓停住的时候,巫马定澜便也停下来在她身边等着,听她突然发问,完全不意外的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率先左转走进一条小巷子里。 刚来陆庄的那两天,他就带人把镇子都走了个遍,宗祠那样特殊的建筑物自然也是印象深刻。只不过当时他没有想那么多,所以只是简单的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有没有活人和线索,没有进去看过。 陆氏宗祠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四人跟着巫马定澜在小巷子里左转右转了快一刻钟,才终于走到那附近。 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的民宅,并不临水靠河,路面也不同于外面平滑的青石板路,而是铺砌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缝隙间已经长出了些许杂草,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过。 巷子右手边两座相邻的房屋间,有空出了一块两丈长宽的平地,平地中央非常显眼的矗立着一座古井。井沿是用在整块青石板凿成的圆环式样,正面墙壁则刻着碑文,上书:槐花井。 碑文后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段话,大致的意思就是在颂扬这口槐花井,井水清冽甘甜,隐隐有槐花香飘散,故得槐花井之名,并名传十里八乡。 江洲漓往井里看了眼,黑乎乎的深不可见底,别说是飘着槐花香的井水了,就是井水都已经没有半点。靠近井沿的地方已经长出茂密的蕨类杂草,空气中弥漫的是一股绿苔腐烂后的腥臭味。 “陆庄是水乡,说来并不缺水呀,周围还河水遍布着,怎的就只这口老井的水干了呢?”楼初心看了后表示不解。 “也许是这井水的源头与河水没有想通的地方吧。”赵炎做出猜想。 陆氏宗祠就在这口井的斜对面,高高大大的门楼很显眼,雕梁画栋的色彩很鲜明艳丽,勾勒着祥云瑞兽,大红灯笼和红绫挂起在牌匾上。 江洲漓迈开步子往那边走,顺带解答楼初心方才的疑惑,“河里死人了,没人敢用这井水,井眼叫人给堵住了。” 走过门楼后,入眼是个挺大的庭院。院子里常年走人的小径上的草已经枯黄,上面还残留有爆竹的纸屑,褪了红色后干巴巴的趴在地上,六角凉亭静静的立在一边,空荡荡的寂寥又萧索。 主屋的门扉斑驳老旧,也没有上锁,赵炎先一步上前推开门。 虽然有天井透光,但陆氏宗祠内依旧光线暗淡。地面是夯实的黑土,墙壁泛黄掉粉,天井中的假山池内种植着不会开花的绿植。 堂屋的四周贴满了陆氏先人的画像,还有写着密密麻麻族人名字的纸张,香案上供奉的灵牌也罗列得整整齐齐。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氛围,光是走近看着就十分的阴森渗人。 章节目录 第33章 沉鱼09 “江姑娘能不能和这陆氏的先人对话?问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炎上过战场,手里沾满了鲜血,对宗祠这样的地方全然没有害怕之说,站在堂屋里是落落大方的指着堂屋里的灵牌开口。 江洲漓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好笑着摇了摇头,“要是能和这陆氏先人对话,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和那些尸体对话,还来得更为迅速?” “额。”赵炎缄默,楼初心偷笑。 “只有在死后,拥有强烈怨念或是死不瞑目的鬼魂,徘徊在人间久久不去,化成怨鬼才能被沟通。这里供奉的不过是陆氏后世子孙对先人的念想罢了,那些人死了以后早就去投胎转世了,哪里还有什么鬼魂在。”江洲漓往前走到香案前,仔细观察起这供奉的牌位,都是陆庄的历任族长,并无怪异之处。x :/ “这里。”巫马定澜打开了香案右边的抽屉,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匣子样式很精致,雕刻着繁美的花纹,上边还挂着一把小金锁。 宗祠里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巫马定澜把匣子拿到了外面凉亭的石桌上放着。众人跟出来围过去,观察了半晌,除那把小锁外,匣子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机关,楼初心想了想,从发髻上抽了一根镶有珍珠的细簪子。 说是簪子,其实就和纳鞋底的粗针一般大小。楼初心把簪子往小金锁的孔里掏了掏,只听见啪嗒一声轻响,小金锁被打开了。 打开匣子,里面铺着的红绸布上静静的躺着一本泛黄的蓝色线装本:陆庄陆氏族谱。 “没想到这族谱不交给族长妥善保管,竟然直接放在了这样显眼的地方。”巫马定澜不是很认可的摇了摇头浅笑,他拿起来随手翻了翻,面上的笑意慢慢变淡,神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直到他把族谱重新放回石桌,众人看去,发现他食指所指的地方,赫然写着陆尔凤三字。 正统之道推崇男尊女卑的思想,女孩不得入族谱已成传统,陆尔凤的名字出现在这上边,真是令人吃惊,联想到这次的案子,难道只是凑巧? 四人仔仔细细的又翻阅了一遍这陆氏族谱,发现除了陆尔凤外,被记录在族谱上的女子竟然还有一人——陆月色。 根据陆氏族谱里的记载,陆月色出生在陆庄的书香世家,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但是却只活了短短十五载,死于十年前,死因未写。 “要说这女子入族谱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江洲漓左手支着下巴沉思道,“若是有卓越的成就能光耀门楣的,女子也是可入族谱歌功颂德的,令其佳话流芳百世。只是这陆月色与陆尔凤,既然能入得了族谱,生平记事却一片空白……” 江洲漓突然想起赶路时经过茶楼,那个赶车老汉的话,“那可就要说到十年前的事了。传闻十年前陆庄也曾遭遇过百年难遇的洪涝,河水汹涌不止,卷去了不少人命。后来,也幸好有位云游的相士路过,测出来是他们得罪了河神才引起的灾祸,就给镇子里的百姓出了主意,果真平息了河神的暴怒,洪水才退去。” “联系陆尔凤发生的事情,恐怕这能让她们录入族谱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风光之事。就好比,被做了活人祭祀。”巫马定澜沉着脸接下话。 楼初心戳了戳赵炎的手臂,“那附身于陆尔凤的,会不会就是这陆月色?” 赵炎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掉了把冷汗瞪着楼初心,“我说姑奶奶呀,您能不能别这样突然,很吓人的。” 楼初心撇了撇嘴,嘟囔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怕鬼呀,刚刚不是还很镇静。”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先回去吧。”江洲漓把陆氏族谱合上,重新锁回了匣子里。延续千百年的大家族一朝覆灭,族谱若是还想要得以延续,唯有带回去交给陆子龙了,“至于那团黑气是不是陆月色,还得求证。” 毕竟,如果那黑气是陆月色的话,因为被祭祀而生有怨气是可以理解的,回来报复镇上百姓也说得通,只是她死后有了怎样的机遇呢? 能瞬间覆灭整个镇子的百姓,却又为什么独独留下陆子龙…… 巫马定澜给江洲漓安排入住的厢房,在整个后院中是离陆子龙房间距离最远的,但在后院这巴掌大的小片地方,就算离得再远,其实也不过是隔着天井的两端而已。 为了避开陆尔凤,免得她突然见到生人生疑,江洲漓不会随其他人到堂屋里去用膳,午饭和晚饭都是厨房专门派人来,直接送到她房间里的。 所以从祠堂回到茶楼后,江洲漓进了房间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来,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些什么,直到晚饭后天色已经将要黑了,朦朦胧胧的不掌灯还能勉强视物的时候才有动静。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夏天的夜晚天气清爽,天上只有稀疏的星辰散发光辉,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草丛里传来的蛙鸣声,还有鱼儿跃起又落入水中的沉闷声。江洲漓轻轻推开窗子,搬了把椅子放在窗边闭着眼睛靠着。 等到亥时人静,回廊上有黑影一闪而过,然后门扉就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扣响。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开口应了一声,“请进。” 翎羽推开房门进来,见到满室的月色清寒。江洲漓背对着她坐在窗子边,小巧的琵琶靠着梳妆台上。 她反手带好门扉,然后往前走了两步,神色复杂的盯着江洲漓的背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江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江洲漓嘴角微微扬起,慢慢睁开眼睛遥望夜空,“找人?” 清丽婉转的女音,冷清又悦耳抵心。她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笃定。 “是。”翎羽也不相瞒,没有犹豫的点头。 “有些事情是讲究随缘的,刻意去寻,反而难得。”江洲漓长叹了一口气,“而且有些事的结局,其实我们早已经知道,偏不愿去相信和接受罢了。”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总是抱有一丝侥幸的想法。”翎羽脸上褪去了白天的冷漠,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江洲漓送走欲言又止的翎羽后,很快到楼初心找上门来。 她知道这件事要解决的话,如果有江洲漓出手的话那肯定算不上是难事,只盼不要太棘手就好,所以一进门就问,“小姐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房间里很昏暗,即便是面对面相距得很近,楼初心也很努力了,但还是看不清楚江洲漓的表情,只能听见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语调,懒懒又冷静的开口,“是迷雾就终会慢慢散开,然后变得明朗起来。我再去陆子龙那儿走一趟,应该会有所收获的。” “主子的意思是,陆子龙现在这个疯癫的样子,是因为他知晓了某些事,因而……”被那怨灵控制,楼初心迟疑着,没有直接问出口。 “因而?”江洲漓挑挑眉,在黑暗中视若无物的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即便再坚强,他到底也不过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当人不愿意去相信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就会选择用逃避来麻痹自己,这也未尝不可。” “主子的意思是,陆子龙是在逃避——” “嗯。”江洲漓站起身来,身上还是白日里的一袭简单的男子布衣,三千青丝用木簪松松束起,只是脸部轮廓较之白日里要柔和了许多。 “那主子去找他的话,能得到想要的消息吗?”楼初心急急地开口,但下一刻又开始懊恼自己多嘴,她怎么可以质疑江洲漓的决定,真是大逆不道,“我不是——不是在怀疑主子的决定,只是——只是——” 江洲漓已经拉开了门扉,沐浴在月光下微微侧头看她,笑得十分温婉,“谁说我要去找陆子龙了?” 楼初心反应过来江洲漓说的什么,再追出去的时候,江洲漓已经不见了身影。她不担心江洲漓会遇上危险,也知道江洲漓不说可能是因为自己帮不上忙,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她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房间是熄了灯的,但现在远远的看过去,却发现房间里通明透亮。完全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在里面,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推门进去,果然见赵炎坐在桌子边,“去找江姑娘了?” “嗯。”楼初心也不反驳,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x “我想你应该会有话要跟我说。”赵炎气闷,因着赵家和楼家某些牵扯不断的关系,两人可谓是自小在一起长大的。从什么时候起,楼初心竟然也已经学会有事隐瞒他了,这让他感觉很不爽。 楼初心眉梢微扬,好笑的看着面色微微沉重下去的赵炎道,“真生气了?那么大火气果然对得起赵伯伯给你取的名。” “你还敢说?”赵炎瞪了她一眼,这是算准了自己不会生她的气呢,真是冤家。 章节目录 第34章 沉鱼10 回廊的灯笼随夜风轻轻摇晃,映出无数的残影摇晃。江洲漓路过陆子龙房门的时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的黄色符纸轻轻挂在门环上,然后才无声无息的靠近房间的窗子。 陆子龙住的房间窗子开着,可能是侍女离开的时候没注意,被风吹着还留有细缝,江洲漓悄悄的靠近过去。透过细缝,月光从房顶的亮瓦照在房间里,床榻上的蚊帐合得严严实实,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床上的动静,但有急促又不安稳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阿凤——阿凤——你在哪里?别捉迷藏了,快回答哥哥呀,哥哥来带你回家——” “你不是阿凤——你不是——你到底是谁——快走开!” 陆子龙大概是在做噩梦,翻来覆去的动作撩动了蚊帐,偶尔还使劲踢响床板。江洲漓静静的站着等了一会儿,便见到一个小女孩从阴影处走出来,慢悠悠的走到陆子龙的床前两步,想伸手去碰蚊帐,又犹豫着收回来。 女孩穿着喜庆的红色绸衣,浑身湿哒哒的淌着水,脚下一步一印蜿蜒出一排小小的脚印。原本可爱的丱发垂散开来,结成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两边,样子看起来很落魄。 正是死去的陆尔凤。 陆尔凤的装扮和江洲漓白日里在后门外见到的时候不同,却和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尸体惊人的相似。或者,应该换句较通俗易懂的话说,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陆尔凤。 死在河里的可怜孩子,死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去投胎,而是变成了鬼魂留在人间徘徊游荡。白天出现时因为被头顶那团蓝光附了身,所以受到一定的影响变了样。夜里蓝光消失后,她自身灵力不足,才显现出了死去时候的狼狈模样。x 江洲漓轻轻敲了敲窗台,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果然立即就引起了陆尔凤的注意。 她警惕的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见窗户外站着个眼神平和,却莫名让她很有压迫感的黑影,吓得倒退了两步。但很快,陆尔凤又想起她已经死了,已经不再是人,就是感觉害怕,那也该是别人害怕她这副鬼样子才对。 于是又找回些勇气,直视着江洲漓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 “尔凤是吗。”江洲漓微笑,看着俏皮的女娃娃声色轻柔的开口,“姐姐能看见你,很特别是不是?我还能帮你抓住害死爹娘的坏人,让你哥哥好起来,所以你能不能过来和姐姐说几句话,告诉姐姐一些事情。” 陆尔凤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眸亮了亮,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并非是因为江洲漓说能看见自己,而是听她说能让哥哥好起来。她心动,但又有点舍不得,犹豫着往床榻看了看。 江洲漓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继续鼓励的引导她,“小尔凤想留在这里也可以,但是等下我们俩说话的话,很可能会吵到哥哥睡觉哦,这样不好的对不对?” 单纯的小孩子好忽悠,听到和哥哥有关的事就什么都不想了,转身决绝的穿墙出了房间,安安静静站到江洲漓身边。 知道陆尔凤担心陆子龙,江洲漓没有带她走很远,就在隔壁回廊凭栏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见她可怜兮兮的低着头对手指,心中不由得一软,将声音放得更轻,“小尔凤害怕吗?” 陆尔凤点点头,鼻音浓浓的哽咽开口,“怕。”x 电脑端:/ “那等姐姐抓到坏人后,哥哥的病也好起来了,尔凤去和爹爹娘亲团聚好不好?有爹爹娘亲陪着,尔凤就不会害怕了对不对?”江洲漓心想着,陆尔凤再这样孤魂野鬼的游荡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未免她日后失了本性化为厉鬼作恶,只能盼她早日去轮回转世。 岂料陆尔凤听了她的话后,竟然如拨浪鼓般猛的一直摇头,“阿凤不去找爹爹娘亲,爹爹娘亲已经不要阿凤了,他们要把阿凤淹死送给水神爷爷。” 果然和祭祀水神有关,陆尔凤的话证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江洲漓知道有些偏远落后的地方笃信神佛,也会用活人祭献祈求保佑,但在陆庄这样民风开化的镇子,竟然也会发生此等谬事,真是不可思议。 “只有哥哥对阿凤好,哥哥想要救阿凤,所以跟着阿凤跳下河里。”陆尔凤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啜泣起来,“都是阿凤害了哥哥,所以哥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洲漓安慰的轻轻抚摸她的头,“哥哥是不会怪尔凤的,因为尔凤是妹妹,哥哥喜欢尔凤想保护尔凤才会跟着跳下去河里的。而且,要是哥哥没有去救尔凤,就会和镇子里的人一样,已经被坏人害死了对不对?所以是尔凤救了哥哥。” “真的吗?”陆尔凤终于抬起头,满怀期待的望着江洲漓。 江洲漓浅笑着给予了她肯定,“尔凤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哥哥怎么会舍得怪尔凤呢。” 见江洲漓态度很好,陆尔凤终于不再那么拘束,点点头放开了许多,也很配合的有问必答。而且小孩子不会凭主观评断对错,言语中只有陈述,所以江洲漓轻易的就把整件事情的经过串了起来。 今年入夏没多久,有几日天气特别的炎热,镇上的小孩子便耐不住下水去嬉戏。 石板路边的河道水浅,又清澈见底,平素时常有乌篷小舟通过,照理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大人们都很放心。 谁知道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竟然接连发生了孩童溺水身亡的事情,弄得是人心惶惶。甚至在大人已经明令禁止自家孩子下水后,还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偷偷去了,然后再没有回来。 族长为此十分的着急上火,赶忙召集每家的男丁到祠堂商讨。 镇上的老神婆说,水神大人已经十年没有发威了,恐怕是因为感到寂寞,所以想唤些伶俐的孩童前去作伴。靠水生活的百姓对水神很敬畏,连连称是,在接下来商议将谁家孩子送去侍奉水神时,陆尔凤的爹主动站了出来,请求把陆尔凤送去。 于是,镇上开始张灯结彩的准备办喜事,还乐呵呵的请了戏班来唱大戏。陆子龙偷听了爹娘的对话后,哭闹着要留下妹妹,这才有了祭祀那天,跟着跳下水被冲到下游的事。 可惜陆尔凤的体质没那么好,没撑到被人发现,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变成鬼魂跟在哥哥身边还被那团蓝光附了身。她夜里去找陆子龙说话,想告诉他真相,没想到把陆子龙吓了个疯疯癫癫。 江洲漓听完后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陆尔凤的父亲为什么会主动把孩子送出去?她相信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爹娘。 对于那团蓝光的身份,陆尔凤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沉下水底的时候曾见过。x :/ 送走陆尔凤之后,江洲漓按原路返回。经过陆子龙房门的时候,顺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黄符给带走,以免被察觉到异样。 此举是为了防止那团蓝光发现她,没想到那团蓝光竟然不在。难不成它是白天活动,夜里去修炼? 回房时路过巫马定澜的房间,房里亮着灯,与她出门时黑漆漆的模样刚好相反,但里面没传出任何动静。江洲漓脚下顿了顿,还是走到隔壁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扉。 圆桌边上坐着一个人,因为背对着窗外的月光,所以面容不明,但整个轮廓隐约可见。江洲漓十分自然的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就着暗淡的月色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没想到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 她轻抿了口笑道,“王爷不请自来,可是有违宾客之礼。” “本王与江姑娘之间,似乎从来都不是宾客关系。”巫马定澜意有所指的轻笑起来。在外人看来温润恭谦,实则对谁都疏离有礼的平王爷,此刻笑意直达眼眸深处。 两人间的某些默契就像是与生俱来,江洲漓无声又无奈的笑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刚才我去见了一下陆尔凤。” “有什么发现吗?”巫马定澜挑挑眉,意外又不意外。 “镇上办的喜事确实是祭祀水神,只不过这样的庆祝不要也罢。至于那团附身在陆尔凤鬼魂上的蓝光,很遗憾,陆尔凤也不知道它的身份。”江洲漓摇摇头,与巫马定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说。 巫马定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世人愚昧,若神明变成了只会让人感到害怕的存在,那还算是什么神明呢。” 江洲漓点头认可,“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恐怕和那团蓝光脱不了关系。还有全镇百姓死亡的事,陆尔凤被主动送出去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来只能把那作怪的东西抓住之后才知道答案了。” “怎么抓?”若是有实体存在的妖物,巫马定澜还能想些招,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除了苦笑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办法把那团蓝光藏身的地方,给找出来——” 章节目录 第35章 沉鱼11 第二天清早,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在堂屋用膳的时候,守夜的官兵神色慌张的跑进来,“王爷,那个小女孩的尸首不见了!” “你说什么?”巫马定澜眯了眯眼睛,似乎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来报的官兵战战兢兢的回答,“就是王爷昨天从双涧村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今早起来看的时候,发现她的尸首不见了!” 巫马定澜唰的站起来,椅子被往后移,重重的拖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江洲漓,江洲漓也同样在看他,两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和想法,好似之前的激动只是自己一时眼花。 江洲漓早些时候还看见陆尔凤跟在陆子龙身边,照旧出去后门的湖边发呆,那自然不会是陆尔凤去取回了自己的身体。 想到那团蓝光一直都没有再出现,江洲漓大胆猜测可能昨夜里蓝光就趁机占了陆尔凤的身体,并借此离开陆庄。 只是,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占谁的身体不好,偏选了个死人的身体,还是个备受关注的尸体,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让她一定要冒险取走陆尔凤的身体不可呢?”报信的官兵出去后,江洲漓盯着门外放空着思索道。 随即好像想到什么,突然坐直身子与巫马定澜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陆子龙——” 这个时候,照看陆子龙的一个侍女也慌慌张张的提着裙摆跑进来,喘着粗气紧张地颤抖着声音道,“王爷,陆子龙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巫马定澜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生气,也许是从刚才接受陆尔凤失踪起,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次经历,早晚而已。若那团蓝光真是为了陆子龙才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活动,如今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机会。 “刚才属下像往常一样陪着陆子龙在后门外的亭子里坐着,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属下就只是抬手挡了挡眼睛,等风停了再看人就没了。”那侍女低着头,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巫马定澜,“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责罚。” “你是说你挡了挡眼睛,陆子龙就不见了?”巫马定澜眯了眯眼睛。 “正是。”那侍女猛地点头。 巫马定澜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椅子扶手,“除了一阵风,没有听见其他的任何动静吗?” “没有,也没有落水的声音。”开始发现人不见的时候,她也担心过是不是被风给吹落到湖里了,但湖面上连点漪纹都没有。 “看来应该是那团蓝光施法将陆子龙给掳走了。”江洲漓支着下巴微微点头,随即浅浅的笑起来,“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在想办法找她呢,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姑娘想到找那团蓝光的方法了?”巫马定澜挑眉。 “陆尔凤。”江洲漓回头看他。 陆尔凤一直跟在陆子龙身边,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被坏人掳走而无动于衷。要么会跟上去保护陆子龙,要么会回来寻求她的帮助。 总之,她十分肯定陆尔凤会知道那团蓝光的去处,也乐意告知她。 果然,用完早膳后江洲漓回房间里等着,没等多久就见到陆尔凤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她房间里,泪光闪闪的一边哽咽一边哭诉,“姐姐,哥哥被坏人带走了,你去帮阿凤——帮阿凤救救哥哥好不好!” “慢慢说,哥哥被带到哪里去了?”江洲漓拍拍她的背。 陆尔凤小手往外一指,“就在镇子外面那片大草地,她变成了阿凤的样子,说要带哥哥回家。哥哥走得慢,所以阿凤才偷跑回来。” 江洲漓点点头,把左手伸出来,露出了腕上的链子圆珠。她将陆尔凤收进去珠子里藏起来后,准备去找巫马定澜。谁知打开门才发现巫马定澜就站在回廊上等她,见她出来,直白的开口问道,“在哪?” “镇子外那片大草地。”江洲漓应着话,便从袖兜里掏出几个折成三角的符纸递给他,“带着这个,能看见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有什么需要提前去准备的吗?”巫马定澜了然,收起符纸没有再多问。 江洲漓摇头,“现在准备那些东西都已经来不及了,会被她发现的。这次就抓住她的机会看来不是很大,当务之急是先把陆子龙救回来。” “嗯,那我先去准备一下出行的事宜,带些人过去打打掩护,待会儿准备妥当让赵炎过来接你。”巫马定澜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前院方向走去,长袍的衣摆随着步子微扬,散开淡淡的龙涎香。(_x 电脑端:/ 赵炎来敲门的时候,江洲漓已经换了身低调不显眼的侍卫便服,黑灰色的男式长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愈发显得身形娇小瘦弱。来时所带的琵琶,也再次被她用麻绳在布料外绑得严实,斜背着。 只是一个晚上不见,江洲漓能明显感觉到赵炎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频频有意无意的瞥过来,恶意是没有的,就是不敢置信表现的太过。 虽然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但江洲漓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或者,应该说是不敢相认,只勉强扯了抹笑意回应。 赵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洲漓,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想到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略带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把原来要说的话全给吞回了肚子里,恭恭敬敬的道,“王爷已经等在门口,队伍即刻出发,江姑娘会骑马吗?” 江洲漓掩上门扉转身,“略通,还请赵侍卫在前面带路。” 此时整座后院都已经空荡下来,前楼也进入正常的午休时间。两人悄悄从后门绕了出去,转过墙角就看见一支大约二三十人的队伍,整装待发的停在茶楼前。x 环顾前后左右,没有见到翎羽的身影。 巫马定澜已经骑上毛发黑亮的骏马,目光好似随意的往队伍后一瞟,见到江洲漓和赵炎出来,给了两人一个微微颔首的动作,便双手甩了甩缰绳,高声喊道,“出发。” 听到巫马定澜发令,众人迅速翻身跃到马背上坐稳,动作利索毫不拖沓,可见都是精心挑选过,训练有素的士兵。 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镇子外出发,赵炎回去巫马定澜身边,江洲漓则继续混在众士兵中。 路过水神庙的时候,只见尸体的打捞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有官兵陆陆续续的往那块空地上运送柴火,架起高高的火堆来。 出了陆庄后,马蹄踏上黄泥路,卷起了一阵阵的尘土。右手边广袤的草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巫马定澜率先掌控马头拐弯踏入草地里,后边的队伍紧随其后。 水草丰沛的福泽之地,江洲漓来时从远处看感觉到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美如画卷。但真正踏上了才发现,洛清江竟然在汛期进入了枯水期,河水漫不到草原的大多数地方,只有几天蜿蜒的小溪还潺潺的交错流淌。 河床干燥松软,茂盛的青草刚没过马匹的脚踝,蓝天白云吹着微风,若是没有烦事扰心的事来这里,还真是个适合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江洲漓用神识与陆尔凤交流,听她指点蓝光所在的地方,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了隐隐的阴气环绕,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过来,阴气还被刺激着波动了一下。 巫马定澜带人在草地里做出一番大动静,假装是为其他事而来,做足了掩护。 见阴气又稳定下来,知晓蓝光是被唬到了,江洲漓趁机猛地飞身上前,在“陆尔凤”讶异的目光中,稳稳的落到了地面。 江洲漓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残暴的猎食者。先理智分析外部环境和内在条件,然后找出符合要求的敌人,再不动声色的埋伏靠近,等待最佳时间,进行收割。 她举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间,悠悠的捏着一张符纸。 而“陆尔凤”在见到江洲漓落下时,就已经在瞬间反应过来了,心知大事不妙,忙做害怕状去拉扯陆子龙的袖子,尖起孩童的清脆嗓子嚎啕大喊,“哥哥!哥哥!这里有坏人,这个是坏人!” 江洲漓不知道这个假冒的陆尔凤,到底对陆子龙怀有一种怎样的情愫,见她哀嚎,无奈的摇摇头,“他不会搭理你的,别徒劳了。” 陆子龙自己关上心智,现在的他和刚出生的孩童没什么区别,听不见周围吵闹的声音,也不懂得搭理人,饶是“陆尔凤”喊破嗓子,他也不会有反应的。 两人相持着,江洲漓表现得太随意悠然,这让“陆尔凤”的脸色变得难看,都没有言语,便直接摆出了攻击的态势。而江洲漓敢这样大刺刺的接近,也是算准了“陆尔凤”无论如何都不会将陆子龙当做人质威胁她。 章节目录 第36章 沉鱼12 巫马定澜早在江洲漓行动的第一时间,就将带来的官兵遣送离开。 借尸还魂?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自然越少人知晓越好,也不能让士兵们看见,否则一个不小心让人传了出去,必将会引起天下大乱。 市井百姓中惧怕此者的,有之;居庙堂高处弄权术欲占有者,更有之。 他此刻走上前来,因着带了江洲漓给的符纸,也能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陆尔凤”浑身环绕的蓝光。 江洲漓余光见到巫马定澜走近,突然有几分佩服他。在已经知道“陆尔凤”非人的身份后,在面对自己无力对付的陌生事物前,还是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笑靥相对,神情轻松却完全真实得她都看不透。 欲成大事者,当有此魄力。 “陆尔凤”顾忌着陆子龙就在边上,害怕打斗波及到他,跃起来就要往外冲。 但她用的是陆尔凤的身体,已经僵硬浮肿,所以行动受到了牵制,没出去几米就被迫狼狈的跌落在地。她警惕又惊恐不安的抬头,眼睁睁看着赵炎把陆子龙抱走,却只能心痛的紧盯着江洲漓喝道,“你是什么人?” 江洲漓浅笑着,慢条斯理的顺了顺衣袖开口,“这句话,该我问你不是吗?” “陆尔凤”没再回话,只是继续眼神犀利恶毒的看着江洲漓,让江洲漓有说不出的感觉。 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娃是陆尔凤的脸,昨晚加今早与自己见过两次面的软软糯糯的娃,她看着这张脸实在是下不去手。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还是现出真身吧,何必躲在别人的身体里,还束手束脚的。” “我又不是君子,要什么光明磊落?有本事你就逼我现真身。否则,要想动手就先收拾了这小东西的身体吧,哈哈哈哈!”阴狠的贱笑声取代了孩子的清脆声从身体里恶毒的灵魂中传达出来。x :/ 言罢,“陆尔凤”先对江洲漓动了手,招数狠毒,步步紧逼。 江洲漓双手相握于腰前,整个人轻松的左闪右闪躲开各种攻击,语调轻松,“尔凤死后,因为心系兄长不愿意离开而成了孤魂野鬼。可是你却占了她的身体还想带走她的兄长,你说她该有多厌恶你呢……既然如此,我怎么忍心不成全她。” “陆尔凤”气喘吁吁的追击江洲漓,看她只防不守,自己却还是连个衣角都没有碰到。而对方还完全一副是在逗弄自己的模样,则让她不由得更加恼怒。 狠狠地死盯着江洲漓,咬牙切齿的道,“哪里来的黑瞎子,招摇撞骗那一招可害人不浅啊。你别说大话,等下把自己的舌头也给咬了才好!还是说,你也想体会一下那些被你欺骗致死的人的感受?” “那真是可惜了,我从来不说大话——”江洲漓对她的激将法也不恼怒,眯了眯眼突然语调折转。 她径直跃起,身体如履平地般定在半空中,衣摆被风吹起鼓出大大的弧度,飘逸非常。纤细的左手慢慢的解开背上包袱的活结,然后一个使巧劲甩开,布料瞬间散落开去,露出包裹在里面的紫檀木质琵琶。 半梨形的曲项琵琶,四弦竖抱式。 江洲漓将琵琶抱在怀里,双手抚上琵琶的弦。因为按指的弹挑和拢捻都十分得当,琵琶声悠悠传开来。 “魂兮,魂兮,听我一言。天不可上,上有雷霆震怒;地不可下,下有炎火焚身;东不可往,东有弱水无底;南不可去,南有豺狼狐狸;西不可向,西有流沙戈壁;北不可游,北有冰雪蓋地。唯愿青萍孤魂,快快归体,休占她人身躯……” 口口相传的最为古老的招魂曲,加之唱者寄于其中的念力,何其壮美震撼,凡有灵魂而无托者,岂能不战栗? “陆尔凤”早失了方才的狂妄之姿,抱着脑袋跪在地上哀嚎,面部表情痛苦而狰狞,头顶也渐渐升起了团团黑气,“啊!好痛!啊啊啊——” 感觉到自己已经要脱离陆尔凤的身体,整个人都痛得虚脱昏胀了,“陆尔凤”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没有听从江洲漓的建议。这一刻,她真是恨不得立即就死去,免得受此摧残,“停下来!快停下呀!啊!” 江洲漓没有停下,冷眼看着“陆尔凤”翻滚,然后随着最后一声嚎叫结束后,泛着蓝光的黑气终于从陆尔凤的身体分离出来。 而陆尔凤的身躯也因为再没有支持的动力,直挺挺的软倒在了地上。 那团黑气从陆尔凤的身体出来后,便蜷缩在草地的凹洼里,发出似闷闷的似咳嗽的低沉声音,在烟雾爪牙的几番拉扯中,终于才慢慢伏变成了人型。 等那“人”双手撑住地面,缓缓的抬起头来,江洲漓看清了出现在自己面前,长得十分貌美的妙龄少女。长相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绸衣,三千青丝在脑后松松垮垮的系了根红色发带,柔柔顺顺的垂着。 “陆月色?”她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少女听到她喊出来的名字后,猛地的打了个激灵,颇为大惊失色的与她对视,“你怎么知道我?!” 然后又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堪,也不等回答,就一卷身子化成了轻烟,无声无息的潜入小溪流里逃离开去。 江洲漓才大病初愈,刚才吟唱招魂曲又颇为耗费心神,等到陆月色一逃走,她松了口气就无力的瘫坐在草地上。这也是为什么和巫马定澜交谈的时候,她说今天抓住陆月色的机会不大,因为她的身体支撑不了那么久。 “小姐!”楼初心一直注意着江洲漓的动静,见她摔倒,紧张得不自觉的小声惊呼出来,正想上前去扶起江洲漓。 岂料巫马定澜快楼初心一步,在江洲漓掉下来的瞬间,已经脚下生风走过去把人轻轻扶起来,搂着她靠在自己怀里。见她脸色苍白,温暖干燥的掌心抚上额头试了试,虚汗和湿热酝酿出粘腻的热度,“没事吧?” 江洲漓扯了抹笑意,摇摇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导致感官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江洲漓竟然觉得巫马定澜说话的声音,变得比往常轻柔了许多,还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怜惜,让她就好像再见到曾发誓要保护自己的那个人一样。 眼神迷离的抬起手,想去碰碰巫马定澜的脸,“夫——夫君——” 巫马定澜瞳眸闪了闪,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却坚定的贴上自己的脸,“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 江洲漓欣慰的笑了,然后安心的闭上眼睛。 “回去吧。”巫马定澜横抱起江洲漓,路过神色诡异的赵炎和楼初心的时候,脚下顿了顿,朝陆尔凤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赵炎已经抱着陆子龙,楼初心连忙点头,抱起陆尔凤跟上去。 水神庙前的火堆已经燃起来,经过几天的打捞和清理,尸体都已经火化得差不多了,巫马定澜看也没看,刚进茶楼就吩咐众人准备一下,即刻离开陆庄。 陆月色的身份已经明了,又是为了陆子龙而来的,他们已经没必要再留在陆庄找线索。 江洲漓转醒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全黑。她在昏黄的光线中盯着蚊帐看了好几眼,发现自己在的地方不是陆庄住的那个房间。 “醒了。” 闻声转头看去,巫马定澜正坐在桌子旁,放下手中的书籍抬眼看她。昏黄暖意的烛光,把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虽然江洲漓昏迷的时候,他已经请了附近有名的郎中来看过,说是一时疲乏所致,但想江洲漓脸色苍白的无力模样,还是不太放心。(_ 江洲漓摇摇头,笑着看他,“我们离开陆庄了吗?” “嗯。这里是平封县城。”巫马定澜扶她起来,靠在床头上,又端了茶水给她润口,“你已经睡了半天,要不要让厨房送点东西过来。” 白天从陆庄出来后,他们就包下了平封县的这家客栈入住,因为不太清楚江洲漓会什么时候醒来,他放其他人去休息,自己守着江洲漓,也一直在让厨房热着饭菜。 “嗯。”昏睡了大半天,错过午饭和晚饭,她确实有些饿了。 巫马定澜点点头,应声下楼去端饭菜,江洲漓披了外衣下床坐在桌子旁等着。等巫马定澜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和陆尔凤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大概知道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包括陆尔凤的尸体已经入棺下葬。 “那阿凤打算怎么办?继续跟着哥哥吗?” 陆尔凤情绪低落的摇了摇,“阿凤这样会吓到哥哥的,阿凤也不想变成坏人,所以阿凤想和鬼差哥哥走。” x 章节目录 第37章 沉鱼13 江洲漓沉默着,怜爱的轻抚她的头发。若是世间万物都像阿凤这样单纯而无欲无求,心态端正且宽宏大度,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阴暗和苦难—— 陆尔凤是在下半夜走的,临走之前还去看了眼陆子龙,陪他说了很多悄悄话。这几日因为得到悉心照看,陆子龙身心状态都在慢慢恢复,面色红润,夜里入睡也安稳了许多,并没有被惊醒。 房间的窗户开着,梳妆台上不知何时落了片叶子。江洲漓轻轻将其捏起来,是片柳叶。 古人有言,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 她站在临街的窗户边,看着陆尔凤小小的身子跟着鬼差渐渐远去,快到街角处仍留恋的一步三回头。夜风里带了寒意,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那座曾经繁盛的小水乡,养育了多少百姓,最后却又有多少人是为让它长存而做了错事,抱憾死去。 是非对错,难于评断。 江洲漓站了一会儿,看着陆尔凤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从窗子轻轻跳出去。 外面是深沉的青石板街道,对面巷子深处似乎住着酿酒的人家,隐隐有酒香飘出来。江洲漓往巷子里走了几步,赵炎正笔挺的等在街角那户人家门外的石凳处。见她出来忙迎上来,恭恭敬敬的低头作揖参拜,“赵炎见过夫人。” 江洲漓猝不及防他会这样说,面上顿了一顿,而后苦笑着抬头看向中天一轮圆月,长长的叹息道,“我不是你们夫人,也当不起这个称呼。” “主子认定了的,就永远都是赵府的夫人,还请夫人切莫妄自菲薄。”赵炎没有丝毫犹豫的反驳她,坚定而决绝。 江洲漓也不与他争辩,她坐到石凳上示意他也坐下说话,“你今夜来找我,应该不单单只是想和我说这件事吧。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 岂料赵炎没有落座,听她如此承诺,反倒是唰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赵炎斗胆,想请夫人帮忙找寻主人的下落。” 江洲漓突然失声,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着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还难受得直阵阵发疼。泪光已经到了眼眶边,又被她暗暗深吸了口气给逼了回去。半晌,她才调回依旧漠然的语气低声道,“我也想找他呀——” “但是你可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分明就是受了诅咒的。算人不算己,就算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去找他,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夫人——” 江洲漓微微摇头,轻轻的吸了吸鼻子,“这份一诺千金的恩情,我会记得,也替赵家记着。但这事,顺其自然吧——” 那人是真的死了,就死在她眼前,实现了定亲时他许下的那份承诺,为护她而死。江洲漓虽然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残忍的事实,可事到如今,被逼着亲口说了出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若夫人有任何消息,请务必和赵府联系。”赵炎不忍再刺激她,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江洲漓盯着他失望离去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的迷雾中,最后也只能交代了一句,“务必照顾好陆子龙。” 翌日。 清晨的第一抹曦光,极具日月精华,吞吐有益。 江洲漓盘腿于床榻上吐息调和,忽而听闻门扉被人叩响,她深吸口气收了势,缓缓睁开眼睛将腿放下才应道,“进来吧。” 这已经是他们住进客栈的第三天,陆月色自逃离后便踪迹全无。 推门进来的是楼初心,见到江洲漓房里桌上的东西后,便赶紧转身将门关起,“主子,隔壁洛山县传来消息,据说湖里出现怪物,有渔民被怪物掀翻船只给拖走了。平王正在召集人手准备出发。他猜测是陆月色,让我来同你说一声。” 桌上放着的,是江洲漓这几日闲暇时准备的东西。米黄色的桩子,是用去了树皮的新鲜的桃木枝做成的,树汁还未完全干枯。 桩子做得十分精致,表面还雕刻着一个个笔走龙蛇般的符文。这是江洲漓专为陆月色量身制作的,她既然是死于水里,想必万变不离其宗,活动的范围很可能就是在水里。符纸入水会腐,没什么用处,为以防万一她就做了这个。x :/ 没想到,那万分之一还真是恰巧让她给碰上了。 楼初心用宣纸将那几根桩子包裹好,跟在江洲漓身后下楼。巫马定澜已经准备好,牵着马站在客栈门口,身后是一队整装待发的士兵。 休息这两三日,江洲漓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此去路途有些遥远,巫马定澜还是给她安排了马车。 洛山县与平封县一脉相承,临河,都是被洛清江水养育的聚落。 只是洛山县虽名山,却与水的关系更为亲切,秉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祖训,县里百姓一直是以渔业的养殖和捕捞为谋生之道。 这次出事的洛山县辖区下的一个小村子。村子落后偏远,深处在大山之中,却有一处天然的巨大湖泊。村民靠着在湖泊里捕鱼为生,因为能自给自足,所以很少和外界往来。这次也是因为接二连三发生渔民失踪的事,他们才想到去衙门报案。 出发的时候,碧空晴朗,但等进入洛山县境内,天色却慢慢阴沉了下来。山区天气多变,众人也没办法抱怨,只能冒着狂风在狭窄的山路上赶路。 原本是做好了淋雨的打算,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天色又突然变好起来。从山腰上看去,远处几百亩宽广的湖泊,清晰可见。 洛山县的县官已经带着捕快等在湖泊边,将村民拦着不许随意靠近湖泊。平日里繁忙得热火朝天的湖面,此时冷冷清清完全不见半个人影。没有地方下湖捕鱼的村民都闲了下来,便聚集在附近看热闹。(_ 江洲漓坐在马车上没有露面,只是掀开帘子一角抬眼朝湖面望了眼,便冲巫马定澜微微点头致意。确实有藏不住的妖气在散发,但这个处理过程不适合村民围观。 巫马定澜了然的让士兵们将百姓驱散,连县衙的县官和捕快都没留,全部退到村子里。 楼初心在江洲漓的指挥下把包裹桩子的宣纸去掉,然后便见江洲漓面对着湖泊站在那几根桩子后面,双手往上一托一送。桩子全如箭般飞射出去,稳稳的落入湖里,消失不见。 就一瞬间,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翻涌起来,湖水被搅得支离破碎。 白色的鱼群跃出水面,粗略估计有几百上千条,并且体型都还不小。漂亮又宽长的尾鳍像极了孔雀的尾翎,如扇子般散开来。 在这群白花花的鱼群里,有抹红色夹杂其间十分的显眼。 正是村民口中所说的鱼尾人身的怪物。红色的尾鳍状似裙摆一般,艳丽无比;腰身被藏蓝色的鱼鳞覆盖;再看面容,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陆月色。 湖里被江洲漓下了阵法,陆月色呆在里面很受煎熬,痛苦的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不妥协,变成双脚的模样站到岸上来,慌乱的颤着声音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道士?还是捉妖师?” 江洲漓摇摇头,“只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她上车之前从每个官兵手中收来一枚铜钱,编成了长剑,沾染正气的铜钱对妖物有很好的镇压作用。 出了水的陆月色本就力量薄弱,成精十年的阅历和对战技巧都不够丰富,自然不是手持铜钱剑的江洲漓的对手,几番交手下来不出意外的落败,无力跌倒在地,“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并不认识你,只是恰巧去了趟陆氏宗祠,在族谱上见了这名字而已。”江洲漓见陆月色没再反抗,从袖兜里拿出一枚桃木铜钱,掷于她额间。 “族谱?哈哈哈——”陆月色突然失了冷静,止不住狂笑起来,神色中尽是冷笑和嘲讽。 半晌笑够了才眯着眼狠狠道,“真是可笑至极!那群老不死的以为这样我就该跪下来感谢他们赐此殊荣吗?休想!我是死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巫马定澜听闻陆月色不甘的呐喊,皱了皱眉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犯了事自然会有王法处置,你这样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又和你所恨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王法?去你的狗屁的王法!”陆月色有些激动,完全失了大家闺秀的面目,直直的盯着巫马定澜反驳道,“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是该杀之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敢说是无辜的,全镇的百姓都是帮凶从犯! 他们已经逍遥法外,舒心的过了十年,却还在继续害人谋私,若是没有这次的事情,谁会注意到这里呢?王爷你吗?还是那个在金銮殿坐拥天下的皇帝?你现在站在这里跟我提王法,真要等王法做主的话,只怕是下辈子都等不到!” 章节目录 第38章 沉鱼14 现实总是有别于所谓的理想,巫马定澜被她一连串的发问指责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最后长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本王失职。” “王爷戍边护佑我朝社稷,保的是千千万万的大家,这官府之事又不归王爷管,何须替那些庸人致歉!”赵炎不服的想帮他做解释,要有人为此道歉的话,也该是那些无作为的官吏道歉。 巫马定澜班师回朝后,还没有好好休息就接手了石山尾的案子,然后又赶来陆庄处理这破事,本该万人敬仰才对。 “可这到底是巫马家治下的江山。” 陆月色遥望陆庄的方向发呆,“他们在我脚上绑了大石,无论我怎么哀求,都坚持要把我给祭神。我的尸体沉泡在水里好几天后,麻绳才被水底的石头的棱角给割断,然后随着泛滥的河水四下漂流,飘到不知名的角落里烂掉,没有人收殓也不能入葬。魂归故里?那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神吗?”陆月色突然转头盯着江洲漓看,语气坚毅而认真,“我偏要让他们知道,被他们无情害死的人才是比神更应该得到敬畏的存在!而他们信奉的神呀,根本就不会护佑他们的周全。” 江洲漓表现出的反应不如她所想,依旧冷冷淡淡的好似置身度外,“你做到了,所以他们到死都是含着笑的。” 陆月色甜甜的微笑起来,展露十五六岁少女该有的飞扬神情,陷入回忆,“那年上元节,当我浑身湿漉漉的爬上河岸,周围人惊奇赞许的目光让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感觉,能活着简直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可再之后,为什么一切就变了呢?分明不想死,但最终被迫死去。而认命的想就此简单的死去,却又迷惘无助的成了无家可归的游魂。”陆月色忧伤的低头看自己的鞋面,鱼尾变回双腿后,脚上穿的是牡丹红绸布做的鞋子,是她死的时候穿的鞋子。 江洲漓负手而立,与楼初心视线相顾,淡淡的会心一笑,“可这才是人生原本的样子,不是吗?有些事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我们无能为力。” “是呀,焉知福兮祸兮——”陆月色仰头朝苍穹深深的做了个舒展的动作,然后才娓娓道来历经十年岁月的事件的前因后果。 “这还要从陆庄十年前那个上元节的夜晚说起。” 上元节放夜三日,可谓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千门开锁万灯明,就是山里乡下的也都要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 陆庄虽小,但胜在繁华富足。那一日也是家家张灯结彩,燃放爆竹,飞天的焰火烧红了半个夜空。孩子们在入夜后提着花灯满镇子跑,未出阁的少女则喜欢三两结伴,水腰摇曳的到水神庙前的小河湾去放河灯,祈福许愿。 陆月色出生在书香世家,自小熟读诗书,当时也是已近及笄的年纪,心里对于未来的另一半幻想颇多,就和邻家的姐姐约着一同前往。 那个邻家的姐姐早就许了人家,做事没什么扭捏和矜持,在小河湾遇见未婚夫还有未婚夫的同伴后,就动手动脚的嬉笑打闹起来。然后一个不小心踩滑了石头掉进河里,还把身边的陆月色也抓着拖下水去。 夜里漆黑,就是有了灯光也不太明亮,况且河湾那处为了流放河灯顺畅,还特意挖深过,水流非常湍急。 岸边的众人被这突发的状况给惊住,只知道在岸上惊慌的呼喊,却都忘了下水去救人,引得场面越发混乱,误了不少时间。 陆月色是熟识水性的,但突然的落水也让她惊慌失措,加之天黑看不见周围景物,也没有安全感,手臂上又沉甸甸的被人抓住,所以喝了好几口水。 她想挣脱邻家姐姐的禁锢,岂料危险关头却是最能激发人的求生本能。那邻家姐姐越抓越紧不算,甚至还在水里胡乱的拍打扭动。陆月色实在是害怕被她拖下去溺毙,便手脚并用的去扒开她的手,整个人累得快要虚脱。 估摸着河岸还有些距离,因为天黑完全不能视物,她很怕再被邻家姐姐缠上,便干脆发了狠的踩着邻家姐姐把自己往前送,也不知游了多久终于碰到河岸。 精神放松下来后,她安心的晕了过去,也没有多想那邻家姐姐会怎样。 第二天,陆月色在家中的床榻上醒来,她母亲当时正坐在床沿流泪,见她醒来喜不自胜,忙招呼丫环告知了全家上下。 而她忙着应付家里人的问候,还有大夫的巡诊,也就没有时间想其他的,直到夜里府上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才隐隐约约的听见隔壁传来唢呐声,还有悲恸的哭声。 那是什么的声音,她清楚得很。拼命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却又忍不住浑身哆嗦发冷。微微颤颤的披了件衣服爬下床,跌跌撞撞的推开门往隔壁院墙看去,灯火通明,人声熙攘,她心虚得冷汗直冒。 起夜的丫环见了,只当她是被惊醒有些害怕,还安慰她说,她是福大命大之人。晕倒在不远处的河滩上被人发现给送了回来,约摸着是被水流给冲上岸的。 至于那邻家的姐姐,因为没有得到神明的庇佑,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溺死在河里。 后来镇上的邻里乡亲都说是因为水神喜欢她,所以不舍得收她去,而那邻家的姐姐太调皮不正经了,才会被水神带去教导。受不了镇上百姓指指点点的非议,邻家姐姐一家在开春之际,便举家迁走了。 谁也不知道,真相是她踩着那个邻家姐姐,借了力浮上来的。 但陆月色不敢说出事实,她害怕被官府抓去给人偿命。加上隔壁的一家子已经迁走了,没有人深究这件事,她就自我安慰是,是那邻家姐姐先拖拽她下水的,错不在她。 可福兮,祸之所伏。命运最终也不过是玩弄了她,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而已。x :/ 就在那年的春末夏初,过镇的河水突然肆虐暴涨,陆庄被淹成了一片汪洋,木头架构的房屋如何受得住浸泡,很快就倒塌了不少,所幸还无人身亡。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位云游相士,深处灾害中的大伙就好像瞬间看见了曙光一般,争相扑上去请他为镇子指点消灾。(_ 那云游相士也有模有样的,设坛祭天请神,得到的答案是说镇子里有人得罪了水神,水神发怒,要给镇子的百姓一个教训。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给水神献祭,水神高兴了才能保陆庄一方平安。 之后几天,族长就神神秘秘的领着陆氏的男丁在宗祠里商议,因为女子不能入宗祠,陆月色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商量了什么。 但她大致能猜到是要从年轻貌美的陆氏女孩中,找一人祭献给水神。 晚上父亲回来后,和母亲躲房间里交谈,陆月色恰巧偷听到,说是选中了陆远的女儿,陆远正是茶楼的掌柜,也就是陆子龙和陆尔凤的父亲。 当时父亲和母亲舒了口气,暗自庆幸的声音她至今还记得,也曾为此鄙视过他们没有人性,竟然偷着作乐。 但之后的几天,父亲回来得越来越晚,她只当是在和众人在商议祭祀的事情,也没有在意。直到母亲哭着把她叫进书房,告诉她那个至今也不能接受的消息,祭献的人选换了,从陆远的女儿换成了她。 原来是陆远不愿意让女儿去送死,就花了重金买通那个云游相士,把人选换成了陆月色。因为年初时她掉下河里却没有被淹死,也正好合乎水神喜欢她的传言,送她祭献是再好不过的。 陆月色是打心里敬佩陆远的,他能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得罪邻里乡亲。而她父亲却因留恋祖辈在陆庄的万贯家财不愿搬走,狠心的把她送了出去。x 然后就是祭祀的事情,为了避免她逃走,也为避免家里人一时心软放她离开,族长下令把她关到祠堂的黑屋子里看守起来。 直到祭祀那天,早早的有人来给她梳妆打扮,穿上了大红衣裳,比新娘子出嫁时都美。 镇子里也应景的挂起了大红绫,乡亲们敲锣打鼓的拥簇着她到水神庙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哀伤的神情,只有莫名的激动与喜悦。 那时河水还泛滥着没褪去,浑浊的上下翻滚着,他们却还害怕她死不了一般,给她的脚踝系了石块,连同猪头和瓜果推到河里。 她恨那些在岸上拍手叫好的恶魔! 河水把她淹没,泥沙窜进她的口鼻,没人来救她,她就这样被活生生的呛死,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真是比死还令人胆颤。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死后鬼魂没有被鬼差勾走,而是留在了尸体里随波逐流。 再后来,她的尸体随着水流飘到了下游一处陌生的地方,被卡在了绿植茂盛的角落。水中时常有鱼儿来来往往环绕在她身边,吃腐肉的时候,也引来了一缕缕的灵气,她就借此开始了自己的修炼之旅。 章节目录 第39章 沉鱼15 经过几年修炼,功力终于小有所成,她成了沼泽鬼灵一族,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模样,可以在水里畅游,也能迷惑过往的船客,只要无强光照射,甚至白天里还能在外行走。 江洲漓不知道自己是该怜悯陆月色的遭遇,还是该憎恶她的险恶用心,“所以,你就弄出孩童溺亡的事情,然后让陆庄的百姓再次施行活人祭祀?而之所以会选中陆尔凤,是想借此报复陆远当年的偷梁换柱?” 陆月色意味深长的笑着摇摇头,“这你可就猜错了,我并没有选中谁,陆尔凤是陆远主动送出去的。” “除非是被逼无奈的,否则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会这么狠心的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楼初心不相信她说的话,质问道。x :/ “也不知姑娘可曾注意到,陆远茶楼后院的堂屋前那块不合时宜的竹帘?” 陆月色看向楼初心,“那就是陆远心中有愧的证明。因为那处假山的形状像人脸,因为陆远的大女儿最后还是死了,是被淹死的。他觉得可能是天意如此,所以他才急着把陆尔凤给推出去,想要保陆子龙的平安——” 最后说到陆子龙的时候,陆月色的语气变得很温柔,面色也柔和下来。 巫马定澜一直在认真听陆月色说,此时她停顿下来,他才慢条斯理的问,“既然如此,那么陆子龙兄妹应该是你的仇人才对,陆远越在乎的越该毁了不是吗?为什么你会留下陆子龙?别说是什么漏网之鱼。” 谈起陆子龙,陆月色发自内心的笑道,“我喜欢这个孩子,他简单、干净。他跳下河里追随妹妹的那份勇气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至少很多大人就做不到。” 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又低低的小声哽咽起来,“还小的时候,夫子教导我和众兄弟姐妹诵读三字经,开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那时候并不懂得其中的深意,只是摇头晃脑的跟着念,直到现在我才有了领悟。 也许就是有了后边为恶的比较,善才显得弥足珍贵吧。” 言罢,她双手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她害了邻家姐姐活下来,因此被认为是祥瑞之人祭祀给水神;陆远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害了别人家的孩子,结果女儿终究也没能逃脱命运的戏弄;陆庄的百姓为了所谓的消灾,把无辜的孩子推出去淹死,最后导致覆灭。 恨了那么多年,终归也报了仇,但这其中到底谁对谁错,又有几人能说得清呢。 若是真的要论个对错的话,只能说是万事皆有因果报应,自己今日种下了什么样的因,来日就自当收获什么样的果。善果也好,恶果也罢,终归是要自食其果。江洲漓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下。 “我本不想害陆尔凤的,我很想救下她,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可是谁知道她的身体不好,等不到人来救就已经死了,是我对不起子龙,我对不起他——” “所以出于对陆尔凤的愧疚,你让她留在人世间,也没有阻止她与陆子龙见面?”巫马定澜问道。 陆月色没有迟疑的点头,“若她想,我可以助她修炼,留在人间未尝不可。” “可惜,这总归是人鬼殊途。那个在最纯真最美好的年华里无辜丧命的小女孩,再也回不来了,也没办法和她最爱的哥哥相守。”江洲漓点破她的幻想,与巫马定澜对视一眼,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朗。 “那我先去外边等你。”巫马定澜点点头转身离开,赵炎也跟着他走远。 楼初心留在原地,见江洲漓右手微张、收紧,把刚才送进陆月色额间的那枚铜钱给吸了出来。然后陆月色整个人就瞬间化做了一团淡淡黑气,黑气慢慢的缩小聚拢,最后缩成小小的一根黑色鱼骨,落在她原来待的地方。 江洲漓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约摸有两指宽一指长,竹筒表面贴着黄色的符纸,她把鱼骨收起来装进竹筒里,这才招呼楼初心,“回去吧。” 巫马定澜在外面等她,马车也候在旁边。 因为不好露面怕被百姓给瞧了去乱传,江洲漓过来时就是等村民们都走了才下车的,现在亦是坐上了马车才离开。 村民们不知道江洲漓的存在,所以等队伍行进过村子的时候,他们知道湖泊里的妖怪已经被除去后,纷纷向巫马定澜致以真挚朴实的谢意,还给官兵们送打捞起来的活鱼。 “这是我们分内之事,乡亲们不必言谢。”巫马定澜停下来,回应了村民们的热情,又想到江洲漓的交代,便高声道,“湖里有几根桃木桩子,乡亲们往后若是在湖里打渔时见到,还请切莫□□,那可保这方水域的平安。” 桃木桩子自然就是江洲漓打进去的那几根,构成阵法,驱魔降妖。 村民们念念叨叨的应下来,欢送他们离开。 离开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西落,再经过长途跋涉回到平封县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下来。 同行的士兵累了一天,刚才从村民那里得了些活鱼回来,便高高兴兴的在客栈的后院里升起了篝火,准备办场烤鱼宴,喧喧嚷嚷的人群里升起冲天的火光。 江洲漓还在房间里就听见了外面的喧闹,然后楼初心来敲她的门,站在门外喊道,“小姐,赵炎那家伙说请你下去一起吃烤鱼。” “你们……好的。”江洲漓已经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下去,原本她并不想参与这种热闹的事情的,但想想案子现在已经解决了,等有些事找个时间和巫马定澜交代完后,她和楼初心就要走了,便又应下来。 楼初心一直爱凑热闹,见江洲漓打开门走出来,就急急地的往楼下跑。店家应该是被他们打过招呼了,闲来无事和店小二坐在大堂里摇着扇子聊家长里短,也不管后院怎么折腾。反正折腾得东西没了坏了,最后也是会赔给店里的。 两人撩开帘子走进后院的时候,赵炎正在忙活着处理活鱼后挂上架烤着,巫马定澜面无表情坐在篝火边,也不知道搭把手帮忙。(_ “江姑娘和初心来了呀!”赵炎见到她们过来,非常热情的招呼她们入坐。 楼初心见状离开江洲漓身后小跑了两步过去赵炎身边,很心动的看了会儿,然后忍不住开口,“我来帮你吧。” “好。”赵炎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江洲漓看他们相处和睦,果然是青梅竹马,搭手很顺利也很默契,赵炎没了之前的忙碌,两人偶尔也会趁着空隙忙里偷闲的有说有笑的小声交谈几句。x 电脑端:/ 她环视篝火周围,在巫马定澜的左手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巫马定澜沉默不语,她也没有主动开口搭讪。四人单独燃起的这堆篝火,和旁边士兵们的热热闹闹的情形完全不同,氛围显得安静得有些过分,只剩柴火烧出火星时噼里啪啦的轻微爆炸声。 江洲漓静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不动声色的从袖兜里把竹筒拿出来,正是装着陆月色那根鱼骨的竹筒。 她挑了个火堆烧得最旺的地方,把竹筒放上去。 竹筒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被火烤过升温之后,闷闷的响了一声炸开成两半来,在一阵升腾起的小小的黑雾里,弹出来几颗火星。 竹筒很快烧起来,变卷曲、化成灰,也把里面装载的过往一同给烧掉。 “江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是和我们一起回云城,还是——”巫马定澜目不斜视,好像没有看见她的动作一样,语气淡然的开口打破沉默。 江洲漓想起来她为离开云城借用的那个缘由,好笑的陈述道,“我和初心离开平王府的时候,是同几位夫人说要去城外的庙里静养,等王爷回府再决定去留,所以还是先回云城吧,否则让人追查起来不好圆话。” “也好。”巫马定澜点点头,“那等回到了云城,我再亲自去接你回来。” “这个就不必麻烦王爷走一趟了。”江洲漓却摇了摇头,“这入夏之后天气变得炎热,听说山里会凉爽些。如果没什么事情耽搁的话,我就想着要趁此机会,回云城后到庙里去住上段日子。” “修生养性?”巫马定澜挑挑眉,随即又伸了伸身子长叹了口气,“这是好事,正好能彻底养好病,以后才不至于落下难根治的毛病。” 江洲漓沉默着点头。 “既然江姑娘已经有了打算,那本王也不挽留了,就先预祝姑娘二人此行一路顺风。若是什么时候回云城,平王府的大门也会永远为你们敞开。”巫马定澜没有多想,他觉得这件事后应该也没有那么快又出事,江洲漓正好可以趁着这个闲暇养好伤。 再说江洲漓和楼初心结伴上路,彼此也有照应,他倒是不担心。 “多谢王爷的吉言和厚爱。” “府上我会交代下去的,你可以放心的在庙里住下来,没人会因此去打扰你。” 章节目录 第40章 蛇食01 自先帝在九州范围内大兴土木修建寺庙后,云城里金碧辉煌的庙宇就多了起来,无论是达官权贵,还是平常的百姓人家,每逢初一十五都喜欢去庙里烧香拜佛捐些香火钱,以祈求保佑。 江洲漓和楼初心驾着马车到寒叶山脚下的时候,正是一日之晨,空气清新之际。 举目望去,两尺多宽的台阶在山间若隐若现,蜿蜒直上百米高的山林间。台阶的尽头处正是小山寺,青瓦白墙的藏于山间的小庙宇。 要说起云城的寺庙,数一数二的自是要属这小山寺,因着寺里有位名扬天下的云游主持,故而常有人慕名而来。 但也奇怪,云城本地人士却不是常来的,一来,是因为小山寺位置偏远,往来并不方便;二来,则是云游主持之面难得见到,非有钱有势的人家,也犯不着耗上几日干等。 若非有要事不得不请教,大伙都不太到这边,只在城里热闹的寺庙或道观城隍庙兜转两圈。 如今,云城又正值青黄交接的农忙时节,寻常人家都下地干活去了,恰好也没逢着什么大节日,故而她们这一路过来,路上几乎不见来访的人马,到了这山脚下往山路上看,也是没有人影。 马车无法上山,江洲漓便和楼初心下来步行。向来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走来会异常吃力的,需走两步便要歇几下的山路,两人走来十分的轻巧随意。 清风拂面,耳边还伴着鸟语花香,加之所谓的晨钟暮鼓,偶尔听着从山上传来的回荡在山谷中的清脆钟声,两人惬意无比。时不时的轻声交谈几句,竟然都能激起栖息的林子里的倦鸟扑扑翅膀飞起来,可见这附近静得多么出格。 山路有些陡峭,好在并非雨天,没有苔藓,倒也不是非常难走,她们慢慢悠悠的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视野终于开阔了一些。 特意开辟出来的一小块平地出现在岩壁之后,她们转过弯就见到了小山寺的大门。说是大门,其实山门的模样只是和大户人家后院里普通的拱门一般,上小微收,中间稍稍圆润。 台阶过去离大门有十几米的距离,地上铺着平整的方形石砖,有穿着灰色长袍的小和尚执着大的竹扫帚在扫落叶,竹子摩擦地面发出沙沙有序的声音。 山下听见的清脆的钟声也正是从庙里传出来的,宏远庄重。 江洲漓和楼初心往庙里走的时候,同扫地的小和尚错身,那小和尚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右手举起在胸前行了个礼。 江洲漓回以一抹微笑。 寺庙和在外面感受到的差距并不大,安静寂寥。院子的中央长着一棵参天银杏,树枝上结着很多红绳。 路过银杏之后,便是寺庙的大殿,殿门前的台阶下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炉,里面插着满满当当的香烛燃烧后剩下的竹签,有些还散发着袅袅青烟。 江洲漓来得很巧,云游的主持玄空大师正好没出门。她们还在院中观看银杏的时候,玄空大师便带着两个小和尚走过来,行了个礼,“贵人来访,老衲有失远迎。” “主持严重了。”江洲漓回了他一礼,“此行是想借贵地小住几日,好消消暑,还不知可方便?” “自然。”主持盯着江洲漓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便招了招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和尚过来,“明净,你带两位女施主到后院的厢房去休息。” “好的,师傅。”小和尚双手合十,然后抬头大眼水灵灵的看了眼江洲漓和楼初心,左手往边上一摊,“两位施主这边请。” 这个时候小山寺里没有其他的香客,江洲漓和楼初心随小和尚到了后院之后,挑选了角落边上相邻的两间厢房住进了去。 厢房打扫得很干净整齐,也通风,没有闷闷的感觉。房间里的东西不多,简单的一张矮榻摆在进门正对的靠墙的地方,榻上放着几本佛经和一套茶具,除此外便再无他物。 而正对的后院也是十分的清幽,绿藤爬满了各个角落,屋顶上都不漏过,垂吊在回廊的廊檐下如珠帘一般,投下片片阴影凉意。 江洲漓很满意这个环境,确实是避暑的好地方。 住了几日,她和楼初心便摸清了寺庙里的各个角落,每日后院后山的去散心,或是到前院去听诵经闻焚香,捡些银杏叶片雕花,生活过得也不枯燥。 这天快正午时分,明净按例送了斋饭过来,因为平日里后院没有其他香客,所以她们一直是在后院内的凉亭里用膳的,图个凉爽,心情也好,却没想到今日突然来了几位访客。x 电脑端:/ 听见声音的时候已经避之不及,没有意外的正面相遇。 来人应该是大户人家里的,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穿着珠光宝气,面色也红润,身边身后跟着好几个丫环和小厮服侍。 好在都是有头有脸的,见到她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住进了隔壁的厢房。 饭后,江洲漓和楼初心起身回房,那些个丫环小厮只当看不见她们,没个招呼她也不介意,刚把门推开,却听有人似不置信又似激动的喊她,“江姑娘?” 江洲漓回头,竟然是那日在端阳节观赏赛事时有过一面之缘,又害她被钱棠针对的容秋图,微微点了点头,“容公子。” 肯定了自己没认错人,容秋图面上扬起笑意,在丫环的问候声中三两步走近,“真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里再见到江姑娘,江姑娘也来礼佛吗?用过午饭了吗?” “用过了,多谢容公子挂心。”江洲漓不太懂得和自来熟的人相处,淡淡的应了一句。 好在容秋图似乎真的很高兴,也不在意,“江姑娘是要在此小住吗?在下陪家母过来礼佛,往日总嫌无趣,没想到江姑娘也喜欢这些养心的事。” “我只是过来避暑。”边上人来人往的,偶尔还有些好奇的目光投来,江洲漓应了一句便招呼楼初心走进房间,关起门。 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没人觉得突兀。 果真她进屋后,便听得隔壁房里传来老妇人问话的声音,“图儿,你是在和谁人说话呀?” “母亲。”容秋图转身笑盈盈的走进厢房,“刚才那位是平王爷府上的贵客,端阳节观看龙舟赛事时曾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就去打了声招呼。” 再然后,那边的交谈声就突然小了下去。(_ 其实,若江洲漓真的想听的话,就算隔壁说得再小声也是瞒不住她的,可惜她没心思在意他们说什么,在房里休息了片刻后,就和楼初心出门,到后山的竹林去进行每日的饭后散步,顺便练习气息吞吐。 小山寺的后山很少有人,就是庙里的和尚也不常去。江洲漓和楼初心沿着青石板小路往里走,走到竹林的中央才停下来。 这里视野开阔,有人路过或靠近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江洲漓找到之前在竹林丛边上的大石块,盘腿坐好闭上眼起势,开始静静的感知,然后平和的呼气吸气。 楼初心这几日已经习惯她的作为,也不打扰,在竹林里捡了根竹枝就提力跃起,跑到远处去练武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周围传来脚步踩在落叶上悉悉索索的声音,江洲漓睁开眼看去,竟然又是容秋图,阴魂不散?还是真的巧合? “江姑娘,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你,真是有缘。”林子里一片翠绿,江洲漓一袭白衣十分显眼,容秋图也是一眼就看见她,很惊喜的开口,躲开长在低处的竹枝走过来,“听说后山有竹林,便说饭后来走走,真巧啊。” 江洲漓不知道他话里的真假,但碍于礼貌只能放下腿站起来,“确实很巧。” “江姑娘这几日在山上要注意些,进来山下颇不安定,若是回程,最好还是让人来接一下。”容秋图不愧为风度翩翩的儒生,也不管江洲漓是何反应,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还好心的提点道。 江洲漓挑眉,“这是云城管辖,何人那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犯事?” 容秋图摇摇头,“这我便不太清楚了,只听说是山贼。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特意带着家仆陪着家母过来上香,就是怕路上不安全。” “还真有天子脚下犯事的呀?”江洲漓心里惊了惊,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皇帝怎么会放任着贼匪在京都云城作乱却不理会,“皇上没有派人去剿匪吗?” 容秋图摇了摇头,“听说平王请兵去剿匪,但是被皇上给驳回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总之江姑娘小心点为好。” 江洲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到他说起巫马定澜,便想到了钱棠那事,于是揶揄道,“平王府上的棠夫人,斗胆问句容公子可认得?”x “棠夫人?”容秋图想了想,“若江姑娘是说的丞相家送去的那位歌姬的话,那有过一面之缘,在下曾为其求过情。” 求过情?然后对方深爱上恩人的戏码?江洲漓心里无语望天,她这是被成情敌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 蛇食02 汉阴山是汉阴山脉的主峰,在云城的北面,临近皇宫的内城。整座汉阴山脉巍峨连绵,被茂密高大的树木覆盖得严严实实。 江洲漓一人一马从云城的西门经过,向北赶往汉阴山。路过城外的官道的时候,见到路边的茶棚客人爆满,汗味夹杂着饭香味远远飘出来,只闻着就让人消减食欲,她原本就用了饭才出来,此时闻到,更是只想赶紧远离。 汉阴山附近有好几个寨子,这个时候正是稻子成熟,需要农忙双抢的时节,放在平时,田地里该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但江洲漓路过村口的时候却发现,这一片的稻子完全没人收,有些夜里被风吹倒后,甚至已经在田里闷得发了芽。而进到村子后也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更不要说孩童调皮的嬉戏而过了。 饿得虚弱的狗见了陌生人来,也只是吐了吐舌头消消暑,吠都不吠一声。 江洲漓在村子里逛了一圈下来,并未见到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发现异常。路上的脚步杂乱,屋子里东西也是到处散落,明显一副被人抢夺过的模样。 她离开山下的寨子后,继续往山里走,前半段还有些小路,后来就全是在杂乱的灌木丛中穿行了。没办法,江洲漓只能把马绑在山下长有嫩草的林子里,给它吃着草,然后独自上山。 虽然山上有树木有树荫,她也尽量选择遮阳的阴凉地方走了,但是那些被晒到的树叶或者草叶会散发出闷闷的湿气,再一阵热风吹过带来,就是走在阴凉处的感觉其实也非常难受。 汉阴山之前没听说过有什么贼匪出没,而这几次的举措又是很大规模的出动,到处抓人上山,所以江洲漓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然后慢慢沿着草木被人踩踏痕迹明显的路径追踪着摸索过去。 走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贼匪的寨子。就建在半山腰的谷地附近,看一排木屋的年头还有周围活动留下的痕迹,并不像是近来新建的。 寨子外面有专人把守,还有几个小分队交叉巡逻,都是穿的统一的灰色衣服,头上包着方巾,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标志。甚至寨子的门楼上也是连个风幡都没有悬挂,所以很难猜测到底是谁治下的领地。 江洲漓在寨子对面的山坡上潜伏下来,静静的等待天黑到来,顺便观察对面灰衣人的活动规律。 院子外穿灰色衣服的人时常要走来走出巡逻,相比在院子里的就要放松很多了,吃喝豪爽且不羁,有说有笑的非常乐呵。整个院子总共就只几间木屋,每间都有人进出,但是完全不见被抓来的村民。 江洲漓疑惑,难道她找错地方了? 等天色刚朦胧的黑了下来,江洲漓准备从躲藏的灌木丛里起身,想再到附近转转,看山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寨子。 谁知道她才刚一动,身后高大的杉树上竟然也有人动了。江洲漓根本来不及多想对方是什么时候上去的,条件反射性的将右手摸到腰带上,拔出了几支银针就掷过去。自从在石山尾遇袭过后,只要在外她就会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_ 对方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闪身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她的攻击,然后退了两步进到后面的林子里。 这正好合了江洲漓的意,因为若是在外边打斗起来,那这边的动静很可能会引来寨子里的人查看,行踪必定暴露无疑。x :/ 显然对方也是这样考虑的,两人的目标都是这个寨子,或者应该说是汉阴山奇怪的贼匪,但若是从各自的利益上来说,对方是敌是友就不好说了。 外边的天色黑了下来,林子里也被冷光映得残影无数。两人都只能靠着出色的夜视力,还有对方的气息和衣服颜色来判断并躲过攻击。 因为是在试探,所以一开始谁也没有狠下杀手,你来我往的过了数十招之后,江洲漓抓住一个机会突然脱离战斗退后了两步,微微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平王?” “江姑娘?”江洲漓认出了巫马定澜的招数,巫马定澜也听出了江洲漓的声音,非常诧异的收起了架势,然后轻笑一声,“本王从不知道江姑娘竟然还有这样一身好功夫,真是失敬。” 江洲漓回笑,“我也从来不知道平王还有偷窥的癖好。” 巫马定澜对她听似嘲讽的话语毫不在意,轻轻松松的落回到地面,站在和江洲漓两步之隔的地方,“怎么?江姑娘除了精通降妖除魔外,对这剿匪之事也有兴趣?” “王爷不也是一样?”江洲漓反问,“神武将军剿匪,就像杀鸡用牛刀。” “看来本王和江姑娘的目的似乎是一样的,既然如此,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这次不妨也来合作吧?”在荒山野岭还黑灯瞎火的情况下竟然也能碰到熟人,巫马定澜心情变得很好,说起话来似乎也没了之前的冷漠,反常得令人难以置信。 江洲漓知道他说的是石山尾和陆庄那两次,“合作?平王又不会降妖除魔,打算怎么合作?” 巫马定澜心里暗叹一声,女人果然都一样记仇,面上却依旧正经的回答,“降妖除魔也许本王是比不上江姑娘,但这侦查打战的事,江姑娘可就不一定能得上本王了。” 江洲漓顿了两秒,没有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巫马定澜知道她不说话就算是答应了,也跟了上去。 “这些灰色衣服的人没有什么异常。” “左手边的那间屋子有些异常。”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换彼此的信息,等回到刚才潜伏的地方上了树,江洲漓听到巫马定澜说的话后,集中视力眺望过去。左手边的屋子刚才她也看了,和其他屋子一样,经常有人进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进入其他屋子的人都是很随意的,但进出左边屋子的人却是有时间间隔的,第一个人进去之后,后来进去的人看似是很随意的走动,但其实每半个时辰就会有一个人进去换第一个人出来,第二个人也是半个时辰后出来,以此类推。”巫马定澜解释道。 江洲漓回头看他,“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换岗?” 巫马定澜没有犹豫的点点头,“我猜测被抓来的村民就关在那里面,但屋子不是很大,应该装不下那么多人,所以那间屋子可能还连接着其他地方。” “看来没有王爷在,我还真发现不了这些猫腻。”江洲漓不吝赞赏,她在这里还真是白待了一个下午,什么都没看出来。 巫马定澜没有因为赞赏而高兴,只淡淡的回答,“只能说是各有所长,如果江姑娘也上过战场求生,就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厉害的能力了,仅仅是本能而已。” 江洲漓不知道要怎么回他这句话,索性什么都不说。因为她也知道,战场上可能只一个瞬间就足以决定一个人生或者死,所以很多技巧士兵们都需要熟记于心,让这些技巧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看见就会想起,然后本能的做出反应。 巫马定澜似乎也没想她接话,沉默了一下之后开口,“从寨子后面绕过去看看。” 寨子后面紧临着巍峨的高山,可能是怕山上的岩石滚落下来,所以修建寨子的人在山脚下用木桩在山体和院子间,隔出来一片两三丈宽的空地,那片空地能直接看到院子里的木屋。 空地后面是高山,灰衣人似乎很自信没人能从山上下来,所以看守很松散,偶尔想起才会派人过去随意看两眼,多数守卫都是分布在院子的其他三面。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江洲漓点点头,认可了巫马定澜的决定。 两人趁着夜色从山的侧面绕了个大圈过去,到了刚才看的那座山的背面。山阴如同刚才的正面一样,是个陡峭平滑的崖壁,直挺挺的几乎都是裸露的岩石。 “准备好了吗?”巫马定澜突然开口。 “嗯?”江洲漓还在观看地形,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刚想发问,但巫马定澜好像以为她是应了他的话,左手直接附上她的右肩,提了力就带着她跃了起来,脚下踩着偶尔凸出来的岩石或者小树干,竟然三两下就跃到了山顶。 江洲漓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我可以自己上来的。” “达成的效果都一样。”巫马定澜并不在意的接了句,然后从山顶走到另一边往下看,院子就在正下方。 江洲漓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但心里想的却是,巫马定澜的功夫到底高到了什么境界,是不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竟然可以毫不费力的就提着她跃上了那么高的山,还不带大喘气的…… “这边。”巫马定澜见她还在发呆,沉声喊了一句。 江洲漓回了神摇摇头,很快走过去他身边站定,也跟着往万丈悬崖下看了眼。 章节目录 第42章 蛇食03 院子里人来人往的,似乎一点都不嫌热,还架起了篝火在烤肉,星星点点的亮光从木屋的屋顶透出来。 因为离着距离太远,所以听不清楚灰衣人们在说什么。 而刚才他们注意到的那间房子,乍看之下和其他的房子没什么区别,也亮着灯,但仔细看还是不难发现,那间房子的亮光暗淡不少,在靠近山体这边的墙面,完全没有一点光透出来。 没有窗子? 江洲漓抬头,和巫马定澜对视了一眼,然后坚定的跃了下去,如同两只展翅的燕子,身姿翩翩,却又轻盈无声。 顺利降落到地上之后,两人轻悄悄的靠近木屋朝向这边的窗户,紧隔着墙壁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嘈杂的对话声。似乎正是这些灰衣人的饭点,屋子里有酒香和饭菜香飘出来。x “三子,待会儿到你带人去接老六的岗。”好像是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声音听着有点远,然后屋子里的人高声应了一声,“好!” 等到外面说话的人走了,刚才在屋里应声的男人才低声抱怨了一句,“国师也真是的,那么久都没有送人来,弄得兄弟们只能下山去抢百姓,这几天惊了官府查得严,可别暴露了才好。” “谁敢来查呀?你也别多想那些有的没的。” “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就行。同情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要是不去抢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自己赔进去吧。” “唉~” 江洲漓从窗户外面偷偷看了眼,见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围坐在桌子旁吃饭,刚才说话的也是他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最后开口的人说的话触动其他人了还是怎样,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江洲漓回头朝巫马定澜比划了一下口型,“国师?” 巫马定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往刚才觉得特殊的木屋那边走过去,江洲漓也跟上。这件屋子朝山体这边是没有窗子的,细听了一下也没有动静,隔音效果不错。 “国师容秋鸿,我们那日在端阳节所见的容秋图正是他胞弟。容秋鸿是在上任国师仙逝之后继任掌管钦天监的,但并非上任国师的血亲,而是很看重的关门弟子。传言容秋鸿不止能与上天对话,还很精通炼丹以求长生之术,所以深得父皇喜爱,在宫中有自己的独立住处,威望很高。” “长生之术?”江洲漓挑挑眉。 巫马定澜对此也是无奈,长叹了一口气,“父皇是越老越糊涂了,一心想着追求长生不老,谁的劝诫都不听。五弟生前曾当着父皇的面怒斥过容秋鸿妖言惑众,然后就被父皇狠心关了禁闭,没过两天被人发现在王府的书房里自缢而死。都说五弟是因为受不了父皇的责骂,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江洲漓在市井中听过五皇子的事,当时传言说是暴病而亡,如今结合内幕来看,似乎确实并不那么简单。 “所以你才明智的选择早早离开朝廷,躲到边疆去逍遥自在?”她揶揄巫马定澜。 巫马定澜露出了一抹笑意,“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对这皇位最后落到谁手里又不在意,何必要赶这趟浑水。” “王爷倒是看得通透,那何不直接诈死,然后远走高飞呢?胸怀天下却不想争夺权力,那可是很危险的哟。”江洲漓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过去木屋的墙角边,侧头小心的往外看。x :/ 巫马定澜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可惜江洲漓没看见。 寨子的巡逻兵主要集中在前面,左右两侧只是偶尔来两个人交接班,江洲漓回头朝巫马定澜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然后趁着守卫不注意,两人默契的很快冲出去,捂住守卫的嘴巴将人砍晕拖到屋后。 侧面的院墙不是很高,江洲漓和巫马定澜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感觉到院子里没人,便才轻轻跃了上去,也不敢有所停留,立即就闪进屋子里。 屋子空荡荡的,连张桌子都没有,靠近山体那边的墙壁下,有个暗道的入口,里面发出昏黄的光线。 江洲漓回头朝巫马定澜看了眼,“会不会人就关在里面?但是弄这么隐蔽复杂,容秋鸿平日里到底要送什么重要的人到这地方来,竟然断了一段时间不送,还要去山下抢人——”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既然都已经来了,进去看看吧。” 江洲漓回头看了眼院子的方向,因为还没到换班的时间,灰衣人又都在吃饭,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退了两步赶紧跟在巫马定澜后面走下去,“看样子这暗道是通到刚才我们下来的那座山里。” 暗道并不宽敞,只两米不到的宽度,也没弯弯绕绕。靠近顶部的地方隔几米就点着一盏灯,若前方有人走来的话,必然能撞个正着。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直走了三四十米的距离也没遇到人,倒是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哀嚎和哭喊声,走在前面的巫马定澜停了下来,回头朝江洲漓点点头示意有情况。 两人贴着墙壁慢慢靠近,走了五六米远,发现前边赫然就是暗道的出口,规规矩矩的方形出口,连接着一个地面凹凸不平的大洞穴,洞穴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旁坐了个灰衣人在喝酒。 如果灰衣人这时候回头看,那一眼就能看见他们。 江洲漓正想左右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一下,巫马定澜已经扯了扯她的袖子,指了指洞穴入口处左右两边的钟乳石柱。 这几根钟乳石已经垂到地面,小的一人合抱,大的两三人合抱那么大,完全可以遮挡他们的身形。 江洲漓点点头,从腰带上拔了一根银针出来,然后掷过去那灰衣人的头顶方向,银针打落了一小块石块。那灰衣人果然很谨慎的转头去看,巫马定澜趁着这个微妙的间隙,拉起江洲漓的手就一闪而过,躲到了钟乳石的后面。 那灰衣人回头见没什么异常,还是不放心的走近去看了看,发现是块岩石的碎片,只当是自然脱落了而已,也就没有在意,慢悠悠走回桌子旁坐好,还往暗道入口看了眼。 顺利进到洞穴以后,两人终于可以好好打量里面。 洞穴左右两边用栅栏分隔出了好几间牢房一样的隔间,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里面关着神色或绝望或惊慌的布衣百姓。 “求求你大慈大悲,发发善心放了我们吧~” “爹爹~娘亲~宝儿不想死呀~” “求求你放了孩子吧!孩子还小,她还什么都不懂~” 刚才在暗道里听见的哀嚎声,应该就是这些人发出来的,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山下寨子里的村民。江洲漓不忍继续看下去,就在这时,感觉到巫马定澜捏了捏她的掌心,送来鼓励。 她抬头扯了抹不太好看的微笑,回头的瞬间,余光瞥见对面竟然还有条暗道。 说是暗道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那条暗道很短,就三四米长,没有点灯。但认真看还是能发现,而且还能一眼就看见里面尽头处的一扇大门,被上了锁的玄铁门。 锁上还贴着黄底红字的符纸。 外人只看到符纸的话,肯定都会以为那是道家的东西,用来制服妖魔鬼怪,但江洲漓作为阴阳师,如何会认错自家的东西。那张符纸分明就是五行封印阵的阵眼,符纸拿起来阵法会有瞬间的失效,贴上去后,阵法又会自行启动。 难道那扇门后关着什么强大的妖怪吗?没办法除去,竟然需要靠下了结界来暂时封印。那为什么不设一个更难破解的封印阵,而是弄一个这样可以随时关闭又开启的阵法? 是谁下的封印?国师容秋鸿吗? 江洲漓不知道巫马定澜能不能看懂唇语,拉起他的手在掌心一笔一画的写了几个字,“容秋鸿是阴阳师?”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然后肯定的摇摇头,用传音入耳回答她,“这个倒是没有听说,但前任国师是师承五塔山。” 五塔山,那是道家的仙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更怪异了,师承道家的国师,竟然会阴阳家的封印阵。 看来这位国师,身份不简单呀。 这一个出神,来时的暗道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巫马定澜赶紧拉过江洲漓躲到钟乳石的侧面去。 进来的正是刚才他们躲在木屋窗子外见到的那几个人,为首的叫三子的在门口就高声喊了起来,“老六,我们来换班了!” “三哥,你们来了呀,那我先出去吃饭。”灰衣人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匆匆起身,路过三子身边时,还面色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口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_ 三子站在洞穴口,环视了一圈里面的牢房,“把五号牢的带出来吧。” 章节目录 第43章 蛇食04 “饶命啊!求大人饶命!” 他这句话才说出去,洞穴里立即又响起来此起彼伏的哀嚎,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没人理会哀嚎的百姓,三子走过去那边的暗道,揭了符纸,拿出钥匙开了锁,而跟着他进来的几人则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牢房的门,虎着脸喊道,“快出来吧!别扭扭捏捏的,临死之前还有再受次罪。” 被赶出牢房的人一边走一边哭,其他牢房的人被吓得缩在角落里,完全不敢再开口。 江洲漓注意到那句临死之前,又看三子过去揭了打开了锁,回头与巫马定澜对视了一眼,当下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些人是被抓来给封印在门后的东西吃的。 容秋鸿之前应该是从其他地方送了人过来,所以没人发现异常。 但最近可能由于某些原因的牵制,容秋鸿没能把人给及时送过来。而门后的那东西又等不及了,这些守卫的人害怕东西逃出来,或是害怕东西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所以不得已扮贼匪到山下去抓老百姓。 “因为年前腾云之约的签订,所以在皇祖母生辰即将到来之际,为了表示两国友好,近几日北漠国已经派了使团来朝祝贺。东瀛国那边的公主也紧随其后过来,容秋鸿现在应该正在帮着父皇处理朝中之事,甄选黄道吉日祭天祭祖。”巫马定澜稍一思索,得出了较为合理的推测。 所以无暇顾及这里的东西。 前面三子一行已经推搡着百姓走进暗门里,哀嚎震天,凄凄惨惨的,任谁听了都会不忍心。 江洲漓时刻紧盯着那边的动作,见他们颤抖着身子走进去后,并没有掌灯,暗门里面的光线也很暗淡,她回头和巫马定澜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双双提力跃进去。 边上牢房里的百姓只见有两道黑影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再认真寻找起来,却又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动静都没发现,还只以为是自己被关起来饿了几日,眼花了。 在暗门外没多大感觉,等进去之后江洲漓才发现,暗门里面的妖气非常浓烈,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了?”巫马定澜眼神犀利,即使是在光线暗淡的情况下,他还是能清楚的看见江洲漓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里面妖气太浓烈了,你应该能感觉到,阴气也很重,可能有很不好对付的东西存在。”周围的温度很低,在七月天里开口说话嘴边竟然还能冒白气,好不怪异。 巫马定澜也感觉到了异常,点点头小心谨慎的注意着周围。 这暗门里别有洞天,竟然是一片位于地下的峡谷。岩石黝黑坚硬,棱角分明,地面落着厚厚的细沙,荒凉干燥得很。 前方尽头能看见石壁,再没有前路,但石壁下似乎是一处断崖,三子他们压着一群百姓颤颤巍巍的往前走,直走到断崖前,然后把第一个人给推了下去。 这群百姓的手臂是用一根粗绳子绑在一起的,第一个掉下去之后,后面的也在惊叫声中,接二连三的跟着掉了下去。 江洲漓刚想出手,但巫马定澜已经快了她一步,从袖子中掏出一把短匕首扔出去,在最后一秒,把粗绳索的端头定在了地面。 三子他们可能也是不忍心看着,所以见到人已经被推下去之后,就没再停留,转身匆匆忙忙的离开,加之这里面本就光线暗淡不显眼,他们也就没注意到巫马定澜的匕首。x 电脑端:/ 听着外面落了锁,江洲漓和巫马定澜这才从暗处出来,赶紧往断崖处跑过去。 往下看了一眼,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断崖并不是什么万丈深渊,只有大约三丈多高,因为巫马定澜出手的速度够快,所以绳子也还没落地。 江洲漓拿出来两块黑色面纱,顺手递给巫马定澜一块,巫马定澜挑挑眉,“那么周到?” “只是不小心拿多了而已,王爷不要多想。”江洲漓没有承认是因为她拿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巫马定澜的身影,然后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拿了两块。 蒙好面纱,两人小心谨慎的足尖轻点跳下去。 “请救救我们!” “请来个人救救我们啊!” 见到有人出现,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但对于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百姓来说,这是唯一的曙光,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大喊起来,有胆小一点的妇孺早吓得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了。 “知道这里有什么其他的出口吗?”江洲漓和巫马定澜一边注意着周围动静一边给众人松绑,还边询问道。 峡谷很宽,两头黑乎乎的完全看不清尽头,还隐隐有恶臭散发。如果确定没有其他出口的话,那就算现在救了他们,等隐藏在未知黑暗中的东西出来后,她和巫马定澜也不一定能顾得了他们。 “有的——有——有——”有个上了年纪的大伯哆嗦着开口,然后指了指峡谷右手边,“我听祖父说,这个峡谷很久之前就有,他们来过,说是从右边一直走能出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巫马定澜往右边走了几步,然后探查动静,回头冲江洲漓点点头,“没有感觉到异常。” “那好,你们赶紧从这里出去吧。”江洲漓给最后一个人松了绑,然后仔细嘱咐道,“这里面黑,你们出去的时候注意着点,年轻人多照看老人和小孩。” “出去后也不要立马就回家,可以先在山里找个地方躲一下,等这里的事落定,会有人去接你们离开,恢复你们的身份。”巫马定澜补充道。 江洲漓看他似乎是已经有了打算,胸有成竹的模样,想着可能在来之前就已经安排过后事,所以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说的话。获救的百姓一边应下来一边感谢万分,观世音菩萨再世都说出来了,然后才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那我们这边看看吧。”江洲漓指了指左手边。 没了要照顾人的后顾之忧,两人又都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做起事来自然不必再那么小心翼翼。 地面还是干燥的沙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两人轻手轻脚的往前走,但才走了几步巫马定澜就停了下来,蹲下来看着地面沉思,江洲漓也停下来看他,“有什么发现吗?” “这个痕迹,你说像什么造成的?” 江洲漓闻言也蹲下来细看。地面并不是凹凸不平的,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刮过去一样,非常平滑的一个连贯痕迹,她抬头看巫马定澜,有些不太确定,“蛇行?”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黑暗的方向。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黑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同时伴随着地动山摇的晃动。 巫马定澜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江洲漓的肩膀就往他们下来的地方跃上去,待站定后,江洲漓扶首,“说了我可以自己上来的。”x 巫马定澜笑了笑,没有说话。 峡谷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江洲漓的注意力也转了回来,紧盯着左手边细看。黑暗中有个庞然大物在靠近,也是黑色的,遮遮掩掩看不清楚全貌,只能感觉到蠕动的动作,还有前端灯笼般大小的绿油油的眼睛。 “好像真给你说对了。”巫马定澜感叹一句,看这个形状,除了蛇他也想不到还能是什么。 只是,这条蛇是不是太大了点? 巨蛇很快到达他们正下方,庞大的蛇身将峡谷堵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的贴到了两侧崖壁,好似这就是为它量身打造的。 巨蛇似乎有些恼怒,用蛇身不停撞击崖壁。 江洲漓皱了皱眉,她能感觉到巨蛇过来后,这里的妖气和阴气都在急剧增加,“难道那些老百姓抢来,是为养着这条蛇?可不见食物,它为什么不变身去寻找——” 猛然记起什么,江洲漓赶紧掏出火折子点燃,往峡谷扔下去,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但足够她看清楚蛇身。 “黑水玄蛇!它怎么会到这里来?”江洲漓没想到竟然是黑水玄蛇,颇为吃惊的喊了出来。如果是玄蛇的话,那她就能明白为什么妖气浓重,却不见玄蛇变身。 因为玄蛇是天生体型巨大,也是天生的异兽,并不会因为年龄的增加或者修为的增加,就像寻常精怪一样修成人形。 如果抓了百姓是为给玄蛇食用,那容秋鸿和玄蛇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关系—— “黑水玄蛇?”巫马定澜不解的看过来。 江洲漓简单的给他介绍了一下,“根据山海经的大荒南经中记载,在黑水之南,有玄蛇,食尘。有巫山者,西有黄乌。帝药,八斋。黄乌于巫山,司此玄蛇。” 正说着,黑水玄蛇突然抬起头来,身子立起来好几丈高,露出白色的腹部,头都快要顶到这个洞穴的顶部了。眼睛瞪圆了看着他们,给人阴森森的感觉。鲜红的蛇信子也不停伸出来,阵阵恶臭随着这一张一合散发出来。 章节目录 第44章 蛇食05 “食尘到食肉,这转变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巫马定澜没有嫌弃的捂着鼻子,只是皱了皱眉头,想起刚才救下的那些百姓。 黑水玄蛇这个体型,只一口就能吃下半个村子的人了吧,每天都要吃这么多百姓的话,那没几日周边的村民就该被抓光了。刚才那些村民,如果他们没有及时施救,是不是也会变成这阵恶臭中的一员。 “先想想怎么把它弄走吧。”江洲漓叹了口气,“它出现在这里,无论是容秋鸿的作为,还是另有原因,都不安定。” 巫马定澜自然明白她说的意思,黑水玄蛇体型如此巨大,又存在有上万年之久,光是那张蛇皮应该就堪比铜墙铁壁的坚硬了,就算把军队弄过来可能都没用,容秋鸿应该也是治不住它,才不得已给封印起来。 若是放任黑水玄蛇在这里,万一哪天它发起怒来,冲破这里逃出去,那后果就是不堪设想。只要它那尾巴扫几下,整个云城可能就要没了。 “有什么办法吗?”巫马定澜思考着把它弄走的可行性,正面交锋肯定不行,只能找些迂回的办法。 容秋鸿还真是不简单,竟然弄来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办法有是有,但动静会很大,能秘密弄走最好还是不要太强硬。”江洲漓摇了摇头,“我看今天就先回去吧,我找找资料看有没有别的记载,你也想想办法看怎样才能阻止他们继续抓无辜百姓。” 黑水玄蛇暂时似乎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吐着蛇信子。巫马定澜想了想,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点了点头拉起江洲漓就往右手边奔去。 这边路段没有玄蛇的身躯拖动过,所以地面上还是较多凹凸不平的砂砾和碎石,偶尔甚至有些尖锐的突出在路中间。峡谷暗道也没有刚才那边宽敞,裂缝从底部慢慢往上收缩,形成三角形的空间,他们只能半弯着腰慢慢前行。 因为峡谷是在山体中央,而刚才他们在外面目测这座山就绵延了好几里长,更不要说加上里面的弯弯绕绕还多,又是抹黑前行,所以也不知道要走多久能出去。 越走通道内越潮湿,但没有了浓重的阴气弥漫,寒气也散去了不少。江洲漓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得只有脚步声回想的沉默,“蛇类是冷血动物,虽然喜欢晒太阳,但居住地却多选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常年见不到光,所以阴气寒气会聚集很多。” “嗯。”巫马定澜只闷闷的应了一声,更多的注意力是集中在江洲漓身上不移开,见她踢到石头踉跄了一下,赶紧虚扶一把。 暗道里虽然黑,也会有些蝙蝠出没,但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危险存在,两人相互扶持着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离开峡谷里面,站到了一处平缓的长着灌木的山坡上。 山坡的四周稀稀落落的散布着一些大石块,因为天黑看不见路,两人对这边地形又不熟,原打算找块石头的背风处坐下来,等着天亮再回城,但不想走了半圈下来,却在山坡的背面发现了火光。x :/ 竟然是刚才他们救下的村民。 那些村民听了他们的话,没有立即下山回村,而是仗着熟悉地形和掌握着打猎技巧,在山破背后暂时找了个大山洞住下来。 见是巫马定澜和江洲漓过来,这些村民也没有防备,很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来。 山里的夜里十分凉爽,甚至还有些寒意,但有了山洞挡风,又坐在火堆边烤着火,暖意还是非常的明显,驱散了不少的惊慌失措。 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听着他们的感谢,还有絮絮叨叨说起被抓来的事,被救起的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谁都睡不着,就这样相互倚靠着等到天亮。 黎明之后天一亮,巫马定澜就和村民中的青壮年到林子里打了不少吃的回来,然后才在熟悉地形的村民的指导下和江洲漓回城。临走之前也是仔细的吩咐了一番,交代他们暂时不要回村子,也不要在山里到处乱走,小心被人发现。 在山下取回自己的马匹,两人策马扬鞭很快回了云城。(_ 江洲漓要找资料,自然是要回清风津的楼府去的,所以约定好下次见面交头的事宜,就在西城门处和巫马定澜分开了。巫马定澜等她走后,并没有直接回平王府,而是一个利落的转身,直奔城外的百花园去。 百花园是云城有名的花楼,修在城外的青山绿水间,毗邻观花台,是达官贵人颇为喜爱的去处。 他今天早朝没去上朝,估摸着暗地里已经有人在猜测他的作为,甚至是派出人手调查他了。巫马定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他便给他们一个交代好了。 到达百花楼的时候,悄悄从后门进去,赵炎已经等在他房间里,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有些焦急的走来走去。 “谁来了?”巫马定澜一边解外衣一边问。 赵炎见他回来,终于放下心来,“是二皇子派人来了,说是今早皇上问起王爷为什么又不去上早朝,便让他来问一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让他等着,我先去沐浴一下。”巫马定澜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先是恶臭里洗涤了一番,然后又熏了一晚上烟,任谁闻了都知道他不是夜宿在花楼呀,完全没有胭脂水粉味。 赵炎点点头准备离开,“换洗的衣服已经放在里面。” 巫马定澜回来他就放心了,也不怕被人硬闯进来,正松了口气要去外面回话,说是王爷已经醒了,巫马定澜突然开了口。 “清风津楼府那事,是你做的吧。” 赵炎顿了顿,回头见巫马定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暗骂了一句楼初心害死他。肯定是她和江洲漓说了后,江洲漓又不小心说漏给了巫马定澜听。尴尬的呵呵一笑,“爷——” “去吧。”巫马定澜也不是真的想为难他。 如果不是今天分开的时候,江洲漓说要回去清风津,他都没想到这一步的,楼初心竟然就是那个楼府的,而江洲漓和楼府的关系,似乎也并不简单。 那楼府的存在,确实就有不能让人知道的必要。 赵炎抱拳躬了躬身,赶紧趁着巫马定澜没有追究他的时候,转身大步退了出去。 再说江洲漓回到楼府后,吩咐下人去书房找出关于黑水玄蛇的书籍,这可把楼方启吓了一跳,怎么出去一趟一夜未归,回来就找这么个难惹的东西,匆匆忙忙的跑来问是怎么回事。x “碰到了,在汉阴山,那些抓去的百姓就是给它吃的。我需要在它还没发怒前,找个隐秘的办法把它弄走。” “碰到了黑水玄蛇?”楼方启的白胡子抖了抖,“那么个大东西怎么跑云城来了,竟然还要抓了百姓去养着它?这是谁造的孽呀——” “那些人可能是容秋鸿的,至于玄蛇是不是他弄来的,这个暂时还不清楚。”江洲漓一边回他一边拿起古书籍,很快的翻阅起来,但这些书里所有的记载都差不多。 “国师?”楼方启也听过容秋鸿的大名,想不明白他竟然会和这样龌蹉的事情有关联。 沉默了一下,楼方启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书架的另一端,翻出来一本黄色的线定本,“也许这个能帮到小姐。” 江洲漓疑惑的接过来一看,“梦来游记?” “嗯,这是著作之人在游历梦来归来后所做的游记,里面记载着他在梦来的所见所闻,里面有一篇叫舞蛇人。”楼方启给她翻出来,“梦来地区一向神秘,里面存在不少奇怪的东西,其中就有个传统又古老的职业,舞蛇人。” 蛇,在梦来是种令人畏惧和崇敬的动物,梦来人自古就崇拜蛇,尤其是毒蛇。而舞蛇人,字如其意,就是“善蛇”的人。 舞蛇人在毒蛇小的时候就将其捕捉,然后通过驯服和教化,让它们配合着自己的笛声行动,做出各种表演来博取百姓的喝彩,借此谋生。就像街上杂耍的其他卖艺人一样,只是舞蛇人这个职业更危险而已,因为一不小心被蛇咬上一口,就是丢命的事。 “笛声?”江洲漓感兴趣的挑挑眉,“楼伯认识这样的人吗?” “云城有个杂耍苑,那里面住着各种各样的人,小姐不妨去那里找找看。”楼方启和蔼一笑,然后负手离去。 杂耍苑在云城的烟花场所内,能进去的都是在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翌日晚上,江洲漓让楼初心联系赵炎,然后约着巫马定澜一起去,有着巫马定澜这尊大佛在,就相当于是有了个保障的通行证,路上完全没有遇到阻拦。 杂耍苑里很热闹,两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 这里的杂耍和外面街边的杂耍很不同,因为看杂耍的都是权贵,对于表演的要求就高了,自然不能太俗套。 江洲漓看着台上正在进行的叠罗汉,已经叠了七八个人高,最上面站着的小姑娘竟然还在台下观众的要求下临空翻了个跟斗,然后再稳稳的站住,博得一片喝彩。 也有看得满意的贵妇,退了手上的镯子,或者耳垂上的环子,直接抛掷到台上…… 章节目录 第45章 蛇食06 台下闹哄哄的,有小二模样的人不停在各个桌子间来回走动,给添满茶水,走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巫马定澜直接把人拦下来问道,“这里有没有舞蛇的节目?”x “回王爷的话,看排表下一个节目就是了。”在杂耍苑或者烟花之地做事的人,认人的功夫那都是要练过的,这小二自然也是一眼就认出来巫马定澜的身份,恭恭敬敬的回到。 “嗯。”巫马定澜掏出一锭碎银子放在茶盘上,小二一边说着感谢一边退后。 “希望今晚不白来,能找到个合适的人选。”江洲漓望着台上悠悠说道。台上叠罗汉的节目已经在收尾了,站在最上边的小姑娘已经一步步有些打颤的翻下来,其他人也在收拾道具和场地了。 等到台上东西清理干净后,在众人以为下一个节目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又有人抬来了几卷红色的地毯,将地板仔仔细细的全部铺满。 台下看官都在猜测这是要做什么,就听有笛声袅袅,从台子侧边的小门里传出来。 然后走上来一个身姿婀娜曼妙的少女。 这少女的手腕和脚踝上都带着璎珞和铃铛,纤纤素手持着短笛,正微低着头投入的吹唱着悠扬的笛声。她脚边跟着扭上来几条颜色各异却都鲜艳的小蛇,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手臂粗的黄金蟒。 众所周知,越是颜色艳丽的蛇,携带的毒性可能就越强。 台下的观众在少女出来时发出了惊呼声。以往舞蛇之人都是用竹瓮把蛇装着,到了台上才缓缓引导它们出来,所谓的舞蛇也不过就是做出动作去试探蛇,让它们以为收到攻击而前后动起来。 更不要说,她把蟒蛇给挂在脖子上,那么粗的蛇身,衬得她的脖子十分纤细和脆弱。还要防着蟒蛇一个不注意,将她缠着窒息。 但显然观众的担心是多余的,少女悠然自得的完全没有半分害怕,在她的笛声的控制下,这些蛇没有攻击她,甚至连攻击的动作都不曾有,反而是很享受般的跟着节拍在左右摇摆起身子和头部,好像真的在跳舞一样。 惊艳的开场结束后,少女收起短笛,微微朝台下点头,然后把脖子上的黄金蟒托起来放在地上,引得台下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是小金,它很和善,各位大人想尝试的可以来摸摸它,抱起来也行。”少女蹲下来安抚的摸了摸黄金蟒的头,黄金蟒乖乖的把尾巴盘成像圆盘一样的圈圈。 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台下爆出了更哄闹的声音,有胆大的小伙子已经跃跃欲试。 少女见他们可能是顾忌着旁边的几条小花蛇,便把小蛇拎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手臂上看着,这下子没了不确定的后顾之忧,几个结伴的来的小伙子果断撑着台子便跳了上去,还回头朝台下支持他们的人笑着点了点头。 少女低声和他们说了几句,大概是在教他们怎么下手。 然后便见那几个上去台上的小伙子把黄金蟒提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脖子上耷拉着,甚至在众人的怂恿下去亲吻蛇的嘴巴。 台下响起阵阵掌声。 想要打赏的人很多,但为了不惊扰到黄金蟒,他们克制了一下没像之前一样直接扔上去,而是遣丫环小厮跑到台前放上去。 等台上的观众下去之后,少女道了谢,也不再那么拘束。 她让黄金蟒在地上盘成了圈,把自己手臂上的几条小花蛇放进去圈里,然后拿出短笛开始继续吹。 几条小蛇很有节奏的爬上黄金蟒的蛇身,用尾巴立着,然后头一直在左摇右晃。最后爬到黄金蟒的头上,借势飞起来扑到少女的身上,变成环挂在少女的脖子上。 “好!”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表演也在阵阵喝彩声中结束了。 微声表演结束后,领着小蛇退回到后台,还没来得及把几条宝贝毒蛇给装回竹瓮里,就有杂耍苑的管事找到了她,“微声,平王爷找,这边来一下。” “平王?”被唤作微声的少女有些惊讶的问出来,还在边上没有其他人,她错愕的边把小蛇塞进竹瓮里放好边站起来,“平王爷是想看表演吗?可是我今天的表演结束了,你看能不能换个时间——” “王爷能看得上你的表演,那是福气,演一场就够了你努力好久的了。”管事的没有和她废话,反手招了招,“走吧。” 微声叹了口气,带着小竹瓮跟上去,只希望这位平王爷不会为难她。 等她走到后院的时候,管事的点点头把她交给等在拱门处的侍女就走了,微声被迫放下竹瓮,这也让她疑惑。 没有蛇,她要怎么表演? 疑惑的跟着侍女往里走,在后院的厢房里,见到了传说中的平王巫马定澜,还有一名带着面纱却掩盖不住气质的年轻女子。 “民女微声,见过王爷和小姐。”她落落大方的行了礼。 “微声姑娘请坐。”巫马定澜给她斟了杯茶,微微一笑露出不那么冷硬的表情,“微声姑娘不必紧张,本王今天找姑娘过来只是有件事情想请姑娘帮忙而已,并无恶意。” “若是有能帮得上王爷忙的地方,民女自当尽心尽力。”微声斟酌着开口,她想不通巫马定澜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卖艺女来帮忙。 巫马定澜先是冲着江洲漓笑了笑,然后才问道,“说实话,本王很好奇,微声姑娘年纪轻轻的,但这一手漂亮舞蛇的技艺却是练得出神入化,也不知道姑娘是从哪儿学来的。” “舞蛇之技,是民女祖上传下来的,民女自幼便与蛇为伴,也亲近它们。”微声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露了一抹笑意,手上也没闲着,轻轻抚了抚挂在脖子上的黄金蟒的头。然后被黄金蟒吐出来蛇信子弄得脸上痒痒的,差点就笑出声来。x :/ “既然如此,那想必微声姑娘是什么蛇都能驯服的吧?”巫马定澜继续追问道。 微声摇了摇头,“民女不敢夸下海口,但绝大多数是不成问题的。” 江洲漓在边上看了良久,见微声说话时眼神坚定,便朝巫马定澜点了点头,然后接话,“那黑水玄蛇呢?” “你说黑水玄蛇?你是不是在哪里见到它了!”微声闻言有些激动,拔高了音调反问,要不是顾忌着巫马定澜在,兴许就直接往后推翻凳子站起来了。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异样的光芒闪过,“听微声姑娘的意思是——” “民女此行离家,就是来找它的。”微声也不隐瞒,很爽快的就认下来。她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如果自己不坦率些,可能就要错过机会,名满天下的平王谁不知道,她不会傻到在他面前耍心机。 再说平王一向风评很好,这次会专门来杂耍苑找舞蛇人,想来应该不是抱着坏目的,好比驯服利用玄蛇。 “那微声姑娘可否说说事情的经过?” “嗯。”微声点点头。 原来微声正是九州神秘境地,梦来土生土长的百姓,再说得细致一些的话,她其实是梦来一个古老部落的族民。 这个部落很特殊,生活的地方也很隐蔽,很与世无争,在西方大沼泽沿边的森林里,向来不与外界过多来往。而且自上古以来,这个部落蒙神明选中,就一直是担任着守护黑水玄蛇的重任。 大约是在两个月前,黑水玄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起怒来,在把大沼泽搅弄一番后,就逃离了大沼泽。 因为玄蛇的攻击力不是常人能承受的,而且存在实在特殊,族长担心玄蛇跑出来后一切都变得不能控制,会引得天下大乱,就派了族里优秀的族人出来寻找,力求把玄蛇顺利带回去。 她自小与玄蛇亲近,又是族里最能与玄蛇沟通的,所以一路追着玄蛇的气息找来了云城。 但到了云城之后,玄蛇的气息却突然凭空消失了,而且之后更是时有时无,她找不到确切的地方,没办法,就只能留下来,在这里当了个舞蛇的卖艺者,希望借着掩护边赚钱,边暗地查找玄蛇的下落。 气息突然消失?应该是被容秋鸿封印起来了。至于时有时无,想必是给玄蛇投喂的时候,解了封印的缘故。江洲漓暗想。 余光发现巫马定澜在看她,果然两人都想到了一处去。 “那找到玄蛇之后,你能确保把它给隐秘的带回去吗?毕竟它那个体型,我怕走一步都得地动山摇。” “可以的。”微声又激动起来,“我们族人从小就有的天赋,就是能吹着笛子把玄蛇带回家。玄蛇在听到特殊的笛声后,体型会变小的,我可以装在口袋里就把它带走。” 江洲漓点点头,然后看向巫马定澜。 “今晚我会先找个理由把微声姑娘接到府上去住,等明天京都府尹那里处理好,我就悄悄带微声姑娘过去,你到时候负责把玄蛇带走,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x 电脑端:/ 章节目录 第46章 蛇食07 翌日,京都府尹带着一群捕快浩浩荡荡的除了城门。 路过的百姓纷纷在猜测,他们是不是要去汉阴山剿匪,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影响也不好,近来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在说这件事。 坊间之前还有传言,说是平王请命去剿匪,但被皇上驳回了,当时大伙还在思考是为什么。如今看来,那件事想来并不属实,皇上也还是重视这件事的,交由京都府尹来办。 于是,又是一群了然的唏嘘声。 巫马定澜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他把赵炎留在府上应付突发事件,就带着微声乔装打扮从西城门出去与江洲漓汇合,然后三人直接跟上了前面的捕快队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躲藏在上回的树上看着,看着京都府尹带着捕快粗暴的冲进去灰衣人驻扎的寨子后,把反抗的灰衣人杀的杀,抓的抓。然后救出被关在洞穴里的百姓。 这群百姓里,就有上回他们放走的那些。 江洲漓知道肯定是巫马定澜派人做的手脚,至于是怎么做的,她并不想过问。她只知道,只有这样做,这些百姓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村子去过正常的生活。 否则之前被喂了玄蛇的百姓突然自己冒出来,容秋鸿肯定会怀疑。 这次剿匪很顺利,只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但微声早已经开始着急,“他们会不会发现小玄?他们会不会伤害它?”x :/ 江洲漓好笑道,“它不伤害别人就算好了,谁能伤害得了它。” 微声微微嘟了嘟嘴,虽然知道是事实,但她还是担心。所以只暂时止住了念叨,但等到寨子里捕快的收尾工作结束后离开,她还是没忍住,急急地就往下冲。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在后面哭笑不得,也不拦着她。 再次从暗道进入洞穴里,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洞穴里没有了哀嚎绝望的声音,贴了符咒的暗门也敞开着。 而微声才踏进洞穴里,就激动的叫了起来,“我闻到小玄的气息了!它真的在这里!” 然后又皱了皱眉,“它吃了腐肉?” “你刚才看的被就出去的那些百姓,就是抓来喂它的。”巫马定澜淡淡的开口,这事不怪微声,所以他不会对着她生气,但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我很抱歉,因为小玄害了无辜的百姓。”微声顿了顿,然后步伐沉重的往里走。 径直走到断崖边停下来,她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从腰带上拿下短笛,朝着左手边的方向开始吹响笛子,只是几个简单的音符,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但黑暗中那熟悉的悉索声慢慢传来,江洲漓知道是玄蛇往这边来了,而且完全不像之前那么粗暴,好像是宠物听到了主人的呼唤,很温顺的爬过来,甚至都没有撞到一点岩壁,没有发出一点震动。 玄蛇停在上次的地方,然后脑袋慢慢抬起来,看见微声之后,脑袋凑过来不停蹭她的脸。 微声却冷了脸,刚才的那个人着急好像并不是她,她一手拍开玄蛇的脑袋,非常嫌弃的开口,“臭死了!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害人!” 玄蛇似乎能听懂她说的话,低下了头,看起来十分落寞的样子。 微声不忍心继续责备它,因为玄蛇虽然已经几万岁,但智商就只像几岁的孩子一样,并分不清事情的对错。她放柔了声音,“等下跟我回去,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玄蛇抬起头点了点,很开心的又来蹭她。 微声回头看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小玄我带走了,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有句话我还是想说,小玄吃的很多都不是活人。” 她把短笛放在嘴边,这次是吹了一曲悠长完整的的曲子。 然后黑水玄蛇就在她的歌声中慢慢变小,等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玄蛇已经变成了一条只比手指粗的小蛇,圈在微声的手腕上。但外形几乎没有变化,黑背、白腹、绿眼。 “没想到我竟然有幸,能见到玄蛇的全貌。”江洲漓开了个玩笑,希望能打破一下尴尬的气氛。 当然,她这样说的也是实话,传说中长几百丈高几十丈的黑水玄蛇,洪荒时代留下的异兽,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见,她都不一定能从头看到尾端。 “若有机会去梦来的话,可以来找我。”微声走近他们,拔了头上一根黑色的簪子递给江洲漓,簪子是做得非常逼真的蛇形,“这是我们族的信物,熟悉的人自然会认识,会主动联系你们。” 微声都为玄蛇的作为作为致歉了,还拿出了诚意,巫马定澜也不好继续和位小姑娘,或者说一条什么都不懂的蛇较真。 “微声姑娘一路顺风。” 看着微声带着玄蛇离开,巫马定澜想起她说的吃的并不都是死人这句话,心里还是有些介怀的,也很疑虑。 他轻声说了句,“我下去看看。” 然后便跃到峡谷下面,往玄蛇过来的方向走去。 江洲漓自然不会放任他一个人过去,也紧跟在后面下到峡谷下面。玄蛇过来的方向,他们之前那次探查因为玄蛇的出现被打断了,兴许有不少值得注意的地方能解答疑惑。 峡谷两侧的岩壁没有因为玄蛇的摩擦给磨平,反而因为被坚硬是蛇皮刮蹭到,掉落了不少的碎石,原本圆润的石块都变得尖锐突出。 两人刚才从院子里进来时,顺手拿了两个火把,这个时候点起来照亮着往前走,周围有什么都看得清楚。脚程也比他们那晚离开时快了很多,但越往里走恶臭就明显。 巫马定澜走在前面两步,转过一个大弯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还回身伸手拦住江洲漓,“做好心理准备再看。” 江洲漓听他说的沉重,脸色也不太好看,稍微一联系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尸体?” “嗯。”巫马定澜点点头,是成堆的尸体。 他曾在野外见过蛇类食用猎物,都是先把猎物毒死后,然后整个吞下去,而像蟒蛇这类的巨蛇,因为本身的毒性并不强,所以要靠蛮力把猎物勒死后再吞食。 可能玄蛇也有这样的习性,但灰衣人送来的人都穿着衣服,所以它在把人勒死后,却只是吞食一小部分暴露在外的躯体,穿着衣服的那部分都留了下来。那成堆的尸体,残缺不全,血肉模糊,饶是他只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忍心,何况是江洲漓。 江洲漓深呼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走吧。” 正要绕过巫马定澜往前走,巫马定澜出手拦了一下她,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在前面,挡住了最强最直接的视觉冲击。 鼻尖有恶臭弥漫,脚下到处是散落的残躯,地上还有岩壁上都血迹斑斑,红色的、褐色的、黑色的…… 江洲漓慢慢闭上了眼,似乎还能听见这些无辜百姓绝望的呐喊,也能看见他们想逃,但是逃不掉的画面。被抓回来后,面对着陌生的危险的庞然大物,除了尖叫和惊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精神被慢慢折磨得崩溃,最后死去。 “没事吧?”巫马定澜有些担心的问道。 江洲漓摇摇头,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眼眸里多了份不可忽视的坚毅和坚定,“我不会让他们白死的,谁造下的杀孽,谁就用命来偿还。无论他是权贵——还是皇帝——” 巫马定澜知道江洲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皇帝?那是他的父亲,江洲漓这是在告诉他,即便要与他为敌,即便敌人是当今天子,她也绝不会手软。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巫马定澜没忍住,还是抬起了手放到她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x 电脑端:/x 江洲漓心间一颤,但什么都没说,抬步继续往深处走。 越往里面,那些还带着腐肉的尸体就越少,只是因为不通风,恶臭还依旧没散去,江洲漓拿出一块口罩递给巫马定澜,“戴上吧,这里面不干净,要小心尸毒。” 口罩是双层的,里面缝着艾草晒干后处理过的碎片,有淡淡的药香。 “多谢。”巫马定澜也不扭捏客套,接过看了眼口罩上绣着的简单花纹,就干脆利落的戴上挡在鼻子前。 脚下稀稀落落的出现些许白骨,他们举着火把小心谨慎的避开这些已经半埋入土里的骨头,深入到峡谷内。两侧的岩壁下开始出现阴森森的白骨堆,层层叠叠却没一具是完整的,甚至有些还被折断了。 也不知道是在生前被折断的,或者被玄蛇勒断的,还是之后玄蛇路过时压断的。 约摸着走了一刻钟,他们终于走到了峡谷的尽头,裂缝只剩下一尺不到的宽度,就是侧着身子也再过不去。 裂缝里则是密密麻麻的一根根白骨,堵住了峡谷这一侧唯一的出口,还有些堆不完的,就直接堵在裂缝外面摞着,有两三米高。 “玄蛇吃人还会吐骨头吗?”巫马定澜不解的呢喃了一句,上下打量起这堆白骨堆。 章节目录 第47章 蛇食08 江洲漓弯腰蹲下去,用火把近距离的照亮面前这堆骨头,然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王爷怎么不想想,玄蛇是从哪里进来的?” “嗯?”巫马定澜刚想反问,随即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玄蛇的体型是可以变小的,它应该是通过这条裂缝进来到峡谷里,那处理这些影响它行动的白骨时,应该也可以变小些,然后只需要用灵活的尾巴随便扫几下就行了。 “是本王愚钝,没反应过来。”巫马定澜无奈的笑着感叹了一句,见江洲漓看得认真,也蹲下来一起扒拉着。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他把火把换到左手拿着,赶紧掏出来手帕隔在手上拿起一块骨头仔细的来回看,然后皱着眉头开口,“怎么会是褐色的?” “微声不是说了吗,玄蛇吃的很多都不是活人。”这一大堆人骨里,只有顶部一小块区域的骨头是白色的,剩下全是这种褐色的或者更深颜色的,看着就很不正常的骨头,“她说的应该就是指的这些了吧。” “这个是中毒吗?但有什么毒是会蔓延到全身骨头都变成这样了才发作的——” “虽不是中毒,但和中毒想比也没多大差别,不知道王爷可曾听说过药人?”江洲漓用帕子把一小块骨头的碎片给包起来,轻轻长叹了口气,起身往回走。 “药人?试药的人?”巫马定澜不解。 他刚说完,然后就听见走在前边他的江洲漓,似乎有些浑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试药的人?可以这样说吧。” 江洲漓明显的敷衍,巫马定澜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没有接话,两人便一路沉默着。 再次路过刚才那片集尸地的时候,没了巫马定澜的带领,江洲漓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等走出暗道一直走出院子外,得以暴露在阳光的照耀下,江洲漓才抛开了火把。 她把刚才收起来的骨头拿出来,静静的看了几秒,突然开口道,“世事无常。看来为敌为友,王爷要做个选择了。”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听得懂江洲漓的意思,但又有些不太明白,“江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洲漓复述了一句,然后也不怕跟他坦白,两人一边沿着来时路慢悠悠的下山,她一边给巫马定澜轻声解释,“道士会炼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想必王爷也不陌生。他们常受雇于权贵之家,或者帝王家。替出钱雇佣他们的人炼丹制药,最常听说的丹药就是求青春不老还有长生不死的。 普通的炼丹就是用些药材之类的混合起来,然后炼制成丹。为了确保丹药无毒,而不会对食用者产生危害,在丹药炼好之后,都会先有人帮忙试药,有时候是道士自己,有时候是仆人。 就像权贵家中,布菜前先替主子试毒一样。但这些试毒的人和药人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普通的炼丹根本就不可能炼出永葆青春,或者长生不老的药。所以为了追求金钱或者地位,道士们会想方设法另辟蹊径。 他们宣称从神秘的某些地方,得到一些传说中的古偏方,其实就是邪术。 比如用某些特殊时辰出生的孩童做药引之类的。把孩童抓来后,泡在装满药水的桶里养大,让这些孩子彻彻底底吸收了药性变成药人,然后收集他们血,投入炼丹炉中炼化。 峡谷里那里,应该就是药人的血被放干后抛尸的场所。” 见巫马定澜已经沉下脸,江洲漓又说道,“国师是不是一直在炼丹,那他又是为谁炼丹。”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普天之下,除了巫马王朝的皇帝,谁能指使得动一国的国师,谁又能在抓了那么多孩子后,可以把事情完美的压下来。甚至,在巫马定澜请求出兵剿匪时,作为皇帝的异常举动,如今也想得通了。 就像她那天偷听巫马定安和周子卓说的,皇帝不作为的原因,还可能是官匪勾结。x :/ 只是,没想到,官是他,匪也是他。 而巫马定澜听着江洲漓的分析,其实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事实胜于雄辩,这一切又是他亲眼所见……(_ “这件事,我还需要好好的想想。”巫马定澜摆了摆手,声音也低沉沙哑下去。 江洲漓不逼他,她只是希望巫马定澜能看明白。作为合作过几次的伙伴,她并不希望有朝一日和巫马定澜为敌。 但大义灭亲这种事情,也不是说做就能下得去手的,何况对方不止是他的父亲,更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天子。巫马定澜说要想想,江洲漓很能理解。 “我先回去了,王爷若是想明白了的话,可以让赵炎到楼府去走一趟传句话。” 这天夜里,和江洲漓分开后,回了平王府的巫马定澜躺在床上左右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的都是在汉阴山发现的事情,索性便起身拿了酒到院子里举杯对月独酌。 夏夜的风十分清凉,还有漫天星辰在闪烁。 他回想江洲漓说的话,看来正是因为这些天在招待北漠国的使者,所以容秋鸿也跟着没时间,没有炼丹药,没有送药人过去,灰衣人不得已才会去抢。 至于玄蛇是怎么样来的,或许是有什么意外的原因导致。也或许,就只是被腐尸的恶臭给引来的。 总之,追根溯源,错都在巫马骏那里。 如果不是他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如果不是他默认这样的做法,容秋鸿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 巫马定澜不由得想起他年幼时,年轻的巫马骏也像现在的他一样,投笔从戎去保家卫国。只是他是为了避开权谋漩涡,巫马骏却是为了夺权的野心。x 电脑端:/ 那时候的巫马骏还是个亲王而已,在上有太子下有贤弟的朝野,他出生卑微,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机会能够问鼎皇位。但巫马骏又有雄心壮志,从不甘居人之下,于是主动请缨去了边疆,以求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母亲是巫马骏的侧妃,巫马定瀚出生后,因为巫马骏常年在边疆,母子三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几次,所以一直不太亲近。 后来巫马骏因为平定了夷族侵略边境的战争,立了大功,有幸入得先皇的眼,慢慢收到重视,几经波折后,终于被立为了储君,达成了自己的梦想。 而巫马骏登基后,除了在后宫之事上会有失偏颇外,治下的江山确实非常政治清明。要真说起来,巫马骏是个舍得狠的主,舍得对自己狠,也舍得对别人狠,更舍得对亲人狠。 巫马骏刚登基那会儿,北漠国趁着祈景国内各个王作乱还不安稳,就借机骚扰祈景的边境,因为无暇顾及,但又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巫马骏就把他这个亲生儿子给送去了北漠国当质子;然后为了笼络收买大臣,开始接二连三封妃,但就是没时间去看望一下他病重的母亲,也不关心巫马定瀚的死活。 恨他吗? 巫马定澜握着酒杯的手握得紧紧的,青筋凸起。想起曾经在北漠国过的生活,他甚至有想过要杀了他。只是最后给忍了下来,想着他虽然不是好父亲,但至少是位好皇帝。 只是没想到,昔日的好皇帝,如今也昏庸无道成这样,竟然相信什么长生不老。 果然人一旦有了权力,就不会再舍得失去。 翌日,午饭过后,巫马定澜找来赵炎陪他去清风津。路上有幸听闻了虎啸山的嚎叫声,感觉山头的树木都为此震了震。 楼府外还是如前几日的光景,废墟一片。 赵炎领着他走过废墟,面前景象一晃,出现一个挂着安期府牌匾的府第。 把马绳系在门口的柱子上后,赵炎上前去敲门。门很快被府里的小厮从里面打开来,小厮恭恭敬敬的给他和巫马定澜行礼,“家主已在堂屋等候。” 巫马定澜挑挑眉,楼方启猜到他会来?脚下不停,穿过庭院直直进到堂屋里。 楼方启面带和蔼的微笑看着他进来,也不等他坐下就站起来往旁边的小门走去,口中还说道,“王爷来的时间正好,小姐应该还没午睡。” “楼家主怎么知道本王要来?”巫马定澜跟着他穿过主屋的后门,放眼望去是一处碧波荡漾的天然湖泊。 屋外阳光明媚,温度有些高,但湖泊看起来就让人心旷神怡。 “有些事情还未解决,自然是要来的。”楼方启把缠在湖边小渡头的柱子上边的船绳解开,率先上了木船后,然后招呼巫马定澜也上去,“王爷上来吧,送你去见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江洲漓?”巫马定澜利索的跳上船,帮着荡起双桨往对岸划去,心里想的确实,江洲漓姓江,楼府姓楼,那这安期府是怎么来的? 楼方启笑着点头,“是呀,其实小姐本性是很善良的,只是不敢轻易交付给人信任而已,王爷若是有决心,她肯定会帮你的。” 巫马定澜颔首。 章节目录 第48章 蛇食09 楼方启把巫马定澜送到对岸后,他自己没有上岸,只给指了路,“从这台阶上去后就能看见院子了,王爷只要站门口喊一声,小姐会回你话的。” “多谢楼家主带路。”巫马定澜执手诚恳的行了个礼,目送楼方启驾船离去后,他转身看了台阶一会儿,微微提力,凌空跃到了最高处。 竹屋就在前方不远处,半人高的门扉虚掩着,巫马定澜走了几步上前,看见窗边有人在侧坐着看书,“江姑娘在吗?” 江洲漓闻声抬头,见是巫马定澜,微微一笑道,“王爷请进。”x 电脑端:/ 东阁没有丫鬟伺候,江洲漓把茶壶架在火炉上烧着,巫马定澜就盘腿坐在她的对面,看她熟练的清洗茶具,沏水泡茶,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江洲漓斟了茶递给巫马定澜,眼角轻轻上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王爷今天来,可是已经做了决定?” 茶水热气腾腾,朦胧了两人之间,巫马定澜托起茶盏闻了闻茶叶的清香,“也许吧,只是不知道江姑娘想做什么,想怎么做,又有什么要求?” “想做什么,这个很明确。至于想怎么做,有什么要求——”江洲漓顿了顿提着茶壶的手,而后浅浅的苦笑道,“这些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又怎么敢提要求呢,希望王爷没有走进过这个门,还是希望没有遇见过王爷呢?” 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后,把茶壶再放回火炉上烧着,沸水冒着咕噜咕噜的响声,江洲漓双手相执端坐住,“王爷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可能会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洗耳恭听。”巫马定澜抿了一口茶水,隐隐回甘。 “我出生于大秦运盛年间。”江洲漓开门见山,也不管巫马定澜听到后会不会受到惊吓。 “什么?”巫马定澜像是没听清一样。 “我出生于大秦运盛年间。”江洲漓重复,“王爷没有听错,就是那个在四百年前已经消亡的和氏王朝。” 巫马定澜看向江洲漓的眼神有些奇怪,“所以李氏家族那个故事,是真的?” “嗯。”江洲漓点点头,“当年是奉父亲之命去游历大江南北,借此提升自己的修为。后来机缘巧合下救了李靖川,也救了自己。所以王爷之前去毕方山看的那座墓室,是我的,被封印在那个刻满符咒棺材里的,也是我。” “四百年前,在大秦气数将尽的时候,当时的天子用武力胁迫阴阳师大家逆天改命,身为家主的父亲不从,落得满门抄斩。我那是还未及笄,但已经许了人家,夫家姓赵,就是赵炎祖上服侍的主子。(_ 父亲消耗寿命强行卜了一卦,知道百年后天下会大乱,若不制止,百姓会生灵涂炭。于是父亲安排我出逃,未来夫君也为救我而死。 后来的事也没什么了,王爷应该能猜到。父亲安排人把我封印在陵墓中,交代李氏后人来清理陵墓。 只是没想到,李氏族人还没来,误闯的猎户倒是先把我给惊醒了。” “你父亲卜的一卦天下大乱要你来拯救,想来不可能是平常的战乱。所以你才会追寻诡异事件的源头到云城来?那这天下大乱的时间,是不是将近了?” “王爷才思敏捷。”江洲漓笑道,“说的不错,引起大乱的源头也正是阴阳师。” “那照你所言,阴阳师不是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那你要如何找到大乱的源头,并且平定它呢?” “这行一向都是算人不算己,易防妖难防人的,其实人才是最罪恶的存在。”江洲漓仿佛自嘲般的笑了笑,“所以对方也算不到未来。” 巫马定澜顿了顿,有同感的自嘲一笑,“也是。” “王爷是看得很通透,可有些时候,越是看得通透的人反而越难活着,还不如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江洲漓直视他。 “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自己问心无愧就好,无需在意他人的想法,即便在有些人看来,你多么的大逆不道。”火炉里的木炭将要燃尽,巫马定澜拿下茶壶替自己添了一杯茶,没有再放回去,火星偶尔噼啪一声,溅出半尺高。 “固有一死?”江洲漓被巫马定澜的淡然态度刺激,突然有些小小的激动,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重了些。 “为了别人的天下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临死了还在心心念念着后世兴亡!王爷能不能告诉我,这样的死法,够问心无愧吗?” 巫马定澜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江洲漓,就像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一样,道理都明白,再说什么也只是写苍白无力的废话而已,“这些有大爱的人,值得尊敬,百世流芳。” “尊敬?百世流芳?都不需要的,都死了还要名声做什么。”江洲漓呡了口茶,心情稍稍平复下来,“王爷的德行天下百姓都称赞,我也相信王爷的胸怀,相信没有比王爷更好的合作伙伴。我们之间可以求同存异,但有句话希望王爷能许诺。 绝不助长当权者的私欲,万事以百姓的利益为先。” 巫马定澜与她对视,江洲漓的眼神认真而真诚,他心中突然有处地方一软,无法克制的塌陷了,“只要我一日不死,就一定护你不死!” 那日交谈过后,两人定下了合作关系,为方便行事,江洲漓易容成年轻男子的模样独自住进平王府,以巫马定澜在外结交的书生朋友的名义。 作为一名“男子”,江洲漓这次终于没有再体会到平王府上各夫人们忽冷忽热的问候,也没有受到为难。 巫马定澜除了去上朝就是待在府上,江洲漓就跟着他往来住处和书房。 别看巫马定澜带兵打仗,说起来像是莽夫作为,王府里的书房却满满当当的全是书,甚至比很多私人馆藏的还齐全。 而江洲漓也因此有幸见识到了巫马定澜温润如玉的一面,会安安静静坐在靠窗的矮榻上看书,褪去一身煞气和冷漠,只剩恬然安心。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却好似已经默契的交流了千言万语。 在平王府住了几天后,孝安太后的寿辰如期而至。 这几日,巫马定澜虽然没有出府,但却有安排了赵炎去照应那群逃出来的百姓,并不像外人看到的说的那般,闭门谢客,两耳不闻窗外事。 再说这次孝安太后的寿辰,恰逢是六十大寿,俗话说六十甲子一轮回,巫马骏非常的重视,所以宫里早早的就开始在安排宴会的具体流程,准备宴会所需,以力求完美。 而宴会宴请的宾客,除了本朝的权贵,还有皇亲国戚外,也还包括了周边各国的皇室宗亲。 虽说听闻北漠国只派了使者过来,但东瀛的惠美公主却是亲自带团前来的,并且有意和亲,江洲漓很感兴趣,想去见见。 早朝在前一日就已经为寿辰让道喊停,到了寿辰这日,天清气朗,王公大臣们早上起来后便带着家里亲眷进宫去朝贺,并献上备好的寿礼。 江洲漓也乔装打扮成随身小厮,跟着巫马定澜进了宫。 因为之后的宴会举办地点是在御花园,所以到殿里朝贺的时候,王公大臣们都不会带上随从丫环,江洲漓也就无缘在第一时间见到孝安太后。 当然,她的目的也不是孝安太后。 宴会要从中午一直开到晚上,白天只是让大臣们自己吃吃喝喝,并没有什么看头也没有约束,甚至太后和皇上也都没露面,因为太后会先在自己的宫殿里举办家宴,招待皇亲国戚。 直到晚上夜幕降临,宴会才算是真的步入热闹时刻。 夜里的皇宫灯火辉煌,与漫天闪烁的繁星遥相呼应,又有夏日清风相伴,参会的人面上皆是乐呵呵的。 毕竟,只是有幸受邀来参加这宴会,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间接说明了他们尊贵的身份和地位。 在皇上和太后到来之前,王公大臣全部到指定位置落座,各自带来的亲眷还有亲随也都或坐或站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江洲漓站在巫马定澜身后,微微隐进树木的阴影里。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吉时一到,远处突然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喊声,仿佛晴天里投下来响雷。 刚才还在左顾右盼闲聊高兴的众人闻言,赶紧站起来,走到庭院中央跪倒在地,纷纷双手匍匐着高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爱卿平身吧!”微有些萎靡不够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但细听能听得出来声音里的喜悦之情。 “谢皇上!”众人再呼。 等到王公大臣们各自退回原来的位置,各司其职后,巫马定澜给了江洲漓一个眼神,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表情,悠悠的酌着美酒,看台上献礼的小辈。 章节目录 第49章 蛇食10 江洲漓借着树枝的掩护,抬头直直的看向寿宴的上座。 巫马骏和孝安太后坐在正位上,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但巫马骏的脸色不是很好,蜡黄浮肿,眼袋也明显;巫马骏下方依次坐着的是皇后、四妃还有其他受宠的嫔。 皇子公主再下一步,由已经被废的大皇子巫马定邦领首。 巫马定澜因为“生性”冷漠,所以不是非常爱凑热闹,以往的宴会总是独自坐在靠后的角落里独自喝酒,此次亦不例外。 蒙他的怪癖所助,也没人注意到跟着他来赴宴的江洲漓。 皇亲国戚之后,留着有两个位置出来,再来就是王公大臣,按官阶入座,与丞相相对的就是掌管钦天监的国师,容秋鸿。 容秋鸿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和巫马定澜差不多大小,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点头致意,既不张扬也不跋扈,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滋味。 要不是知道事情的内幕,江洲漓心想自己都要被他这无害的外表给骗了。然,有些看着越是无害的人,咬起人来才是越痛。 这点,容秋鸿与其翩翩公子的胞弟倒是有些不同。 巫马骏坐下后没多久,便宣布宴会正式开始,皇子和公主们开始轮番上前,给孝安太后献礼念祝词。 按照长幼有序轮番上去,第一个当仁不让的是巫马定邦,已经而立之年的巫马定邦,完全没有因为被废除太子之位而颓废,看着面貌还挺圆润。 然后就是皇位现在最大的热门人选,二皇子巫马定廷,已经将近三十岁的巫马定廷,有些微微发福。 因为巫马定邦的失败培养,也未免夺位之争演变成剩下几兄弟手足相残的戏码,巫马骏没有再立太子,原本顺理成章应该上位的二皇子,如今依旧是挂着仁王的称号。 众人猜不透巫马骏是已经有了人选,还是没有。 江洲漓暗想,也许巫马骏是想着如果长生不老药能炼制成功的话,他就能一直掌权,这样谁都不用争皇位也说不定。 那边巫马定廷上前两步,撩开袍子跪了下来,将礼盒呈起,“定廷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礼盒有小太监过来拿走,孝安太后当场打开精致的礼盒来看,连连称赞道,“好好!廷儿送的寿礼,皇祖母很喜欢。” 她不说里面装着什么,众人也不会好奇的去问。因为这是孝安太后一直以来的做法。许是她不想自己的皇孙、皇孙女因为贺礼的事情相互攀比起冲突,所以不管谁送的礼物,她都只收下然后说好,说喜欢。 巫马定廷下来之后,依序是到巫马定澜。 江洲漓只见他慢悠悠的起身,走到方才巫马定廷站的位置,再慢悠悠的跪拜,“祝皇祖母万寿无疆,年年有今朝。” 因为常年在关外,巫马定澜能接触到很多奇珍异宝,或者猛兽珍禽。他给孝安太后送的是西域那边牦牛骨雕著的辟邪大象。江洲漓看过的,还应巫马定澜的请求,在大象身里放了驱邪的符咒。 要说这皇宫里还有些真情的话,除了巫马定瀚这个胞弟外,孝安太后可能是唯一对巫马定澜好的了。 当然,作为他的合作伙伴,江洲漓也见者有份的得了件上好的貂皮披风。正好她畏冷,所以很不客气的收下留着冬天用。 这一个个上去送礼,江洲漓也在其中见到了熟人,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巫马定安和巫马定瀚。两人都还是之前那幅随性的样子,只是巫马定安是风轻云淡,而巫马定瀚则是慵懒邪魅。 巫马定瀚应该是比较关心巫马定澜的,回到座位上后还往他这边看了眼,同时也多看了两眼江洲漓一眼,似乎是认出了这不是他熟悉的赵炎,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贺礼收都得差不多,正要上歌舞,这时候,御花园外远远的传来一句通报,“北漠国使者到,东瀛使者到——” 众人回头看去,见一行人渐渐走近,北漠国使者早前已经看过,除了长得粗狂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倒是东瀛国的队伍,走在最前面的女子描眉画唇,发髻高高束起,头上还别着一小木梳和一列扁平的发簪。身上穿的亦是有异于平常中原的女子,裙子收紧只及脚踝,脚上穿着白袜和木屐,腰上还系着枕头一样的东西。 此人就是东瀛的惠美公主。 惠美公主后面半步,跟着一男一女,女子的装扮和佐佐木惠美相差无几,男人的装扮就新奇一些。 发际线很高,应该是专门剃过的,剩下的头发束起在头顶盘成一个小圆髻。男人穿着灰色上衣,黑色的半身裙,脚下也是踩着木屐,但因为进宫,被卸下了长刀。 武士。也就是东瀛权贵人家或者地主的贴身随从。 佐佐木惠美小碎步走到宴会中央,双手交叠微微下摆,用有些蹩脚的汉话坎坷的说了问候的话,“东瀛国佐佐木惠美,奉明和天皇之命,给孝安太后,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祝孝安太后,贵体安康。” “惠美公主远道而来,送上祝福,这一路上辛苦了。”孝安太后露出和蔼的笑意。 佐佐木惠美转身拍了拍手,身后的仆人抬上来一个箱子,她笑道,“这是天皇送给孝安太后的贺礼,还望孝安太后笑纳。” “好好好。”孝安太后应了下来,和之前的贺礼一样,只是看了眼就让人收起来,并不做点评。 “来人啊,给惠美公主赐座!给北漠国的使臣也赐座!”巫马骏见到佐佐木惠美的第一眼,眼睛都看直了,呆了一下子才反应过来,忙让人赐座。 皇亲国戚下面的那两个位置,原先就是特意留出来留给外国使臣的。 只是巫马骏之前没关注早已来朝的使臣,所以没想到这位东瀛来的公主,竟然长得如此国色天香,面容娇小可人,浑身还散发着柔软娇嫩的青春气息,以至于他差点顾不上北漠国。 江洲漓只一眼就看出来巫马骏的想法,虽然台下也有不少达官贵人看得怔住,但和皇帝抢人的话,显然是自找死路。 没人敢开口,包括皇后,也只是在边上尴尬的笑了笑。 巫马定澜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江洲漓闻声想逗逗他,就用传音入耳开了玩笑道,“这东瀛公主可是打着和亲的旗号来的,最后花落谁家暂且还说不定,王爷有没有兴趣去——” “本王对江姑娘更有兴趣。”巫马定澜似真似假的应了一句。 江洲漓被噎得说不出话,转头看向了其他地方,如果不是因为天色太黑,巫马定澜只要看过来应该就能发现,江洲漓的脸和耳朵都红了,羞涩得十分可爱。 她长这么大,除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还从来没有男人这样直白的打趣过她。 虽然能力出众,但在感情方面差不多是一片空白的姑娘家,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会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巫马定澜还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就算明知是假的,江洲漓也觉得尴尬。 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巫马定澜等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见江洲漓转头看向别处,心里了然。x 电脑端:/ 平日里都是他被江洲漓堵得接不上话,很少见到江洲漓会尴尬的,没想到就这样打趣一句,竟然发现了她还有可爱的另一面。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纯情?只要一想到这个词能来形容江洲漓,巫马定澜就不由得笑了,还笑出了声。 周围离得近的大臣们听到笑声,都不解的看过来。(_ 向来冷漠不近人情的平王,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开怀大笑,还笑得如此真诚灿烂…… 江洲漓自然也听到了巫马定澜的笑声,咬咬牙忍住了脱口而出的抑制,狠狠地瞪了巫马定澜一眼,动了动嘴唇,“你现在马上闭嘴了!” 巫马定澜完全像是没看见她的眼神一样,也笑着用唇语回她道,“敢命令本王的,你是除了父皇外的第一个,胆子真是太大了,我需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回报你。” 感觉和他没法交流了,向来是一本正经的平王爷突然耍起流氓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果然优秀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差吗?江洲漓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巫马定澜,然后便假装世界里没有巫马定澜这个人,扭头无视了他。 巫马定澜看江洲漓似乎真的生气了,扭过头不看自己,不管他是用唇语还是低声喊,江洲漓都不理会他,无奈之下,他尝试着用传音入耳和她说话,奈何江洲漓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子。巫马定澜摇了摇头,“竟然不想搭理我了,那我等下让人送你回府吧,也省得待会儿和我去后花园的时候,会让你感觉膈应。” “你!”江洲漓一听就回头想瞪他,明知道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晚宴后的游园。 谁知才回头,就与巫马定澜笑眯眯的眼睛对视到。 章节目录 第50章 蛇食11 女眷们难得能进一次宫里,特别是后宫御花园这一块风景独好的地儿,平日里就是皇帝跟前正当红的文武百官,都是没机会瞎走闲逛的。 这好不容易等来宫里办个大宴会,众人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期待着皇帝能给个特令,让大伙饭后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赏赏花鸟也好,回去可有谈论的资本。 因为惯来有这样的做法,巫马骏人逢喜事心情不错,倒也十分的爽快利落,看宴会进行得差不多,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也都吃饱喝足开始左右闲聊起来了,便遣散歌女舞姬下去,主动高声提议,“这今夜良辰,又有天公作美,特许御花园开放两时辰,爱卿们可带着家中女眷三五成群去走动走动,顺便消消食。” “谢主隆恩!”百官闻言,齐齐拜谢。 没多大一会儿,晚宴便人去楼空,只留下残羹剩饭让小宫女小太监们收拾。 巫马定澜是最后离宴的,这御花园可谓是他少时的游乐场所,熟悉得不能更熟悉,没有什么好新奇的。等众人都走尽了,他才和江洲漓慢慢悠悠的走进去。 有他这个曾经的东道主带路,两人尽情的与前人隔开好长一段距离。便是偶尔路上逢着几个,明明能见到对方的身影,却也是彼此在不同的道上根本碰不到面的情况,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巫马定澜的刻意为之。 那个佐佐木惠美还未离席已叫巫马骏给约走,也不知是约到了宫殿里小叙,还是进这御花园观赏。 江洲漓猜不准今夜是否还有机会接触到东瀛使团,但又不甘心一无所获,所以也不嫌烦的跟着巫马定澜乱逛,直逛到一处灯火阑珊,幽静清爽的地方才见走在她前方的巫马定澜慢下步伐来。 正前方是座水榭亭子,巫马定澜率先走过去,江洲漓也默默跟过去坐下来。这一路不急不躁的走来,她早被磨得没了执意要见到东瀛使团的心思,如今停下来心情还算是不错,便开口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宫里还有如此清幽之地。” 巫马定澜在她对面落座,目光往湖对面看去,那边尽头是回廊,“这是通往父皇宫殿的必经之路,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因为不熟路的人半路肯定就会被宫女太监发现,然后给劝回去。” “原来如此。”江洲漓了然的点点头,只是有些猜不准巫马定澜带她过来是要做什么,难道巫马骏还未回宫? “三哥倒是会寻好地方躲着!有佳人做伴佳景环绕。”揶揄笑声从亭外传来。 江洲漓听着声音熟悉,回头看去,可不正是早已见过七王爷巫马定瀚吗,方才宴会上还曾点头问好,只是不知他是那时就发现自己的身份还是刚刚发现。 巫马定澜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巫马定瀚也不客气,走过来在两人之间坐下来,看了眼江洲漓,“没想到三哥如此放心不下江姑娘。” “七王爷说笑了。”江洲漓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多半也是和常人一般觉得她和巫马定澜有什么,或者是想促成巫马定澜和她有什么。见她扮成小厮跟着巫马定澜来赴宴,因为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打算,本能的就往风花雪月的方面想也不无可能。 “怎么过来了,还以为你此刻会在沈送君那脱不开身呢。”巫马定澜突然开口,换了个话题。 江洲漓余光看了他一眼,巫马定澜并没有看她这边,但她隐隐感觉巫马定澜开这个口,其实是有意在帮她解围。 “那老匹夫想得倒是挺好的,看我近来在朝堂上屡屡被二哥他们针对,就以为拿捏到了我的七寸,想我主动去同他亲近不说,还想让他女儿当七王妃,还真当自己一个兵部尚书就真掌握了兵权,是什么抢手货一样。”巫马定瀚十分不屑的哼了声,没在意巫马定澜转移话题。 “三哥,可能过几日他就会找上你了,你可注意点。”巫马定瀚挑挑眉,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眼江洲漓。 江洲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巫马定瀚的内心果真和外表一样,风情万种……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哪天在花楼里一觉醒来,边上就睡着沈送君的女儿。”巫马定澜很不给面子的反驳他,“到时候就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 江洲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巫马定瀚淡定的撩撩头发,“那在沈送君发现告到父皇面前之前,这个世上可能就已经没了他女儿。” “话说,三哥你是怎么算计京都府尹那个老家伙的?他那日竟然真傻傻的带人去了汉阴山,回来后是得了个褒奖,但昨日果然不出所料,在朝堂被父皇寻了个小事由给贬到南边的蛮荒之地种田去了。”巫马定瀚刚假装淡定完,又兴致勃勃的问起,顺便给了江洲漓一个敬佩的眼神,“改日我也要跟着你们去玩玩。” 玩玩?江洲漓不知道他是装疯还是卖傻,在亲兄长面前都不含糊,装得真像是别人不知道他表里不一那么回事。 真替他的对手担忧,遇上这样不是很君子的狡猾狐狸,江洲漓微微摇头,“改日?难得说七王爷不盼着天下太平再无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当然!” 江洲漓还当这样问,他至少会谦逊一些,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他。 只见巫马定瀚果决的回答了之后,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很是风度翩翩的打开扇了扇,然后一脸理所应当的开口,“若是这天下真太平了,那本王还玩什么呀?岂不无趣。” 江洲漓默默看了眼巫马定澜,以眼神暗示他,“你们真不愧是亲兄弟。” 但显然巫马定澜对巫马定瀚时不时的抽风已经很习以为常,无奈的朝江洲漓回以一笑,然后起身,“走吧,父皇回来了。” 三人退到亭子后边的暗处,没了黯淡的光线,黑夜是很好的掩护。 他们都在猜测巫马骏这个时候才回来,是不是和佐佐木慧美逛了御花园后再一起过来的,没想到竟然都猜错了,和巫马骏在一起的是国师容秋鸿。 江洲漓猛的拿出一张符纸断成三截,然后又摘了边上绿植的叶子,挤出来几滴汁液来滴在上边,动作利落的贴在了巫马定澜和巫马定瀚的额前,又念了咒语才算是放下心来,稍作解释。 “若容秋图真是阴阳师,那他身边可能会跟着式神,为免被非人的东西发现我们,还是这样做较为稳妥,被看见也只会被认为是绿植。” 巫马定瀚张了张口,又认命的闭了起来,如果忽略他一直翻白眼一样的往额头瞥,很是嫌弃的模样。倒是巫马定澜十分淡定,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做法。 因为离得有些远,他们并不太能听清楚巫马骏和容秋鸿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重要的词,“汉阴……药人处理……惠美公主……东瀛所图……”(_ “看来,也还没有昏庸无道到连东瀛有所图都看不出来嘛。”江洲漓嗤笑了一声,“兴许这长生不老药还是有点功效的,至少能补补脑,让他用在如何安排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那些药人上。”x 如她所料,容秋鸿走到回廊的尽头时顿了顿,然后朝他们这个方向小心谨慎的看了一眼才继续走。 “容秋鸿住那里面?”虽然之前已经听说容秋鸿住在宫里,但还不知道他是和皇帝住一个地方的,这滔天的恩宠,到底是用了多少人命才换来。 “嗯,父皇的寝宫一向没有后妃能进,他翻牌也是到后妃的寝宫去,容秋鸿住在里面挺方便,也挺安全。”至于挺方便什么安全什么,巫马定澜就没有再明说了,在场的三人都懂就行。 没有见到东瀛使团,他们在御花园问了小宫女后才知道惠美公主身体不适,已经提前带着使团回了驿馆休息。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面面相觑,竟然被摆了一道,好奇的对象都走了,他们也没了心思再留在宫里受暗卫监视,同巫马定瀚告别,便出宫回府。 回程坐上马车后,江洲漓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和巫马定澜说一下比较稳妥,脑子里理清思路过了一遍,然后开口,“那时阴阳师遭遇灭顶之灾,有些阴阳师便远渡重洋去了东瀛,在那边落地生根,成立了名为阴阳道的组织,专为统治者的爪牙。 此次,思嫔所说的阴阳师来了,比对如今东瀛公主来中原和亲,目的不单纯,我猜想应该就是指他们。”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肯定也会带着阴阳师回来,对方的目的和能力怎么样还不得而知,如今又倚仗着父皇,我们这边就是有什么计划,也不好轻易下手了。” “正是如此。”江洲漓点头,“暂时已经没必要留在云城被动的等待,若想要弄清楚事情前因后果,我需要出趟远门去碰碰运气,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章节目录 第51章 梦来01 梦来地处云城的西北方,但放在九州来说,却是属于西南范围。境内山高水深,原始森林广袤,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物存在。 神秘,是很多人提到梦来时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 而福泽之地的称呼来由,则又是因为这些个神秘的存在,相辅相成。 那日从宫中出来后,江洲漓心里便有了计划,她没和巫马定澜说自己要到哪里,只说出趟远门,然后提醒他要小心皇帝和国师,就回清风津拿了梦来游记,带上楼初心上路,一路向西北方向走。 梦来与外界不常往来,甚至可以说是闭塞,因为地形崎岖艰险,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没有人领路,路途中也不见人影,她们就比对着出发前从老商人手中拿来的地图自己摸索着走。 那些初成模样的断断续续的古商道建在悬崖峭壁和山间,已经算是非常好的路段,因为周围是千万大山和森林,草木全深得难以见到地面,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况且还不知道山里有什么东西。 没有马车,甚至马匹也难走,两人一直是靠着双足赶路,偶尔碰见视野开阔些的地方,能看得到尽头,便用轻功代替走路,可惜这样的时候很少。 因为没想到路上真的是一户人家都没有,她们带在身上的干粮并不多,再怎么拖着也是三四天就吃完了,没办法,江洲漓和楼初心在赶路的间隙,还要趁着休息的时候去森林里找吃的。 而且她们还不敢走远,就在道路附近找找,有什么吃什么,多是些小的飞禽走兽,像蘑菇菌子野果之类的不认识有没有毒,她们也不敢轻易下口。 夜里睡在树梢上的时候,楼初心偶尔会长叹口气,然后心情低落的开口,“我说小姐,咱这样算不算就是自找苦吃呀?放着好好的繁华京都不待,再不济也可以到江南水乡去潇洒,怎么想不明白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吃苦受累。” “那初心原路返回,我继续走行不行?”江洲漓揶揄她。 楼初心自然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的职责是保护江洲漓,怎么能临阵脱逃呢?回去还不让爷爷给剥了皮,让赵炎笑话死?所以虽然嘴上埋怨,但到底还是坚持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絮絮叨叨的继续辛苦前行,有个伴倒也没多难受,于是在深山里走了半个多月后,她们终于见到了一个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也不合适,因为看一两百户人家的规模,顶多就是大点的寨子而已。 她们是在远处看见理得整整齐齐的梯田,还有正在田间忙活的村民,走近后确定真的是寨子才一路摸索着沿土路走进寨子。 路上还商量了一下说辞,打算照之前想的,先瞒下来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变动。 沿着山谷梯田间的小路,走过田间地头,还有园子小溪,两人走了半刻钟走到寨子里。 这是个苗人的寨子,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身穿苗人服侍的村民,男人头戴扎染过的自己的纺的帽子,女人则头戴银光闪闪的银质帽子,看着很有重量。 可能是寨子里不常来外人,她们又着装异样,两人才刚进寨子就被小孩子给围住,前前后后,呼朋引伴的跟着跑。 这些她们完全听不懂的话,最后引来了寨子里的村民,围着她们指手画脚,似乎有些愤懑。 江洲漓和楼初心虽然都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神情似乎就不是什么好现状。(_ 幸而最后这个苗人村落的族长,巴扎闻言过来。 巴扎看起来四五十岁,曾在外面呆过些日子,会些简单的汉话,问清楚两人是因为在山里迷路,走了很久才走进来后,就说明情况打发了前来围观不太友善的村民,还引着她们到自己家里去住,“族人们很少出山,总听祖上传下来的故事,觉得汉人都是坏的,见到外来人就当是不怀好意的,两位姑娘还请不要介意。” “麻烦巴扎大叔了。”江洲漓笑笑,到底是好是坏还得自己经历了才能评说,也有说服力,别人嘴巴里说的只能是听听。 巴扎的房子建在寨子的高处,两层竹楼,门前是块小平地,晒着些玉米辣椒。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的妻子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剥玉米,听见动静后,抬头有些羞涩的笑了笑,然后移开凳子给她们让出一路条。 巴扎和她用方言说了几句,便见她点点头,用抹布擦了擦手,进屋上楼去。 “我让她去给你们收拾一下房间,两位姑娘先暂时将就着在寨子里住两天。等过两天到了赶集的日子,我再送你们出去外面的镇子。”巴扎领着两人进了堂屋,给她们用竹筒倒了水。 “谢谢。”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江洲漓和楼初心尽责的扮演寡言少语,甚至是有些害羞的形象。 巴扎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他看外面汉人的世界和他们寨子里十分的不同,女子连上街都难得,见到外人自然是不自在,“镇子上有驿馆,驿馆每隔半个月出去一次,两位姑娘到时候可以跟着驿馆里的汉人官爷进城去,那边汉人多,走商的也多,跟着队伍一起离开会安全些。” 传言梦来地区多蛊毒,特别是苗人善蛊,江洲漓和楼初心长了心思,晚饭后进了房间不再出去随意走动。 夏夜清风凉爽,又没有其他娱乐,寨子的村民们就喜欢出来乘凉,伴着星辰说故事。巴扎家外面正好是块空地,又刚好在寨子的中心位置,加之巴扎在寨子里的地位,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晚饭过后没多久,果然陆陆续续的有些村民自发的聚到巴扎家外面,还自备了凳子来坐着谈天说地,也有小孩子皮一点的,找了石头或者干脆席地而坐。 江洲漓和楼初心都听不懂他们的话,也不知道下面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透过窗子的缝隙往外看了眼大致的情形。 等人来得差不多,巴扎便走出去村民们立即停了之前的絮絮叨叨,围坐在一起细听巴扎说话,然后再挨个的发言,江洲漓猜测他们是在商讨事宜。 看其郑重的模样,想必是大事。 翌日她们下楼的时候,巴扎已经早起去下地还没有回来,他妻子留在家里洗衣做饭。因为不懂汉话,三个人完全没办法交流,只能用肢体语言比划。 好比让两人吃早点,让她们不要随意出门,等巴扎回来。 江洲漓看了看昨天那群小孩,结伴等在巴扎家边上的路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和楼初心,好像她们是他们的猎物一样,就是让她出门她也不想出去了。 无聊的帮巴扎妻子剥玉米,看着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还挺难的,因为不熟练,连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巴扎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来,家里没有小孩帮忙,他是一个人下地去干活的,挑着两大簸箕的玉米回来,热得汗流浃背,好在走得还算稳妥,没什么异样。 到了下午,天气没有意外的炎热起来,寨子里的村民都不下地了,收拾整齐等着第二天去赶集市。 山里的集市好几天才有一场,村民们会拿些家里多余的东西,去换些没有的东西回来。巴扎前段时间上山打猎弄了些皮毛,这个季节还热,暂时用不着,就准备去卖了换些盐巴回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巴扎说起近些日子来的新鲜事。 在梦来,真正的统治者是地位在百姓心目中比皇帝还要高的领主。领主直接受皇帝管,梦来的百姓却只服从他管。 这个领主人选男女不限,也不由谁来指定委派,而是要以其能力服众,得到众人认可即能当选。朝廷向来不管这事,只会在大选之年派个官员过来做个见证,认可这个管辖梦来的“官”。 今年上一任领主卸任,各个寨子都在推选有能力的人去竞选,他们昨日就是在谈这个事情。 可惜,寨子里并无能力出众的人选。x 电脑端:/ 但这个对于江洲漓来说却是好事,传言朝廷派来的官员已经抵达梦来,江洲漓去了城里后,就可以跟着这个官员一起上路离开,想来路上绝不会有事。 巴扎考虑得很周到,江洲漓谢过他们夫妇,想要给他些银子感谢这两天的收留照顾,却被推了回来。 第二天,他们是和寨子里其他的村民一起出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好几十个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在山路上排了上百米长,很是壮观。 镇子就是他们说的集市,山里空地比较宽敞的一块地方而已,因为大伙不约而同的聚在这里做生意,久而久之便固定下来,没有再换地方,周围也就慢慢的有了些房子建起来,形成一个小镇。 镇子上的驿馆很显眼,在一片竹楼中夹杂着座木质屋子,自然突兀。 章节目录 第52章 梦来02 巴扎领着江洲漓和楼初心到了驿馆门口后,便开口要告辞,江洲漓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这几日的帮忙照顾,给钱又不收,无奈之下许了个承诺。 让他改日有需要的时候来找自己,定然尽力相助。 目送巴扎和她妻子走远,江洲漓才收回目光看向驿馆,驿馆虽然敞开着门,门外却无人把守,也不见有人进出。 她和楼初心疑惑的走进去,在大堂里坐镇的竟然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妇女。 那中年妇女见到她们,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来用汉话粗声粗气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什么事吗?” 江洲漓扮柔弱小姐,自然就由楼初心上前回话,她把之前在巴扎那里用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然后委婉的表达了想跟着她们进城的心思。 中年妇女闻言松了口气,说话的语调做派也软了下来,没再像之前那样端着架子,而像是闲聊般一边说话一边把她们两人往楼上的厢房引,“这倒不要紧,确定是汉人家的小姐的话就无碍,正好我明日也要带人进城去补给物需,到时候两位姑娘就跟着我进城就行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楼初心十分好奇,没有江洲漓在旁指点也非常合时宜的,自己化身成多嘴的小丫环,“汉人家的小姐和苗人家的小姐有什么不一样吗?” 中年妇女也是个嘴碎爱唠叨的,接话接得很顺口,“这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怕你们知道。想必你们进门时也注意到了吧,这驿馆里没有男人家,都是女人家。 为什么这样,是因为苗人的姑娘都善蛊,还爱给自己的心上人下蛊,用来牵制心上人以免他们日后变心,所以男人家自然就不愿意来这里,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被苗人的姑娘给暗地里看中下了蛊,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虽说换了我们女人家过来,倒是没有这些个顾及,但小心提防着些总没错。”x 电脑端:/ 江洲漓和楼初心面面相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那确实是不好办。”楼初心想了想,若说这样的做法在苗人姑娘看来,是给了她们一个心理安慰和保障,可以测试男人对她们忠不忠诚,两厢情愿的话倒也还行,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结果自己担。x :/ 但万一只是姑娘自己一厢情愿的看上对方,然后就给对方下了蛊,那被她看上的男人确实也是冤得很。 “两位姑娘暂且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启程送你们进城。”中年妇女大大方方推开门,门缝上落下来几缕灰尘,她用手挥了挥,“因为很久都没人来住,地方有些脏,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麻烦大姐了。”楼初心很上道,塞了锭银子到中年女人手里。 中年女人眉开眼笑,收起银子就要离开,忽而听闻楼下传来吵吵声,便随口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两个苗人姑娘在集市打架闹事呢,你也赶紧下来去看看。”楼下有人扯着嗓门回答,中年女人回头朝江洲漓抱歉的笑笑,便匆匆忙忙的下楼出门去。 楼初心对两个女人闹事不感兴趣,看房间里灰尘多,就走过去打开窗子通风。岂料窗子正对着集市,只一眼就看见了聚众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群,站着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的。 但即便就是这样,她也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被围观百姓堵在中央的巴扎的妻子。巴扎就站在他妻子旁边,很是着急的看着两个女人吵架推搡,帮谁都不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小姐,是巴扎和他的妻子!”楼初心没忍住惊呼。 江洲漓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走过去窗边随着楼初心指的方向往下看。 她没想到巴扎的妻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和人吵起来打起来竟然也如此的凶悍。对方年纪比巴扎的妻子年轻许多,看穿着打扮也属于是富贵人家,两人对峙着谩骂,推搡中头发都已经有些凌乱。 刚才带她们上来的中年女人和其他几个持刀的女人很快跑过去,分开了围观的人群走到里面,似是在询问双方。 年轻点的女人有些激动,指着巴扎的妻子面目狰狞。 怎么看都是巴扎的妻子处于下风,楼初心有些担心的看向江洲漓,斟酌着开口问,“小姐,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走吧。”怎么说人家也好心收留了她们两日,江洲漓不是无情之人,再者说之前她还许诺巴扎有事可以来找自己帮忙,没道理如今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来避过去。 她们走下楼去的时候,围观的百姓已经散去了一些,但还是不少好奇心很重的没有离开。 走近些已经可以听见年轻女子的呐喊,还有驿馆几位中年妇女的威严询问。两人很轻易的找了个松散的缺口插空站着。 她们听不懂一干人等说的话,自然也就不知道两人是为了什么吵起来,但观察到巴扎一直在两人之间调节,似乎是想劝和,便猜到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江洲漓看过去和巴扎妻子吵架的女人,比巴扎的妻子看着要年轻一些,但也不是妙龄少女的年纪了,顶多只比巴扎的妻子小上五岁左右,有个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因为保养得当,皮肤较为水灵,皱纹却是遮不住的。 那女人有些刁蛮,驿馆的几位中年妇女拦着了还要挥舞着拳头挑衅。反观巴扎的妻子,一脸的平和,说话也是平平淡淡的,完全不是吵架该有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平和也没维持多久,在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之后,巴扎的妻子突然浑身战栗了一下,然后激动起来。 周围看戏的百姓也是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声,似乎是那女人说了有分量的什么内容。 江洲漓看气氛有些不对,正要上前去问候巴扎,却不想巴扎的妻子在对方滔滔不绝的述说中突然癫狂,拔了驿馆一位中年女人的佩刀就朝那女人砍过去。 巴扎的妻子浑身颤抖,嘴里哀嚎着,根本手抖得命中不到目标,那女人很是灵活的躲过,借着围观百姓的掩护从后边绕过去躲了巴扎妻子手上的刀,又以牙还牙的拔了另一个的刀砍回去。 距离有些短,但江洲漓和楼初心出手的话倒也不难制止,只是她们没想到,在危险关头巴扎竟然冲了过去,挡在她妻子的背后,受了那一刀。 闷哼一声,鲜血直流。 危险关头激发的潜能没办法解释,江洲漓完全没有机会拦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巴扎倒下去,然后两位女人都惊得掉了手中的刀。 巴扎的妻子颤颤巍巍的回头,蹲下去,看着巴扎张了张口说不出来话,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她抱起巴扎小声的诉说着什么,巴扎又回应她,两人竟然如同情窦初开的小青年一般,又哭又笑。 巴扎抬眼搜寻,看见了人群中的江洲漓,然后张了张嘴。 江洲漓看懂了他的唇语:请一定要救救她。 这个她,毫无疑问是在说他的妻子。只是江洲漓不明白他要她怎么救她,杀人的又不是巴扎的妻子,根本无需杀人偿命。 只是不等她发问,巴扎就垂下了手西去,而他妻子也好似瞬间生气尽数离身,脸色青黑下来,七窍流血。 江洲漓根本来不及不想,隔空给她点了几个穴位,匆匆忙忙的走过去,她抓起巴扎妻子的手腕给她把脉,既不是中毒也不是恶疾,“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也没多想巴扎的妻子能不能听懂,江洲漓着急的直接问出了口。 岂料巴扎的妻子扬起一抹笑意回应她,然后又慢悠悠的摇了摇头,神情十分的安详,全然没有慌乱和哀怨,好像在说不用救我,让我和他一起走。 江洲漓手顿了顿,过了两秒后点了点头,看着巴扎的妻子轻轻合上眼。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但又不好意思去抹,静静的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眼泪逼回去,然后站起来。 “姑娘也无需难过,她这是自己给自己下了蛊,活不了的。”等把砍人的年轻女子带走,接待她们的驿馆女人看她们还不走,便好心的解释道。 说起来故事有些伤感。原来巴扎的妻子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养蛊人,她和巴扎算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巴扎为了她拒绝了大寨子族长的女儿的求婚,也就是刚才砍人的那个女人,但巴扎的妻子还是觉得不放心,便给巴扎和自己下了生死同心蛊。 如其名,无论是生是死,同心不变。若一人死去,另一人也会跟着死去。 巴扎的妻子给巴扎下蛊的时候,因为弄错了步骤曾经失败过一次,导致不能再生育。这让她更是又愧疚又害怕巴扎变心另娶,于是重新下了蛊,自己身心也是受了颇多的折磨,变得心神都不太正常。 两人之间一直存在误会,直到刚才巴扎替妻子受了那一刀,临死前才坦白,说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娶她,即使没有蛊的约束也一样爱她,只可惜她一直不明白。 只可惜为时已晚。 这大概也是巴扎妻子明白后却还是不愿独活的缘由,否则作为放蛊之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解蛊的办法。 章节目录 第53章 梦来03 江洲漓和楼初心带着低落的心情进了城,正逢领主大选,梦来城里非常的热闹,随处可见穿着伶仃作响的男男女女。 更多的是几个男人跟在一个女人后面。 和她们一起进城的驿馆女人解释道,“这梦来地区自古以来便善蛊,其中又以女子精湛的养蛊术名扬四海,所以大家族会培养出色的女子来继任家主,男人的地位要稍后些,和咱们汉人的规矩不大相同。” 说白了便是任人唯贤的意思,江洲漓倒是十分欣赏这样的做法。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走了一段后,驿馆的女人给她们指了路,然后便分开。江洲漓和楼初心随着人潮的方向往城中广场附近靠近,只见空地上搭了一个很大的方形高台,台子四周有围栏护住。 周围有些汉商,她们终于能听懂议论的话。原来这里就是梦来此次领主大选所用的场地,这个高台搭来给参赛者比试用。 高台是提前搭建的,却也是今日才刚刚完工,赛事还未正式开始。这么热闹是因为寻常百姓无聊先过来过个眼福,其中不乏一些家族也会派人提前来考察场地。 较量其实早已经在暗地里滋生。 没有什么实际的看头,江洲漓正欲唤楼初心收心回来去找客栈入住,没料反倒先被人从身后叫住,“夫人?” 会这样叫自己的,除了赵炎不做他人想。江洲漓回头看去,可不正是赵炎。 赵炎见真是江洲漓和楼初心,有些喜上眉梢的小跑着逆着人潮过来,“夫人,刚才远远的看着只觉得身影像,没想到真是你们,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_ “凭什么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他乡遇故知,楼初心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是非常高兴的,只是没忍住想要和赵炎拌几句。 “也?”江洲漓关注点有些不一样。 赵炎和楼初心十几二十年的交情不会说好玩的,哪里会不懂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所以直接没搭理她的无理取闹,而是先回答了江洲漓的疑惑,“王爷也来了!” “巫马定澜?他来做什么?”还真是难得的缘分,江洲漓心里疑惑,没约好竟然也能意外碰到。 赵炎指了指高台,“这不是领主大选吗,朝廷要派人来做见证。” 言下之意,巫马定澜正是朝廷派来给这次大选做见证的那位。江洲漓挑挑眉,派堂堂一国的王爷来做见证,巫马骏对这个大选还真是看重。 既然都碰上了,赵炎自然不会让她们自己行动,好说歹说顺利把两人给带回了府。 府第是朝廷修来给官员落脚用的,和苗人的竹楼全然不同。石墙木屋,门口立着两石狮,较之在镇上见到的驿馆,规模大上许多。 赵炎这次出门是得了巫马定澜的指示,去查看高台的修筑进度。巫马定澜则借着听不懂梦来话的由头,拒了当地官员的拜谒和邀请,这两日一直装病留在府里。 赵炎领着她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可能是真的太高兴了,还没到地就远远的嚷嚷开来,“爷,你看看谁来了?” 巫马定澜正在院子里午睡,闭着眼躺在榻上十分的安逸,闻言只道是赵炎忘了他的吩咐,擅自带了外人进来,有些不悦的开口,“你是忘记我之前说的话了吗?” “是指忘了王爷贵人事多不见客吗?”江洲漓出声揶揄他。 巫马定澜听见熟悉的声音,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坐起来,看了好大一会儿才似笑非笑的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任楼初心和赵炎去玩,江洲漓在院子里落座,她同巫马定澜面对面挑挑眉,“我可比王爷出门要早,只是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怎么能说你怎么来了呢?” 确实耽搁,原本她绕小路是想着路上兴许会遇上些人家,在深山老林里的住户,对于神秘的事物总是多些传闻,也好打探些消息。岂料,这一路走来,竟然一户人间都不见,白白浪费了半个月时间钻小道。 若非到了巴扎的寨子,还不知道要继续走多少冤枉路。 “好吧,那我换个问法。”巫马定澜也不恼,提起茶壶给她斟了杯茶,“你说的出远门,就是要来梦来?” 江洲漓喝了口茶,闷闷的应了句,“嗯。” “这算不算是殊途同归呢?”巫马定澜心情很好的模样。江洲漓之前什么都不说,甩了他自己出远门,没想到最后目的地竟然是一样的,自己还比她先到,那可不是解气得很,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江洲漓瞪了他一样,“幸、灾、乐、祸、” “过来这边要做什么?”巫马定澜当下心情很好,完全不在意她没有任何威力的话语,甚至觉得这样的巧遇,他好像,并不讨厌。 “找角端。”江洲漓自暴自弃的回答。 巫马定澜挑挑眉看她,语调婉转了几个起伏,“角端?” “经过傲因之事,我以为王爷已经回去恶补了古籍。”江洲漓不放过任何机会堵他的话,挑衅的扬扬眉,就等着她否认。 “那真遗憾,要让你失望了,我还真回去恶补——过了。”巫马定澜轻笑了一声,声音似是恰好卡在喉咙里,闷闷的引得胸腔共鸣般,挠的人心痒痒的却又无力得很。 “古有神兽角端,似貊,白泽兽之类,不伤人,惟食虎豹。日行万八千里,又晓四夷之语,明达方外幽远之事。”x “你找它,是想明达方外幽远之事?” 分明是询问的话语,说出来却给人一种不可辩驳的果决和肯定。 江洲漓没有意外的点头,“梦来是福泽之地,自古便多神兽异物珍宝,玄蛇不也是在这里吗,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若是真有幸能找到,那我们之后的计划必然会方便很多” 巫马定澜没有接话,支着手沉思了半晌,“趁着这次大选,我会帮忙留意的。” 然后又收起无所谓的表情,正经起脸色道,“若是大选结束也还是没有结果,那就等我安排后事情再一起去找,别又自己一个人擅自行动。” 说到擅自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江洲漓真不知道遇到赵炎是幸还是不幸,心里长叹了口气,只得应下来,“王爷,难道赵炎都没告诉你,你最近变得越来越啰嗦了吗?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妖孽,把冷漠的平王爷还来!” 她这番难得的调皮作为把巫马定澜给逗得大笑,发自真心的笑。 江洲漓和楼初心住了下来。那日大伙是看着赵炎把两人领进来的,便干脆以是他远方亲戚的身份,接受了众多好奇探究或半信半疑的目光。 她住的院落,也不知道是特意给安排的,还真的只是巧合,竟然就在巫马定澜的对面。直站在小阁楼二楼房间的梳妆台前,隔着中间稀疏又不太高的竹林,完全可以从两扇正对的窗子一眼望进巫马定澜的房间。 这两日大选的流程还在核对,巫马定澜不出门的时候,除了午后爱去后院小憩,就是待在房间里看书。 看就看吧,还偏偏要倚在窗户边看,然后时不时就抬起头来给江洲漓这边投一个眼神。 脱了一身戎装的巫马定澜,穿着素色的便装,很有几分书生气质。江洲漓对他这样莫名其妙的的作为的解释是,肯定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显摆自己有才华而非莽夫。 她这样猜测了两日,再遇到巫马定澜的时候,便委婉的跟他表达了自己并不介意的心思,甚至还很违心的夸了他一番,联系之前有过的几次交流,说他没才华是一介草包,而自己还找人合作,自然也没人信不是。 哪料得巫马定澜像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像是得了她的鼓励一般,愈发的过分起来,偶尔竟然在睡前沐浴出来后,松松垮垮的穿着里衣就出来了。 用江洲漓的话来形容,就是那模样十分的风情万种,毫不逊色给巫马定瀚。 而她也终于是信了那句老话,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巫马定瀚是那样的妖娆,他的兄长又岂会落后于他?只是隐藏得深! 两只臭狐狸! 在大选前一夜,因为无事可做,江洲漓已经决定好要和楼初心去见识见识,便琢磨着要化成苗人的姑娘的模样不至于那么突兀。 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楼初心找来的花花绿绿的首饰,那边巫马定澜又沐浴出来了。如常推开窗子,但这次没坐窗户边搔首弄姿,而是直接几步跃上了屋顶躺着。 看星星?看月亮? 江洲漓抬头看了看夜空,夏夜确实星辰璀璨,风也清爽,倒是赏景的好时候。 但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巫马定澜,这厮也不知道从哪里慢悠悠的拿出了一根竹箫,然后,熟练的吹起来了! 江洲漓有点欲哭无泪,这真的是那个能让人闻风丧胆的神武将军吗?她是不是该去给他看看到底有没有中邪?幸好巫马定澜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则自己难得的卖弄被人这样嫌弃的看待,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急火攻心…… 章节目录 第54章 梦来04 巫马定澜从春江花月夜到凤凰台上忆吹箫,再到阳关调,悠悠扬扬的折腾了江洲漓一晚上没睡好,他自己倒是神清气爽。 用早膳的时候,江洲漓无力的瞪了一副无辜表情的某人一眼,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 谁让自己要看万种风情的,谁让自己不关窗的…… 倒是巫马定澜看见江洲漓委屈的表情后,翘着嘴角似乎心情很好。 饭后,四人分两队各自行动,巫马定澜和赵炎去主持领主大选,江洲漓和楼初心则妥帖的换好苗人姑娘的衣服,戴上面纱跟着百姓去围观。 高台较那日来看时,又完善了许多,漆上了彩绘和亮油,又别了红绫和花球,弄得十分喜庆,连来围观的人群也是变得人山人海,热闹的情景好似上元节的庙会一般,熙熙攘攘堵得动弹不得。 幸而两人来得还算稍早,占了个不前不后的好位置,等停下来再回头看的时候,来时路哪里还有半分间隙,被堵得都水泄不通了。即便这样,围观人群还是源源不断的涌来,江洲漓好奇是不是全城百姓都来了。 再看前方,高台后是座高楼,与高台有左右两边两座悬空的楼梯相连。高楼上坐着巫马定澜和随行官员,还有梦来地区的官员,以及来参赛的大小家族。 江洲漓看了一眼下来,还真的多是女子参赛。 高台的左右两侧则安放桌椅,坐满了来自梦来地区各个部落的族长或长老,皆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他们主要负责在参赛者表演结束后,投票来选出最优秀的前十人继续再比试,而这十人之后的评比,也要参考一份他们的意见。x :/ 可谓手握重权。 等了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人报吉时到。只见站在巫马定澜边上的一位中年儒士拿了文书宣读,为了效果能显著些,他是站在高台中央念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让围观的百姓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选领主不同于单纯的选武者或者选文人墨客,只需功夫好或者有才华便可,更重要的是还要有谋略,领导能力和魄力。 所以比试是结合了方方面面的因素,有武斗也有文试。 这样做也有不便,就是结果不能一目了然。因为有些参赛者功夫好,但不见得有才华;有的参赛者可能才华出众,却功夫平平没有任何长处。 所以才出了由德高望重的部落族长,或长老投票的做法。他们几十年的经历和积累,能帮助他们糅合两方面的因素,在没有评判标准不固定的二者间取一个最好的点,那就是最合适的领主人选。(_ 而且这些人来自不同的部落,参赛者中兴许也有他们部落的,如此可以很好的牵制一下。 规矩都宣读完之后,到了参赛者轮番上台展示,按抽签的顺序上台,井然有序的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 兴许是在梦来这片地区,蛊要比功夫更深入人心,这些上台的参赛者里,除了几个男子的身手还看得过去外,其他的女子都只是会些花拳绣腿,根本拿不出手。 江洲漓不知道她们是故意隐藏身手,要留到后面再表现,还是真的水平有限。 若真是有意藏拙,只能说各个的演技都还不错,她完全看不出来。所以她更相信是水平有限,没人会想在初试就被淘汰。 后来文试的结果倒是出乎江洲漓的意料。因为自古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少有去学堂的,就在家看看四书五经,学学女红,她以为她们才华不会像男子那般出众,没想到却恰恰相反。 这梦来还真是与众不同。 江洲漓想的多,脑子里考虑的也多,楼初心却是就单纯的在边上看的津津有味。但没忘自己张口就是汉话,怕辜负了一身苗人衣着,所以看到激动处也只敢扯着江洲漓的袖子无声的比划,模样颇为好笑。 蒙她所赐,江洲漓对台上一个参赛者影响深刻。 那是看起来已经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名罕应,长相算不上非常出众,只能说是清秀可人的类型。这位姑娘武斗只打败了两个参赛者就落败,文试发挥也只是中等水平,但神情仪态却十分的自信。 既无大喜也没有大悲,好像这场赛事可有可无,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样。 再对比她边上一直神情紧绷,偶尔还交头接耳议论指点的几位参赛者,真的不得不说,她在气势上就已经赢了一大截。 而楼初心之所以会注意到她,也是因为这姑娘武斗输了,还被人击落在地,却没有生气,仍很心平气和的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同对方抱了抱拳才下去。 倒是有几分江湖人该有的风流大度,这是楼初心称赞说的话,也是她一直推崇的。 只是,会有无欲无求的参赛者吗? 既然无欲无求,没有念想的话,那何不直接就不要来参赛? 因为也没有什么想看的,江洲漓便随楼初心关注了一下这位姑娘。她在后面几道关卡的表现依旧平平无奇,虽没有过错,但也没有很出众的亮点,依江洲漓看,想进前十估计是没有可能了。 刚感叹完,台上比试也结束了。那边刚刚通读文书的中年儒士走上高台,高声宣布初试依旧结束,请大伙耐心等待评选的结果。 这比试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围观的百姓从早等到现在,早已经是饿得饥肠辘辘了。而且据往年的经验来看,他们知道宣布完结果便意味着今日的环节结束,要等明日才会继续,于是乎人群开始稍稍松动,有不少抢先去找饭馆酒楼了。 也有想第一时间就得知结果的,等在原地没走。 但好歹没了刚才呼吸都觉得闷的情形,也没有动一下就会踩到人的恐惧。 江洲漓正考虑着要不要也和楼初心先离场,却见赵炎已经挤过人群走到他们跟前来,笑眯眯的开口,“夫人,王爷说请你过去,待会儿一起用午膳。” 赵炎站在巫马定澜边上那么久,是个人就能猜到几分他的身份,见他和江洲漓恭恭敬敬的说话,虽然听不懂汉话,但也知道江洲漓的身份定然不寻常,围观百姓很自觉的让了一条路出来。 这日头高涨,再晚点就该到晚饭时间了,江洲漓确实是饿了,想着待会儿应该也不会出门,便懒得客套,点了点头往高楼的方向走。 高楼上巫马定澜还坐着没动,似乎是要等结果出来,但赵炎却知道他是在等江洲漓。 其他官员都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结果晚些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汇报,江洲漓也因此在上楼时被错身而过的人打量了好几遍。 巫马定澜见她上来,微微点头,正好听得台下在宣布名单。 “金罕应——” 这个十分熟悉是名字,江洲漓挑挑眉,和楼初心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疑惑。 走过去巫马定澜的身边,往台下看的时候,发现有人欢喜有人忧。金罕应的入围显然也让有些眼力见就会疑惑的人不满,好几个部落家族竟然当中吵吵起来,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你怎么看?”巫马定澜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江洲漓却知道他是在文金罕应的事,想巫马定澜那高深的修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金罕应的平凡。x 电脑端:/ “很不寻常。”江洲漓仔细看了看,其他几个入选的她也有些印象,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能入围并不意外,这也说明那些部落族长和长老选人眼光并无异常,但是金罕应却是真的说不过去。 比她优秀的还有好几个参赛者,为什么就选了她呢? “听闻梦来多蛊毒,尤以女子擅长用蛊,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用蛊控制了裁判。 巫马定澜没有说完的话,江洲漓心里给他补全,但随即却摇了摇头,“虽说女子善蛊,但这里那么人看着,如真是用蛊,没道理完全无人发现异样。” “似乎,开始有点意思了。”巫马定澜嘴角扬了扬。 虽说一开始他是因为不想待在云城才请命来梦来走这一趟,顺便让巫马定廷他们得意一段时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洲漓,已经觉得赚了。 正好角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打,如今,多了件能打发时间的事情,似乎这一趟走得并不亏。 江洲漓撇撇嘴,轻声呢喃了一句,“真是恶趣味。” “江姑娘难道不知道人生无趣吗?”巫马定澜回眸看了她一眼,有些柔情又有些很不在意的回问,隐约可听出语气中带着的丝丝笑意,“所以在无趣中给自己找些乐趣,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是,王爷说的肯定都是对的。”江洲漓这两日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厚脸皮程度,完全不想和他计较争论。 “江姑娘这样满满都是敷衍的语气,让本王有点受伤呀。” 江洲漓直接懒得再理他的抽风,靠在凭栏旁继续看向楼下高台边的事态发展。 章节目录 第55章 梦来05 许是裁判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落选的竟然开始推搡起来。 意想不到的发展,竟然从争吵演变成了群架。动手的是落选的和裁判的双方,金罕应倒随意淡然站在一旁围观,似乎此事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身外人模样。 “派人去拦着点,别让把人打死了。”巫马定澜吩咐赵炎,看台下一个个撸起衣袖要拼命,还真不是没可能的猜想。 “是,爷。”赵炎拱了拱手正要转身,却突然听到台下传来高喊。 边上的守卫是特意调来的,给巫马定澜差遣,所以听得懂一些汉话,帮忙翻译成汉话,原来是有人在喊,“死人了——打死人了——” 竟然把人打死了? 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对视一眼,因为在有人高喊死了人之后,先前神情还十分淡然的金罕应脸色突然变得不是很好。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们没有错过。 “派人把闹事的都抓起来,死者先抬到义庄去放着,等仵作检验后入宗。”巫马定澜冷静的重新吩咐道,赵炎也不敢耽误,立马带人冲下楼去。 “看来又要做一回梁上君子了。”两人相视一笑,已经有了想法。 死人在战场上是常事,巫马定澜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都已经死人的事那必须就是大事了,他也不好完全不过问。 所以和江洲漓下楼准备回府时,便“顺便”路过去案发地去看了眼,然后明知故问的随口问了句奉他命令早一步下来控制住混乱场面的赵炎,“这是怎么回事?” 赵炎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默契的沉着声音生硬回答,好似真的公事公办一般,“回禀王爷,有人聚众斗殴,致人死亡。” “这种事情交给当地官府解决就好了,回去吧。”巫马定澜说完回头招呼一声江洲漓便转身离开。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在领主大选的现场,自然早已有看热闹的人去通报府尹,巫马定澜下楼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府尹带了衙役过来,所以有意这样说。 既控住场面不会让人逃跑,又免了让人觉得他越俎代庖之嫌。 没有意外的和前来的府尹相遇,府尹挥挥手让衙役先去制住现场,然后笑眯眯的停下来同巫马定澜打招呼,有些赔笑的意味,“发生这样的事是下官之过,抱歉让王爷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谁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府尹大人也不必太苛责自己。”巫马定澜停下来,很是大肚的摆摆手,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府尹只能战战兢兢的应和着,微微弯着腰低着头,也不敢与他对视,“是是是,王爷说的是,下官一定会把人带回去还好审问,让他们知道这天底下是有王法存在的,也给其他刁民一个警醒。” “府尹大人肯定也是明事理的,这不管有错的没错的,闹事必须都不能懈怠,对付刁民可绝不能手软,在牢里关上个一两天的他们就是想不老实也不行。”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巫马定澜留下一句“无心”的建议,便示意江洲漓跟着往外走。 留下府尹在身后暗自揣测他这句话,到底真的只是表面上的意思随口一说,还是暗示他要怎么做。 街道已经被清理出来,两边守着官兵,江洲漓慢悠悠的跟在巫马定澜后面走,也不担心被人听去交谈,所以走了几十米便轻声开口问道,“你是有意的?” 巫马定澜没有马上回答,脸色依旧挂着那抹笑意。 江洲漓也不催他,很有耐心的等着,倒是楼初心心里像是被挠了痒痒一样,直无耐的翻白眼,然后见后头赵炎已经交接完毕回来,便蹦蹦跳跳的过去缠着赵炎玩,果然还是我家火火可爱些。 “若那尸体真有问题,我们这样先晾她两天的话,她才会按耐不住狗急跳墙,不是吗?”巫马定澜说得随意。 江洲漓点点头,倒是认可他说的这个道理,但是,“人家好歹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王爷就不能用词委婉一点吗?什么按耐不住狗急跳墙,这多不好听。” “好用就行了。”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没有情调的男人,巫马定澜完全不在意。 江洲漓心里腹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前几晚她所见的抽风的男人肯定不是眼前这位,而多半是某人具有的双重人格,趁着夜色做梦跑出来瞎晃荡。 回到府里已经是过了正午时分,厨房管事有经验,所以吩咐人一直热着饭菜,这当口他们回来没等多大一会儿便吃上了饭,还有冰窖里拿出来的瓜果。 “都回去歇息一会儿吧,稍晚准备准备去趟府衙。”等伺候的丫环来收拾走碗筷,巫马定澜突然开口。 “爷,还去府衙做什么?”赵炎没太明白,刚刚不是已经把事情转交给府尹了吗,他以为巫马定澜的意思是说可以不用再管了,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意思? “去关心进度。”巫马定澜嘴角微扬,他先高调的去牢房走一遭,再跟仵作去义庄走一遭,那有人就是想不急都不行了。 猜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肯定的死刑可比还不确定的宣判要折磨人,到时候,那些个有心人肯定要迫不及待去探究竟,正好如了他的意。 江洲漓早猜到了他的小心思,撇了撇嘴不做评价,站起来回房去。 府尹把人带回去之后当堂就审问过了,也都签了字画押,考虑到巫马定澜说的话不明不白,没敢直接定案入卷,而是先把一干人等都暂时关押起来。 巫马定澜慢慢翻阅过堂审问的记录,里面很详细的记载了各个过堂人员的一言一行。打死人的供认不讳,其他也或多或少有些帮衬的嫌疑,只有金罕应落落大方的回应,自己完全没动手,此事与自己无关,她不应该承担任何罪责。(_ 把记录给江洲漓看,巫马定澜一手支着下巴看向坐在对面有些不安的府尹身上,“就这些?”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回王爷,就是这些了。”府尹大热天的心里却直冒冷汗,唯唯诺诺的开口回道,“但下官听从了王爷的建议,把那些个刁民都关押起来了,现在就在牢房里,王爷若有疑问,下官再让人去提审……” 府尹碎碎叨叨的说了好大一串,越发疑惑巫马定澜为何对此事那么上心,难不成是在考验自己这个父母官称不称职?当下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巫马定澜拜拜手打断他继续念叨,“本王能去牢房看看吗?” “自然,自然。只是牢房乃污秽之地,怕冲撞了王爷的千金之躯。”府尹哪敢不应,这根本就是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算了,先去看看尸体吧。”巫马定澜起身站起来往外走,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又顿住,回头朝府尹浅浅一笑,“本王见多了污秽之事,手上也不乏人命,府尹大人不必太过担忧冲撞不冲撞的。” 这人还真是,没看府尹都要被他吓死了的表情吗? 赵炎和楼初心在院子里等他们,见两人出来赶紧迎上来。 “爷——” “小姐——” “没事。”江洲漓安抚的笑了笑。 义庄就在府衙里,专门辟了间小屋子来停放尸体,他们进去的时候仵作正忙完,正要给尸体盖上白布。听见有人进来,回头看只认识府尹,便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一声。 府尹侧了侧身,“这位是三王爷。” 仵作哪里见过那么大人物,赶紧鞠躬,有些手足无措的开口,“小的见过三王爷,王爷金安。” 巫马定澜点了点头,“无须多礼。尸体检出什么来了吗?” “回王爷,死者身上有多处被殴打所致的淤伤,还有些擦伤,致命伤则是其腹部所受的刀伤,并无其他异常。”仵作小心谨慎的回答,还揭开白布同巫马定澜一点点指出所说位置。 巫马定澜仔细看了看,仵作提出的几处伤口确实没有异常,便回头朝江洲漓示意,让她过来看。 仵作不知道江洲漓什么身份,看巫马定澜招呼她来看,还以为巫马定澜是信不过他的话,另找人来验一遍,急急开口解释,“王爷,小的做仵作几十年,从没有……” 还没说完就被巫马定澜打断了,“本王不是信不过你,姑娘家的心细,就是让她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仵作这才放下心来,见江洲漓朝巫马定澜点头,心里好不得意。 四人走出府衙前,巫马定看特意同府尹交待道,“那些闹事的人,没什么问题的明儿个便放了吧,这次就当是教训了,让他们都长点心。” “下官一定照办,还请王爷放心。”府尹低头哈腰的送走几个瘟神,感觉自己都要老了好几岁。 转头同跟在身后的几个衙役吩咐道,“去看着点牢里那几个,别给出什么事,明儿个一早便都放了吧,真是晦气得很,偏挑这个关头犯事。” 走过街角,把府尹远远甩在后面,江洲漓才开口,“除了身体上可见的伤,其他确实并无异常,没有中邪附身的迹象。蛊毒的话想必应该也没有,否则仵作在梦来做了几十年检验,就算没检过也该看过,不会完全看不出来问题。”x 电脑端:/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那个叫金罕应的女子身上。”巫马定澜沉思。 章节目录 第56章 梦来07 因为案子涉及到参赛者和评审,所以对领主大选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巫马定澜便做主决定往后推迟一日,等协商好替补的评审人员再进行。 众人明面上都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对此也没有说什么,但到底心里有没鬼就各人自己才知道了。 这一日便算是闲来无事,巫马定澜照旧没有出门,自然也没有接待上门来请罪的家族,江洲漓很识时务,安分的没有和楼初心出门去晃荡。x 晚饭过后没多久,江洲漓正在窗户边坐着,巫马定澜又再次出现在窗户边,只是这次没沐浴而出。 他远远的打了个手势,江洲漓了然的到走回屏风后换了身夜行衣出来,蒙上面纱跳到下面的竹林去和他回合。 楼初心和赵炎也已经等在那里,四人相互打量一番,都已准备齐全妥当,正好听见街外面传来打更声,昭示着万家灯火熄灭,夜晚该酣睡的梦境来临。 四人默契的在黑暗中点点头,齐齐跃出高墙往府衙方向去。 府衙位置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就只隔着两三条街的距离。他们到的时候府衙里还掌着几盏小灯,有几个守夜的衙役留下来守夜巡视。 因为白天已经观察过地形,所以四人很轻轻松松的躲过了监察,进到昨日那间停尸的屋子里。 尸体还停放在屋里,应该是刚刚才尸检结束,家属又离得远没来得及领走去安葬,雪白雪白的一袭长布搁在堂屋正中央,印出一个人印,又是在安安静静的夜里,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 这间屋子并不大,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隔间,完全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四人抬头看了看,皆足尖点地,轻飘飘的跃到房梁上稳稳当当站着。 房梁很脏,落满了灰尘,坐不能坐靠不能靠,但四人完全没有任何怨言,耐心的等待着猎物上钩。 直到外面传来第三次更声,门外才传来些许轻微的声响,那些离得远的衙役根本听不见的声响。江洲漓睁开眼睛,和巫马定澜对视,来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还真是沉得住气,竟然来得那么晚。 听脚步声有些慌乱,可见来人是个心虚胆小的。而透过房门冷布也依稀可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步三回头,频频往后看。 然后房门被轻轻推开来,有人进来后又很快合起。x :/ 屋里的光线虽然昏暗,但还是能够勉强看清来人的面容,可不正是因着她才引发了此事端的金罕应。 金罕应浑身都有些哆嗦发颤,半夜任谁来这种地方都会害怕,何况一个女子。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靠近尸体,颤抖着揭开蒙在死者头部的白布,然后尽量小声温柔的呼唤道,“宝宝——宝宝——”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回应她的声音,确实从尸体的头部传来,婴儿的清脆声音,“哦拖拖!哦拖拖!” 房梁上的四人都死死的盯着尸体发声的地方,神情紧绷,丝毫不敢有所大意,甚至大气不喘,眼睛也都不眨一下,就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宝宝~宝宝~”听到回应,金罕应终于有些激动,语气都不知不觉的颤抖起来,“宝宝快出来,哦拖拖带你回家~” 婴儿声应了一声,之后再没动静。 然后房梁上眼神犀利的巫马定澜很快发现了异样的地方,他示意了一下站得离她近的江洲漓,往尸体的耳朵看去。 那里竟然走出来一个小人! 比人的小拇指都还小的一个小人,在夜里十分的不明显,若非视力绝佳,绝对会错过看漏眼去。 而且小人虽说极小,但看上去却是和常人无异的,四肢健全五官端正,还穿着衣服,活脱脱一个正常孩童的缩小版,行动也没有异常,好比傀儡僵硬之类的。 小人从尸体的耳朵钻出来后,左右看了看,确定看到金罕应,才蹦蹦跳跳的沿着白布朝她跑去。 金罕应赶紧去接住,深怕小人摔倒。 而尸体在小人离开身体后也发生了异常,露出在外的皮肤变得青青紫紫,好似瞬间败坏的模样。 血脉尽爆引起的瘀堵所致。 习武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但在人死后的两天才出现,这却不得不令人感到大吃一惊。 这小人是什么东西? 巫马定澜看江洲漓皱着眉头,如果一直就存在尸体里,那昨日也应该在,但是连她都没看出来异常来的话…… 那边金罕应看事情进展顺利,松了一口气,把小人接过去捧在掌心,然后从袖兜里拿出来一个小木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匣子这样的小人,整整齐齐的排列好,只是不会动而已。(_ 她把会动的小人放进去,那小人也十分乖巧的躺好,没一会儿便变得同其他小人一般,如木雕玩偶一动不动。 金罕应最后看了眼尸体,极力忍住恐惧过去把白布盖上,然后转身欲离开。 回头却猛的瞧见前面有几人,被吓得是惊呼声堵在嗓子眼里梗着说也说不出,腿一软往后退了半步摔倒在地,刚才的匣子也掉了出来,小人散落一地。 巫马定澜她自然是认得的,哆哆嗦嗦的说话也不利索了,但似乎还抱有一丝幻想,硬着头皮问出来,“王……王爷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巫马定澜假意反问,在金罕应眼眸里升起一丝庆幸的时候,又拖长音指着地上的小人开口,很残忍的开口,“如果是问这个的话,那本王看见了。” 意料之中的反应,金罕应瞬间面如死灰。 她慌慌张张的想把小人收起来,却在捡稍远的一个小人时,与一双素白纤细的碰到。 怔了怔,那双手已经把小人拿了起来,她抬头顺着视线看上去,隔着夜行衣的掩饰,只能看出来是个女子,看不清楚容貌。 江洲漓拿着捡起来的小人细细打量,软软的,并非木头雕琢而成。穿着打扮和汉人不太像,和苗人也不像,倒是和那日在宫里见到的东瀛使团的人打扮贴近,她举着小人晃了晃,“这些小人是谁给你的?” “没人给,是我自己雕琢的。”金罕应紧张的把小人抢了回去。 “呵。”江洲漓低低的浅笑一声,“你不诚实哦,若真是你自己雕琢的,那你这二十多年来就不该是生活在梦来,或者即便是生活在梦来,也不会有如此平凡普通的生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金罕应摇摇头,撞到了身后的板子,似乎想起来上面还躺着一个死人,又惊慌失措的挪开远远的。 江洲漓也不生气,她斟酌了一下,“那我换个方式问吧,你怎么会认识东瀛人,也就是给你这些小人的那个人。当然,你可以不说,也可以继续说是你自己雕琢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得替他承担他的罪责。” “死,诛九族。”江洲漓靠近她耳边,放低了声音十分缓慢的说道。 金罕应猛地回头看她,看进江洲漓眼里的笑意,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怕她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于是急得一直摇头,“我说,你不要牵连我的族人——”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丝哭腔。 金罕应是梦来西南边一个部落的,因为自小便天资平平,既不善蛊也难进入领主大选,虽然在家里很受父母的厚待,却一直在同龄人和族人面前抬不起头。 年前她上山去拾柴,救起了一位晕倒在寒冬中的年轻男子,还将他带回家去养伤。 那男子自称叶辰,是个外地来游学的人,还是个柔柔弱弱的读书人,因为遭遇山贼才若此落魄。养伤期间叶辰一直悉心教她读书写字,她十分钟爱他,差点就听从母亲所言,给叶辰下了蛊。 叶辰伤养好后,为答谢她的救命之恩,便送了她一盒小人玩偶,那盒小人做得十分精致,她一看便爱不释手,就收下了。 后来叶辰离开部落,去别处游学,她闲来无事便拿出小人来把玩,想学着雕刻些来玩。岂料她有点想一步登天了,技术不娴熟还尝试细细的木桩,就被刻刀划破了手指,然后血不小心滴到了小人身上,小人竟然活了! 那小人开口就叫她“哦拖拖”,叶辰说过,这是他们那里的方言,是娘亲的意思。 惊奇过后,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便瞒着家里人把那小人给养了起来,可惜再小人不会说其他话,只每天都要跟着她进进出出。 发现小人能控制左右人的想法,也是很偶然的。 她夜里起来喝水的时候,见母亲在院子里唱歌,很好奇也很惊讶,就过去喊了一句,哪里知道应她的竟然是小人的声音,诡异的从母亲的脑袋里传来。然后又见小人从母亲的耳朵里跑出来,母亲却依旧睡得深沉。 那日后她一直担心小人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后来发现除了那次之后再没有异常,恰逢领主大选在即,族人都在说这件事,她便起了把小人用在大选中的心思。 章节目录 第57章 梦来07 江洲漓听得十分有趣,等金罕应说完停下来,抬头看了她一眼,见金罕应没有要继续的打算,终于才想起正事,“这件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没有!”金罕应赶紧摇头,“我连父亲和母亲都没说,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怕他们白高兴一场,所以就没说——” 说到后面,自己也觉得羞愧,如今已经是失败在即。 这边听完金罕应的解释,那边府衙的衙役也已经巡逻过来这边,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 江洲漓看了巫马定澜一眼,他了然的点点头,朝已经有些吓呆的金罕应吩咐道,“为了你家人和族人的性命着想,聪明的话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金罕应面如土色的点头,神情哀伤。 赵炎等他吩咐完,猛的从内往外踢翻了屋子的门,门扉飞出去庭院里砸出巨大的声响,四人也紧跟着跃出去屋外,躲到了庭院假山的暗处。 声响没有意外的把衙役们引过来,还没靠近就能听见紧张的交谈,“这边!快点!去看看怎么回事!” 满天繁星十分的好看,也朦朦胧胧的照亮了庭院,衙役走进院子时,接着星辰的亮光一样就看见了已经崩坏倒塌在地的门扉,还有呆呆站在屋子里的金罕应。领头的衙役十分迅速的跑进屋子里左右看了眼,见到发生异样的尸首,便回头指着金罕应大声喝道,“把她抓起来!” 金罕应也不做辩解,被两人押着往外走,快走出院门时还回头朝江洲漓她们躲藏的地方看了眼,似乎是在提醒她们要说话算话,别忘了承诺。 留在后面殿后的两个小衙役,走近抬起门扉看了看,见已经彻底坏了没法修复,便也摇摇头跟着走了,边走还边婆妈的讨论起事情来,“昨天不就抓过这个女人了吗?听说也是因为她才出的杀人的事,早就看出来不是什么好货色,只苦于没有证据才放她走,没想到还敢回来作恶。” “那可不是,如今这叫啥,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心存侥幸是不行的!” …… 两人絮絮叨叨的走远,庭院再次恢复安静,草丛里传出虫鸣声。 “现在倒是说得得头头是道,就不知道真让他们破案的时候,有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厉害。”楼初心嗤之以鼻,对于这些只会马后炮偏还爱邀功请赏的很不屑。 “回去吧,估计等天亮就热闹了。”江洲漓不自觉的半嘟着嘴撇了巫马定澜一眼,等天亮府尹估计就要上门了,领主大选继续推迟,他倒是玩得很开心,那些个参赛的就不知道能不能也这么淡定了。 巫马定澜落后半步,想到江洲漓刚才的表情,无奈又宠溺的笑笑。 回到落住的府第已经是夜半时分,因为下人们都早已熟睡,周围万籁寂静。江洲漓和巫马定澜住得比较近,两人在后院和赵炎还有楼初心分开后,便一起结伴就着冷光慢慢散步回去。 江洲漓不是会主动找话题聊天的人,所以巫马定澜没开口说话,两人便一起沉默着,沿着弯曲的小径慢慢走。 没有月光,影子很暗淡,路边绿植的影子也是斑驳稀疏的,偶尔还有一阵夹杂着淡淡桂花香的夜风吹来,吹起裙角和发丝。 直到住的阁楼已经近在眼前,江洲漓正准备告辞进去,也好脱离这样压抑的氛围,巫马定澜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很是认真的叫住了她,“洲漓。” 往日总是江姑娘江姑娘的,这还是巫马定澜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喊她的名字。但又不同于疏离的江洲漓,而是没有加上姓氏的洲漓,这个有些亲切又有些暧昧的称呼,江洲漓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江洲漓没敢回头,只背对着巫马定澜闷闷的应了一声。 “都不想回头看我了吗?”巫马定澜半真半假的玩笑道。 “没有的。”江洲漓吸了吸鼻子,竟然有些心虚。她转过头,只是依旧微微低着头不去与巫马定澜对视。 巫马定澜走上前两步,在与她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来,见她这个模样,颇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我就只问一句话好不好?” 江洲漓点头,死盯着自己的鞋头看,黑色布料加黑线,在夜色的掩护中不太看得清楚接口,她努力寻找,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我想请你和我在一起,我是说,做我的王妃,可以吗?”巫马定澜掷地有声的说了一句能让狂风平地起的话,而且完全没觉得这话来的突兀。 江洲漓却是被他吓住,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 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才继续未完的话,巫马定澜也耐心等着,“你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吗?” “自然。”巫马定澜表现得坦然大方。 刚才去会完金罕应,她以为巫马定澜会说些其他的,没想到话题怎么转得那么快,江洲漓很快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的念头,想要找出一两个用来拒绝他,只下意识的就是想要拒绝,最终却只得了一句,“但我已有婚约在身。” 她在说什么呀?江洲漓咬着嘴唇懊恼不已,这样好像是自己也喜欢他,想要答应一样。 “我不在乎,那是你上辈子的事了。”巫马定澜气定神闲的微笑。 这个平日里总表现出一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模样的天之骄子,江洲漓联系他这两日的异样表现,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滋味,很苍白无力。(_ 答案呼之欲出,她瞬间就信了他说的,他想娶她,他不是在开玩笑。 江洲漓低声嘟囔着呢喃,“但我又不喜欢你。” “这不要紧,喜欢又不能当饭吃,我们在一起合适,这就够了。”巫马定澜看她一直低着头,微微气恼她的逃避,有些粗鲁的直接用右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让她看见自己眼睛里的认真,“乖,别找理由敷衍。” 这男人太轻浮了!还没同意他竟然就摸自己的下巴,要是同意了,那还不得……江洲漓羞红了脸颊,狠狠的瞪了巫马定澜一眼,跺了跺脚转身跑进阁楼。 留着巫马定澜在后面顿了顿,然后轻笑出声,似乎十分愉悦。看着江洲漓进了屋,屋里亮起灯,他才转身步伐轻快的走回自己屋里。 江洲漓可能是真的生气或者害羞了,当然,巫马定澜更原意相信是后者。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开着窗子散热,顺便投给巫马定澜几个冷眼,笑话他风情万种。但屋内亮着烛火,却依稀能将她的影子映着窗子的冷布上,一动一静都能看得十分真切。 巫马定澜半靠在窗边,嘴角勾笑,眼眸温柔的看着对面,已经在脑海里勾画出江洲漓面对着梳妆台,慢慢的一个个把头饰取下来,动作娴熟轻柔的场景。 真是中了一个叫江洲漓的女人的毒。 什么时候暗生情愫的他也不知道,但要问此举突兀吗,他又不觉得,所以才会在一确定的自己心意后,就毫无犹豫的选择表白。x 这大概就是常言的日久生情吧,也不知道到底喜欢她什么,但就是慢慢的再放心不下,像被蚕食了一样,心里脑子里满满都是她,想要一直把她绑在身边,想见她安全无恙,想长长久久的陪伴在她身边斗嘴…… 即便是无关风花雪月,也觉得岁月静好。 他和江洲漓性情都是冷清慢热的,这个他在和江洲漓交流过后就知道了,所以真要等对方说一句喜欢或者爱的话,或许他一辈子都等不到。 而他也是设身处地想过之后,知道江洲漓这只蜗牛,必须要用外力打破她的壳,她才不会只逃避不面对。 所以,既然已经喜欢上她,那自然就不能再给她任何机会逃开! 她出现在他面前,她和他合作,那都不是偶然,那是上天安排给他们的必然相遇,就为了这一天。 “嗖——” 巫马定澜想得出神,但动作依旧利索,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条件反射性的伸手夹住从对面射来的暗器,是一支女子盘发用的“发簪”,余光见到刚刚闭上的窗户,挑挑眉,心情格外美好。 他把发簪的簪身拧开,拿出来藏在里面的小纸条,很是秀气却不失飘逸的字体:等找到角端再回答你好不好,我还放心不下夫君。 夫君?巫马定澜眯了眯眼睛。 我将是你唯一的夫君,那个死鬼,就算是死看也不能分走你的注意力!x 电脑端:/ 他甚至有些恶毒的想找不到角端就好了,即便是找到之后,问了又能怎么样,如果对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或者已经是个老头子呢?难不成你还想嫁? 或者在这未知的几百年间因造孽太多,那人直接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有了呢,你还想去找? 门都没有! 巫马定澜赌气的想,他要不要把派出去寻找角端下落的人给召回来,万一角端找到了,媳妇也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他才不要做这种亏本生意。 但媳妇是会掐指一算的阴阳师,要是小动作被发现,会不会…… 这一晚,竹林两边住的人都睡得不踏实。江洲漓是因为被某人扰乱了心神,某人则在是算计着如果找到角端,他要怎么把江洲漓的那个该死的“夫君”给三振出局! 章节目录 第58章 梦来08 翌日一大早,护院才把府上大门打开,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行色匆匆的府尹大人正候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 见大门打开有护院出来,赶紧让他们去通报巫马定澜。 彼时,巫马定澜正十分悠闲的在后花园里喝着早茶用着早饭,“准备”待会儿出发去主持领主大选之事。 府尹这两日却怎么过怎么不安稳,头上白发都多了好几根。他在家丁的引领下走进后花园,远远看见巫马定澜的身影便好似看见观世音菩萨一般,颇为激动的喊开来,“王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让府尹大人这么匆忙。”巫马定澜瞥了他一眼,虽是问话,却听不出来询问的语气,“要坐下一起用早饭吗?” 府尹挥挥手,面上已经是挂不住笑意,“王爷就被折煞下官了,下官现在哪还有心思用早饭呀!” 这一听,府尹似乎真的是有要事要说,急得都坐不住了,巫马定澜便放下筷子来示意他坐,“说说看吧,怎么回事?” “回王爷话,是这样的。”府尹见巫马定澜愿意听了,赶紧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昨夜守夜的衙役听到声响,跑过去在停放着尸体的屋子里抓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正是前日放走的金罕应。 尸体青青紫紫的很不对劲,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她也不说,现在正关在牢里面,想请王爷去看看。你说马上就要开始领主大选了,这又闹出这样的事,这可如何是好,这……这下官不敢拿主意了呀!” 巫马定澜沉思了一会儿,“领主大选继续往后推迟,若有人问起缘由就如实回答,或者贴告示出去。谁等不及也可以无需在等,直接回家。” “是!”有了巫马定澜的旨意,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府尹唯唯诺诺的应下来,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带我去牢里看看吧。”巫马定澜站起身来,回头朝伺候的小丫环道,“派人去看看江姑娘起了吗?起了的话让她用完早饭后去府衙找我。” “是。”小丫环欠了欠身,等巫马定澜走了才赶紧转身去找江洲漓。x :/(_ 江洲漓昨夜里睡得不□□稳,所以今日是起晚了些,小丫环去到的时候还正在对镜梳妆,听了传话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没什么其他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是。” 府衙的牢房十分昏暗潮湿,江洲漓和楼初心随衙役下去的时候,走在前边的衙役举着火把不停回头提醒道,“脚下台阶有些滑,两位姑娘还请看着路小心些走。” “多谢。”虽然对于江洲漓和楼初心来说,这点路根本闭着眼睛走都不会滑倒,但现在她们只是娇柔的大家小姐,该有的模样还是要有的。 进了牢房里,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张小方桌,留给守牢房的衙役休息用。然后往里两边便是用木栅栏分开的一间间牢房,关着各式各样的犯人,其中以女子居多。 栅栏顶部烧着大油灯,昏黄的烛光照亮不见天日的牢房。 牢房里不时传出呼喊声,还有见她们进来,伸长了手来够的,江洲漓和楼初心没什么感觉,倒是领他们进来的衙役被吓到了,恶狠狠的骂道,让他们老实点。 沿着黑泥夯实的地面往里走,左右都是这样的牢房,只是越往里每间牢房关的人就越少,应该是被判了重刑甚至是问斩的犯人。一直走到快尽头的地方,她们才见到了巫马定澜和府尹一众人。 金罕应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没有受什么虐待,衣服都还十分整洁,安安静静的坐在稻草上发呆。 巫马定澜面对着牢房的方向,负手而立,倒是看不清表情。 府尹先看见了江洲漓,他之前在停尸房见过江洲漓一次,于是小声禀报,“王爷,江姑娘来了。” 巫马定澜闻言回头,见到江洲漓后微微一笑,“来了。” “嗯。”江洲漓有些不自在的错开视线。 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惹得楼初心和赵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写着有猫腻! 见人都到齐了,巫马定澜便让府尹准备开堂审案。 因为继续推迟领主大选这件事的影响,所以外边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是发生了案子才不得已推迟,府衙外早早的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搬了凳子坐在大堂边上的帘子后面,旁听府尹审案。赵炎和楼初心则被派了出去外面候着。 金罕应被押上来的时候,围观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让她白了一张脸。 她没想到竟然是当众开堂审理,而不是私下把她处决了。环顾四周寻找巫马定澜的身影,却没有发现,她有些惶恐不安,万一待会儿说错话他怪罪怎么办?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没有容她多想,府尹拍了拍惊堂木示意肃静,“升堂!” “威——武——”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府尹吊着嗓子装出威严的模样例行公事问道,师爷在一边抬头看了眼金罕应,然后低头记录。 “草民金氏罕应。”金罕应会说汉话,府尹用汉话问的,她便用汉话回答,还省了找人来帮忙传话的程序,也方便了巫马定澜和江洲漓聆听。 “昨夜你夜闯府衙停尸房,是想要做什么?” “因为害怕死者会暴露我的作为,前去销毁证据。” “暴露你什么作为?” “我在领主大选中使用秘术,控制了裁判的思想,影响其公正严明。” “你的意思是,此次大选裁判选中你确实有违公正?” “正是。” 金罕应此言一出,在门外围观的百姓感觉“轰的”一下子全部炸开来。纷纷扰扰的议论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秘术,竟然没被一个人发现异样。 “那本官问你,因为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使得死者被冤致打死,你是认与不认?” “我认。” “此事可有帮凶?” “没有。” …… “案件已经明朗,师爷,把供词拿给她看看,若无异议,就签字画押吧。”府尹回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巫马定澜和江洲漓的方向,“量刑之事,因为涉及大选,我会禀报王爷之后再做定夺,到时候会张贴告示告知大伙,都请回吧!退堂!” 金罕应在供词上摁了手印,眼睛里泪光闪烁,看着巫马定澜和江洲漓从帘子后走出来,浑身激灵颤抖。 巫马定澜朝她点点头,金罕应这才放下心来,任人把她带下去,迎接不知未来的宣判。 “王爷,你看——” 府尹从堂上退下来走上前,急急的想要开口询问量刑之事,巫马定澜打断他的话,“此事不急,先关着吧。” “是,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府尹也不敢问他是为什么,眼见着巫马定澜跨出门去,暗暗抹了一把汗,只希望大选能顺利结束,别再出这样的事情。 两人前后脚出门,已经在街角等了一会儿的赵炎和楼初心赶紧迎上来,“江姑娘果然神机妙算,刚才金罕应准备签字画押时,有个年轻的男人悄悄的先走了,我们跟过去看,见他进了城里的舟山书院才回来。而且问了周围的百姓,说确实是舟山书院教书的夫子,姓叶名辰。” “都说大隐隐于市,他倒是深谙此道,竟然连名字都不改。”江洲漓好笑道。 巫马定澜见她笑了心里却十分郁闷,因为她是为了别的男人笑!从昨晚到现在还没给自己笑过!脸色顿时拉下来有些不是很好看,声音也冷冷的,“先回去吧。赵炎再辛苦一趟,去查查这个叶辰的底细还有他来梦来之后的作为。” “是!”赵炎抱拳,余光看了楼初心一眼,然后冲她眨了眨眼,楼初心很上道的呵呵一笑,“我和笨火火一起去吧,我怕他傻傻的被人骗都不知道!” “什么叫我傻傻的被人骗都不知道!”这下赵炎不满了。 “哎呀,你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楼初心被他说破谎话有些心虚,使劲推着赵炎走,还狠狠的拧了一把他腰上的肉。 那边两人倒是躲得飞快,留下江洲漓独自面对巫马定澜的臭脸,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他是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于是迟疑着问道,“怎么了你?” “笨女人,看不出来本王现在很不高兴吗?”巫马定澜淡淡的看着她。 江洲漓点点头,“看得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巫马定澜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心情,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计较不要计较,这个女人有点笨,然后直接转身冷冷道,“跟上,还想不想吃午饭了。” 江洲漓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头脑,跟上他的步子,嘴里却依旧在嘟囔,“刚刚不还挺好的吗——” 她自然想不明白,嫌弃她笨女人的这个男人自昨晚被她那个“夫君”给刺激之后,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连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的醋都要吃。 这行为简直令人发指!难怪赵炎都看不下去拖着楼初心跑了。 章节目录 第59章 梦来09 晚饭的时候,赵炎和楼初心带着打探到的消息回来。 因为是少有的外来人士,又在书院里当教书夫子,叶辰的事迹还挺多人关注的,顺便找附近的百姓打听一下就打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说叶辰是在开春时到城里来的,应该也就是在被金罕应救回去之后,养好伤离开便一路北上来到这里。 春天学堂开课,正好有位老夫子身体不好,需要回家去休养,孩子们眼看要不能继续上学了,他突然站出来说自己可以暂时顶上老夫子的空缺,等找到夫子再走,然后便就此当起教书夫子。 叶辰曾游历过大江南北,又好广交朋友,是个地道的儒士,懂得非常多,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原本是说好等书院找到新的夫子他就离开的,也因为家长的挽留没有走。 “而且,听说有人曾在大选前两日,见金罕应去拜见过叶辰。”赵炎补充道,“所以是不是他指使金罕应这样做还不太清楚,也不知道金罕应有没有说实话。” “梦来这方只听领主号令不闻皇命的,如果东瀛人真要做什么的话,倒也是一番可以借助的力量,并不排除他们会把爪牙伸开这边来。”巫马定澜若有所思,随即看向江洲漓,“你有没有兴趣做做这领主玩?” 江洲漓挑眉,反问道,“你想要这方势力?” 巫马定澜但笑不语,只是自信满满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今晚我亲自去会会这位东瀛来的客人。” 若说之前他完全没有争权的意思,那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且不说巫马定廷上位后能不能容他,单从皇帝近来的表现看,他就需要做些防备以护十分周全。x 电脑端:/ 何况他还有江洲漓要保护。若江洲漓的身份泄露出去,难保没有人会觊觎。 月黑风高杀人夜。 巫马定澜走出阁楼时,江洲漓已经等在外面,似乎已经等了有好一会儿,他抬头看看还亮着灯的阁楼,这笨姑娘已经知道做伪装来骗他了。 “我也去。”江洲漓不咸不淡的开口,见巫马定澜抬头看她的房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继续列举理由,“我的功夫足够自保,肯定不会托你后腿,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关键时候还可能救你一命。” 列举完,站得直直的看着巫马定澜,大有我已经赖定了的感觉。 巫马定澜好笑,伸手揉了揉江洲漓的头发,在她左右闪躲的时候,很自然的把手收回来,淡淡道,“那就走吧。” 叶辰住在书院的后院里,临街的一排排小厢房是给夫子住的,再远一些靠近上课堂屋的大房才是给学生做通铺用的屋舍,中间隔了一块给学生活动用的大空地。 两人悄悄潜进后院的时候,有几间厢房的灯还未熄灭,应该是夫子在看书备课。 他们并不知道叶辰住在哪一间房间里,只能一间一间摸索过去,两个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行动十分迅捷。 找到最后一间屋子才终于找到叶辰。 叶辰似乎正要上床歇息,合上书籍走到窗户边关上窗子。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原本是站在窗外的,听见脚步声赶紧提力跃起,像蝙蝠一般背紧贴着屋檐吊起。x :/ 叶辰没有发现异样,关了窗子便走了,江洲漓松了一口气,正要下去,稍不留神又被巫马定澜搂着腰一起翻上屋顶。 她想说巫马定澜两句,看时机不对给硬生生忍住了。 巫马定澜却是没有看她的反应,轻手轻脚的拿开一块瓦,透出房内的光,他们也透过这条缝隙往里看。 叶辰脱了外衣,撩起左手臂的袖子左右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此举却是让在屋顶上的两人吃了一惊。看着文文弱弱的儒士,手臂上的肌肉竟然十分壮硕,还纹着狰狞的图案。 因为离得远,又看不全,所以猜不出来是什么标志,可红红绿绿的已是很出格。 巫马定澜抬头和江洲漓对视一眼,传音入耳,“金罕应没说实话,这不像是近来才练成的模样,金罕应救他的时候不可能没见过,也不该不好奇。” 江洲漓点点头,正要说话,房间里突然发生异样,竟然有个黑衣人持刀闯了进去,与叶辰打成一团。 虽然吃惊,但江洲漓和巫马定澜都没有动手,反而是很冷静的看热闹。 来人使双刀,看身形体态是个女子无疑。可招数确实招招毒辣,全是杀招,似乎打算直接把叶辰置于死地。 配合着出其不意的暗器,叶辰还没过几招,便已经是在来人的压制下渐渐落败。他便有意弄翻房间里的东西,弄出很大的声响,惊醒周围或睡或还没睡的同僚。 果然立马就听见周围厢房传来声音,有人在往这边来。 来人可能也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样不磊落的手段,当下有些着急,也不载拖拖拉拉。双刀舞得飞起的同时,两个袖子里也甩出来两条黑色的长带子。 叶辰往边上一躲,没想到黑带子也有意识般的跟了过去,缠上了他的手臂。叶辰正要挥刀砍断带子,却突然感觉手臂一阵剧痛,像是被审叮了一样,神经一抖刀都拿不住,滑落在地。 他这才看清缠在手臂上的东西,哪里是什么带子,分明是两条黑色的蝮蛇。 在外面人破门而入前,来人鄙夷的看了眼叶辰,转身跳窗户离开。江洲漓抬头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紧跟黑影离开的方向过去。 黑影没有往城外跑,也不曾往城里的闹市乱区去,而是直奔权贵聚集的大街,熟练的翻墙进了一所大院。 两人看了看不起眼的牌匾,跟着翻墙进去,并在后院追上了黑影。江洲漓见黑影还没发现他们,直直的就要走,便赶紧开口叫住了她,“微声姑娘。” 黑影停下来,回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江姐姐?平王?”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三人皆拿了脸上的面纱,微声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们是从书院一路跟过来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她态度十分坦然磊落,似乎并不在意被人看见她杀了人,还客气的招呼他们两人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下来,就像初见时的稚嫩,“你们去找叶辰那厮做什么?” “金罕应那边过来的线索。”巫马定澜也不直接说破,金罕应这事闹得不大不小,有心人应该都有留意到。 “你们是想拿下这领主之位?”微声诧异,随即又有些明了的颔首,“那这事找叶辰老贼不管用,他就会些歪门邪道的功夫,骗骗金罕应那样的蠢货给他办事还行,但真没什么大能耐,要不是躲人的功夫不错,我早解决他了。”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和叶辰很熟?”江洲漓轻轻的敲这石桌。 “谁和那贼熟了!”微声语气有些激动,“是他总惦记着我们小玄的大沼泽,放出风声去说什么大沼泽里宝贝多,什么神秘的珍宝都有,总有一日要弄到手!然后就引来了前任领主的觊觎,一直在借机去探听虚实。”x 没想到这东瀛人还挺有本事,竟然还是个破有能耐的江洋大盗。 巫马定澜回头朝江洲漓笑了笑,然后才接着微声的话,“那你只杀了叶辰也不管用呀,何不把领主也给杀人才好。” “我倒是想这么做,但爷爷不许呀,说什么是斩草不除根。”提起这事,微声开始嘟着嘴不满的呢喃抱怨,“所以这次领主大选族里特意派了人来参加,希望能拿下领主之位,可以暂时威慑住去大沼泽捣乱的贼子。 谁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辰那老贼竟然就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逍遥,还继续弄他的歪门邪道来捣乱,我怎么能放过他!” 江洲漓暗暗朝巫马定澜摇摇头,看来微声他们并不清楚叶辰东瀛人的身份。 “你们不是也要争这领主之位吗!我可以帮你们呀!反正我又不想当这个什么领主,给你们当的话,我相信你们不会做对大沼泽有害的事情,岂不是一举两得!”微声见他们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计划着。 巫马定澜正愁没办法给江洲漓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微声这么说的话,“你们部落这次来参加领主大选的是你?” 微声无奈的点点头,可是我才出来几天就想小玄了,我想回去。 为保证评选的公平起见,所有参赛者的资料在大选时一律不对外透露,连样貌也是用面纱遮起来,真要桃僵李代的话,几乎没有难度。 他抬眼看江洲漓,江洲漓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直直的对视,没有任何逃避的余地。 良久,连微声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异样沉默,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到底答不答应?” 江洲漓到底是脸皮比较薄,被微声这样直白一问,有些脸颊发烫,耳朵也热热的,赶紧错开与巫马定澜对视的目光胡乱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微声兴奋的喊出来,“江姐姐真是太好了!我要回去告诉小玄!” 章节目录 第60章 梦来10 虽然之前巫马定澜有提过想要领主之位,但具体操作并没有拟订,赵炎和楼初心很疑惑两人怎么出去一个晚上回来,竟然就要代替某个部落参赛。 天上掉馅饼了?这种没有回报的好事哪个部落脑子被砸了?还是被威胁了?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来由,索性自暴自弃的不再纠结,反正巫马定澜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江洲漓没有所属部落,在和微声互换身份的时候便把她的部落身份也继承了,幸好微声用的化名,倒也方便行事。所有外在都弄得妥当没有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她这个参赛者。 她和微声的身形差不多,相貌打扮又捂得严严实实,若非很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有异样。 那边微声已经和族人交待过,自然也没有人会来揭穿她的身份。 当晚,江洲漓就一个人偷偷前往微声所住的府第,第二天再让微声帮忙梳妆好,然后推开门落落大方的走上大街,在众人的注目中顶着入选领主复试的身份,前往举办领主大选的场地。 因为金罕应的事情,领主大选已经被耽误了好几日时间,巫马定澜和裁判们未免再有其他变数发生,决定今日就把领主人选给定下来。 比试依旧是文武各半,只是武试要求两两对招,输的要和输的再比,赢的和赢的要比,输的和赢的也要比。以此来保证赛事的相对公平。文试则贴近朝廷举办的科举,要求考策论之类的治国安民之道。 比赛顺序还有题目都是当场抽签决定。 江洲漓武试抽到的是三号,第三组上场。文试则没有分别,为了能更好的比较,所有参赛者的题目都是一样的,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当众作答,再交由跟随巫马定澜过来的翰林院的几位大学士评阅。x :/ 初试通过的这十人里,除江洲漓外,还有六名女子和三名男子。这次是他们最后的表现机会,藏拙的众人自然使出浑身解数,争取拿下领主之位。(_ 儒生唱名,第一组参赛者上场。 是一男一女的对阵,女子使长蛇鞭,男子手握长剑。两人上台后相互低头抱拳行了个礼,然后才各自往后退了一步,摆开架势,台下纷纷喝彩。 江洲漓坐在高处,没有视线的阻碍,把楼下台上的交手看了个一清二楚,若是单论武功造诣的上下的话,自是女子不敌那男子,但可惜女子善蛊,能出其不意的用蛊。男子要躲开的话,势必就要打乱自己的步调,慢慢的便落于下风。 这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男子最后是被女子长鞭一扫掉到了高台下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比武,台下众人看得十分过瘾,又是一阵喝彩加掌声。 女子嘴角上扬的朝巫马定澜那边还有台下围观百姓抱了抱拳,神采飞扬的走回位置。旗开得胜,自然舒心。 第二组是两个女子比试,没有什么看头,功夫都不出色,倒是用蛊的手段都很高超,相互防备着,最后是体力稍好些的把另一个给打下台,因此取胜。 “第二组,罗乌林胜!第三组,爱玄和黄细秀!”儒生在高楼上念罢,边上有人敲锣定音,然后退下。 爱玄,爱玄蛇,单看这个名字便知道是微声取出来的。 江洲漓慢悠悠的起身,走上楼梯的时候余光往右边看,视线与巫马定澜有瞬间的交汇,巫马定澜朝她微微勾了勾唇,抿一口茶遮挡住笑意。 赵炎和楼初心在他身后相顾无言,只得翻翻白眼表示鄙夷。包括对爱玄这个名字,还有巫马定澜的表现。 黄细秀应该是研究过对手功夫的套路,江洲漓上台时见她弃了锋利毒辣的武器,而是长袖绸布。 想以柔克刚?用长绸克双刀?江洲漓挑挑眉,倒是有点想法,还挺会灵活变通的,只可惜,她这次碰上的对手是自己。 “请指教!”黄细秀抱了抱拳,等待江洲漓拿出双刀,却见江洲漓依旧直直的站着,看起来十分淡然并无动于衷,连台下的百姓都纷纷议论起来。 “你的武器呢?”黄细秀疑惑的问出口。 江洲漓没回答她,黄细秀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出招,“那就得罪了!” 因为蒙着面纱,谁也看不出谁的表情,只能根据语气和呼吸来判断。江洲漓没有大喘气的左闪右躲,黄细秀一分一毫都没有碰到她,反而是把自己给累得气喘吁吁。 台下百姓也是跟着两个身影的移动看来看去,看得眼睛都花了,“这……这……这一来二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这对手完全没有让她想动手的欲望,江洲漓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没有什么继续的必要,在黄细秀的长袖甩过来的同时,正面迎上却刚好全部躲开攻击,直至黄细秀面门。再往侧边一绕,绕到黄细秀的身后,左手在她背部点了几点。 黄细秀腿一软马上就要倒下,江洲漓扯过她甩出去的绸布往台子外的柱子一扔,紧紧系起来。然后手上一个用力,抓起黄细秀的肩膀往绸布上一扔一卷,黄细秀便被卷着掉到地上去。 做完这些,她也不去看被她这番利索动作惊呆了的众人和唱名的儒生,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台下的百姓在一阵错愕之后,猛的鼓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没想到这位姑娘那么厉害,看来先前都是在藏拙耍着人玩呢!这才是有真学实才的! 武试第一局之后,胜出的落败的各自再比试第二局,第三局,终局。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怎安排,总之是江洲漓没意外的拿到了武试第一的名次,余下的再依次排序。 江洲漓的实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根本不需要裁判,也没人有异议。 然后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出现,巫马定澜便一槌定音,宣布中场休息半个时辰,等待参赛者补充好体力后,再开始维持一个半时辰的文试。 楼初心跟在巫马定澜身边,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法跟在江洲漓这边伺候,所以江洲漓不像其他参赛者那样,周围有很多人关心,端茶倒水的伺候得周全。她只是自己很随意的拿起果盘里会场准备的香蕉吃了一根,便闭上眼睛养神。 最近总是活动腰腿,比过去几年里动的地方都多,这小小的比试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因为她这边没有所谓的族人陪着,难免有心思活络的就打些主意,她闭眼养神只是为了给想来套近乎的人一个信号,自己不想交谈。 至于待会儿的文试,江洲漓更是完全不担心。且不说身为阴阳师该有的素养,姑而都是青年才俊担当,即便是她一点不懂这些,只要会写字,巫马定澜也能传音指导她写出一篇优秀的文章来。 皇帝的孩子可不是摆设,谁不是跟着天下最博学的夫子学过,写篇治国安民的文章,那是小菜一碟。 江洲漓这边计划着,却不知依旧有不识相的存在。 脚步声靠近她也不在意,以为是丫环过来收拾东西换茶水,没曾想脚步走到她边上一米远的地方,停在不动了。 她脑子转了转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对方不开口说话,她自然也就懒得搭理,得了个没趣,对方只要脸皮薄些,那肯定就会走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脸皮并不薄。等了一会儿见江洲漓依旧没有动静,来人便厚着脸皮开口,“爱玄姑娘?” 问得小心翼翼的,江洲漓带着疑惑的睁眼,见到边上站着一个笑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只是笑意未达眼里,看起来有些虚假,“请问有事吗?” “爱玄姑娘一个人吗?”老头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十分自来熟的走到茶几的另一边,坐下开口随意问道。 江洲漓也笑着不回答他,而是学他旁敲侧击的模样,“这个要紧吗?” 老头听罢后,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似乎很是满意她这个回答,“是不打紧,不打紧呀——” 江洲漓拿过茶水抿了一口,等着他切入正题。 果然老头子笑罢,摸了摸胡子才慢悠悠的看着台下的百姓意味深长的说起,“姑娘此行若是一个人的话,这个领主之位,即便是得到了,怕是也会坐得不安生。” “就好比像老爷子这样,主动找上门来的会很多,是吗?”江洲漓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回噎了一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老者倒也不气,呵呵一笑然后起身,负手慢慢走远,好似就为了过来说两句话,“小姑娘倒是很对我年轻时候的脾性,只不过有时候太过宁折勿弯也不好,很期待在领主府再见到你。” 即将卸任的领主?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角色。江洲漓余光瞥了一眼巫马定澜的方向,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文试十分顺利,女孩子在政事这方面本就较之男人要不敏感,所以有巫马定澜这个现成的助力后,江洲漓根本脑子都不用动,只听听巫马定澜说的,然后照着默下来而已。 文试评阅在大选之后进行,结果会张贴告示出去,连带参选的作品。所以文章一交上去,江洲漓就算舒舒服服的完成了任务,只等待巫马定澜传来消息。 ——她当选了。 章节目录 第61章 梦来11 江洲漓去领主府交接事宜那天,巫马定澜和随行的官员一同前往见证。 那天在大选之日见到的老头子果然就是即将要卸任的领主,他笑意盈盈的等候在领主府外,在路人看来颇有番胸襟大度。老头子见到他们前来,毕恭毕敬的放低姿态把他们迎进去。 堂屋里早有得到消息的丫环备好热茶候着,他们一进门就被招呼落座,老头子和巫马定澜位居高位。 老头子和蔼的挂着微笑,热情的朝四下坐着的招呼,“得蒙王爷和众位大人亲自前来送行,我老头子这可真是三生有幸,此生再无憾了!” 巫马定澜嘴唇才沾了沾茶水便放下茶盏,接过话由似笑非笑道,“又是前来送行又是此生再无憾,听领主大人这话说的,让本王还道此行是前来奔丧。” 底下的人听出了嘲讽的意味,但抬头看却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并无任何歧义的模样,是又想笑又不敢正大光明的笑,纷纷吃瘪一般微低着头隐忍住,看得江洲漓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嘴角。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和巫马定澜都是不常喜形于色的,只要有意隐藏,难得会被人发现真实想法。老头子表现也还不错,被当众这样不给脸竟然还能笑出来圆话。 如果忽略微微抽搐的脸部肌肉,是不需再回去修炼几年的。 好在巫马定澜也没有继续,任他自己圆过话找回些许脸面,便以自己时间紧迫为由,直接给切入了正题。 这一天是早有定数的,老头子已经在外边重新购了宅子,东西也都悉数请人搬了过去。所以真正要交接的就是些公事政务,东西全在书房里。 领主府的书房十分宽敞,藏书很丰富,因为是公中财产,老头子在任时虽然能看能动,如今离任却是不能带走的。 老头子慢慢走到书案后打开抽屉,在众人的见证下小心谨慎的双手捧出领主大印交由江洲漓。许是觉得这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也没有什么念想了,叹了口气后便介绍起书房里的东西。 这番交接从早上进行到了下午,江洲漓最后留在领主府里,巫马定澜一行和老头子祝贺她之后,告辞离开。 原来领主府里除最初配备的,很多下人都是老头子另外买回来的,如今也跟着老头子到新宅子去了。府上没有充足的人手,管事的纷纷来请教她做主,江洲漓被吵得头疼,心里埋怨巫马定澜,却也还是撑着吩咐下去,让他们暂时将就一晚,明早再去买些人手回来填补好。x 电脑端:/ 巫马定澜夜里潜来领主府的时候,江洲漓还没有睡,他沿着书房里亮着昏黄的烛火走进去,江洲漓正坐在书案后看书,桌子上已经摞起了一沓高高的书籍。 江洲漓看得入迷,巫马定澜又刻意放轻脚步靠近,她没有听见声响,直到巫马定澜走到边上了才看见映在桌上的影子。她抬头,见来人是巫马定澜,便放松下来揉了揉发胀发酸的眉头,“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住的习不习惯。”巫马定澜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书籍,然后想起来之前听人报告的事情,顿了顿道,“金罕应死了。” “怎么回事?”江洲漓猛地看向他。 巫马定澜摇了摇头,“听说是她不知道打哪得知了叶辰被杀的事,这两日一直在懊恼悔恨,自言自语说自己做错了,今儿中午送饭过去之后才一下子没看住,她就打碎吃饭的碗,用碎片割腕了。” 江洲漓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叶辰怎么看待金罕应的她不清楚,是利用是真心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包括当初那场救命之恩,如今也已无法确定是不是叶辰的计谋。 但金罕应,许是真的喜欢叶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正好我有事找你,你过来也省得我再跑一趟。”江洲漓甩开脑子里的想法,静了静心神,拿过左手边单独放在一块的书籍递给巫马定澜,明显是挑拣出来的,等巫马定澜不明所以的接过去后,她站起来让出位置,想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哪里知道巫马定澜很是不客气的坐下去之后,竟然又十分不客气的右手一捞,把她给拦腰抱在了怀里。 坐在巫马定澜的大腿上?! 意识到自己这个处境,江洲漓被惊得声音吊在嗓子眼里,顿时失声,顾不得指责巫马定澜放浪,她急急忙忙就想要挣脱禁锢站起来。 “乖,别闹。”巫马定澜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更加紧了紧手臂,就着这个姿势慢慢翻看起书来。江洲漓又是尴尬又是羞涩,却真的怔住不敢再乱动,只能期盼巫马定澜快点看完书。 因为是背对着巫马定澜,所以她错过了巫马定澜嘴角微扬的笑意,似乎很是满意这样亲昵的姿势。 慢慢悠悠的看完,巫马定澜放下书籍,转过头盯着江洲漓有些发红的耳朵轻声开口,笑意抑制不住的夹杂其间,“你的意思是觉得这棵预言树——” 他的呼吸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恰巧扫到耳际,痒痒的,江洲漓微微缩了缩,“嗯,我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明天正好没事,我陪着你去走走。”巫马定澜心情愉悦,他原本只是不放心江洲漓一个人住在这边,所以想过来看两眼也好安心,没想到会收获颇丰。 眼下见时间真的是已经不早了,便准备催促江洲漓去休息。 没注意猛的一个起身,吓得还在神游的江洲漓条件反射的环住他的脖颈,还低低的倒吸了凉气叫了声。 巫马定澜怔了怔,然后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抱着江洲漓大步款款的走到床沿上放下来,端正的坐好,随后欺身靠近,轻拍了拍她的头吩咐道,“好好休息,别看书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嗯。”江洲漓根本不敢再看他,低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句,和衣角绞在一起的小手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领主府的文献中,关于预言树只有很少数的记载。 传闻预言树长在圣山之顶,若是有谁能到达圣山,并真心诚意的向神树请问,那么当晚便能得神树托梦,解答其所有的疑问。 梦来的圣山在哪里?这是连历任领主都不能确定的事情,虽然有史书的详细记载,但近百年来几乎没听闻有人找到过,甚至还没证实其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所以预言树之事自然也就更没影了。 难怪此等神物无人肖想,江湖朝堂也从未有因它而起的混乱。 这要不是江洲漓机缘巧合的当了领主,他们可能也不会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那可不就是要生生错过线索,白跑一趟了……x 此行是人越少目标越小,因此巫马定澜没有带上赵炎和楼初心,留下他们在自己和江洲漓离开的这几日里帮忙打掩护。他和江洲漓在领主府的书房里找了半天,把关于圣山的书籍全翻了出来。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然还真给他们找到了一张地图。 地图是画在一本介绍圣山的书籍的书页里,很简易也很笼统,看着就好似是人在书页上面随意勾勒了几笔的涂鸦而已,很不引人注目。 或者应该说,就算是能引人注目,也难被人看懂。 看地图巫马定澜在行,行军打仗的人都具备这样的本事。他拿着稍稍研究了会儿,便认出来地图上勾勒的出发始点是这座领主府,而且就是这间书房。 这间书房并没有其他出口,除非是……隐蔽的暗道。 但老头子离任时并未交代书房有暗道,江洲漓与巫马定澜对视了一眼。 他是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若是不知道,那说明暗道的位置十分隐蔽且不易被人发现,极有可能真的和圣山有关联。他若是有意隐瞒,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照微声之前所说,叶辰散布消息出去后,老头子一直对大沼泽虎视眈眈,应该是个贪欲极强的人,他想独霸预言树也说得通。 “找到暗道再说吧。”巫马定澜环视了一眼书房,“若是暗道真在书房里,即便老头子不说,我们慢慢的也总该能找到,很大可能是他并不知道。” “希望如此。”江洲漓点点头。 老头子真不知道的话,事情就好办许多了。最后不管找不找得到圣山和预言树,都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会来质疑这个作为。 这个时间,有下人过来打扫书房。 江洲漓示意巫马定澜先躲一下,原本是想让他躲屋外等等再进来,没想到巫马定澜直接又做了梁上君子。 她无奈,根本来不及说什么。 等下人打扫的时候,江洲漓先悄悄瞪了巫马定澜一眼,便有意走到下人的身边去转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没想到她没看出来什么,倒是巫马定澜在那个下人走了之后,匆忙从梁上跳下来,急匆匆的走到书架前,把书架最上边的小瓷砚移开,然后摸到木架的接合处,往下一摁。 章节目录 第62章 梦来12 看着并无异常的咬合,内里竟然有乾坤。 柜子接缝做得逼真,其实却是一整块的木头,接合处才是独立镶嵌在木头里的机关,往下摁了之后,只听轻微的啪嗒一声。 房里没有动静,房外正对的假山最高的峰尖往下一沉,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两人默默无声的对视一眼,捡了块石子扔进去洞里,石子落地,机关重新关闭。顺利找到了地方后,江洲漓便着手去安排事宜,为进入暗道做准备。 火把、干粮、清水…… 让赵炎悄悄送来这些东西,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外声称两人要进行深刻的探讨,移驾去巫马定澜府上。 两人都开始闭门谢客,对领主府的下人们也只是随意的打了声招呼,说是过两天没事就回来,让管家照看这府上的事,但没给确切时间。 因为她也不知道此行要耗费多长时间。 黎明时分,天刚将亮,已经弄得万事俱备的两人背着包袱潜回领主府。 进入暗道后才足尖点地,机关就立即从外边关上了,连一丝光线都传不进来。两人拿出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举着转了一圈,这才把周围看清楚。 暗道这附近一段都十分的宽敞,是用深灰色的大块岩石严丝合缝的砌起来的,很厚实也很沉重。 地面和墙壁也都是干燥的,没有流水和青苔的痕迹。可能是真的已经许久没有人进来过,脚下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他们一走动就会留有脚印。 石块周围并不空洞,似乎是实心的环境,他们走动的时候没有清脆的脚步声回声出现不说,加之地上的灰尘松软,踩上去后竟然就只剩着衣摆间摩擦的声音发出来,安静得可怕。 前方尽头需要向右转,流动空气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巫马定澜原本在前边快半步走着,江洲漓想着事情没注意他停下来,直直的撞了上去。巫马定澜忙用单手接搂住她,“想什么那么出神呢。” 听着好像是问句,但了解他的就知道他其实是不需要回答和解释的,所以江洲漓也没有说话,任由巫马定澜牵起她的手走,愣愣的再次出神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明显能感觉到不同于她的干燥的温暖传来,这是巫马定澜的温度…… 直到安然无恙的转过弯,前方走了不到半刻钟时间,隐隐有亮光传来,江洲漓才回过神,轻轻挣开巫马定澜的禁锢。 巫马定澜这回很配合的松开了手。 前方传来亮光的地方是很长一段断壁残垣,地面全被破碎的瓦砾铺满,两侧墙壁上青苔蕨类数不胜数,长得茂密青翠。 亮光是从暗道顶头的缺口投下来的,似乎是意外的坍塌所致,因为没有人修缮,便长年累月的被风化侵蚀,形成这一片缺口。从缺口处可以看见外面参天大树的,高不可攀遮天蔽日,甚至还能想象出来树叶在雨天滴水时的风光。 “外面是什么地方还不清楚,我们身上又没有可以指路的东西,还是继续走暗道找找出口吧。”江洲漓提议。 巫马定澜盯着前方的瓦砾看得出神,听见她说话只是点点头,江洲漓便好奇的随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后却皱了皱眉头,“还真是会物尽其用,弄了这么个天然的养蛊场所出来。”x 只见在瓦砾的细小缝隙中,还有蕨类的植丛掩护里,有一双双眼睛贼溜溜的闪着光。若非观察得细,还真是发现不了,那一脚踩上去的后果不堪设想。 江洲漓从身上摸了一颗药丸出来,精准的弹过去,受到惊吓的小东西全一轰而散,慌乱的从瓦砾中钻了出来,各自寻找新的躲藏地方。被激怒的,出来后没有逃走,而是与江洲漓他们虎视眈眈的对峙着。 毒蝎子、蜈蚣、蟾蜍、毒蛇…… 这正是苗人最初养蛊时需要的几种原料。把这些毒物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任由它们相互厮杀,吞食对方取而代之。然后周而复始,留到最后的,便是最强的,也就是所谓的蛊虫。 蛊虫是因为毒物在经过毒性的洗涤后,变异成了与原来完全不同的模样,无法再确切知道它原来是什么,因此总称之为虫。x 电脑端:/x :/ 如此看来,这里的坍塌不知道是真的因意外所致,还是人为的障碍。或者,是意外的坍塌过后人为给它留了下来,然后森林里的毒物不小心跑了进来,便成了这个养蛊场所的牺牲品。 江洲漓从包袱里拿出口罩,还有棉花递给巫马定澜,“把口鼻耳朵堵起来吧,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已经成形的蛊存在。” 巫马定澜十分自然的接过去,没想江洲漓怎么那么多这种东西,出门就带着,难道是知道他们去的地方不是这种有蛊的,就是之前抛尸的? 没有扭捏,两人很快把口罩戴了起来,又用棉花堵上耳朵,防止蛊虫跑进身体里。他们都不懂蛊,更不懂解蛊,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蛊虫给寄身,那就离死不远了。 江洲漓刚刚弹出去的药丸是雄黄粉,毒物害怕这个东西,雄黄粉附近那一片区域都没有毒物靠近。 巫马定澜问她又拿了几颗,然后在瓦砾中央开辟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小路。最后一颗直接洒在空气里,趁着这个短暂的时间,他搂住江洲漓的腰便提力脚下几个起伏点地,很快跃过了这段路。 过了瓦砾堆后,视线很快又陷入黑暗,这里边大概还是在刚才的森林下边,走起来多了回声。 两边也不像最初进来时那样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江洲漓举着火把靠近,发现是一些身形高大的雕塑。塑身的颜色褪了不少,面部表情却依稀看得出来狰狞。 就在江洲漓准备往边上的雕塑移动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扑扑翅膀起飞,吓了她一大跳,也吓得巫马定澜赶紧把她抓住,然后往后拖拉了两步,退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岂料背后也有这些东西,他们才一动就全部飞起来,在黑暗中乱飞乱撞。 巫马定澜把江洲漓抱住,让她的脸躲在自己胸膛里,只听江洲漓闷闷的开口,“这里离瓦砾堆不远,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东西在,我在朱雀召唤出来吧,把这里烧干净,顺便接着亮光出去。只是——” “我知道,我会抱着你一起走。”巫马定澜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召唤式神很耗费心神精力,江洲漓应该是怕自己虚弱走不动,拖累他的行动。 等巫马定澜准备好,江洲漓看了他一眼,便像之前那样开始念咒语,只是这次没有再往眉间滴血。 “以吾之名,唤我神侍,烈火朱雀!” 朱雀一现身出来,整个暗道都被照得像是火光冲天的焚场一样,耀眼无比。朱雀所过之处的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也尽数被烧焦死亡,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羽毛被烧掉的臭味。 巫马定澜打横抱紧江洲漓,跟在朱雀身后迅速往外冲出去。他是真没想到这暗道竟然这么短,这一路过来也不过三四里路,他冲出去却是到了暗道的尽头,而尽头外是万丈深渊。根本来不及收起架势,两人直接到了悬崖外。 江洲漓只听见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虽然闭着眼却已经下意识的抱紧了巫马定澜的脖子。 巫马定澜蹭了蹭她的额头,坚定的轻声开口,“别怕,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嗯。”江洲漓应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可以忽略。 悬崖很高,但也没一会儿就到了底。底部远远看过去是一个湖泊,但却不泛白也不泛蓝,而是呈现出诡异的黑色,一团团的,不均匀的分布在各个角落。 巫马定澜留了心,所以在快要接近湖面的时候,越发小心谨慎起来,提力踏着水面借势几个轻点起跳,快速的掠到了几十米开外的河滩上去,见怀里的江洲漓没事,这才慢慢回头看。 是湖泊没错。只是是个满是水蛭的湖泊,远远见到的一团团的,就是聚集在一起的水蛭,比大脚趾还要壮硕的水蛭,密密麻麻的吸附在不甚落入湖里的动物的尸体上,尸体飘在哪,它们就往哪里聚集。 巫马定澜看了只觉得头皮发麻,突然庆幸起江洲漓没醒着。 这样诡异的地方不宜久留,他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往河滩另一边的森林走去。 高大的森林较刚才在瓦砾堆缺口看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没有现成的路,树木种类繁多,而且都长得十分高大,空气又湿又闷,脚下还可能是沼泽地。 江洲漓睡着,巫马定澜不敢抱着她去冒险,便找了一处视线开阔地面干燥的地方停下来,顺便生火进食。 江洲漓在中午的时候醒来,原地补充了干粮和水,又让巫马定澜歇息了一下子才继续上路。她之前和楼初心来梦来时,所经过的地方大多便是这个样子的,江洲漓对此还算是有经验,两人在森林里穿梭了不到半天,就穿过了森林。 森林尽头是断崖,断崖高出地面很大一截,看这脚下的森林便像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在草原的那边,伫立着一座山。 章节目录 第63章 梦来13 这座山高大巍峨,像是平地而起一般,周围再无其他的山峰。 而且此山的山峰十分独特,像是一片绿色的云一样漂浮起来。若仔细观察便可知道,那不是真的云朵,而是一棵树的树冠,只是大得不寻常。 “预言树?”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异口同声的惊呼,随即相视一笑。 见了此树真的再难做他想,就算最后证实不是预言树,他们也不枉此行了,当然一定要去看看是怎样的树才能长得如此遮山镇地。 两人使出轻功,你追我赶的往高山的方向掠去。 到了山脚,抬头往上看,更是觉得山峰高耸入云不见尽头,宏伟得令人赞叹。江洲漓满是赞赏的说了一句,“真不愧是圣山,果然不同寻常。” 真的不同寻常,这里所在的地方就不同寻常。像是伫立在另一个位面的世界一样,梦来方圆几十里都没有的山峰,他们入了暗道才走没多远却见到了,可不就是应了梦来自古就神秘那句话。 “怎么确定它就是圣山?”巫马定澜放松的没有思考,直接让江洲漓给出解释。 江洲漓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的回了他,“这山被下了结界,若非是一族圣山,谁人会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在这里下结界?” 有了结界,他们自然就无法再使轻功直接飞上去。巫马定澜扫了一眼山体周边,这平地而起的山体好像从地底冒出来的,连带着翻开了附近的地面,没有森木遮掩,满目都是荒芜的乱石堆,“那附近应该会有个入口才对。” 两人围着山脚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除了一块立起来的大岩石。 “这块石头很可能就是入口,只是通到哪里去呢——”江洲漓还在考虑,那边巫马定澜好像很感兴趣的围着看了看,伸手去摸。 “别动它!”江洲漓看见他的动作忙喊了一句,可惜已经迟了。 巫马定澜已经摸到了石头,她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两人便被一股力量猛地的往里一吸,脑子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他们是在皇宫的屋顶上醒来。 这处皇宫相比云城的皇宫要小巧很多,没有什么金碧辉煌的建筑,宫人的等级划分似乎也没有那么的森严,说话神态都很随意。 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他们两人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小心翼翼的躲藏过守卫,然后悉心留意观察这里的种种。这里的人的穿戴服饰和苗人的服饰十分相似,只不过看上去要更质朴更单调一些。 “梦来的皇宫?”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不太敢相信,因为梦来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取消了国制和王位,归附中原政权管辖,只保留了领主。 “应该说是曾经的皇宫。”江洲漓纠正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幻境里。” 也只有是在幻境里,才能说得通为什么他们之前分明是在圣山脚下,现在却到了梦来的古皇宫里。 “怎么出去?”巫马定澜看周围侍卫来来往往,似乎有事发生了。 江洲漓也看到了,先行一步跟上去,“幻境就像阵法,肯定会有一个阵眼存在,我们只要找到那个阵眼就能出去。” 正在这个时候,皇宫里不知道哪个角落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高喊,“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呀!” 接着很快就有侍卫从四面八方回应,边匆忙慌乱的集中往一个方向跑,边吩咐分散开来四下加强巡逻,别让人跑了。 江洲漓回头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默契的悄悄跟了上去。 这件事来得蹊跷,很可能和破解幻境有联系,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他们自然不能错过了。 只是,刚才被人这么一喊,想来现在皇宫所有人都知道有刺客了,提高警惕是必然的,他们的行动也就受到了限制,没办法太随意走动。 跟着侍卫行动,很快就到了案发附近。 皇宫的国库,在门口守卫的人已经被放倒晕过去,执掌钥匙的宫人也匆匆来报钥匙昨夜失窃。 “看来是有预谋的事件。”巫马定澜沉思了片刻,“会不会幻境的出口就在国库里,我们的任务是找回开门的钥匙?” “很可能。”江洲漓点头同意,“那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抢在侍卫之前找到钥匙,进入国库一探究竟。” “发现刺客了!在那边!”有人灰头土脸的冲进院子来报。 侍卫们闻言,也没细问,转身就头也不回的出去,江洲漓也正要跟上去看看,巫马定澜在身后抓住了她的手。 她疑惑的回头,巫马定澜示意他看来报信的家伙,“来报信的难道不想邀功请赏吗?那至少也应该前面带路才对,为什么侍卫都走完了他还不动?” “你的意思是——”江洲漓并不愚钝,巫马定澜这样一说她立即就明白了。 见来报信的人找理由打发走了其他宫人,然后嘴角挂起得意的笑,慢慢悠悠的拿出钥匙准备去开国库的门,两人赶紧上去从他身后手一辟,把人给辟晕。 推开国库的门,立即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随后变得越来越大,把他们包裹在里面,送他们离开了幻境。x “看来只是个简单的幻境,布这个局的人似乎并不是太想为难后面进来的人。”江洲漓站定后感叹了一句。他们进了圣山之中,正面一座激流而下的瀑布,眼前皆是青山秀水,耳边尽是鸟语花香。 “这里是苗人的圣地,能进来的多半都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觉得没必要吧。”巫马定澜眯了眯眼睛,随即苦笑一下开口,“我们讨论这个似乎有点早了。” 身后是如来时一般的森林,前方则是满是漩涡的瀑布,而且瀑布一个接着一个往上直到半山腰才消失。 这不管如何抉择,前进的道路都不会容易。 “你想走哪边?”巫马定澜低头看江洲漓,等待她来选择。 江洲漓没有犹豫的指了指瀑布群,然后回头冲巫马定澜笑道,“这边。有瀑布的地方才是至高点,别忘了我们是要去山顶,怎能走回头路。” 笑意十分耀眼,巫马定澜觉得自己在里面看见了意气风发和无所畏惧,“好,那我们就走这边。” 漩涡的转动速度很快,整个瀑布下的深潭全部被大大小小的漩涡盖住,几乎没有可以下脚借力的地方。他们抛了几根木头进去,亦是瞬间就被漩涡吞噬卷到了下面,根本没法漂浮。 江洲漓皱了皱眉头,这样可不妙。 巫马定澜也静下心沉思,见边上垂下来一些藤蔓,突然有了主意,“那不如这样,我们在身上绑根长藤条,然后我先跳起来,你踩着我的藤条借力上去,我再踩着你绑的藤条往上。只是这样的话会麻烦一些,每次上去多高都要把握住,超过藤条的长度不行。还有有默契,配合得好,否则慢了半拍都不行,底下那个会掉。”x :/ “试试吧,暂时也没有其他好办法。”江洲漓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半山腰有栈道,先到的那个人继续往上不要停,先等下面的人着地再下来。” 两人商量好之后,开始收集藤条,把好几根藤条绑起来连成长长的一根,还在最下面的藤条尾部垂了一个有重量的花球,防止上去之后藤条轻易的就被风给吹偏,站下面的人踩不到。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有过之前的几次配合,两人倒是出乎意料的默契,身姿如蝶,在瀑布之上翩翩共舞,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 就是下落栈道的时候出了点点意外。栈道修筑在悬崖峭壁边,只有半米多宽,勉强能站住一个人。 江洲漓是先上去的那个,在下来的时候没踩住栈道,差点掉到了下去,幸好巫马定澜出手快,把藤条扯下来递了过去,让她抓住才慢慢落定。 栈道是盘旋而上的,绕着山体一圈一圈往上转,江洲漓开始往下看的时候头晕得不行,看多了才最终适应过来。也亏的练武之人定力和平衡力都不错,他们才没有站上来就腿软的坠崖。 前面两圈走得还算是顺利,到了第三圈的时候,栈道上开始出现傀儡树精,就是用木头雕刻的人型傀儡。 这些傀儡攻击力一般,但有很强吸附能力,四肢都是根系,可以牢牢的吸在栈道上和岩石崖壁,它们出现的主要作用,应该也就是挡在栈道上不让人轻易过去。 生扒是行不通的,绕过它们也有难度,因为这些傀儡是好几个同时出现,刚好可以阻挡视线。 以他们的功夫跳开一个再站回栈道上不难,但要跳过去好几个然后站回看不见也不清楚情况的栈道上,这就有些考验人了。x 电脑端:/ 江洲漓往上看了看,距离山顶只还有四圈的距离,垂直高度也就百来米,若非崖壁上长满了滑溜的青苔无法借力,就是一个呼吸的事情,“我感觉我们有点太蠢了……” “嗯?”巫马定澜挑眉。 江洲漓哭笑不得的开口,“我们明明只要踩着每一圈的栈道借力就能上去了,为什么要在意崖壁有没有青苔,所以是为什么白走了那么长的栈道?” “是我想和你散步。”巫马定澜笑笑,似乎有点懊恼江洲漓竟然发现了。 “……” 章节目录 第64章 梦来14 这座山的山峰并不尖锐,是一块平地,在平地的正中长了棵参天的大榕树,榕树的树枝曲曲折折向外延伸,长成了在山下所见的云朵模样。 榕树方圆十米左右的地方有红绳围起了一个圈,这个圈子里土壤松软,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植物生长,就好像这附近的养分全是要供榕树汲取一般,其他植物不能踏足,也再难存活。 两人小心翼翼的往里走,脚下泥土竟然是黏黏的,踩上去就往下凹陷。 意识到有不妥,正要往后退回来,哪知已经来不及。看着厚实的泥层整个往下塌陷下去,却也奇异的没有激起泥土飞扬。 巫马定澜拉着江洲漓的手左闪右闪,没一会儿动静便停了下来。 泥层之下是空的,泥土沉下去之后露出了榕树的树干和根部。约摸十多个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树干,树皮呈暗红色。 两人也不敢去踩泥土,深怕还会再塌陷,就踩着榕树露出来的树茎转悠,然后惊奇的发现这并不是一棵榕树,而是十几棵榕树盘根错节的缠在一起,最终才缠成如今的模样。 背对他们的两棵榕树之间的缝隙较宽,根茎你来我往的铺在脚下架着,就好像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小道,严严实实的一直通到榕树的中央。 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有什么,但直觉不会简单。 他们点燃火把走进去,走了几步就发现脚下竟然有脚印,只是形状看着不像是人的脚印,更像是狮子老虎之类的动物的脚印,还站着泥巴。 但是,只有进去的脚印,没有出来的。 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心里一齐暗道坏事了,猛地回头去看来时路,发现他们进来时走的那个口子没了。 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 没办法,两人只好继续往前走,但心里已经是警惕起来。榕树的根搭的路,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忽的一下没有了,这几棵榕树肯定有问题。 但幸好他们还没路过的前方,那些树茎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两人一步步的就像是踏着藤质的台阶一般,慢慢深入到地下越来越深的地方,鼻尖闻着越来越浓的土腥味,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湿润。 而榕树的树茎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石块,但石块的缝隙间也还是被榕树的气根占着,无孔不入的榕树。 江洲漓举着火把往前走,和巫马定澜只顾着照亮前方的路,没有时刻注意脚下的路,然后感觉到被东西扯着衣服移动有些困难,她还以为是巫马定澜在和她开玩笑,皱了皱鼻子轻哼,“你别闹。” 巫马定澜闻言停下来,“难道不是你在和我玩?” 似乎,他们遭遇了一样的事情。此时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动,还是有东西在撕扯他们的衣物。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猛地各自往后退了两步,用火把扫了一圈自身,刚才的拉扯感消失不见了,而他们也看清楚了作乱的东西,就是那些榕树的气根。 这些气根像是人手一样,活着,会动。 被火灼烧的感觉过后,便又不知疲倦的密密麻麻的爬上来。 “食人榕树!”江洲漓惊叹。她游历江湖之时,曾听人说过这天底下有吃人的树,会用树条将人勒死,然后变成自己的肥料。 难怪这几棵榕树长得如此茂盛,如此的不可思议,原来一直在用动植物的生命滋养着自己,树底下方圆十米内寸草不生,估计也是因为这个缘由。还有进来是见到的脚印,只有进没有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误闯进来的动物,肯定是死在里面了。 榕树的气根长得很快,砍了又长烧了也长。巫马定澜渐渐往江洲漓这边移动,等到两人背靠背贴着,他才气喘吁吁的开口,“这样下去不行,就算最后不被勒死也要被累死。” 江洲漓自然也知道他说的,但却没有好办法能离开这里。 这条小道原本就小,又黑漆漆的,等着火把灭了就连一丝亮光都没有,环境对他们来说是很不利的。 “那就尽可能再往里冲吧,到了榕树根系没有分布的地方,应该就能安全了。后面交给你,出发!”巫马定澜左手就着这个姿势揽住江洲漓,右手挥舞着开始前进,江洲漓则注意着后面,负责顾及巫马定澜顾及不到的。 两人配合得□□无缝,也不知道埋头跑了多远,只感觉巫马定澜衣服都湿透了,呼吸也急促起来,他们才终于逃离那些根系,到了全是石块堆砌的暗道里。 江洲漓让巫马定澜放下来后,转身赶紧扶着他担心的问道,“怎么样了?” 扶着巫马定澜靠墙壁坐下,她利索的把包袱解开来,拿出些瓶瓶罐罐,倒了几颗药丸出来,全塞给了巫马定澜吃,又贴心的喂了水。 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巫马定澜是累的,江洲漓是急的。 巫马定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擦了已经快要流入眼睛的汗液,扯了一抹笑意,“没事,简单休息一下就好了,带兵打仗时这种事常有。” “你是故意的吧,想让我更心疼你。”江洲漓吸了吸鼻子。 巫马定澜咧嘴傻笑,把江洲漓抱进怀里,两人原地安安静静的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体力后便又起来继续往前走。 这一段都是石路,他们没有再遇上什么意外,眼见着前方似乎是暗道的出口,正要加紧脚步走过去,虚空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能过五关斩六将走到这里来,两位小儿很不简单呀。” “你是谁?”巫马定澜把江洲漓护在身后,环视四周回问。 “我是你们要找的角端,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就进来见见吧。”那个声音波澜不惊。 巫马定澜和江洲漓疑惑的靠近,暗道的尽头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尽头,只是一个比暗道要稍微宽敞一些的山洞,洞中墙壁很干燥,里面铺着干稻草。(_ 山洞正中央供着一座小神社。 说它是小神社并不为过,因为这座神社只有两尺多宽。神社里供着角端的石像,外面有张简易香案,放着一个小香炉还有三个小碗,还烧着两盏油灯,照亮山洞。x :/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角端了,终于被他们找到了。 经历这一路波折,磕磕碰碰的才见到角端,素日里总是冷冷淡淡的江洲漓也有些喜形于色,激动的回头朝巫马定澜微笑。 巫马定澜也感到高兴,两人傻傻的对视着微笑。 倒是角端先耐不住开口问话,“两位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想在我面前傻笑吧。” 他这一说,江洲漓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和巫马定澜的互动被第三方瞧见,尴尬的红了脸,低声呢喃道,“自然不是——” 巫马定澜脸皮一向就厚,完全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依旧嘴角微扬。 “你们非梦来族人,且又见了我的真身,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去另寻住处,有什么问题的话赶紧问吧。” 江洲漓看了看神社中的塑像,真身? 角端好像有读心术一般,刻意提高了声音威严道,“你这小女娃看不起我的真身?” 江洲漓摇摇头,“我只是好奇。神兽不都是来自天上或灵力聚集行成的吗,真身怎么会是这样一座凡间的塑像。” “几百年之前曾受过伤,原来的肉身散了。”角端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明白江洲漓真的不是取笑他之后,便很是自然的说起,“我想你们也好奇我为什么会在梦来的圣山里,其实当年就是梦来族人的先祖救了我,还为我重塑这身子供奉香火,我看这里也不错就留了下来。” “偶尔还给他们预言几句?”巫马定澜扬眉。 “最早那些年做过这事,后来梦来这地方变得物是人非之后,再没有子孙后代寻来过,我就歇着了。”角端有点像老顽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隐隐带着笑意。 江洲漓点点头,然后想起自己在书中看过的关于预言树的描述,“那是不是只要有人能找到你,他们无论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这想当然的是谣传。”角端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因为之前来人都是梦来的族人子孙,我因为救命之恩,只要不是什么泄露天机的大事,就睁只眼闭只眼说给他们了,其他人可没这待遇。” “那我们呢?”江洲漓想到它刚才说让他们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她若是没理解错的话,这意思是说他们俩不是梦来人,它也愿意说。 “你们呀——”角端想了想,回答了一句,“有意思。” 有意思? 这是个什么意思?江洲漓和巫马定澜两聪明人也不太明白了,它话是指他们两人有意思取悦了它,还是指他们想问的东西有意思,让它有告之的欲望和心情。 角端显然没打算直接说破,等了等见他们还没开口便开始催促道,“想好问什么了吗?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下次了。” “我想知道我夫君的下落!”江洲漓急急地喊出来。 章节目录 第65章 梦来15 江洲漓,原本家姓是复姓:安期。 每一任家族继承人出生之后,都是没有名字的,直接冠上姓氏安期为姓也为名,作为至高权力的象征。 但继承人也要求出门游学历练,没有名字这很麻烦,便会随母姓取一个俗名。 江洲漓这个名字,就是她随母姓的名字,在外行走都只用这个名字。就如她最初和巫马定澜说的,是满月时母亲所取。 当年,安期氏是阴阳大家,善在朝堂上弄权谋,赵家则是世袭将帅,常在外征战驰骋。两家的先祖是同门师兄弟,两家姑而延续了百年世交,坐拥文武。 她和他自小就订了娃娃亲。 没有相互看不顺眼,也没有长大后暗许他人芳心的戏码,他们一直在一起学习玩乐,可谓是青梅竹马。 双方家人也都默认了未来的媳妇和姑爷,所以两人的往来并没有收受到过阻拦。他府上她当成自己家,他的房间她经常去,每一处角落都十分熟悉。 他溺爱她,凡事都随她顺心。那时候大人们在一起闲聊,都说他以后怕是个惧内的,给她宠的没边了。 后来年岁到了,两人分别外出历练,原定到她及笄之时就回来结亲。 岂料王朝风云变幻,皇帝昏庸无道致天下百姓奋起反抗,很快便硝烟四起,农民军直入都城。 见天下大乱,皇帝三道加急圣旨,把他们全都召回了京师,并威胁父亲让他逆天改命,保王朝继续兴盛荣昌。 泄露天机天理不容,何况王朝气数已尽,自然无人这么做。 在之后短短的几日里,阴阳家就遭到了皇帝的报复迫害,阴阳家以没落殉葬了王朝,有少数遗存下来的隐世而居再不问世事,也有的后来看准时机逃到了东瀛去,并在那边繁盛起来。 她能活下来,是因为父亲预测后世中原动荡,若不留下一脉传承,只怕到时无人能当其责,助天下安定。况且这也是阴阳家留下的祸患,当由他们来解决。 李靖川是她游历时所救,此人心有大善,父亲便想安排她出逃到锦城去。 出逃时艰难险阻,外面有大兵压境,内里又有皇帝的守军重重,他独领着手下几千的赵家将士拼出血路,突破重重关卡护她离开,最终死在了箭雨之下。 她看他最后是笑着送她离开…… 没人敢回头,后面追兵紧跟着,他们在山里躲躲藏藏才最终甩开追兵。 毕方山的陵墓正是她的陵墓,父亲耗费最后的心血用式神打造而成。然后仆人照吩咐把她藏在古棺中封印起来,又写了书籍流传下去,交代李氏后人来解救。x 她独自沉睡了四百年,等来误入的猎户。那猎户机缘巧合下闯进墓室,本是想盗些金银珠宝的,哪里知道打开棺材后见的是个活人,竟然硬生生的被吓死了。 离开墓室之后,她在江湖里四处漂泊,给人降妖除魔,一边寻找楼氏族人,直到年初才得回应。 为什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的下落? 因为他一直是她心头难忘的朱砂,那抹笑意在脑海里几百年了还不曾模糊,她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沉默良久,这密闭的空间里谁也不敢开口,都在等候角端的回答,山洞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巫马定澜心里也很紧张,他希望角端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断了江洲漓的愧疚和牵挂,让她再没有心结,同时又不希望这个答案会让江洲漓产生其他的希望。 好比离开他,放弃他,回去那个所谓的夫君的转世身边。 “你夫君?赵家那个小子?”角端有些不是很确定,江洲漓什么时候成亲了? 江洲漓点点头,怕角端看不见,紧接又开口说话补充道,“是。” “明明是未婚夫君,说得那么肯定,还让我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敢确定。”角端并没有真的不满,随即还发出了一声能看热闹般的幸灾乐祸的笑,“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不知道怎么还会和他约着找来?” 什么?!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皆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看角端的塑像,再回头看看彼此,眼中具是震惊。 转世的她,竟然一直就在她身边。 难怪两人相遇之后,她会没有犹豫的就选择了相信他,然后什么也不问的就愿意帮他。原来冥冥之中,这些都早有定数。 巫马定澜也没想到事情那么的戏剧,他之前还在心里咒骂江洲漓死去的“夫君”,现在却告诉他,他就是那人的转世,教人如何能反应过来。 别说江洲漓惊讶,就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江洲漓惊讶过后小心翼翼的看巫马定澜,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愿不愿认自己。心里有些忐忑,她之前是想着找到夫君的转世之后,心里踏实了就能心安理得的和巫马定澜在一起,如今巫马定澜变成了夫君的身份,他会不会生气她移情别恋? 越想脸色越白,江洲漓都不敢再去看巫马定澜的神情了。 这边巫马定澜见到江洲漓的神情变化,才是心头很不是滋味,她是把他当成她夫君了吗?但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江洲漓不开口,他认命的叹了叹气,“我只是今生的我,前世那些事情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我不是你认为的原来的那个夫君了,我只是巫马定澜,是巫马定澜喜欢你,他想和你在一起,那你呢,你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吗?” 江洲漓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直接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愿意。 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姑娘,听着她有点鼻音的吸气,巫马定澜心满意足的笑了,还有些感动。 真好,不管今生前世,她喜欢的都只有自己一个。 “我说你们两个小家伙,这么恩恩爱爱不如由我做个见证,在此拜堂成亲得了。”角端出言打破这份安静。 若不是塑像,听它吃味的声音,江洲漓都能想到它胡须一抖一抖的样子了。好笑的放下手臂退出巫马定澜的怀抱,正要开口,却听巫马定澜先回答,“我感觉如此甚好,你觉得如何?” 她父母皆已不在,成亲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高堂不拜在哪也没差,只是听巫马定澜这样直白说出来,还是有些羞涩,“那回去以后,你会告诉大家我们结亲了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自然。这是属于我们俩的亲事,回去之后再风风光光的办一场给别人看的亲事,肯定不会委屈你。”巫马定澜顺手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这么一说,江洲漓想起平王府上的那三个侍妾来,之前她是客人时就已经不太友好,再回去摇身一变成了主人,也不知道那三人听了消息后会是什么想法,会不会被气得牙痒痒。 山洞里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两人身上穿的也都不是红服,但巫马定澜和江洲漓都很高兴,因为这是属于他们的,单纯的婚礼。而且还有角端证婚,怕是天底下都很难再有谁能享受到这样的礼遇了。 “一拜天地!” “二拜角端!” “夫妻对拜!” “礼成!” 神社前的香案上有几根小香烛,巫马定澜把它点上,插到香炉里。 此事做完,想到来找角端的正事还未完,巫马定澜把角落里的稻草搬过来一点,铺在洞口边上让江洲漓坐下,自己也并排坐过去,认真的听角端讲海内外之事。 和氏王朝动荡,皇帝带着亲眷大臣们出逃,其中有位叫钟妃的宠妃。 钟妃之名,江洲漓是有印象的,传言是来自位民间的绝色美人,皇帝就是因为她才开始荒废无度,夜夜笙歌不理朝政。 也难怪大臣们对这位钟妃没有好感,所以出逃的路上纷纷上奏要求皇帝旨处死她,以平众怨。 但皇帝舍不得。 当时,东瀛正好派了使团来中原,皇帝便偷偷赠千金请他们护着钟妃离开,最后远渡重洋去到了东瀛国内。 到了东瀛没过多久,钟妃发现自己已身怀六甲,正是皇帝遗孤。 她委身下嫁东瀛的叶山大将军,并于足月后顺利生下一子。这一子在东瀛活下来,繁衍生息。 钟妃一直想要复国,便从小就给孩子灌输报仇的思想,还撰写家训,教导子孙后代。 此行随佐佐木惠美来中原的使团中,名叶山绫子的女官便是钟妃的后代,而边上的武士,是钟妃与叶山将军其他孩子的子嗣,即叶山绫子名义上的哥哥。x 电脑端:/ 为了这个机会,他们潜心等待几百年。 直到现今的天皇继位,当时曾远去重洋的阴阳师后代在东瀛成立了阴阳道,成为统治者稳固政权的爪牙。 东瀛地小物稀,野心勃勃的佐佐木天皇想要借助妖魔鬼怪之力,侵犯中原扩展领土,叶山绫子也就看准这个时机,借着替他办事的机会,私下谋划复国之事。 阴阳师想复家仇,叶山绫子隐瞒自己就是王朝后人的身份去接近他们,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共同进军中原。 没想到是这样的缘由和目的,巫马定澜皱皱眉头,“复国无外乎两个方式,窃国,还有发动战争。佐佐木惠美前来和亲,这是打算窃国,那战争呢?东瀛的部队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 角端笑而不语,“我要走了,你们自个儿好好谋划吧,对付阴阳师的话,找个强大的式神也许不错。” “强大的式神?”他看向江洲漓,角端这显然是在提点她。 江洲漓也开始沉思,“强大的式神——” 神兽是祥瑞兽,防御还可以,攻击的话就比较一般了,若要论强大的话,自然是凶兽当仁不让。 章节目录 第66章 梦来16 “孺子可教,我该走了,你们也赶紧走吧。”角端呵呵一笑,随即山洞恢复安静。 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和心跳声。 江洲漓盯着角端的石像看了眼,方才觉得看着很顺眼似乎还带着笑意的石像,此时表情很僵硬,“已经走了。” “嗯。” 巫马定澜抬头看了眼山洞顶部,突然感觉到四周晃荡了一下,掉落下来粉尘。 他皱着眉头扯过江洲漓,“这个山洞估计要塌了。” 果然下一刻山摇地动,山洞里不止掉落粉尘,周围的岩壁也开始出现裂痕,大小不一的碎石纷纷砸下来。 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左右闪躲,背靠着一个角落等待时机冲出去。 如今从原路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山洞发生崩塌,周围肯定也会受到牵连,地道可能也塌了,他们还没出去就可能被堵在里面。 等了半刻钟左右,眼看山洞的顶部整个就要掉落下来,而他们还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江洲漓已经准备召唤式神来帮忙,巫马定澜扯了扯她的衣袖,“看上面。” 顶部有微微的光线透进来。 没想到他们深入地下走了那么远的山洞,竟然和地面只隔了一个顶部。 抓住时机,两人纵身朝着光线照进来的地方跃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坍塌越来越严重,到后来直接是有两三人合抱那么大的岩石冲撞下来,露出光线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两人最后一个借力,踩着石头冲出了山洞。 然后下一秒脚下的整个地面就直接塌陷下去了,将角端的神社严严实实埋住。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从缺口里出来后,又往远处跃了好几米才回头,然后发现他们出来的这里竟然不是在圣山上,也不是之前所见的那片广袤的森林里,而是到了梦来城外一座小山丘外。 山上树木茂密,但还没有到不见天日的情况。 塌陷下去的那一块地方翻出了新鲜的泥土,巨大的圆坑把树木都弄倒埋住了,远看也十分显眼。 而且这次的坍塌,还在小山丘的附近引发了一次小型的泥石流,烂泥碎石沿着山脊滑到了山脚下的大路中间,把原本就不宽的路给堵了一半。 他们也是因此在山上就看到了大路,然后沿着滑坡的地方下山。 到了山脚下判断好方向,两人沿着大路走了一段,终于确定这是通往梦来城的官道。 真是神清气爽,只要不用再回去找到,并走那布满陷进的暗道回去真的是太幸福了,就是让他们走上个几十里路也不会那么心累。 当然,老天还是挺眷顾他们的,这里距离梦来并没有几十里那么远。 他们才走了四五里路,就已经追上在前面走的过客,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茶棚也不少,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时近正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体力消耗,两人也感觉有些饿了。 江洲漓摸到身上带着几颗碎银子,便整了整衣服,和巫马定澜走进一家客人比较多的茶棚,在角落的桌子旁坐下招呼小二上菜。 他们才坐下没一会儿,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后面又有几个挑夫走进来,嘴里絮絮叨叨的议论着,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前边的山体突然塌了,道路被碎石挡住,拦着车辆都过不去了,这都快到梦来了还闹出这么一出。 然后边上的人起哄,“那不正好,还给你们找了活干。” “倒也是这个理。”挑夫挠挠头憨笑起来。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听到那边对话后,两人悄悄的对视了一眼,勾起唇角。 回到领主府是下午,热得昏昏欲睡的下人们迷迷糊糊见着领主和巫马定澜进来,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领主回来都没提前打过招呼。 但主人的事他们也不好置喙,见江洲漓回来便赶紧忙活起来,去取了消暑的冰镇西瓜出来。 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江洲漓才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进暗道的时候没什么,刚才从管道赶回来这一路真是感受到什么叫毒辣的太阳了,真是不好受。 他们回来的时候,大摇大摆,自然没能瞒过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赵炎和楼初心。 约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两人就急匆匆的走进府里,并由下人领着进了江洲漓住的院子,虽然这个院子江洲漓也还未真正住过。 “王爷——” “小姐——” 赵炎和楼初心走进院子的时候,他们的主子正在树下悠闲的吃着东西。 “速度还挺快的嘛,吃瓜不?很冰的。”江洲漓指了指石桌上的果盘,态度突然热情得让人吃不消。 赵炎和楼初心心里纳闷她怎么性情突变,木木的坐下拿了块西瓜久久下不了口,深怕江洲漓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作弄他们。 直到看巫马定澜也慢悠悠的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两人才稍稍放心。 “爷,此行有什么收获吗?” 赵炎开口,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江洲漓,问问她有没有关于主子的消息,但碍于现在两人的关系还不能暴露给巫马定澜,就忍了下来。 “嗯。”巫马定澜有意急他,“传信让翎羽过来掌管领主之位,准备一下我们这两天启程回云城。” 翎羽正是和江洲漓有过一面之缘,冒充思嫔的那位,她正好在这附近办事。 得到巫马定澜的消息后,翎羽第二天就赶了过来,把事情大概了解清楚后就暂时代替江洲漓留在了梦来掌事。x 电脑端:/ 然后江洲漓便和巫马定澜一行,随他们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回京。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突飞猛进。最让赵炎难以置信的,是江洲漓告诉他,他们家族寻寻觅觅等候了几百年的主人竟然就是巫马定澜。 真的是无巧不成书有没有。 被惊吓到的赵炎和楼初心一路上都很安静,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倒是江洲漓已经甜甜蜜蜜的和巫马定澜探讨起凶兽的事。 随行的官员看在眼里,没有谁去问巫马定澜从哪里带了个民间女子回去,毕竟皇家儿女多情很正常,只是私下里都在猜测江洲漓这次能不能飞上枝头。 路上慢慢的走了半个来月,他们终于回到云城。 因为平王府里的人都认识她,所以江洲漓没有跟着巫马定澜回去,而是借住在客栈,方便行事,没有那么多眼睛盯着。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四大凶兽有一个就近在眼前。 只等着巫马定澜去宫里回了皇帝的话交了差,然后就可以一起去探个虚实究竟了。 * 虎啸山瘴气遍布,虽不险峻但内里幽深,亦是十分的危险。 加之临近清风津这个镇子,又有些人多眼杂,所以留下赵炎和初心在山下随机应变,江洲漓和巫马定澜两人便举着火把深入山里,去寻找梼杌。 梼杌是上古四凶兽之一。 传说是北方天帝颛顼的儿子死后所化,又名傲狠。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 江洲漓接近虎啸山之后,就发现这里被下了结界。说明梼杌是被人困在这里出不去的,但另一方面也说明困住梼杌的人并没有办法收服它。 山路很难走,因为常年有雾气笼罩,所以青苔长得十分茂盛,脚下滑溜溜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x 离开山脚的灌木林,他们才深入密林子里几米,周围的瘴气便慢慢聚拢过来,刚刚还清亮的天色一下子就昏暗了。光线不好,视力很受影响,危险程度也就提高了。 只听见林子里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动物踩着落叶靠近。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背靠背戒严起来,把火把伸出去,努力想看清周围是什么情况,但遗憾的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感觉来躲避扑来的黑影。 梼杌的身形不大,和一般的狮子或老虎之类的动物的差距只是它长得不太自然的尾巴,所以他们也不好判断此刻出现的东西是不是梼杌,还是其他来觅食的动物,只能警惕着意外出现。 此时瘴气越来越浓,若是耽搁下去,可能走不出这林子便要中了瘴气的毒。 但梼杌作为凶兽,凶狠程度和之前的傲因又完全不一样。江洲漓的式神里并没有可以匹敌的,否则也不需要来寻找它了,所以想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 等黑影再次发起攻击,他们闪过之后,巫马定澜没有丝毫犹豫,把火把往自己脚下一扔,点燃了林子里的落叶和枯枝。 枯枝落叶很厚也很干燥,遇火立即就烧了起来,而且火势蔓延很快,烧起来后还浓烟滚滚的。江洲漓也跟着把火把扔了出去,火势从两人站的地方贴着地面辐射开去,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林子。 够他们看清林子里的情况。 林子里没有动物站着,遍地白骨残骸,多是动物的尸骨,有些甚至还很新鲜。 刚才骚扰他们的应该是梼杌,两人同时意识到。 这里还极有可能就是梼杌的狩猎场,它捕捉到猎物后就地解决,所以才留下那么多白骨。 结合传说误入虎啸山的百姓都不曾再回去的言论,江洲漓和巫马定澜相信梼杌是不会那么好心放走猎物的。 刚刚的掠过应该只是用来试探他们有没有威胁,或者说是试探他们的警觉性怎么样,梼杌现在肯定在某处默默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山上我估计已经没有动物存活了,养了那么大一只食兽在这。” 巫马定澜苦中作乐,微微侧头朝江洲漓发问,“我们在山下听见的虎啸声会不会就是它发出的,可只听说梼杌形似虎,没说声音也似虎呀。” “要不待会儿问问?”江洲漓似乎也对此事很感兴趣,兴致勃勃的回应。 “真是无知的大胆人类!竟敢口出狂言!”被激怒的梼杌突然出声,怒骂在林子里回响,然后很快他们前方的瘴气就消散了,出现了梼杌的身形。 “没想到梼杌还是个俊公子的模样。”江洲漓挑挑眉,摸着下巴朝巫马定澜一笑,“似乎比你还要俊俏几分。” “娘气。”巫马定澜冷哼,很不在意。 当然前提是因为梼杌是个兽类,他知道江洲漓只是在嘲讽。 如果江洲漓夸的对象是个正常的人类的话,那他会不会生气可就说不一定了。 两人见梼杌出来,还是在旁若无人的议论,更惹得梼杌戾气大盛,狂吼一声尾巴一扫,拦腰截断了周围大片粗壮的树木。 巫马定澜适时搂着江洲漓跃起来,往后退了十来米的距离。 然后才站在树梢顶端好像突然才发现梼杌一样,悠然自在的说了一句,“原来真的是虎啸。” 意指梼杌的狂吼已经替他们证实了两人之前闲来无聊的猜测。 “都下来受死吧!”猛地尾巴一扫,树木又断了。 巫马定澜无奈的把江洲漓护在身后跃起来,“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着。” 江洲漓转身离去,远离战场的范围。 他则站在地上与梼杌面对面,对着一个人面兽身的危险凶兽。 梼杌的尾巴孔武有力,一口利齿也骇人听闻,浑身上下皆是猛兽般的健壮肌肉,爆发力和咬合力看着就十分的惊人。 而且在梼杌长尾巴的攻击范围内,巫马定澜不敢轻易近身到它的身边,试了试猛地将匕首扔过去,结果是刀枪不入,反倒还把匕首给折断了。 真是难缠的角色。 巫马定澜心里得出结论,同时更加警惕起来。 形势于他不利,既然无法攻击便只能稳妥的防守,但梼杌的体能比他好,如果一直闪躲的话,失败也是肯定的。 巫马定澜一边和梼杌周旋一边琢磨,唯一可利用的就是它的尾巴。 梼杌的尾巴长有利也有弊,虽然可以作为它的武器来攻击,但是转身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轻便,特别是遇到周围有障碍的时候,清除障碍的瞬间多少会影响到行动的敏捷。 假意一步步败逃,巫马定澜引着梼杌树木茂密的林子里退。 然后前后移动,让梼杌需要转身才能见到他,一丈八的尾巴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才稳住,中间遇上树木,又将树木扫断才算。 江洲漓也跟着过来,看得此情此景大概明白了巫马定澜的意思,赶紧拿出空白的符纸写上镇压。 等巫马定澜再跑,梼杌转身的时候,她猛的在它尾巴将要扫到的树木上贴上符纸。 然后巫马定澜也在这个瞬间,很配合的猛地把梼杌先前弄断的树木给吸到手里,打到梼杌尾巴的另一边,江洲漓再送上一张镇压。 稳稳的左右夹击,梼杌的尾巴被卡在树木间动弹不得。 它生气的仰天狂吼了一声,然后张口一吐,吐出来浓浓的带着恶臭的瘴气。 江洲漓赶紧拉着巫马定澜就跑。 跑出去没多远便给两人加了个小的结界,瘴气过而不入。 梼杌气得不停摆动尾巴,或是想前后扯出来,但树木像是有生命一样紧紧的跟着它,丝毫都不松懈。 江洲漓翘起小尾巴得意了。 拍拍手很是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和巫马定澜的杰作,然后走到梼杌面前来回转悠,“傲狠?难训?对付恶人就该以恶制恶,打到它服为止。” “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 巫马定澜也站到梼杌面前,摆弄自己恶补的那些关于上古异兽的记录。 两人一唱一和把梼杌气得完全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嘶吼,把眼睛瞪得老大了不算。江洲漓还故意撩起左手衣袖,露出那串手链。 “知道这个吗?这个叫七杀,俗名锁魂珠封魂链。” 说完,还故意顿了顿,然后瞥了梼杌一眼,果见梼杌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要说刚才梼杌还自大就算他们困住了他也不能拿他怎样的话,那它现在突然就不太确定了。 “里面有四方神兽。”江洲漓再接再厉。 “……” “寂寞很久了,你要不要去和它们做个伴?” “……” 两人一兽还在这慢悠悠的讨价还价,却不知道因为他们之前放的那把用来照明的火,山下百姓见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以为是着火了。 虽然虎啸山很危险,但怕危及到周围的山林,他们还是组织了村民要来救火。 赵炎和楼初心也不敢太直接的阻拦,因为不明白山上出了什么事,怕引起有心人的猜疑,所以压根就没拦住。 特殊情况是这种特殊吗? 没人告诉他们这两人还要放火呀! 所以山上的情况是,这边还没有商量好,达成统一的口径,那边熙熙攘攘的人声就已经远远传来了。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朝梼杌急忙开口,“你跟不跟我们走?” 意思是你不走我们就自己走了。 梼杌大吼一声,终于还是认命的点了点头,被人看见它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妖孽要直接被烧死的。 而且不跟江洲漓走,它也离不开虎啸山,都是被封印,换个地方而已。 江洲漓找了颗空着的珠子把梼杌装起来,和巫马定澜转身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跃去,因为不熟悉路,而且瘴气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散去,两人弄得差点迷了路,很狼狈。 关键是作为地主的梼杌,完全路痴! 住了几百年了还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怎么走,江洲漓也是服。 靠不住地主,两人只好自己摸索着前进,等远处再没有人声传来的时候,他们想回去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哎呀!” 江洲漓突然小声叫了一声。 巫马定澜赶紧停下来担心的问,“怎么了?” 江洲漓没有说话,拉起裙摆看了眼,白色的袜子上有两个红色的小洞,“被蛇咬了。” 巫马定澜赶紧四周看了眼,利索的捏起一条已经窜进草丛里的蛇,“还好,这条蛇的毒性不是很大。” 把蛇一捏一扔,回头轻轻横抱起江洲漓放她坐到地上,然后蹲到她跟前,撩起她的裤管和袜子,露出新鲜的伤口。 “疼就抓着我。” 撕了里衣绑着江洲漓的大腿,巫马定澜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她伤口上划了一刀,然后挤出毒液和血液。 简单的处理过后,包扎起伤口,巫马定澜才背起江洲漓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穿过森林后竟然远远看见了荒漠之景,那是随城的方向。 巫马定澜曾经打仗的地方,他对随城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因为也没办法回头了,两人便干脆决定去往随城,然后再联系赵炎他们,策划下一步的行动。 沿着山谷离开虎啸山后,巫马定澜找了个地方给江洲漓清洗伤口,重新包扎好,然后又去找了点吃的,两人原地休息好才继续出发。 章节目录 第67章 乱城01 山下有路,两人沿着大道走了两天,遇到一支去往随城的商队。 他们假装成是落难的夫妻,取得了商队的信任,成功留下来跟着商队一路同行,顺利到达边陲重镇的对岸。 此时的北方已经到了飘雪花的季节,眼看这过了夜,寒水的河面就要凝冰,其他路上遇到的行旅也纷纷催促船家,着急渡过河去。 良愉渡口一整日迎来送往,熙攘非凡,在这天将蒙蒙黑之际,又远远传来马蹄踏声,很是惹人注视。 众人好奇的看去,只见着装整齐的一队官兵从大道上策马奔驰而来,迎着飞雪到了跟前,披着雪狐裘的弱冠公子,面相阴柔极美,一袭白衣胜雪,举手投足翩翩大方,夹杂在队伍其间,十分的醒目。 领头官爷长得虎背熊腰,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后,左手扶着剑柄,板着张冷脸大步走到船家面前,看客纷纷自觉退让出路来,听他道,“船家,可否先渡我们过河?” 舫船可载二三十人,白日是人满为患腾不出地方,但此刻天色已渐晚,等候的只余江洲漓他们几人,船家见这官兵还算有礼,便小心翼翼的赔笑,“官爷,这是今日最后一趟船了,你看岸上还候着几位客人,能否将就将就一道走?” 男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转身向白衣公子走去,恭恭敬敬的执了手行礼,“公子,您看——” 船家的声音并不小,在场的众过客自然也都听见了,期盼的望着白衣男子的方向,见他不甚在意,只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无碍。” 大伙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规规矩矩的顺序上船,白衣男子与官兵们坐在同侧,一言不发,但周遭环绕着生人勿近的寒意,市井百姓何时见过这等阵势,战战兢兢落座在离他较远的位置,中间便被刻意的留了下来。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坐下,然后相互靠着。 她体寒,所以路上经过小镇的时候,巫马定澜买了披风给她穿着,大大的帽子把脸部都遮挡了大半。 白衣男子看不到江洲漓,只是奇怪的看了巫马定澜一眼,随即又错开视线。 氛围奇异,往日因着走南闯北而见多识广的客商,也闭口绝了唠嗑侃谈的念头,彼此不敢问候,大气也不敢喘,唯恐哪里引来官兵的不满。 近两个时辰,虽航行中有些颠簸,但舫船终于是平稳顺利到达寒水南岸的随城辖区,玉瑱县下的安渡津。 玉瑱县距随城还有十多里地,此时天色早已漆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又吹着风刮着雪,下了舫船后,同行的胖货郎从挑着的担子内,摸出火把来点上,憨笑着挠挠脑袋,“再走上半里地就有家客栈,专为夜里赶路的客人歇脚用,咱可先去喝碗热茶暖暖身子,且待明日天亮再上路吧。” 众客商闻言,都觉得货郎言之有理,皆点头附和。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但同船的官兵们并未马上离去,不知是何想法,向来民不与官冲突,他们自然也不敢高谈阔论,谨慎的投了眼神过去。 “公子,书信想必已到了随城,不若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等驿馆送了马车来再进城。”大汉却是没理会货郎之言,语带忧虑关怀的同白衣公子请示。 之前就已知晓白衣公子是他们中做主的,但听大汉话里话外却是另有深意,众人这才仔细瞧看白衣公子,身形羸弱,脸色也白得几分病态,心中不由得大明,道原来是位病公子,无怪乎属下会如此紧张。 客栈名有福来,是此地的老店面了,占地也颇为宽敞,一行近二十人进了门后,竟也不觉得视线内拥挤狭窄。 三面楼上厢房环绕,中央大堂里整齐摆着方桌长凳,稀稀拉拉落座着好几桌风尘仆仆的过路客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抬头看了看,见进来的官兵面相不凶,不似来抓犯事者,便当是同样过路的,又了然无谓的回过头去继续交谈。 大伙从良愉渡口一路同行过来,到了这客栈里也没得平添讲究,挪开桌凳腾出中间大块位置,把三张方桌子随意的拼凑起来,再在底下放上火盆,便围坐着取暖。 门外寒风凛冽,吹得雪花偶尔飘进店里,好客的小二哥张罗着,盛上热气腾腾的茶饭,然后退回柜台边去,那处坐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正闭目点着佛珠念念有词,似是客栈的老板娘。 不同于其他人饿得厉害,抄起碗筷只顾得上随意招呼一声,就虎吞狼咽的吃起来,江洲漓在下首端坐着,微不可觉的抬头扫视了眼饭菜,随即皱皱眉头,但也不言语,只不动碗筷,双手安分的放在腿上。 巫马定澜握住她的手摇着头微微一笑。 白衣公子上座,恰巧在两人对面,把这副带着深意的神情看了个清楚,便借着身体不舒服没有胃口,只随意动了动筷子,防备着也不曾下咽。 先来的几桌客人里,似乎是有说书先生,那边正吵吵闹闹的起哄,众人竖起耳朵细听,忽而问得一声惊堂木拍桌,吓了个大跳,浑厚的中年男音高声道,“列位,今日江山又有雪,有缘相聚于此,正巧闲来无事,在下给大伙说一段可好呀?” “好!”许是路途被风雪阻着,众人难免心中惆怅,皆想要开怀畅笑一番,竟是一片高亢的应和欢呼,夹杂掌声。 青衣黑面的说书先生,五大三粗似个粗人,但手执兰石折画扇轻摇,在这大冬日里作弄文雅,却也拿足了文人的派头,“那且与大伙唠叨几句兰籍之战。” “话说那年北漠国,十几万大军围攻兰籍城,城内守军不敌,是节节败退!直教敌军一路打到寒水来!” “我军占了先机,率先渡过寒水,有了随城的支援,便与敌军隔岸相持下来,寒水宽广,想必大伙也都有体会,敌军不敢轻易横渡,而兰籍城那边,因着战乱扫过,已无多少粮草供给,如此下去,定然是我军得胜!” “正是这说法!那怎的后来却是我朝失利,将兰籍割让出去呢?” “后来啊——”说书先生顿了顿,吊足众人胃口才继续,“朝廷实在是无能,神武将军自请带兵,却被阻在云城,胆小怕事的奸佞贼子连名上书皇上,请求向狼子野心的北漠狼族求和,皇上也是昏庸,就这般签订了屈辱的兰籍盟约,把兰籍城割让给北漠国,边境这才推到随城来。” “神武将军!神武将军!” 那中年男子摆摆手,示意安静下来,“不仅如此,当时才年仅十二岁的神武将军,也被北漠要去当了质子,现今过去十余年,还不是一样被神武将军打得屁滚尿流!” 江洲漓看似淡漠,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但余光却时刻观察着周遭变化,故左手边几位官兵猛然吃惊抬头看向说书先生,又再悄悄看向白衣公子的动作,她是半点也没错过,于是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嘴角。 “说起神武将军此人,大伙怕都不陌生,先皇第三子,名定澜,字瀚平,八岁封平王,九岁出西征,战功累累,英勇无比!北漠大军便是害怕神武将军的威名,才出此阴招是丝毫不大丈夫呀,可惜先帝也是糊涂的同意了!弄得失了胜算,割地又赔款!”说书先生讲的声情并茂,而后也真多了几分激动。 这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大伙自然不在意被有心人听见去揭发,看客热血高涨的就嚷嚷着起来,“怎的如此!皇上可真是糊涂呀!” “可不是糊涂,听信谗言令奸臣当道,使得国力日益颓败,如此下去,咱汉人的天下还不给周边虎视眈眈的五夷国,给生吞活剥,瓜分殆尽去呀!” 那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其间夹杂着莫名的激动,甚至还有拍桌子的动作,江洲漓觉得听得差不多,眼神示意巫马定澜,两人抚了抚袍子站起来,眼利的小二哥赶紧低头哈腰的过来,笑盈盈的开口问,“两位可是打算休息了?” 巫马定澜轻轻点头,便得了更为热情的招呼,“那两位快楼上请!今日可是赶巧了客人少,房间都空着,不必与人凑合。”x :/ 悬空的木质楼板踩踏上去,发出咿咿呀呀的咯吱,还不能很好的阻着声音传开,就是走得重些,都有“蹬蹬蹬”的响声。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站在厢房前,等候小二哥开锁的时候,眼神犀利的往左边瞥了眼,准确瞧到圆柱子与木板衔接的间隙里,塞了张折叠起的泛黄小纸条。 “两位里面请。”小二哥侧身,等他们面无表情的进了房间,又赶紧拿下搭在肩上的抹布,然后手脚利索的把桌凳都拂了遍尘,“小的就在楼下候着,两位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吩咐。”(_ 待小二哥退出去后,江洲漓走到圆柱的方位,右手一伸一合,把那纸条硬生生从缝隙间吸到了手中握住,然后慢慢打开来…… 章节目录 第68章 乱城02 楼下饮酒猜拳,高声豪谈,闹腾声一直持续到夜里子时,众人皆上了楼歇息,动静方才逐渐平息下来,有福来客栈终于是灭了灯火,归于漆黑,万籁寂静。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早先已和衣躺床上眯着小睡过了,这会儿正清醒过来,全无困意。 留了心仔细听着外头动静,客栈内静默无言,倒是窗外寒风呼啸刮过,发出森然的声音,远方山林里还有狼长啸,哀嚎不止。 然后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楼下先是悉悉索索的有些小动静,而后很快的又再次恢复喧闹,却是一片丝竹管弦平升歌,浪笑轻语混杂的靡靡之音。 江洲漓心念微动间,已是轻手轻脚的翻身起来,穿了鞋子去小心打开房门。 客栈厅顶上大红喜庆的烛盏高高挂着,红绫飘荡摇曳,竟是一片较方才更为通明生气的景象,而睡下的房客们也果如她所料,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大胆放心的走到凭栏旁,微微低头往下看瞧去,大厅装扮哪还有半分简朴的模样,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莺莺燕燕盛装往来,捏着腰吊着嗓赔笑怒骂,身披盔甲的年轻士兵则左拥右抱,偷香窃肤。x 电脑端:/ 觥筹交错间,好不醉生梦死! 正是一副勾栏旧院的做派,招待的却只有正装士兵,花枝招展的妈妈长袖善舞,游走于恩客之间,举止逢迎,看面貌与柜台处的老妪有几分相似,再仔细看,能发现她神色勉强,原该是不愿的。 江洲漓脑海中已经隐隐有了个念头,看楼下一片喧嚣,便愈发的感觉凄凉,只叹物是人非事事休。 正要和巫马定澜转身回房,蓦然回首见白衣公子身姿翩然,清冷自若的站在右边厢房的凭栏前,已是把楼下景象也看了个明白。 六目相对,朝他们俩勾唇浅笑。 江洲漓微微点头致意,也不去管他为何在此,落落大方牵着巫马定澜的手回了房间,不多会儿,果见白衣公子也逐着进来。x :/ “深夜叨扰了。”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坐在桌旁,抬头一瞥,随即似笑非笑的开口道,“这是我们夫妻的房间,也不知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自是有事请教姑娘指点。”白衣公子也坦然,随后入座斟茶。 他可没看漏,刚才是江洲漓没有动筷子,巫马定澜才跟着照做的,由此可见知道饭菜里有问题的是江洲漓。 既然已经开门见山,三人接下来的谈话也就懒得拐弯抹角了,白衣公子两指间捏着张泛黄的小纸条,和江洲漓方才从缝隙中拿出来的一模一样,“在下想知道的事宜,姑娘可否能指点一二?” 江洲漓倒没有直接答否,但也没有给予肯定的回复,而且挑了挑眉笑道,“如此诡异非常之事,其间还涉及到妖魔鬼怪,这有悖正道人士的认知,世人知晓了,只怕会当是疯言疯语来听,公子就不觉得难以置信吗?” “天下之大,多少奇人异事,世人愚昧无知,却不表示其不存在,在下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正巧我们夫妻俩也有打算去看看,公子一起来吧。” 前厅有那一群东西,为安全起见,自然已经是不能再堂而皇之的出去,江洲漓轻轻推开房间的窗子,寒风夹雪飘入,吹起她的斗篷,她往下看了眼,回头示意巫马定澜跟着,便裹紧袍子纵身一跃。 窗外正是客栈的后院,店家和伙计们平素起居的地方,此刻熄了灯火,昏暗深沉,只能借着中天冷月,大致看清楚脚下的路。 后院静悄悄的,只有风声,想必店家皆已入睡,两人都身负功夫,只要刻意为之,走起路来是全无动静。 只是没想到白衣公子不止身子弱,更是半分武功没有。 没办法,只好让江洲漓在前边带路,巫马定澜殿后,三人放慢脚步在小后院的东北角,寻到了处无名的独立佛堂。 佛堂很不起眼,从外边看没有任何佛堂该有的特点,只是间普普通通的小屋子,加之靠着偏僻角落,若非纱窗冷布透出里面的昏黄烛火,在夜里十分亮眼,使得江洲漓一下子就注意到,估摸着就难发现了。 房间里到处是佛经字画,祭有青灯佛龛,香火正燃烧着,还袅袅升烟,进门时见到的老妪盘腿坐在榻上,一边数着佛珠一边念念有词。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瞬间明了彼此的打算,她快速从袖兜里捏出几张朱砂符纸,在白衣公子稍显讶异的神情中,掷到了佛堂的四个角落去,再施了个咒语,这才放心的推门进入。 老妪闻声,猛地抬头看向门边,神色惊慌,待看清楚三人的容貌后,暗暗舒了口气,却又立即忧虑起他们是否是知晓了什么,才会这个时候寻来。 顿时心生不安,但也只得强忍着翻涌的思绪开口问道,“三位客人怎的还不歇下,找老身可是有事?” “老妈妈刻真是说笑了,楼下吵吵闹闹的让人如何睡得着。”江洲漓面露微笑,在老妪看来确是比这飘雪吹风的气候还冷,不喜不怒的平和,令人胆寒。 她这般说辞,老妪如何还不知她是已经见着楼下的光景,“这也是报应!” 既无奈又失落的长叹了口气,心情也慢慢平缓下来,指了指边上的茶几椅子,“三位客人还请坐下说吧,有何疑问,老身定知无不言。” 茶几是紫檀木材质的,茶壶里已经冷掉的茶水,闻着味儿也是上好的冻顶乌龙,就单这两项物件,其费用又岂是小小的客栈盈余,能负担得起的日常用品。 还有丝绸面料的佛堂黄布、悬与壁上的名家字画、摆放书架的古董玩物……稍有眼色的人都不难看出来,是千金难办。 江洲漓缄默,顺着袍子款款入座,巫马定澜则沉着俊脸,在她右手边的上方坐下,倒是白衣公子兴致勃勃。 老妪没有注意到,只是很自然的放下佛珠,腿也放下榻来,端坐在软蒲团上,看起来就像是个年迈而平凡的邻家老妇人,面容沧桑无光,眼眸也浑浊无神,已然沉浸到曾经的回忆中去。 “这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 原来有福来曾经并非客栈,在十年前,也就是成宗皇帝天盛九年,有福来是随城有名的勾栏场所,富人权贵的销金窟,名满楼春。 老妪花名玉娘,自小被楼里的姑娘捡回来养大,及笄后接客,与平常的风尘女子无二,但对满楼春的感情极深。 那时,北漠国的新可汗答禄烈刚即位,和祈景国两国关系交恶,边境时常有小打小闹,持续了好几年的光景,还是相安无事,直到天盛七年的冬天,北漠士兵乔装成贼匪,抢夺了附近的村子,局势才越紧张起来。 军队一拨拨从南开来,要开赴随城,她们都知道是要打仗了。 玉娘那时已经年近三十岁,徐娘半老美貌不再,军爷们都不点她接客,刚开始她还曾背地里埋怨过,岂料,后来妈妈带着楼里的几位姑娘去了军营,然一去不复还。 虽然大伙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却都不敢去问要人。 玉娘有幸躲过此大难后,接手了满楼春成了老鸨。恰巧几日后,士兵们便渡河北上,她们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有寒水屏障,她们一直以为仗是打不过来的,那两年里,虽听闻北漠国屡战屡胜,但满楼春还是依旧开门做营生。然而没多久,前线就撤军到来了,接着朝廷向北漠求和,把兰籍城割让出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那些退回来的士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神,无需打仗了,便到满楼春里折腾姑娘,几乎每日都有姑娘死伤,怨声载道的,玉娘却还要陪着笑脸。 因着妈妈死去,她本就对这些军爷有恨,又碰上这番光景,更是恼怒不已。 忍了几日,忽然有其他客人的婆娘闹来楼里,骂楼里姑娘的时候话里话都有提到一位山里的神婆,说是灵验至极,她要打发些钱财去求神婆弄死这些狐狸精。 玉娘留心记下,果然没几日,接待那位客人的姑娘就暴毙了。 至此她也深信不疑,到处打听神婆的住处,然后带了千金去请神婆帮忙,希望神婆能帮她整治那些军爷。 神婆给她出主意,说是已经死在前线的军爷,死后无人收尸,白骨累累铺地,皆化为了孤魂野鬼,她可以施个法,把他们的鬼魂都引来客栈里来,厉鬼凶恶缠人,只要上了那些士兵的身,他们即便不死,也要落个残。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暗暗对视一眼,便听老妪继续道,“慢慢的,那些士兵得了梦魇之症,我还愉悦了好一阵,哪知此举就是引狼入室。” 厉鬼是帮着把士兵给收拾了,但他们也就此住下再也弄不走。 夜里常有客人见到鬼魂飘来飘去,没过多久就一传十十传百,再没有客人光顾了,楼里的姑娘也突然一个个离世,后来不管招多少新姑娘回来都是这样,再之后晚上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无助的又去找神婆,但神婆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有什么好办法。 所以最后不得已的把青楼改成了客栈,晚饭的时候就在客人的饭菜里加蒙汗药,让他们尽量不在半夜醒来,然后又去求了黄符,贴在每间房的周围,隔绝楼下的声音传到房里。 “那为何不关了客栈?”白衣公子疑惑。 “这是我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舍不得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答应了恩公,要好好守着。” 恩公?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对视一眼。 章节目录 第69章 乱城03 玉瑱县离随城不远,也不是荒郊野外,所以天亮之后江洲漓和巫马定澜就告别了一路同行的商队,自己雇了马车前往。 离开之前,江洲漓帮忙在有福来客栈里施了法。 虽然他们都怀疑老妪口中的恩公的动机,但到底是没有问出来身份,因为老妪自己也不知道,每次联系都只是靠书信而已。 傍晚时分到达了随城,这座边陲城池已经被白雪覆盖。 城门处有官兵在进行检查,神情举止凶巴巴的,进城的百姓被粗暴的推搡对待,但谁也不敢吭声。 巫马定澜皱了皱眉头,江洲漓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毕竟是自己待过守护过的地方,这才一年时间不到,变化竟然大得让他吃惊。 巫马定澜察觉到江洲漓担忧的目光,偏头对她扯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然后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城门的官兵对坐马车前来的百姓还是挺礼貌的,他们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车夫常年往来两地之间,对随城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知道两人要住店后,便赶着马车往前走送他们去寻找客栈。 街道上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细听不像是做生意的吆喝声,反倒像是地痞流氓在欺负平民百姓。 巫马定澜微微挑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街道两边到处是生意红火的青楼,根本不用楼里姑娘招呼,就有络绎不绝的人往里走,客栈则几乎都没怎么见到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是从一间酒楼的二楼传来的,楼上临街的桌子旁站了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在冲坐在桌旁吃饭的书生叫嚣。店小二唯唯诺诺的站在边上不敢开口劝阻,也没有人去报案,其他客人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人上前去阻止,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而已,神情麻木呆滞。 这还叫随城吗?整个就是一座乱城。 江洲漓见他看了许久,侧着头趴在他腿上也凑过去看,“好像不太正常呀——” 巫马定澜没有说话,到是车夫在外听见了她的感慨,低声的感慨道,“如今的随城已经不是过去的随城了,这还不是最乱的样子。”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还不是最乱的样子? 江洲漓挑眉,都把城池治理成这样了,还是座极其重要的边境城池,难道就没人对城主感到不满,弹劾让他下台让贤给有识之士吗? “朝廷这一年来收到的关于随城的信件,都是在说好的方面。” 巫马定澜扶着她坐回原位,意思就是随城现在是上下串通一气,把朝廷蒙在鼓里,城主不作为,指不定是因为拿了好处,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要给青楼和赌场让地方,所以客栈基本都退到巷子里去了。 停在冷冷清清的巷子里,两边都是客栈,但几乎不见客人进出走动,甚至很多已经关门不做生意了,风幡变得破破烂烂。 巫马定澜小心的扶着江洲漓下车,替她掖好披风。 转身给了车夫银两便要走进边上的客栈,突然一阵风过,他搂着江洲漓往侧边退了两边,冲过来的人差点扑倒。 “兄弟,给点银子哥哥花花呗。” 原来是几个吊儿郎当的街头流氓围了过来。 如今随城到处都是这样游手好闲的人,附近客栈的掌柜都习惯了,只要他们还顾及同为本地人的情面不来找自己麻烦就谢天谢地了,所以知道他们专门守在客栈外面等着外地人投宿,然后借机勒索也不敢出声。 若是以往,碰到的是外地来的商人可能觉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为了息事宁人给他们一些银两就算了,但这次很不幸他们碰到的是巫马定澜和江洲漓。 “银子?”巫马定澜嗤笑一声,“给倒是可以给,留下手来换。” “臭小子别逞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一次碰到不乖乖送上钱的,这让从来无往不利的小流氓很生气,狰狞着面容上前几步,伸手就像去拽巫马定澜的衣领。 岂料手还没碰到巫马定澜的衣服,就被巫马定澜一个反手挡着手肘顺势一扭,痛得弯下了腰。 旁边几个看情形不对,赶紧掏出带在身上的匕首挥舞着上前想要帮忙,江洲漓突然从披风里伸出手掷了几根银针出来,稳稳的打在他们腿关节处,一阵剧痛之后,几个小流氓全部倒地不起。 □□哀嚎不绝于耳。 巫马定澜像是看鼠蚁一般正眼都不给,搂着江洲漓转身进了客栈,“一间上房。” 掌柜的还在回味刚才的打斗,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巫马定澜不耐烦的掏出银子往柜台上一扔,响声终于把掌柜的思绪拉回来。 就是因为百姓有管好自己就觉得一切都好的狭隘心境,见到作恶的人就避让,不仅不拔刀相助还助长歪风邪气,所以随城会变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别人来作乱,是他们没想过要保护自己的家园! 店小二送来饭菜后巫马定澜还是闷闷不乐,坐在桌旁也不动碗筷。 江洲漓看他愁眉不展,自己也跟着心情失落,坐过去他边上握住他的手,“夫君——” 巫马定澜回握住她的手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没事,饿不饿?先吃饭好不好?饭菜都快要凉了。” 扶正江洲漓的身子,把筷子递到她手里让她握住。 江洲漓轻轻嗯了一声,贴心的往他碗里夹菜,“夫君,你也吃,晚上我们再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的意思两人都明白,晚上有夜色的掩护好行动,可以打探一下消息,反正他们是误打误撞从云城过来的,接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定行程,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发现。(_ 但情况似乎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两人快吃晚饭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来,抬头看去,正是方才在客栈外教训过的那伙人,一群人提着长刀棍棒凶神恶煞的堵在门外过道上。 巫马定澜只是看了眼又仿佛没看到一样,收回视线继续给江洲漓夹菜,对外面一大群人无视得彻底。 “就是他们,给我打!” 被无视的一群人见他这个样子,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惨状,更是怒火中烧,仗着人多势众腰板也直了,说话都比较有底气,很是得意的发号施令。 跟在他后面的小喽喽们气势汹汹的提刀上前,见到江洲漓没穿披风露出的面容,突然顿了顿,“那个女人留下别弄死了!” 所谓志同道合,这些地痞流氓哪会不清楚这个意思,看江洲漓的眼神瞬间狂热起来,巫马定澜不满的抄起盘子就扔过去,汤汁菜叶飞散出去很准的溅到了前排每个人的眼睛,惹得他们纷纷捂着眼睛哀嚎起来。 后面的人见此知道巫马定澜不是善茬,不敢再松懈说些废话,提着刀就冲了过去,大有女人一而不管了,格杀勿论的感觉。 巫马定澜搂着江洲漓往边上轻轻一让,桌子被人打翻,饭菜掉了一地。 “要知道现在随城可是没有王法的,如果一大群人死在这里,不知道官府会不会管,还是乱葬岗又多了几个孤魂野鬼而已。” 江洲漓似笑非笑的嘲讽他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招惹巫马定澜,再来一个这么多都不够被收拾。 来人一听果然迟疑了片刻,纷纷回头去看。x 电脑端:/ “别听她说!咱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手无寸铁的?”领头的不死心的吼道,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那他还怎么能在随城混下去了。 其他人一听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而且想必自己的敌人肯定是熟人说的话比较可信。 看这些人动摇了是打算不见棺材不掉泪,江洲漓也懒得再理他们,都交给巫马定澜随便解决好了,是死是活都是命。 所以在那些人又冲过来的时候,巫马定澜把江洲漓往自己身后送了送,然后轻轻松松的撂倒一大片,倒也没有残忍的要他们的命,但是手折了的人估计也再干不了坏事。 “滚。” 眼神寒到了极致,倒在地上的人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阿修罗,再慢点就能要他们的命,哪里还敢停留,得令后感觉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客栈,但又不甘心,最后站在客栈门口骂骂咧咧了几句才走。 原本躲在后院的掌柜也是这个时候才畏畏缩缩的出来,左右看了看没有危险了才小跑着上楼,见到满地狼藉的房间拍着大腿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 “让人来收拾了吧。”掏出一锭银子扔给掌柜,巫马定澜牵着江洲漓往楼下走。 他自然是知道掌柜的意思,因为客人都被青楼抢占去,客栈本来就已经没什么生意了,连地方都不得不搬来这么隐蔽的位置,这一下忽然又损坏不少桌椅,妥妥的入不敷出,可不得心疼吗。 章节目录 第70章 乱城04 出门之后,为了不引起关注,巫马定澜带着江洲漓去成衣店买了两套当地的服装换上,摇身一变成了随城随处可见的普通夫妻。 “我们先去找人给赵炎传个消息。” 两人离开云城那么久了,还不知道赵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江洲漓自然也赞同。 巫马定澜领着江洲漓往巷子里走,没有犹豫的左转右转似乎十分熟门熟路,很快就沿着破落萧索的旧城区走到一座门户紧闭的大院外。 院墙只到腰际的位置,和屋子一样都是黄泥做的,覆上了雪更显得破败。 茅草的屋顶飘出来缕缕青烟,说明屋子是有人住的,可能正在做午饭,巫马定澜推开篱笆门进去,“阿虎!” “哎哟,贵客远道而来啊!真是难得!”闻声出来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声音也媚媚的,江洲漓回头看了眼巫马定澜,阿虎?怎么听都像是个男人的名字吧。 巫马定澜捏了捏她的脸颊,朝女人问道,“阿娇,阿虎呢?” “起来就去军营了,应该也快回来了,王爷进来坐着等等吧。”被唤阿娇的女人娇笑着看了眼江洲漓,然后转身进了堂屋。 两人跟在阿娇身后进了屋里,江洲漓环视了一圈堂屋,虽然简朴,但是并不简陋,和在外面看见的黄泥房时她的印象还是有些许差距的,这家人住在这里应该是另有原因吧,而且她说去军营了…… 应该是巫马定澜的手下或者故人吧。 倒是这个看起来娇娇媚媚的女人,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为一个男人洗手做羹汤,让江洲漓对她多看了两眼。 巫马定澜似乎对这里很熟,牵着她过去坐下,替她取了帽子。 阿娇添茶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个动作后笑着说了句,“咱这小地方消息貌似不太灵通,都没听说王爷成亲了呀。” “现在知道了。”巫马定澜也不在意她的打趣,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问,“最近城里是怎么回事?阿虎替你把青楼发扬光大了?” 阿娇捂着嘴巴娇笑,“王爷说的哪里的话,阿虎才不许我回去了呢。” “是吗。” 巫马定澜显然不太相信阿虎能制住这个女人,向来都是她说什么阿虎都有求必应,如果她真要回去阿虎也拦不住。 倒是阿娇心里通透,在边上坐下给自己也斟了杯茶,抿了几口之后见巫马定澜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无奈的开门见山,“王爷是想问那路边的青楼和赌坊怎么回事吧,那是城主夫人的产业。” “城主夫人?” 巫马定澜挑眉,城主夫人他是见过的,没有辜负大家里出来的女人的称号,言行举止都很端庄大气,从没有丝毫逾越,她怎么会经营这样的场所? “不对,应该说是第二任城主夫人。” 怕他们不理解,阿娇又解释道,“去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吧,第一任城主夫人偶感风寒撒手人寰了,现在的城主夫人是城主在城主夫人过世满三个月后从他的妾里面抬上来的续弦。” “说来这位城主夫人的手段应该不差,同样是楼里出来的姑娘,傍上城主才不到一个月,被窝都还热乎着呢,城主夫人就突然没了,然后宠妾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顺势上位,踩了不少年纪和辈分都在她之上的姨娘呢。” 巫马定澜仔细听着,没有开口,良久才起身往外走,“我们先回去了,等阿虎回来你让她给赵炎捎个口信。” “慢走不送。” 阿娇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回房去继续小憩,她还要等她家傻大个回来抱她起来呢。 两人没有沿着来时的小巷子回去,而是出了院子继续往前走,覆着白雪皑皑的荒原出现在视线里,几乎没有尽头。 巫马定澜牵着江洲漓的小手脚步浅浅的走在雪地上,“阿娇原是这随城最有名的花魁,自小就深知人情世故,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事,晚点我们去查查城主夫人还有她名下的青楼赌坊。” “嗯。”江洲漓无条件的相信他。 两人慢慢在雪地里走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看去快成两黑点的时候,前方终于不再是雪,破破烂烂的一间庙宇独立在风雪里,边上斜斜的倚着一棵枯树。 庙宇远看破破烂烂,走近才发现其实也算修葺整洁,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破洞。x :/ 推开篱笆门进去,庙宇正堂的门窗管得严严实实,仔细听里面有人声交谈,江洲漓去看巫马定澜,他回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踏上台阶轻轻叩响门扉,“酒鬼在吗?” “酒鬼不在,只是他的酒在而已。”里面有人应声,随即有人打开门,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浑身衣服穿得虽厚,但亦是遍布补丁,可见身份尴尬。 说是乞丐,他不算是乞丐,因为他不缺钱;说他不是乞丐,他又和乞丐厮混在一起,同吃同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江洲漓好奇但不想过问,随巫马定澜走进庙宇里。 堂前燃着一堆篝火,衣衫褴褛的几位男人围着火堆烤火闲聊,见到有人进来,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 来开门的男人领着他们往庙宇后头走了几步,后面比前面干净一些,没有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放着几把椅子,后门外就是一个空旷的小院子,他慢悠悠的停下来,完全没有低人一等的唯唯诺诺,只是很正常的问,“想买什么消息?” 就好像在谈论今天什么天气一样。 江洲漓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们要找的百晓生竟然就是他。 “现任城主夫人。”巫马定澜语调平淡。 酒鬼没有好奇他们为什么问,甚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就往院子出去,然后过了一刻钟左右再回来,粗糙的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他直接把信封递给巫马定澜,巫马定澜也没拆开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茶几上就拉着江洲漓转身出门。 还是从正门出去,烤火的人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他们,只是嘻嘻哈哈的谈论起酒鬼做成生意,他们今晚又有酒喝有肉吃了。 “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走出庙宇之后,江洲漓感叹了一句,竟然有人愿意和一群乞丐住在一起,并且相处愉快,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就是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才最灵通,他收集消息的时候可能也借助了那些人的渠道,所以不过是互帮互助罢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巫马定澜捏了捏她的脸,摸摸她的手有点凉凉的,就握起来放到自己衣襟里。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江洲漓微微一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回去吧。” “嗯。” 出来转了这么一圈,都已经快到傍晚了,天色慢慢暗淡下来,两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路过阿娇家的时候,阿虎已经回来,守在篱笆门外,见到两人真的从这里路过,高兴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王——王爷?” 阿虎名如其人,是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江洲漓正在想他有什么魅力吸引到阿娇那个美娇娘的时候,巫马定澜已经停住脚步,语中带笑,“回来了啊。” “听说王爷来过,还想着是不是错过了。”阿虎挠挠头,又看了眼边上的江洲漓,“这位姑娘是——王妃?” 江洲漓脸和耳朵都红了,被人这样直白的问出来。x 电脑端:/ 倒是巫马定澜笑着很自然,点了点头,“嗯,在外你称呼她夫人就行了。” 惹得江洲漓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阿虎傻傻的笑了笑,“阿娇煮了饭,王爷和王妃都进来吃了饭再走吧!赵将军那边我已经安排人送信过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巫马定澜没说好不好,就是半搂着江洲漓进了院子。 席间阿虎不断说起军营里的事,江洲漓不好插话,就只能和阿娇相顾无言,看着阿娇也是直摇头表示无奈。 而巫马定澜已经离开随城快一年时间,虽然听阿虎说的时候没做什么表示也很少接话,但江洲漓能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的,在意那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和这片他守护过的土地。 饭后两人告辞,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偶尔云层飘过漏出几缕光照在雪地里,已然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他们从荒凉萧索的老城区走回城中,街两边灯火辉煌,笙歌曼舞,照亮了街道如同一条火龙,这是不夜的随城。 青楼和赌坊中不时传来各种靡靡之音和哄闹,进去的人神采奕奕,走路都好似脚下生风,非常的迫不及待,出来的人则神情疲惫,似有点哀愁。 暗处还有打架斗殴,打家劫舍,较之白天的混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章节目录 第71章 乱城05 江洲漓和巫马定澜越发的疑惑,这些销金窟绝对有猫腻。但是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得以身犯险潜进去了解才能得知,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已经让阿虎去信给楼家,告知楼初心和赵炎他们无事,想来等人找过来只是早晚的问题。不如就趁这段时间把随城的怪事了解清楚。江洲漓如此打算,同巫马定澜玩笑道,“晚上你潜进去打听打听?” “你舍得把为夫送出去?”巫马定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自然舍得。”江洲漓笑得无害,“这种地方都是男人进的,我若是男儿身我就自己进去了,哪里用得着麻烦夫君呢。” “这么说来,为夫再推脱倒是为夫的不是了。”巫马定澜捏了捏握在掌心的手指,软软柔柔,连心都跟着柔软起来,“既然如此,稍晚为夫就进去喝杯酒。” 结果话虽如此说,稍晚却是两人一起从后院潜进去。 仔细躲过不停巡视的护卫,进入后院议事厅躲藏起来,听得老鸨和管事回报情况。 未出所料,这些青楼皆有猫腻,却不曾想也与东瀛人有关。原来城主刚进门的妾便是东瀛的奸细,城主将人娶回去后被迷得团团转,醉生梦死不再管事,一应大小事宜都听从新妾的撒娇安排。x :/ 这些青楼赌坊便是如此成立,且无人敢管。 赌坊不消说自然是为了大量敛财,青楼则更恶毒一些,她们训练楼里的姑娘练邪功,通过阴阳交合专门吸食客人的功力,再通过此法转给东瀛的忍者和武士,帮助他们提升功力。 自青楼出来,巫马定澜的脸色便一直阴沉难看,任谁知晓自己治下变成如此都不会高兴,何况是这般恶毒的作为。 他们倒是有心要收拾这里,但人手不够,还有提防打草惊蛇。 两人合计了一晚,想出个计策。巫马定澜亮出身份吗,假意来随城微服私访,江洲漓则对城中臭名昭著的恶霸使美人计,故意在人跟前晃悠,让人看上她又得不到,三番两次戏弄让人已在爆发边缘徘徊,然后两人再应了城主帮忙接风洗尘的宴请。 接着江洲漓顺利在城主府的后院被恶霸调戏,柔柔弱弱的逃跑,恶霸却不知,还和城主说自己看上了一个城主府的丫环,要讨了去做妾。 当晚平王妃在城主府被人掳走,平王怒发冲冠为红颜,自兵营里借调了上千士兵将城主府团团围住,仔细搜查,用平王的话说便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x 电脑端:/ 最后除了找到王妃,私下接着这个耳目遮掩,还绑了几个小头目,以及搜出一张地图。 在随城弄出这么大动静,巫马定澜也没想过能瞒住皇帝,主动给皇帝去信,说自己在随城玩得开心,还不想回去,又把为什么调兵的缘由说清,让看到这封信的人都放松警惕,觉得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连兵营里也传出士兵们不满意平王公报私仇,借他们去耀武扬威的传言。 于是东瀛人吃了个闷头亏,但也无奈。 而另一边,楼初心和赵炎接到他们的消息后就快马加鞭上路,很快赶来随城汇合,四人商议后决定去寻找地图上的地方。x 既然东瀛人如此看重,想来不会是简单的地方。 章节目录 第72章 乱城06 估摸着地图方位,就在随城深处的沙漠。进沙漠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何况此时已是十一月,偏北的地方早就大雪纷飞,冻死人都是常事,已经没有什么向导愿意领路,说是开价多少都不愿,因为有钱也要有命花。 最后还是巫马定澜动用人脉找来一位,概因从前对方为他所救过,但也言明只带他们到离目的地最近的城镇。 这位向导是土生土长的随城人士,因为曾经商四处奔走,和沙漠里的部落比较熟稔,骑着骆驼背上干粮就领着他们进了戈壁滩。 白天沙漠里日照强,热得人出汗,夜里又冻得发指,昼夜温差大得离谱,若不是几人有内功傍身,寻常百姓决计是受不住的,就这样也走了三天两夜方才见到向导介绍的城镇。 隐在戈壁滩里,没人会想到沙漠里也会有如果繁华的地区。 依靠一个绿洲供养,将方圆数十里的原住民都聚拢在此,路边是一座座黄土坯房,被风蚀的地方还能看到混在里面的胡杨枯枝还有碎石。 这里的人和这里的景都大气沧桑,充满异域风情。 即便大雪纷飞,也能看到市集上往来络绎不绝的百姓,穿着厚厚的皮草衣物防寒,装饰色彩艳丽的珠宝玛瑙。吆喝叫卖不绝于耳,四处升腾的白气分不清是锅里蒸煮食物冒出来的,还是人说话时呼出来的。 向导带他们到自己往来时,常住的客栈住下。这个时节进沙漠的人已经很少,除商队返程,南来的面孔几乎没有。 江洲漓一行着实是有些打眼,但他们本就是来寻地方,向导不知道地图标记的确切的方位,总归是要在这边打探消息,便顺杆而上向客栈老板打探起消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岂料打探来的结果是说,地图上标记的目的地他知道,但一直是只存在于老一辈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的古国,还没有人见过。(_ 问起具体的方位,客栈老板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是在沙漠里谋生,很多东西不如帮忙押镖,或者做商队的人知道的多,所以向他们引荐了这里的土司。 土司就是中央授予这里部落头领的官职称呼。 到底是管一方土地的官员,根据文献了解到的东西自然比一般百姓要多,说起传说中的古国,位置是知道的,但曾也派人去查探过,却是在广袤的沙漠里,什么都没有,连标志性的石头都不见一块,和千千万万的沙漠没有任何区别。 他让人去过两次,便真的相信只是传说,遂放弃了找寻的想法。 得到具体方位,虽不知真假,第二天四人还是告别向导,在镇上补给了干粮,骑上骆驼前往目的地。 这一路又是走了两天才到,而且到了地方确实也是什么都没有,让人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当晚四人就地安营扎寨,将骆驼一溜安置在风口,升起火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明日天明后再查看一下附近,若依旧没有发现,还是早些离开为妙。”江洲漓拍案决定。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沙漠比不得其他的地方,很多危险是看不见的,就是水源的问题就足以要人命,而且偏还对此毫无办法。x 他们这次没有带太多水进来,没有发现的话趁早离开是明智之举。 商议完,四人又安排了一下夜里守夜的顺序,保证时刻警醒,便铺好毯子准备睡觉。 章节目录 第73章 乱城07 忽然一阵大风平地起,把篝火吹熄,同时吹起漫天黄沙,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正慌乱,地面又是一松动,四周的沙子都往他们这里流,隐隐行程一个漩涡的态势,“流沙!” 巫马定澜神色一变,但已然来不及应对。 这番变化只在瞬息之间,漩涡已经扩大到很大的范围,而且流沙不似平地,根本没有着力的点,四人一下就被卷进了流沙里,往地下掉。幸运的是天黑之后四人就为了预防突发的情况,相互间绑了绳子在身上,这下正派上用场。 因为绑了绳子的缘由,四人虽然掉进流沙里,倒是没有走散,静静屏息几秒,就稳稳的摔到了平地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黑漆漆的空间,非常压抑,行动间还能听到空旷的回响。 赵炎和楼初心擦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接着微弱的一点灯光,四人勉强看清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修整得四四方方有墙有顶有石柱,还有灯具壁画以及应有具有的装饰品,像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也让人怀疑是陵墓。 四人面面相觑静默片刻,都心想难道地图上画的目的地其实是在地下?而他们误打误撞的进来了?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开放心情,四人整理好瞬间大起大落的心情,挨个拿了石柱上的火把点亮,循着过道开始探索起这座废弃的地宫。 非常诡异,这座地宫分明建在干旱的沙漠里,内里却有河流蜿蜒流经,而且水里还有鲜活乱跳的肥美鱼儿。 若非边上有白骨累累,让人不由得思考起这些鱼儿是吃什么长大的,此情此景还是很有趣味的。 江洲漓查看这些白骨身前穿着的服饰,发现竟然是和自己同时期的,还有一些器具上镌刻的铭文字体,她都认识。 这里不是什么地宫,而是一座古城堡。 估摸着就是当地传说中的古王国,只是换谁都想不到传说中的古王国竟然藏在流沙下面。遇到流沙,大伙逃都要来不及,哪还会反其道而行之,专门往里跳。x :/ 没被发现很正常。 同时她也突然想起来那场阴阳大家覆灭的灾难到来之前,王朝刚举兵攻打了一个西北的蛮荒小国,现在想来,极大的可能就是这里。 但东瀛人为什么会有地图?这个小国和东瀛有什么关系? 还是那时候恰巧有人逃出去,然后透露了什么消息给东瀛,所以才使得对方多年后拿着地图才找,那么他们又是想找什么东西呢?(_ 四人都在疑惑,渐渐深入城堡中心,遍地机关暗道十分危险。 但越是危险越是说明,这里肯定隐藏着非常重要的东西,至少对主人来说非常看重。 四人最后在城堡主室内找到了一间暗室,打开暗室,里面一片金光闪闪,偌大的暗室里竟然堆满了金银珠宝,仿佛在灭国之灾到来时,统治者把整个王国的财宝都藏了进来,或许是想作为东山再起的本钱,或许只是不愿交由侵略者夺走。 如此看来,东瀛人应该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里藏有巨大宝藏的消息,所以想派人来找到运出去,只没想到被他们一闹,阴差阳错得了地图先到一步。 “这里的东西决不能让东瀛人拿走。”巫马定澜皱着眉。 江洲漓问,“那你准备告诉你父皇吗?” 巫马定澜摇摇头说,“没有这些金银财宝的时候,我朝相安无事,何必多此一举,真的出现说不定反倒适得其反。” 江洲漓点点头轻笑一声说,“既然如此,那我直接收走了。” 说着放出困在珠子里的饕餮,饕餮深吸一口就把整个暗室里的东西都给吸空装到肚子里。饕餮吃东西一向有进无出,这些金银珠宝,就此换了地方继续沉睡。 “快天亮了,我们走吧。” 当初有人能瞒过浩浩荡荡的军队偷跑出去,想来城堡里必然有离开的暗道,否则城堡也不必修在地下,四人又小心的在城堡里找了找,还真找到了一个暗道。 已年久失修的暗道阴暗潮湿,散发着腐败的气息,深入其中竟然是一片地下森林。 阴森诡异的森林,像是一座集中的墓地。 四人不敢久留,快步离开到外面,使轻功飞速前进,还走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暗道的出口在山脚,就像是山中寻常可见的洞口,但是迎面看去却是一片广袤的大草原! 巫马定澜征战四方,这些标志性的地形他一眼便知是哪里。 他们从随城一跃到了绣城。 章节目录 第74章 乱城08 绣城临海,东望东瀛国,四人谨慎的在城里转悠了半月未见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 而他们自打离开云城出来在外已经很长时间,临近春节合该全家团圆的日子,听闻巫马骏也正在找他,让赶紧回去,巫马定澜便借驿站的便利联系云城,说好归期。 回程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虽身不在云城倒也通过道听途说知晓了不少的事。 他们离开云城后身边是发生了很多事,然朝廷同样不遑多让,最近一件便是北漠遣公主来京和亲,已抵达数日。 而且北漠公主指名要嫁给巫马定澜。 巫马骏不知是个什么想法,还未同意,这番催他们回去,极大可能便是商议这件事,或者已做好决定,待他回去才能实施。 江洲漓闻言玩笑道,“夫君如此抢手招来北漠的公主,我怕是要下堂了。” 巫马定澜撸了一把她的头发说,“你觉得有可能吗?她越是指名嫁我,越是把我推得更远,你知道父皇多疑,他定然会怀疑其中因果,怕我为夺权和北漠勾结。” 最是无情帝王家,亲情哪里有江山来得重要,何况他不止一个儿子。 这种怀疑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想必他是宁可信其有也不会信其无,所以嫁他?这是不可能的被应下的。 “夫君很失望?”江洲漓逗他。 巫马定澜挑眉看她,“嗯,还真有点,等我们回云城,我就请父皇赐婚,以免到时下堂妻也被人惦记。” 结果巫马定澜猜得不错,他已军功累累,巫马骏不可能任由他一家独大威胁到其他王爷,所以北漠公主最终被赐婚于贤王巫马定安,择日便完婚,出了年便一同回北漠省亲。 而巫马定澜也顺利求得和江洲漓完婚的圣旨,没有母族支撑的江洲漓在皇帝看来算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两人的大婚时间定在巫马定安和北漠公主完婚之后。因江洲漓的身份是巫马定澜在路上所救的落难逃荒之人,可谓居无定所,所以没有在意那么多讲究,直接搬入平王府居住。 这是江洲漓从毕方山出来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巫马定澜要她过得开开心心,很多准备都亲力亲为,甚至亲自到街上去采买。 而没有琐事打扰的云城,到处张灯结彩,迎接新春到来,也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路人都露着笑容,仿佛时光静好。她找到了归宿,也继承了父亲遗志,确实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江洲漓笑着看巫马定澜去买糖葫芦。 吃吃喝喝到上元佳节,江洲漓随巫马定澜一同进宫参加了皇家举办的团圆宴,同时这也算是给巫马定安践行。 钦天监已算好宜出行的黄道吉日,过完上元节他便要陪着北漠公主回北漠省亲,预计往返需两个月时间。而他们的婚礼,便等巫马定安省亲回来,再举办。 但两个月时间,准备起来其实还是急促了些。巫马定澜想给江洲漓一个盛大婚礼,接下来的时间就忙得有点团团转。 岂料忙中偏又添乱,这边正热热闹闹的准备,绣城那边却忽然传来有海怪出没的传言,一时四下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茶余饭后都是百姓在说道这事。 巫马骏大怒,派了官员前去了解,调查回来得到的结果是确有海怪,主要在海边出没,而且食人并还搞破坏。一种海怪似雕有独角,一种似豹却有鸟喙,叫声像婴儿的哭啼声十分凄厉骇人。 当地官员已禁止渔民出海,还将方圆数十里都圈禁起来防止有人闯入发生意外。 但这到底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绣城东部环线沿海,很多渔民,都靠出海打鱼为生,这能禁得了一时却难禁止一世,还是要从消灭海怪着手才行。(_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巫马骏听了官员的上奏,心里有了计较打算,欲派遣军队去平事,但只没想好让谁领兵。 x 电脑端:/ 章节目录 第75章 终章 江洲漓近来虽暂时将重心都放在准备婚礼的这件事上,但耳目清明,一有风吹草动都知道,何况是出了这么大事。楼初心外出打听来的消息也会跟她交待,所以听到关于海怪的描绘,当即便皱起眉头思量起来。 稍晚巫马定澜回来,江洲漓和他把自己的猜想说了说,“我觉得这所谓的海怪可能是蛊雕。” 蛊雕是兽,且一物两形,豹形和鸟形,形态同描绘的分毫不差。 这是上古食人兽,忽然出现在绣城,而且恰逢这种时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事是否和先前的种种一样并非巧合,而是有人精心安排。 而这些人还极有可能是东瀛国。但是东瀛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不管如何,既然知道这事决不是人力所能消除的,巫马定澜和江洲漓合计之后当即上奏折请求由他带兵前往绣城。 两人的婚事也因此暂时被搁置,听闻皇帝当堂称赞巫马定澜。 日夜兼程赶到绣城是三天后,顾不上休息,江洲漓和巫马定澜立即前往海边去探查,这一查探不巧竟然碰到了东瀛国的人。并且树藤摸瓜找到了幕后主使。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意料之外幕后主使竟然是一位女子且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当初随惠美公主来朝的那位女子,而那位武士是她的继兄。 武士是地地道道的东瀛人,这位女子却不是,她祖籍是中原。x :/ 原来当年的阴阳大家被迫害,这女子祖上漂洋过海去了东瀛定居,但是发誓有朝一日要回中原报仇,经过几朝几代的发展,终于跻身东瀛的上层社会。 这次趁着惠美公主来朝,他们便开始布局,在各处扰乱民心,让朝廷无心管他们,比如这次海怪的出现,就是故意如此,若是没有江洲漓这个意外,那朝廷解决不了蛊雕的事,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实施海禁,没了海防也没有渔民,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军队进来。 还有随城那个地宫里的宝藏,他们是准备找到招兵买马之用。x 电脑端:/ 到时候蠢蠢欲动的北漠和虎视眈眈的东瀛,两面都有压力,朝廷分心乏力,报仇指日可待。即便他们现在杀了她,惠美公主那边肯定也已取得成功。 他们选在这个时候行动,就是看中了巫马定安因大婚要去北漠省亲,然后另一派系一个得力的儿子不在,这边的儿子却以海怪出现为由,调动了数万大军,因为什么? 他们不需要皇帝立马相信,但是只要埋下怀疑的种子就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二月中,两人回到云城。巫马骏果然听从惠美公主的谗言,将巫马定澜以犯错需要反省的借口软禁在府里。 而容秋鸿则给江洲漓送来了放大吞噬人黑暗面的山蜘蛛,江洲漓没有准备不防受了个大罪,整个人消瘦憔悴不少,巫马定澜对巫马骏非常的失望,感情消磨得几近没有。 面对巫马骏的不信任,巫马定澜知道一直退让没有用,还可能因为皇帝被利用酿成大祸,他问江洲漓,若自己要反的话,她能理解自己,和他一起吗? 江洲漓没有回答,但直接以行动表示出了自己的决定,她联系赵家和楼家的势力,将原定省亲两个月就归来的巫马定安拦在边城外边。 巫马定安不能及时联系巫马定邦,待半年后归国时大局已定,巫马定澜在拥护他的将士的帮助下架空巫马骏的权力,尊为太上皇,自己则登上了王座,以皇后之礼迎娶了江洲漓。 四海平康,扫清黑暗的九州,终迎来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