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大山压不住的你》 章节目录 第1章 重生成了谁? 冬腊风腌,蓄以御冬。 天微微亮,太阳还没有出来,王三家的公鸡隔着半个村子,硬生生把人从梦里吵醒。段老头打着哈欠爬起床,他望了望窗外,天还是黑乎乎的,像是才躺下没多久,从旁边摸过手电筒往墙上一照,时针正好指在四点。 段老头把棉衣往肩上一披,慢腾腾地走到院子里,寒冬腊月,迎面的冷风吹得人一哆嗦,瞬间就清醒了大半。他先是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凉风,然后走到隔壁的小屋子前,隔着窗户往里面看了几眼。 床上的人睡得安稳,整个身子都钻进了被子里。 段老头脸上露出笑容,这才放轻步子,转身回到了房间。 屋后面的菜地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正拿着手电筒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幸亏这个天气没有农活,大多数人还在被子里窝着,要不然这个点出门,非得生生吓出个毛病来。 姜杜白听见屋后传来动静,就知道是逮住东西了。他怕猎物从陷阱里跑掉,没等天亮就拿着手电筒出来查看。 至于段老头看到的人,其实是一个圆滚滚的布枕头。 简陋的陷阱里,一只七/八斤大小的野鸡被铁丝困住,姜杜白过去时,它还在拼命的折腾翅膀。 姜杜白弯了眼睛,他现在的身子没有力气,逮不住这么大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四处找了一圈,从雪堆里挖出一块石头。 等野鸡几乎不再出气,姜杜白这才跪到坑边,伸长胳膊,避开陷阱里的铁丝,小心翼翼地把野鸡拽了出来。 终于可以吃点好东西了。 早晨六点,段老头起床,把搁床头的棉袄往身上一套,也不管上面沾满的油渍和灰尘,骂骂咧咧往院子里走。 “小兔崽子!还不起床干活!” 不过当他看到院子里正在拔鸡毛的姜杜白,嘴里剩下的骂词生生憋了下去。 “还真让你逮住了?” 老头老脸一变,嘴角恨不得裂到后脑勺,“不错不错,今天吃鸡肉!” 姜杜白没怎么理他,继续和手里的半毛鸡做斗争。 段老头嘴上对他嫌这嫌那,其实对他还是不错的。 没妻没儿,花大价钱从人贩子那里买来个小子,可不是打算留着给自己养老啊。 吃过一顿饱饭,段老头把剩下的半只鸡放在柜子里,避免让跑来的野猫野狗给叼走。 冬天没农活干,段老头的老伴年轻的时候就去了,没给他留下半个儿子,亏了他还有些手艺,平常帮衬着村里人打点家具,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 不是没有人给段老头再介绍,可惜这老头倔得很,说什么也不再娶。 一直熬到现在的年纪,终于是退了一步,花钱买了个“儿子”。 村长的儿子娶妻,要段老头帮他打一套家具,这几日老头就在家里忙这些。 姜杜白没事做,他跟段老头说了一声,打算出门逛逛,段老头也不怕他逃走,实在是村子太偏僻,离这最近的村庄,也得翻过雁山走上两个小时,更不用说到镇上,怕是要走一天的路程。 后山的雪没有化尽,一不小心就会脚滑滚下来,伤筋动骨算是轻,就怕连命也没有了。 姜杜白醒来三年,经常“光顾”雁山,山上猎物多,野菜野果子也多,对他来说是一个好地方。 可惜现在不能去,东西没找到再把命给丢了,得不偿失。 杨家的大女儿端着盆子在河边洗衣服,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河面早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块,杨春花把冰面砸开,河水冰凉,冻得她手指都在打颤,姜杜白看见她的时候,对方已经洗完衣服,看见他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打招呼。 跟她泼辣的母亲一点也不像。 杨家离他们不远,隔着一户人家,姜杜白经常能听到他们家传出来的骂人声。 他父母去世早,虽然经历的母爱比不上正常的孩子,但在他印象里,母亲是一个温暖的存在。 而不是像杨春花的妈,一言不合就对着孩子打骂。 雁山村的人已经接受了姜杜白这个“外来人”,看见他后纷纷出口调笑:“大宝哦,怎么自己出来了,别尿了裤子!” “哈哈哈……” 段大宝被人贩子拐来的时候才七岁,睁眼就看见一大群陌生人围着自己,心里一害怕,控制不住就尿了裤子。 姜杜白学着小孩子闹别扭的样子大声辩解:“我才不尿裤子呢!” “哈哈哈哈哈……”村民们哄笑,姜杜白见他们还有继续打趣自己的打算,干脆直接跑开了。 下午父子俩没舍得吃柜子里的半只鸡,而是就着咸菜啃了三四块玉米饼子。 这时候天气冷,东西放长了也不怕坏。 没过几天,段老头就把村长要的家具打了出来。 村长给了三十块钱、两斤猪肉,还带了几块喜糖过来。他把糖往姜杜白手里一塞,笑呵呵地开口:“等大柱结婚,大宝你就来当个花童,听秀华说,人家城里现在就兴这个。”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秀华是村长大儿子要娶的媳妇,上过学,是个文化人,村里人都羡慕得紧。 “嗨,他这个皮实样,能当花童嘛。”段老头呷了口茶,唠叨道。 村长笑笑不说话,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会让一个外人来给自己儿子当花童。 前世姜杜白活到三十岁,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因为心脏不好,他很少做剧烈的运动,不过老天怜悯,给了他重新开始的生命,更给了他一个健康的身体。 三年里,姜杜白帮着段老头干农活,一开始因为不得要领,做什么事情都笨手笨脚,做的多了,也就熟练了,这要是搁在上辈子,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够活得这么洒脱。 这一天的饭还是姜杜白做的,他上辈子到死都是一个人,做点家常饭菜还是很容易。 屋后菜地里的雪迟迟不化,段老头怕冻着地里的萝卜,得了空闲,就拉着小只的姜杜白去屋后铲雪。 雪很厚,足足有三寸的深度,姜杜白小胳膊小腿,一脚踩下去,裤腿就不见了踪影,段老头看见后气的胡子往两边翘:“你这孩子,瞎走!”说着,把铁锹往田垄上一搁,抱着小孩吃得鼓鼓的肚子把人拔了出来,同时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得跟着我,我给你铲出条道来!” 就这样,父子俩拿着各自的铁锹,把菜地里的雪铲了大半。 雁山村落后,没有蔬菜大棚的观念,冬天里,也就种点不怕冻的白菜萝卜,虽然这样,却也够一家人吃上一个冬天。 肉汤熬上一锅大白菜,既有蔬菜的清淡,还有鸡肉的香味,吃的段老头胃口大开,就着吃了五个大饼。 “大宝是个会做菜的,长大了好娶媳妇哦。” 姜杜白嘴角抽抽,他现在还是个十岁的小萝卜头。 可惜段老头听不到他的心声,他嘬了一口小酒,全身舒爽地叹了口气:“老林家那丫头,光来找你玩,嘿嘿嘿,大宝,要不要阿爹给你讨来做媳妇?” 姜杜白木着一张脸,权当没听见段老头满嘴胡话。 “哎——像我当年,就是做了手好木工,春娟年轻的时候可是真漂亮,全村的男人都喜欢她,可她最后偏偏选了我,当然了,那时我也是个帅小伙,可要不是这独一份的手艺,哪能这么容易啊……” 说着,老头不知道想到了哪里,他朝着姜杜白摆摆手,嘴里唠叨着“老了,老了。”长年的劳作晒得他皮肤黝黑,岁月没有好好对待这个老人,而是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下吊的眼睛饱经沧桑,仿佛通过朦胧的月色,追溯着曾经的自己。 上辈子姜杜白有一个商场上的朋友,那人叫王渤,a市有名的企业家,四十好几,人长得大腹便便,整天一副暴发户的打扮。姜杜白有次去他们家送礼,发现外表凶神恶煞的王老板在家里居然是个妻管严,被媳妇压得死死得,还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可惜两年前被拐,直到他去世,那孩子好像也没有被找回来。x 按道理说,人贩子拐/卖/小孩,会挑那种年纪不大,卖到了新人家,过一段时间就忘记了亲生父母,朝夕相处下,买来的人家也觉得和自己的孩子没有区别。 记事的孩子会逃跑,即使跑不了,也不会和新父母太合心。 可段大宝偏偏就成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和人贩子“看对了眼”,被人拐/卖时,已经七岁“高龄”。 可能也是这样,段大宝才被卖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 哪怕他只是个孤儿院里受欺负的孤儿,段老头对他好,让他过上了比之前好十倍的日子。 但买卖/孩子这件事情,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都是犯/法。 他还记得王老板家庭的变化,曾经有多美好,之后就有多么绝望,生活碎成了玻璃渣,硬生生把一个家庭割得七零八乱,满目苍凉。(_ 各自飘零好比家破人亡。 章节目录 第2章 婚礼 段大柱结婚的那天,喇叭声从村头传到村尾,几乎大半的村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大雪刚化,路上坑坑洼洼泥泞得很,一群人就站在路边伸长脖子,远远看见新郎背着新娘走到近头,可惜新娘头上蒙着一块大红盖头,看不清底下的模样。 都说女大十八变,听人说这徐家的闺女现在长得跟天仙似的。 门口的青年瞧见队伍的影子,赶紧把挂起来的鞭炮点着,噼里啪啦之下,惊得周围的小孩一个个捂住耳朵,害怕却又好奇地不肯离开。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古人就总结了人生的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段大柱人憨厚老实,个子虽然矮但是身体壮实,又是干农活的一把手,村子里有女儿的中年妇女没少惦记着。 朴实的山里青年稳稳当当地背着自己媳妇,黝黑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虽然有点傻气,但看得出那种幸福并不作假。 雁山路难走,村里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新娘是本村人,在镇上念过初中,村长一张老脸着光,特意让迎亲的队伍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雁山村人念旧,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徐秀华的父母比较开明,年轻的时候去镇上做工活,徐秀华便跟着在镇上读书,后来徐秀华的父亲跌了腿,落下病根,在镇上没办法继续生活,一家人这才搬回了村子。 姜杜白被段老头拉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村长找的两个花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撒糖。 小孩脸上涂着大红腮,额头上点着红点,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可爱,比起姜杜白这个瘦巴巴的豆芽棒,可不是更有花童的味道! 段老头看见后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姜杜白没听清楚“什么?” “段义这个老油头,连点糖也不舍的拿出来。” “……” 说是撒糖,其实糖没有多少,里面都是掺着染了皮的花生果,不过并不是像段老头说的那样,这要是放在别人家,拿出来的糖恐怕还不到村长家一半。 队伍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撒糖的花童一边脆生生地喊着吉利话,一边把手探进篮子,抓出一把喜糖往人堆里撒。 “红梅映雪开,郎骑竹马来,喜酒宴客宾,瑞雪迎新人……” 段老头倚老卖老,嚷嚷着挤开前面的年轻人,趁人不注意,直接下手抓了一大把。 小花童吓了一跳,连吉祥话都忘了念,嘴巴一瘪,好像随时要哭出声来。 姜杜白头都大了,他捏了捏眉间,见段老头做贼似的偷偷退到后面,兜里装着的糖把衣服撑起了一大半。 “……” 嫁娶的队伍绕了一大圈,终于到达段大柱的新宅子,地方就在村长家后面,隔着一道墙两家来往非常方便。 小地方的人最爱凑热闹,大家伙一溜儿跟着去了段大柱家,要看新郎新娘拜天地。 现在这个年代,红绸罗缎、锣鼓喧天的结婚习俗在大城市里几乎已经没有了,姜杜白上辈子参加过许多的婚礼,不过他的那些客户都崇尚什么西式婚礼,觉得白色才是纯洁的象征,嫌弃古时候的那套东西太土。现在看来,倒是前人的习俗更合姜杜白的心意,当然,现在的中式婚礼也改进了很多,和古时候相差甚远,思绪有些飘远,姜杜白不由得想,如果这辈子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扶持一生的人,或许他会选择这种方式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村长夫妻俩坐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塞到准儿媳的手里,村长开口说:“好好好,秀华来拿着,这是爹和娘的一点心意。” 村里老一辈对父母的称呼还是爹娘。 新娘戴着红盖头,声音脆生生的回答:“谢谢爸。”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毕后,就开始准备宴席。 “恭喜恭喜!” 新娘被长辈搀扶到房间,新郎则留下招呼客人,来的人纷纷上前祝贺。雁山村人少,家家户户都有那么点沾亲带故,恭喜完新人,大家就自觉去厨房帮忙,小孩也没人管,满院子捡地上的花瓣糖纸,皮实的小男孩聚在一起,把用过的爆仗掰开,里面全是剩下的粉末。段老头被几个年轻的男人叫去做事,嘱咐姜杜白自己去玩。 一早上的混乱,大家也没有看见新娘的模样,姜杜白有些好奇,仗着自己年纪小,跟着一群毛孩子进了里屋。 红床红花,窗上还贴着红色的剪纸,鸳鸯戏水的红被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喜庆极了。x 新娘和新郎坐在床边,村里的女长辈端过来几个盘子,里面有豆腐,饺子,还有两只酒杯,然后新娘新郎就用筷子互相喂对方吃东西。 这种新奇的事情可能代表着某种意义,比如西式婚礼中的互换戒指,姜杜白看得津津有味。新娘脸颊有些胖,被一群人围着也不害羞,脸上自始至终带着笑容,对于她来说,这一天或许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房间有些小,姜杜白慢慢被挤到了墙边,一群小萝卜头叽叽喳喳,围着大人问这问那,一会儿问能不能再给他们一些喜糖,一会儿又问新娘新郎在干什么,女长辈被问得烦躁,往门外打发孩子:“这叫交杯酒!喝了交杯酒就是一家人了…来来来都出去,这么大的地方可搁不下你们……” 跟在孩子堆里被大人撵到门外,院子不大,大人们忙着杀鱼宰鸡,孩子们又一窝蜂跑到大门外玩耍,姜杜白站在原地没动,婚礼已经“参观”完了,他打算和段老头说一声然后回家。 “咦,大宝是吧?在这干什么?”一个中年汉子看见他后问道。 “李叔,我阿爸在哪啊?” “段二叔回家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我看见杨土他们刚刚去大门外了,你出去找他们玩吧。” 姜杜白点点头,打算直接往家走,说不定会在路上碰见返回来的段老头。 不过事实上他刚出门,就被人给叫住了。 “段大宝,你来当马夫!” 村里的小男孩聚在一起玩游戏,看见个子不高的姜杜白后,马上给他分配了“马夫”一角。 姜杜白:“……” 他实在没兴趣陪一群小孩子玩过家家,推脱说:“我不玩,你们玩吧。” “不行!你不玩就没有人当马夫了!” 姜杜白心想,你也知道没人愿意做马夫啊,他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刚从段大柱新家走出来的孩子:“你们叫他。”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大家纷纷回头,顺着姜杜白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个穿着皮衣的小男孩。 几个孩子难得沉默了,之前叫嚷地最厉害的杨土也不说话,面上是掩不住的厌恶:“叫他干什么,我妈说他克亲,他妈妈就是被他克死的!” 克亲?姜杜白忍不住皱起眉头,原以为这里只是经济落后,没想到还会有封建迷信。 “土子小声点,他手里拿着弹弓呢。” 红袄夹的小孩拉了拉杨土的袖子,看起来对对面的孩子颇为忌惮。 杨土也看到了,愤愤地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就懂得“识时务为俊杰”,拍拍屁股,带着一群小屁孩趾高气扬地去别处玩了。 落荒而逃居然让他硬生生摆出了几分架势。 姜杜白没继续掺和,他看向不远处的小男孩,对方显然早就听见他们的对话,此刻也正在看他,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跟只小狼狗似的,仿佛盯上了姜杜白这个猎物,凶狠得紧。 姜杜白叹了口气,他自觉理亏,看见小孩的手里攥着几颗糖,应该是村长给的,啧了一声,姜杜白慢悠悠地走过去,忽略小狼狗看见他靠近后绷紧的身子,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糖:“给你。”x 电脑端:/ 喜糖太甜,姜杜白不喜欢吃甜。 小狼狗面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不过转眼间又立马警惕起来,好像已经认定了姜杜白非奸即盗,这样做肯定是别有用心! 姜杜白:“……” 难道他长得这么不像好人? 不怪姜杜白有这样的疑惑,上辈子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追求他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断过,好像有段时间,那些无聊的商业杂志还给他冠了个“女人最想嫁的男人”称号,让他周围的朋友调笑了好长时间。 当然,他已经选择性遗忘了现在的豆芽菜身材。 懒得和眼前的小狼狗解释,冬日里哪怕阳光都带着寒风的冷冽,不过站了一小会儿,姜杜白的脚趾头就快冻成了冰块,他干脆把糖往小萝卜头的手里一塞,然后摆摆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所以他也就不知道,手里攥着喜糖的小男孩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有迷惘,有猜测,直到拐过墙角再也看不见,他才动了动身子,把手上的弹弓别到腰间,身上的皮衣比不上城里精致,颇有些粗制滥造的感觉。大把的喜糖被放到上衣的兜里,小男孩又抬眼望了望姜杜白离开的方向,这才迈开步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没有人家,只有一条通往雁山的小路,奇怪的是山路上没有多少积雪,好像是被人扫过一样。 章节目录 第3章 山后 雪天的路不好走,更不要说山路,段真拿着换来的钱小心爬过山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房子,以及站在房子门口忙碌着的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劣质的皮衣,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已经到了肩头,看起来有些邋遢。他手上拿着一块腌肉,正准备把它挂在绳条上进行风干。x “回来了?” “嗯。”段真把钱递给男人,“五只兔子,村长阿伯一共给了三十五。” “放屋里,等我先把这些肉给挂上。” 男人点点头表示明白,说完就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全部的注意力又放到木盆里的腌肉上。 这几天算是幸运,在雁山西边发现了野猪的脚印,没想到弄了个简单的陷阱就让他逮住了一头成年野猪,现在做成腌肉,足够俩人几个月的口粮。 父子俩没有地,在山上住了这么些岁月,早习惯了打猎的生活,平时的粮食都是用野物和村里人换,有的人家里地多,用富余的粮食换点肉吃,心里也是乐意。 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段林也可以拿到镇上去卖,赶上一天的路,到夜里在镇上找个地方窝一晚,第二天再背着粮食回来,只不过去一次只能卖少量的野物,卖多了粮食抗不回来。(_ 屋子看起来不大,里面摆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得上简陋,除了日常的桌椅,还有一个盛东西的柜子,往里间搭了一条麻绳,绳子上挂着一个破旧的床单,用来隔开吃饭和睡觉的地方。 墙角放着各种打猎的杂物,弓箭斧头之类的东西随意堆在一起,靠近窗户的地方还安着一个石灶,冬天实在冷厉害了,就续一把木头,勉强让屋子暖和一点。 段真把衣兜里的喜糖掏出来放在桌上,糖是村长从镇上买回来的廉价奶糖,奶味重,包装也丑,外面裹着的糖纸只是普通的红色塑料。 段真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剥开的糖,眼睛立刻一亮,奶糖很甜,甚至味道很廉价,可是对于段真来说却是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软软的,滑滑的,放在舌尖一会儿就会化掉,平常的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家里会有炒白糖,孩子很少会吃到糖,更何况段林一个里糙外糙的汉子,哪里会注意自己的孩子想吃什么,有的吃就算不错了。事实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九岁的段箴已经是半个大人了。 他把吃完的糖纸小心翼翼地展平,糖纸的中间印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图案,金色的纹路,给普通的红纸也增添了一点点趣味。 就是没有看出来是什么图案。 段林挂完腌肉进屋,把手上的塑料盆放在柜子最上面,忙活了一上午,他现在也是累出一身的热汗,看见段真桌子上摆的糖,有些惊奇道:“你段阿伯给了你这么多糖?” 村里人不喜欢他们家,村长作为一村之长,虽然不至于和其他人一样对他们避之不及,可是也仅仅限于换取野物的交往,没事不会走动。 段真递给段林一颗糖,点点头又摇摇头,直把段林看得更加疑惑,忍不住想要再开口时,才听到他儿子慢慢说道:“是段阿爷家的…小叔叔。” 雁山村段是大姓,段林一开始没想到是哪个段阿爷,后来才明白是山脚下的段老头,段二爷年纪大,辈分也大,可能是自己孤寡一人,对于他们家的说法也就不在乎了,早些困难的日子还伸手帮了一把。 要不然段真也不会喊他阿爷。 段林虽然不怎么下山和村里人走动,可也是听说段老头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个孩子,说起来,三年前他还让段真送去了点肉,过了这么久,他都快忘记这孩子了,好像是叫…段大宝?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想了想,段林又到屋外的绳条上拿下来几块腌肉,“趁着化雪,下午去你段阿爷家走一趟。” 段真点点头,挑出几颗糖给段林留着,然后把剩下的糖珍重地放到了枕头底下。 喜宴忙了大半天,段老头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 村长给他带上了一些剩菜,不多但胜在有荤腥,这可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不想一个月里就吃到了两次。 “大宝,有好吃的哟。” 姜杜白烧了一壶热水,正在洗贴身的秋衣秋裤。 段老头提着菜推开屋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浪费水的儿子,不由得气急败坏,“刚穿上就洗,村里的大姑娘也没有你这样的,家里打的水都让你败坏了!” “老头,水是我打的。”姜杜白抬胳膊抹去脸上的泡沫,回了一句。 段老头一哽,讪讪道:“你打的也不能这样用,烧水不用柴吗,柴还不是我砍得,打一次水这么远不累呀。” 水井在村东边,离西山远,偏偏段老头家在西山脚下。 姜杜白也觉得远,尤其他现在的小胳膊小腿,每趟只能提半桶,他觉得得想办法挖个水井,要不就接个自来水管,怎么样也得改善一下村里的情况。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十岁能干些什么呢。 猪肉炖粉条、萝卜汤、白菜炒肉,姜杜白点着玉米叶把火引起来,待火起来了,便开始一根根往火苗上搭木头,木头是之前劈好的,雪天放久了有些潮,刚放进炉子里就要把火压灭,这要是之前的姜杜白,肯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但时过境迁,姜杜白见样子只是连忙又塞进去了几根折断的秸秆,这东西引火方便,拿火钩在炉子里拨了拨,抽掉几根木头,转眼间岌岌可危的火苗就慢慢窜了起来,点火成功。 把三样菜分别放到锅里加热,菜的香味连屋里的段老头都闻到了,他忙了一天,中午坐席吃过一次,可是这种美味吃一次哪能够啊,他恨不得天天都吃! 姜杜白把菜端到桌子上,又从炉子后面把馏饼的锅端下来,玉米饼子是姜杜白自己烙的,烙了一大锅,足够四五天的主食。 “去,把我那瓶酒拿来。” 段老头没事喜欢喝点小酒,村里要是有人去镇上,他总是托人帮忙打酒,得自己拿着容器,回来就装的满满的,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卫生标准。 正准备起身,外面传来了动静。 “段二伯在吗?” 这声音姜杜白没有听过,他看了一眼段老头,对方也是一脸迷茫,好像没有想到的样子,不过瞬间也就反应过来了,手一拍大腿朝着屋外大声喊道,“大林啊,赶快进来!” “二伯,吃开饭了呀。”门被打开,外面走进来了个高大的男人,上身穿了一件灰色的皮衣,额前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一张脸也是胡子拉碴,让人看不清本来的容貌,他把手里的腌肉递给段老头,收回的双手来回搓了搓,然后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最近抓了只野猪,吃不了,给您送点尝尝,这天太冷了。” “送啥肉啊。”段老头一脸不认同地把肉往回推,看得出来是真不想要男人的东西,向来爱占小便宜的老头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跟孩子本来就不容易,肉你拿回去,老头我咬不动,要这干嘛。” “家里还有,”男人又把肉推回来,“喝点汤也补,更何况还有大宝,你不吃不能让大宝也不吃,孩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得好好补补。” 段老头不说话了,姜杜白和同龄的孩子一比可不是又矮又瘦?他把肉接过来放到桌上,对着姜杜白介绍说:“这是你段三哥,住在后山那块,平日里你可能见不着。” 姜杜白礼貌地叫了一声三哥。 “小真也过来了啊,”段老头从床底下拿了条长板凳让人坐下,这才看见男人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的小孩。 “二阿爷,”小孩声音奶声奶气,听起来有点可爱,从男人后面走出来,乖乖地坐到了段林旁边。 姜杜白一愣,这不是白天的小狼狗吗? 显然小男孩也看到了他,不过对方明显认识他,面上没有一点惊讶,乖乖打招呼:“小叔叔。” “……” 这孩子和他一样大吧。 默默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姜杜白不得不感叹,辈分果然是一种很好的传统。 所以他好像和村长都得称兄道弟? “……” 姜杜白掩饰性地咳了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出于礼貌,他朝坐在身边的父子俩询问:“三…哥要一起吃吗?” “对啊,大林,和孩子赶快过来吃点,都是今天村长家席上的菜,香着呢!” 男人笑了笑:“不了二伯,天这就黑,黑了路不好走,我和小真得赶快回去。” 山路难走,段老头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二人吃饭,只好说了几句,把人送出院子。 “行了二伯,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别出来了。” 段真跟在段林后面,冻得通红的小脸跟早上一模一样,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姜杜白笑了笑,伸出手朝对方摆了摆:“有空来找我玩。” 克亲的迷信,又常年住在后山,怕是都没有和同龄的小伙伴真正玩过。 段真手指一颤,许久才重重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4章 喜欢玩什么 第二天一早,姜杜白就在大门口碰见了段真。 他以为小家伙刚从里面出来,可能是段林又让送来了什么东西,把手里摇摇晃晃的水桶放在地上,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然后才开口问道:“小真,你怎么来了?” 小孩没说话,不苟言笑的样子颇有些严肃,他看了一眼被搁在地上的桶,三两步走过来弯腰作势要提。 “哎别,你提不动,”姜杜白连忙说道,他甩了甩酸涩的胳膊,心中认定了对方不会提动,不料下一刻,之前压的他半死的半桶水,就被段真当面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 “……” 果然他还是不行吧! 姜杜白有些郁闷,合着他三年在这里就只学会了种菜,还是屋后地里的大白菜。 来不及深入思考是自己太弱还是眼前的小屁孩太强,小孩已经转头往院子里走了,姜杜白只好赶紧跟上提醒:“水缸在正屋。” 段真提着水桶脚步不停,往正屋走去。 段老头房子建的很“豪华”,除了一般人家的正屋,还多建了一个小侧屋,也就是姜杜白现在的卧室,院子南边用木头搭了个简陋的棚子,当做平时做饭的地方。x 电脑端:/ 三年前姜杜白就在那里,学会了用草木灰给菜地施肥。 这样想想更加心塞了。 偷偷捏了捏“骨瘦如柴”的胳膊,姜杜白心里叹气,除了最初吃不惯这里简陋的食物,之后他从来没有让自己饿着。一开始他就看出了原身的问题,身体太瘦弱,轻微受凉就会发烧,那时候的确把段老头折腾的不行。 到现在,感冒不像三年前那样频繁了,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结实,可是体重却一直上不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x :/ 正屋的门和窗户都关着,房间里暖和得让人心情舒畅,段老头坐着小马扎,两条腿毫无形象得大劈开,正在窗户前缝补衣服,昨天忙了一天没有注意,晚上脱下衣服时才发现后面揦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一块块的棉花。 这可让老头子心疼得不行,家里没有女人,他只能今天一早去隔壁借了针线,自己凑活着补补。 看见姜杜白和段真一前一后走进来,尤其走前面的段真还提着水桶,老头就像瞧见了什么新奇事:“小真来了?哎呀大宝,你怎么让人小真提水!” 他一边“教训”着姜杜白,一边伸手去接段真手里的水桶。 “二阿爷,是我要提的。”段真没有松手,而是帮着段老头把水桶抬起来倒进水缸。 这是姜杜白打的第三桶水,水缸正好打满。 姜杜白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两辈子加起来四十多岁的人,怎么好意思让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干活。 和自己个子差不多高的段真,实际年龄比他小上一岁。 也是昨天,姜杜白才从段老头那里,听说了段真家里的事情。 十年前,段林的媳妇在薛秀菊家帮忙,不小心动了胎气难产,生下段真后就去世了,段林伤心欲绝,但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谁头上,本来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可没想到第二天薛秀菊的小儿子在河边玩耍时落水,等人发现时,尸体已经泡浮肿,而杨家的老太太也当场一口气没上来跟着去了,杨家一下死了两人,薛秀菊也不知道怎么,之后逢人便说是段林的儿子有晦气,这事闹了一阵,段林一气之下,带着还没满月的孩子搬到了后山。 说完后,段老头还拍了拍姜杜白的头:“你小子可记着了,段林一家不容易,你可别和村里一些不长眼的人一样,得分得清明细。” 水缸接满了水,段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儿子,他坐回马扎上继续干之前的活,年纪大了,老花眼严重,举着针和线头对了半天也没对准,姜杜白无奈地拿过来,三两下一击成功。 接过穿好的针线,段老头乐呵呵地问段真:“吃过早晨饭了吗?” 段真点点头,看了一眼姜杜白,说:“来找小叔叔。” “大宝在家也是没事干,大冬天没有活,你爸最近也不打猎了吧?这个天气野物们都躲着过冬呢。” “嗯。” “没事就多来玩,你大宝叔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和土子他们一起玩,就知道整天在家。” 小孩继续点头,闻言还偷偷看了一眼姜杜白。 都说人老了就变得不爱说话,这点从段老头身上完全看不出来,现在倒是有一股年纪越大嘴皮也越溜的趋势,姜杜白赶紧打住段老头的话头:“阿爷,我带小真出去玩一会儿。” “呵呵去吧去吧,记得晌午回来吃饭就行。” 外面是个大晴天。 姜杜白不知道带孩子玩些什么,这地方没有游戏机,也没有条件看电视,孩子们都是整天跟着大人干农活,夏天可以下水摸鱼抓虾,冬天的话,倒是见杨土几个玩过过家家,不过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小孩沉默的样子,姜杜白觉得,这孩子肯定不喜欢扮演马夫。 “村里人都是在前山摘果子,老头说是因为雁山上野兽多,所以大家为了安全都不会走太远,也不知道后山是什么样子。”脚下的小石子转了个弯,飞一般投身到不远处的枯草丛里。 段真安静听完,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对雁山野兽多的肯定,他仔细想了想:“后山有很多的野鸡,兔子,长虫,还有很危险的野猪,不过野猪不多,它们都在北山。” 停顿了片刻,段真接着说:“果子树有梨树和栗子,而且我也可以打猎。” 说完,小孩转过头眼睛灼灼地看着他。 梨树和栗子树倒不稀奇,前山也有,之前姜杜白上山就是摘它们,倒是野猪这种危险的野物没见过,怪不得段老头总是叮嘱他不要走太远。 “你真厉害。”姜杜白摸摸小孩的帽子真心夸赞,雁山村的孩子虽然普遍早熟,但像段真小小年纪就跟着长辈进山打猎的,多少还是让人觉得心疼,这个孩子太努力了。 “段…你爸爸做的帽子?”姜杜白感受着手下的毛茸茸,顺口问了一句。 段真摇摇头,不是什么好皮,他看了一眼姜杜白,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迟疑着开口:“是我自己做的……还有几张兔子皮,小叔叔你要帽子吗?” 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冷,姜杜白仔细思考了一下,他身上穿的棉袄没有连衣帽子,而且最近总是感觉耳朵痒,问题虽然不大,但很有可能是冻伤了,于是干脆点头道:“谢谢小真。” 两个小朋友之间的友谊不能用钱来衡量,就算给段真也不会要,其实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助小孩,譬如教他识字。 整个雁山村识字的人只有段大柱的媳妇徐秀华,姜杜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可以解释成自己来村里之前就学过字,其实不解释又怎么样呢,难不成村里的人自己笨还不允许别人聪明了? 在心里为自己的想法暗笑,姜杜白面上倒是不显,他和段真沿着村子里的路一步步无聊地走着,偶尔会碰见几个大人,看见段真后倒没有像杨土一样,依旧照常询问几句。姜杜白心里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真像杨土说的一样,现在看来,估计只有爱嚼舌根的几家罢了。 雁山村四面环山,山势连绵,常年青翠,俗话说依山傍水好安家,有山的地方容易形成水流,便满足了人生存下去的需要。雁山村唯一一条小溪流经大半个村庄,是村民用水的主要来源,在河水上流,靠近雁山的地方,几年前村长曾经带着一帮人修了个石泉,用作大家的饮用水。 河水很浅,也就刚刚淹没小孩子的膝盖,所以虽然才刚刚小雪,河面也是结了一层薄冰。好在这一切并不影响村里人打水,甚至大多数妇女还会端着木盆来这里洗衣服,此刻看到河边说说笑笑的女人,姜杜白下意识地带着段真转了个弯,慢慢远离了河边。 本来是带小孩出来玩耍,现在反而不知道玩些什么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小真,你想玩什么游戏?” 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下,段真最终还是摇摇头,他从来没有玩过游戏,偶尔几次下山,碰见过杨土他们拿着木棒互相追打,也觉得没有意思。 “嗯……你想上学吗?”姜杜白还记着自己之前的计划,趁机问道。 出乎意料,小孩很干脆地摇头:“不想,”停了一会,见姜杜白脸色有点奇怪,又补充道:“没有钱,不上。” 原来是没有钱,姜杜白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刚刚听见小孩说的话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摸了摸段真的兔子帽子,笑着说:“我认识一点字,可以教你,如果你想学的话。” “每天吗?” “到农耕前这段时间,你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每天都来,到了农忙,怕是就没有时间了。”这里的农忙是真的忙,更何况他家里一老一少,干起活来比青壮年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那时候我可以晚上来,”段真认真地说,“雪化了路就好走了,从我家里到前山没有危险的野物,那样不会耽误农活。” “你想学?”姜杜白心里奇怪,他看小孩的样子还以为没兴趣呢。 段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开口说了一句:“我以后每天都会来找小叔叔的。” “真乖。” 章节目录 第5章 五子棋 两人回到家里,姜杜白兴致勃勃准备拿出为人师表的样子,然后发现没有纸和笔。 姜杜白:“……” 因为是突发奇想,所以条件达不到后,姜杜白就仔细思考了一下,原本他是打算默写出来,然后让段真比着临摹,现在看来只能找一本书了。或许可以去徐秀华那里借,而且他的初衷是教段真识字,这样一来纸笔就不是必要的东西,也可以用木棒在地上写。 他把想法和段真说了,小家伙点点头,表示都听小叔叔的。 “今天不行了,明天你来的时候我再教你。 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过不了半个月就会进入大雪,地里的萝卜得赶快拔,所以今天下午他要和段老头把屋后的萝卜收起来。 “嗯,”段真点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小叔叔,我下午可以来找你玩吗?” “我要拔萝卜,下午没时间陪你玩了。”姜杜白有些无奈,不过他也理解小孩的心情,难得找到一个差不多大的玩伴。 “我可以帮忙的,我力气很大。”木着脸做出一个“大力”的动作,小孩表情非常认真,可惜个子小,没太有说服力,只是看起来稍微有了那么点孩子气。 “那个太累了,你还小。” “我只比你小一岁。”段真一脸不认同。 “好吧。”姜杜白让步道,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年龄,可不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吗,而且看起来还不如段真强壮。 不过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不让小孩干活就是了。 闲着无聊,姜杜白想起了上辈子玩过的围棋,围棋有点复杂,眼下倒是可以玩五子棋,他笑了笑,对坐在床沿边的段真说:“我教你玩个游戏?不过东西你得帮我一起准备。” “好!”段真瞪大眼睛,圆圆的好像特别亮。 灶里有没烧尽的木块,姜杜白拿了一块,在段真找到的木板上费力画了一个棋盘。 现在太冷,要不然就可以直接在院子的地上玩。 段老头是木匠,家里并不缺木板,两人随便挑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板子,画好线格后,事情就完成了大部分,剩下的只需要找两种不同的东西代替黑白棋子。 “我们可以用石子和树枝。”看到姜杜白皱着眉头,段真提出意见。 “那你得负责找一百一十二颗小石子,不要太大。” “嗯。” 段真点点头,迫不及待跑到院子外找石子。 他这个样子和第一天遇见时差别很大,除了小脸还是没有太多表情外,倒不像凶狠的小狼狗,而是变成一只软绵绵的小白兔,尤其还带着兔子帽子。 从树上折下一段细树枝,再折成差不多长短的小枝,黑子有一百一十三枚,姜杜白没一会儿就完成了。 他把折好的“黑子”拿到屋里,又出来帮段真捡石子,石子比较沉,段真来来回回跑了几次,终于两人捡够了数量。 “这种棋叫五子棋……跟村里人玩的老虎吃小孩差不多,不过更简单一点,”姜杜白把房门关紧,把张牙舞爪的冷风挡在外面,“横竖斜,谁先连成五个谁就赢,明白了?” 姜杜白把棋盘摆在床上,两人分别坐在两边,他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段真,小孩嘴角微抿,一脸欲欲跃试。 “你先走。” 五子棋讲究策略,比较锻炼孩子的思维能力,但存在“先手必胜”的短板。段真是第一次玩,全程都表现地非常兴奋,姜杜白发现,这孩子很聪明,一开始还有些畏手畏脚,后来下子的速度就跟了上来,而且经常能拦截住他的棋子,但毕竟经验少,姜杜白陪着玩了一会,待段真尽兴后,才按照之前埋好的线路结束了棋局。(_ 一局棋下了半小时的功夫,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作为段家的“首席厨师长”,姜杜白不得不去准备午饭了。 鉴于小孩子在这里,姜杜白改变了之前煮大白菜的打算,改成炸萝卜丸子。 这道菜是他小时候邻居家的奶奶教给他的,那时候姜杜白一个人生活,高中的课业压力大,每天早上都没有时间吃饭,邻居家的奶奶心疼他,就经常提前炸好丸子送过来,让他可以每天吃一点,后来他觉得既好吃又方便,干脆跟着学了这道菜。 段老头没在家,不知道是去村里哪户老头老太太那里聊天了,姜杜白没怎么在意,他看了一下时间,炸丸子需要把萝卜腌制半个小时,这个点应该还来得及。 “我要做饭了,你先坐着等一会,要不要吃糖?”段老头昨天偷抓回来了一大把糖,放在正屋的柜子里。 段真摇摇头,他也有很多糖:“小叔叔,我要回去了。” “回去?”姜杜白迈出房门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我给你做炸丸子,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小孩没有说话,姜杜白以为是怕段林担心,建议道:“我上山和段三哥说一声。” 段真摇摇头,其实像他们雁山村的孩子,经常玩着玩着就不回家吃饭了,只要不是晚上,大人们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这点姜杜白不知道,他潜意识里就拿自己上辈子见过的事情来思考,没有看见段真悄悄红了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气,段真对自己不争气的样子有些懊恼,为了不让姜杜白看出端倪,他转移话题道:“炸萝卜丸子是什么?”x x :/ “就是用萝卜炸的一种食物,”姜杜白果然没有在意,向段真抽象地解释了一下炸丸子的模样和味道。 最后他问了一句:“怎么样?”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在这里吃吗?” “当然可以,”姜杜白轻笑,“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段真点点头:“我想吃。” “你爸爸那里……” “他今天去镇上了,明天下午才会回来。”段真打断他的话,主动解释道。 镇上…姜杜白乍听到这个词,心里有一阵恍惚,他不会像雁山村的人一样,一辈子都待在大山深处,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而镇上是唯一一个有交通的地方,所以他得在有钱之后,带着段老头先到镇上,然后再坐车到a市,那里他生活了三十年,最为熟悉。 从菜地里拔了两颗红萝卜,拿水冲洗干净,然后去皮切成萝卜丝,倒进去两勺盐腌制,做完这些,姜杜白又把准备的姜和蒜切好,这些东西味道比较刺鼻,所以姜杜白想叫段真去屋里等他,没想到对方倒没有嫌弃,还主动要求帮忙做饭。 “那你去正屋里舀一半玉米面过来,我等等需要用。”姜杜白顺势给了他一个任务。 果然,段真乖乖地接过木瓢去舀面。 时间差不多了,姜杜白找了一块干净的白麻布,把腌好的萝卜丝攥出水分,然后用切好的姜蒜和萝卜丝混合,因为感觉萝卜丝还是太粗,姜杜白就又拿刀剁了几下,最后倒进去适量的玉米粉,搅拌均匀,剩下只要捏成小圆丸子,放进油锅里炸到金黄就可以了。 段真第一次见到炸丸子,好奇的不行,偏偏面上还端着,眉头紧皱地盯着姜杜白的动作,不过渐渐的,随着萝卜丸子的入锅,空气中开始飘荡着一股香味,段真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写满震惊。 好香! 姜杜白把小孩的模样看到眼里,心中暗笑,他夹出一颗已经熟透的丸子递给段真:“小真,你先尝一下。” 不同于煮萝卜的味道,油炸的萝卜丸子又酥又多汁,咬到嘴里还有面粉的劲道,段真感觉肚子里暖和和的,他觉得炸萝卜丸子和小叔叔给他的糖一样好吃。 满满的一盘萝卜丸子端上饭桌,姜杜白和段真刚刚坐下,段老头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不知道谁家的板凳腿断了,老头给拿回来修理一下。 因为做饭的地方在院子的棚子里,香味在大门外面就闻到了,段老头赶紧把坏掉的板凳放到一旁,迫不及待要看一下便宜儿子做的饭菜。 “丸子?”夹起一个丸子塞进嘴里,段老头吧唧几口就咽了下去,香的眉毛都在打颤,“萝卜的吧,你小子厉害,做的相当好吃。” 说着,又夹起了一个塞进嘴里。 这顿饭三人吃的都很尽兴,尤其小段真,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难得的在饭后打了一个饱嗝。 深藏功与名的姜杜白默默帮段真擦了擦嘴角,教他炸萝卜丸子的的那位邻居家老人就住在乡下,所以感同身受,想段老头他们也会喜欢吃。带着段真出门消食,一会儿还要睡个午觉,这都是上一辈子留下的习惯,三年了也没有改变,对于自己的便宜侄子,姜杜白越相处越喜欢,简直就是可爱听话软萌的兔宝宝! 当然,直到过了很久,姜杜白才对现在的看法悔之莫及。 这明明还那个小狼狗,只不过是披上了一层软萌的兔子皮罢了! 章节目录 第6章 借书 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严。 萝卜是秋初种上的,要在小雪前后收获,现在已结十一月末,过不了几天就会进入大雪,趁着这些天天气好,段老头准备把菜地里的萝卜给收了。 一个大人带着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小孩,吃完饭就去了屋后。 天寒地冻,萝卜都埋根于硬邦邦的土地里,只剩下蔫吧的绿苗裸/露在外面,也亏得前段时间的小雪给润了一下土地,否则三人怕是拔都拔不动。 段老头是三人里的主力,很快就拔了一半的萝卜,弓了半天身子,段老头老腰发酸,他想要站起来歇一会,却不想突然间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耳朵里传来一阵嗡鸣,眼前也跟蒙了一块黑不隆咚的布似的,直冒金星。 头脑昏沉,隐约听见两个小孩在耳边说话,想要再听一下谈话内容,却仿佛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楚。段老头张开口想叫人,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才眨眼的功夫,老头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听到姜杜白对段真说:“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 之前的状况潮水般退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让人忍不住怀疑它的真实性,段老头锤了锤脑袋,有些懊恼:“起猛了呀。” 他朝两个忙活的小孩喊话:“娃哦,休息一下,别累着咯。” 说完,把手上粘了几层的泥巴扣掉,也不嫌地上凉,一屁股就撅到了干燥的地边。 累得腰都要断了。 姜杜白拉着段真也停下来休息,菜地并不大,只有十几平米,平时种些常吃的蔬菜,足够家里两个人食用。 不到一个小时,三人就拔了四分之三,只剩下最后一个角落。 姜杜白看着拔/出/来的萝卜,有些感叹,他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那时候父母离世,亲戚互相推脱,以至于很小他就学会了独立做饭,独立生活,课余时间还要拼命接各种兼职,生活几经麻木,只剩下满耳嘈杂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震耳,压过了内心最微小的呼唤。 这辈子…… 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段老头,还有身边的小家伙,姜杜白嘴角微微翘起,虽然生到了农家,还有整天都干不完的农活,可是心里却再也不会被其他声音遮掩,只剩下一片打不破的宁静。 很快,剩下的萝卜也被拔完,沾满泥巴的红皮萝卜堆在一起,像极了一地红灯笼。 姜杜白呼出一口热气,一身厚棉袄、厚棉裤,让他行动很不方便,弯腰时膝盖都不好打弯,他撇了眼小段真,在冷风里吹了半天,小孩脸颊变成了猴屁股,带着他的兔子帽,别提有多可爱了。 萝卜拔完,还得放到地窖里,段老头回到前头的家里拿木筐,姜杜白对段真笑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像溪水一样划过段真的心头。 叮咚。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段真心头一跳,只觉得小叔叔笑起来真好看,比起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不得不说段真的审美和常人还是有点差异——这种差异可能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城乡差异,也可能只隔着一个白面馒头和玉米面馒头的区别。 段真很想点头,小叔叔知道他今晚一个人在家后,就邀请他晚上一起睡觉,他看得出来,姜杜白是在关心他,和父亲的关心不一样,是作为一个朋友的关心。 “我也有朋友了,”段真心想,然后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了“欣喜若狂”的滋味,他想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小叔叔,要把这份友谊一直持续下去,和小叔叔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用筐把萝卜拾到地窖里,冬天太冷,放在外面会被冻成空心,农村人虽然没有专业的知识,但他们从生活中总结经验,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常识,比起有些专家更加“权威”。x :/ “这下可就真没有活了。” 段老头心情好,今年种的萝卜长势不错,不像去年因为没有及时收获,大半的萝卜都被冻坏,怎么能不让人高兴呢? 上午说好要去借书,休息了一会,姜杜白就带着段真去了村东。 村长为了给儿子盖房子,下了很大一番功夫,院子的墙起了三米高,还用细小的石子装饰大门两边,隔着距离,都能看到“豪华”的灰白高墙,以及门口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两个人就站在大门外,大门关着,院子里隐约传出动静,表明家里有人在。姜杜白深呼了口气,他不好意思直接推门进去,只好扯着嗓子朝家里大声喊道:“段大柱——段大柱在家嘛!” 徐秀华在院子里喂鸡,小鸡仔是从镇上买的,一只公鸡,剩下三只是母鸡,公鸡留着打鸣,母鸡则得好好养着下蛋孵小鸡。 她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人在叫她男人,段大柱今天早上就跟着村长一块出去了,没在家,她把盆子里剩下的菜叶全倒到地上,问道:“谁啊。” “姐,是我——”姜杜白又高声回了一句。 喊完后才有些尴尬,姜杜白想起来,他现在的辈分新媳妇也得叫他叔。 小孩看出他的窘迫,主动回答:“我是山上的段真。” 徐秀华肯定不知道段真是谁,她出去了八/九年,又是个读过书的,现在回到村里嫁给段大柱,那些打扮土气的女人隔三差五过来找她,这几天让她烦的不行。 把吃完菜叶的鸡撵到鸡棚里,徐秀华慢慢打开大门出来:“来了来了。” “嫂子。”段真乖乖打招呼,徐秀华皮肤白,剪着不同于村里女人的学生头,走路时步子很小,也不会大幅度摆动胳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姜杜白忍不住多看了小孩一眼。 “你们有什么事?”徐秀华看到来的是两个小孩,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了,在娘家的几日,除了女人时常来问她外面的情况,村里的小孩也总是来烦她,也不进门,就只是在大门口偷偷看,被她发现后就大笑尖叫着一窝烟散开。 段真想要开口,被身后的姜杜白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把小孩拉到身后,自己上前摆出一副讨人喜欢的笑脸:“姐,你认识很多字吧!” 他表情真挚,满脸羡慕,让徐秀华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当然辈分之类的就不管了,难不成让他开口就叫大侄女? “没多少,就上到初中毕业。”二十出头的女人把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语气客气地说。她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色棉服,最外面一层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子,但是能够挡风,甚至衣领上都缝着厚厚的毛皮,看着就非常暖和。 只不过被毛皮包裹住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谦虚。 雁山村别说初中毕业,上过小学的都没有! 徐秀华上学晚,温北镇虽然小,但比起山沟里的村子,就好像是天堂与人间的差别。 她上过学,见过世面,瞧不起村里的乡巴佬们,什么也不知道。 姜杜白好像看不见女人眼底的嘲讽,依旧笑呵呵的:“我这么笨,肯定没法上学。”x 小脸皱成包子:“小真很聪明,他想看书,可是我没有书,村里人都没有书,但是大家知道,段大柱新娶的漂亮媳妇有书!” 这段话的意味就很明显了,连旁边的段真也从他小叔叔的话里听出了马屁的味道。 可惜他瘦的像跟筷子,一点也没有小段真的软萌,幸亏徐秀华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对于姜杜白的吹捧非常受用,刷足了好感,两人才慢慢说出这次来的目的:“姐,你家里肯定有很多书吧,我们可以借一本看看嘛?” 徐秀华有些迟疑,但转念一想,她可以把小学的课本借出去,小学的知识没有什么难度,哄小孩子还可以,她现在看就很幼稚了。 想清楚后,徐秀华大方答应:“行,你们进屋等着,我去给你们找找。” 翻箱倒柜半晌,终于在放书的木箱子里倒腾出了一本三年级的语文课本,徐秀华拿给两个孩子,一边还不放心地叮嘱:“这书我可是只有一本,你们千万不能给弄坏了。” 姜杜白哪还能反对,连忙表示自己会小心看书,绝对不会出现折角折页的情况。 折腾了半天终于是把书借来了,两人回到家里,姜杜白请求段老头给他做一个边沿矮一点的长方形木盘,做成后在里面铺上一层细沙,可以重复利用的纸张就完成了。 “你先试一下。”姜杜白蹲在地上忙活,头也不回地把树枝递给段真,“随便画点东西。” 他等了半天,手上的树枝却迟迟没有被接过去,疑惑地抬起头,看见段真正看着他欲言又止。 姜杜白:“?”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他问。 许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段真有些赌气地反驳:“你不笨。” 姜杜白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小孩的脑回路。 “小叔叔会做炸萝卜丸子,会做沙盘,还可以教我写字,很厉害。” 原来是说他之前的自贬,姜杜白心里一暖,“我当然不笨,但是那样说就把书借来了,来,拿着,你在上面试一试。” 段真接过削好的木棒,想起昨天在糖纸上看到的图案,可惜太难了,他画不出来。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握着树枝在沙盘上划了几下。 “是个小人?”姜杜白凑过来望了一眼,“看来沙的厚度还可以,接下来我要先教你握笔的姿势,手要这样拿着,”一手拿着木棒给段真做示范,“剩下的三根手指要靠在一起。” “等等你就先用这种握笔姿势再画一幅画,内容上…尽量细致,可以画一些小东西。” 段真点点头,低着头开始认真“创作”。 章节目录 第7章 要离开 “你的名字这样写。”姜杜白在沙土盘里一笔一划把段真的名字写出来,不得不说,在见过土子、牛牛、宝柱等一系列小孩名之后,“段真”的名就显得尤为好听,“真有真实,率真的意思,你父母可能希望你将来做人能够真诚,永远保持一颗率真的心。” 这种解释不假,但是姜杜白心里也明白,段真的父母没有什么文化,怕是没有那层深层次的寄寓,他们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真”字好听,也可能是从哪里见到过这个字,但这些并不重要,父母对孩子的那份心不会改变,他只需要让段真明白这份感情就可以了。 果然,段真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妈妈,虽然段林的老婆在段真一出生时就去世了,可是见过村里其他有妈妈的孩子,小小的段真心里也曾无数次幻想过母亲的怀抱。 “别哭。”看到小孩无声地掉眼泪,姜杜白心疼得不行,他上前轻轻抱住段真,安慰道,“你父母都很喜欢你,你的妈妈也很爱你,哪怕她没办法看你长大,她也一定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 “他们都说是我……是我害死了妈妈。” 段真突然感觉很委屈,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可村里人都说自己克亲,靠近谁谁就会遭殃。 每天早上醒来,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找段林,看到熟悉的身影忙里忙外地准备早饭,那颗砰砰乱跳的心才会放松下来。 想到这,段真心里一阵慌张,他连忙推开姜杜白,脸上是未见过的惊恐:“我,我会害了小叔叔…呜呜呜……” 终于,小孩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小声啜泣起来。 他不能和小叔叔一起玩了,那样会害了小叔叔。 “谁告诉你的?”姜杜白听到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很难想象会有人对一个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_x 电脑端:/ “是不是杨土那几个小孩”他想起昨天的事情,村里的小孩都躲着段真。 “好多人,他们不喜欢我。” “你喜欢他们吗?” 段真哭得伤心,闻言还是摇了摇头,他们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他,那种眼神他知道,是对一件事情的深深厌恶,甚至还有莫名的恐慌。 “那你为什么觉得他们说的就是对呢?”见段真红着眼睛看他,姜杜白进一步说,“我也不喜欢他们,他们都是迷信,把一些不能解释的现象归结于鬼神在作怪。”雁山村太偏僻了,村里人接收不到外部的信息,每个人都故步自封活在自己的方寸之地。 “这里太落后了。” 无奈地叹息一声,心里突然怀念起前世的生活来。 这样的姜杜白没有了平时的温和,整个人笼罩着一股缥缈的疏离感,不知道何时,段真停止了哭泣,他看着姜杜白,他的小叔叔此刻的表情是那样认真。 “你要离开这里吗?”他问。 小叔叔是被人/贩/子卖到雁山村的,他有自己的家庭,他肯定是想回去了。 姜杜白沉默了,半晌,才点头道:“我以后要离开雁山村,去a市。” 段真脸上露出一丝难过,他没想过这么久远的事情,也没有想过离开家。 雁山村是他的家,但他在家里却不快乐,那又为什么要在家里呢? 段真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想的很深,很久,把之前从来没有正视过的嘲笑,鄙视,厌恶与惧怕拿到眼前一点点掰碎,然后用他的小脑瓜去剖析。 后山危险,因为有伤人的野猪,它们还会破坏村里人的住宅,可是比起每次狩猎野猪,段真更害怕一个人到山下来。 小孩在思考,姜杜白也在沉默,心里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明白杨家痛失幼儿的悲伤,但天灾人祸不应该归咎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而其他盲目相信的人,对他们来说,怕是不知道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也会压垮另一个人的脊梁。 “我没有想过,但是我也想离开这里。” 段真擦干眼泪:“我要打很多野物,攒很多钱,然后带着爸爸一起离开。” 还有小叔叔,段真在心里补充道,但是他没敢说出口,他害怕姜杜白会拒绝他,因为他那么不讨人喜欢。 练了一下午字,姜杜白让段真休息一下,他见过许多小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近视眼,所以劳逸结合还是很必要的。 晚上要住在段老头家,所以段真想要现在回家一趟,他还惦记着给小叔叔做帽子。 姜杜白点头:“我和你一起去。”之前的感觉好像凭空消失,小叔叔又变成了那个笑起来很温和的小叔叔,“实话说,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后山呢。” 他有些跃跃欲试,村里人把后山传的凶险至极,好比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尤其爱吃不听话的小孩子。 当然凶险是有的,但姜杜白毕竟是大人,没有被村里老人训小孩的话给唬住,更何况段真父子俩在后山生活了九年之久,早就说明了问题。 雪化的差不多,小孩走在前面,姜杜白跟在后面,上山前段真跟他说要拿斗笠,当时没怎么在意,结果越往上爬,树木就越多,太阳的光线几乎照不到地上,但是树枝上的积雪却都融化了,时不时滴下来豆大的水,落到脖子里,冰凉刺骨! 走了半小时,两人翻过山头,姜杜白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房子,外围是粗壮的树桩,彼此距离很近,充当了栅栏。 怪不得晚上可以相安无事,心里暗自感叹,屋子虽然不像山下村里人家一样有石墙,但这种防御木桩做的非常结实,抵御野猪肯定是绰绰有余。 段真小跑着过去开门,院子不大,只有五六平米,里面扯了一条麻绳,上面挂着腊肉,外围用网子笼罩住,姜杜白指了指上面的一只麻雀:“网子是黏的?” “嗯,”小孩点点头,“是我爸从镇上买回来的,家里经常没人,不这样做腊肉就要被吃掉了。”段真把黏在网上的麻雀抓到手里,“烤麻雀好吃!” 国/家/扶/贫没有惠及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除了有几家人养着鸡,一年里吃过的肉食都是雁山上打的野物。 而且一半以上都是用粮食和段林交换的。 进了屋子,姜杜白再一次感受到了地方的狭小,他随意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段真拿东西。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墙上挂着很多剥好鞣制的动物皮,段真踩着小板凳把其中一张白色的兔子皮拿了下来。 姜杜白上前主动把小孩手里的针线和兔子皮接过来,然后问道:“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段真摇摇头,两人准备关门离开,突然小孩子啊了一声,“小叔叔,等等我,我还有一件东西。”说着就从尚未关闭的房门中间钻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姜杜白往他背后看了看,没看见拿的东西,有些奇怪地问道:“没拿?” 所以他跑进去是干什么呢? 小孩拍拍口袋,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拿了!” “那我们下山吧,”姜杜白一哂,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头,两人相携离开。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时重力往下,身体容易失去平衡,好在两个小孩也不着急,回去的时候一边走一边聊着天,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山下,而且只花了二十分钟。 天气实在冷,两人也不在外面继续逗留,从村东直接往村西家里走去。 路上碰见了村长和段大柱,还有一群村里的青壮年,原来是有一段山路崩塌,大家一早就扛着家伙去修路了。 感觉身边的小孩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姜杜白连忙问:“路是什么时候塌的,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幸好发现的早,今儿个早上有人去镇上,就发现那一片土有点松,怕出事,这不大家赶快去修了嘛!” 两个小孩松了口气。 等他们走远了,才有人问:“那不是段二爷家的小子吗,怎么跟那孩子在一起?” “怕是不知道吧,真是的,不好好在山上待着!” “哎!段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今天这事情不也是段林告诉咱们的嘛!” “你不在意怎么也不见你和他们来往?”被叫做段强的男人嗤笑道,“我不是狠心,家里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怕,可我不还有老婆孩子嘛!当年那事难道有假?杨家那闺女,刚出生的时候有多好,自从那天过后没死也得了怪病!” 众人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有人语气不足地反对:“杨家的闺女看起来和咱们没啥差别,指不定是薛秀菊那娘们瞎说。” 男人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他长得五大三粗,这一下更是凶神恶煞:“哪有做妈的编排自己闺女?我看杨家闺女肯定得病了,要不然薛秀菊也不会说春花被他们家给毁了!” “天啊……”同行的大老爷们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开始议论,村长重重咳了一声:“行了行了,忙活了一天,还不都赶快回家抱娃。” “哈哈哈…村长说的对,这大冷天的,还是家里的炕暖和,咱们就都散了吧。” 这段谈话来的快去的也快,早早离开的姜杜白和段真显然无从得知,此刻,他们正被人拦在路中间,看着对方耍猴般的“表演”,姜杜白心里无奈望天。 章节目录 第8章 家长找上门 “你怎么又下山了?”杨土趾高气扬地盯着段真,颇有些就是不识抬举的蔑视,“你应该永远待在后山,我们村里不欢迎你!” 熊孩子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人第一次见面就想打他。 姜杜白觉得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他怕小孩被欺负地委屈,不放心侧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段真鸟都没鸟对方,而是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叔叔,我们赶快回去吧。” 见他脸色还是和之前一样,是真的不把杨土的挑衅放在心上,姜杜白这才放下心来,他笑了笑:“嗯,走吧。” “哎!你们——”杨土哪想到两人不仅不理他,眼下更是准备直接走,只好大声向姜杜白告状,“大宝你不要和他玩,谁和他玩谁就倒霉!” 话音刚落,一道阴冷的目光就狠狠盯上了杨土,仿佛深冬里刺骨的寒风,以至于小胖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然而他刚刚感觉到不对劲,寻着视线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了低着头的段真。 抓着袖口的手紧紧收拢,姜杜白甚至感觉到了疼痛,他猜想,自己的手腕很可能被小家伙给攥得发紫了。 他只好把小孩的手慢慢掰开。 段真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轰然倒塌,他嘴唇发白,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姜杜白的脸色。 只剩下头脑中火山喷发似的爆裂声。x 电脑端:/ 小叔叔讨厌他了,他想。 心里压上了一块石头,怎么也喘不上气来,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直到有一张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 段真红着眼眶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杜白,他的小叔叔,亲手把他从火海里救了出来。 “怎么哭了?” 姜杜白伸出另一只手抹去段真的眼泪,他看向杨土,语气难得生硬起来:“这种话你再说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然后他回过头,看着小孩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你不会害我倒霉的,小真很棒,小叔叔很喜欢你。” 雁山村的夜晚,有时候会看到很多明亮的星星,它们彼此之间,有的靠得很近,有的却靠得很远,段真感受着握住自己的手,明明不比自己的手大,却软软的,热得仿佛像一团火。 之前遥不可及的距离,此刻却紧紧靠在一起。 “我……也喜欢小叔叔。” 段真小声地说。 然后他被姜杜白牵着手,一起往家里走去,而继续咋呼的杨土,则被他悄悄记在了心里。 爸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他会让杨土为今天的事情而后悔。 杨土被两人落了面子,又不敢当面反抗,只能口上咋呼几句无痛无痒的骂人话,然后转身逃跑似地返了回去。 连最开始出门的目的都忘记了。 院子里杨春花在扫地,手上的竹笤帚比她都高,看见自己的弟弟跑得飞快,不放心地提醒道:“土子小心点。” “关你屁事!” 薛秀菊坐在炉子跟前喝水,整张大脸都埋进水缸里,哼哧哼哧像老牛饮水。(_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知道是自己的小儿子回来了,果然没一会儿屋里的门就被打开,杨土满脸怒气地走进来,薛秀菊疑惑:“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找小虎玩吗?” “玩什么玩,不去了!”杨土把门用力一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么愤怒。 “哎呦,这是咋了我的儿,”薛秀菊一看这还得了,赶紧把手上的缸子放下,“快跟妈说说,这是哪个小兔崽子欺负你了?” “那个扫把星,”杨土一脸愤愤,他觉得刚才自己有些丢人,还被对方给吓得坐在了雪地里,“我才不怕他,有段二阿爷买来的那个大宝,他和山上的扫把星一起打我。” “这两个小王八蛋子打你?”薛秀菊尖着嗓子,声音提高了八度,“真是能耐啊,咱们雁山村还没有人敢欺负到我薛秀菊头上,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初就说这买的都是外人,养不熟的白眼狼!土子别怕,妈这就去找你段二阿爷讨个说法!”x 山上那个她不敢招惹,段老头可就不怕了。 气势汹汹地摆着架势,薛秀菊出门去讨说法,她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路上有人碰见问她,她就加油添醋一顿编排,没一会儿,几乎附近的人家都知道了“来龙去脉”:段老头买的儿子打了杨土,听说头都打破了! “没天理了!仗着年纪大就欺负人,没天理了!” “杨家的,这是咋了?” “我薛秀菊平日里什么为人大家可都知道,”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可他段老头居然仗着年纪大,让那白眼狼欺负我家儿子,把土子那头打的哦,血哗哗流,哪个父母能不心疼?我看他是老人,没几天日子了才不跟他计较,没想到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啊!” “哎呦,这么厉害,是不是小孩没说清楚弄错了啊。”围观的邻居一脸唏嘘,两家都是邻居,他们只能多多劝解。 “什么弄错,好你个李寡妇,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你见我家土子嘛你就张口,我看你和那老不死是一伙的,就欺负我薛秀菊人老实!” 之前开口劝解的妇女死了丈夫后一直没有再嫁,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被薛秀菊没脸地这么一骂,气得身子都在颤抖:“薛大嘴巴你这张嘴臭谁不知道,你不讲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现在又出来咬人了?大家可是小心了,看热闹再被狗咬一口就不好了。” 中年妇女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结果就是,刚回到家的姜杜白和段真还不知道被人家长找上门,薛秀菊就和中年妇女就打了起来。 都说女人体力不如男人,但女人与女人的战争却是连男人都感觉害怕,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就这样扭打到了一起,薛秀菊张牙舞爪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把中年妇女祖宗都问候了一遍,然而中年妇女却不管她那一套,直接扯着薛秀菊的头发把她往地上按,顿时薛秀菊就处于了劣势,她平日里不讲理,邻里邻外都得罪了个遍,中年妇女逮住机会,上去就是啪啪几大巴掌,直接把人打懵了。 村里人赶紧上前拉开两人,中年妇女喘着粗气被一个关系好的女人搀扶着,她看着薛秀菊狼狈的样子不禁痛快大笑:“告诉你薛婆娘,以后你再说一句,看我不把你那张臭嘴给撕了!” 薛秀菊脸上被指甲挖了几道口子,刚才的架她是一点好处也没占到,心里恨不得把中年妇女千刀万剐,可是没办法,早有一天她得把人给整死,呸! 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段老头就是再聋也能听见了,事实上,姜杜白和段真一开始就听见了,不过等到两人打完架,才跟着段老头走出来看热闹。 “唷,这是咋了呀!” 段老头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么多人围在他家大门口。 刚刚落了下风的薛秀菊一看人出来了,立马就推开拉她的人:“你个老不死的!终于敢出来了啊!” “薛家的,你这样称呼我老头是不是太不合适!”刚刚出门就被人骂,饶是段老头这样的好脾气也忍不住要发作了。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薛秀菊往地下啐了一口,“就是说嘛,这买来的不知根不知底,指不定是个白眼狼,现在倒好了,白眼狼咬了我家土子,我这当妈的还不能找上门讨个说法嘛!” 众人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帮腔道:“段二爷啊,你家大宝把土子头都打破了,这也太不不像话了!” “是呀是呀,小孩子打打闹闹还行,哪能这样啊!” “赶快让大宝给杨家陪个不是,小孩子也是不懂事。” 这些人根本没有人见过杨土,却因为薛秀菊的一句话就相信了,更是反过来纷纷出口讨伐姜杜白。 “小叔叔没有!”段真和姜杜白刚刚从家里出来就听见村民跟风的话。 大家往大门口一看,其中几个人更是表情夸张,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姜杜白皱着眉往小孩身前挡了挡。 他看着不远处张牙舞爪的薛秀菊,心想戏演得真是夸张:“我没有打杨土,既然您说土子头都被我打破了,不如把他叫来,咱们看看是不是真的。” 段老头不住点头:“对对对,你叫土子过来咱看看,我们家大宝可不会那样做。” 也有人觉得不太对,他们压根没有见杨土,此刻被姜杜白一说,也觉得是应该:“杨家的,土子来了也可以让大家评评礼,真要是段老头的不对,咱们是压着也要让他赔偿你们家。” 薛秀菊哪能答应,杨土本来就没有事情,把人叫来不就露馅了。 “你们听错了,我可没说我们家土子头破了,是这白眼狼和那山上的扫把星一起欺负我儿子!” “二嫂,”姜杜白脸上没了笑容,“你一口一个白眼狼我还没有计较什么,你可能不知道,是你儿子主动要打我们。” 薛秀菊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不可能!你这杀千刀的,好啊,小小年纪不学一点好!我看你就是和那扫把星商量好反咬一口,哈哈哈等着吧,你们都会倒霉,都会死掉哈哈哈哈……” “这就不用您关心了。”姜杜白脸都快黑成了锅底,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无理取闹的人。 双方最终不欢而散。 章节目录 第9章 杨家 薛秀菊雄赳赳地出门,灰溜溜地被人搀扶回家。 其实她腿没有问题,只是哭得太厉害,一不小心岔了气,走不动路的情况下,只能让别人给扶了回来。x 电脑端:/ “杨虎,快出来看看你媳妇!”帮忙的邻居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喊人,实在是薛秀菊胖得厉害,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这不远的距离也感觉像是爬了三四趟雁山。 “妈?这是怎么了!”听见动静,杨春花从屋里连忙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薛秀菊的样子,顿时吓得眼泪掉了下来了,“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妈我还没死呢你就哭成这样,存心想气死我吧!”邻居已经离开,薛秀菊一看见杨春花这个样子就烦,她当初生第一胎时全家都欢喜得不行,结果生下来却是个没有见过的怪物,公公婆婆一直骂她得罪了老天,杨虎也差点和她离婚,幸好很快她就怀上了第二胎,否则哪会像今天一样好好地生活在杨家。 “我…我没有……”杨春花哭着小声辩解。x :/ “别哭了,我听着就烦!”一把把杨春花推开,她一点也不想被这个女儿碰。 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杨春花红着眼睛看向薛秀菊:“妈,我去给你拿紫药水。” 薛秀菊不理,一拐一拐往屋里走。 杨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邻居在外面喊了半天也没有听见。 薛秀菊气的一巴掌拍在她男人身上:“让你一天就知道睡,老婆被人打死了你也不知道啊!”x “干什么!”杨虎爬起来一阵怒吼,声音像他的名字一样狂野,直把薛秀菊吓得像鹌鹑,一动也不敢动。 “什么…干什么,你不看看外人怎么欺负你老婆,就知道在这里睡!” 她当初没过门前,媒婆说是个能干活的汉子,脾气好,是个会疼媳妇的,结果嫁过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一回事,每年的三亩地哪次不是她做牛做马地耕种?这杨虎就是个无赖,成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不像个男人! “操,臭娘们!”男人躺了回去,把被子扯过来盖到身上,“晚上再说,这个点赶快去准备饭,别整天叨叨个不停。”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就离婚。”杨虎闭着眼抛了一句,薛秀菊立马就不说话了,在雁山村,女人要是和男人离婚,那跟被休了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她没有娘家,离了婚自己也没办法生活。 认命地出去做饭,大女儿杨春花从旁屋里拿了紫药水出来,她个子比薛秀菊都高,却没有薛秀菊吃得“富态”,穿着一件大人衣服改的破旧棉袄,模样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只不过十四岁了也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乡下吃不好,倒也没什么奇怪。 “妈,我给你抹抹。” “抹快点!”薛秀菊伸手把人一把拽过来,“磨磨蹭蹭。”要不是她现在身上疼,早就把这个女儿打一顿了。 药水是碱性,杨春花用小木棍蘸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到伤口,她动作很轻很慢,可还是让薛秀菊不满意了,只听见她疼得呲牙咧嘴,一巴掌把人拍到一边:“你是想疼死我吧——拿来我自己抹!” 杨春花鼻子一酸,到底是忍住了眼泪,畏手畏脚地递了过去。 想到还有一家人的饭,薛秀菊又开口:“站在这干嘛,赶快滚去做饭,你爸饿着了打人我可不管!” 女娃养不了几年就要嫁人,完全是赔本的买卖,更何况还不一定有人要。 厨房没有多少食材,杨虎好吃懒做,家里地虽然多,却没有好好耕种,一年下来的粮食还不如三口人的家庭多。杨春花抬起袖子擦掉眼泪,从缸里挖出一大捧玉米面,乘面的瓢子是用葫芦做的,雁山村家家户户都会种葫芦,只要是适当的时候撒下种子,之后也不用特意去管,到了时间自然就会收获,可谓是最好养活的植物。 玉米面冒出一点点“山峰”,杨春花咬咬唇,右手还是“砍”去了瓢子外面的多余部分,把剩下的面倒进瓷盆,然后倒进水和面。水凉,掺进面里还是能感觉到寒意,没活几下那只手就被冻得发青,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忍受不住了,杨春花却已经习惯,仿佛没有知觉似的继续和面,而她和面的动作也很熟练,看得出经常做同样的事情。 面团揪成差不多大小的块,用擀面杖摊成饼子,然后一个一个贴到热锅里,油没有刷很多,只是稍微蘸了点,家里油罐已经见底,杨春花不舍的。 她把做好的菜和饼子端到里屋,杨虎躺在床上还没起,杨土也没回来,薛秀菊没在屋子里,她把饭菜放下,走到院子里找人,正好碰见大门外进来的薛秀菊和杨土,原来是去叫土子吃饭了。 六点的天已经变黑,中午太阳留下的温暖消失殆尽,杨春花迎出来:“妈,饭做好了。” 薛秀菊哼了一声,对自己的这个女儿熟视无睹。 “杨春花你别挡路——”杨土趾高气扬地把站门口的人一把推开。 杨春花没说话,跟着人进屋坐到桌子前。 薛秀菊进去把杨虎叫起来,一家人沉默地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人提起今天的事情,杨春花不是傻的,比起小一岁的杨土没心没肺地大口吃饭,她知道今天薛秀菊和人打架,脸上还有伤口。 只不过家里的大人没谈,她不好开口。 除了饼子,还简单做了白菜面疙瘩,薛秀菊吃饭模样粗鲁,后来直接把碗端起来喝,狼吞虎咽,满屋子都是呼噜呼噜的声音。 杨土有点不耐烦:“妈,你吃饭小点声音。” “呼噜——咋了,吃饭还不能发出声音?你小子事情可真多,妈今天可是为了你去找那俩了!” “真的啊?”杨土肥胖的脸从桌子上抬起来,他跟薛秀菊抱怨完就又出门玩,自然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一场大戏,更不知道薛秀菊和人打了一架,只当他妈给他找回了面子:“妈你有没有打他们一顿?” 不仅没打一顿,还差点被打。薛秀菊一想起来就生气,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隔,语气不好地说道:“咱们在这三十几年,结果还不如一个外来的小孩。” 说到这,她越发生气,对着自家的男人抱怨:“杨虎,你老婆被那寡妇打了,你就打算这样不吭声?” “老子能怎么办!”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杨虎被自家媳妇的撒泼样弄得心烦,“难道让我去打个女人?我杨虎是个男人,你个臭娘们没事好好去招惹她干嘛!” 李寡妇出名的刁钻,他觉得薛秀菊就是故意给他没事找事。 “不过就是小孩子打架,你可行了,非要去找上门要说法,你让我以后见了二伯怎么抬头?” “我管你怎么抬头,儿子被欺负了你个做老子的一点不心急,孩子妈不出头谁出头!” “娘们懂什么……”杨虎烦躁地踢了一脚桌子,“你少说点,这件事我看就这样过去了,二伯那儿我等天去说说,你最近可给我老实点!” 这里炮火硝烟,另一边的段老头家里,姜杜白也把事情和段老头简单说了一下,他和小段真碰见无理取闹的杨土,不仅没打他,相反还被骂了半天,最后警告了一句,小孩就一屁股墩在地上碰瓷,他们也没有办法。 段老头气的大骂:“杨家的媳妇这几年是真的没点样了,这么多年邻居她还当面诅咒老头我活不了几年,这要是搁在以前,是要找族长把她开出族谱的!” 姜杜白给段老头夹过去一个饼子:“吃饭,您老人家必定会长命百岁的,别听他们瞎说。” 章节目录 第10章 林丫头 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荼毒”,一到天黑就缺少娱乐活动的山村,村民的睡眠时间普遍早,八点刚过,坐在被窝里玩棋的段真眼睛就开始上下打颤。x 姜杜白心里发笑,他打了个哈欠,装作自己很困的样子说:“好困,要不要睡觉,我明天再陪你玩。” 棋盘刚刚开始,上面的黑白子还不到十枚。 小孩乖乖点头,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小叔叔,你过来吧。” 他们俩为了方便下棋,是面对面坐着的,但是晚上睡觉就不行了,木床一端抵着墙,另一端空着,大半夜总感觉毛骨悚然。 棉裤之前就脱下来塞到了夹被里,姜杜白现在身上只穿着一条秋裤,他刚从被子里出来,就被冻得双腿哆嗦,赶紧掖好被子,从段真那一头又钻了进去。 “好冷。”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段老头两床,姜杜白两床,这么冷的天气,必须得盖两床被子。 躺下后,姜杜白伸手摸到墙头的细绳,咯噔一拉,灯就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投进淡淡的月光,让人不至于两眼抓瞎,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时不时有东西砸到玻璃上,听声音像是地上的沙子。段真没躺下之前,困得仿佛一闭眼就会睡着,现在躺下了,反而不那么困了,比起外面的摧枯拉朽,屋子里很静,静到他可以清晰地听见旁边人的呼吸声。 “怎么,睡不着?” 姜杜白虽然闭着眼睛,可是身旁一对聚光灯一直打在他身上,让他想无视都没有办法。 “小叔叔,我白天给你做帽子。” 他回去就是为了拿兔子皮,得在下午回家前把帽子做出来。 “没事,我不急。”姜杜白手在被子里,想拍拍小孩,结果一下子碰到了热乎乎的皮肤,吓得赶快收回来,“小真你没穿秋衣?” 段真缩了缩,姜杜白的手还没有捂暖和,刚刚放在他的背上有些凉,“秋衣?是小叔叔穿的这个吗,我没有穿过,不穿也不会冷的!” 小孩信誓旦旦地说。 雁山村的小孩皮糙肉厚,哪里会这么讲究,别说在棉衣里面套秋衣秋裤,就是内衣都没得穿。 全村也就姜杜白有一件秋衣秋裤,还是段老头托人从镇上买回来的。 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儿,两人听着屋外的大风,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姜杜白早早醒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个小孩子。 可能是夜里太冷,段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怀里,整个头都靠在了他的胸前。 姜杜白没有急着起,小孩没醒,他怕会把人给吵起来。 就这样又躺了半小时,直到隔壁屋里传出动静,段真才悠悠转醒。 他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弄清眼前的情况,反倒是眼睫毛在姜杜白胸前扫来扫去,有点痒。 “醒了?”姜杜白无奈地拍了拍小孩后背,“太阳照屁股了。” 贫穷的孩子早当家,农村的孩子很少有时间赖床。 更何况还得想想早饭吃什么。x 电脑端:/ “小叔叔…”段真脸瞬间就红了,他明明在家里睡觉都很老实,怎么到这里反而闹腾了呢! 小叔叔会不会生他的气啊。 段真偷偷从被窝里爬出来,想看看姜杜白有没有生气,结果就对上了一双弯弯的眼睛,姜杜白笑着问:“怎么,还害羞了?” 这下小孩连脖子也红了,他不再看调笑他的姜杜白,从夹被里找到自己的衣服,因为“温”了一晚上,棉衣还暖乎乎的,段真麻利地往身上一套,轻轻松松就穿完了衣服,回过头来一看,姜杜白才穿了一半。 “……” 那边段老头起床在院子里溜达,看见两个孩子出来,嘱咐姜杜白做饭,自己拿着扁担水桶去村东打水了。 昨天刚拔了萝卜,姜杜白想了想,决定做萝卜炖肉。 没有新鲜的猪肉,就退一步选用了前几天段林拿来的野猪肉,因为已经用粗盐搓揉过,所以事先冲洗了三遍,让肉不至于太咸。小家伙闲不住,趁姜杜白切萝卜的功夫跑到棚里点炉子,他在家里经常干这些活,所以一点也没费劲,等把萝卜切完后,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 把洗好的腌肉放进锅里大火烹煮,约摸着时间差不多,用漏勺捞出来切块,再放进锅里和姜煸炒,有句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别说肉不常吃,就算过年大家吃上一顿萝卜炖肉,也不会有人专门把肉过一遍油,所以姜杜白的做法在段真看来很新奇,尤其空气中的味道还这么香! 调料不全,索性还有生姜。说实话,姜杜白对于吃食没有太大要求,其实只要不是难以下咽,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但既然同样的食材,做的好吃一些总是不错的。 等肉块煸出稍稍焦黄色,就加入热水开烧,姜杜白接过段真递过来的萝卜块,因为萝卜比较好煮,所以切的块比较大。把大块的萝卜倒进锅里,让它们铺在肉上面,煮上几分钟后翻面,再倒进适量的酱油和白盐,酱油颜色深,之前还是偏白的萝卜炖肉瞬间就变成了酱黑色,并伴随着让人直流口水的香味。 “小叔叔,好香!”段真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小叔叔好厉害! “小真,帮我去拿个盘子。” “嗯!” 除了萝卜炖肉还有之前炖肉的汤,姜杜白没有倒掉,虽然比不上排骨汤,但好歹也是肉汤啊。 拿了三个小碗给每个人盛上满满的一碗肉汤,一顿早饭吃得一大两小心满意足,肚肚鼓鼓的,感觉站起来都费劲。老小难得坐在一起聊天,段老头对自己买的儿子是越看越满意,他没有亲人,是真的拿姜杜白当自己儿子了:“自从吃了大宝做的饭,老头我再也不想自己做饭了!” 一旁的段真认真点头,小叔叔做饭真的好吃。 “老头,我看你就是拿我当仆人来使唤。”姜杜白故意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可惜眼里的笑意早就出卖了他。 “哈哈哈哈,你这个仆人可是厉害,我得抓紧了。” 我也要抓紧小叔叔! 看着哈哈大笑的父子俩,段真也弯了眼睛,他要抓紧小叔叔,要不然会找不到小叔叔了。 “大宝哥!” 正笑着,院子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大宝哥,我来找你玩啦!” “……” 姜杜白打开门,果然院子里走进来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大红色的花棉袄,配上冻得通红的腮帮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至少不如带着兔子帽的段真可爱。 姜杜白心想。他没想到小姑娘今天会来,毕竟段真在这里,他不希望又看到昨天那样的事情。 “大宝哥!” 林枝枝看到姜杜白出来,高兴地大声叫人,她蹦蹦跳跳地走进堂屋,看见段老头也在,乖乖地叫了一声:“段爷爷。” 小姑娘辈分比姜杜白小,但她死活就是不叫叔叔,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明明大宝哥和我一样大,为什么要我叫叔叔!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段老头笑得眼睛都没了:“枝枝,可不要乱闹,你得叫大宝叔叔!” “不要。”林枝枝俏皮地吐舌头,“大宝哥我们出去玩吧!” 小姑娘凑到姜杜白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我妈给我缝了沙包,你和我一起打沙包吧。” “……” 姜杜白来雁山村的第一年就认识了林枝枝,那时候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跟着村里一群妇女去山上拾蘑菇,雨后的路不好走,林枝枝小孩子脾气,活泼地不行,大人们都在忙,也没有人注意她,她就找和她差不多大的姜杜白玩,从那以后,小姑娘隔三差五就会来找姜杜白,俨然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我今天有点事情。”姜杜白拍拍小姑娘的头,“有空再陪你玩。” 林枝枝不满地噘嘴:“什么事情啊?”她转过头问坐在那儿的段老头,“段爷爷,你们要出门嘛?” “呵呵不出门。”段老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也消完食了,干脆留三个小孩在家玩,自己出去找老伙伴聊天。 “听话,我今天要教小真写字。”姜杜白看了一眼段真,心里突然有些心虚。 “那我也要学!”林枝枝撇了一眼段真,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人撒娇。 “别捣乱就教你。” “绝对不会捣乱!”林枝枝大声保证,她得意地看了一眼段真,脸上是赤/裸/裸的炫耀,不过对方根本不理她,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姜杜白来说,教一个和教两个没有太大区别。他让两个小孩在屋子里等着,自己到段老头做工的地方找工具,段老头上次多做了一个小木盘,可以拿来给林枝枝用。 找了找,果然在一堆木头料里翻到了东西,他拿着小铁锨去大门外铲了一铲沙,慢慢筛出一层比较细的沙土,几次下来总算把沙盘填满。 章节目录 第11章 更胜一筹 姜杜白打算在堂屋里教两个小孩,比起他的小屋,这里明显更加暖和。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林枝枝倒没有对段真表露出敌意,只不过也不太理他,一直围着姜杜白大宝哥来大宝哥去,整个房间里都是她的叽叽喳喳声。 “要先写撇,再写这一捺。”姜杜白走到段真身后,看小家伙字写得颤抖,歪歪扭扭像地里的蚯蚓。 林枝枝不老实地把头探过来,哈哈大笑:“好丑呀哈哈哈……” 段真抿了抿嘴,不说话。 “老实点。”轻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你看你自己的字,还不如小真。” 林枝枝面前的沙盘写着一个“天”字,只不过头大脚细,横竖难辨,要不是字是他教的,可能还认不出来。 “哼,我这是刚学!”林枝枝不以为意,但她不喜欢姜杜白向着段真,非要出声呛几句。 “大宝哥,他怎么在你们家呀?” “小真昨天在这里睡的觉。” “啊——”哀怨的声音一波三折,林枝枝趁姜杜白没注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烦!” 她不喜欢旁边的小孩,可是昨天大宝哥打了杨土,就因为杨土说段真的坏话。 她才不会像杨土一样笨!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他们的喜欢很单纯,讨厌也很纯粹,看你不顺眼绝对不憋着,恨不得要昭告全世界。 其中翘楚当属林枝枝,异类是小段真。 “天,就是我们看到的天,”指了指头顶,“有至高无上的意思。” “我知道,是小天的名字!” “她应该是这个甜,酸甜的甜。”在沙盘上写出来正确的字,姜杜白对两个学生讲解,“天和甜读音不一样,我听你们平时都是叫她小甜?” “啊……我也不知道,嘿嘿。”小甜是她亲大爷家的堂姐,林枝枝不好意思地抓头,“大宝哥懂得好多!” “你好好学会比我厉害。” 教学忌讳死记硬背式学习,虽然不是教师,但毕竟是从压榨的应试教育过来的人,姜杜白为了不让小孩子们一开始就厌恶学习,特意讲得轻松一点,知识吸收不可能一蹴而就,半个小时只教了五个字。 “休息一下吧。”姜杜白拍拍两个小孩,“到院子里放松放松眼睛。” “好勒!” 林枝枝立马从板凳上站起来,坐了这么长时间,她屁股都疼了! 段真不说话,事实上,自从林枝枝来了之后,他就没有开过口。 那头姜杜白已经被小丫头拉出去了,段真默默走在两人后面,出门后还不忘把屋门关紧。 他惦记着兔子帽,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做,心里闷闷的,连刚刚写字的时候都感觉烦躁,尤其现在,看见前面抱着姜杜白胳膊哈哈大笑的林枝枝,心里的烦闷更严重了。 她怎么可以抱小叔叔! 段·老古板·小气·真气得小手攥成拳头,此刻他早已经把林枝枝划进了和杨土一类的人里,如果可以,怕是早就冲上去把人给推开了。 可惜不可以。 林枝枝属于典型的坐不住孩子,院子的狭小方地拘不住她想要“翱翔”的心,呆了一小会儿,她就不行了,非要拉着人去村子里逛,也不知道一望有边的村子有什么值得逛的地方。 姜杜白禁不住对方的撒娇,只好询问段真的意见:“要出去逛一逛吗?” “走吧,呆这有什么好玩的。”林枝枝也加入劝说的行列,她很聪明,看出来如果对方不愿意,姜杜白绝对不会跟她出去。 所以为了“大业”,她不得不放下架子,主动邀请讨厌的家伙。 “嗯。”段真点点头,走过去握住姜杜白另一个手,“小叔叔出去,我也出去。” 姜杜白一脸欣慰,小孩实在是太听话了,简直比段老头都懂事! “阿嚏——” 远在别人家唠嗑的段老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搓了搓鼻子,奇怪地自言自语道:“谁在背后骂老头我了,可别被我给抓住……” 想象是美好,现实却往往打个措手不及,林枝枝想去河边砸冰,于是到了河边时,他们一行三人又碰到了杨土。 姜杜白:“……” 不过杨土明显被昨天的事给吓到了,见到他们也没吭声,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杨家的大女儿杨春花,可能因为昨天的事情,这次对方连招呼也没有打。 既然杨土不再找他们的麻烦,姜杜白也就不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他往上游走了走,远离村民平时洗衣服的地方,林枝枝在后面急得大叫:“大宝哥,不要走了,我们到了!” “你要冰块干什么?”姜杜白停下来牵住两个小孩的手,“我们往上面走一点。” “吃呀!”林枝枝一脸惊奇,“冰块很好吃,大宝哥你没有吃过吗?” 林枝枝一拍脑袋,其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村里王姨家的王蛋蛋告诉她的,所以今天一早她就来和大宝哥分享了。 不过看着姜杜白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小丫头心里暗笑,她想终于有大宝哥不知道的事情了,然后打定主意不要告诉他真相。 倒是听说过一些地方会吃屋檐上的冰棱,想来雁山村的空气这么好,冰也不会太脏。 而且大家平日里渴了,都会直接喝河里的水。 姜杜白领着小孩往上游走了一段距离。刚停下,林枝枝就迫不及待往河边跑,姜杜白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你在这里等着,我帮你弄。” “不要,我也可以弄!”林枝枝不同意,非要自己去河边砸冰。 “那我拉着你。”姜杜白无奈极了,只能小心拉着小丫头的手,对方找了一块石头,挑准一个地方使劲砸,因为姿势不合适,使不上力气,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有了裂缝,这时候已经没有力气了,姜杜白把她拉上来:“好了,剩下的我帮你取出来。” 小丫头没有反对。 河边微微倾斜,加上枯草比较滑,姜杜白不敢托大,只能尽量固定住两只脚,他蹲下身子,尝试着用手掰开裂缝的冰面。 “小叔叔,我帮你。” 之前默默无声的段真赶紧跑过来抓住姜杜白的手,“我拉着你就好了。”x 电脑端:/ “真乖。” 两人齐心协力从河面上掰下来一块大冰块,林枝枝高兴地在原地大跳:“好大!” 没有把冰块直接给两个小孩,而是带着他们往下游回去。脸盆大的冰,拿在手里不是一般凉,姜杜白只好不停地换手,段真看见后主动抓住冰块:“我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拿就可以。”姜杜白微微侧身,不让小孩碰到冰块。 段真眼神一暗,没有继续要求。 到了地面平整的地方,杨土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杨春花依旧在洗着衣服。 好像永远也洗不完。 姜杜白手冻得有些麻木,他咬着牙走到河边,把冰块上粘的泥土洗干净,这才掰成两半,分别递给两个小孩:“吃吧。” 林枝枝迫不及待接过来就往嘴里塞:“好凉,好凉。”(_ 段真摇摇头:“小叔叔,你吃。” 这个时候,他依然还记着他的小叔叔。 姜杜白笑了笑,拒绝道:“我不爱吃。” 听到回答,小孩这才接过来,小口抿了抿,凉凉的,没有什么味道。 “少吃一点,冰块不干净。”姜杜白看那边林枝枝已经把脸大的冰块吃完了,不仅皱眉,“小心拉肚子。” 原本是想提醒,结果才眨眼的功夫,对方就已经全部吃完了。 “没事没事。”林枝枝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倒是段真听进去了,抿了几口,就把冰块扔到了水里。 “哎——你怎么扔了!”看到这个情景,还想继续吃的林枝枝气得立马大叫起来。 段真不理他,虎着脸擦擦嘴巴。 好凉。 一个叽叽喳喳有永远也说不完话,一个却死活不开口,只有当他问话的时候才会说几句,姜杜白看得有趣,他知道段真在山上没有小伙伴,眼下既然能够和村里的同龄小孩一起玩耍,便乐得看他们斗嘴了。 章节目录 第12章 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段真难得露出一点笑容,一分钟之前,林枝枝的妈妈在河边找到他们,然后不管自家女儿发出“猪嚎”的动静,铁心把人给拉了回去,而小丫头走的时候,还异常幽怨地狠狠瞪了他一眼。x :/ 这一瞪丝毫没有杀伤力,相反还让段真心里很高兴,感觉像吃了蜜糖一样。 喜滋滋。 小孩的争斗暂时结束,段真勇拔头筹,回去时的脚步仿佛都轻了几分,无奈事件中心人物,被迫卷入“争风吃醋”中的姜杜白,心里压根没有一点x数。 去镇上的路不仅难走,还偏僻,倒霉的时候,一天也碰不到一辆车。不过就算有车,雁山村的人也不会坐,打车的价格足够他们吃上几斤大白米了。 这么远的距离,一般人得走上一天的时间,不过段林身子壮,早上四点赶着黑从镇上走,到达段老头家时,堪堪下午三点钟。 “二伯,您要的灶爷像和灶糖。” 一进大门,段林就把手里的包递给段老头,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镇上买一点年货,所以前几天段老头见了人,特意嘱咐让他顺便带些小年急着用的东西。 “回来了啊”老头笑着把布包接过来,“可是累着了,已经回过家了?” “嗯,先回的家,换了点玉米面和地瓜。”满满一大/麻/袋,扛着走了接近五十里的路,哪怕是他也有些吃不消。x “我回家看小真没在,是不是在您这儿?”(_ “在呢。”段老头给人拿了个板凳,又从塑料袋里捏了一小撮茶叶放进茶壶,“跟大宝睡午觉,这不现在还没醒嘛。” 接过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热水过口后流进胃里,累了一整天的身子都变得暖烘烘,“小真难得找到一个玩伴。” 说完这句话,段林深深叹了口气,他胡子拉碴的脸看不出什么特别表情,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隐隐的自责与心疼。 哪怕在场的只有一个半边身子都埋进黄土的段老头。 “孩子听话,我看大宝很喜欢他,你就不用操心了。”这几天,两个孩子的互动段老头一直看在眼里,看得多了,心里自然更加欣慰。 “大宝是个好孩子。” “老头我沾光啊。”段老头喝茶声音粗鲁,呼噜一口就咽进肚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品尝出味来,“可是越这样,良心就越过不去,你说这孩子的家里人找不到孩子……做父母的找不到孩子,日子可怎么过啊……” 人贩子犯法,改抓,可他段长云做的也不对。 段老头说完后就不再吭声了,或许他就是想找人倾诉一下,生活就是这个样子,酸甜苦辣咸,哪能事事都如了你的意,老天尚不能做到随心所欲,更何况被视为“蝼蚁”的人。 “过一步算一步吧……” 他年纪大了,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被窝里暖和地让人不想离开,姜杜白和小孩面对面枕着枕头,享受午后片刻的安宁,伸手捏捏对方的脸颊,没有想象中软绵绵的触感:“好瘦。” “小叔叔更瘦。”小孩小声反驳道。 长不胖的姜杜白表示,这怪不得我呀。 又黑又瘦,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他颜值的最低峰。 他笑了笑,对小孩的话不置可否:“小孩子还是胖一点好看。” 胖胖的,脸蛋又圆又白,像王总那个女儿似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小叔叔好看。”段真不同意,“又聪明又好看。” 他反反复复都是同一句夸人的话,搜肠刮肚,却只能从脑子里找出几个匮乏的词汇,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小脸瞬间就因为羞愧而充血变得通红,段真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好好学字! 学一千个字,一万个字,然后想怎么夸小叔叔就怎么夸他。 就像段大柱的媳妇,虽然长得丑,可是说话比他漂亮。 梦想就是这么简单,有时候可能就是突然之间的感触,哪怕以后他会像他的父亲,像雁山村的其他人一样,过上日耕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步入属于他的特定轨道,可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姜杜白戴上段真给他做的帽子,白绒绒的毛,还有两个小角,扯个五服外的关系,还能臭不要脸地夸上一句像兔子耳朵。 “好看!”段真激动地拍手,小叔叔戴着比他好看。 “你也很可爱。”姜杜白熟练地摸摸小孩头,夸赞道,“像只小兔子。” “哈哈哈,我看你们是两只兔子……” 堂屋里喝水的俩大人看见后相视一笑,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头上还带着一样的帽子,这个情景怎么看怎么温馨。 “爸,你回来了。” “嗯,带回来了不少东西,这几天你一个人怎么样?” 虽然同样的生活过了十年,可是每一次出门,段林还是不免得担心。 “我和小叔叔一起睡的。”段真摇了摇头,嘴角微微翘起,他不仅没有害怕,相反过得很开心。 离开的时候,姜杜白看着段真满脸不舍,心里有些动容:“自己无聊就下山来找我玩。” “怕是再来得到明年了。”段林站在不远处,像一堵坚实的高墙,他解释说,“过不了几天就会下大雪,那时候山路就没法走了。” 段真小幅度地点点头。 倒是忘了这一点,姜杜白暗忖,也不知道长达两个月的生活父子俩是怎么过得,在山上不能出门,粮食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准备够。 “没事,很快的,等你下来后我就送你一个礼物。”他安慰道。 听到礼物,段真才有了精神,心里已经开始想象两个月之后的再次相逢了。 不知道小叔叔会送给他什么礼物。 “慢点——” “行,二伯你们家去吧!” 目送着父子俩离去,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段老头才转过身子往家走,步履矫健,一边自言自语:“回家咯。” 时间荏苒,马上就是姜杜白到这里的第四年。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未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而他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做好自己。 章节目录 第13章 小年 农历腊月二十,距小年还有两天,段老头带着姜杜白,跟着七八个村里人一起到镇上赶集。 腊月二十一下午,一伙人浩浩荡荡满载而归,姜杜白两只手拿满了东西,只能张开嘴咬住林枝枝给他的一块酥饼,惹得小丫头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腊月二十二,天空飘起大雪,天气变得更加寒冷,村里人家家闭门不出,呆在自家的房子里,烧着暖烘烘的炉子取暖。 山上的人下不来,山下的人也上不去。 趴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姜杜白心里郁闷得不行,他摊开手,手心里有一颗灶糖,圆不溜秋,还有些黏手。 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俗气的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本厚厚的田字格、一支铅笔、一块橡皮和一把蓝色的小刀。 沙盘终究不适合练字,所以买来这些东西准备送给小孩。 寒冬腊月,也不知道段真家有没有备全年货。 草棚里有一堆高粱秆,雁山村的主食不是高粱,所以段老头种的不多,姜杜白挑了几根又直又粗的出来,根据前几年的印象,把外部的硬壳剥成一个一个的小条,而且里面白色的部分也要留下。雁山村里流传着一门古老的手艺——用高粱秸秆制作生活用品,乃至"工艺品"。 这里小年夜的习俗是要敬灶王老爷。把旧年里的灶王像烧掉,让他老人家到天上复职,好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情况,然后说说好话,以此来祈求新一年的好生活。所以地上的人类就要费尽心思讨好灶王爷,除了供养食物,往嘴上涂抹灶糖之外,还有一个活动,就是扎匹马,让灶王爷可以骑着到天上去。 试了几次,姜杜白不得不放弃,他虽然知道具体步骤,可无奈心灵手不巧,扎出来的样子不像马,歪歪扭扭,就是一个“丑”字。 段老头呵呵一笑:“你这个小笨猴,来,拿过来我教你。” 姜杜白:“……”小笨猴是什么鬼。 他把长短不同的秸秆放到老头面前的桌子上,觉得还是得捍卫一下自己的智商:“我会做,就是扎起来不好看。” 说着,把自己之前扎的四不像拿出来,果然又遭到了段老头无情的嘲笑。 “哎哟可不行,灶王老爷得骑好马,这样才会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说一点咱们家的好话。” 把手里的长竹竿放下,段老头嫌弃地把四不像扒拉到一边:“看着点,不能太用力,一用力就会插过头。” 满是裂口的手稳稳捏住秸秆,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也不需要过多思考,长时间上习惯已经让扎马的技艺融入到了老头的骨子里,这双手饱经沧桑,指甲又短又黄,手背上可以看到隆起的青筋,很丑,像极了剥落的老树皮。 可就是这双手,几分钟的时间,就诞生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马匹。 “很像。”姜杜白由衷赞叹。 “哈哈哈那当然,我段长云可是雁山村数一数二的好木工,桌子椅子都能做,哪能被这种小东西给难倒。” 得意地拿着小马端详:“看看这马头,啧啧,再看看这四条腿,完全是一模一样长!” 姜杜白:“……” 懒得搭理段老头,他把剩余的东西收拾起来扔到草棚里,然后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小年的习俗,祭灶、扫尘、洗澡、吃灶糖。 平日里不会碰到的边边角角在这一天都要打扫干净,窗户玻璃、柜子顶部、门愣边缘、甚至在小屋的床底下,姜杜白还扫出来了一只死老鼠。 “……”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和一只老鼠睡觉? 还好是冬天,这要是搁在夏天,味道指不定有多难闻呢。 段老头把笤帚一端绑到长长的竹竿上,立马就方便多了,他两只手拿着竹竿,仔细把家里的墙墙角角打扫了一遍,什么蜘蛛网,烟尘灰,都被清扫干净,瞬间不大的房子看起来就干净了好多。 接着便是做小年饭,北方逢年过节习惯包饺子,姜杜白原先是不会的,一来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很难有包饺子的兴趣,二来事业起步后工作繁忙,很难有时间自己买菜做饭。 饺子馅有两种,白菜粉条,萝卜猪肉。猪肉只有半斤,还放了一部分腌肉,但不管怎么说,这顿饭算得上丰盛了。 老的擀皮,小的捏饺,速度居然还跟上了,段老头点点头:“不错不错,包的是越来越好了。” 自家儿子做饭不错,就是饺子不会包,想起姜杜白第一次包饺子闹的笑话,段老头就忍不住想笑。 那时候姜杜白是第一次包饺子,他没包过饺子,但知道饺子怎么包,段老头看他捏出来的饺子板板正正,陷儿也很足,加上姜杜白平时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没怎么怀疑,放心让人上手,结果下水一煮,全都烂了皮,最后两个人硬生生吃了一顿饺子汤。x 电脑端:/ 煮熟的饺子给灶王爷供上,然后点着香,还要摆上买来的灶糖。灶糖又叫关东糖,乳白色的大块,扁平丝条状或者圆球,吃起来又酥又粘牙,据说就是因为这样,家家户户才用它,为的是黏住灶王老爷的牙,让他老人家在玉帝面前只能说好话。 入乡随俗,姜杜白自然帮着段老头收拾好一切需要的东西。 等时间到了,就用火柴点着打好的冥纸,黑夜里一切明亮都会变得夺目,火苗噌得一下就窜起一米的高度,照得周围黑暗影影绰绰。把收下来的灶王像,之前扎的马,还有没燃完的供香一起扔进火堆,段老头拿着一根木棒来回拨动地上的冥纸,让它可以充分地燃烧,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灶王爷爷本姓张,一年一回换衣裳,灶王爷爷上天堂,抛米抛面你都承当,到天上多说好话,少说是非,保佑我家的大宝无病无忧,将来娶个好媳妇,做个儿孙满堂的幸福娃。” 磕头贴上新的灶王像,送灶就完成了。此时锅里第二次下的饺子也熟了,姜杜白拿着盛具把饺子捞出锅,满满一盖簟的饺子,白白胖胖,看得人非常有食欲。 把老头的酒拿来倒上,父子俩安安静静吃了个晚饭,为了长个子,姜杜白还特意多吃了几个。 再过几天他现在的身子就十一岁了,可眼下的身高还不如林枝枝一个小姑娘,比起同龄的小胖子杨土也差了半个头,让人不免开始担心成年后的个子。x 晚上八点多,段老头开始烧水。 如果说雁山村姜杜白最不习惯的地方,莫过于洗澡。夏天还好一点,可以直接到河里洗,冬天就麻烦了,三四个月洗上一次,而那一次,就是在小年这天。 烧了满满六壶的热水,把半个水缸都用没了,姜杜白黑着脸婉拒了段老头的“搓澡服务:“我自己可以洗。” “你自己洗得干净嘛。”段老头不放心,“我把炉子弄得旺一点,别冻着。” 屋里有个小炉子,因为没有煤炭,所以冬天几乎不会烧,续了一把木头让炉子里的火更大,房间的温度好歹上升了一些。 小的洗完澡,老的也要洗,姜杜白帮着段老头搓背,手下的皮肤又糙又黑,可以说是皮包骨头,姜杜白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老人已经很老了,七十五,就是在雁山村也算高龄了。 新年一天一天的接近,天气也越来越冷,大年三十一早,姜杜白被段老头从被窝里拉出来,准备做新年供养的年食。 村里有一家制豆腐的老手,每天都会磨上三十几斤的豆腐。天气暖和的时候,早上都会听见他们家汉子的叫唤声,现在冷了,那家的汉子也懒得出来,村里人只能赶早上他们家买,去的晚了,一天的豆腐就卖没了。 “豆腐丸子,炸藕荷。”姜杜白这几年已经被段老头训练成了这方面的熟手,搅拌匀和的小盆豆腐陷,用手攥成大小差不多的圆球,比起萝卜丸子,豆腐的更难成型,忙活了两个小时,炸出来了三大盖簟的丸子和藕荷,足够两个人吃到元旦。(_ 下午要贴对联,东西是去镇上的时候买好的,虽然贵,但一年也就一次,村里人也没有哪家说省下的,就连段真家都买了一对。没有春联,好像这个年都过不完整似的。 熬好的面浆糊用刷子刷在大门两侧,姜杜白个子不够,只能等段老头刷完浆,然后把手里准备好的对联递过去,再由段老头贴到门帘上。 家小业小,加上简陋的厕所只有三个门,厕所在这里叫栏,用来养牲畜,可惜他们家没有。姜杜白拍拍手上的木屑,看着仿佛变了样的家,嘴角不免微微翘起。 其实这样也挺好。 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总比上一世孤苦伶仃来得快乐。 章节目录 第14章 拜年 大年三十儿除夕夜,依旧是没有春晚的一年,吃完年夜饭,姜杜白被段老头强制性留在家里,还没有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院子外来了一群人。 先进来的是杨土的父亲杨虎,手上拿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块蓝色碎花的布,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他后面还有几个村里的长辈,姜杜白几乎都认识,进来后也不用段老头招呼,几人自个儿找座位坐下,杨虎站在门口,双手交握不安地放在肚子前,看起来颇为紧张。 “虎子啊,怎么来了?”段老头掀了掀眼皮,对人不冷不淡地开口。 “二伯,孩子不懂事,前几天冲撞了您,一直找不到时间过来道个歉,是侄子的过错了。”杨虎陪着笑脸,讲出了今天来的目的。 说是道歉,可是自始至终都把事情归结到小孩子打闹上,闭口不谈他婆娘的问题。 段老头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嗨,咱们老了,哪能和小辈见识。秀菊肯定是听小孩没说清楚,上来就说老头我没几天日子活,现在知道弄错了就行了。” 坐着的三个老人都是平日里和段老头说得上话的,那天的事情他们离得远,也就没听说,这会儿听见了,顿时不得了了:“虎子,你二伯说的可是真?你家婆娘真这样说?”x :/ 杨虎被揭穿心里有些不高兴,可他是来道歉而不是找茬,只能装作自己不知情的样子,继续赔不是:“那臭婆娘这样说了?哎!二伯我是真不知道,我就听她说是土子和大宝闹矛盾,没想到还有这个婆娘的事儿,看我回家不打死她,到时候拖也得拖着给您来赔不是!” “别了,这事就这样过去吧。”段老头可不想和薛秀菊再见面,一口回绝了杨虎,对方好说歹说是把篮子里的东西留下,这才离开。x 电脑端:/ 半篮子的柿饼和圆枣,都是秋的时候山上的野果子,晒成果干,一直存到现在。 要是给些面、肉段老头估计还不会收,果干都是家里弄了给小孩子吃的,不值钱,他这个身子可没法和年轻人一样上山,家里没有这些东西,收下给姜杜白尝尝鲜。 柿饼上一辈子倒是见过,圆枣第一次见,黑不溜秋像弹珠一般大小,味道说不上来,微微有点甜,总体来说还不错。 等杨虎走了,段老头才开始正事——下棋。 姜杜白:“……” 把自己留下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棋是段老头这阵子的心头最爱,原因不过是前段时间姜杜白闲着没事,就让段老头给他做了一副象棋。这次时间充足,做得不像五子棋一样粗制滥造,棋盘到棋子全都是精心打磨,因为过了小年后实在没事情,所以废了几天时间,还真让父子俩做出来了一副精致的象棋。 说实话姜杜白并不擅长下棋,让他和小孩子下下五子棋可能没什么问题,可是象棋本来就难,加上段老头对这东西兴趣极大,钻研能力常人不能比拟,没下几次姜杜白就黔驴技穷,赢不了老头了。 段老头心里嘚瑟,白天出去的时候不免拿着他的棋盘和别人讨教一番,一来二去,就“结识”了群棋友,一伙人趁着大年三十熬夜守岁,商量了一下,最终都决定来段老头家里下棋。 老头们精神气十足,姜杜白在旁边看了几局就开始发困,他跟段老头说了声,到自己房间里去睡觉。 守岁对小孩子没有硬性要求,困了就睡,毕竟那么小哪里像大人一样。 大年初一,放鞭炮、压岁钱以及要出门拜年。 段老头在村里是辈分大的,一早就在堂屋摆上供桌,吃过饭后村里人会陆陆续续过来拜年。 地上铺着塑料袋,姜杜白跪下给供台磕了三个头,然后在老头殷切的眼神里,朝着他的方向磕头:“爸,我给您磕个头,新一年里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哎哎哎好孩子。”段老头抹了抹眼泪,从床头的枕头底下掏出一块钱,“来,拿着,爹祝你新一年里吃得好,长得高哈哈哈……” “谢谢。”姜杜白接过钱,心里发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一块钱的红包呢。 上辈子也收到过很多红包,有父母没去世的时候给的小红包,更多的还是商业上的朋友逢年过节给的大红包。 “等等小孩来了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出去,我今天得在家里守着。”过了一会儿,段老头想起一些事情,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姜杜白点点头,其实他来到这已经三年,该拜年的人家记得差不多,段老头这样说,主要是怕他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 所以他也就不用拒绝老人的心意了。 一早上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给段老头拜年,姜杜白倒只收了一个红包,他辈分大,来的这些不是比他小就是和他同辈,这样看来年纪对他来说好像也不沾光了。 “二阿爷,给您磕头了!”杨虎一家只来了两个人,杨虎是和一群男人一起来的,走了没多久,就进来了几个小姑娘,正好是杨虎的大女儿杨春花,还有林枝枝和林小甜。 “呵呵快起来,过来吃点炒果子。” 段老头抓了几把炒花生塞到小姑娘们的口袋里,林枝枝跑过来抓住姜杜白的袖子:“大宝哥你拜完年了吗?” “大宝你跟着枝枝她们一起吧,再晚点就到中午头了。”段老头笑呵呵地建议。 姜杜白点点头,收拾了一下,就这样和三个小姑娘一起踏上了出门拜年的路程。 一路上都是林枝枝喳喳个不停,林小甜和姜杜白不熟,也不敢说话,杨春花倒是几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不过因为上次的事情,她也没有主动搭话。 几人先到了村长家,姜杜白不用拜年,就在大门外等着,等三个小姑娘出来,然后再去下一家。 二十几户村民几乎都走了一趟,到最后林枝枝和林小甜实在累得不行,嚷嚷着要回家,林枝枝想让姜杜白去她家里玩:“大宝哥,你去我们家吧!” 她还惦记着上次被她妈拉回去的事情,心里想着这次可没有山上那讨厌的家伙,可以两个人一起玩了。 “我妈妈炒了糖果子!特别好吃,我带出来的已经吃光了,你去就可以吃了。” 糖果子就是用白糖炒的花生,类似于糖葫芦。 村里买糖吃的人家不多,林枝枝家里拿白糖做孩子的吃食,看得出来算是“富甲一村”。 “有时间我再去。”姜杜白笑了笑,婉拒了小姑娘的邀请。 林枝枝噘着嘴有些不高兴,最后还是想回家的念头更胜一筹,在岔路口和林小甜离开了。 乡下的土路凹凸不平,即使大雪覆盖住了表层,有时候也会一不小心踩进坑里。这条路是村里人打水的必经之路,每天都有大人小孩、老人青年从上面踏过,雪被踏结实了,现在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x “对不起。”杨春花悄悄落下步子到姜杜白身边,突然开口道歉。 反应过来是说薛秀菊闹得那事,姜杜白语气淡淡:“那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父母做错的事情让孩子来承担,不可谓不嘲讽。 对方没有再说话,两个人慢慢朝家里走去,直到看见自家的房子,杨春花才说了第二句话。 “听说…你认识字?” 虽然是疑问句,可是语气里已经笃定了他会写字的事实。 姜杜白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现在想想,很有可能不知道的情况下,段老头已经在外面给他“扬名”了。 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杨春花停下步子,咬着下唇看向他:“大宝,我…可不可以,教我认字?” 她脸颊瘦削,皮肤还不如姜杜白白,嘴角的毛发旺盛,比起女孩子,倒是比姜杜白长得更像小伙子。 他心里对杨家没有什么好感,对于杨春花也就不如对段真那样有耐心,只好推脱说:“我认识的字也不多。” “我拿东西给你当学费,你教我。” “……” “我可以帮你打水。”杨春花有些急迫,她知道姜杜白每天早上都要到村东的井边打水,于是便主动提出报酬。 “不用,我……没有太多时间,如果你真的想学,就等过段时间和小真一起来学,学费算了,我教不了你多少。” “学费我会给的。”杨春花坚持自己的决定,看姜杜白答应,才仿佛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之前一直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分开时还主动向姜杜白友好一笑。 “……” 回到家,姜杜白便到自己房间休息,堂屋来拜年的人没有走,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他再进去就可以下一锅饺子了。 人肉饺子,结实的大人肉、鲜嫩的小孩肉、硬邦邦的老人肉。 啧,还是不要继续想了。 章节目录 第15章 杨春花 凌晨三点,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x 电脑端:/ 男人的怒吼夹杂着不停的狗叫声,不知道谁家的大门开开合合,一会儿被重重关上,不一会儿又被蛮力打开,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咒骂声,彼此交错、混合、揉杂,恍恍惚惚让人感觉仿佛进入了菜市场。 有人骂骂咧咧地起床出门查看,更多的人直接翻了个身,打着呼噜再次沉入梦乡。 声音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又静了下来。 “杨家的大闺女跑了!” 姜杜白接水回来的路上听到村里人这样说。 “咋回事呀?”有人问,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哎哟!是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和我家那口子都睡着了,硬生生被声音吵醒,还说是哪家子缺德的,半夜都不让人睡觉!” “就是昨晚,我们家离他家近,就出来看了眼,你猜是什么事?” “啥呀,春花平日里那么听话的孩,怎么还跑了?这大冬天的往哪跑,而且还是一个孩子?” “跟你们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听见薛秀菊他们家打架,”说话的人一脸神秘,“说什么让杨虎逮住春花,非得打死她不可!哎,都是孩子,薛秀菊那个婆娘下手可是真狠,我在屋里都能听到春花哭,这心口都要揪起来了。” “哦我想起来!前几天刘武家上门,春花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刘武家那儿子快二十也没个媳妇,我心思是说两孩子的事了。” “刘武那儿子就是个混的,也不干活,整天就在村里逗猫逗狗,薛秀菊怎么可能吃这个亏?” 中年妇女压低了声音:“我看是成了,刘武家隔天拿着肉又来了趟,我碰见还问了句,刘泉也跟着他妈一起来的。” 众人一阵唏嘘,看来杨春花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才跑了。 “这杨家今天怎么没出去找人?” “嗨,能跑哪去!我看要不了一天就得回来,刘武家的儿子是混账了点,可说不定结婚后心就收起来了,过日子和谁不是过啊。” “想不到平日里老老实实,哎吆真是看不出啊。” 姜杜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经过,几个女人之后便开始指责杨春花不孝顺,顺便把村里有闺女的人家都挑了一遍,活像明天就要给自己儿子选媳妇一样。 不过有件事情她们说得倒没错,在姜杜白的印象里,杨春花就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女孩,甚至每次见人都会害羞地低着头。 雁山村落后,一些低俗的文化在所难免,在杨家这么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杨春花没少被自己爸妈打骂,之前都是默不作声,没想到这次居然爆发了,或许就是应了那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幸运地是她并没有被打败。 不过跑出去,还是凌晨出走,这一点就有些匪夷所思,或许杨春花真的不喜欢这门亲事,不想成为父母的傀儡而任其摆布吧。 回到家把事情和段老头简单说了一下,昨晚的声音的确吓着了很多人,但不是每家都有那个闲工夫出来看热闹,姜杜白嫌外面冷,一点也不想离开暖和的棉被,而且事情没闹几分钟就消停下来,后来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说话,再后来姜杜白就又睡着了。 段老头叹了口气:“我看不像,春花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跑了,到了年龄就就嫁人,村里的女娃不都这样嘛!” 姜杜白有些奇怪:“她今年才十五吧?” 杨春花比他高两个头,但总归还是个青少年,还没有成年怎么就要结婚? “虚岁十六,正好结婚。”段老头吹胡子瞪眼教训儿子,“过几年也得给你找个媳妇了,早一点,说不定走之前还能抱上孙子。” “……” 姜杜白眼角抽抽,他努力把之前的话题捡回来,开口说道:“毕竟结婚是一件大事,我听村里人说男方条件并不是很好,可能杨春花瞧不上。” “春花不是那样的人。”段老头摆摆手,“事情怎么样咱也不清楚,只是这孩子,大冷天的跑哪去了,你回来的时候看见人回来了吗?” 话语里是满满的担心。 姜杜白摇摇头,他总觉得杨春花不会那么轻易回来,或许可能永远不回来。 被压迫得久了,心里的想法就会被无限放大,难免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果然,一直到晚上杨春花也没有回来,这下杨家人才开始着急,杨虎过来请了段老头,几人一起过去找村长。 “虎子,春花是几点钟跑的?”村长听完事情,眉头却没有放松下来,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三点钟头吧。”杨虎声音闷闷的,“昨晚刘武家来我们家坐了一会,想着让两个小孩熟悉熟悉,可谁知道春花一直摆着脸子,把人家泉子弄得也不高兴,秀菊说了她几句,晚上睡觉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黄鼠狼,出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春花那屋敞着门,谁知道……哎!” “夜里这么冷,别再冻着了。”村长也有些担心,都是村里的小辈,平日里多多少少有点情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再耽搁,朝坐在一边的段大柱吩咐:“赶快去村里找几个壮实的,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出去找找,雁山雪没化,估计春花那孩子也不会往那儿走,就先在村里找找,如果没有咱们再去出山的路上找。” “行。”段大柱点头,套上棉衣拿着手电筒出了门。 一伙人沿着村子边缘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又去了村里有孩子的几家,因为杨春花平时也没有特别好的玩伴,更何况,如果她跑到了某户人家,家里的大人不可能不告诉杨家一声。 “不会跑山上了吧。”有人找得不耐烦,抱怨了一句。 姜杜白没有回去,而是跟着段老头一起出来找人,闻言看了一眼,那人的不耐烦直接贴在了脸上,在他的心里,一个小姑娘的安全并没有他的睡眠重要。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反驳他。 甚至连杨春花的父亲杨虎,也由一开始的急迫变得漫不经心,眉眼间甚至多了些烦躁,而孩子的母亲薛秀菊,自始至终也没有见到她一面。 看众人这样,村长只能站出来:“虎子,这样也是问题,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再就是雁山和出山的路,这样吧,大家找了一晚上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回去看看,说不定春花那丫头早就回家了。” “实在不行,等天亮再去镇上找找,现在这个点出山太危险。” 大家听见后纷纷认同,其中几个甚至打包票说等天明了就会去帮忙找人。(_ “这……”段老头想开口,却被村长打断:“二伯,您也早点回去休息,这去镇上的路的雪得有五寸厚,明儿您就不用过去了,还有大宝,在家等着。” 段老头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拉着姜杜白离开队伍,:“这种天气出山,怎么可能呢……” 姜杜白心里也明白,但他还是开口安慰老头:“或许人没有出山,只是躲在村里没有被咱们找到,想开了就会回来了。” 不到一米宽的山路,如果杨春花从昨天夜里就目的明确地走上那条路,如今可能已经离开雁山。 只是路况……雁山村的人绝对不会在大雪天出山,那样太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滑进山底,而且晚上的温度,不是姜杜白心肠硬,他觉得这种情况下小姑娘十有八/九已经出了意外。 天边已经微亮,姜杜白和段老头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就到了晌午。 简单吃了点饭,家里秋末砍得柴火差不多要用光,只好趁着下午到北边山脚下砍点木头烧。 北边的山比较陡,也没有人住那块儿,所以灌木野草特别多,光是腰高的黄草就阻挡了两人的步子。幸好段老头早有准备,他从家里带出来了把镰刀,一手捋着草,一手拿镰刀往底部一割,不一会儿就弄出了条小路。x :/ 但地上的雪还是让路不好走,姜杜白和段老头也不敢太往上,只能在平一点的地方找点小树砍,尽管这样也是不容易,等到砍完两堆木头,太阳已经下山了。 到家门口,看见杨土和几个小孩在平地上玩,段老头搁下柴火走过去问:“土子,春花找来回了嘛?” “找她干啥,我妈说不找了,找回来丢人!”杨土对姜杜白还有点顾忌,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 “哎呀这怎么丢人了,她不是你姐姐嘛,你这个孩子……” 没想到小孩会说出这样的话,段老头恨铁不成钢,那头小胖子就又嚷嚷起来:“她就是个怪物!才不是我姐姐,嫁人都没人要,我妈怎么没打死她!” 姜杜白:“……”这小孩是脑子被驴踢了嘛。 “造孽啊!” 段老头摇摇头,没有再理几个小孩,春花是他看着长大的,又听话又懂事,怎么命就这么苦呢。 难道老天没有长眼,看不到人的好嘛。 章节目录 第16章 变故(捉虫) 之后过了几天,杨家的人就不再找杨春花了,一家人早起早睡,吃吃喝喝,薛秀菊还经常带着儿子出门到街上逛逛,一点也看不出难过的样子。 或许在他们一家人的心里,本来就没有杨春花的位置。 只有段老头时不时还会念叨几句,吃完饭不再整天待在家里,棋盘也不碰了,得了空闲就会出去溜达溜达,姜杜白知道,他是不相信这么个小姑娘突然就没了,想说不定哪天就能碰上。 元宵这天,在山上待了一个冬天的段家父子居然下山了。 因为路上的雪并没有化干净,姜杜白根本没有想过,所以当兔子帽的小孩站在他面前时,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讶:“小真,怎么来了?” 段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雪化了,我和爸爸下来换点青菜。” 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家里连一片菜叶也找不出来。 “我们家还有很多白菜和萝卜。”屋后的菜地够大,他和段老头去年种的萝卜白菜一冬天才下去了一个角。 “爸爸去村长家了。”段真有些不好意思,“村长家地多,有很多吃不了的青菜。” 这话不假,想来段林也是不想占段老头的便宜,所以才会直接去找“老客户”。 姜杜白拉着小孩去屋里坐着暖和,又给他泡了一杯热糖水,里面的硬糖还是段老头上次拿回来的那些,一个不吃一个又咬不动,最后折中想了办法泡水喝。 “甜的!”果然,小家伙刚抿了一小口,就发现杯子里水的不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里面有加糖。”姜杜白解释说。 问了一下这一个月来段真在山上的情况,大雪封山,父子俩几乎没有出门,除了每天打扫院子,剩下的时间就待着屋子里烤火写字,只有除夕那天段林才出了一次院门,去山上的一个石头泉打水。x :/ 打水的地方不远,但和小屋也隔了一段距离,段林拿着铁锹,走一步铲一锹,硬是从白雪皑皑中打出了一片黄黑的土地。 段真脸上有些迟疑:“除了练字……” “怎么了?”姜杜白不解道,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没事,不方便说可以不用说。” 段真鼓着脸着急:“没有不告诉你,就是,就是杨春花在我们家……” 杨春花? “我们在泉子旁边看到的她,脸冻得发青,裤子上全是血,人也晕晕乎乎不清醒。后来我们把她带到家里,爸爸说不能随便看女孩子,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腿怎么了,再后来打算下山告诉你们,然后杨春花就醒了。” 姜杜白点点头,让段真接着说。 小孩抱着杯子,神情愤怒:“杨春花求我爸不要告诉别人,她说是自己逃出来的,因为薛秀菊想杀了她!” 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反正此刻姜杜白是被消息给炸得脑袋发晕,他不由得用仅存的理智思考,难道薛秀菊真的要杀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那杨春花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在没有见到本人的情况下,所有的想法都只是猜测,姜杜白揉揉眉头,看向突然就卷入一场风波的小孩:“她一直在你们家?那她身上的伤……” “嗯,最近化雪所以才能够下山,也不知道她怎么爬上山顶的,伤应该是好了,因为她没有开口。”其实段真是不喜欢杨家人的,可是和杨春花生活了几天后,他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杨家人都和薛秀菊一样血口喷人。 事情没有讨论出详细,姜杜白便不在追问,而是突然想起自己买的东西:“我买了件礼物……” 一边说一边打量段真的脸色,果然在听到这句话时,小孩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他突然就起了戏弄的心思,叹息道:“怕你不喜欢,我都不敢拿出来了。” “不,我喜欢!” “我还没说是什么,你就喜欢?”姜杜白挑眉。 段真红着脸小声说:“只要是小叔叔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说完还把头低下,模样像极了害羞的小媳妇。 姜杜白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给你拿来看看。” 小年过后,他就把买来的纸笔放进了柜子,家里万一还有老鼠,怕是早晚会把东西给啃了。 “上次去镇上买的,一开始写字也不能总是用沙土,试一下,正好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学得怎么样了。” 段真眨眨眼,听话地接过姜杜白手里的纸笔。 他偷偷擦了擦眼睛,心想小叔叔对他真好,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没过多长时间,段林就过来了。 从村长家换了一筐蔬菜,又用剩下的肉换了点米面,家里多了一张口,有些担心之前的粮食不够用。 “大宝,二伯没在家?” “没有,好像是徐红家东西坏了,想让过去看看还能不能修。” “这样啊。”段林把身上的肉放到桌子上,“我拿了点肉,给你和你爸吃。” “三哥,你们家肉也不多了吧。”姜杜白总觉得小段真家里的存粮不多,就算靠打猎生活,可是一个雁山哪来这么多的猎物让他们打呢。 “没有的事。”段林摆摆手,被小孩的话弄得想笑,“在过几天天气开始暖和,到时候山路也能通人,我再去一趟镇上,要是你们家缺点啥记得告诉我,顺便给你们捎回来。” “行。” 送走了段真父子俩,姜杜白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半,段老头还没有回来。 他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燥,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然而做好午饭,人还是没有回来。 徐红是个两岁的小姑娘,离他们家不远,想了想姜杜白还是觉得过去看看,段老头很少会这样,如果有事情,肯定会和他说一声。 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了从别人家的屋后绕,那条路虽然小,但是距离更近,然而姜杜白不知道,就在离开的几分钟内,有人匆匆忙忙推开了他们家的大门。 “李瘸子呢,叫了吗?有人去叫了吗?” “去了,薛家的去叫了。” “来来来先把人放在这里。”为首的汉子听到有人去叫李瘸子后就把床上的被子掀开,然后指挥着把人抬到床上。 那闭着眼睛被人抬回来的人正是姜杜白出去寻找的段老头,只是此刻的段老头面色发黄,眼窝凹陷,仔细看,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x 李瘸子是村里的大夫,本事不大,也就能看点小伤小病,所以村里人找到让他赶快去段老头家时,他心想坏事了。 果然迈进里屋,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床边,之前叫他的人大声喊:“让让,大夫来了!” 来不及听其他人对他的托付,李瘸子赶紧上前查看段老头的情况,然后一下就愣住了。 “哎,不出气了,人已经走了。”李瘸子把探到鼻子前的手收回来,不得不宣布这个无情的事实。 “二伯啊——” 沉寂了片刻,屋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x 电脑端:/ 乡下有哭丧的习惯,家里的亲人死后,要用哭唱的形式对长辈表示哀思,哭的声音越大说明你越孝顺,否则就要被别人嘲笑。姜杜白无功而返,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了这声音。 他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继续深想,只能拔腿就往家里的方向跑去,那不大不小的房子就在十几米的地方,此时却感觉无比遥远。 然后他就看到了院子里伤心流涕的一群人,他们哭的伤心裂肺,声音穿透天地,以及那一句句仿佛是在开玩笑的话——“二伯,你怎么狠心去了!” 他们仿佛忘了段老头还有一个孩子,各自顾着各自的“伤心”,以至于姜杜白毫无阻碍地推开人跑进堂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老人。 桌上还摆着出去时做的饭,热气已经消散,只剩下冷冰冰的汤水放在那里。 “大宝啊,你…你爸爸走了!”不知道是谁看见了傻站在床前的姜杜白,眼睛突然就发酸,这孩子才十一岁,唯一的亲人也走了,之后只能靠他自己了。 姜杜白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抖,他强忍着眼泪,颤抖地开口问男人:“怎,怎么回事?”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被什么给绊倒了,直直倒下去给跌着了!” “我看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人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死也是一刹那的事。 他突然感觉很累,不想再听旁边众人的怪力乱神,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上辈子,那时候姜杜白放学回家,却迟迟等不到父母回来,最后实在困了,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半夜里被警笛声惊醒,然后出现在面前的警察,带给了他父母出车祸的消息。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 他和段老头生活了三年,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慢慢把彼此当做亲人,其中心情变化,仿佛还历历在目,他很感谢这个老头,感谢对方带给了他关爱,只是从此以后又没有人陪自己了。 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以前,孤苦伶仃,到死都是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17章 怪物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x 电脑端:/ 人老了就容易得这样或那样的病,一直以来,段老头都表现出“活蹦乱跳”的老顽童模样,吃吃喝喝、健步如飞,一度让姜杜白忘记了他是一个七十五岁的老人。 等到他发觉这一点的时候,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有人说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也有人说老头年纪够了,人老了都会死,只不过是离开的早晚罢了。 姜杜白在村里人的帮助下送走了段老头,大门上的红色对联尚没有褪色,就在外面又糊上了一层白底黑字,遮住了前几日的痕迹,仿佛这样就可以忘掉前后的巨大落差,在寒冷的东风里,试图融入到周围喜庆的新年景象中。 依旧格格不入。 收拾房子的时候,从段老头的床底下找到了两万块钱,用塑料袋里里外外包了三层,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墙洞里,用东西塞住了口,要不是仔细看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厚厚的一沓,是段老头一辈子的积蓄。姜杜白用这笔钱挨家挨户还上丧礼的贴钱,了结了与这个村最后的联系,他想,是时候离开了。 以前段老头在,他还会想着怎么说服他老人家和自己离开,现在人没了,连顾虑都不愿意劳烦他去思考。 再等等,等到开春天气暖和一点,他就去镇上,然后想办法弄到身份,再到a市定居。 他对这里没有太多的留恋,哪怕生活了三年,他也无法真正融入到雁山村,就像他永远不会和村里人一起排斥段真,永远无法把自己当做段大宝。 对了,还有小真,走之前……总要找个时间和他道个别。 不出意外,可能就是永别了。 睡觉前,不知怎么天空又飘起了小雪,姜杜白插上大门的门栓,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脸上,被滚烫的皮肤融化,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山里的冬天又冷又难熬,姜杜白把被子四周紧紧掖在身下,裹成一条臃肿的肉虫,这才感受到温暖,渐渐地就在这份温暖中进入梦乡。 雁山后山的山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迎着太阳踏进了更深处的林子。 麻雀在枝头梳理羽毛,寒风不断,让它们连唱歌的心情都没有。 炉子里的火马上就要熄灭了,屋里的温度明显下降,杨春花打了个哆嗦,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胡乱抹去眼泪,赶紧跑到外面抱了一捆劈好的柴火,回来往炉子里续了几根。 火苗渐渐活了起来,坐在旁边都能感受到热度,只是杨春花却又发起了呆。 自从被段家父子救回来,半个月里她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屋外的北风肆意驰骋,狂傲地凌虐满山树木,气势可怕如同鬼哭狼嚎,夜可止儿啼。 可是天还是亮的,太阳挂在头顶,透过高大的树木从枝桠间照进,让杨春花一个人不至于被“吓哭”。 沉寂了一个冬天,山上的猎物也开始活动了。 昨天段林就在院子外的不远处发现野鸡的脚印,他回来后跟段真商量了半小时,最后决定明天出去碰碰运气,现在的野物饿了一个冬天,也是最容易狩猎的时候。 杨春花掀开屋里的米缸盖,里面有段林前几天下山换回来的玉米面,现在已经去了一半,她拿着瓢舀了半瓢,掐着时间准备做午饭。本来就是白吃白住,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更何况比起在家里干的活,这些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山上打水极其不方便,杨春花舍不得用水,就从雪地里取干净的雪刷锅,玉米面加水活成软面团,揪成差不多大小的圆剂子,然后下锅煮疙瘩汤。 这东西热乎又打饱,冬天算得上是一件好食物。 面疙瘩下了锅,杨春花就站在原地等着水开锅,她已经住在这里半个月了,半个月的时间,吃掉了段家三分之一的口粮,即使对方没说过什么,可她也不能再待下去。 只是该往哪里走呢? 天寒地坼,雁山村这么小,到处都是熟人,或许她可以像段林家一样,找个山头住下,只不过自己不会打猎,还是要饿死。 雁山外…… 杨春花突然想起了段二阿爷家的大宝,那孩子是从山外面被拐卖来的,会识字,说话也和他们不一样,清清脆脆,让人听着就觉得很舒服,她刚刚求了对方教她识字,之后便发生了意外,不得已离开家,以后……怕也是不能相见了。(_ 站了太长时间,大腿根处的伤口隐隐作痛,杨春花倒吸了口气,她看着锅里还没有动静的疙瘩汤,约摸着又续了两根木头,然后不大方便地挪着步子,走进了墙角隔出来的小单间里。 说是单间,其实只有四五平米,是段林用几块木板和破布隔出来的,里面只放开一张简单搭起来的床,即使这样,杨春花也不想回到原先的家。 她把穿着的棉鞋脱下来爬到床上,不小心动作过大又拉扯到了大腿,身上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杨春花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她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回想从出生到现在的种种,然后她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还小,家里养着一只母鸡,她很喜欢那只比自己力气小的活物,每天起床后都会去鸡窝里摸一摸,去河边的草地上抓虫子,到地里捡一些剩菜剩叶,不过后来那只被她喂养的“大腹便便”的鸡被黄鼠狼叼走了,为此她还趴在被窝里大哭了一顿。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她因为哭得太晚,第二天没有早起,然后她被薛秀菊脱掉衣服,□□裸地趴在院子的地上,扫帚抽打到身上,非常疼。 她小一岁的弟弟杨土就站在旁边,拍着手笑得欢快。 过了很久,疼痛才慢慢减缓,杨春花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嘴唇也被咬的发白,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是她还是没有忍住,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了一声,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砸到了手背上,女孩的手背干瘦黝黑,握起的拳头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血管,里面流淌着的,是她不甘的血。 锅里的面疙瘩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床上的人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作,直到双脚被冻得快感觉不到,杨春花才回过神来,她没有在意被濡湿的棉衣,而是小心翼翼把下身的棉裤退到脚踝,在大腿贴近小腹的位置,俨然有一条狰狞的刀口,皮肉翻滚,甚至比起之前几天更加严重,已经化脓了。 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杨家的大女儿杨春花,身下除了女人的特征,居然还有男人才有的东西! 而刀口离那处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可以想象的到,当时只要再偏差一点点,杨春花就会被人为“阉/割”。 没有人知道,从小被当做女儿养大的杨春花,其实是个双性人,哪怕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孩,可是杨家还是要求他嫁人,甚至因此要割掉他的男/性/器/官。 都说子女是父母的宝,可他十几年来从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关爱。或许男孩是宝,像他这样的只是怪物吧。 杨春花拿干净的布条蘸水擦拭伤口,动作粗鲁,疼得他呲牙咧嘴,可他好像不知道要放轻手上的动作,依旧我行我素,然后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听过的一首歌,是村头的妞妞唱给他听的。x 那首歌好像是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擦了擦不争气的眼睛,杨春花把衣服穿上,心想这首歌可真是放屁。 章节目录 第18章 祸不单行 一直等到面疙瘩糗成了一锅面糊,段林和段真也没有回来。 杨春花不知道父子俩狩猎的具体地点,他不敢出门,这里可不是雁山村,万一碰见了野猪,恐怕自己就要像颗白菜一样被拱死。 逃跑的那天几乎用光了他不太多的勇气,杨春花自觉他的胆可能有黄豆大小,没有逼到悬崖边缘,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只是当白天离开的两人,月上头顶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时,他才不得不出去寻找。 打开屋门,入眼的是漆黑的夜幕,高大的常绿林遮挡了本就不太明亮的月光,没有天然的“照明灯”,杨春花就好像被人给套了麻袋,他临走前,从段林的一堆破烂中挑了一根铁棍,随手拿着,权当给自己壮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黑暗容易引发恐惧,眼睛看不清景象,听觉便极大地增强,杨春花总感觉灌木丛里有奇怪的声音,这让他更加目不斜视,他不知道父子俩具体去的哪个方向,只是在山下时听说过,北山多野猪,于是便决定先去北山找找。 这一路走得兢兢战战,还要一直扶着树走,像这种没有人走动的地方,地上雪的厚度并没有消减,甚至在一个地方,他还不小心踢到了野鸡窝。 四处逃窜的野鸡把杨春花吓得坐到了雪地上,好半晌心脏才平缓下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月亮没有落下,太阳也没有升起,杨春花擦试过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心里跟自己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必须要找到他们。 盲目无目的寻找,就好比是大海捞针,可偏偏不能大声喊叫,那样会把山上的凶猛动物给吸引过来。 又一次避开一处灌木丛,之前野鸡给他留下的阴影不可谓不大,而且那种地方,最容易有长虫一类的东西。 只不过他避开了灌木丛野鸡的“恐吓”,却不想脚下一滑,巨大的惯性让杨春花整个人往后跌倒过去。 “啊——” 后背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接连滚了三四圈才堪堪停下来。 身上疼得厉害,尤其是大腿处的伤,仿佛又一次被人撕裂开,但杨春花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他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或者说是人。 他闻到了血腥味。 浓重到胃开始翻滚,夜里吃的面疙瘩都要吐了出来。 “段叔?”小心翼翼地掰过男人的肩膀,借着月光,杨春花看到了段林肚子上的大片血印。 颤抖地伸出手指凑到男人鼻尖,他惊悚地往后退去,已经没有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 明明早上他们还在一起,只不过是离开了一天,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春花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段林是个好人,他们家因为那件事一直和父子俩不来往,可是他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谁是谁非,早就看得清楚。 难道好人不应该有好报吗? 这种深奥的大问题杨春花不懂,他心里没有了主见,像傻子一样愣愣地坐在段林尸体旁边,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安慰。 直到他想起了段真。 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段林的尸体,那段真去哪里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难道也遭到意外了吗? 杨春花不敢再耽搁,他心里慌乱,顾不上周围的环境,小声喊起来。 “小真,小真你在哪——” 风吹过树枝带起瑟瑟的响动,空旷的回声在夜里阴森无比,杨春花爬上小坡道,他之前就是从上面滚下来的,爬到顶上再往下看,才发现这个山沟有些深度,若不是坡度比较缓,加上……段林的身体给他挡了那一下,怕是自己也已经凶多吉少。 “小真——” 杨春花停下步子,不远处的树木后面有一团黑影,一动不动,不知道注视了他多久。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杨春花大气也不敢喘,躲是躲不掉了,他拾起地上的铁棍,在脚下敲打弄出动静,试图吓跑对方。 黑影一动不动,仿佛对他带来的“威胁”颇不以为意。 鼓足勇气,他小心翼翼地朝对方靠近。 *** 山路难走,杨春花今年也才十五岁,常年的营养不良,让少年看起来格外瘦削。此刻,他背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十岁孩童,只觉得背负千斤,腿控制不住打颤,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上。棉裤被伤口渗出的血粘住,每动一下都会拉扯分开,一次一次,疼得他下唇被咬破,满嘴的铁锈味。(_ “到了,快到了……” 又一次差点跌倒后,他终于看到了山下村长家的房屋,放松之下双腿一弯,差点滚下山来去,杨春花吓得连忙抓住旁边的松树,太大意了! “救人!村长快救人!” 用力拍打大门,时间紧迫,也顾不上自己被人发现,她满脑子都是一直叫不醒的段真,以及已经死去的段林。 “村长——救人——” x :/ 章节目录 第19章 离开 雁山村这种小地方,交通落后,消息闭塞,但是一个村里的消息,不管大事小事,喜事丧事,哪怕捂得严严实实的家里事,都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闹得人尽皆知。 杨家的大女儿前段时间离家出走,没想到半个月后居然找了回来,而且身体健健康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半以上的村里人见到了当事人,于是背地里又传出来了另一个说法。 杨春花跟山上的鳏夫好上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看上了大他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一个死了老婆,独自带着孩子的老男人。那天在村长家大门口,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杨闺女穿着男人的裤子! 虽然薛秀菊说自己闺女是被人强迫,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到,那杨春花还把段林的儿子给背下山了呢,要是没有情意,怎么可能冒着危险在这种天气下山啊! 但是具体情况是什么样,村里人也无法得知,杨春花被得到消息的杨家人连拖带拉地带了回去,另一方面,事件的另一主人公段林被人发现死在了北山,村长带着一帮人去山上把尸体抬了回来,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人的惨状。 听说是被野猪拱下了山坡,一不小心被树枝把肚子给戳破了! “哎,那孩子也是可怜。”有人看见跪在尸体旁边的孩子,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虽然大家伙平日和父子俩不太熟,但看到这种场景,也难免不动容。 “小真,你爸走了,得赶快入土才能走的安心啊!” 村长不忍,伸手去拉地上的小孩,却不想对方像一头困兽一般,使劲挣脱开他的手,执意要跪在那里。x “都跪了一上午了。”村里人在旁边皱着眉头,“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地上那么凉。”(_ “我看还是直接把他带回去吧。”段大柱看不下去,上前直接抱起小孩。他个子大,小孩的拳打脚踢对他造不成什么真实伤害。 段真也明显发现了这一点,他放弃了无用的挣扎,趴在段大柱的肩膀上无助地望着后面。 为什么他努力听话,爸爸还是离开了? 他想起昨天,最后一秒段林把他推到了树上,自己却被冲过来的野猪撞到山下。 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错。 “小真,你听大伯一句话,这人死啊,不能复生,你就是一直趴在那里你爸也不会活过来,得赶快给他埋了,这样黑白无常才能领着去阴间投胎。” 段真不说话,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哎——”村长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今年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 先是段老头突然走了,现在又是段林,尤其段林,才三十多岁,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一个小孩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村长,小真呢?” 姜杜白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做饭,满满一瓢的面粉撒在地上,他顾不得捡起来,拔腿就朝村长家跑去。 他是不是听错了? 眼下看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小孩,姜杜白心都揪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靠近床边,声音颤抖:“小…小真,小叔叔来了。” “别怕。”轻轻抱住段真,感受着怀里的小孩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出来,他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背部,“没事,已经过去了。” 他不敢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是怎么在山上待了一晚,又是怎么无力地看着自己父亲,因为救自己而死去。 世事无常,兴尽悲来。 姜杜白出钱给段林买了一个棺材,把他和段老头埋到了一起,这里人都相信死后有灵,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让两人毗邻而居,以后也能做个伴。 初春,冰雪融化,姜杜白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到最后发现也没有什么东西,带着剩下的一万多块钱,还加上一个段真,两人终于是准备离开这个山村了。 临走的那天,他们谁也没有说,只不过段真把杨春花偷偷叫出来,三个小孩相对无言。 “你们要去镇上?”脸上全是疤痕的杨春花眼里羡慕,他认真地看了姜杜白和段真一眼,然后说:“有一天我会去找你们的。” “你脸怎么回事?”姜杜白皱眉,他想起之前段真说的话,“是你父母打的?” “我会找你们。” 杨春花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坚定地又说了一句之前的话。 姜杜白想告诉他,他们不会在温北镇停留太长时间,哪怕是现在,他也想回到a市,那里才是他的家。 只不过最后他还是点点头,总归让小姑娘有个盼望,日子……才过的下去。 这一路就走了一天多的时间,到镇上时,天已经大黑。 街头不再是黑乎乎一片,安上了路灯;房子也不再是矮小的平房院门,变成了两三层的小楼房,甚至晚上九点,在雁山村已经家家户户进入睡梦中的时候,温北镇上的大人小孩还在街上走动。 姜杜白用手里不多的钱找了家小宾馆,收钱台的老板娘烫着爆炸头,有些心惊胆战地把钱推回去;“小祖宗啊,我们可是正经宾馆,你们家大人呢?”说完还朝他们背后的茶水桌上看了一眼。 这种不正规的私人小店,一般只要给钱就可以入住,姜杜白把钱默默收回来,看女人的神情,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 “小叔叔。”段真拉了拉他的袖口,“我之前来,都是睡在长椅上。” 看他脸上露出疑惑,段真补充说:“就是火车站的长椅,不冷。” 那种地方怎么会不冷。 最后还是宾馆的一位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问他们:“孩子,我家就在后面,你们要实在没有办法,不嫌弃的话,就在老太我那先住一晚上。” 姜杜白礼貌地笑了笑,没有直接答应,他现在毕竟是个小孩,而且身上揣着一笔巨款,如果随便就跟着陌生人走,被卖了可就麻烦了。 老太婆看出他的担忧,体贴人意地指指坐在茶桌上喝茶的小年轻:“那个,是我儿子,他是这片的警察,你们不用担心。” 老板娘作证:“是警察,过来查我们这种小店。” 老太婆过去在年轻人耳边耳语几句,那男人朝姜杜白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放下茶杯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证件。”男人从上衣的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递到跟前。 “你们父母呢?” 也不知道这父母是多大的心,才放心让自己孩子半夜出来住宾馆。 姜杜白心中一动,突然有了想法,他怯怯地用身子挡住自己“弟弟”,然后鼓起勇气对年轻警察说道:“我没有父母,是被人拐卖来的。” 吴琼心中一凛,姜杜白顺其自然把自己被人拐到雁山村,然后段老头去世一一说了出来,只不过某些地方略有改变,比如自己本来是a市的流浪儿。 拐卖孩子是犯法,吴琼仔细询问了拐子的特征,亏了姜杜白不是真正的小孩,不过时间太久,他想了半天,才从角落深处扒出那人的模样。 吴琼拿着笔记下来,他点点头,让姜杜白先住到他们家,等核实完情况,就会给两个孩子办好户口,之后的事情也会尽力为他们安排好,总之一切有党有国家,绝不会再让他们受苦。 “谢谢叔。”姜杜白松了一口气,这算得上是好运了。x :/ “琼子,我先带俩孩子回家,查完早点回去,我给你留着门。”老太婆听了两人的悲惨经历,心疼得不行,还有这种遭天杀的人,a市多远啊,居然把孩子卖到了他们这穷地方。 不过侧面也说明,拐子对他们温北镇非常熟悉,就连他们镇里的大多数人都没听过雁山村,而拐子却能把人卖到那里,很有可能是他们镇上走出去的人。 这种问题吴琼也想到了,他表情严肃,觉得这件事情意义重大,连忙告别几人,把事情报告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20章 留下来 “来,快点进来,屋子有点小,等等我给你们兄弟俩拿床干净的被子。”老太婆非常热情,她看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父母,还被遭天杀的人贩子卖到山沟里,这以后的日子那么长,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呢。 于是老太婆决定,等儿子回来,得好好跟他说说,看看他们局里,能不能帮着找个好一点的人家。 “谢谢奶奶。”姜杜白拉着段真向老太婆真心道谢,他刚到温北镇就遇见这对好心的母子,为此省去了不少麻烦。 老太婆走出屋子,偷偷抹了抹眼角,这么听话的孩子,怎么命这么苦啊。 她年轻的时候裹了脚,走路只能迈出很小的步子,一摇一晃,看起来极不平稳。她去别的屋给小孩抱了一床被,回来时,看见那个非常有礼貌的孩子从兜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的“弟弟”:“吃颗糖。” 她眼眶有些湿润,这一对兄弟感情真好,也是,相依为命,以后可不就只有彼此了嘛。 “暖瓶我给你们放在桌子边,喝点热水,然后早点儿睡觉,其他事情别想太多,等明儿让我那儿子去局里给你们问问。” “嗯,奶奶你也早点休息。” “好勒好勒。” 老太婆把门带过来,留下“兄弟俩”睡前说点悄悄话。 “没咬碎吧?”姜杜白递给段真一杯水,“漱口,多漱几次。” 段真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咕噜咕噜了半天,然后吐到垃圾桶里:“漱完了,小叔叔。” “嗯,脱了衣服过来睡觉,你睡里面吧。”姜杜白把鞋子衣服一股脑脱掉,赶快钻进还没有捂热的被窝里。 这种天气被窝自己怕是永远也捂不暖和。 段真笑眼弯弯,小心跨过姜杜白,躺到了里面。 想起昨天晚上,他和小叔叔还在雁山村,挤在一个小木板床,转眼今天就到了温北镇,还睡在了这么暖和的床上。 “镇上真好。” 临睡前,小段真小声对姜杜白说道。 姜杜白睡不着,他静静躺在那里,也不翻身,就这样思考着今后的生活。首先是两个人的身份,等到温北镇的警察给他们办下户口,估计也得到两个月后,那时候身上的钱恐怕所剩无几,更何况这两个月内,他们也不能一直住在老太太家,所以本来打算直接去a市的想法看来不切实,姜杜白改变了主意,他觉得还是先租个房子住下,然后找个挣钱的工作。 想着想着,思绪逐渐模糊起来,也是,他们走了整整一个白天的路,小胳膊小腿,走起来格外遥远,这身体到底是累了,姜杜白盖着暖和的新被子,不知不觉进入了梦想。 窗外的月光轻飘飘撒到床头,照出两个孩子熟睡的面容,小只的包子脸缩到瘦削的少年怀里,明明差不多的高度,偏偏分外和谐,让人看得心都要化了。 吴琼查完一条街的宾馆已经接近十二点,他打着手电筒往家赶,老太太留着门,人进屋的时候就醒了。 里屋老太太小声问:“琼子回来了?” 吴琼走到老太太的门口,从开着的门缝里跟他妈轻声说:“回来了,妈你赶快睡吧,时候不早了,我这也去我那屋睡觉。” “行,热水我给你提屋里去了。” “知道了。” 吴琼关上老太婆那屋的门缝,又走到院子,去小孩睡得南屋看了一眼,一切没有问题,这才去自己屋睡觉。 **** 姜杜白做了一个梦。 说是梦,其实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他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创业。一开始没有本钱,学费和生活费都需要靠勤工俭学,还有每年的奖学金补充。满打满算,一年也能省下一笔钱,可尽管如此,也补不完创业这个巨大的黑洞。那时候他整天忙的像个陀螺,自己抽自己,恨不得一天分成两天来用。 所以,姜杜白过得是真清简,他轻易不给自己买东西,衣柜里也只有几件可以用来换洗,每天吃的饭,是食堂最角落几块钱的便宜菜区。 他倒没什么感觉,衣服能穿就行,而且食堂的菜虽然便宜,但是味道不错,还干净,大学几年他吃得挺开心。 只不过他生日那天,居然收到了一个男生给他买的衣服。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大三下学期,整个专业换了新楼,学校大发仁慈,在新楼专门建了一间浴室,极大方便了男生们的洗漱。那天他从楼下洗漱回来,刚到楼梯口就被人给堵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并不熟悉,但印象里知道是隔壁宿舍的,他垂下眼睑,准备绕开人过去,却不想那男生也往旁边挪,等姜杜白抬头看他,男生才一脸臭屁地递过来一个袋子,嘴里还不耐烦地督促:“拿着。” 姜杜白和男生不熟,根本不可能要对方的东西。 看他不说话,也不接过袋子,男生有些着急:“给你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他是有些诧异的,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生日。 “小叔叔?” 姜杜白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一看,天已经大亮。 他没想到自己会睡到这个点,愣了愣,问道:“几点了?” 段真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回过头来回答他:“九点半。” “你吃过饭了吗?”姜杜白一愣。 小孩摇摇头:“我等小叔叔一起。” 真是傻得可爱。 姜杜白失笑,他批评道:“以后你饿了就先去吃饭,不要等我,要是我睡到中午,那你不是就饿到中午嘛。”x “哦。”段真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梦被打断,姜杜白也不懒散,直接动身起床,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回想那时的事情,抿了抿唇,上辈子他最后还是收下了男生的衣服,只不过改天就请对方吃了一顿火锅。 那顿火锅花了他好些钱,所以一直记着。x :/ 不过再后来他的事业逐渐起步,日子更加忙碌,也就没再注意那个男生的情况。 想来那人也是好心,恐怕看出了他的窘迫,所以才借着生日给自己买了一件衣服。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姜杜白抛到了脑后,此刻,他正和段真忙着在外面找房子。 不能太大、太贵,地方也不能太偏,两个小孩住在一起,安全必须有一定的保证。 除此之外,姜杜白还想有个厨房,自己做饭吃,总比买着便宜。 走了一下午,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个地方,而且离老太婆家不远。是一处小平房,房主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因为要搬去和儿子住,所以打算把房子租出去。 “一个月五百,里面的东西都能用,而且房子还很结实,不是什么危房。” 租买房子一事由老头的儿子出面,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穿着一件军大衣,人看起来很老实。 姜杜白有些犹豫,他手里还有一万,如果找不到工作,哪怕这些钱足够在温北镇生活两个月,但之后去a市,他们也会捉襟见肘,到时候就寸步难行。 “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姜杜白不好意思地开口,这房子一个月五百已经很划算了,可惜他没有那么多钱,如果不能再便宜一些,他就只能放弃了。 “哎,你们俩小孩也不容易,三百,算我做个好事吧。”中年汉子让步道。 姜杜白不可置信,他接连说了三句谢谢,从兜里钱拿出一个布巾,打开后,里面有几张红票子,数出六张来递给中年汉子:“我们先租两个月,谢谢叔。” “我没想到你们是小孩,”中年汉子拿着手里的合同有些为难,他虽然不会占俩小孩便宜,但保不准对方觉得不太安全。 “您跟我来,我让邻居家的叔叔帮我签。”在温北镇,姜杜白就认识吴琼一家,而且因为对方警察的身份,让他觉得可以相信。 本来警察局商量着把他们先送到镇南边的一个福利院,不过姜杜白不想让段真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孤儿,就拒绝了吴琼的好意。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签完合同,中年汉子把钥匙留给姜杜白,然后骑着大梁车离开。 “叔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钱,不过杜白,你心里得有点数。” 见面的第一天,姜杜白告诉老太婆母子俩,他的名字叫作姜杜白。 段大宝实在有些不雅,小名可以,作为大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像那些电视明星,不还总是给自己起个艺名。每个人都在追求自身的完美,伴随一生的名字自然也包括在内。 而段真只当这是他之前的名字,并没有多问,怕激起小叔叔不好的记忆。其实也不算错,姜杜白是他上辈子的名,这辈子接着用,自始至终都是做他自己。 街头有个修鞋的摊子,也可以配钥匙,姜杜白直接在他那买了把新锁,给自己暂时的家换上,至此,两个孩子总算是在温北镇安定下来。 章节目录 第21章 生计 这是条老街,入眼都是矮小的白墙红瓦的平房,规规矩矩排列在一起,数年来毗邻而居。而邻里邻外也都互相认识,搬来的第一天,姜杜白就收到了好几家送来的礼。 可在日益以高楼大厦为美,越高越代表身份的时代,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段。 走出街口,路对面有一所学校,学校旁边有一条长长的巷子,零星有几个卖小玩意的货郎,卖零食小吃的商贩。姜杜白看段真看得新奇,从兜里拿出一块钱给卖糖葫芦的老头:“给我一串糖葫芦。” “好勒,小娃自己挑一个,我这冰糖葫芦各个都裹满了糖,里面的山楂也是新鲜的,绝不坑骗顾客哟。” 姜杜白挑了一根,让老板从糖墩儿上面拔下来,虽然他不爱吃甜,但好像小家伙特别喜欢。 在新家里舒舒服服住了几天,今天带着段真出来,也是看看能有什么活可以干。 不远处有个中学,铁门有两米高,上部做成尖锐的模样,极为便利阻挡了想要爬门的“一部分人”。 正常人哪里会去爬门?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隔着铁门往里看,只有空旷旷的一片。操场上野草杂生,两个破烂的篮球架相对而立,像一对佝偻的老人,不远处还有一高一矮的双杠,学生们在上课,门口小屋里坐着一个看门的老大爷。” 真是……穷啊。 “这是镇上的学校,段大柱的媳妇就是在这里上学。” 段真跟着段林来过几次温北镇,对于一些地方比姜杜白熟悉。 “等有了钱,我就送你来上学。”摸摸段真的头顶,小家伙应该是喜欢上学的,看他平时在家里学字的热情劲就知道。对于上学,上辈子考上a大的姜杜白没有太多执念,不过现在这个社会,想要走得顺利一点还是要看文凭,否则,即使你以后成功了,也会被别人添上一个标签:看,那个人是草根出身。 他上辈子靠做网站起家,后来渐渐也做房地产的投资,其实在看到温北镇情况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 逛完街回去,姜杜白到小卖铺门口买了一份报纸。 这是地方报纸,内容无非报道一些镇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好人好事、见义勇为,还有养猪场的广告,各种农药化肥广告,最后稍微有点用处的,就是一些商业信息。 终于,在第二页的最下面,姜杜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贵裕?这名字起得真是随便。”姜杜白撇撇嘴,想上辈子他的公司叫“天辉”,取天降大任,蓬荜生辉之意,哪里像这个,富贵、富裕? 又仔细看了一遍报纸内容,姜杜白把重要的点用笔记下。 哦,在进城后,姜杜白没有省下给段真买纸笔的钱,正是学习的好年纪,尽管上不了学,他也不想让小孩做个文盲。 “我这也算是学习古人的投名状了,虽然这公司经营得一般。” 毕竟急着用钱,而温北镇上也找不到更好的企业。 不过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创业,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经验吧。 温北镇唯一一所小学初中合并的学校,旁边有一条小巷,今天的糖葫芦就是从那买的,一般来说,除了商业街,学校附近是人流量比较大的一个地段,在这个什么也没有开发的落后乡镇,如果抓住这个机会,肯定能大赚一笔。 他今天明面上是带着段真吃吃逛逛,其实还想借机了解一下周围的经济水平,人口流动等问题。(_ 难得又一次熬到凌晨,段真三个小时前就被他打发去睡觉了,计划书写好后,姜杜白伸伸懒腰,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神态,心里的大石算是暂且放下了,之后的日子可以轻松一点咯。x 电脑端:/ 第二天,姜杜白去网吧把东西发到贵裕公司的邮箱,不过他没有全部发过去,而是保留根本,若是对方想反悔,自己也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到最后填写联系方式的时候,姜杜白才想起来,他现在根本没有手机! 看来兜里的钱又要少一部分了。 手机店不在这一片,姜杜白从吴琼那里得知,对方认识一个朋友,就是在手机店干活,这样一来,他和段真怎么也能省下两百块钱。 “想要什么样式的?看一下这一款,最新的智能手机,屏大而且拍照特别清晰。” 吴琼和他们一起来的,见面跟老朋友说了下带熟人过来买手机,对方也爽快,同意按原价给他们,他拿的那一部手机姜杜白上辈子用过同款,只是没想到四年过去,已经又出了新的系列。 “不要智能手机,最便宜的按键手机就可以。” 姜杜白“腼腆”地笑了笑,现在能打电话就行,不需要其他的功能。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哈哈哈哈也行,反正你们还小,这手机屏太大拿起来也不方便,过来看看这个,华威的,一百块钱,还送一张电话卡。” 这么便宜? 姜杜白打开看了一下,打电话发短信都没有问题,桌面上还有几个小游戏,摄像头…… “小真,看我这里。” 段真没见过手机,不知道他家小叔叔拿着黑黝的小砖头对着他干什么,只不过还是听话乖乖站直身子,傻乎乎地盯着姜杜白的方向。 “咔嚓——” 手机闪出一阵强光,把段真吓了一跳,连忙慌张地走上前去,想要看一下姜杜白的手有没有受伤,不过等他到了人跟前,并没有看到姜杜白痛苦的表情,对方颇为高兴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看看这是谁?” 段真朝手机看去,下一秒直接楞在了原地——好神奇! 半个手掌大的屏幕里,俨然装着一个“他”,只不过实际比他小,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这实在不能怪段真少见多怪,雁山村里可没有人照过相,段林之前带他来温北镇也是为了卖野物,至于照相,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多买点粮食,一家人也能吃得更好一些。 “哈哈哈哈……”看小家伙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姜杜白觉得有趣极了,他朝老板点点头:“那我就买两个这款手机,谢谢三哥。” “嗨,没事,琼子领过来的人,我不得照顾一下啊。”那人摆摆手,一脸不放在心上,“我给你们拿手机号,挑挑要哪两个。” 最后,姜杜白挑了两个比较容易记住的号码,给了钱,拿着新手机离开了。 到岔路口,姜杜白提出请帮忙的吴琼吃饭,对方拒绝了小孩的请客:“别跟叔客气了,你们兄弟俩也没有多少钱,留着自己好好过日子,户口的事情,我也在替你们积极争取,差不多半个月上面就会给你们批下来,而且考虑到以后,你们还要去a市,是和那边的人直接联系的,到时候就能拿到a市的户口了。” “谢谢琼叔。”这样一来,的确省了大功夫。 回到家,姜杜白把米饭蒸上,坐到沙发上喊段真:“小真,把我们买的手机拿过来,让我教教你怎么用。” 小孩一回来就跑到卧室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神秘的事。 “给,小叔叔。”段真很快就从里间出来,把桌子上放着的手机给姜杜白。 “不用,那个你拿着。”姜杜白只接过了一个手机,开机后,便开始指着手机的部位向他解释,“这是开机键,也可以开锁屏幕;这个是音量键,往上是增大,往下是减小;还有这个,按它是打电话,你知道别人的手机号码,就可以随时联系对方了,来,我给你打一个……” 姜杜白把段真的手机号码存到通讯录,按下拨通键等了十几秒钟。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手里的东西突然发出怪叫,段真吓得身体一哆嗦,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哈哈哈哈……别怕,是我给你打电话了。” 姜杜白憋着笑把手机捡回来,幸好是在沙发上,要不然刚买回来的手机就要见阎王了。 “你站在这,我到门外。” 说着,姜杜白起身走到门外边。 “小真,听得到吗?” “小叔叔?”段真一脸惊奇,他看不到人,居然能听见说话声。 “呵呵是我。”姜杜白见段真已经听到,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如果以后我不在家,有事情你就可以通过手机找我。” “嗯。” “过来,我把手机号给你存进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段真认识的字不多,姜杜白给他输入的字里只有一个“白”他曾经学过。 “姜杜白,我现在的名字,等等我把我的号码设置成紧急联系人,也就是说你找我直接按1就可以了。” 段真点点头,“1”他知道,在雁山村姜杜白有教过阿拉伯数字。 两人摆弄着手机,一个教得认真,另一个也学得认真,正忙着的时候,外面传进来一个声音:“小姜在家么?” 章节目录 第22章 新朋友 “你是?” 姜杜白从屋里走出来,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女人和孩子。 “我是你们旁边那家的,叫我婶子就行了。”女人看见他们出来,也不客套,“家里弄了点八宝粥,端过来给你们兄弟俩尝尝。” 或许是段真从来没有在人前叫过他小叔叔,以至于这里每个人都自动把他们俩当成了表兄弟。 “谢谢婶子。”姜杜白赶紧把碗接过来:“这是……弟弟吧?” 女人背后跟着一个小孩,从进门后就一直躲在后面探头瞅他们。 “嗐,是你弟弟,今年十岁,叫孙永旭。旭子,赶快出来打个招呼。”女人说着,想要把身后的小孩给拽到前面。 “不要,不要!”孙永旭拍开女人的手,撅着嘴巴嘟哝,“我回家了!”说完,朝姜杜白和段真做了个鬼脸,转身扑哧扑哧跑走了。x :/ “这孩子!”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他就这样,以后熟悉点就行了。” “嗯,都这样,我们家小真也是。”姜杜白不忘拉出段真来躺枪。 “婶子你等等,我把碗给你空出来,先进屋里坐会儿。” “不了,我锅里还有饭,先回去吧,碗就放在这儿,等你们用完了再送去,出门左边第二家,红色大门。” “行,婶子,你慢点走。”(_ 送走了女人,姜杜白把碗里的八宝粥掺到自己做的米饭里,就着番茄炒蛋,两个小孩简单解决了晚饭。 日子一天天过着,姜杜白有空就去外面走走,了解一些镇上的情况,只是那份寄托着一家两口的投名状,就像投进了大海,迟迟没有回应。 姜杜白也不急,他最近长了不少个子,一下子就和段真拉开了距离,这让他非常满意,而且一个冬天没有下地干活,让他晒得黢黑的皮肤也捂白了点,加上稍微有肉的脸,看上去总算像是那么回事了。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小卖铺蹭报纸,刚出门,就碰到了迎面跑过来的王嫂家的小孩。 这孩子就是上次朝他们做鬼脸的那位,长得虎头虎脑,看见他后笑嘻嘻地问:“小姜哥,段真在家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原来是找段真玩的?姜杜白恍然大悟,离开雁山村后,他整天忙的厉害,虽然有时候也会把段真拉出去逛逛,不过到底因为自己是成年人,忽略了小孩喜欢玩乐的心情,这样一想,一直“无聊”地在家里练字的段真,真的好可怜。 “在家呢,小旭去找他玩吧,我出去一会儿,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他想得挺好,让年纪差不多大的孙永旭和小家伙玩,也能让段真对新环境更好适应。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小孩的友谊建立得如此之快。 那天过后,孙永旭小朋友几乎是每天放学后都来他们家玩,不过可能是父母跟他说过什么,每次都是吃完饭再来,如果没有吃饭,也绝不会留下来吃,几次之后,姜杜白也明白了,怕是隔壁的夫妻在照顾自己。 这不是奇怪的事情,姜杜白也挺喜欢段真,只是一向冷漠的小家伙居然也没有排斥对方! 段真俨然和那天来的小男孩成了朋友。 这天周五,姜杜白出门还没有回来,孙永旭一放学回家,就把书包咻地一声扔到沙发上,然后从他妈刚炸出来的藕荷中挑了两个块大肉足的,大喊一声:“我去找段真啦!” “哎,吃完饭再去!”王婶在厨房里喊道,只不过她儿子压根没有听见,此刻,他已经以麋鹿的速度冲进了姜杜白家的院子。 “段真,我放学了!” 拿着手机在纠结要不要给姜杜白打电话的段真,听见这个声音后,立马从卧室里跑出来:“小旭子,你帮我买了吗?” “买了买了。”孙永旭像地下党会面一样看了一眼四周,仔细打探好环境,然后小声说:“咱们进去说。” “……” 他捂着鼓鼓的口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段真极有眼力神地去给他……倒了杯水。 “啥呀。”孙永旭喝了一口有些不高兴,“我帮了你你就请我喝白开水?我不管,我要喝汽水。” 段真眼角抽抽,他心里想,要不是有求于你,白开水也不给你喝,谁让你整天来我们家,小叔叔是我一个人的! 可是对方的手里攥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段真只能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我们家没有汽水。” 可怜巴巴。 孙永旭脑海中开始播放他老妈的魔音,什么俩孩子不容易,自己千万不要占人家便宜,吓得小孩屁股装了弹簧,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给你,给你,我不喝汽水了!” 他从捂着的兜里掏出一副绿色的手套:“你干嘛买这个啊,本来就没有钱,还让我帮你捡了好几天破烂……” 后面一句话他是小声嘟囔的,段真听见了,他本来可以装作没听到,可是孙永旭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于是段真郑重其事地向这个委屈的大孩子道谢:“小旭子,谢谢你!” “嘿嘿嘿,不用谢。”听到段真这样说,孙永旭瞬间把之前心里的不满丢到天际,不过,“你买手套干什么,给你哥哥?”而且还是小女孩才用的大绿色! “不是哥哥,是小叔叔。” “哦,那你为什么买手套送给我的小姜哥哥?”孙永旭换了个叫法,自觉没有毛病。 段真听到对方说“我的”时,就忍不住黑了脸,他撇开头闷声闷气道:“不用你管!” “哎,你不能用完我就踢开啊,哪有你这么黑心的商人哦,明明答应帮我做作业呀!” “作业会帮你做。”段真把手套小心翼翼放到一个纸盒里,里面还有几张红红绿绿的糖纸,和卖矿泉水瓶换来的零票。 “那就好。” 得了准确回复的孙永旭赶紧屁颠屁颠跑回家拿作业本,另一边,段真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自己写字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在数字“7”上面划了一道线。 “7”的后面,还有“8”“9”两个数字,其中“9”被红笔圈了一个大圈,段真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合上本子。 还有一天。 也不知道小叔叔会不会喜欢。 “段真你帮我做完这本数学试卷,还有,这是今天上课学的部分。”孙永旭从他们家被“赶着”出来,火急火燎把页面一翻,“你先看着,我妈让我回去吃饭,明天早上再过来找你!” 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跑到大门外了。 “怎么了?”姜杜白回来正好碰见火烧屁股的孙永旭,只不过对方没看见他,像一阵风一样,唰地一声就没了踪影。 “王婶叫他吃饭。”段真接过姜杜白手上的袋子,“这是什么,小叔叔?” 姜杜白了然,王婶的暴脾气几天下来他们早就了然于胸,猛如虎的女人,说的就是她。 “给你买的衣服,我看见你那棉袄不能穿了,不好洗。” 哪里是不好洗,段真身上穿的棉袄一个冬天没有换,加上之前父子俩在山上,段林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会拆棉袄、洗棉袄,所以不知道小家伙的衣服已经穿了几年,袖子口都黑得发亮。 段真脸瞬间红了起来,他手忙脚乱把黑油油的袖口背到身后,又发现胸口有一大片污渍,伸出手想要遮住,无奈脏兮兮的袖口又露了出来,最后急得都要哭了出来,姜杜白连忙上前抱住小孩:“没事,我不嫌弃,这不是给你买了新衣服了嘛。” 小孩不应该嘲笑,那样会伤到他们的自尊心。 姜杜白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来,过来试试。”他站起来把袋子拿过来,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件蓝色的棉袄。 衣服不贵,可能穿不了几年,但是他现在也只能买这种便宜的地摊货。 地摊货穿的将就一点,也不是那么容易坏。 段真眼里的姜杜白,一直干干净净。在雁山村,他不会和山下的男孩一起爬树挖泥巴,也不会和下地的大人们似的,满身的泥点就往床上躺,做饭还会在身前系一块布,不让锅里的油溅到身上。 总之,姜杜白是个爱干净的人。 自己怎么能这么脏呢? 段真懊恼不已,他把身上的破棉袄脱下来,换上姜杜白新买的衣服,里面的棉花又轻又软,穿在身上轻飘飘的,感觉整个人都热得不行! “感冒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姜杜白吓了一跳,伸手去摸段真的额头,这一摸不要紧,烫的他脸色都变了。 “先喝点水。”姜杜白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有些着急,听说小孩感冒都不容易好,“你在家等着,我出去买药。” “不用,小叔叔。”段真哪里有感冒,他赶紧拉住姜杜白,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感冒,要不…你再摸摸!” 姜杜白半信半疑伸出手又摸了摸小孩的额头,果然不热了。 “……” 这还能控制温度了? 章节目录 第23章 日常 心里到底是不放心,姜杜白把人强制性塞进被子里:“难受就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段真话少,他就担心对方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小真,现在我们是亲人了,我希望有时候,你也可以把心里的想法和我说一说,想要什么,讨厌什么,练字累了想和小旭出去玩啊,晚饭不想吃红烧茄子啊……这些你不说,小叔叔又怎么会知道?” 如果不是他观察仔细,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每次都大口吃茄子的段真其实非常讨厌吃软软的茄子。 “红烧茄子好吃。”小家伙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声音像闷雷一样,炸在了被窝里。 还不承认? 姜杜白奇怪,明明每次吃茄子,小孩的饭量都会变小,现在却又死活不承认自己讨厌茄子。 他上辈子没有养孩子的经验,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育儿广告,灵光一闪,这大概就是孩子们的“口是心非”吧。 想通后,姜杜白嘴角不禁微微上翘:“那明天中午我给你做更好吃的,糖醋排骨怎么样?早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菜市场?” 东边有个菜市场,菜多便宜还新鲜,但有一点,每天必须赶早过去,这样才能在一群买菜大妈中闯出一片生地。 “早点睡。” 姜杜白拍拍段真的头顶,起身把屋里的门栓插上,然后迅速洗漱完毕,躺到了暖和和的棉被里。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了大早。又是一个大晴天,临近清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只不过早晚气温差比较大,姜杜白还是让段真在棉衣里面套了一件厚毛衣,等收拾好床铺,锁上门,两人就入乡随俗般挎着菜篮,踏上了买菜大潮。 走了十分钟到达菜市场,一进去,就是满眼的大妈大爷,个个战斗力惊人,吓得姜杜白赶紧拉住段真的手:“别走丢了。” 平时段真的手机都放在家里,他也很少出门,一来镇上不比雁山村,人口繁杂;二来车来车往,姜杜白怕小孩发生什么危险。 所以现在走丢的话,就非常麻烦了。 想到这里,姜杜白更紧张了,他紧紧握住小孩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流冲散,可惜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姜杜白毕竟小孩的身体,于是两人成功被四周的人群围了起来,成了书中坐井底观天的青蛙。 “走不动了。”姜杜白叹了口气,之前他都是自己来买菜,可以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现在带着小孩就比较局促了。 “小叔叔,我们要买什么?”段真拉拉他的手,问道。 “买肉,给你做糖醋排骨,好好补补。” “不要排骨。”排骨太贵了,他不想吃。 段真知道小叔叔手里没有多少钱,而且在这里他又不能打猎,根本没有办法养小叔叔。 得找个活计……哦不对,找个工作干。 “为什么不要排骨。”姜杜白把菜篮挎到胳膊上,腾出手捏了捏段真的小脸,“看看,都瘦了,也不能整天吃蔬菜啊。” “可是……” “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看他皱着眉头,严肃地仿佛下一刻就会开口训人,不禁让姜杜白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隔着一段距离直直地看着他,像只小狼狗似的,只不过现在的姜杜白已经能够明白小家伙表情下面的想法,“新工作马上就要找到了,所以小真不用担心。” 好不容易逃出夹击,大冷天,身上都累出了一身汗,姜杜白先去常去的摊子前买了点青菜,卖青菜的大娘认出了他,笑呵呵问:“小姜又过来买菜啊,可真听话。”x :/ 大娘以为他是替父母买菜的听话小孩,姜杜白也不解释,挑了几棵青菜:“大娘,我就拿这些,帮我扎起来吧。” “行。”买菜的大娘探身接过姜杜白挑选的菜,“这小娃是谁,你弟弟啊?” “是我侄儿。” “长得可真俊。”卖菜大娘咂咂舌夸道,她拨了拨撑杆上的秤砣,“五斤三两,给我七块钱就好了。” 最后大娘还爽快地抹去零头:“给几个土豆,掺和着吃。” “谢谢。”姜杜白接过菜篮,“大娘,我们先走了。” “走吧走吧。” 两人又到了菜市场卖猪肉的那片摊子,到温北镇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买肉吃,姜杜白挑了一家人多的摊子,让老板给他们切了几斤排骨,总共花去了二十七块钱。 这样看,赚钱迫在眉睫啊! “小叔叔我帮你拿。”离开菜市场,姜杜白一松开手,段真就要抢着帮他拿篮子。 “没事,又不重,我自己拿着就行。” 段真还是坚持:“我帮你拿!” “哎,行吧,提着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姜杜白无奈一笑,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心想“自己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听话呢,搞得他也想要个孩子了。 不过现在想有点早,等他成年还有七八年的时间,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姜杜白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喂,您好。” “请问是姜杜白先生吗?我是贵裕公司李总的秘书,关于您的那份计划书,我们公司表示非常有兴趣,想问一下,您看您什么时间有时间,咱们可以见面具体谈一谈,地点您挑。”对面的秘书操着一口温北话,还算客气地问道。 “我是。”姜杜白松了口气,“明天中午吧,在温北一中旁边有家面馆,到时候在那里见面。” “好的,那姜先生明天见。” 电话挂断后,姜杜白长舒一口气,工作总算有着落了。 “是找到工作吗”段真看姜杜白表情轻松,像是听到了很高兴的事情。 “对,有工作了。”姜杜白笑了笑,“以后天天吃肉。” “有钱也不可以天天吃肉。”段真不太认同,他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念叨,要攒钱给他盖房子娶媳妇。 “怎么,你还能吃穷我啊。” 段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瞪着大眼睛有些委屈。 “你要相信小叔叔啊,以后不仅天天吃肉,还要送你去上学,再过一段时间,户口下来了,咱们就去a市,那里…我家就在那里。” 段真点点头,他听姜杜白说过自己是孤儿,和他一样,没有爸爸妈妈。 想起段林,段真鼻子一酸,他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走路。不能让小叔叔看到,自己不能再让他担心了,从今天起,要做个不哭的男子汉! 糖醋排骨作为一道经典的糖醋菜,姜杜白当初还学了很长时间,主要一开始他的厨艺并不是很好,经常倒的油太多,每次做完后,排骨都泡在黄澄澄的花生油里,很影响味道。 不过现在不会了。x 电脑端:/ 佐料,熬糖,排骨挂色,翻炒一段时间后再倒入酱油,一套动作下来如云流水,做出来的排骨甜咸可口,恰到好处。 姜杜白把围裙摘下,端着菜和馒头到客厅,小段真在院子里扫地,姜杜白放下饭菜,朝院子喊了一声:“小真,吃饭。” 那边段真听见后把扫帚收起来,跑到门口,又想起自己手不干净,转身到水缸前舀水洗手。 看见人进来,姜杜白把筷子给他:“洗手了吗” 段真点点头,自从和姜杜白一起生活后,每次饭前都要洗手,小家伙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尝一下我做的糖醋排骨,你肯定喜欢。”夹了一块大排骨放到小孩面前的碗里,看着他吃了一口,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好吃!” 段真对姜杜白的厨艺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小叔叔做饭这么好吃! 不得不说,有时候吃货也是非常好养活的。 章节目录 第24章 地头蛇 约好见面的地方并不远,姜杜白起床后,先教了段真一会儿字,等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午饭提前做好,放炉子上给小孩温着,然后出门去应约。 出门的时候段真还挺高兴,仿佛早就盼着他出去似的。 难道小家伙要和孙永旭做些事情,并不想让他这个大人知道? 马路上车来车往,摩托车喧嚣的喇叭声,轰隆隆打雷般的烟囱声,甚至一辆姜杜白从来没有见过的“露天车”,哐当哐当冒着黑烟从身前驶过。 被吹了一身尾气的姜杜白面无表情地放下胳膊,目送着车尾逐渐远离。 面馆叫王师傅面馆,老板姓王,不是本地人,听他自己说父辈是山西那边的,所以最拿手的饭就是大同刀削面。 这是姜杜白坐在店里听到老板跟人吹嘘的,贵裕公司的人没有来,他顶着老板时不时催单的打量,八风不动牢牢坐在那里。 对于自己的“投名状”,他倒不指望贵裕给他多高的待遇,只要对方能给一笔合情合理的钱,他可以把这个机会交出去。 这种小打小闹的钱姜杜白不至于死抓住不放,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眼下更不可能因小失大,他的终点不在这里。 右手有些痒,姜杜白伸手挠了几下,他第无数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脸色变得有些差,对方让他等这么长的时间,可不是想诚意谈谈的态度。 果然,就在姜杜白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方才姗姗来迟。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长了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睛,只不过头发少,谢顶严重,用几缕长发围在脑门前,装作好像很多的样子。 他一进门姜杜白就认出来了,原因无他,西装革履,到一个不出名的小面馆,怎么也不像是来吃饭。 中年男人开门进来后明显皱了下眉头,像是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情况,他挑剔地看了几个有人的桌子,有些迟疑,不知道谁是自己要见的人。 “你好,我是姜杜白。” 眼瞅着对方撇了他一眼后就再也没有往这个角落里看,姜杜白这才回过神来,他现在矮冬瓜模样,怎么也不会把“投名状”和他联系起来。 中年男人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姜先生?” “嗯。”姜杜白点点头,一边把人引到自己桌前,一边开口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是贵裕的经理,姓李。”怎么说也是商人,中年男人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表情,可能看姜杜白只是一个孩子,男人的态度明显变得敷衍,刚坐下就一直频繁看表,手腕粗的银色齿轮,跟暴发户的金项链性质差不多。 面馆老板看进来了一个大人,赶紧提着壶过来,给中年男人倒了杯热水,客气地问:“你们吃点什么?”x 电脑端:/ “等等再点。”中年人把热水往旁边推了推,好像连蒸发出来的热气都让他感觉恶心。 老板被噎住了,心想这来面馆不吃饭,还理直气壮占着两座位,要不是看男人穿的好,保准早把两人给轰出去了! 姜杜白绕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这人的嘴脸,嘴角微翘,心里却是恶心到不行。 这是打算整个吃掉? 接下来,中年男人先天南地北夸了一遍贵裕的发展,见姜杜白不说话,只以为这么小的孩子能懂啥,说不定连计划书也是偷家里的,他说了半天,嘴巴渴的不行,这时候,也不嫌弃面馆的水不干净了,直接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干净。 看姜杜白还是不说话,中年汉子翘着下巴,话说得好听,可掩不住语气的傲慢:“咱们也不拐弯,我也直接说了,姜…先生的计划书我们公司打算买下来,至于价格嘛,你看两百块钱怎么样?” 姜杜白直接黑了脸,两百块钱,还不够打发要饭的呢。 “这就是贵公司的诚意?”姜杜白冷哼一声,“我倒不知道商业计划书什么时候这么便宜了,更何况你们也看到了里面的巨大利益,确定要放弃?当然,我也可以找下一家,温北镇并不是只有一个贵裕可以吃下。” “哈哈哈哈姜先生还是太小了。”中年男人不怒反笑,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姜杜白心里一咯噔,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那人说:“许东街是贵裕旗下的地方,你去找其他公司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可能! 姜杜白死死盯着眼睛男的笑容,只觉得两辈子没这么窝火过,之前许东街道的归属他查的很清楚,现在变成这样,只能是贵裕背着自己把地段买了下来,如此一来,哪怕他把计划书再投给其他公司,也不会有人要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可是,难道他就这样认了? “怎么样,姜先生想清楚了没有,不是我说,小孩子就应该好好呆在家里好好上学,多学点知识,也不至于卖父母的东西。” “哎呀,时间也不早了,下午公司还有个会要开,这样吧,姜先生我就先走了,这二百块钱我给你放着,有空再联系。” 姜杜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老板看他情况不对,以为是和大人闹矛盾了,过来还谆谆教导了一番:“父母都是为了你们好,别总是耍小性子,你爸一看就是脾气好的那种人,你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哪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啊。” “没事。”姜杜白朝老板挤出一个苦笑,他都不知道眼下自己笑得多么僵硬,面馆老板叹了口气:“行了,早点回去,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他也有孩子,平常经常因为一些事情气得恨不得打死那个兔崽子,可过了那阵儿,自己的孩子还是好的,那句话怎么说,自己的崽不疼谁疼? 只希望这娃能明白这个道理,别和自己的爸妈置气。 孙永旭被他妈逼着坐在那背完一首唐诗,背得嘴干舌燥,屁股长疮,终于在半小时后能够磕磕绊绊背下来了,王婶大手一挥:“行了,赶快给我走吧。” “欧耶!”孙永旭朴实的脸露出不符合的奸笑,他得意地跑进厨房拿了几块鸡肉,准备分享给那个做题的可怜同伴。 想想那完全看不懂的数学题,孙永旭又为段真的形象镀上了一层金,真是太伟大了! 他俩手抓了两块鸡肉,一边吃一边往段真家走,他今天不仅来拿自己的作业,更重要的是帮段真做东西。 “段真——我给你拿了鸡肉!”刚进院子,孙永旭小朋友就高声大喊,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他啃着鸡肉进屋,把另一个手里抓的东西往前一递:“给,我家的老母鸡,可好吃了。” 看着黑乎乎的手里的鸡肉,段真默默移开视线:“我不吃。” “啊,那我自己吃了。”说完,孙永旭把鸡肉直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生怕段真后悔。 “小姜哥哥回来了吗?”吃完鸡肉,小孩两只手不将就地往裤子上一抹,探头往里屋看了一眼,没看到姜杜白的身影。 “小叔叔还没有回来。” “哈哈哈哈太好了,我今天就是来和你做礼盒的。” 礼盒是孙永旭告诉段真的,他说班上的小姑娘送礼物都会把东西用漂亮的盒子包装起来,既然段真想要送姜杜白礼物,就必须得用礼盒。 可惜段真捡来的矿泉水瓶只买了六块钱,买了手套后,还剩下一块。 穷到这个地步的两个孩子,只能自己动手做礼盒。 “小姜哥去干什么了?”孙永旭把自己家过年的红挂历剪下来贴到鞋盒上,“生日要吃蛋糕,你得请我吃。” “蛋糕是什么”段真疑惑,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生日喝面条,吃煮鸡蛋,不吃蛋糕。”x “啊——”小孩听见后一脸颓丧,这些他平时吃的都不想吃了,“你们家真穷。” 段真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那边孙永旭没心没肺还在继续说,他没有贬低夸耀的意思,不过可能缺心眼,完全没有注意段真的异样:“我每年过生日都会吃蛋糕,我爸我妈说,蛋糕不能自己买,必须得让别人买,要不然不吉利,而且过生日怎么能不吃蛋糕呢,蛋糕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以后也会给他买蛋糕…”一直默默听着的段真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不过孙永旭没听到,他大声问:“什么?” “快点做。”段真推了一下身边吵闹的孩子,让他不要再开小差。 离开面馆,姜杜白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他没想到贵裕会做到这个地步,直接毫不留情截断了他们生活的路,而且他还没有能力反击回去。 找警察? 呵呵,他不是三岁小孩,贵裕作为这里的龙头企业,和地方政府的关系肯定不差,不管他多么不甘心,这次,也只能认栽。 章节目录 第25章 生日礼物 下午四点,姜杜白还没有回家,他空着肚子,并且吹了一个下午的冷风,头脑有些昏沉,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想,他不能消沉,现实并不允许。 姜杜白有些自嘲,上辈子创业经历的失败、走过的弯路,哪个不比现在的情况严重?想不到人变小了,智商也退化了,若是让小家伙知道,还不一定怎么笑话他呢。 他把衣领束起来,遮住被冻得通红的脸颊,不管不顾在外面待了半天,完全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也不知道段真在家里有没有担心。 王师傅面馆离家不远,但姜杜白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往四周看,全是一些陌生的建筑,街头走动的大人偶尔会好奇地看他几眼,不过自始至终没有人过来询问。 前边有一个煎饼摊子,摊主手法熟练地把面糊倒上,拿着竹编画圈摊煎饼,诱人的香味传到鼻子里,姜杜白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他这才感觉到饿了,顺着原路往回走,一边拿出手机给段真打了一个电话。 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叔叔!” “出门了?怎么喘成这样?” “去王婶家了。”段真把手里拿的红绳子放到桌上,平息了一下呼吸,“小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正在路上。”姜杜白解释,他方向感很好,凭借着不错的记忆力,七拐八拐还真让他看见了学校高扬的红旗。 “你今天想吃什么,我顺路买回去。” “家里还有胡萝卜,我们可以炒胡萝卜吃。”以前在雁山村,村民只种大块头的红萝卜,还是到了镇上,段真才知道有胡萝卜这种东西。 “你还真是兔子啊。”姜杜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心里突然就明朗了起来,“戴兔子帽,吃胡萝卜,看来我是养了一只小白兔。” 电话那头,段真也跟着嘿嘿嘿傻笑,好像挺认同姜杜白的说法。 挂掉电话后,段真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赶紧把红绳绑到做好的礼盒上,然后非常生疏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有点丑,段真把绳子解开,按照王婶教他打结的步骤,又认真系了一次。 日落西山,黄昏的阳光笼罩着巷子,镀上一层金色的薄纱,远远看着,仿佛坐在火炉旁边,全身懒洋洋地烤着火。 姜杜白推开半掩的大门,他手里提着一袋苹果。回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打折的摊子,顺便买了几斤。 得赶快找新工作。 进了屋,姜杜白没看到小孩,他把苹果放到厨房,走过去敲了敲关着的卧室门:“小真?” “等等,小叔叔你别进来!” 房间里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杜白挑挑眉,疑惑不解,怎么,还有什么小秘密? 听说小孩子会经历各种心理变化,当初他小学的时候,也是一个实打实的中二少年,每天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总觉得有一天,神会找到自己,然后交给他一个拯救世界的任务。 “我买了苹果,忙完了赶快出来吃。” 姜杜白转回客厅,悠闲地洗了两个苹果,他给段真留下一个,自己拿起另一个苹果凑到嘴边,嘎吱一咬,脆脆凉凉,水分也很充足。 “还不错。” 看来以后不能太死板,谁说便宜的东西没好货,这次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吃完手上的苹果,身后卧室的门才被打开,姜杜白转过头来,笑得有些揶揄:“怎么,出来了?” 他看见段真双手一直背在身后,想把东西藏起来不让他看见,可惜个头小,遮不住大物件,藏在后面的花里胡哨的盒子完全暴露在姜杜白眼皮底下。 “……” 姜杜白掩饰性咳了咳,打算不破坏小孩的兴致,他转移话题道:“来,过来吃苹果。” 这边耐得住性子,另一边却是等不及了,段真脸颊发红地看着他,“突然”就把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他说:“小叔叔,生日快乐!”x :/ 这句话他练习了一个下午,就怕临场发挥失误,闹了笑话。 姜杜白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生日并不是这一天,难道段大宝是这天的生日?可在雁山村的三年里,段老头从来没有给他过过生日。 他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他接过段真捧着的……鞋盒,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孩子养大的感觉。 姜杜白心想,管他什么贵裕公司,难道我姜杜白还能找不到一个工作?就算是去街边卖煎饼果子,他也自信能卖出比别人高两倍的收益。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抱住小孩,姜杜白眼睛有些湿润,没想到回家后还有这样的惊喜,平时看着呆呆的小白兔,也能化身暖暖的…大山羊。 “我爸爸说的。”段真把脸埋进姜杜白的怀抱,其实是段二阿爷告诉他的,但他不想让小叔叔伤心。 “小叔叔,工作找到了吗?” “……没有。”姜杜白拍了拍小孩的头,“放心,很快就找到。” 他不想把今天发生的操心事告诉段真,那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了。 “小叔叔。”段真从姜杜白的怀抱里抬起头:“你让我和你一起找工作,我可以赚钱。” 他现在就找到了一个自由的职业,捡塑料瓶、纸盒,然后卖给收破烂的大爷。 姜杜白不说话,他笑了笑:“来,我看看这是什么?” 他把盒子外面系着的红绳解开,心里居然还有些期待,距离上一次收到礼物,还是上辈子的生日会上,关系比较好的商业伙伴送给他了一尊玉菩萨,他倒不信神佛,摆在书房后就没怎么注意。 眼下这个花里胡哨,看起来廉价又粗糙的盒子,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x 电脑端:/ 难道小家伙今天在家就是做这个? 姜杜白小心翼翼把盒子打开,入眼是粘了各种纸贴画的装饰,其中还有一看就是挂历上剪下来的小花,甚至还有一张夕达达的人物像。 “……” 而在盒子的中间,放着一个绿色手套,姜杜白微微一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前涨涨的,像是充气的气球,一下又一下,没想到……段真居然注意到了。 这个不安稳的冬天,注定了两人的不安稳。他们先是办完段老头段林的丧事,又长途跋涉,搬家到了遥远的温北镇,后来安顿下来,又开始不断寻找工作,前前后后忙得脚不沾地。 于是,劳心劳力的姜杜白就冻伤了手指,又红又肿,像膨胀的面包条,每到晚上还会痒得不行,加上一直没有涂药,冻伤不仅没痊愈,这几天反而更加厉害了。 “谢谢,小真。”说不感动是假的,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他觉得侄子也可以是小棉袄,而且段真这个小棉袄,还是加厚版人工缝制的厚棉袄。 姜杜白情不自禁抱起小孩亲了一口,“我很喜欢。”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应,小段真害羞地红了脸,他偷偷摸了摸被亲的脸颊,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准备完全没有白费。 还有孙永旭,虽然每次都叽叽喳喳吵得他头疼,但看在这次帮了自己的份上,以后就对他好一点点。 就这样,叔侄俩度过了一个无比高兴的生日,一个内心默默决定改掉生日时间,一个毫不知情,还沉浸在“小叔叔吃掉了我煮的面条”的喜悦中。 *** 夜里段真起来尿尿,他刚从厕所出来,就听见隔壁邻居家的大黄叫个不停,心里有些奇怪,就没有立刻回房睡觉,而是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他听见大门外头传来一个脚步声,原以为是经过的路人,可是等了一会儿,那脚步声始终在门口徘徊,沙啦沙啦,伴随着大黄越来越强烈的狗吠声,显得无比诡异。 段真咽了口口水,小心脏瞬间就揪了起来,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停留在:外面是一个小偷,小偷想要撬开他们家的大门,然后进来偷东西。 要不要告诉小叔叔?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小孩按了回去,不行,万一对方狗急跳墙,突然暴起伤人怎么办! 段真摸黑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最后从西屋门口找到了一根木棍,月光清凉,朦胧映照出他脸上的表情,眉头紧皱,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颇为严肃,他回头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黑不隆冬,实在看不清楚什么,可是段真却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再回过头来,他的表情已经坚定起来,他看向关闭的大门,不再是可怕的洪水猛兽,他背后有千山万水,支持着这个小小只的孩子,毅然决然走向那里。 (_ 章节目录 第26章 熟人 隔壁院子传来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叫叫叫,就知道叫,大半夜都不让人睡个好觉,瞎叫唤啥呀,再叫小心把你扔出去!” 接着是女人用力跺地的声音,试图通过这样让狗安静下来,只不过没想到,大黄的骨气不容践踏,依旧朝着墙外锲而不舍地吠。 这下,连邻居也发现了异常,段真听见对方家的大门吱呦一声被打开,他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见外面女人尖锐的喊声:“你谁啊——哎,来人啊,有贼!” 这一声叫喊瞬间打破了夜空的僵局,段真听见另外一个人慌张开口说:“婶,我,我不是……” “什么不是,大半夜不睡觉跑别人家门口站着,鬼鬼祟祟还说不是?” “我是来找人的。”那人解释。 “找人怎么不敲门?”女人哪里信这种言论,这家就两个小娃,估计小偷早就门清了,“什么事非得半夜找?我说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非得干偷鸡摸狗的事儿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那人好像准备离开,被邻居一把抓住:“哎呀,还想走,孩子他爸,人呢,快点出来,小偷偷上门了!” 隔壁院子里的灯应声而开,照亮了尚未明亮的天空,邻居家的男人听见了自家老婆的话,连裤子也没来得及穿,直接从门后捞了根木棍冲出来:“熊/日/的,还敢偷到了老子家里,小偷在哪,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孩子他爸,快点,我抓住人呢。” 段真握紧棍子,抬手准备去拿门栓。 “小真?” 自家的门灯突然亮了起来,段真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就发现姜杜白站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示意外面:“怎么回事?” “小偷。” 段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有人一直在我们家大门外面,可能是小偷。” “咱们出去看看。”姜杜白想了想,觉得还是出去看一下比较好,若真是针对他们家的小偷,这件事算得上给他们敲了警钟。 若是今天没被人发现,小偷真进来了,若是小偷不满足于偷东西,他们俩个小孩有没有自保能力? 附近几户人家听见动静后都出来了,抓小偷的那家男人也赶紧回去穿上衣服,这天,冻得他腿都打哆嗦了哦。 “怎么,去找琼子了吗?”有人问旁边的人。 “李家去了。”有人回答,“哎我说,这孩子不是咱们这片的我之前没见过啊。”x “嗐,谁知道,说不定是东边的。” 大家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温北镇不算小,同龄的人都认不全,更何况是没有交往的孩子。 “小小孩就出来偷东西,也不知道家长怎么教的!”这人看着地上的小偷咋舌道,忍不住过去踹了一脚,对方闷哼一声,蜷缩地更厉害了。 “行了,回头打坏了还得赔偿,我看老费刚才那一棍子可不轻。” 姜杜白打开大门,牵着段真的小手出去查看情况。 一群人正站在他们门前说话,背着身子,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姜杜白环顾一周,看见了隔壁的李大娘,对方穿外面的衣服连扣子也没系,正掐着腰,怒形于色地向大家说着什么,而人群的中间好像躺着一个人,被踩在地上,应该就是逮住的小偷。 姜杜白“紧张”地开口问:“大娘,这是怎么了?” 那边喋喋不休的女人听见姜杜白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叔侄两个:“哎呀,吵醒了啊没事没事,有个小偷,被咱们给抓住了。” 姜杜白松了口气:“没事吧,偷了谁家的东西?” “没有偷就被我抓住了。”李大娘豪迈地说,“我们家大黄一直叫,我就出来看了看,没想……” “大宝——” 突然,地上一直没动静的人大声喊了一句,“我是杨春花——” 李大娘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其他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还真是来找人的? 姜杜白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果然,地上的人就是杨春花,只不过剃了一头刺毛,眼下全身都滚满了土。 “误会误会。”姜杜白顾不上思考杨春花为什么跑到了镇上,赶紧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他向几位邻居道歉:“她是我朋友,给叔婶们造成了麻烦,真是对不起。” 李大爷之前轮了人一棒子,此刻一听是误会,心里过意不去,他一拍脑袋,:“哎呀,怪我!没好好问清楚,我之前那下子可不轻,我带他去小庄那里看看。” “真的对不起,这么晚,给大家添麻烦了。”姜杜白摇摇头,“大爷,我们自己去就行,你和大娘回去睡觉吧。” “这怎么……哎呦你扭我干啥!”李大爷摸着自己的大腿,不满地看自己媳妇。 “就你能!”李大娘小声骂道,这事怎么能怪到他们身上?正常人谁会大半夜出来干这种缺德事!还有这俩小孩,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出了事反倒慢悠悠出来了,不会是两个人串通起来坑他家吧 “可不行,赶快给我回去。”李大娘越想越觉得是姜杜白坑她,她也不管自家男人的想法了,连拉带扯就往屋里拽,“你今儿别想去!” “哎哎哎,你这娘们——” 其他邻居见状,也怕惹上什么事情,连招呼也不打,匆匆就往自己家里走。 看热闹还行,让他们拿钱就不行了。 等人散开,姜杜白和段真把杨春花扶到屋里:“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到镇上了?” 段真跑去给杨春花倒水,姜杜白也没法掀开人家女孩子的衣服查看情况,他坐到旁边,问道:“还行吗?” 这个时间药铺没有人,只能去医院。 “没事。”杨春花变化很大,他剪去了长发,穿着男人的旧衣服,几天没见,个子也好像高了,露在外面的脸全是疤痕,他接过段真倒的热水,小口抿了抿,右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揉着,那一下还是很疼。 “说说吧,怎么回事?” 姜杜白没有打发段真去睡觉,严格来说,他和杨春花并不熟,相反,段真却和她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要不然他觉得杨春花也不会来这里。 “我逃出来了。” 自从被杨家抓回去,杨春花就被薛秀菊关在了家里。 怕她逃跑,薛秀菊直接找了根粗麻绳,一端系在床腿,另一端绑在杨春花的腿上,每天饭点想起来就送点饭,想不起来饿一天也是有的。 不是想跑嘛,这下你再给我跑跑试试! 还有那天的流言也不胫而走,第二天,刘家就上门要求退婚。 刘武的母亲五大三粗,就站在那,指着杨春花破口大骂:“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哦,本来我娃看你还算勤利,没想到这么贱,去找个鳏夫上床,算我瞎了眼,这婚事啊我们是不认了,赶快把彩礼给拿出来,以后两家也不要来往了!” 薛秀菊哪里能拿的出来,鸡当天晚上就炖着吃了,剩下一块鸡屁股,隔天又让她热了热,就着饼子吃进肚里。 最后没办法,薛秀菊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直言对方不要脸,芝麻大小的东西也要要回去,两家彻底闹掰。 本来这件事情就结束了,没想到薛秀菊又打起了别的注意,她和杨虎一商量,觉得不能把杨春花嫁到雁山村,她这个不男不女的情况,迟早会被人发现,不如把孩子卖到别处当媳妇,还能赚点钱。 夫妻俩想得好,不过还是被杨春花知道了。杨春花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还多亏了我那个便宜弟弟,他趁着人没在家,跑到我那屋笑话我,说家里要将我卖掉,卖来的钱给他攒着娶媳妇。” 姜杜白:“所以你逃了?” “我把绳子磨断,晚上跑的。”杨春花擦擦眼睛,“我不敢停,一直走一直走,昨天就到了镇上,只不过一直在打听你们的消息,后来碰见了个小孩,说他认识段真。我本来打算坐在大门口等你们起来后看看情况,没想到……” “你打算怎么办?要告他们?”姜杜白打断小姑娘的话,直接问道。 他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帮着杨春花告薛秀菊两人家暴,万一小姑娘还对自己的父母存在感情,就显得他多管闲事。 “警察不会管的。”杨春花攥紧了拳头,很快又松开,“他们不会出来找我,大宝,求求你让我在这住一段时间,我保证,只要他们找到我,我马上离开,绝不会拖累你们。” 姜杜白有些头疼,不是他心肠硬,杨春花毕竟没有成年,离开父母,要做一个黑户吗? “小真,你想让我留下她吗?”姜杜白无法,只好求助一旁的段真。 他想的挺好,两个孩子关系不错,如果小家伙开口求他,他也就顺水推舟把事情答应下来,怎么样,也没办法看着杨春花再回去受苦啊。 没想到,段真居然摇摇头:“我听小叔叔的。” 姜杜白:“……”我的小乖乖哦。 “哎,留下吧。”姜杜白心累的不行,半夜被吵醒就已经够憋屈了,他指了指拥挤的沙发,对杨春花说:“天还没亮,你就先睡这儿。”然后报复般瞪了段真一眼:“赶快回去睡觉。”(_ 总感觉被坑了一样。 章节目录 第27章 肉夹馍 吴琼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听说小偷是打算偷兄弟俩的家时,老太婆不淡定了,非要一起过来看看,还是吴琼打包票说自己会处理好,这才把人给劝下。 结果现在一个人也没看见。 叫他的人也是一脸懵,明明走的时候还是鸡飞狗跳,怎么转眼就没人了? “你说的小偷呢?”吴琼问。 那人也老实,实话跟吴琼又说了一遍,然后他到李家的大门口砰砰砰地敲门:“李哥——小偷呢?” 刚回家躺下的李金黑着脸从被窝里爬出来,看见外面站着的吴琼,才把臭脸收了收:“不是小偷,弄错了。” “啊……”那人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不是小偷,那是谁啊?” 李金向吴琼解释:“小姜说是他朋友,人已经家去睡觉了。” 这个点离天亮还早,不回家睡觉还能在外面乘凉啊。 闹了个大乌龙,好在吴琼脾气好,他教训了李金两个人,以后这种事情要问清楚,李金只能点头,他没敢说,他还拿着棍子抡了那小子一棒。 第二天,姜杜白领着杨春花去附近的药店看伤。 “怎么这么厉害?”大夫看着杨春花肚子上的一大片淤青,按了一个地方,“这疼吗?” 杨春花摇摇头。 “这呢?”大夫又按了一个地方,杨春花倒吸一口气,语气有些虚弱:“疼……” “幸好胃没有问题。”医生把杨春花的衣服放下,拿笔在单子上刷刷刷几下,“贴两贴药,平时注意不要吃辣,还有她脸上的伤,我给你们拿一盒膏药,抹几个月就行,这是单子,去拿药吧。” 姜杜白上前接过药单一看,发现……不认识。 果然哪里的医生都一样,写的字天马行空,不是一般人能够读懂。 拿了两贴膏药,一管药膏,外加一瓶内服的消炎药,花去了四十块钱,这让姜杜白不得不再次重视起找工作的事情,尤其现在家里还多了一张口。 回去的路上,杨春花主动问道:“你们…现在做什么活?” 姜杜白老脸一红:“还没找到工作。” 不过这几天他也是有了新打算,计划书没法卖,本钱也没有,他只能从另一方面入手:“我打算办个小摊子,卖点早餐。” 杨春花听了很感兴趣:“你打算卖什么?” “肉夹馍,烧饼里面加肉和菜椒,在学校附近,肯定会有很大的市场。” 更何况他们也待不了几个月,等贵裕把小吃街办好,估计人也到a市了。 杨春花想了想,建议道:“可以再顺带着卖点稀粥,只吃饼子可能会噎住。” 姜杜白闻言看了她一眼,对方脸有些红,不过没有像之前一样低下头:“你们俩个还太小,到时候我可以帮着卖。” 姜杜白没拒绝,这也是他的打算,杨春花今年十六岁,除了瘦一点,看起来也有大人样了。 “下午去菜市场买点肉,我给你们做一下,先尝一尝。” 他在温北镇见过卖单饼的,加肉的饼没有,可能是嫌肉太贵,不过就是一套煎饼果子也卖五块钱,看起来,肉夹馍应该很好卖。 谁不想一样的价钱去买带肉的饼? 本来租的房子也大,姜杜白把放杂物的隔间收拾出来一个角落,然后买了张床,杨春花就这样住了下来。 下午去买食材,姜杜白没让段真跟着,这孩子最近黏他黏得厉害,恨不得做饭都得跟他屁股后头,姜杜白只能把这归结于迟来的童年撒娇期,毕竟他觉得自己的确挺宠小孩的。 做肉夹馍的肉不需要买太好的五花肉,现在这年头,有毛比没毛贵,瘦肉比肥肉贵。最后买了五斤肥肉,三斤瘦肉,外加七八个菜椒,还有案板、菜刀,家里的放家里用,卖肉夹馍的东西还是单独准备出来好。 离开菜市场的时候,姜杜白看见有人用小推车摆摊卖煎饼果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车子,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哪买,最后看老板不忙了,连忙过去问道:“叔,您这摆摊的车从哪买的?”x :/ 老板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他用脖子上挂着的围巾擦了擦汗,看见是一个小孩,还有些奇怪:“小娃,你问这干嘛?” “叔,我们家的车坏了,今天我妈让我去之前的地方看看,结果那家没有了。” “哦,这样啊。”卖煎饼果子老板自豪的拍拍胸膛:“这是我自己做的。”x 电脑端:/ 姜杜白:“……” 幸好老板又给他提供了消息:“你出了菜市场往东走,也不远,走个一百来米就会看见一个卖马扎的老头,唉,他会做木工,你去问问他。” 有了眉目,姜杜白谢过老板,按他说的线路走了一会儿,果然在路边看见了一个卖马扎的老头。 姜杜白上前问:“爷爷,你这马扎做的不错啊,多少钱?” 老头伸出一个手掌:“五块。” “有点贵啊……” “已经够便宜了!”老头胡子一翘,觉得姜杜白八成是过来捣乱,往旁边撵他:“走走走,不买就别在这挡着。” 路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老头就是嫌他麻烦。 姜杜白没办法,直接提出今天来的目的:“您会做别的东西吗,就是那种推着卖东西的车子。” 说着,姜杜白一边比划推车的模样:“前面要高一点,有隔板可以放东西,后面是车的样子……” “你要那东西?”老头听他说得有模有样,心里多多少少信了,不过为了保险,他又问了一句,“哎我说小娃,你不会是坑老头我吧,到时候做了找不到人,那可咋办!” “我可以先给你一半钱当押金。” “那行。”老头也不管姜杜白要这东西干什么,“做一个推车麻烦得要命,还不能出来摆摊,你得给我两百块钱。”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想起在雁山村,段老头给村长家打了一套家具才几十块钱,眼前这老头不会是坑他吧? 姜杜白迟疑道:“您这价钱也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哪里贵了。”老头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现在木头也涨钱啊,我买木头不用钱?” 接着老头开始向他倒苦水,说这日子不好过,物价一天天涨,房价一天天涨,就是钱包不涨,他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人啊,都快要饿死咯。 姜杜白听得脑壳疼,他看了看日头,觉得不能继续拖延下去,赶紧打段老头的话:“几天能做出来?还有做完了我去哪里拿?” “四天就行,到时候我给你推到这个地方,你过来取。” “嗯。”姜杜白点点头,交了老头一百定金,提着菜回家了。 他今天还要尝试做肉夹馍,得赶快回去。 肉夹馍是陕西的著名小吃,被选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做法也很简单,需要的材料不多,猪肉、菜椒和蒜等调料,一般需要刚出炉的热乎乎面饼,半切开,夹入切碎的熟肉和青椒,吃的时候从两侧咬,酥脆可口,咸香多汁。 不过指望现做现卖不太现实,姜杜白打算在家烙好饼,然后再带去卖,还有肉,得端着锅一起过去焖着。 等段真和杨春花表示非常好吃之后,姜杜白才松了口气,准备和面再做几个当晚饭。 这次他让杨春花跟着学,毕竟小姑娘也要和他们一起生活,以后也能帮着做点事情。 “春花,你不能全放肥肉。”姜杜白看着杨春花手里的饼,里面夹的肉又少又肥,这要是不喜欢吃肥肉的人,一口咬下去多遭罪啊。 “没事,我就喜欢吃馅少的,而且肥肉好,吃了长肉。” 姜杜白说不过她,只能让她卖的时候不要再这样。 “我听小真说你们要去a市?” “嗯。”姜杜白点头,“等户口下来就走,你……” “我和你们一起走!”杨春花不假思索直接说道,他语气急迫,看起来身子都在抖,“我怕被他们找到,a市那么远,我去了那里就彻底摆脱他们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无耻,和他父母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迫切想离开以前的生活,他想重新做人,他想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别人面前,告诉他们自己是男孩子。 这些姜杜白也明白,他看得出杨春花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么畏畏缩缩,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有时也会表达自己的看法,就连外表也变了,剪了头发,身上穿着新邻居给的旧衣服,看起来倒比他都像个男孩。 “去a市要坐火车,你的户口……哎,我想想办法吧。” 户口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姜杜白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若是上辈子,这些都能用钱办好,可现在,他连养活家人的钱都没有。 杨春花沉默了,姜杜白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一时间,厨房只剩下砰砰砰的剁肉声,以及被要求去院子锻炼的某孩跑步声。 *** 晚饭的时候,姜杜白把推车的事情说了:“到时候先做一点拿去卖,如果反响好,咱们再加大量。” “价格定多少?饼里面加了肉,卖太便宜咱们会亏本,卖太贵怕是没人买。”杨春花有些顾虑,他没想到姜杜白做出的东西需要这么多肉,他以前逢年过节都吃不上几口肉。 不是说家里穷,而是薛秀菊不允许他多吃。 “我这是给你们做。”姜杜白笑了笑,“等咱们卖的时候就不能这样加了,而且我割回来的肉都是肥肉,价格和平时比非常优惠。” “那你打算一个肉夹馍卖多少钱?” “五块。” 杨春花没有继续问,他本来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也没有什么主见,这次多问了几句,还是看姜杜白这么小的情况,怕他不懂。 现在看来,姜杜白比他厉害多了。 章节目录 第28章 生意红火 不过还没等到开业,吴琼就把他们a市的户口办了下来。 他拿着户口过来找姜杜白时,正巧姜杜白没在家,杨春花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来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你是a市那边的?”吴琼接过杯子随意问道。 怪不得俩孩子一直要回a市,原来那里还有认识的人。 杨春花坐在沙发另一头,闻言差点把杯子扔出去,他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也不抬头看吴琼,小声嗯了一下。 “那你这次是过来接他们?” “啊……是。” “小姜从小就在孤儿院,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毕竟是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吴琼为了保险,还是多问了几句。 “我…我和他一个孤儿院,现在已经搬出来了,自己能够赚钱,可以养活大宝和小真。”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小姜给你打的电话?” “电话……哦对,就是打的电话。” 吴琼不再继续问,他转移了话题:“虽然我们温北比不上a市,可是环境还不错,青芒山去过吗?” 杨春花摇头。 “唉这个你得去看看,不远,走个半小时就到,山不高,可是风景好,等过几天就是清明,你们正好可以去逛一逛。” 杨春花两只手握在一起,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始终紧绷着身子,以至于吴琼都感觉到小伙子的紧张,他把拿来的户口本放在桌子上,说:“我把户口放这里,等小姜回来告诉他一声,我就先走了。” “您慢点。” 吴琼摆摆手,让人不用出门送。 下午姜杜白和段真回来时,推回了已经做好的木车。 车子做的不错,前面的木板有五厘米的厚度,可以放心地在上面剁肉,后面的车身还有围栏,可以用来放食材。姜杜白刚把车推进院子,杨春花就从屋里走出来:“大宝,刚才吴警官把你们的户口拿来了。” 这么快? 姜杜白顾不上检查院子里的推车,赶紧进屋去看。 直到他看见桌子上的红色户口本,才有一种总算解决了的感觉。 因为未成年的问题,户口暂时落在a市孤儿院院长下面,也就是段大宝之前待的那个地方。孤儿院院长的要求也不多,她说不需要姜杜白养老,只是希望老了离开的时候,能够有人送她一程。 姜杜白的印象里,段大宝在孤儿院的记忆其实并不美好,他个子瘦小,嘴笨又不讨喜,其他的小孩总是欺负他,只要照顾他们的大人看不见,段大宝的饭就会被抢走,以至于后来养成了狼吞虎咽的习惯。 不过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个不错的老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印象中那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大学教授,早年丈夫去世,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嫁,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工作了,人也孝顺,逢年过节会回来看她。 所以老太太根本不是指望他送终,只不过看他和段真可怜,尽她的能力帮助一把。 姜杜白暗自下定决心,他会好好照顾老太太,让老太太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_ 高兴过后,就开始着眼于眼下的生活。为了烙饼,姜杜白特意买了一个电饼铛,从来没见过的杨春花和段真自然不会用它,姜杜白只好一边做一边给他们讲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都改当“家庭妇娃”了! “等灯变绿。”盖上电饼铛,姜杜白呼了一口气,那边段真看他累了,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去倒水:“小叔叔,喝水。” “谢谢。”摸摸小孩的头顶,姜杜白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做这么大量的面食的确有些吃不消,这还是杨春花和段真帮忙,要让他自己一个人,估计做完也就天黑了。 温北一中下午五点半放学,时间一到,浩浩荡荡的学生从校门里涌了出来,一群老头老太就站在路边向自家孙子孙女招手:“宝儿,这么呢!” 姜杜白三人提前半小时过来,找了个比较显眼的地方,校门口卖吃食的比较多,不过大多数是糖葫芦之类的小零食,真正可以打饱的除了他们家,还有一个煎饼果子摊和馒头铺。 于是他们刚来,就被人注意到了。 同行相争,姜杜白选址也特意避开了两家,只不过等他们把摊子摆起来,猪肉的香味飘开后,有人按捺不住了。 卖煎饼果子的那家是对夫妻,女人从摊子前离开,状似无意地走到他们附近,探头探脑:“哟,都是大肥肉啊。” 杨春花不好意思笑笑:“嗯,炖了一下午了。” “哎呀,你们这是要卖什么,还有肉,不便宜吧!”女人吸了口气,“可真香!” 杨春花想说他们卖的不贵,还没开口,就被姜杜白打断:“大娘,我们以后在这做生意,还得让你们多帮助一点。” “你们怎么这么小就出来做买卖,家里的大人呢?” 三个孩子,大的和她差不多高,小的那俩一看就是上小学的年纪。 姜杜白做出伤心的表情:“我们爸妈去世了……” “这……”中年妇女一阵尴尬,“要放学了,我得回去热鏊子。”说完直接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杨春花也察觉出了问题,他不安地向姜杜白道歉:“大宝,我,我不知道……” “没事。”姜杜白看她紧张的模样有些无奈,“他们这些人精得很,你注意着点。” 杨春花赶紧点头,心想自己绝对不和其他人说话了,这些可都是和他们抢饭碗的人啊! 小孩子最喜欢吃零食,而且总觉得,外面买的比家里做的好吃。薛蕾蕾就是这样一个小学生。因为父母下班晚的原因,薛蕾蕾每天下午都会在学校门口买饭,所以是煎饼果子家的常客。今天放学,她向往常一样准备去买煎饼果子,只不过刚走过马路,就闻到了一股特别香的味道,谁家煮肉了? 连平时夹满粉丝的煎饼果子也吸引不了薛蕾蕾,她追寻着味道往旁边一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孩,他拿起一个大菜椒,递给了旁边高一点的男孩,那男孩接过去后说了句什么,漂亮的小男孩就笑了。 哇,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薛蕾蕾在心里这样想,然后她就发现了香味的来源,摊子后最大的姐姐从锅里捞出来几块卤好的肉,放在案板上和菜椒一起细剁。 砰砰砰砰…… 薛蕾蕾口水直流,她不由自主走过去问道:“姐姐,这是什么?” 杨春花正剁着肉,就迎来了第一个客户,他有些紧张,尽量放柔声音:“这叫肉夹馍,特别好吃,小妹妹要不要尝一个?” 薛蕾蕾舔了舔嘴巴:“多少钱啊?” 这里面夹满了肉,肯定不便宜。可是她兜里只有五块钱,要是肉夹馍太贵,她今天就不能吃了。 “五块。”杨春花把剁好的猪肉菜椒夹进饼子里。他们下午烙的饼全放在了一个大篮子里,用厚厚的棉布罩在外面,保留温度。 “啊——才五块!姐姐帮我拿一个!” 薛蕾蕾欣喜若狂,没想到肉夹馍和煎饼果子一样钱,她以后要改吃肉夹馍了! 周围观望的孩子和家长听到才五块钱,也纷纷围了过来,他们打算得很好,先买一个尝尝,若是不好吃,那也不过才五块钱。x :/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姜杜白帮杨春花收钱,段真就主动去前面指挥队伍,也不知道是不是肉夹馍的魅力太大,这群从来不知道排队的人还真排气了队,浩浩荡荡,拐了几个大弯。 “这是您的,拿好。”塑料袋是批发好的,姜杜白不仅收钱,还要负责给人装袋,这第一天的生意异常火爆,完全超出三人的预期,等到晚上回了家,杨春花累得手都酸了。 姜杜白给他拿了一块冷布敷到手腕上:“放一会儿,要不然手疼。” 杨春花点头,不过他很高兴:“咱们卖了多少钱?” 带去的饼子全都卖光,锅里的肉倒还剩下,不过姜杜白让他们带了回来,当做今晚的晚饭。 “小真,数出来了吗?” 姜杜白挑了挑眉,示意数钱的段真告诉他们价格。 “小叔叔,一共五百块钱!” 小家伙激动地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 “天呀,这么多!”杨春花也是吓得不行,“那咱们以后要发了!” “以后可能没这么多了。”姜杜白无奈,“今天是沾了新鲜的光,等过去这段时间,或者有人学咱们也卖肉夹馍,就赚不到这么多了。” 就像今天,卖煎饼果子的夫妻俩就对他们爱搭理不搭理,只不过姜杜白也不在意,出门做生意,本来就是各凭本事,没有一个好心态,怕是早晚要被自己给气死。 章节目录 第29章 鬼屋 进账有了,花销也大了起来,先不说别的,就换季衣服这一项,他们就不可避免。姜杜白趁着周末空闲,去集市给两人挑衣服。 本来是打算三人一起,这样买的时候尺寸就不会出现问题,只不过段真说有事情,杨春花又不爱出门,到最后还是“家庭妇娃”姜杜白自己出来了。 谁让他年龄最“大”呢? 自从摆摊卖肉夹馍后,他们的作息逐渐向学生靠拢。周末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的节假日,姜杜白会趁着这俩天教导两人学习,也不仅仅局限于认字,他从孙永旭那里借来书,数学,英语,阅读……等攒点钱能上学了,俩人也不至于落下。x 电脑端:/ 杨春花是真的喜欢,平时只要忙完活,就会待在自己屋里学字,她学得比段真晚,一开始磕磕绊绊,后来积累得多了,速度自然就提了上来。(_ 回到家,姜杜白叫人出来试衣服。不出所料,杨春花拿着一本破旧的课本从卧室出来,姜杜白问她:“小真呢?” “好像是和旭子出去了。” 姜杜白点头,和他心里想的差不多,自从认识了孙永旭,段真一到周末就不见踪影,他都已经习惯。 只不过想起雁山村的日子,姜杜白不得不感叹,他的小段真变得更加活泼了。 西街的巷里,有一座空闲了好几年的房子。 这地方偏僻,风水也不怎么好,朝阴,一天照不到几个小时的太阳,导致地上全是青苔,平常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 几个小孩敏捷地爬上围墙,他们先是警惕地朝里面打量了一圈:满是枯草的院子,破破烂烂的正屋,还有紧紧关闭的木门,以及上面挂着的已经生锈的铁锁。 这里处处透着荒芜,在一群十几岁的小孩看来,实在有些恐怖。 更何况,这里还有那个传说…… “怎么样,你要是进去,我们就认你当大哥。”其中一个小孩推了下旁边的孩子,试图把人直接推下去。 “你干什么!”孙永旭吓得伸手抓住段真的衣服,万幸的是,段真抓的很牢,并没有被小孩的力道推下去。 “什么干什么。”小男孩一脸不以为意,“我怕他不敢下去,就帮助他一下。” “你怎么不下去!张君麒你这个胆小鬼!” “我又不需要你们叫我大哥。”张君麒翻了个白眼,他看不惯这个刚来的小孩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模样,还说要他们全都听他的话,真是笑话,他哥哥可是青龙帮的人,自己以后也是要进青龙帮的。 段真回头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直把人看得有些尴尬,“干,干什么……想打一架?” 打架他更不怕了,他个子比对方高出一头,肯定打得他落花流水。 哪知道段真根本不接他的话,下一秒,却是直接纵身一跳,在一群孩子的惊呼中,安全落到废弃的院子里。 孙永旭是第二个跳下去的,看见有人下去,其他小孩也蠢蠢欲动,纷纷准备着往下跳,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调查”鬼屋,听说这里曾经吊死过人,而且是被逼死的,以至于后来经常有人听到男孩的哭声,在夜晚,久久不散。 家里的大人凑在一起就喜欢谈这种事情,久而久之,孩子们也都知道了。 张君麒没想到段真这么干脆,心里也对他产生了一丝佩服,他可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去,万一有鬼,逃不掉就会被吃了。 段真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哆哆嗦嗦的几个小孩,突然,他停下步子,回头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们说过的话。” “知道,你要是进去我们就认你当大哥。” 段真听到想要的答案,这才满意地向锁着的那扇门走去。 “这门锁着…咱,咱们怎么进去?” “把锁砸开!” “谁砸啊?” 众人一起看向最前面的人:“当然是他!” 孙永旭有些着急,他害怕段真一个人出事情,壮着胆上前:“我,我和小真去。” “哼,跟屁虫!”张君麒不屑地看着孙永旭,如果说他不喜欢段真的话,那对孙永旭就是讨厌了。 两个小孩子的矛盾暂且不提,另一边,段真找了一块石头,因为时间久,铁锁生锈厉害,所以没怎么费劲就打开了,“咔嚓”一声,让一群小孩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一直抓着段真胳膊的孙永旭踩到了张君麒脚上,对方气得大骂:“啊孙永旭——你傻嘛!” 其他孩子被这一声吓得不敢动,有一个七岁的孩子直接哭了起来:“我要回家呜呜——” 气氛变得僵硬,连孙永旭也产生了动摇的念头,他一开始只是想带段真和他们一块玩,哪里知道段真不肯听张君麒的话,因此打赌要做大哥的位子。 张君麒的哥哥是青龙帮的小混混,连他妈都让他不要惹张君麒,没想到这次把兄弟拖下了水。 孙永旭抽了抽鼻子,想着回去后该怎么向姜杜白哥哥认错。 这些孩子都是家里养尊处优的祖宗,没吃过什么苦,也不明白这个社会的残酷,段真却不一样,他不相信有鬼,以前是信的,后来遇到了小叔叔…… 哪有什么鬼怪,都是骗人骗己,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他冷冷朝身后的孩子们说:“你们在这里,我自己进去。” “小真!” “你也在这儿等着。”段真看出孙永旭害怕,虽然觉得感动,可还是好心拒绝了他。 “可,可是……” 段真有点不耐烦,不再管他们说什么,直接进了房间。 明明是白天,却因为背阳,房间一点阳光也没有,黑暗中,放大了段真的听觉,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啃噬东西。 关于闹鬼的故事,当然不是姜杜白讲给他的,一来他的小叔叔很少和这里的人来往,二来……段真抿了抿唇,眼神变得坚定起来。x 只有镇上的妇女喜欢讨论这些东西,谁家的孩子嫁了什么人,谁家夫妻俩吵架了,女方回了娘家一周没回来,每次去找孙永旭,都能被迫着听上几句。 这家人姓刘,有一个儿子,从小身子骨就不好,家里人都当宝贝似供着,生怕他磕着碰着,也就养成了后来柔柔弱弱的性子,不过他们儿子学习好,经常拿第一,让刘家又欣慰又骄傲。 只不过初中的时候,男生喜欢上了他们班的同学,并且被老师抓住,没过几天就退学了。 段真想起当时王婶压低了声音向旁人说:“你不知道,说是和班上的学生,可实际上,刘家那孩子喜欢上了他们学校的老师,还是男老师!” 段真听的时候没感觉奇怪,只是后来他又听王婶说那孩子的父母认为孩子魔怔了,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巫婆,出了个法子,说是每到月光充足的晚上,把人吊在窗户边,用红绳子抽打,一边抽一边唤他的名,抽打四十九下,那附身的女鬼就会受不了逃脱出来。 “只是……可能是受不了吧,第二天早上,那孩子就吊死在了窗户边,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 最后,王婶叹了口气,用一句话给事情定了论:“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得了这种病!” 于是段真知道了,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一种病。 以至于后来,他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候,那种最开始的无助下,他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这个人,想他被亲人抛弃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想他离开这个世界时,又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幸运的是,他的小叔叔从来没有放弃他。 他们没有在最好的岁月相识,却一起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日子。 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段真本来就不信有鬼,进来是为了约定,不过却意外看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支样式简单的钢笔,没有什么花纹,被人遗忘在窗台的角落,积了尘。 鬼使神差地,段真拿起了钢笔。 笔真的放了太长时间,他用手把钢笔身上的灰尘擦掉,最后两只手都黑了,也没有擦拭干净。 段真想,这一定是那个男孩的笔,因为他记得那人学习很好。 手摸到了几处不平的地方,段真翻过来看,上面规规整整地刻着三个字,只是可惜,他只认识中间的“林”,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是那个英语老师的名字。 段真摩挲着钢笔,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酸涩,他想,原来他也会为别人而伤心,为一个和自己相同经历的人。 段真把笔塞进衣兜里,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避讳。 他走出这个曾压垮一个少年青春的房子,将坏掉的锁捡起来,掩饰性挂了上去,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两处天地隔开。然后段真转过身子,看着门口还在等他的小萝卜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君麒也第一时间跑过来,仅仅在担心伙伴的孙永旭后面,看着姓孙的拉着段真问这问那,张君麒非常不高兴:“哎,快说说里面的情况。” 里面的情况…… “没有鬼。”段真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他看着众人发出惊呼,便淡定地看向张君麒:“现在,你们应该叫我大哥了。” 章节目录 第30章 大哥 出乎意料,一向横行霸道的张君麒居然没有“反抗”,他仰着不屑的小脸,语气傲慢:“叫就叫!” 段真看他,其他的孩子也看他。 “看我干什么……不就是叫声大哥嘛。”张君麒脸面燥热,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有些不自在,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开口:“大…大哥!” 其他“小弟”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哥。 段真点点头,没有别人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冷淡地认下了这群便宜小弟。 以前在雁山村,段林不让他和杨土打架,后来小叔叔告诉他,如果被欺负了,一定要欺负回去。 要是打不过呢? 段真垂下眼眸,他记得当时姜杜白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打不过你就跑回来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只不过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绝不会让小叔叔为这种事情担心。 叫出一声大哥,张君麒发现也没有那么难。原本他就没有当大哥的想法,大哥多累啊,看他哥哥经常带伤回家,这表明大哥是一个高风险职业。 “我哥说,做大哥最重要的是照顾小弟,现在你是我们的大哥了,要每天给我买跳跳糖。” 段真一愣,实话实说道:“我没有钱。” “你爸妈肯定有钱。”张君麒理所当然道,“难道他们不给你零花钱吗?” 就像他,每星期父母都会给五块钱,还有哥哥,会给他十块钱。 零花钱…… 段真没说话,自从家里卖肉夹馍,每次收摊后,小叔叔都会把当天的钱分成三份,自己拿一份,剩下的给他和春花姐,不过那些钱被他放进了只有一个口的密封盒子里。 钱要用来养小叔叔,不能给“小弟们”买糖。 一旁的孙永旭听不下去了,他日夜接受他妈的耳提面命:你小姜哥哥家不容易,可千万不能去占他们的便宜啊! 此刻,看着正在试图占便宜的张君麒,孙永旭怒了,他气冲冲朝人喊道:“你乱说!小弟才要孝顺大哥,你哥哥不就总收小弟的礼嘛!” 当然,这种事情孙永旭都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 张君麒的大哥是青龙帮低层的一个混混,这一片人都知道,平时在帮里低眉顺眼,恨不得跪着给人擦鞋,一到外面,立马就变了样。挺着瘦到凹陷的肚子,看人只用下巴,还经常领着一群流氓收保护费,附近几条街的小摊都受过他的“光顾”。 段真家的摊子也被收过,姜杜白不想惹事情,只能和其他人一样选择了破财消灾。 毕竟,正常人哪里敢跟流氓硬碰硬?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要总觉得自己无比正直,强大,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可是在某些潜规则面前,却不得不接受妥协。 这并不代表你放弃了自己,有时候,仅仅是一种方式,只要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又为什么不学会低头呢。 七八个小孩子从废屋里爬出来,进去的时候是段真打头,这次还是他断后,虽然听见没有鬼,可是小孩们心里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鬼都是晚上出来,他们大白天来这里,见不到也是正常,所以还是赶快出去吧! 张君麒人小鬼大,平时精明得像只小狐狸,可偶尔也有脑袋瓜打壳的时候,他想了想自己哥哥平时的做法,觉得孙永旭说的好像没有错。他家庭条件好,于是便主动邀请段真去他家里吃跳跳糖。 段真眸色一闪,答应了下来:“明天,我下午有事。” “什么事?”张君麒奇怪道。 “哈哈哈哈,肯定是陪他的小叔叔!”孙永旭指着段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小真,你可真是小姜哥哥的跟屁虫哈哈哈……” “孙永旭,你也要叫大哥!”有人不满。 “好好好,大哥,跟屁虫哈哈哈哈……” 段真不管他的调侃,相反,他还想跟在姜杜白屁股后面一辈子呢。 临近中午,这群探完险的小孩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分开的时候,孙永旭跟段真说好下午去取作业,然后急急忙忙跑进了家门。 也不知道他妈做的什么饭,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了!x 另一边,杨春花帮着把菜端到桌子上,那边姜杜白还在厨房忙着。脸上的疤有点痒,杨春花忍不住轻轻挠了下,没想力道有些大,一不小心就挠破了皮。 “嘶……” 杨春花倒吸一口气,手上粘了血,他从卧室把镜子拿出来,屋里光线暗,只能到院子里,借着太阳光,杨春花清楚看到了伤口。 很小,现在已经不流血了。(_ 只不过……杨春花摸了摸上唇,哪里有几根短短的胡子。 段真从大门外进来,就看到有人在院子里。 他奇怪地走过去:“春花姐,怎么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小真回来了?”杨春花放下镜子,脸色平静,“没事,就是不小心挠破了脸,已经好了。” 段真闻言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大伤口,就不再继续问了,他和杨春花一起回屋,厨房里姜杜白听见声音后,喊话让他们先吃着,自己马上就做好。 两人坐在桌子前,杨春花想起姜杜白买的衣服:“大宝给你买了衣服,你试试。” 是一件蓝黑色的卫衣,连衣帽,而且还有一对可爱的兔耳。 段真心想,原来小叔叔喜欢兔子。 他乖乖穿上新衣服,大小合适,在屋里穿着也很暖和,段真很高兴跑去厨房给姜杜白看:“小叔叔,你看!” 姜杜白把锅里的面乘到碗里,看见小家伙兴奋地跑过来,笑了笑:“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 段真不好意思地弯了嘴角:“我帮你拿。” “嗯,你端这个。” 把炒好的卤肉交给小孩,姜杜白自己端着三大碗面,前几天王婶给他们拿来了三挂面,吃了几次,味道还不错,而且段真明显很喜欢,所以这几天,他干脆在家研究各种面条的做法了。 夜晚,街上路灯昏暗,烤红薯的商贩从身后的小卖铺扯了根电线,在摊子前挂起灯泡,周围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也不知道政/府什么时候修一下路灯,这么暗,走路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下水道。 这个路段不是很繁华,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偶尔经过时,老板就会扯着嗓子喊上几句:“卖烤地瓜咯,热乎的烤地瓜——” 声音一波三折,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 只可惜路人行色匆匆,很少会有人在烤地瓜的摊子前停下来。 老板有些失望,他抱怨着初春的干燥,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扣紧身上的军大衣,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马扎上,看着对面的灯光愣神。 一晚上了,才卖出去三块地瓜,“哎。”老板叹了口气,乐观地想,“十几块钱,还可以给孩子买顿好的,总比没有强。” 他没什么大本事,连小学都没有上下来,现在干啥都要看学历,早年吃了学历的亏,现在怎么也得让孩子好好读书,苦点累点不怕,只要孩子过得好就行。 对面的路灯前几天被人砸坏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玩意,老板正走着神,余光看见几个黑影快速闪进巷子,他吓了一跳,眨了眨眼再看时,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原来是看错了! “今天的人流不行啊,再等就晚了,还是收摊回家吧。” 阴暗的拐角处,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小伙子把麻袋往里一扔,“砰”的一声,麻袋里传出一声闷哼。 “过去打开。”脸上纹着刺青的青年用下巴示意了下袋子,立刻就有人走到麻袋旁,狠狠踢了一脚不停挣扎的人:“叫啊,怎么不叫了?还以为很有骨气,没想到也是一个孬种,呸!” “你还让他叫!”青年啐了口唾沫,一巴掌糊到了小弟的后脑勺上,“老子好不容易让他不叫了,你他妈是想把人叫来?” “不不不…大哥,不是这个意思…”那人被打了一下,却不敢有半点怨言,利索地把绳子解开,连忙退到青年身后,里面的人慢慢挣扎着钻了出来。 “是你!那人看到刺青青年的样子,惊恐地大喊。 “怎么样,钱准备好了吗?”青年不管男人的反应,他好像觉得这种“待客”方式并没有问题,“加上利息,一共是十三万,姓费的,劝你早点拿出来,要不然……”青年一脚踩到男人的右手上,“我看这手就留下来吧。” “啊啊啊啊——我没有钱,大哥,我错了,再宽限几天,宽限几天我肯定凑够钱!” 旁边一个小弟上前踹了一脚:“操,给你拖了一个月,现在还拿不出来,当老子猴耍嘛!” 男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刺青青年一脸嫌弃,他朝小弟们扬扬手,“明天十点,我们亲自上门去拿,别想着逃跑……你那八十岁的妈,呵呵,可还住在镇上呢。” 男人惊恐地目送着一群人离去,嘴唇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节目录 第31章 做客 任荣很高兴,她一向调皮的小儿子居然领了朋友回家,这要是搁以前,往往都是她去别人家,然后好言好语给人家长道歉。她这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调皮,不爱学习,总是和同龄人打架,每次自己都被气得不行。 看了眼安静坐那儿喝水的小孩,任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哎呀,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呢,再看看自己家那崽,任荣觉得当妈真是不容易,以后得少给他买点乱七八糟的零食,你看看脸,跟皮球一样,再吃一点估计就可以上天。 “小真啊,来,尝尝这苹果,可甜了。” “谢谢姨姨。”段真乖巧地接过苹果,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咬着。 张君麒被他妈打发出去买酱油,段真本来想和他一起去,不过被任荣留了下来,用张君麒亲妈的话来说,就是张君麒最近吃得太多,长了一身膘,得好好锻炼锻炼。 “听麒麒说,你们家是最近搬过来的?”任荣把剩下的苹果放在茶几上,顺便坐下和小孩聊天,“你爸妈干什么工作?” “他们去世了,我跟着小叔叔,还有春花姐,我们一起卖肉夹馍。” 任荣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心里多了一丝心疼,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头,“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我们家,姨姨会帮你。” 段真眼神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短短十岁的生涯里,除了没来得及见面的母亲,好像也没有接受过几个女性的关怀。此刻,他好像被任荣的关心“打动”了,渐渐打开话匣子:“小叔叔对我很好,做饭也好吃,还认识非常非常多的字,以前在雁山村,就经常教我,现在也教,他说这样的话,以后上学就不会落下功课了。”x :/ 上不了学的孩子……任荣在心里又给段真加了一个标签,然后想起自家那个永远做不完作业的儿子,心里有了想法,她问段真:“你现在和你小叔叔,还有春花姐姐住在哪?” “就在学校前面那个巷子。” “那离我们很近啊。” 段真点点头,他今天到张君麒家只用了十几分钟。 “以后就让麒麒去找你一起学习,在家跟猴子似的,我跟他爸都管不住。” 她以为小孩口中的小叔叔是个大人,毕竟三个未成年一起生活,很难想象其中的艰辛。 段真好像有些为难,纠结了半天,才小声对眼前的女人说道:“我和小叔叔马上就要离开温北镇了。” “你们要出去玩?”任荣问。 “不是,我们要搬去a市。” a市可不近……任荣觉得可惜,但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她安慰般拍了拍小孩的背:“离开前多来我家走走,我和他爸工作忙,麒麒没什么朋友,我看他挺喜欢和你玩。” 当然,她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成了人家的小弟,这次邀请人到家里,也是要“孝顺”老大吃跳跳糖。 “嗯。”段真点头,“不过我们最近不能走,春花姐没有户口。” 小孩眉毛皱成波浪:“春花姐是超生的孩子,所以没有户口。” 如果姜杜白在这里,他一定会被段真睁眼说瞎话的技能所折服,继而为他拍掌称赞,真是演得太像了,毕竟现场唯一的观众,已经彻底相信了他的说法。 计划生育下来后,黑户小孩的数量就跟坐了火箭一样,直线上升。 任荣有俩孩子,小儿子也属于超生,只不过当初生的时候,因为家里有人,拿了点钱就把户口办了下来。 她知道了段真家里的情况,默默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又聊了一会儿其他事情,买酱油的张君麒终于迟迟归来,他把酱油交给任荣,迫不及待去拉段真:“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作为一个被家人宠着的熊孩子,张君麒有一箱子的玩具。 他把段真领到自己的卧室,特工一样扒着门缝往厨房方向喊:“任女士,你不要过来打扰我们!”x “你这臭小子又要捣什么鬼,等等记得出来吃饭。” 回应她的是张君麒的关门声,咔嚓,还上了锁。 房间内,段真第一次见识了一个小孩卧室该有的样子。 墙上挂满了奇怪的图片,上面画着的人也非常奇怪,要不就是全身都是红色,要不就是“棱角分明”,唯一相似的地方,可能就是都不怎么像人。 张君麒看小孩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海报看,得意洋洋地炫耀:“怎么样,这些都是我哥给我买的,我最喜欢蜘蛛侠和迪迦奥特曼!” 蜘蛛侠他还听得懂,低价袄特慢是什么意思? 原谅童年单调,除了打猎还是打猎的段真听不懂城市孩子的兴趣。 “我还有迪迦奥特曼的玩具!”张君麒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木箱,打开后,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塑料玩具,“看我的汽车,它叫大黄蜂,还可以变形!还有冲/锋/枪,这个最帅了,我还有一套衣服!” “不过衣服被我表弟穿走了。”张君麒萎靡下来,“这些玩具你都可以玩,因为你是大哥,快点过来看看,你最喜欢哪个?” 段真虽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本着小孩帮了自己大忙的份上,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他学着张君麒的样子盘腿坐到毯子上,对方递给他一个玩具车,足足有脑袋那么大。 “我不玩。” “啊……那你要玩什么?”张君麒有些失落,这个卡车可是他最喜欢的,居然有人能抵挡住它的诱惑! 哼哼,不玩正好,可以自己玩! 木箱表层的绿色油漆已经脱落,看得出年代久远,段真没有随便动别人东西的坏毛病,张君麒便一个一个拿出来给他看,满满一大箱,有些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叫什么。把手里的小型玩具枪放在地上,小孩有些口干舌燥,他伸手往箱子里一摸,拿出来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张君麒和段真的目光同时放在了上面。 那是一个毛绒兔子,垂耳兔,还有两颗闪闪发亮的眼睛,兔子的怀里抱着一根胡萝卜,只不过……垂耳兔和胡萝卜都是灰扑扑,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应该是白色吧,段真心想,可真可爱。 另一个当事人的心情就不是这么美好了,他的玩具箱子里,居然有小女孩才玩的布娃娃!还被自己的朋友看见了!这让“男人”的脸面往哪里搁啊。张君麒把兔子用力往旁边一扔,鼓着脸解释:“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我才不玩,那是小女生才玩的东西!我是男子汉,要做我大哥一样的男人!” 段真看着墙角“后折腰”的垂耳兔,抿了抿嘴,半晌才说道:“我觉得挺好看。” 张君麒不可置信:“女孩子才玩布娃娃,男孩子就应该玩枪!” 段真不说话,小叔叔就喜欢兔子,而且小叔叔……比这个笨笨的家伙好多了。 “那给你吧,我才不玩!”看自家老大盯着丑兔子不放,张君麒直接捡起来扔到段真怀里,当然,他不是觉得小段真可怜,只是想把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东西赶快丢掉。 哈哈哈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看着眼前的兔子玩偶,段真难得犹豫了,理智上,他知道不应该拿别人的东西,可是情感上又想拿回家送给小叔叔。咬咬牙,段真把兔子抱在怀里,他会拿别的东西跟张君麒交换。 玩了一下午,基本都是张君麒玩,段真在旁边看着,临走的时候,任荣还郁闷了一会儿,她特意给这孩子炒了拿手菜,现在是吃不成了。 “小真,下次再来啊,到时候中午过来,怎么也得尝尝姨姨的手艺。” “嗯,谢谢姨姨。”段真站在大门外摆摆手,他得赶快回家,小叔叔说下午要做炒面,还要给他做酸甜口味的小点心。 迫不及待离开的段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错过了张君麒的大哥。他前脚刚走,张竟就回来了,任荣一看见大儿子就没有什么好脸:“怎么,还知道回来。” 张竟走近,任荣看见了他脸上的刺青,是一个狰狞的虎头,顿时怒不可遏:“这是什么?嗯?谁让你去刺这个的?” 张竟不耐烦地把他妈的手一把拍开:“起开!”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想听了?张竟我告诉你,你没个正经工作也就算了,现在整天跟着流氓混,怎么,想当流氓是吧?你是想让邻居把我和你爸的脊梁骨戳弯嘛!” “我看看谁敢说!”张竟把马扎往地上一摔,“他们敢说一句,老子就把他们舌头割下来!” “你……”任荣指着大儿子“你”了半天,最后气得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她推开小儿子,跑到卧室里独自抽泣起来。(_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章节目录 第32章 男孩子? “哥,你又把咱妈气哭了。” 张君麒本来打算拉架,结果被任荣一巴掌推开了,他看着已经坐下吃饭的张竟,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哎呦行了。”张竟嫌弃地把饭往自己那儿移了移,“每次都是这样,我又不是吃白饭,哪次回来没拿钱?” 青龙帮虽然是黑帮,但私下也经营着自己的业务,还有老本行高利贷,他们这些人也是月月拿工资。 “你看你哥这纹身,怎么样,酷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张君麒一边哭一边瞅了他哥哥一眼,电视里,帮派的老大就是这样,刺虎纹龙。他哥哥这个虽然小,但是老虎的神态逼真,凑近了都害怕,总感觉那老虎会咬你一口。 任荣生完气就从卧室出来了,张爸马上下班回家,晚饭还没有做完,只不过看见吃的正香的大儿子,差点气得又背过去。 孩子大了,就不愿听父母的话,她算是管不了了。 段真回家,把灰不溜秋的垂耳兔洗干净,露出白白的真实面目,然后放院子里的绳条上晾干。另一边,姜杜白知道是张君麒送给他的后,还欣慰了半天,看来,小家伙已经适应温北镇的生活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白天摆摊赚钱,晚上就回家教孩子学习,就在姜杜白以为会这样一直生活到a市的时候,突然出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在他们这个家里激起了很强的反应。 那天晚上,段真在卧室练字,姜杜白忙完所有的活后,洗了个热水澡,当然,水是自己烧的,洗澡的地方在客厅,这里有暖气,不至于冻成傻/逼。 幸亏现在个子小,买了个洗衣服的塑料大盆,姜杜白一边洗就一边想,到a市,他怎么也得租个有浴室的房子,还有暖气。现在这个房子的暖气是他们自己烧炭供暖,为此还多给了户主两百块钱的燃料费。 他先帮段真洗完澡,然后自己再洗,最后把大盆拉到杨春花的卧室,备好热水、凉水,准备好一切工作,才退回自己的房间。为了让杨春花放心,姜杜白还早早就把大门关上。 隔着一栋墙,姜杜白正在给小家伙擦头发。 以前在雁山村的时候,姜杜白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他熟练地把毛巾裹在段真的头上,故意转着圈打转,小孩被他带的身体来回晃动,看起来颇为可爱。 “这笔?”姜杜白看见段真手边放着的钢笔,“唔,还是montblanc的钢笔。” 他拿起来把玩了几下,不像段真,几乎是瞬间,他就发现了笔身上的字:“高林烨?” 他记得住这的老头一家姓刘,而且之前也没有见过这支笔,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姜杜白看向小家伙,挑了挑眉:“你的?” 段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捡的。” “这支笔的价格可不便宜,你在哪里捡到的?” “在北巷那个没人住的房子里,我们去找鬼,然后就在窗台上发现了这个。” 这下姜杜白更奇怪了:“找鬼,什么鬼?” “就是他们说那个家里有鬼,因为那家的儿子曾经吊死在了窗户边。” 姜杜白还在反应上一句,就听见小孩接着说:“王婶说,那个男孩喜欢上他的英语老师,父母就把他吊起来打,很奇怪,小叔叔,男孩子不能喜欢男孩子吗?” “咳咳咳……” 上一句还没有消化完,这孩子就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姜杜白除了咳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直接反应。 但同时他心里又猛得一松,仿佛搁置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拨开云朵见到了天日,姜杜白想,终于来了,养孩子必备常识——解决青春期的情感问题。 虽然自己家孩子的青春期疑惑和一般孩子有那么一点点出入。 来不及追究更多,姜杜白思忖了半天,斟酌着说了一段话。 他说:“感情这种事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当然,也不存在性别方面的歧视,只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正确的事情就会受到所有人认同。就像一个人,哪怕你再完美,也总有人不喜欢你,他可能会从你的指甲里挑出发丝般的毛病,然后驳斥你,打击你。感情啊,怎么说,等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最初这只是一种荷尔蒙与荷尔蒙的碰撞,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到达精神层次的交流,那时候你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会感到开心。真的,别不相信,你的神思都被那个女孩牵动,她高兴了,你也高兴,不高兴了,唔,可能你一天的心情就不好了……总之,这是一种缘分,和谁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_ “所以,小真,不管你喜欢女孩子也好,男孩子也罢,小叔叔都会支持你。” 姜杜白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其实以他两辈子四十几岁的单身生活,总结出这么长一段关于感情的话也是不容易,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说完后,看小家伙愣愣地盯着他,不知怎么老脸一红:“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我喜欢和小叔叔在一起,这就是喜欢吗?” “这不一样,喜欢分很多种,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的喜欢叫做亲情,你爸妈那样才是爱情。” 段真低下头,可是小叔叔明明说,喜欢就是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很开心啊…… 这边两个单身狗在讨论感情问题,热火朝天跟辩论会似的,隔壁突然传出一阵撞击声,紧接着是杨春花惊恐的呼叫。 “啊——” 姜杜白脸色一变,立马打开房门跑了过去。 但到了门口,他又犹豫了,因为身份的原因不敢贸然进去,只能一边拍门一边朝里面喊话:“春花?春花听得见吗?”x 段真也跑了过来,他皱着可爱的包子脸问:“春花姐怎么了?” “不知道。”姜杜白摇摇头,转身继续敲门,可是两个人喊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再传出来半点声音。 姜杜白脸色极差,他似乎在纠结什么问题,最终拍拍段真的头:“你先回去。” “你呢?”段真眼神一暗,低声问道。 “春花是女孩子,你不太方便进去。” 可是你也是男的……段真咬牙,转身回到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时间紧迫,也不知道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根本不敢耽误时间出去找人,姜杜白深呼一口气,从柜子里找出备用钥匙,“咔嚓”一声,房门打开了。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晕倒在地上赤/裸的杨春花。 男生? 姜杜白心中波涛翻滚,他有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不过身体却是反应极快,立马跑过去查看杨春花的情况。 用力掐“她”的人中,心脏跳得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好在老天是眷顾他们的,终于,地上的人慢慢有了反应,姜杜白松了口气,赶紧把床单盖到杨春花的身上,做完这些,地上的人也恰好睁开了眼睛。 杨春花感觉一阵头晕,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让他有些恶心,刚开始以为是感冒,就想着赶快洗完澡上/床睡觉,却不想他刚刚站起来,眼前就一阵眩晕,然后就是控制不住跌倒到了地上。 醒来第一眼看见姜杜白后,杨春花有一瞬间的慌乱,接着就是一种自暴自弃的态度。 这次又要被赶走了啊…… 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太舒服。 这一个多月的生活实在太过美好,有时候,仿佛每一天都在做美梦。只是梦就是梦,早晚有一天要醒来。 “你知道了吧?” 他语气平淡地开口,脸却是移向旁边,不去看姜杜白的脸色。 “不说这个,先从地上起来。” 姜杜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杨春花好像没有力气,体贴地从后面半扶着把人拖到床上。 章节目录 第33章 坦白 “怎么回事?”等人坐到床上后,姜杜白才问出自己的问题。 他刚洗完澡,现在又出了一身汗,安静下来后,倒是感觉有点冷了。 杨春花低着头,抓住被单的手用力到发白,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家人,而是洪水猛兽,魑魅魍魉,还是长人样的。 “我…我不是,怪物。”他三次开口,最终嘴巴一闭,认命般吐出了几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字。 可惜姜杜白没有听懂,他皱起的眉头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什么怪不怪物,我问你为什么晕倒。” 所有认识姜杜白的人都会这样评价他:亲和、温柔,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很少摆出严肃的表情,至少杨春花从来没有看到过此刻的臭脸。 哪怕很长时间以后,他自己回忆起来,也始终忘不了姜杜白这时的模样,曾经一度,还成了他青春期噩梦的常客。 杨春花磕磕绊绊又把之前的状态说了一遍。 有点像低血糖……姜杜白心想,上辈子父母去世那段时间,他因为顾不上吃饭,就多次在学校晕倒,医生诊断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营养跟不上,有一点低血糖,姜杜白不放心:“明天早上不出摊了,我和你去看一下。”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男的?” 这件事他从刚才就一直思考,雁山村村民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薛秀菊怎么愿意让杨春花一直以女娃的身份生活呢?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为了生二胎。 可这和怪物有什么关系?难道长期被当做女孩养,让杨春花有了性别认知错误?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见状,姜杜白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先说。 “对不起大宝……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我怕你们赶我走,真的,我不是怪物,你不要讨厌我。”杨春花抓住姜杜白的胳膊,声音急切得带上了哭腔。 他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家里人喊他怪物。 小时候不懂怪物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自己的名字。有一次在外面,大人问他叫什么,他说叫怪物,那人当时的表情,至今他还记得:诧异,又有点瞧不起,好像觉得这孩子智商有问题。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薛秀菊讨厌他,杨虎也不管他,后来长大的弟弟,也经常怪物怪物得骂他。 其实杨土不会走的时候,杨春花还抱过,那么小,轻轻的,软软的,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他们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兄弟,却在后来,变成畸形的敌对关系。 姜杜白:“……” 他有点头疼,不知道为什么俩孩子凑一起给他出难题,刚和段真来了一场感情探讨,现在又要讨论更严重的问题。 别的家长做的是小学题,到他这却成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他沉默着,思考该怎么解决。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两人静静地坐在那儿,也不知道触到哪一根神经,姜杜白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还在雁山村,大概是杨春花找不到的第七天,他早上打水回来,经过杨家时,听见薛秀菊在家里大摔东西,好像是和杨虎打架,男人骂了一句“都是你生的不男不女的东西”,那时候他还奇怪这骂人的“独特”,后来,从段真那里知道杨春花其实一直待在雁山,父子俩第一次遇见人时,她身上就受了很重的伤,从大腿根处,流了一地的血。 再联想刚刚看到的情景,姜杜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是双性人?” 杨春花不知道双性人是什么,但从字面的意思,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他点点头,没有否认。 “没什么,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完全可以做手术解决。”姜杜白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哪怕现在心里跟翻了船一样,可他更理解杨春花的不安,一个十几年来被亲人当做“怪物”养大的孩子,自卑已经深入骨髓。 “咱们现在也有一万块的收入了,你别急,我最近会把你户口的问题解决,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a市,那里的医疗条件好,咱们努力赚钱,会帮你做手术。”x :/ “哎,别哭。”姜杜白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虽然眼前这个“女孩子”就在几分钟前,摇身一变成了帅小伙,他还是有点手足无措,看着扑到怀里的人,高高大大,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模样,此刻却哭得像个三岁小孩子。 他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嘴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还有我……” 月光微凉,黎明窥视着黑夜,灯红酒绿的城市也陷入梦乡,只剩下房间并不明亮的灯光。 姜杜白安抚好杨春花的情绪,等人睡着了,才起身轻手轻脚把地上的水拖干净,然后关灯,关门,悄悄退了出去。 这一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让姜杜白居然从中品出了诡异的满足感,他自娱自乐地想,以后有了孩子,自己绝对能当一个称职的爸爸。 小家伙不知道等了多久,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姜杜白放轻动作走过去抱起小孩,想帮他脱掉外面的衣服,不过不知道是没有睡熟还是他动作太大,段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叔叔?” “嗯,没事了,睡吧。” 段真听话的闭上眼,很快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难得起晚,六点多,隔壁卧室的杨春花早早起来,姜杜白听见动静后,让他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用出摊。 卖肉夹馍对于三个孩子来说,实在算得上“暴利”,虽然之后都没有第一天赚的多,但每天也保持两百的进账,到现在,已经攒下了不少的钱。 小插曲过去后,日子又渐渐回到正轨。杨春花去医院检查,结果是低血压,姜杜白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加忙碌起来。他每天都要根据食谱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后来不及休息,又急急忙忙去厨房做饭,但不得不承认,心情却是好了起来。 这天周末,姜杜白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吴琼家盖房子,杨春花便过去帮忙,他现在已经换成了男孩子打扮,长长的头发又一次剪短,可能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担心受怕,姜杜白总觉得他更有精神气了。 等到忙了一天,准备吃晚饭的时候,两人才发现段真没有回来。 姜杜白看了眼表,他今天晚饭做的有些早,就没有放在心上,正加上家里的电灯坏掉了,便把事情抛到脑后,转身拿了工具去修电灯。 只不过等他和杨春花修完灯泡,桌上的饭菜已经放凉,段真也没有回来。 姜杜白这才意识到问题,他莫名有些焦躁,想起在雁山村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做好了午饭,却迟迟等不到段老头回来。 “还没打通?大宝你别急,说不定小真就在路上呢。”杨春花也担心,可现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只能无力安慰,心里祈祷着老天保佑。 “不行,我们还是出去找吧。”十几次电话都是占线,姜杜白等不下去了,他心里慌得不行,一手拿过外套,“先去王婶家,问一下旭子有没有见小真。”(_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让小家伙出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不,不会的,小真一定没有事情。 到王婶家时,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姜杜白看见坐在那的孙永旭,心情又沉重了一分,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婶子,小真到现在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我过来问问旭子,知不知道他今天去哪儿了。” 王婶看出俩孩子的着急,她安慰道:“小姜,你们别急,小真那孩子聪明,肯定没有事,旭子,你知道小真去哪了不?” 孙永旭连手里的鸡腿也不敢吃了,他摇摇头,段真一天没有过来找他,不过…… “小真最近和张君麒玩得挺好,就是二班的,那个哥哥在青龙帮的小孩。” 他这样一说,姜杜白也想起来了,之前小真还去对方家里玩,那孩子送给了小真一个垂耳兔。 “王婶,他们家在哪?” “不远,在前面那条街,走,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姜杜白没有拒绝,他现在迫切需要看到段真平安无事,王婶的人情他会记在心里,以后慢慢还。 “别担心,可能是玩忘了时间。” 姜杜白胡乱地点头,可他心里知道,段真不是那种会因为玩而忘了时间的孩子。 更何况手机打不通…… 正想着,兜里突然传出一阵震动。 姜杜白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他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喂?” 对面是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是段真的叔叔吗?” “我是,请问……段真现在您旁边吗?”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姜杜白才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他不自觉得屏住呼吸,等待着对面那人的答案。 章节目录 第34章 医院 “还没出来,哎,出了个小车祸,没有大事情,您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在中心医院……” 姜杜白心中一紧,没出来?什么车祸已经严重到进手术室了? “对,就是向阳路那个医院,您……哎!人出来了,等等,您和孩子说说话吧。” 一阵嘈杂的响动后,段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出来:“喂,小叔叔?” 听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姜杜白高高吊起的心稍微降了几楼,他问道,“哪里受伤了?” “没有,就是磕到了膝盖。” “疼吗?” 那边段真停顿了一会儿,这点小伤在他看来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以前打猎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崴几次脚,只是听到姜杜白略带心疼的声音,小孩突然产生了一种委屈的情绪,他委屈巴巴地开口:“疼……” 果然,听到小孩这样说,姜杜白又担心了:“小叔叔马上过去。” 如果不是疼到难以忍受,段真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撒娇? 心里忍不住自责,挂断前,依稀听见旁边人的疑惑,好像是说听他声音怎么这么年轻。 “天啊……”杨春花捂住嘴,眼睛里已经酝起了水雾。 “等等,哎,这人也不说清楚,行了行了,让我家那口子送你们过去,开着车也快一点。”一百块钱的手机效果非常真实,电话就跟外放没有两差,以至于说了什么内容,旁边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王婶不敢耽误,转身就回家让人开车出来。 “别急,没事的。”姜杜白捏捏眉头,他对杨春花说,“你在这里等王婶,我回家取钱。” “我那些钱在床头褥子底下,有三千多一点,大宝你拿着,我怕不够。” 姜杜白点头,虽然打电话的人说没有大事,可他见不到人,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心。 三轮车框框铛铛,在夜晚谱了首颠簸的曲子。两人蜷腿坐在后面的车厢里,一不小心就灌了满嘴夜风,从外面冷到五脏肺腑,仿佛寒冬吞了拳头大冰块一样酸爽。 好在很快就到达医院,姜杜白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知道地方后,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晚上八点,医院二楼的过道里还有人来回走动。 孙叔带着两个孩子推开门,病房里面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不熟悉的面孔。x (_ “小真的叔叔是吧?咦——孙家的?”听见声音后,妇女立刻转过头来,没想到居然看见了熟人,同时又有些疑惑,“小真是你们家亲戚?” “一条街的邻居,孩子没事吧?” 病房里的男人也走了过来:“已经拍片了,就是擦破了点皮,孩子吓得不轻,刚刚睡着。” 几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孩,或者说,对方压根就没有打算和孩子交涉。 最后还是孙叔开口,他指了指姜杜白:“这是小真的叔叔。” 中年夫妇露出惊讶的表情,姜杜白也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只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些,朝两人点点头,就立刻走到病房里的床边。 “怎么回事?”姜杜白看着病床上熟睡的人,崩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哎,我们没想到,那种情况下小真会把我们家孩子推开,真的,要不是他,麒麒怕是凶多吉少了。” 女人说着说着,开始啜泣起来。 姜杜白这才看见,病房里面那张床上也躺着一个小孩。 只不过那孩子腿上打了石膏,明显比段真严重多了。 章节目录 第35章 舍己救人 “大哥,我送你!” 下午段真要回家的时候,张君麒诡异地提出送他出门。 段真直觉对方有什么事情,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被张君麒急急忙忙地推到门外,并且头也不回地和他母亲报告:“妈,我去送段真!” 一出门,张君麒便暴露了真实目的:“走走走,我要去学校前面的小卖铺买东西。” 段真想起下午他们去小卖铺时,小孩把眼睛贴在拼接手/枪上的情景。 原来是眼睛没拿回来。 一路上,张君麒叽叽喳喳讲自己以后的远大志向:“以后我可是要做警察的人,然后谁惹我了,我就用枪‘biubiu’几下,哼哼,就被我打倒了。” 段真奇怪:“你不是要去青龙帮吗?” “我当然要去青龙帮。”张君麒想起自己哥哥,“刚才是骗你的,我肯定要当青龙帮的老大,还要纹只老虎,嗯……就纹在这边。” 小孩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他哥那只纹在了右脸上,为了做区别,他决定纹在左脸。 段真想起下午见到的男人,心里一哆嗦,默默想象张君麒纹老虎的样子,好丑…… “啊呀,终于到了,我的玩具!”走出巷口,张君麒看见对面的小卖铺时比看见亲娘都高兴,他甚至连不远处的摩托车也没看见,拔腿就往马路对面冲过去。 “小心——”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空气中一度有橡胶的焦味,段真吐了口吐沫,他啃了大地,现在满嘴都是沙子。 摩托车的主人早就跑得不知踪影,旁边地上的小孩疼得哇哇直哭,段真皱着眉把远处的手机捡回来,却发现屏幕已经被砸碎了,他瘸着腿过去扶人,虽然之前用力把人推开,但还是被车带了一段距离。 “没事吧?” “疼哇,妈——我要妈妈——” 段真:“……” 他用尽力气把小孩从地上拖起来,小卖铺的老板娘看见情况后赶快出来,帮着把小孩抱到他们家门口的马扎上:“怎么回事?这不是麒麒嘛!” 于是赶到的张君麒父母连忙带着两个小孩去了医院,最后还是段真看到天黑了,才说要给小叔叔打个电话。 姜杜白掀起被子看了一眼段真的腿,膝盖上涂了药,但依旧肿得像个馒头。 “骨头没事?”姜杜白转过头轻声问任荣夫妻俩。 “医生说没事。” “那你们家孩子……”两个孩子一起出的事情,姜杜白往另一张床上看了眼,被子里的小孩已经睡下,脸上还有几道泪痕。 任荣擦擦眼睛:“轻微骨折,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孩子撞了也不赶快打120!”x 电脑端:/ 姜杜白懊恼,他还没有告诉过段真这些常识。 因为没有事情,姜杜白就把段真叫醒,然后三个人坐着孙叔的车回了家。 “叔,今晚谢谢你了。”姜杜白拿出一百块钱,“钱不多,您……” “你小子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孙叔板着脸,“邻里邻外不就这样嘛,你们这么小,我们不得多帮衬着一点?行了行了,赶快回去吧,小真穿这么少,别被冻着了。” 姜杜白这才把钱收回去,谢过孙叔,带着段真回了家。 房间的灯还亮着,杨春花小心翼翼把段真扶到沙发上,俨然把小孩看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姜杜白端起桌子上的菜,提醒他:“不是大伤,你让他自己走。”x :/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没有表情,杨春花瞬间想起那个晚上,对方也是这样,冷淡的仿佛陌生人,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冷气。x 对方明明比他矮那么多,脸上也还带着婴儿肥,怎么就那么怕他呢。 杨春花偷偷碰了一下段真。 小孩抿抿唇,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盯着姜杜白:“小叔叔,我疼……” 满心的火气都被这句话给吹得烟消云散,姜杜白心想,他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孩子。 让杨春花去把菜热一热,自己走到沙发旁蹲下,伸手擦去段真的眼泪,叹了口气:“小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 救人没有错,可如果为了救人而让小孩搭进去性命,他宁愿让小孩自私点。 “可是小叔叔,我如果不过去张君麒就会死,和……我爸爸一样,因为我而死。” 姜杜白哑口,他想起段林死的那个夜晚,段真就被迫躲在在不远处的树上,无力目睹了自己父亲的死亡。 “可是……我希望你也能想想自己,保证自己安全下再去帮助别人……要是你出了事情,我会难过。” 怀里的身子一僵,不一会儿,姜杜白的颈窝被打湿,他听见小孩哑着嗓子说:“我不会了……” 章节目录 第36章 解决了 张君麒在医院住了一周,除了第二天醒来后疼得哼哼,后来直接把医院当成了游乐场,既不用上学,每天睁开眼又可以看动画片,可不是开心嘛。x 任荣和张父一看这还得了,俩人商量了一下,就给孩子办了出院手续,医生也说了,只要注意着别乱动,腿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张君麒一家子回去后的第二天,姜杜白和杨春花趁着中午收摊,两人去菜市场割了几斤猪肉,又买了一大袋水果,带着段真上门看望小孩。 屋门打开,任荣穿着围裙站在那儿,看见他们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姜啊,你们怎么来了?” “任姨。”三人乖乖问好,杨春花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听说你们回来了,就过来看看麒麒。” 姜杜白点头,两个孩子一起出的意外,他们做家长的得做好工作,才不至于让小孩之间的友谊产生裂痕。 “哎呀,来就来,拿什么东西呀。”任荣本来不想要小辈们的东西,奈何推脱不过,最后只能把袋子接过去,“怎么还割肉了?今儿早上我去菜市场也割了三斤肉,我看你们中午也别走了,姨姨我简单做点饭,咱们热热闹闹吃一顿。” “任姨你太客气了。” “嗨,我看小姜你才客气了呢,我是喜欢你这几个小辈,以后啊,就拿这里当自己家,小真啊,麒麒在自己那屋还没醒呢,你过去看看,赶快把那懒虫给揪起来。” 段真看向他,姜杜白笑了笑:“去吧。” 这几天在家里,小家伙可是非常担心自己的朋友呢。 “大哥!”张君麒并没有像他妈说的一样还在睡觉,而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动画片,任荣夫妇为了不让孩子无聊,特意买了个小电视放在这屋里。小孩看见段真来了还很高兴,可惜他右腿打着石膏,只能把满心的雀跃表现在脸上,淋漓尽致表演了嘴角咧到耳根。 “你的腿还疼吗?”段真坐到床沿,看小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画面——张君麒提过的迪迦奥特曼和另一个满身触须的怪物互相大战,你一拳我一拳,迟迟分不出胜负。 段真奇怪,不明白两人为什么傻站着被打。 “嘿嘿,这点疼男子汉当然忍得住,没想到生病这么好,不用上学,每天都可以吃肉,还能看动画片,哇,太幸福了!” “迪迦奥特曼变身——消灭怪物!” “……” 段真一脸惊悚,如果不是张君麒站不起来,他觉得这人下一秒就会冲破屋顶飞上蓝天。 “这个大哥果然认得没错!”张君麒喊累了,开始叨叨来叨叨去,“我哥的那个大哥就不好,总是让他去打架,每次哥哥回来都会受伤,哎,大哥,谢谢你推开我!” 当时摩托车朝他开过来的时候,真的是吓傻了,要不是段真推开自己,恐怕就不是断个腿这么简单。 段真摇头:“我们两个都没事,这很好。” “哈哈哈,我可是福星,我哥总说我运气好……有一次我从幼儿园的单杠上摔下来,结果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以后不能这样了。”段真皱眉,不认同小伙伴的观点,“我给你一个东西。” 张君麒来精神了:“什么东西,快点拿出来我看看……哇!这是弹弓吧!” 只见段真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弹弓,木头被打磨得非常光滑,因为长期使用,握住的地方甚至有一点凹陷。 “那天的枪……希望你喜欢它。” “哈哈哈哈这个比枪好——”张君麒迫不及待接过去比划了几下,“我还是只从电视里见过呢,我爸根本不会做,哼,谢谢大哥!” 段真攥着的小手慢慢松开,然后悄悄把手心里的汗抹到了裤子上。 到吃饭的点,下班回来的张父进来把儿子抱到客厅,姜杜白他们也被留下吃饭,任荣把最后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端上来,笑着说:“来来来,快尝尝我的手艺。” “怎么样?”看着几个孩子吃了一口,任荣期待地问。 “任姨可以开饭店了。” “哎呦哈哈哈,你这孩子嘴真甜!”x 电脑端:/ 姜杜白“腼腆”地笑了笑:“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张父话不多,看起来有些严厉,不过对几个小辈很温和:“听小真说,你们过段时间要去a市?” 姜杜白点头:“那边有熟人。” 原来是这样,张父暗自点头。他喝了口大米粥,突然提起:“春花的户口办下来了吗?” 低着头吃饭的杨春花猝不及防被点名,抬起头来时还有点懵,姜杜白不动声色撇了眼身旁的小孩,开口:“还没有,毕竟…不太好办。” “我看这样吧,我跟你们姨姨商量了一下,这事我给你们办了,正好里面有几个认识的人。” 也是昨天晚上任荣跟他提起来,说段真这次救了自己家儿子,要是直接给钱,估计孩子们也不会要,倒不如帮着把户口办下来。 姜杜白心中一喜,不过他没有忘记事情的麻烦,还是问了句:“要送礼吧?不知道拿多少钱,我这里……” “你看你这孩子,什么钱不钱的,麒麒他大爷在公安局,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既然这样,姜杜白就没有再客气,手头上最大的难题也迎刃而解,真是两手轻轻,连吃进嘴里的番茄也是甜甜的。x :/ 倒是杨春花激动地不行,他一直想跟着姜杜白离开温北镇,或者说离开这个拥有不好回忆的地方,只要有了户口,就能去a市,而那里,薛秀菊和杨虎将永远也找不到他。 他低下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声音有些闷:“谢谢张叔,任姨。” “没事没事,来,自己夹,咱们赶快吃菜啊!” “我要吃鸡腿!”张君麒伸着筷子想夹鸡腿。 “行,你和小真一人一个鸡腿。”任荣看他够不到,帮忙把肉夹到两个小孩的碗里,“小姜,春花啊,你们也赶快夹鸡肉吃。” “好,任姨。” 章节目录 第37章 新地图! 夏季,a市热得像个蒸笼。 午后的马路火势旺盛,热气“腾云驾雾”,隔着距离看人都是扭曲的形状,要是拿着鸡蛋出来往地上一磕,估计下一秒就可以煎成十分熟。 更何况这个点穿着凉拖去马路对面买水果的少年。 肖然交了钱,抱着半块西瓜往家走。这西瓜实在大得离谱,家里就两个人,要是买一整只,他们娘俩一下午也不用干别的了,就是坐那儿啃都啃不完,啃完了说不定还会被撑死。 上楼梯的时候,肖然的人字拖从脚趾间“脱落”,顺着楼梯滚到了最下面。 “妈的!” 肖然金鸡独立,身体原地不动,只是头左右转了一周,在发现没有人看见后,这才松了口气。x 只不过…… 他都爬上来了,现在又要下去? 这栋楼比较老,大白天里,楼梯间也是沉闷昏暗,肖然本来就是个容易发汗的体质,在对自己拖鞋挑刺的半分钟里,脑门时时刻刻造汗,整个人就像被浇了一盆水,成了大汗淋漓的落汤鸡。 甚至于留着的非主流燕尾头,两撇“燕尾”也成了水管,源源不断往下输送汗水,顺着t恤,流进了少年的脖子里。 看起来还有点…… 咳咳,该洗澡了。 肖然的家在三楼,现在的位置是二楼,他烦躁了半天,最后还是得臭着脸下去捡鞋,其实不过六七层台阶,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肖然抱着半块西瓜,单腿兔子跳,一下一下颇为滑稽,好不容易跳到第一层台阶,还没来得及擦一下流到眼睛里的汗,视野里就突然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把他的人字拖捡起来,贴心递到跟前:“给。” 肖然僵硬地把眼视线挪到鞋子后面的人身上。 哪家的小孩? 这是肖然的第一想法,他们这栋楼不高,统共就四层,楼上住了一对青年夫妇,一楼二楼家里的孩子他也见过,所以这个可能是哪家的亲戚。 长得还挺好看。 他接过拖鞋说了句谢谢,对方看见他的脸后明显愣了一下。 肖然乐了:“咋了,看哥太帅自卑了?哎呀别自卑,其实你长得也不错。” 他撩了撩刘海,把拖鞋穿上,一边走一边回头问:“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新搬来的。”少年回答。 “哦新来的啊。”肖然随便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栋楼唯一空着的房子,好像只有…… 果然,少年和他一起停在了三楼,而他家对面原本没人住的屋里,正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你在这?”肖然惊讶地问。 “嗯,刚刚搬来,你好,我叫姜杜白。” “哦哦我叫肖然。” 他还想说些什么,后面他妈在家听见声音,隔着门河东狮吼:“臭小子,我让你买的瓜呢!” 肖然不好意思笑笑,偷偷指了指门,夸张地把嘴角往下撇,用气音表示:“看见了吗,母老虎啊——哥哥得先回去了。” 姜杜白点点头,看着对方拖拉着那双人字拖,大摇大摆打开门进去了。 好像啊…… 不论长相和性格都和那个人一样,只不过时间对不上,地点也对不上,更何况自己和那人并没有多少交集,记忆出现了偏差也不一定。 姜杜白进了房子,杨春华和段真正在打扫卫生,几年前,张叔帮忙把户口办了下来,杨春花也改了名,他想以男孩的身份生活,就把“花”改成了“华”,而之后搬到a市的计划也一拖再拖,结果一直拖了三年,直到今天,他们才来到这里。 “大宝,你说的东西买来了?”杨春华把脏抹布放进水池里,拧开水龙头,里面就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来。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他是非常惊奇的,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拖把,消毒水,杯子,三人份的洗漱用品……”姜杜白把东西拿出来归类,“一时间也不知道缺什么,想起来再下楼买吧。” 杨春华嗯了一声,然后突然笑了起来:“这房子真好。” 段真在旁边,听见这话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外面差了点,里面还不错。”这片地方是他上辈子最开始的家,后来有钱搬走了,也一直没有卖,只不过这次到a市,他才发现和印象中有些出入,原本是没有这栋楼的。 房子不贵,但也不是他们现在可以支付的,只能退一步租用,一个月一千五,还是看在地方比较偏的份上。 晚上吃饭,姜杜白去隔壁借热水,他们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楼下的超市太小,东西不全备,以至于搬来的第一天晚上就面临没有水喝的现状。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来了——”肖金霞听见有人敲门,心里奇怪这个点会是谁过来,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他们家门口,看见她出来,少年眉眼弯弯:“阿姨,我是今天刚搬来的,想借点热水。”(_ 下午的动静肖金霞没听见,自然不知道有了新邻居,她赶紧让开身子和气地说:“哎呀我居然没听到,进来等等,阿姨给你拿热水。” 得抽空过去拜访一下。上一家住户一年前就搬走了,从那以后三楼就他们一家,没想到今天搬来了新住户:“几岁了啊?” “十三。” “呦,十三了长这么高了,在哪上学啊?” “还没办下来。” “我也有个孩子,在实验中学上高中呢,来来来先坐沙发上,我去给你拿暖瓶。” 在房间玩游戏的肖然听见声音出来:“小白啊,我听着就是你的声音。” 他一屁股坐到姜杜白旁边,把软绵的沙发压下去了一块,一只手拿着手机划动:“卧槽,这小白脸哪里好看,妈的居然这么红!” 他气愤地把手机给姜杜白:“兄弟,你说说,这人哪里比得上我,还放屁说我女神捆绑他,真是呵呵了……” 姜杜白往屏幕上扫了几眼,眉毛一挑,没想到还是认识的明星。 【柳依发博“适可而止”,疑似回应绯闻】 下面有两张当事人照片,具体内容姜杜白没仔细看,他上辈子在一个酒会上见过对方,比起那个时候的青涩,眼前这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实在和印象中有些出入。 他看了一眼恨不得冲发一冠为红颜的少年,原来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这个成熟类型? “哎,说话呀,你不会不认识这男的吧?” 虽然他不喜欢罗季,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打着“青春小鲜肉”的幌子,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最近和柳依拍了部剧,自己贴着闹出绯闻来,幸好女神发微博澄清了,哎呀呀,可恶可恶。 “不认识。”姜杜白摇头,男的他却是不认识。 “哇你平时都不看电视嘛,这个呢?”肖然指了指柳依的照片,“嘿嘿嘿漂亮不,柳依,我女神,看这胸这腿这屁股……简直梦中情人啊!” 姜杜白:“……” “小子,有女朋友吗?” 姜杜白不搭理他。 肖然以为他是害羞:“哎呀没有啊,没事,哥帮你物色物色,喜欢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我们班美女最多,哎对了你现在上几年级?” “肖然——”肖金霞一出来就听见自家儿子试图给人“拉/皮/条”,气的大吼,“你作业做完了吗,啊,明天我得去找找你班主任了,要是有一门课他跟我说不满意,你就给我等着吧。” “哇妈不要啊——” “晚了!”肖金霞忽视儿子的惨叫,把暖瓶递给姜杜白:“拿得动吗?” “没事的,阿姨,那我明天给您拿过来。” “哎,行,明天中午吧,早上我得去上班。” 姜杜白点头,走出门之后,他还听见肖然的抱怨,好像是肖母要给他报什么辅导班…… 章节目录 第38章 学校 有时候就是这样,别人不稀罕的东西,往往你要花费十几倍的力气才能得到。 姜杜白跑了半个月,才说服实验中学的校长允许三人入校学习,只不过要是跟不上进度,拉低了学校的分数,那么到时候就要立即退学。 姜杜白心里不高兴,他倒不是觉得段真他们学习差,只不过被人这样“要求”,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九年义务教育,你们学校当屁放了? 这还是a市的学校,哪怕靠近郊区,也不能关门放火,校长一人当家。 可他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要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高智商,这疑似吸血鬼的校长怎么可能答应? 不过这一切等到入学之后,姜杜白才发现还有更让他头疼的事情。 他因为入学的测试,直接进了高中部,段真和杨春华却是按部就班在初中。 这天下课,班主任把他叫了出去。 班里的同学窃窃私语,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姜杜白会有这种特殊“待遇”,而女生们则是议论着班上的男生,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姜同学长得符合她们审美。 “我有看过你入学时候的测试,那套是高三的卷子,你能拿到数理化英的满分,可以看出你很聪明,只不过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学习了,你先上一学期,如果可以的话,再选择跳级。” 姜杜白点点头,他的确有直接高考的打算。 “你们家的情况我也听说了。”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个子不高,长了一副油滑的市侩模样,单看长相,完全看不出半点为人师长的影子,“刚刚初中部的李老师过来找我,说是让你下课过去一趟。”x 电脑端:/ 姜杜白心里意外,谢过老师后,往对面的初中部走去。 实验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别占了东西两栋教学楼。 段真和杨春华在初一三班,他没有到班里去看,而是直接找到三班的班主任,敲了敲门:“老师您好,我是姜杜白。” 那老师觑了他一眼,也没说话,直接把东西扔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一个粉色的信封,姜杜白心里隐隐有了想法。 他也不如了老师的意拿过来看,心里发笑,不知道是杨春华还是段真,只不过杨春华已经成年,老师不至于把他叫来,看来只能是段真。 姜杜白笑了笑不说话,那女老师忍不住了,黑着脸对人说教:“你看看这是什么,才开学一个月,段真就不好好学习,上着课就传信,拿我当不在场啊,这事我跟杨春华说,哼,他居然让我找你。” “我知道你们家情况,但是学生就是来学校学习的,你也不大,但我还是希望你在家能好好教育教育他,你看我今天问他这信谁给他的,他居然死活不说!” 姜杜白嘴角一抽,觉得这老师大惊小怪,段真就算不喜欢,也不能当着同学的面把人小姑娘给出卖了。 “我回去会说他的,不过……”姜杜白转了话头,“小真脾气一向倔,他父母不在,我……老师你要坚持问他,这孩子恐怕不会说的。” 女老师早就发现了,她皱眉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我把你叫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平时多注意孩子的心理问题,行了,马上要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姜杜白退出办公室,从高年级的走廊饶了近道,堪堪在打铃前回到了教室。 课堂内容对他来说简单得就像小孩喝水,姜杜白拿出笔记本从后打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一些柴米油盐的日常支出,他在上面把最近上学的费用记录下来,又翻到前面,继续之前的计划。 这一世和上辈子有很多出入,但大体发展还是殊途同归,他想着几个大有光景的行业,笔尖一下又一下轻轻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桌子。 “同学,外面有人找你。” 姜杜白抬头,才发现不知道时候已经下课,隔着半个教室,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肖然。 “小白——” 肖然看他出来,亲昵地搂过他肩膀,姜杜白听见身后女生传出惊呼,无奈道:“肖然?你怎么来了。” “你小子不够意思啊,在这里上学怎么没跟哥说一声。” 肖然搭在姜杜白肩膀上的手不满拍了几下:“要不是我远远看着像你,怕是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呢。” “我最近有些忙,没来得及告诉你。”姜杜白实话实说,自从搬到了现在的住处,肖然隔三差五便去他们家转转,而且肖母知道他们家情况后,更是对他们照顾良多。 有认识肖然的女同学看见后大着胆子过来搭话:“咦,姜杜白认识肖学长?” “嗯,认识。”姜杜白点头,他们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只不过自己对别人没有印象,这个女同学却是记住了他的名字,而且…… 他看着刚刚就不再说话的肖然,对方保持着高冷的神态,插着兜眺望远处,看起来跟偶像剧中的冷酷男主似的。 当然,姜杜白没看过什么偶像剧,但这并不减轻周围女生的花痴,她们看着耍帅的肖然,一个个眼睛里的红心都要实质化。 过来搭话的女生脸红到充血,看肖然不理她,咬了咬唇还是主动开口:“肖学长,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姜杜白不是爱看八卦的人,不过此刻,他还是体贴地、面带鼓励得看着两位年轻人,试图传达自己并不是老古董的意思,早恋嘛,也不是不可以。 肖然看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就气笑了,自己可是因为他才遭遇这件事情的,结果人家倒好,完全置身事外笑呵呵看戏呢!x :/ “我有女朋友了。”对于这种搭讪他司空见惯,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拒绝了。 周围偷听的女生露出失望的表情。 女生有些不甘,她问:“根本没有人见过你的女朋友,我不相信,你告诉我是谁,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肖然被问的烦了,“你是我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你,难道我有义务告诉你我女朋友是谁?”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说到最后,他甚至不屑地嗤了一声。 这模样像极了上辈子送他衣服的男生,姜杜白一时有些恍惚,他知道肖然有些傲慢,只不过没想到对女孩子也这么……嗯,凶。 眼前的女生脸都白了,她整个身子都在哆嗦,眼睛瞬间就充满了泪水,仿佛不相信男神会说出这样的话,周围有细碎的惊讶议论,还有压低的嘲笑,下一刻,女生再也忍受不住,转身跑进教室,趴在自己桌子上啜泣起来。 “你……哎。” “怎么?小白啊,你这么小还不懂。”肖然不觉得自己有错,“走走走,哥带你去喝汽水,我可不想站在这当猴看。” 章节目录 第39章 工作起步 汽水不是温北镇五毛一袋的汽水,而是三块一瓶的雪碧。 十月份的天还是热的,姜杜白喝着肖然请他的饮料,惬意地倚在阴影处墙上,旁边是比他高一大块的肖然,两人静静地待在一起,远处的教学楼有学生的打闹声,姜杜白突然有些奇怪:“你明年要高考了吧?” “是啊,怎么了?” 姜杜白打趣他:“我看你每天轻轻松松,还以为你要家里蹲。” “哇小白白,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肖然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哥哥在a大等你啊,到时候你可得跟小真他们可得来找我。” a大…… 姜杜白想问你要学什么专业,不过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就算现在问了也不能确定。 肖然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美术了。” 上辈子学的经济并且认识的那人也是经济专业的姜杜白:“……” 应该是自己想错了。 他记得上次去肖然家里,对方卧室就架着一副未完成油画,画的是一片水塘,也不知道这城市里的孩子上哪溜达去了,水塘不但被杂草包围,旁边还有一头老牛在埋头吃草。 没想到不仅仅是兴趣。 姜杜白一向喜欢有梦想的孩子,哪怕以他理科男的思维实在想象不出美术的乐趣,他还是拍拍肖然:“你画的不错,加油吧。” “老气横秋的小家伙!”肖然出其不意捏住姜杜白腮帮子上的肉,“每次都跟大人似的说话,累不累啊……” 姜杜白拍开脸上的爪子,心想,我还真是大人。 上了一天的课,晚上休息时,姜杜白坐在段真旁边看他写作业,当然他也有作业,只不过能省则省,省不下来的也趁自习做完了。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姜杜白剥了个橘子,塞到段真嘴里一半,这橘子是从街上买的,大城市超市的东西太贵,从“小地方”出来的姜杜白,也懂得什么是节俭了,毕竟时过境迁,此一时非彼一世。 “还行。”段真朝他笑了笑,他在姜杜白面前一向这么乖巧。 姜杜白斟酌着用词:“听春华说你们班里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_ 说这话时,姜杜白眼角带着揶揄,其实内心还是有些尴尬的,他催眠自己:没事没事,这都是养孩子要经过的阶段,上次理论谈过了,这次具体实践自己也能开导! “没有。” 段真偷偷看了一眼沉思的姜杜白,很快又坐正身子,他忍不住把班上的同学想了一遍,然后发现,好像小叔叔更好看一些…… “嗯……情书的事情?” “她找你了?”段真语气一顿,“对不起,小叔叔。” “为什么道歉?”姜杜白摸摸他的头,情书这种事情别人要送自己也没办法阻拦,“你没有错,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别让老师看见就可以了。” 段真点点头,然后又说:“我不喜欢她,就是送我情书的那个女生。”情书是前座的李珊珊给的,他也是看完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后来因为附近的人笑着起哄,所以才让门外的班主任看见了。 “倒是春华哥很受欢迎,今天还收了女孩子的饼干。” 姜杜白一脸没想到,段真见他这个样子,于是便开始给他讲杨春华的事情。 已经进入梦乡的杨春华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队友给出卖了。 “孙总,系统出现了问题!” “怎么回事?策划都是吃白饭吗!”男人把文件重重扔在桌子上,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把吴明给我叫来。” “老板,老板——后台崩坏了!” 《侠客》作为半年前预约的一个国产游戏,结果第一天运营就出现了bug,游戏中的人物“缺胳膊少腿”,最严重的是,不同角色的技能互串,严重影响了玩家体验。x 不少对游戏抱有很高期望的玩家纷纷在官博下面留言反映,说是反映,其实就是大骂初阳,说他们钱都砸到了宣传上,技术不过关,做出来就是一坨垃圾。 人刚进来,孙向金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就扔了过去:“怎么搞的,你他妈第一天上市给我搞出这种问题,还他妈十分钟没搞定,当初负责的人呢?!” 吴明一早上忙得焦头烂额,此刻被顶头boss一吼,吓得两股颤颤,哆哆嗦嗦吐出来几个字:“是小奚,奚南。” “再半个小时,还搞不定,你就和他一起就卷铺盖滚回家吧!” 他这一威胁,倒还起了作用,二十分钟后,游戏中的bug终于被解决了。 孙向金让各部门继续解决后续问题,刚挂掉电话,门外就有人敲门,秘书sherry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进来:“boss,您的咖啡。” “嗯,还有什么事情?” “上周六您与姜先生约的见面时间,现在姜先生正在会客室等您。” 孙向阳喝了口咖啡,他倒把人给忘了:“准备一下,你和我一起过去。” 奢华的房间里,姜杜白静静坐在那儿,初阳是a市不出名的一个小企业,旗下有很多产业,如果非要从中找出一个还算厉害的,可能就是现在公司主要发展的游戏产业。x :/ 电子竞技的大力崛起,以及与网络直播相结合的游戏直播,还有国家最近颁发的法律,无不表现出这一块未来的光明前景,让姜杜白也不得不尝试着往这方面进军。 “哦!姜先生,有些事耽误了。”孙向阳主动伸出手,他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就小瞧了对方,上次的计划书足够看出来少年的才智,只不过实践少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给对方一个物尽其值的岗位。 两人坐下交谈,sherry出去给客人端水,刚回来她就听见自己老板的爽朗大笑:“这样吧,周末,你可以只在周末来公司,我们公司毕竟不是什么大公司,第一个月只是实习,如果到时候你能让我满意,咱们再谈入职,然后直接在我手下工作,怎么样,姜先生还满意吗?” “孙总好魄力。”姜杜白笑了笑,“既然孙总这么说,那我只好答应了。” “哈哈哈,sherry,把合同给我,姜先生看一下,没有问题咱们就签约吧。” sherry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去拿合同,对方看完后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上自己名字:“那么孙总,咱们合作愉快。” “好,合作愉快!” 章节目录 第40章 好基友打篮球 工作问题的解决,让三人不必再去卖肉夹馍,在温北镇算是独特的肉夹馍,到了a市只不过是众多小吃中的一种,更何况他们要上学,哪里有时间再去摆摊。 第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杨春华一开始还担心姜杜白所说的工作,后来见他果然拿回来了钱,也就不再吭声,不过凡事还是节俭,他总担心有一天姜杜白会失业,只想着自己没有别的办法,省下点钱,真到了那个地步也不用捉襟见肘。 姜杜白考了全年级第一,事实上,这一学期里大大小小的考试他都是第一,这个情况下班主任也不能说什么了,姜杜白向学校提交了申请,想在明年暑假直接高考。实在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享受高中的生活,初阳那里的工作量越来越大,与其慢慢踱步,倒不如利落一点,直接跨过上辈子的重合。 段真和杨春华两个英语“差生”自然没有这种魄力,毕竟前提条件摆在那儿,姜杜白也没有办法,只能抽空给他们补补习,但无奈他的空闲实在少,所以两人的学习还得靠他们自己。 得知姜杜白要跳级后,反应最大的就是肖然,他跑到姜杜白家围着人来回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想不到啊想不到……小白你这么厉害?!” “哎,别不理我嘛。”看姜杜白不理他,肖然笑得奸诈:“走走走,好不容易放个寒假,咱们去打球,对了,你篮球怎么样?” 姜杜白摇摇头:“不太会。” 他上辈子心脏病,别说篮球这种激烈的运动,就是稍微走得多了也不行。 “啊——没事,哥教你。”肖然拍着胸膛打保票,“就半天,绝对把你教会。” 然而等到了场上,肖然才明白之前的“不太会”水分有多么大,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瞪着姜杜白:“你这根本就是不会!” “……” “你打吧,我在这边等着你。”姜杜白想了想说。 “别啊,说好教你篮球,难道你想看哥打球的英姿?” “……”之前怎么没发现肖然这么不要脸呢?姜杜白昧着良心点头,“是啊,哥哥你赶快去吧。” 他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咬重,没想到这次肖然却愣住了,直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姜杜白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简直莫名其妙。 这一片除了篮球场还有很多室外的活动设备,比如北边就有两个乒乓球台,隔着围栏的对面是老年人活动场地,有一些简单的器械。 几个小学生打扮的孩子抱着球进来,发现篮球场被占用也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观看起来。 肖然进了个三分球,几个孩子发出阵阵惊呼,在他们看来,一米八的肖然打球厉害,和学校里的老师一样。 姜杜白听见其中一个小男孩跟同伴说:“这个大哥哥打球好帅啊!” 声音不大,但绝对被肖然听见了,因为下半场,这人跟磕了药一样兴奋,打得对手几乎没了反击之力。 半小时后,姜杜白坚持不住了。 室外的篮球场冻得人“神魂俱颤”,姜杜白看着只穿了一件卫衣就在那跑来跑去的肖然,无奈举起白旗:“肖然,太冷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x “我才打了半小时呢。”肖然纵身一跳,空中后仰投球,那球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顺利投进了球框。人、球落地,他跟打球的朋友挥手告别,然后走到场外的长椅边。 等看到了人他才忍不住皱眉:“你脸怎么这么白?” “不知道。”姜杜白感觉四周的风直往脖子里灌,“我得去一趟公司。” 肖然把接过来的衣服直接披到姜杜白身上:“那我送你过去。” FE策划是公司的一次大胆尝试,孙向阳那个老东西全权交给了姜杜白,然后只派了几个新人给他,自己倒乐得逍遥,整天上班窝在办公室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不过正合他意,刚收的几个新人专业挺对口,没有经验不要紧,反正只不过是把上辈子的东西再重新利用,难度并不大。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开得太高,身上居然出了层薄汗,姜杜白停下手头的工作,他捏了捏眉头,感觉头有些昏沉,脑子也不太清楚,仿佛顶着什么重东西,把脖子压得酸疼。 “姜哥,这是刚做出来的统计,你看一下……咦,姜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很红吗?”姜杜白自己伸手摸了一下,果然很烫,他摇了摇晕涨的头,无奈道:“可能是发烧了。” “要不你先走,也就还有半小时。”说到这,小伙还挤眉弄眼指了指隔壁,“那位,可是一小时前就下班了。 ” “怎么?”姜杜白挑了挑了眉,“其实你也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大boss,刚进来没一个月呢,嘿嘿姜哥你可得照顾着我点。” “我比你小呢,还要照顾你?” “你可是boss钦点的,哪能和我们比,而且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姜哥的能力,别说叫哥了,叫算叫爷爷我也是二话不说,开口就是一声爷爷。” 姜杜白:“……” 他把手下做出来的东西仔细看了两遍,找出两个不足的地方:“这个,还有这个,回去改一下,我需要具体数字,而不是你们主观的百分比例。” “行。” “等等…”姜杜白叫住准备离开的手下,“直接发我邮箱里吧,今天我先回去。” 看他的脸色实在不好,手下哪里还能反对,只是又劝了几句要注意身体的话,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修改计划。 临近年关,他们反倒越来越忙了。 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雪,姜杜白在路边伸手拦了一辆车,他关上车门,拍掉身上的雪,车里开着空调,暖和和得让人想睡觉。 “师傅,去林泽小区。”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长得挺俊俏,跟电视上的小明星似的,只不过小伙子一上车就开始睡觉,还是从网吧街出来,看来是个网瘾少年啊。 司机师傅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家那个整天玩游戏的儿子,禁不住发愁,也不知道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呢! 车子在繁华的都市中驶向目的地,下车时姜杜白一阵恍惚,差点跌倒在地上。 司机师傅笑着开玩笑:“这是要进家门激动的嘛!” 雪越下越大,楼道里都是带进来的雪,上楼的时候碰见回家的肖金霞,肖母看他脸色不好:“哎呀小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等他回答,女人就伸手摸了一下姜杜白身上的衣服,薄薄的一层羽绒,里面是一件旧毛衣:“太薄了,这天越来越冷,你可得加点衣服。” 姜杜白笑着头,他打开自家房门,听见动静的杨春花从卧室出来,看见他回来还有些惊讶:“大宝?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有点不舒服。”姜杜白换下拖鞋,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你今天一直在家?” “嗯,上次你买的那套英语卷子,我趁着下午做了几页。你是哪里感觉不舒服?” “没事,可能昨晚睡得太晚,有点感冒。”客厅里没有看到段真的身影,姜杜白有些奇怪:“小真呢?” “下午肖然过来,带着他出去看什么滑冰比赛。” 姜杜白点头,好像上午肖然跟自己提起过这件事情?他摇摇头,眼下实在没有精力思考。x www.x33xs.com m.x33xs.comx 电脑端:/ 从抽屉里拿出感冒药喝下去,姜杜白拜托杨春华:“晚饭你做吧,我先去躺一会儿。” “行,你好好休息。” “哦,还有。”走到卧室门口,姜杜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二十七号要去史阿姨那,你看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没买,告诉我一声,我晚上再去商场。” 史阿姨就是孤儿院的院长,当初的学校问题就帮了他们很大的忙,本来老人还想让姜杜白他们住在孤儿院,但姜杜白考虑到一些问题,还有就是不想再麻烦这位好心肠的老人,婉拒了。 “放心吧。”杨春华看着姜杜白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几年来,姜杜白俨然比他更像一个成年人,或者说是家长,衣食住行以及上学的各种事都被他揽了下来,而且收入全是靠他一个人承担,实在辛苦。 明明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好东西都先着他们用,如果说小真还能算得上是责任,自己就是死皮赖脸地纠缠了。 想起下午的电话,杨春华有些犹豫,要不然自己……就答应她? 章节目录 第41章 孤儿院 冰天俱乐部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滑冰比赛,报名参加的多是在俱乐部学滑冰的人,时间放在年前,最后赢得冠军的人还有丰厚的奖品。 “去年是一副滑冰鞋,价格还挺贵,差不多有几千块钱,不过上了高三我就没时间玩了,一直放在鞋柜最下面,说不定灰尘都积了两三层。” 肖然一脸感叹,他跟俱乐部的人打了声招呼:“强子,给我留了地方没?” “留着了,第一排中间,放了一个黑包,你过去就能看见,今天事情太多就不招呼你了,改天再出来吃个饭聚聚。” “行,你们忙吧。”肖然朝人摆摆手,距离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场馆内却是已经坐了大半的人,肖然领着段真走到对方说的位置,坐下后才发现果然是个好地方,不仅离场地近,而且还在最中间,可以把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强子留的地方不错啊!”肖然一边感叹自己好友的办事效率,一边从包里拿出来一杯饮料递给段真,“咱们走了这么远,渴了吧?” 段真摇摇头,他出门的时候喝了一大杯蜂蜜柠檬水,现在并不觉得渴。 “那你先拿着,渴了再喝。” 段真接过来,看见是什么东西时忍不住嘴角一抽。 阿萨姆瓶装奶茶,他们班的小姑娘最爱喝。 肖然一看他的样子就笑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从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无奈:“怎么,我可是听杜白说你爱喝甜的东西?” 听见是小叔叔说的,段真这才没有翻脸,相反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他不理会肖然的打趣,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唔,真好喝。 肖然哼了哼,小声嘟囔了一句:“还真像,大的小的都不理我……” 随着时间的推进,场内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穿着滑冰装备的人,肖然趁机给段真讲解:“哎哎哎要开始了,看见那些人了嘛,都是一局的,冰天俱乐部的比赛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速度比拼,看谁先到终点,跟学校的百米赛跑本质是一样的。” 说到这他想起来一件事情:“听杜白说,上学期的运动会你还拿了个第一?” 段真矜持地点头,男子一千米跑步,他从小便满山跑着打猎,体力是那些从小过着安适生活的城里孩子比不上的。 “哈哈哈哈你小叔叔就没参加高中部的运动会,我看他还不如你长得壮实!” 肖然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播音器里传出声音,比赛已经开始! 赛场上的裁判员打响枪声,瞬间,起点的八名参赛者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解说人通过屏幕注视着场内的情况,同时用他们激情的演说调动观众的热情:“马上要到第一个转角,现在领头的是六号选手,三号选手紧跟其后,二号和四号暂时落后,快了——快了——到了第一个转角,一号有没有可能反超呢?啊!一号反超了六号,二号也超越了五号,真是激动人心……”x 电脑端:/ 肖然嗤了一声,这主持人比起往年的可是没有一点眼力劲,一号的动作和速度比起五号不想上下,六号反而是他最不看好的一个…… 果然,最后一圈五号以一秒之差超过一号夺得冠军,六号出了失误,最后一圈的时候差点跌倒,瞬间让其他选手超过。 主持人站在台上给选手颁奖,肖然看了眼手机,五点十四分,他侧过头跟段真小声说:“要走吗?时间有些紧。” “走吧。”比赛已经结束,两人从走道里弓着身子走出场馆,肖然终于憋不住吐了口气:“没有把握的事别那么自信,别人夸你可以,你要是再自己夸自己,那不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金没贴几斤,倒是摔了个狗吃屎。” 段真:“……” 他不知道说什么,还是不说了吧。 *** 病来如山倒。 哪怕是姜杜白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直窝在家里,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起了腐败的米虫生活,至于公司的工作,都是通过电脑跟部下联系,幸好昨天孙向阳大手一挥准了假,生活陡然放松下来。 二十七号早上,三人起了大早,今年要去院长家过年,现在过去,一直到初四再回来。段真穿上新衣服,他这几年个子抽苗一样疯长,才十二三岁,就长得和姜杜白差不多高,看着咳嗽的姜杜白,他忍不住担心地问道:“还难受?” “就是有点咳嗽。”姜杜白喝了杯水,“准备一下,咱们走吧。” 孤儿院离着有点远,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姜杜白率先坐到了后排,杨春华正低头准备进去,结果被段真从后面拉住:“华哥,你坐前面。” 杨春华没有多想,把后座让给了段真,自己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子缓缓开动,司机师傅打开音乐,切换了一首舒缓的粤语,在温暖的、封闭的空间里轻轻飘荡,让养了懒骨头的姜杜白有些发困,这段时间一觉就睡到八/九点,偶然回到七点,身体还适应不过来。 段真一直注意着旁边的动静,所以当姜杜白往旁边倒去的时候,他立刻出手地把人扶住,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又颇有种不容置喙的态度,把对方的头按到了自己肩膀上,然后他全程保持着紧绷的身子,默默当了一个称职的“人体枕头”。 坐在前排的杨春华看见后感叹,小真和大宝关系真好。 史院长的家就在孤儿院里面,除了她,还有一个四十多的妇女,一直在这里干活,久而久之,也就住在这里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最先看见他们的是一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麻花辫,脸冻得红扑扑的,像极了段真小时候。她手上拿着一个铁锹,正领着一帮比她还小的孩子堆雪人。 “先堆一个大大的肚子!”小女孩铲了几铲雪堆在一起,然后用铁锹背面使劲拍打,“接着要做一个圆圆的头……咦,你们找谁?” 姜杜白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是院长的朋友,你可以带哥哥们去找院长吗?” 小女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可能觉得这几个帅气的哥哥实在不像坏人,于是把铁锹交给一个小孩,率先往里面走去,“你们跟我来。” “院长妈妈,有人找你——”绕过前面几间大平房,小姑娘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小屋子面前,然后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院长妈妈?”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妇人,她头发白了半数,眼角的鱼尾纹也肉眼可见,身上却带着一种恬静的气质,仿佛深山里泠泠的泉水,严寒冬日里倦人的炉火,姜杜白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这是一位被岁月眷顾的女人。 “你们来了啊。”院长看见他们露出了笑容,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是你杜白哥哥,怎么,不是之前见过吗?” 小姑娘调皮地吐舌头,乖乖喊了几人哥哥:“院长妈妈,我去玩了!” “呵呵,你这孩子,去吧去吧别冻着。” “阿姨,何姨。”进屋后看见了孤儿院的另一个大人,三人打过招呼,把手里提着的年礼放到桌子上,“这是要包饺子吗?” “是啊,你们今天过来,所以想着包饺子吃……房间已经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小真提的是行李吧,走,我这带你们过去。” 房间还是上次他们到a市住的那间,里面有两张床,杨春华自己睡一张,姜杜白和段真睡一张。 “下次我把隔壁那屋隔开,到时候你们回来也不用挤一个房间里了。”x :/ “没事,这房间很大。”几人放下行李出来,姜杜白挽起袖子,“阿姨,我们来帮你包饺子。” “呵呵好。”院长笑呵呵给每个人一双筷子,“这些年出去的都忙,过年回不来,这孤儿院就我和你何姨带着孩子过,很长时间没这么多人了。” “小雅姐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前几天打电话说有个课题,今年就在美国那边过了。”老人叹了口气,雏鹰大了,不能拘着翅膀不让它飞翔。 “不一样了,今年有我和小真,春华陪着您和何姨,肯定热闹。” “呵呵是啊。”两个大人相视一笑,今年的年才叫年啊。 章节目录 第42章 车划掉并不 饺子下锅,在煮沸的水里一过,变成滑溜溜胖滚滚的熟饺子,姜杜白帮着拿笊篱捞出来,段真去外面叫小孩,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就看到六个小孩子围在一起蹦跳,他们中间是堆好的雪人,也不知道怎么堆的,雪人比这群孩子都高。 “月月,带弟弟妹妹们吃饭了。”院长告诉他最大的孩子叫杨月,今年七岁,是这里最大的孩子。 “来来来,我们去吃饺子啦!”小姑娘领导力十足,立刻从原地站起来指挥孩子们。 “耶!吃饺子咯!” “院长妈妈包的肉饺子最好吃!” “我喜欢何妈妈的韭菜饺子!” 一群萝卜头跟在杨月小姑娘身后叽叽喳喳地讨论,小年夜刚刚吃过饺子,今天因为来了三个哥哥,所以又要吃饺子咯! 院长那屋里有一个旋转的大桌子,为了方便孩子们吃饭,桌子做的并不高,杨春华那样的个子坐下后腿都得蜷着。 这群孤儿院的孩子们年纪不大却非常懂事,可能从小被抛弃让他们懂得了一切温情都来之不易,他们主动帮着大人拿筷子碟碗,或者是两个人合伙去搬椅子,清澈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炉火更旺了。 饭桌上,院长关心了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情况,听说姜杜白开学准备跳级的时候还很惊讶:“真的有把握?要是有把握就去做吧,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姜杜白点头,他只不过是占了重生的好处。 “院里只有这些孩子了?” 六年前段大宝被拐走的时候,孤儿院还有十五个孩子,这次回来却没有看见一个熟人。 “哎,都走了。”院长叹气,“有的是被领养了,有的年纪大了,也陆陆续续出去打工了。” “现在,就剩这六个孩子了。” 姜杜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这个老人,他看着对面坐着的孩子用左手费力地夹起饺子,看着双眼无神、只能抱着自己面前的碗吃饭的孩子,还有之前的小姑娘,并没有只顾自己吃饭,而且照顾着每一个弟弟妹妹,心里突然就有些动容,他夹了一块鸡肉给小姑娘:“吃点肉。” “谢谢哥哥!”小姑娘扬起脸,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晚上睡觉,段真习惯裸睡,他脱得光溜溜钻进被窝,只露出一颗头盯着浴室的地方。杨春华的床和他们隔着一个衣柜,衣柜很大,相当于把房间变相分成了两个部分。 姜杜白从浴室出来,他这次没有带睡衣,只能和段真一样选择裸睡,只不过他顾及着杨春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好歹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头发没有干,低落的水顺着脖颈滑倒胸膛上,然后缓缓向下,没入到被遮住的地方。 姜杜白个子长得快,腰细腿长,身上甚至没有其他少年有的赘肉。 段真收回视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么久。 “春华睡了?” 被子里露出的头小幅度点了点:“小叔叔,你还是要睡外面吗?” “你都自己去里面了还问我?”姜杜白挑眉,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坐在床边把头发擦得半干,姜杜白关了灯,然后摸黑爬到床上,掀开被子的时候不小心坐到了段真手上。 “你把胳膊伸我这了。”姜杜白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后很快就把这件意外事件抛到了脑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被碰到的段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烫到了一般,急忙把手缩了回去,然后整个人退到了床的最里面,紧紧贴着墙,死活不肯往外面再挪动半分。 尽管睡着后,他整个人又八爪鱼似的缠到了姜杜白身上。 房间里的暖气开到了最大档,迷迷糊糊中,段真感觉身子热得不行,后背也隐约出了一层薄汗。 然后他做梦了。 梦秉持着求真务实的原则,就在雁山村北面的小水汪那儿。 正午时刻,头顶的太阳喷着怒火,水汪边槐树上不知道几只知了在夺命呼喊,知了——知了——让人烦不胜烦。 而他不知怎么又变成了那个矮矮的段真,和姜杜白一起,趁着午饭的时候来这里洗澡。 顶着太阳走了半个村,两人都出了一头的汗,姜杜白忍受不了身上的汗味,一到水边便开始脱衣服,他站在段真前面,先把上身的短褂脱掉,露出了汗水淋漓的后背,肩宽腰细,让人一眼就觉得身材完美。 姜杜白把衣服扔到草地上,恍惚间段真发现姜杜白肩胛骨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 他有些好奇,想凑近看一下那东西,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子突然动不了了,心里急得不行,想着小叔叔看见他还没有脱衣服肯定会生气,正担心着,前面的姜杜白已经开始脱裤子,可是这次动作很快,一晃眼的功夫就脱完了,段真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双修长的腿,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原来小叔叔的腿这么白…… 姜杜白没有回头,直接走进了水汪里,段真心里更加着急了,他用力把自己的脚往前迈,没想到这次居然成功了,于是立马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下水坐到姜杜白的旁边。 这水汪是村里那条河劈了个叉形成的,不深,站起来水位只到大腿,而且特别干净,一眼就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头。 两个孩子就这样倚在岸边,姜杜白怕他滑倒,特意牵住了他的手:“你靠在我身上,这样就不会滑倒了。” 太阳越来越热了,段真背倚着岸,头轻轻靠在姜杜白的肩膀上,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蒸的冒气,身体也是滚烫,好像变成了扔到地上的鱼,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尤其肚子撑得厉害,他不舒服地拧了拧身子,委屈地向姜杜白说:“小叔叔,我不舒服……” “怎么了?”段真听见姜杜白用低缓的声音在耳边问他。 他指了指水下面,难受到仿佛要哭出来:“小鸟……小鸟好难受。” “难受?我看看哪里难受。” 说着,姜杜白就把搭在岸上的胳膊伸进水里,食指顶着大拇指,对着起飞的小鸟弹了一下…… 段真一个哆嗦,睁开了眼。 他露出几分迷茫,还没有从刚才全身颤抖的感觉中反应过来,身体从内到外都很舒服,大脑昏昏沉沉,直到察觉自己下/身贴着一个温暖的身体,某处还有粘稠的东西时,才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同时因为动作太大惊醒了姜杜白。 段真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尿床”,他慌张地向姜杜白解释:“小叔叔……我……” “等等再说。” 姜杜白看着手上的东西,黑着脸去浴室洗澡。 孤儿院的条件虽然不算太好,但是他们住的这间还是有独立的浴室。 关上门隔绝了两个天地,姜杜白脸后知后觉也微微发红。 他觉得今天早上的发展有些尴尬,青春期的男生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虽然……虽然“殃及”了自己这条池鱼,可也不能随便打发了,毕竟性.教育还是非常重要。x 电脑端:/ 只不过他到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上辈子自己的时候,父亲也只是扔给他了一本生理教育书。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洗干净。 想清楚后,姜杜白便开始清洗身上被小屁孩弄上的痕迹,然后做好心里建设,面无表情地推开浴室门。 段真还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动作,傻愣愣地盯着空气,有些不知所措。 姜杜白叹了口气,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不起床看什么呢?” 他一说话,段真这才发现人已经出来,脸色瞬间爆红,他五岁的时候尿床曾被段林打了,之后就从来没有尿第二次,哪里知道这么大了居然还会尿床,甚,甚至还沾……沾到了小叔叔腿上! 只不过小叔叔的腿真的跟梦里一样又白又长呢……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昨天晚上没有喝水。”可是睡觉的时候肚子涨涨的,那处也怪怪的。(_ “额,没事,这不是尿床。”姜杜白面上带了一丝羞涩,他把手放在唇边掩饰性咳了咳,“男生都会这样,很正常,那个……你们生物课没学?” “生物课老师请了一个月的假。”段真有些委屈。 “……” “先起床,回家看看生物书,这是男生成长的现象,很正常,我……我也会这样。” 段真半信半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是被小叔叔弹了小鸟才这样的。另一边的姜杜白也知道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打算回家后再教育,然后上前把人从床上拎下来,两人把床单换下,又洗漱完毕,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43章 搬砖 一直待到大年初六,初三的时候院长女儿从国外回来,三人便没有离开,又待了几天才从院长那儿回到自己家。新的一年已经开始,大家陆陆续续投入到工作中,姜杜白回到公司销假,孙扒皮乐得小眯缝眼和抬头纹融为一体,他一个大老板过年吃得油光滑面,到公司转了一圈提前回家睡觉了。 忙了一天,中午回去的时候居然被关在了门外,姜杜白一边拿钥匙开锁,一边打开手机给杨春华打了个电话。 “喂,大宝?”电话那头传来杨春华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快与轻松。 “春华,你和小真去哪儿了?” “小真?没在家吗?我现在在同学家帮她补习数学,早上走的时候小真还在家。” 帮人补习?姜杜白弯腰拿出拖鞋换下来,他知道杨春华除了英语其他方面的成绩都不错,想来也是因为这样同学才会提出请求,看来他在学校人缘还不错。 “没事,我想小真可能去楼下超市了。”姜杜白笑笑,挂掉电话后又给段真打了过去。 这次拨通的音乐响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接,直到对面传来占线声,姜杜白才按断电话,心想这小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回来一定要教育教育他。 换下衣服,给自己倒了杯水,姜杜白终于懒散地坐到沙发上,办公室真不是一个好地方,再这样下去,感觉现在的年纪就要得颈椎病了。 茶几上放着一本书,姜杜白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赤.裸身体瞬间映入眼帘,旁边居然还个性化地写着台词:“啊老公……你快点……”(_ 姜杜白:“……” 一时有些尴尬,没想到正经的封面下实质上是一本小黄书,还是彩色油画,姜杜白恍然大悟,这不会是肖然给段真的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默默把书放回原地,姜杜白喝了口凉白开,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想起回家的那天段真拿着生物课本来找他,自己绞尽脑汁给他解释了一番,然后第二天就买了两台电脑,他因为工作所以公司有配电脑,买来是给杨春华和段真,不过这么长时间两人才学会了打字,还是传说中的一指弹,看得姜杜白眼角抽抽。 盛世大楼今天举行促销活动,商场里一至四楼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扣活动,李珊珊被闺蜜拉着来逛街,她其实有点不情愿,昨晚熬夜玩手机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睡下,颠倒的生活作息让她十点都不想起床,可和闺蜜是之前就约好的,没有办法,李珊珊只能顶着黑眼圈爬起来逛街。 盛世二楼有很多衣服品牌,李珊珊穿的的衣服几乎都是从这儿买的,两个小姑娘坐公交直达盛世大楼下,一眼就看到门口的横幅和气球。天啊,居然有活动! “哈哈哈哈珊珊,幸好我拉着你来了,盛世今天有活动哎,那我之前想买的东西就能都买了!” “你要买什么?” “裙子啦,人家要买几条连衣裙,我觉得杨雪穿到学校的那条白色的连衣裙真的好漂亮!” “我也觉得好看!”李珊珊频频点头,“那我也买一条连衣裙吧!” 两个人一边讨论着一边往里面走,门前的空地上站了许多工作人员,还有一个粉兔在发宣传单。粉兔是盛世的吉祥物,长了一对粉嫩嫩的垂耳,头大身子小的Q版,非常符合年轻女性的审美。 果然,两个小姑娘很快就注意到了,闺蜜激动地拉着李珊珊的胳膊晃动:“粉兔哎!快看快看,好可爱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李珊珊闻言顺着闺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被萌得不行,她提意见:“咱们过去跟它合照吧?” “走走走……” 那边粉兔已经发完了手上的传单,它腿比较短,走路一摇一摆很是笨拙,等到两个小姑娘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刚刚坐到门前的台阶上,正艰难地伸手摘下头套。 大冬天里,居然热出了一脑门的汗。x 电脑端:/ 李珊珊一愣,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段真?” 旁边闺蜜也惊讶地说:“这不是你们班的班草吗!” 李珊珊顾不上回答闺蜜的问题,连忙走到“粉兔”面前:“段真,你怎么在这儿?” 听说段真家庭条件不错,怎么可能做这种工作?难道是体验生活? 被闷了一上午的段真刚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抬起头,额前的汗水顺着头发滴到鼻尖,用手随意地抹去,段真淡定地向对方点点头:“我在这里工作。” 李珊珊想问你怎么会做这种的工作,但也知道并不礼貌,她想起上学期的情书,有些别扭地开口:“哎,上学期,你怎么不回复我?” 送出去情书已经花费了她大部分的勇气,剩下的小部分今天也用了出去。 段真没跟上自己同学的思维跳跃,他皱了皱眉:“回复?什么回复?” “就是我给你的信!” 李珊珊羞愧地跺脚,一旁闺蜜笑嘻嘻看热闹。 段真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粉色的情书,因为它自己还被班主任叫去谈了好几次话,甚至找了小叔叔。 他有些不开心,不明白现在提出来做什么,是要道歉? 如果姜杜白在这儿怕是要哭了,自家小孩的脑回路太过曲折,段真仿佛天生没长怜香惜玉的脑子,想了半天,实话实说道:“上面没说让我回信?” 李珊珊:“……” “哎,小子,我们珊珊这么漂亮,你喜不喜欢她?”两人推来推去说了半天没扯到点上,一旁的闺蜜看不下去了,于是主动开口替李珊珊讨个说法。 段真抿了抿嘴:“抱歉。” “你——” 李珊珊脸上露出尴尬:“没事没事,你忙吧,我们先去逛街。”说完立刻拉着还要质问的闺蜜进了大楼。 “你干嘛拉我!我倒要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可能有女朋友吧……”李珊珊情绪不高,任谁当面被喜欢的人拒绝也不会高兴地手舞足蹈,“算了,咱们去买衣服吧。” 一阵风吹过,几张踩得破烂的传单刮到段真脚旁,他费力弯下腰拾起来扔到垃圾桶,然后套上头套,继续站在门前发传单。 十二点半发完第四份传单,负责人过来通知他下班。 更衣室在盛世一层,段真换下粉兔的衣服,找到负责人拿了钱,拿出手机看时间时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 再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姜杜白半小时前就下班了,段真连忙把电话播过去,才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小真?” “小叔叔…”段真有些喘,停顿了半天才说了下一句:“我在外面,马上就回去。” “怎么这么喘?跑步了?”段真听见对面的声音,甚至可以猜到那人现在的眉头肯定微微皱起,每次看到他皱眉,自己都想伸手给他轻轻揉开。 “嗯……”段真低声回答。 “今天中午做的糖醋丸子,早点回来。” “好。” 出门前,促销活动的负责人又找到他:“小段啊,明天还有没有时间?我们这个活动要办两天,工资再给你加十块,一上午八十,怎么样?” 段真想了想:“明天早上还是下午?” “早上,两天都是早上七点到十二点。” “行,那我明天过来。” 把手里的七十块钱塞进衣兜,段真站在车站等车,前几天肖然来他们家找小叔叔的时候碰到他在看生理书,于是一脸贼笑地送给他另一本书,美其名曰长大的礼物,今天早上收拾衣服的时候拿出来放到了沙发上,他还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公交车到站上车,大中午没什么人,段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在优美的播音中缓缓启动,他靠着椅座,疲惫让他很快睡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44章 你太累了(捉虫) “可以先把A与E连起来,你看这样,我们就可以求出角DAF来……” “好难啊!”女生不高兴地把笔扔到桌子上,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撒娇。 杨春华有点手足无措,哪怕他已经十八岁,但不论是身体和心理都和其他成年人存在区别。 他把草稿纸拉近:“不难的,我再做一遍,先把A……” 一道题来回讲解了三遍,杨春华问道:“会了吗?如果不会我……” “会了会了。”女生赶紧打断他,在杨春华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吐了吐舌头。 中午饭是女生的妈妈做的,女生叫杨乐,是杨春华班里的同学,因为数学不好特意找他来复习,至于为什么不找专业老师,用杨妈妈的话说,就是“找老师她不听哎!” “我听乐乐说你四次考试都考了九十五以上?” “嗯,姨。”杨春华放下筷子,“试卷我拿来了,在书包里放着。” “不用不用,赶快坐下吃饭,你这孩子。”杨妈妈假装嗔怪了一句,“我能不相信你嘛,乐乐说与其让我们给她找一些不认识的老师,还不如让同学给辅导,平时在学校也能帮助着点她,我一想也是,于是乐乐就向我们推荐了你,春华今年十八了?” “虚岁十八。” 杨母没继续问,杨春华心里忐忑,不知道对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自己。 下午还是辅导数学,杨乐和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一样,多动坐不住,一会儿给他拿水果吃,一会儿又给他拿饮料喝,杨春华推脱不要,小姑娘还不高兴,没有办法他只好把东西都吃了,心里决定下午给钱的时候少要一点。 五点,是他们商量好的时间,临走前,杨母给他拿了一袋小橘子:“呵呵教的不错,乐乐说她都听懂了,这是咱们说好的一百块钱,拿着。” 杨春华郑重地接过来,这是他到a市赚的第一笔钱。 如果大宝的工作需要每天都熬夜,那么他宁愿辍学下来打工。 坐上公交车回家,出乎意料姜杜白和段真都在家,尤其姜杜白,他很少能在下午看见他,往常这人都是在公司里,没想到今天居然回来了。 姜杜白和段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正在报导国宝熊猫。 “唔,真蠢。”电视里一头小熊猫不停地翻跟头,姜杜白客观地评价道。 “像你小时候,哦不对,你更像只兔子,我记得在温北镇你一直抱着麒麒送你的兔子睡觉,那只兔子头上的线都断了……对,而且还有一顶兔子帽。”(_ 段真把拌好的姜糖水递给姜杜白,看他取笑自己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姜杜白借着段真的手喝了一口姜糖水:“我还没问,你早上去干什么了?” 段真端水的手四平八稳,他不打算瞒着对方:“去工作了。” “工作?”姜杜白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段真放下杯子:“你太累了。” 他话说的突然,看着姜杜白的眼睛却是没有闪避,姜杜白不笨,相反他很聪明,只不过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一直把对方当孩子看,事实上段真的确还是孩子,哪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姜杜白生活了四十年,尽管没有妻儿,在现在的生活中,他也会主动去承担起责任,不是他有多么伟大,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潜在的责任感罢了。 他觉得理所当然,可在段真和杨春华那里就是他自己一个人“艰难”地撑起整个家。 毕竟他现在也是个孩子。 姜杜白决定不干预段真和杨春华的选择,不论是兼职或者帮同学补习,两人都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维护着这个家庭。 “我知道你和春华的想法……我也不干涉,不过其实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累,学费的问题,史阿姨给过我一笔钱,虽然我并不打算动它,生活上你们吃的又不多,初阳的工作我很喜欢,不是被强迫的,我选择了跳级直接高考,大学的时间会用来创业,而初阳是我最初的跳板,不论是产品和规模,都适合现在的我。” “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做的事情并不只是为了你们,更多的是为我自己。” “我们也一样。”杨春华打开门走进来,他在门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大宝你也不要有负担,我们和你一样,不只为了家,也为了自己,你当初跟我说可以做手术,我们也去过医院,二十五岁说长也长,说短也不过七年,我怎么也得为自己做打算。” 姜杜白想开口,杨春华却是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会帮我交医药费,可是我想自己试一试,如果二十五岁之前我没能攒够钱,那么到时候可还得需要你了。” 说完他笑了笑,带着点羞涩,一时间与雁山村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恍惚合一。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杨春华好像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语气都轻松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两人谈论自己的事情:“我今天辅导的人是班上的杨乐,小真知道,我们是同班同学,她的妈妈挺满意我的,一直到开学这七天我都会过去,一天一百,虽然不多,但是我在家也是闲着,帮人辅导既拿了钱还可以巩固知识,挺好的。” 姜杜白点点头,又看向段真。 “我在盛世帮忙,他们最近搞活动,所以人流量特别大,在职员工忙不过来。” 他没有提自己具体做的什么工作,姜杜白却是想起了什么:“盛世?盛世大楼?”x “我记得你在温北镇的时候经常拿回来盛世的传单,那时候你就在兼职?” 虽然是问话,可是姜杜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段真没有否认:“我那时候只会打猎,镇上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同时又那么陌生,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小叔叔。” “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和旭子捡了两天的塑料瓶,后来你不让我捡了,我又从王婶那听说盛世找了一群小孩子发传单,就去了几次。” “很累吧?” “不累,我喜欢现在。”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被人关心,被人照顾,再也不会有人骂他克父母,他也不需要被打骂后也不能还手,而且……他可以一直和小叔叔在一起。 想起最近的梦,段真抿了抿唇,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不过他会慢慢寻找答案,反正,时间还很长。 开学的那天,姜杜白直接递交了相关材料,成为高三十二班的一名应届生。 巧的是肖然也在这个班,姜杜白跟着班主任刚进门,坐最后一排的肖然就看见他了,原本不耐烦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把问他问题的女生吓得脸都红了。 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姜杜白听着讲台下的议论,都是在惊讶他年纪小,其实姜杜白也不算矮,他才十四岁,就有一米七的高度,放在这个班里也能算得上中游。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但抵不住他长得小,一个十七八的脸和一个十三四的脸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班主任四处看了一周没有空位,只能对姜杜白说:“去阳台上搬个桌子,暂时坐到最后吧。” 肖然比他积极,跑阳台上给姜杜白搬了个桌子,然后堂而皇之把桌子放到了自己旁边。 班主任在讲台上训斥:“肖然,挡住过道了!” “没事,我绕路走。”肖然笑嘻嘻的呲牙,十二班的班主任是他表舅,所以他对班主任脾气还是比较客气的。 “行了行了,姜杜白你就先坐那儿,准备上课了,抬起头看看黑板,高考倒计时还有一百来天,你们还有时间开小差?” 大家纷纷把书拿出来准备好,因为姜杜白的书还没有拿来,所以他只拿出来了纸笔。 久违的紧张气氛。 英语老师已经来了,班主任也懂得不浪费时间,交代了一句好好听课,然后和任课老师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这节课先做周报然后讲题,最后再听一节听力,肖然过来发下去。” 姜杜白看着少年走到前排分试卷,没想到肖然还是个课代表。 题目适中,不难也不简单,不过这是对高中生来说,在姜杜白这里完全没有压力,他控制着速度把题目做完,英语老师不直接说答案,而是让人起来回答:“听说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 姜杜白举了举手。 “行,你起来念一下前五个的答案。” “A,B,C,C,A。” “有没有不同答案” “第四题选B。”肖然站起来提出不同的答案,坐下时还臭屁地向姜杜白挤了挤眼。 “哦?肖然同学说选B。”英语老师提高音量,“正确答案是C,姜杜白你说一下为什么选C,肖然同学听清楚了。” 肖然:“……” 章节目录 第45章 改了!看吧! 下课后肖然凑到姜杜白桌子旁边:“没想到啊小白,的确比哥聪明。” 姜杜白不置可否,如果这种题目都做不对,那他直接高考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高三十二班的班长是一个高个子女生,她过来给姜杜白传话:“同学,老师让你去搬书。” “走走走,我帮你搬。” 都说高中苦、高中累,二十几本书垒在一起都有小腿的高度,怕他们拿不了,老师还贴心地给找了个箱子,两人最终搬着箱子回到了班级。x 周五放假,学校最后一节课的自习会取消,姜杜白收拾好书包,他打算一会儿到公司一趟,项目进入了最后阶段,底下那群人最近有些浮躁。 “小白,要不要一起走?”肖然把书包往肩上一搭,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潇洒”气势,配上他的燕尾头,简直不忍直视。 “我要去一趟公司,你先走吧。” “那我载你一程?” 姜杜白想起肖然的车技,默默打了个寒颤:“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可以。” “哎行吧。”肖然和迎面的女生打了招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周六张文文的生日,她要我到时候带你过去。” 姜杜白脚步一顿,难得肖然会和某个女生走得比较近。 这人从第一眼见面,就对陌生人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其实相处久了会发现他的内心其实很温柔,姜杜白把这一切归结于青春期。 嗯…青春期的叛逆。 看他没说话以为是不愿意去,肖然想了想还是劝道:“你刚来到班里,完全可以去认识一下同学,反正有我一起,我跟张文文也不熟,哈哈哈不过到时候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班的男生。” “张文文请了全班人?”姜杜白有些惊讶,他们班一共有六十一个学生,要是全请了,张文文家里可不是一般有钱。 毕竟一般的家庭也不会让孩子这样做。 “她家挺有钱,她爸是个什么长……哎呀忘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好吧。”姜杜白耸耸肩,“晚上我去找你商量一下具体的事情,也不能空着手去。” “嗯,走吧。” 楼前的场地上站了一群大妈,下午天气不错,这群老人闲着没事,凑钱买了个播音机,玩起了时下她们这个年纪最流行的广场舞。 段真一个人回来的,原本一起走的杨春华被杨乐拉住问问题,杨春华只能抱歉地看着他:“小真,要不你先走吧。” 于是孤身一人的段真回来后,正巧碰见了跳舞的大妈们。 他刚过马路,远远就听着欢天喜地的音乐,仿佛过年时候的敲锣打鼓一般,段真喜欢这种音乐,他以前没听过什么流行歌,只觉得热闹好听,连冻得发疼的耳朵都不那么难受了。 段真正想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皮鞋。 他抬起头,发现是个陌生人,正打算给人让路,那人却递过来一张名片:“这位同学,想不想拍戏啊?” *** “哟,小真回来了?” 站在最前面领舞的肖金霞看见少年,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扭着腰摆着手,另一边又不耽误说话:“咋自己回来了,你春华哥呢?” “他在后面。” 肖金霞以为两人闹了矛盾,嗐了一声:“呵呵,自己一个人走也一样,路上注意点安全就行。” 段真不打扰女人跳舞,绕开一群大妈走进楼里。 阳台上有盆仙人球,是杨春华从院长那拿回来的,段真给浇了水,约摸着杨春华不会马上回来,他想起之前的男人,便从口袋里拿出对方给他的名片,打开电脑搜了一下。 网页很快就弹了出来,竟然还有百度百科,段真点开那一条,上面的图片俨然就是那个男人,只不过照片更年轻一点。介绍是天语的导演,拍过一系列电影,然后带红了某某明星。 这些电影和艺人段真当然不知道,于是他又逐个搜了一下,发现都是一些被人称赞的好片子,而提到的艺人大多数是当红演员,甚至还有几个影帝影后。 段真看了一会儿知道男人并没有骗他,他手一顿,鼠标停到了一个地方。 【王导《花样》片酬曝光,女主穆兰价值三百万?】 三百万?这么多? 段真皱了皱眉头,心想拍戏肯定特别困难,要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工资。 他心里这样想,倒没有被吓得退却,相反段真跃跃欲试,他好好学拍戏,就可以让小叔叔和春华哥不用这么累了。 下定了主意,段真按照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对面有些嘈杂,男人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喂,哪位?” “我是下午您遇见的那位,我叫段真。” “您之前问我想不想拍戏,我现在已经想好了,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 “哦是你啊。”男人的语气稍微平复了点,“说实话,你的长相非常符合我最近要拍的一部戏里的角色,这样吧,明天天语总部有场试镜,你过来试一下,到时候我看情况给你安排个角色。 段真闻言真诚地感谢了对方,男人应该很忙,不过还是给他提点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挂掉电话,段真松了口气,他决定先不告诉姜杜白,成不成功还不一定,他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 晚饭做的八宝粥,如果说三人一起生活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厨艺肯定当仁不让排在第一位,从最开始能吃饱到现在好吃想多吃一碗,只能说熟能生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大宝不回来了?”杨春华拿碗盛粥,想了想又把碗放下,他担心姜杜白不回来饭会放糗。x :/ “我打过电话,说是晚点回来,让我们晚饭不要等他。” “哎,这么忙,不要忘记吃饭啊。” 段真接过饭说了一声谢谢:“我提醒他了,如果不说肯定又不吃。” 姜杜白对他们照顾有加,自己的身体却是不当回事,有一次连着工作了一天没有吃饭,结果半夜胃疼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被段真看见,他恐怕还打算喝热水熬过去。 从那以后段真就不敢放任姜杜白这样败坏自己的身子了,每天监督着人吃饭,如果回来的晚还会给人备下一杯热牛奶,姜杜白不想辜负他的心意,于是每次都会喝光。 “差不多八点多吧,把电饭煲调到保温上,给他留着。” “嗯行。” 公司的事情实在操心,幸亏已经开始收尾,姜杜白把所有的环节检查了两遍,确定无误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完成了。” “欧耶!”底下的人欢呼雀跃,有人提议说:“老大,咱们要不要聚餐庆祝一下?” “对对对,不用去什么好地方,随便找个烧烤摊,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想想就觉得爽!” “可不行,老大还没成年呢!”有人开玩笑道。 姜杜白笑了笑:“烧烤没问题,不过今天不行,这样吧,周日晚上我请大家去吃烧烤。”(_ “老大英明!” 离开公司到家的时候八点过半,段真老妈子似的给拿包端饭,之后坐到人旁边好像还要盯着他吃完。 姜杜白无奈:“我会吃的,你赶快去写作业。” 实验一中的管理非常严格,为了提高学校的升学率,题海战术是他们的常年积累下来的“法宝”。 不光段真和杨春华,新一学期,姜杜白和肖然也进入了紧张的备考中,他们的作业比初中多好几倍,其实姜杜白并不紧张,只是班主任根本不给他时间放松,每天带回家的作业论斤计算。 段真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姜杜白怕影响他的睡眠特意收拾出来的屋子,之前一直用来放杂物,只有十平米的大小。他轻轻推开房间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姜杜白。 少年的胳膊底下还放着厚厚的一摞试卷,昏黄的台灯照着姜杜白的脸颊,段真恍惚发觉这人好像瘦了,眼睛下面是厚厚的黑眼圈,睫毛一颤一颤,仿佛随时都要醒来。 鬼使神差之下,段真把手虚放到了姜杜白脸上。 只不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脸就红到发烫,段真突然想起之前看的那本书,那本肖然送给他的“礼物”,他无数个夜里都会梦到相同的情景,他赤.裸身子怀抱着一个人,两人像书上那样紧密贴合,一开始那人是没有容貌的,段真只隐约记得对方的腿又长又白,每次都紧紧环住他的腰,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喘息,可是都会让他感到安心,然后就是彻夜的翻山倒海。 直到后来他看见了那人的脸,带着轻柔的笑,眼角微红地问他:“怎么?不认识小叔叔了?” 毫无预兆,段真听见自己头脑中的一根弦发出啪嗒的响声,就这样突然断了。 章节目录 第46章 生日聚会 佛教中有一句话,色.欲二字生死之根。意思是说美色和欲望是人一生的根本,不过段真却觉得纯属在放屁。 他可能太小,参透不了这些大师们的哲理,其实姜杜白的模样并不是太过出色,甚至于两个人走在一起时,所有人都会夸赞段真长得帅气,而对于姜杜白的评价,往往都是听话、懂事之类。 段真突然就想起温北镇那个素未谋面的男生,那个不被人理解而选择走向死亡的可怜人。 他不再是几年前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姜杜白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他连累。 可是如果小叔叔也喜欢男人呢? 段真自哂,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虚无缥缈的假设,他们怕极了失败,害怕自己的未来会失去动力,于是便在还没有行动的时候就勾勒出各种美好的可能性,渐渐的,这些可能在他们心里也会变成事实。 实际上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可能是胳膊被压得有些麻,姜杜白无意识地动了动胳膊,把“偷做坏事”的段真吓得慌忙收回自己的手,他故作镇定地看着那人,却发现姜杜白并没有醒。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一方面害怕事情暴露带来的后果,另一方面,段真心里又无时无刻不叫嚣着:告诉他,告诉他你喜欢他,想对他做那种事情。 理智与欲望争斗,迟早有一天它们会分出胜负,而那时就是需要他做选择的时候。 段真轻轻地推了推姜杜白的肩膀:“小叔叔?别着凉了,去卧室睡吧。” “嗯?”姜杜白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他打了个哈欠,把桌子上的试卷推到一边,有些意外地说:“居然这个点了…你怎么起来了?” “我出来接水看见这屋的灯亮着。”段真搭了一把手,“去睡觉吧,可以明天再做。” “我明天有事,得跟肖然出去一趟。” “总之,可以回来再做。” “好吧好吧。”姜杜白躺到床上,“我现在都说不过你了,小时候多萌,小小的,软软的,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小叔叔,第一次在村长家门前,瞪着大眼睛看我,吓得我还以为……” 段真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接下来的话,他偏过头去看,未拉紧的窗帘透过几丝月光,轻抚在对方脸上,他这才发现姜杜白已经睡着了,少年鼻梁高挺,眉峰锋利,看起来是一个颇为严肃的人。可段真却知道,这人爱笑,每次和你说话的时候都会带着淡淡的笑容,认真地注视着你,仿佛那双眼睛里全是你。 如果最开始不是他,而是李真,王真,姜杜白可能一样会照顾他们,只因为在他小叔叔眼里,他和那些李真王真没有什么区别。 原本忙碌的人早已经睡着,段真却没有了睡意,他想了很多事情,从记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如同跑马一般从他眼前溜过,他想起已经离开的段林,想起雁山村被欺负的日子,还有第一次和姜杜白说话时,那人满脸笑容地给了他一捧喜糖。 甜甜的,被他放在枕头底下吃了好长时间。 再后来就想到了现在,想到自己之前查的各种资料,他知道了同性恋的意思,知道了同性恋现在的处境,所以他犹豫了。夜路不好走,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姜杜白和杨春华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放着张纸条,提醒他锅里有饭。段真揉了揉额头,昨晚的思考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眼下却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他和王导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在此之前还有别的事情。 a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位于市中心,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逛街的人接踵摩肩,路边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吃,香味飘进路人的鼻子里,勾得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姜杜白跟着肖然进了一家名叫“卡哇伊”的小商店,里面的装饰完全衬托了这个店名,入眼全是粉色、白色、天蓝色。 这是中学女孩子最喜欢的商店,还是肖然从他表妹那打听来的。 店员见惯了陪女朋友来买东西的男生,这还是第一次见两个大男生一起进来,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脸上却是挂上笑容迎了过来:“两位帅哥,要买点什么?” 肖然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拿两个你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东西,可以当做生日礼物的。”x 电脑端:/ 原来是送女孩子,店员笑道:“帅哥你看一下这个怎么样,还有这款手表,都是我们店卖的最好的东西,您女朋友肯定喜欢。” “不是女朋友。”肖然赶紧摆手,他早就猜到是这种情况,眼睛一闭开始满嘴跑火车,“我是陪兄弟来的,她女朋友今天生日,非要两件礼物,也不用挑了,就这两个你帮我们包起来吧。” “好的,两位稍等。”店员奇怪地看了一眼没说话的姜杜白,心想现在的小男孩真是奇怪,明明是给自己的女朋友买礼物,却全程都不看一下,居然还让自己的朋友帮忙。x :/ 现在的小年轻哦。 *** 灯光乍起,摇曳的色彩打到舞池中央,那里一群男女正在摆动着身子彼此贴近跳动,口哨声、尖叫声,还有并不明显的歌声,全部淹没在了狂轰乱炸般的舞曲里,肖然推开一堆男生,伸手把果汁递给姜杜白:“别听他们的,你还没有成年,不能乱喝酒。” 更何况这群人玩起来就跟疯了一样,各种红酒白酒混在一起,就是他都感觉有些晕,更不用说姜杜白了。 说不定少年闻一下就会醉倒了呢。 肖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趴在姜杜白肩膀上嘿嘿嘿笑个不停:“不能,嗝,不能让他们欺负我的乖宝宝。” 姜杜白:“……” “让哥靠一下,有点晕。”肖然笑够了也不起来,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舒服,从进门到现在前前后后喝了差不多三四杯,姜杜白当然清楚对方的情况,他放松身子充当着靠枕,尽量让人靠得舒服一些。 张文文的生日party办的相当隆重,直接包下了会馆的二楼,听肖然说这里并不是有钱就能预定,至少得有一定的关系。 不过地方的确值这个价,从装潢风格到服务态度都让姜杜白感觉很舒适,而且不仅有吃饭的地方,还有ktv酒吧等多种娱乐场所,于是吃完饭的一群人自然而然就开始嗨了。 姜杜白和肖然坐在角落里,肖然趴在他肩膀上问:“要不你去点一首歌?我好像还没听过你唱歌。” 姜杜白咳了咳:“我五音不全。”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毕竟上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去过ktv,而且平时也不会唱歌,可以说肖然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九点,舞池中间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消停的打算,姜杜白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肖然先离开,他们家离这儿远,而且肖然明显不舒服,再待下去,被出差的肖姨知道后,很有可能就完蛋了。 和生日会的主人打了一声招呼,张文文大气地摆摆手:“那你们先走吧,注意安全啊。” “嗯,那个等一下,今天很开心,不过我好像没对寿星说一声……生日快乐啊。”(_ 一天的时间他都没有和张文文说上一句话,怎么也是对方的生日聚会,姜杜白对小姑娘的感官不错,祝福得说,哪怕只是一份心意。 “哈哈哈新同学真可爱!”张文文今天特意打扮过,一身蓬蓬裙像极了被宠爱的小公主,“姐姐谢谢你了,早点走吧。”说完她看向姜杜白搀扶着的肖然,眼神带着嫌弃:“实在不行就把他丢在公园的躺椅上,你还是长个子的年纪,别被压得不长了。” “张文文,别以为我听不见你说什么。”混酒的后劲大,哪怕肖然已经喝了醒酒汤,还是感觉跟绑了热气球似的,轻飘飘。 “行了行了,走吧,我不送了。”张文文装作不耐烦地撵人,姜杜白笑了笑,和肖然穿好外套离开了会馆。 刚出门迎面就吹来一阵冷风,肖然打了个哆嗦:“操,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姜杜白心想这么晚肯定冷啊,他伸手拦住一辆车,无语地看着肖然抬了几次脚才迈进去,然后关门,对师傅报了地址。 事实上,他还是低估了醉酒后肖然的神经程度。 把上衣和裤子的所有口袋翻了两遍,姜杜白黑着脸问:“钥匙呢?” “在口袋里……” “你是不是落在ktv了?” 头疼得厉害,不过这么长时间好歹清醒了些,肖然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大概吧,我不记得了。” 姜杜白扶额:“今晚睡我那儿吧,不过没有多余的床铺,你只能打地铺。” 他还没说完,肖然就已经打开他们家的门走进去了。 章节目录 第47章 误会(捉虫) 客厅里没有人,肖然迈着他那与头脑不合拍的四二步,整个人轻飘飘飞到了沙发上。 “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我一下……嗝低,我一下高,摇摇晃晃不肯倒,酒里乾坤我最知道……” 姜杜白:“……” 刚洗完澡从卧室出来的段真:“……”x 他愣了好一会儿,维持着擦头发的动作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道:“肖然哥…这是喝醉了?” “嗯。”姜杜白头疼,“你先看着点,一会儿可能要吐,我下楼买药,等等你帮着在卧室打个地铺,让他睡那儿就行。” 段真回了句好,他想说要不让他打地铺然后让肖然睡床,话没到喉咙里就咽了下去,要是真答应了,难过的不还是自己? 姜杜白衣服没换就又出门拿药,段真把头发擦得半干,走到沙发旁把马上滚下来的人推到里面:“醒着吗?” “醒着……小兔崽子居然敢用脚。”肖然挪了挪身子,“哥都这样了你忍心让哥打地铺?是时候体现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了,让嗝……” 这个酒嗝打的千回百折,如果搁平时肖大少爷肯定羞愧地无地自容,可惜他现在醉了,不但不觉得惭愧,还笑呵呵地跟段真炫耀:“厉害的人哪方面都厉害,就说刚才那个嗝,谁能打的出来我的架势?” 段真:“……” “小真哎,哥跟你打个商量,嗯…你睡地铺,让我搂着我的乖宝宝在床上睡觉……” 段真脸色一沉:“谁是你的乖宝宝?” “还能有谁,当然是小白了。”肖然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表情有些怪异,他四处看了几眼,突然拔腿朝厕所跑去。 接着段真就听见里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呕吐声,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居然还想搂着小叔叔睡觉?果然就不应该把床让给你啊。x 电脑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给人倒了一杯温水,等人出来后递了过去,脸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先喝点水。” 半死不活的酒鬼咕咚咕咚喝下去,转身又跑去厕所。 等姜杜白把药拿回来时,肖然已经躺在段真打好的地铺上睡着了。 姜杜白把人叫起来:“喝完药再睡,要不然明天更难受。” 那边坐起来的肖然还有些迷糊,姜杜白心累地把水和药片拿过来,正打算塞进肖大爷的嘴里,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只手:“我来吧,小叔叔你去洗漱。” “嗯。”姜杜白欣慰地点头,一脸我看你非常不错继续保持的表情。 “对了,等你回来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今天的窗帘拉得比较紧,卧室里透不进一丝光线,也或许今天并没有月亮。旁边肖然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大长段的火星语,说完后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你要演戏?”黑暗中,姜杜白惊讶地问道。 随后他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于是压低声音道,“怎么突然想演戏了?” “觉得挺有意思。”段真轻轻回答。 他的话仿佛在舌尖绕了几圈,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味道:“好吗?” 姜杜白有些迟疑,如果是上辈子,以他的能力足够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给段真保驾护航,他虽然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但商娱不分家,对于娱乐圈的弯道也了解一二,但段真现在没有背景,到了那里就跟跑进了狼窝的小白兔似的,还不得让人给炖了! “娱乐圈太复杂,我担心……” “小叔叔。”黑暗中,段真突然伸出手贴在姜杜白的脸颊上,他最近进入变声期,声音有些低哑,“相信我。” 姜杜白不自在的动了动,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心想这小崽子最近是越来越喜欢碰他了,故意板着脸训斥,“小真,放开。” 段真顺从地拿开双手:“嗯,手暖和了。” “不是开着暖气吗?”姜杜白直觉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只能姑且相信了段真的理由,“真冷?要不然把衣服压在被子上……” “现在不冷了。”段真拉住想要起来的姜杜白,转移话题,“试镜已经通过了,你就不用担心啦,好不好小叔叔,嗯?” “好吧。”姜杜白无奈,“是在假期开拍?” “嗯,不过之前这段时间我要去他们那接受训练。” 姜杜白没有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是父母对自己的子女都只是给予建议而不是强加干涉,养孩子法则之三——学会换位思考,尊重孩子的某些决定。 *** 肖然好歹没死在宿醉后的第二天,不过他一觉睡到中午,连早饭都没有吃。 他回家换了身衣服又转回来蹭午饭,下午三人没事,杨春华要去杨乐家辅导功课,段真昨天忙了一天导致作业动都没动,被姜杜白强制性“压到”桌子前写作业,就算是拍戏也不能荒废学业,这是姜杜白最后的让步。 一直到四点钟,姜杜白忙完了公司里的事情,他把电脑关上,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于是就走到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肖然那家伙好像在他卧室已经待了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姜杜白好奇地走到卧室门口:“肖然,你在做什么?” “嘘……” 明亮的卧室里,少年正倚着床沿坐在地毯上,他脸色涨红,额头上沾满汗水,见姜杜白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仿佛是练了什么魔功,现在正是走火入魔的时刻。 姜杜白正想开口调侃,肖然却把腿上的电脑放下,贼兮兮地对他招手:“来来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姜杜白没当一回事,直到屏幕上的画面一下子冲击到他的脑海里,他才吓了一跳:“你,你……” 他想站起来离开,肖然却是不如他的意:“你都十六了难道没看过?嘿嘿嘿这可是我从峰子那要来的,他说好看,哥今天带你见见世面。” 他想的好,姜杜白没有父母肯定不知道这方面的知识,男人哪能连xx都不看?所以肯定是他这个弟弟没有资源啊! 姜杜白:“……” 他臊得不行,那边肖然已经叫开了,屏幕里的男女正进入关键时刻,拔去耳机后的声音效果相当立体,仿佛那绵绵不断的声音就在耳边,姜杜白这才发现肖然为了看个xx,居然连立体音响都拿来了。 真是非常拼了。 身体渐渐有些发热,姜杜白这个身体青涩得很,根本经不起什么撩拨,但他的自尊却不容他在小辈面前出丑,走也走不了,所以干脆把头转到一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可他低估了肖然的“能力”。 听着旁边“小辈”跟猫似的,姜杜白不得不佩服肖然的厚脸皮,声音盖过电脑里的女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旁若无人拉开拉链,把手伸了进去! “嗯……”终于等到了结束,肖然整个人都靠在了姜杜白身上,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问:“叫你乖宝宝怎么真这么乖……别不好意思,这样憋着不好。” 说着伸手想指一指姜杜白那里。 “!” 姜杜白眼疾手快掰住肖然的手腕,然后下意识用力一拧。 “啊——”惨叫声穿破墙壁,听见声音后连忙赶过来的段真推开房门:“怎么了?” 然后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房间里的两个人姿势暧昧,肖然的一只手还放在衣服里,他好像准备拥抱姜杜白,而被压在下面的小叔叔则脸色潮红,某处明显的弧度,彰显着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 段真死死瞪着他们,声音颤抖:“小叔叔?!” 章节目录 第48章 高考结束了 他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其他说不清的东西,让姜杜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甚至反射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哎呀小真啊……”肖然抽出自己惨遭虐待的手,坦坦荡荡把裤子上的拉链拉好,他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某种反应余韵,段真心里憋屈,毫不犹豫地上前把肖然从姜杜白身边挤开,委屈地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那人身上:“你们在干什么……” “嗯……”姜杜白这才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把电脑放在腿部,“你先放开,我去一下浴室。” “不要。”段真不肯,整个头都埋进姜杜白的脖颈,趁机偷偷嗅了一口那里的味道。 淡淡的沐浴露气味,和自己用的一样,只不过更加香甜。 “嘿嘿哈哈哈……”某脸皮厚成城墙的人在旁边幸灾乐祸,“我回去换衣服,你们继续……电脑哈哈哈,先放你这儿。” 他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朝姜杜白笑了笑:“不要憋太长时间哦…” 姜杜白:“……”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那方面的事情,想让腿间的反应自然下去,可脖子间的小鬼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呼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到他的耳后,姜杜白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你这是怎么了?” 段真不开心,从进门的时候脸色就黑如锅底。 “小叔叔我看见了……” “嗯?”x :/ “小鸟起飞了。”段真粗声粗气地说。 姜杜白老脸一红,这形容还真是贴切,他无奈道:“所以你还不起来?” 这次段真倒是听话了,他乖乖坐正,只不过还是抱着姜杜白的胳膊,抬起头眼神真挚地说:“你不要别人帮你,只要我帮你好不好?” 姜杜白还在想你要帮我什么,那边少年居然把手伸到电脑底下,隔着衣服握住了那里。 “别,别…不用!”姜杜白倒抽了一口气,赶紧推开段真,到底是没有像对待肖然那样,他憋着满脸的蒸汽,语气严厉,“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段真眼神一暗:“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为什么肖然可以帮你,我却不可以?是因为我叫你小叔叔吗?” 姜杜白越听越觉着别扭:“等等,什么意思,什么叫肖然可以你不可以?” 难道肖然最近有对他做过什么吗? 段真不回答,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姜杜白,他问:“小叔叔,你是不是喜欢肖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懒得再讲道理:“起开,再不起来我就打你屁股了!” 火气都被这小子的无理取闹给吹散了,姜杜白不自在地站起来,看罪魁祸首还在原地撅着嘴巴,一哂:“怎么,还闹上脾气了?” 关键是他很冤枉啊,根本不知道段真生哪门子气,而且,刚刚好像有个软软的东西划过自己脖子? “其实我进来是想说另一件事。”段真见好就收,主动转移话题,完全没有半点误会肖然的愧疚感,相反,他觉得还是得提防着点对方,就是好哥们也不能帮着解决这种问题啊! “什么事?”姜杜白问。 “春华哥刚才回来了,我看他好像哭过,叫他也没答应,直接进了卧室。” 杨春华的兼职一般五点结束,回到家差不多就六点钟,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回来。 “只是哭了?有没有受伤之类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段真回想了一下:“应该没有,身上挺干净的。” “晚上吧,吃饭的时候再问。” 只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杨春华已经恢复了正常,姜杜白提了一句,他只是说快到期末没有时间,所以把兼职给推掉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那样的结局。 高考这天,肖金霞和两个小孩把姜杜白并肖然跟大爷似的送到学校,这是重要的一天,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他们的命运或许就在今天改变,尤其是家长,甚至比孩子还要紧张。姜杜白几人到的时候,看见校门外挤满了家长,他们互相谈论着往年的高考,或者是自己家孩子的成绩。没有让肖金霞继续往前走:“姨,就送到这吧,我跟肖然进去。” “哎再看看东西都拿好了吗?杯子里的水还热不?还有不要紧张,放轻松当做平常的考试就行……” “妈我们知道了。”肖然翻了个白眼,“你还不相信你儿子嘛。” 肖金霞抬起手准备一巴掌糊她儿子的后脑勺上,临终又刹住了车:“就是你小子我才担心,小姜可是比你细心多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看仔细了题目再下手……” “知道了!”肖然连忙举手做投降状,然后拉住姜杜白的胳膊,“那我们走了?” “走吧,祝你们考个好成绩!” 段真过来给姜杜白一个拥抱:“加油,小叔叔。” “放心吧。” 考场设在a市一中,四门科目的考试时间是两天,等到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后,考生浩浩荡荡涌出校门,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些偏激的学生当场就把书包里的课本撕成碎片撒到空中:“解放了!” 维持秩序的老师远远走过来,学生瞬间老实起来,赶紧自觉地把地上的碎纸捡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哪怕已经毕业,老师依旧是老师。 姜杜白满脸笑容的从考场出来,题目不难,a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肖然也感觉不错,用他的话说就是大部分都会,只是理综化学的最后一个大题没有思路。 “不过终于解放了——听说大学非常轻松,哈哈哈哈我要在大学交个漂亮的女朋友,然再后好好谈一场恋爱!”(_ 来接人回去的段真斜眼看了他一下,没有说话。 姜杜白笑笑,大学……对他来说可能更忙碌了。 晚上为了庆祝两大准大学生,肖母带着几个孩子去下饭店。本来计划去吃烧烤,不过最近的一家烧烤店居然没有开门,于是肖然那家伙便闹着去涮火锅,点的还是麻辣口味,幸亏店里开着空调,几个人倒也吃得开心。 段真跟服务员要了一碗清水,他从锅里夹出肉片,先放到碗里涮一下,等到看不见辣椒的颜色再吃进嘴里。 肖母看见了问:“哎呀!小真你怎么不早说自己不能吃辣啊?” “咳,没事姨,我只是最近要唱歌,所以经纪人不让吃辣,你们不用管我。” 而且……段真看了一眼姜杜白,他的小叔叔很喜欢吃辣。 姜杜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擦了一下脸颊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他也没当一回事,段真要参演的电视剧马上要开拍,学校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只要考试的时候赶过来就可以了。 “春华,别光吃菜啊。”肖母看着杨春华一直夹自己跟前的白菜叶,用筷子把锅里的肉拨过去,“多吃点肉。” 杨春华说了句谢谢,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夹菜,只不过没有再只夹菜叶。 段真转了转手中的杯子,默默喝了一口果汁。 晚上回去的时候,就连姜杜白也发现了杨春华的异常,他把人叫住:“说吧,怎么回事?” “没事。” “没事你煮抹布?明天早上吃这个?” 本来是准备焖上明天的大米饭,结果姜杜白到厨房拿杯子,正巧碰见杨春华拿起抹布放进沸腾的水里。 “……”杨春华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不大的地方无声对峙了半天。 “额头的伤怎么回事?” 不止额头,还有脖子上有一大块的青紫,明显是被人打出来的。 只不过姜杜白问段真,对方也不知道,他最近很少去学校,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能不是学生。”晚上睡觉的时候,姜杜白跟段真分析道,“你们班那群毛孩子能打他?就算脾气好了点也不至于被小孩给打成这样。” “春华哥没说吗?” “说个屁!”姜杜白难得爆了粗口,他担心杨春华惹了社会上的人,a市的黑道可不是温北镇那样小打小闹。 “先睡觉吧,你明天不是要去剧组吗?箱子收拾好了?” “嗯,你不用担心我。”段真在黑暗中伸出胳膊虚搂着姜杜白,“可能要两个月……小叔叔?” “嗯?” “我想你。” 姜杜白被逗笑了:“段真小朋友,你这还没有走呢。” “那我走了会想你,每一天都想。” “忙起来就不想了。”姜杜白只当他是开玩笑,翻了个身子,“早点睡吧。”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隔着空气,嘴唇轻轻贴在了他的后背,无声张口:“晚安。” 章节目录 第49章 作者觉得不虐(捉虫) “颖姐,该化妆了。” “王导还要继续拍这场?”被叫做颖姐的女人放下手机,任由化妆师拿东西在她脸上涂抹,她用眼神觑了觑远处的人,脸带嘲讽:“他行不行啊,王导是不是没钱所以才从路边随便拉了一个人,大家现在可是都在等他,要是再这样ng下去,我看今天也不用拍了,直接回酒店睡觉得了。” 助理小姑娘在旁边连连称是,男二号除了脸,演技起伏实在有些大,明明前面的戏份拍得挺好,今天却是死活演不出王导的要求,还是和邱颖的对戏,简直是浪费自家艺人的时间啊! “要有感情!感情你知不知道?!”王导把镜头倒放,“你看看你看徐娇娇的眼神,你他妈是在看陌生人?” “她是你暗恋的人!暗恋懂不懂!有女朋友吗?!” 段真摇头。 王导:“……” “暗恋的人?暗恋的人有没有?!” 某个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次段真没有摇头。 王导松了口气:“待会儿你就把邱颖当做你暗恋的那人,你喜欢了她三年,可是却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你不敢开口,怕开口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每次她来找你,你又狠不下心拒绝,你……”王导点了点段真的胸口,“厌恶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好,来来来,《花样》第三十二场第六次,action——” “业林,你说他为什么不相信我?” 夜晚的月亮好像格外明亮,女孩伤心地歪过头去看自己的好友,“我明明说了不是那样,他还是不信我。” 男生没有回头,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夜晚操场上的风吹过他额前的短发,他的表情是那样宁静,仿佛一切事情都不能牵动他的神思:“大概……他不够爱你吧。” “你胡说!”女孩哭得更厉害了,“他说过这一辈子只会喜欢我一个人,还说要带我去看海,我们,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做呢……” “你别哭……”段真抬起手想要安抚女孩,却被邱颖一把打开。 “你别碰我!”邱颖失控地大叫,泪水如用断线的珠子一般跌落,“业林,我拿你当朋友,你却说这样的话,你和白亭不是兄弟吗?!” 背着光,段真整个人都站在了阴影里,他只要一想到姜杜白会爱上其他的人,心就仿佛被大力拉扯,掌心传出刺痛,他缓缓松开手,看向女孩,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浓浓的深情:“娇娇,你误会了…” 可惜女孩没有看到:“我累了,先回去了。”邱颖不再听他的解释,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王导朝摄影师打了个手势,镜头逐渐拉近。 少年身上的气势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去,变成了行将就木的一副皮囊,他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最后只是扯了扯嘴角:“可是你……也不听我的解释啊。”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段真自嘲地擦了擦眼角,他拿出帕子随意擦掉掌心的血,镜头拉远,操场上三三两两的情侣牵着手散步,路灯打在地上,划出一个椭圆的明亮带,段真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邱颖的身影,他才收回视线,朝宿舍走去。x 两个人一起来到这里,最后一个人独自离开。 “卡——过!可以了,今天收工了!” 段真抿了抿唇,过去跟所有的人一一鞠躬道歉,因为他是新人,大多数人都无视了他,扮演女主的邱颖倒是说了几句,不过也是讽刺他靠关系进组,王导拍了拍他的胳膊:“演技这种事情急不得,你小子还是比较有灵性的,放心,我不会让你砸了牌子,还得指望着这部片子拿个奖呢哈哈哈哈……” “谢谢王导。” 剧组安排的酒店离a大不远,晚饭跟着大家吃了顿路边摊,毕竟经费有限,王导也不能顿顿请他们大鱼大肉。 等段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完后,已经晚上八点。 他从床上拿起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播了过去。 铃声响了两下就被接起,对面传来姜杜白的声音:“喂,拍完了?” “嗯,小叔叔。”段真光着上身趴在酒店的床上,他不是什么大腕,剧组给他订的房间是两人间,和一个摄影师,对方这个点还没回来,十有八九是找人喝酒去了。 他说了一句话后就把脸埋进被子,姜杜白听他声音闷闷的,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有。”段真想起下午演的脑残男二,心情更加郁闷了,喜欢一个人却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让人可怜的同时更加怒其不争。 可他却从秦业林身上看到了自己,卑微、懦弱,胆小如鼠。 “你是不是要开学了?” “嗯,还有一周。”姜杜白点点头,他不负众望考上了a大,马上就是大一新生报道的日子,a大离他们家比较远,到时候就只能一周回来一次了。 “春华哥呢?” “我没想到他还这么倔。”姜杜白叹了口气,“的确是和人打架,我那天正好碰见,是一个青年。” “怎么回事?”段真有些惊讶,他倒不知道杨春华什么时候和校外的人有了矛盾。 “杨乐的表哥,因为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杨春华不说,他也不能强迫人开口,如果不是那天恰好让他碰见,两个人估计还要打起来。 只不过杨乐的表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穿着挺正经,不像什么混混,反倒像个大学生。 他走的时候还朝杨春华骂了一句“娘们兮兮”,让他不要再打杨乐的主意。 难道杨春华喜欢杨乐? 这个想法还没在脑子里站稳脚就被姜杜白推翻了,杨乐还是个小孩吧?春华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啥都不懂的孩子呢? 他和段真聊了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对方明天一早还得拍戏,睡太晚他怕人没有精神。 隔壁卧室的门被打开,姜杜白听到声音后来到客厅,发现是杨春华出来倒水,他嘱咐了句早点睡,然后关上灯又回到了卧室。 *** 《花样》九月底杀青,十一月在水果台晚间剧场播出。 扮演苦情男二的段真彻底火了,他的长相是那种带着锋芒的帅气,与剧中冷清的秦业林极为贴切,粉丝因此还给他起了个“冷美人”的外号。 越来越多的导演来找他拍戏,段真甚至还接了一部户外综艺,王导给他介绍了个经纪人,在他十八岁那天,亲自出面和公司协商,替他争取来很大的利益。 彼时姜杜白已经大学毕业,他一方面关心着家里两人的生活,另一方面又开始借助着初阳不断发展,大三下学期就成功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成为初阳最年轻的领导人。 而变化最大的可能是杨春华,他高考失利,跟姜杜白借了一笔钱,在家附近开了一个花店。 只不过人流量不大,每个月的收入勉强够他生活。 姜杜白去店里看他,蓄起了胡子的男人一边给花浇水,一边笑着说:“看来我二十五岁之前是攒不够钱了,连花店的钱都没有还完,这下又要借更多,真是……哎。” “我说过你可以不还。” “那怎么行。”男人放下水壶,也不看他,但姜杜白还是听到了他语气里的不容反驳,他说,“大宝,我不能一辈子靠你。” 姜杜白说不出话来了,如果当初他没有忽略那件事情,杨春华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事实没有如果,而他也不能再次回到过去,他能做的,只有努力去修复对方心里的创伤。 一年前,实验一中出了一件大事。 那时候姜杜白正在学校准备论文,接到杨春华电话的时候他还有些奇怪,对方轻易不会找他,除非出了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急事。 他按下接听键,对面立刻传出来杨春华哽咽的声音:“怎么办,大宝怎么办,他们发现我了!” 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起先姜杜白并没有听明白,对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围声音乱糟糟的,姜杜白皱起眉头:“发现你什么?慢点说,你现在在哪?” “我……哗啦——”杨春华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里直接传来一阵水声,接着姜杜白就听见踢门的动静,还有人在大声喊:“杨春华你进错厕所了吧?!哈哈哈哈哈……怎么,不敢出来了!”x 电脑端:/ 姜杜白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大,椅子都被他给绊倒了,他顾不上扶起来,直接拔腿朝门外跑去。 身后传来舍友惊讶的声音:“哎!姜杜白你去哪?!” 章节目录 第50章 抓到了 不知道是谁通知了老师,等到姜杜白赶到的时候,杨春华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淋湿,眼睛也被人打的青紫,姜杜白把人拉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眼睛上的伤其他地方都没有事,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子,把杨春华拉到身后,他看向旁边的老师,严肃地开口:“请给我一个说法。”x 电脑端:/ 老师还是上次找他谈话的老师,只不过这次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任谁带的班级出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高兴得出来。 把闹事的几个学生全都叫到办公室,姜杜白这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这些孩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杨春华双性人的秘密,然后当做笑话,用它来中伤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 只不过真心还是无意,可能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杨春华前半生最大的恐惧,就是自己的身体。 他因为这个被家庭抛弃,现在又被周围人把尚未愈合的伤口撕开撒盐,旧伤加新伤,只把青年弄得千疮百孔,一时不知所措。 “哎,李老师,罚站啊,你们班学生这是干了什么?” 几个拿着课件去上课的老师笑着打嗑:“现在的学生啊,咱们可真是管不住。” “呵呵……”李老师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她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是底气不足,没有硬道理来驳斥。 等其他老师走后,便是高三六班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你们就要用水泼他?”李老师把书往桌子上一摔,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陆凯你说!” “老师,你怎么能让这种人和我们一起上课。”被点名的男生一脸不屑,看杨春华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姜杜白满肚子的火气,蹭得一下就被点燃了。 他把手里的湿衣服直接扔到了对方的头上:“那我打你也可以了?!”x :/ 一伙人没拉住,姜杜白上去就给叫陆凯的家伙一个结实的拳头。 两辈子第一次打架,没想到还挺厉害,被拉开的时候又照着那小子的脸来了一拳,直接把对方的鼻子打出了血。 姜杜白心里出气,心想活该。 只不过后来也没捞到好处,学校给了那几个男生处分,然后强制性道歉后,几人又正大光明继续上学。 而杨春华却被人指指点点,高考失败后下来打工创业。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现在想起来还仿佛是昨天发生的。 此刻再看到安静在那儿浇花的男人,姜杜白心里满是感慨,老天好像处处针对这个男人,每次刚刚看到一点阳光就会来一场大雨,倾盆大雨,把尚未晒暖的被子给淋得里外透彻。(_ 只希望以后能过得好一点吧。 “小真这次要多久回来?”段真这次走的匆忙,从上一个剧组回来只待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就又赶飞机去了t市。 “可能半个月吧。”姜杜白走到花架旁,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的那盆,“怎么还有这么小的?” “哦那个啊。”杨春华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那盆大栀子花,“是从那移植的,主人是附近的一位住户,她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暂时放在了这儿。” 姜杜白点点头,正想说点别的事情,衣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吴琼? 来电显示是一个熟人,只不过姜杜白有些奇怪,吴琼给他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 他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连忙按下了接听键:“吴叔?” “抓住了?好,可以,我下午就可以过去,行,吴叔下午见。” “什么事?”杨春华停下手里的活问道。 “人贩子抓到了。”姜杜白捏了捏眉头,“今天我可能回不来了,你……” “我陪你去吧。”杨春华摇头,他怕姜杜白一个出什么事情。 “好。” 两人赶着下午的火车到达温北镇,然后片刻没有停留直接去了警察局。 已经晚上七点,吴琼还在那等着他们,看见他们来了便把人带到探监室:“看一下,还有没有印象。” 玻璃那边被带进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皱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抬起来打量姜杜白,没看几眼又低下了头,这次当场被抓住,他已经完蛋了。 “是他。”姜杜白一哂,这男人估计拐卖了太多孩子,哪里还能认得出十几年前曾经拐卖过的其中一个? “是镇下面一个村的鳏夫,前几天拐了邻居家的孩子想走,结果那孩子在火车站一直哭,正好碰见了几个局里的人,看他有问题就把人给带回来,结果一查还真不是他的孩子,呵这种人渣,关他个一辈子也不为过。” “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他而破散……”杨春华感叹,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姜杜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表情冷静,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情绪失控,只是这样却更让他感觉害怕。 “走吧。”姜杜白转身,这种人哪怕他们把事实摆在对方面前,他也可能无动于衷,甚至不知悔改继续作恶。 人性存善,但不能什么时候也去宽慰别人,那样并不是单良,而是脑子被驴踢了。 章节目录 第51章 乌龙告白 “想不到啊,这些年你们都出息了,小真当明星了吧?我从电视上看见他都没敢认,还是我家那孩子整天嚷嚷着看他拍的那什么……哎对《风尘》,他扮演里面那个小师弟哈哈哈,可惜这次没回来,下次别忘了给我带个签名啊。” 吴琼给两人倒了杯酒,姜杜白三个人离开后没多久他就结了婚,对象是个小学老师,人不漂亮但好在性子温和,两人生了个小女娃,日子过得也挺幸福。 “这次要不要多待几天?” “不了,店里离不开人。”杨春华先开了口,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自从蓄起了胡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哎也是,a市那种地方可不忙啊。”吴琼媳妇又端来一碟炒花生,姜杜白站起来接过:“婶子别忙了,赶快一起吃吧。” “你们先吃。”女人笑笑,转身去了堂屋看电视。 他们四岁的女儿在堂屋跑来跑去,咯咯的笑声让人听了忍不住翘起嘴角。 晚上的时候,两人婉拒了吴琼的好意,在外面找了家小宾馆,巧的是这家宾馆的老板还是熟人,正是姜杜白刚来温北镇时找的那家。 这么多年过去,老板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打扮的更时尚了,烫着卷发,大晚上还穿着一双高跟鞋。她热情地给两个人办好手续,然后把人带到二楼最里面一间屋:“就是这间,里面有两张床,我们这儿过了十二点会停热水,所以洗澡的话你们就要快一点。” “嗯,谢谢。” “呵呵客气啥,这是钥匙,我给你们放桌子上了,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犹豫,走的时候还顺便帮两个人带过了房门。 杨春华脱下大衣,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姜杜白问:“大宝你要洗吗?” “你先洗吧。”姜杜白摇头,他把手机拿出来,先给手下的小李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挂掉电话后突然注意到桌面上的一个图标,出于好奇姜杜白点了进去。 首页最上面是段真发的一个消息,时间显示三分钟前,看图片的背景是在游乐园,他拍了一张兔子糖画的照片,配字:好想带给他吃。 姜杜白挑挑眉,段真这次拍的是一部都市剧,演男主的学生时期,他甚至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在游乐园这种小孩情侣常驻地需要拍些什么东西。 这条消息下面没一会就有了几千条的评论,姜杜白完全是闲着没事,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惬意地倚在床头点开了评论。 评论热度第一的id有点夺人眼球,叫“真真的老婆”。 真真的老婆:啊啊啊啊啊啊啊蓝瘦,香菇!QAQ小真真这是要给谁吃?!难道不应该给我吃吗?[大哭] 姜杜白皱着眉,他没太看明白。 老天也不能指望一个上辈子只知道工作,这辈子又从山沟里爬出来的人去了解现在的网络用语。 就连微博还是段真给他注册的,为的是让他时时刻刻都能了解到自己的情况。 当然段真不是这样说的,他告诉姜杜白有一个新晋演员的比赛,需要他去帮忙投一票。 姜杜白继续往下看。 和学妹抢饭吃:难道没人人注意到是“他”吗?x :/ 男神的贴心小棉袄:仿佛嗅到了JQ,哇咔咔!! 豆腐东施:喜欢小兔子的神秘男人? 大王叫我来巡山:男的……难道是徐睿?啊啊我是真睿.党啊!他们什么时候领证?[奸笑] 冷美人段真:领证+1 蓝色皮皮虾:男神才刚成年~~(﹁﹁)~~~ …… …… …… 徐睿是段真之前合作过的男演员,两人在武侠剧《风尘》中有多场对手戏,本来没什么,可不知道哪位大神剪辑成了一个基.情满满的视频,于是粉丝沸腾了,硬是凑成了一个真睿cp,毕竟卖腐在娱乐圈也算得上是吸粉的利器。 只不过这些东西姜杜白不知道,粉丝的玩笑话到他这里就变成了真事,还是除了他全天下人都知道了的事情,姜杜白觉得有些荒唐,然后他突然就想起温北镇时段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当时自己告诉他感情不分性别,不管以后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自己都会支持。 姜杜白:“……” 难道从那时候开始段真就喜欢男孩子了? 他默默做好心里建设,切到通讯录给人打了一个电话。 “喂?” 剧组正在拍夜景,段真刚下来就接到姜杜白电话,周身疲惫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直把旁边的小助理吓了一大跳。 “小叔叔?” 姜杜白深吸一口气,单.枪.直.入道:“你喜欢男人?” 说完后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好,连忙补充了一句:“喜欢那个徐睿?” 段真:“……” 天知道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他心脏病都要犯了! 他无奈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你的微博,我看到下面有人评论说的,而且你不是还给他买糖了吗?” 提起这件事,姜杜白心里忍不住酸溜溜,自己拉扯到这么大的白菜,终于要被猪给拱了,关键还是一头男猪,这臭小子,果然是有了喜欢的人,就让他和杨春华靠边站咯。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久到姜杜白还以为对方睡着了,直到他听到段真低笑了一声,那声音近得仿佛就趴在他耳边一样:“我想带回去给你吃……” 不知道怎么,姜杜白突然感觉臊得不行:“行了行了,是我误会了,主要是你们粉丝都再说要你和那叫徐睿的领证,我……” “你没误会。” 姜杜白一愣。 “我是喜欢男人……而且,我喜欢的那人就是你。” “姜杜白,我喜欢你。” *** 最后姜杜白都不知道是怎么挂断的电话,原本段真喜欢男人的事就让他纠结了半天,不过是纠结怎么开口问他,谁知道后来事情不受控制,现在他的心情不止能用复杂了两个字来形容了。 也许他早就察觉到了,只不过不愿意多想,而段真也始终把行为控制在某个临界前的范围,现在突然因为一场闹剧而被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他除了不自在,更多的是担心段真。 如果自己拒绝了他会怎么办? 可要他答应,姜杜白直觉是做不到的,一个从来都是喜欢女人的男人突然让他去接受另一个男人,更何况他一直把段真当做亲人。 最后想不出来解决办法,姜杜白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搁在脑后,顺便贴上了大事的标签,上次碰到大事的时候,还是他们在温北镇找工作。他没有告诉杨春华,一方面觉得自己能够解决,另一方面,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难道要他说段真那小子喜欢男人,那个男人就是我? 两人第二天赶回了a市。 杨春华要去花店看一眼,于是便让司机掉了车头。 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准备离开的姑娘。 杨春华从车上下来,惊讶地喊了声:“魏小姐?” “杨先生!”女人回过头来,标准的瓜子脸,化着精致的浓妆,姜杜白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的大红唇,如果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艳丽。 女人个子很高,目测得有一米七以上,她大踏步地返回来,看起来很开心,“你这是出门了?” “嗯,出了一趟远门。”杨春华不好意思地笑笑,指向姜杜白,“这是我朋友,姜杜白。” 然后向姜杜白介绍:“这是三栋楼的魏小姐。” 女人是他们小区的用户,比杨春华大两岁,在国企工作,因为经常来店里买花所以和杨春华渐渐熟了起来。 姜杜白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看了一下表,已经接近六点,估计杨春华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干脆把地方留给两人:“那我先回去了?” “哦,哦好。”杨春华歉意地朝他笑了笑,领着魏小姐去店里拿东西。 小花长得很好,魏女士很开心,笑声和她的为人一样不拘小节,透露出豪爽的性子,临走前她问杨春华:“杨先生明天有空吗?”x 电脑端:/ “额,啊?”x “我们公司发了两张电影票,我没办法,想问一下你有没有空?” 二十几岁的大小伙脸蹭得一下就红了,魏小姐看得好笑:“怎么,我不就是请你看个电影吗,反正你没女朋友我也没男朋友,不如凑个伴出去,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情人节出去逛街吗?!” “我不是……那个,可以,我有空。” “那说好了,明天叫你。”魏小姐促狭地眨了眨眼,难得露出一点小女儿心态。 章节目录 第52章 双喜临门? 电影是最近网上评价很高的一部爱情片,魏辛雨两张票的位置都在靠后的角落,如果来这里是为了看电影,那的确算不上一个好位置。 她坐下后有些尴尬地朝杨春华吐了吐舌头:“哈哈……没想到分我的两张票这么靠后,我还想黑心boss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肠了呢,原来事情真相是这么惨不忍睹……”x :/ 她抱怨了几句,杨春华偶尔附和着笑笑,以此来表示他还在听,而不是走神了。 电影片头是一场暴雨,女主被男友抛弃,站在大雨中可怜地试图挽留对方,只不过男主心狠眼光高,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魏辛雨抱着大桶的爆米花,客观评价:“这女主就是傻.逼。” 杨春华:“……” “怎么,你不同意?”魏辛雨翻了个白眼,“果然你们男人还是喜欢这种小鸟依人,有事没事就哭唧唧的女人。”(_ “不是……”杨春华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赶快解释,不要让对方误会了自己,憋了半天刚想开口,前排的人突然转过来朝他们打了手势。 “嘘……”男生指了指依在自己肩膀上的女生,友好地笑了笑,潜台词就是让他们不要再聊天,自己女朋友睡着了。 “……” 被喂了一嘴口粮的伪情侣尴尬地闭上嘴巴,等男生回过头后,魏辛雨翻了个白眼,用口语对杨春华说:“看——电——影——” 杨春华点点头,于是下半场两人没敢说话,前排的女孩子在电影马上结束的时候终于醒了,伴随着背景音乐与男朋友吻了个天荒地老,完全无视了后面两位大龄男女。 “现在的高中生啊……”走出电影院后魏辛雨还在感慨,也不知道她是真觉得不合适,还是只是一个单身人士对于恋爱酸腐气味的不适,“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矜持?” 等了半天身旁的人都没有理她,魏辛雨回过头奇怪地问:“怎么……哎?杨先生,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有吗?”杨春华颇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果然很烫,这下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最后嗫嗫嚅嚅地开口,“可能里面有些闷。” “哦——”魏辛雨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说辞。 “真的。”杨春华无力解释,见魏辛雨一脸不相信,他有些窘迫,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春姐吗?”身后走过来两个人,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杨春华的身子就不可查觉地僵在了原地。 杨乐的表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魏辛雨,“这是祸害我妹不成又有了新的下手对象?”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魏辛雨皱眉。 杨春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说出这种恶心的话,他去看杨乐,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她更加漂亮了,只是那双眼睛却不再放在他的身上,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和五年前的时候一模一样。 “怎么,你们认识?” 魏辛雨听见杨乐表哥明显不是开玩笑的话,嘴角的弧度也没有了。 “初中的同学。”杨春华扯了扯嘴角,他想,或许当初根本就不是爱情,只不过是在雪地里待久了,碰见一点火苗才会那样迫不及待地想去抓住。 现在想想,哪里是什么火苗,自己还差点被它烧死。 “这位小姐不知道?”杨乐表哥惊讶地鼓了鼓掌,“您的男朋友……哦不,或者说是女朋友,可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呢。” “滚!”一直没说话的杨春华突然上前揪住男人的衣领,他个子比杨乐的表哥高了整整一头,此刻这种形式下完全把人衬成了小老鼠,男人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强装着样子,“怎么,还想动…啊——” 他挑衅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面容狰狞地痛呼一声,捂着某处蹲在了地上。 “不仅动手,老娘还要让你舒服一下呢。”魏辛雨收回腿,幸亏今天穿的长裤,要不然还不好施展。 远处的保安看见后朝他们几个喊话,魏辛雨一把拉过杨春华的手,“快跑!” 身后的声音被刮在脸颊上的风吹得越来越远,渐渐的,连最后一丝动静也消散在了耳边。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杨春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想魏辛雨大概是怕他尴尬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没有交谈,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往熟悉的方向走去,天空飘起朦胧的细雨,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花店的街道,隔着一条三四米宽的马路,清楚看到那里挂着的牌子——欢声。 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声音也没有平时那么大,好像故意压低了似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我是说你现在的情况。” “好好经营着花店,然后……看着家人成家立业吧。” 女人生气了,回过头骂他:“老娘问你自己谁他妈管别人!” 杨春华被吼懵了,一时间没有立即回话。 “你是想就这样还是去医院……”她好像有些难以开口,颇不符合形象地抓了一把头发,“你他妈想当女的还是男的?” “要是男的咱们就结婚,女的……女的老娘陪你百合!” 杨春华猛地抬起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了。 雨渐渐变大,不可避免地粘在了睫毛上,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来。 “你居然哭了…”女人抬起脚吻去杨春华眼角的泪,“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想,这个男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肯定特别爱哭……” 魏辛雨虽然是女人,但因为成长环境的问题一直比较独立,典型生活上的铁娘子,事业上的女强人,用公司里人的话说,就是除了身材像女人,其他地方完全看不出来。 但她其实也有女孩子柔情的一面,魏辛雨喜欢花,尤其爱栀子花,她觉得栀子花的花瓣跟棉花一样,摸起来软软的,又白又香,很舒服。 偶然发现小区不远处的街上开了一家花店,魏辛雨工作之余突然找到了放松的方法,她每天下午会过去转一转,老板是个青年,又高又瘦,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文文弱弱的模样非要留胡子,看她的时候总是脸红,魏辛雨有时候就想,难道自己这么有魅力? 毛毛细雨变成了大雨,可是拥吻在一起的两人谁都没有动,他们仿佛忘记身处何处,也全然不顾路人惊讶的眼神,只感觉着贴近的彼此,以及唇舌间温柔的热度。 杨春华想甚至想是不是在做梦? 他笨拙地回应着魏辛雨,两只手叠在一起,徒劳无功地搭在女人头顶。 雨水无视阻碍,气势汹汹地继续糊在两人脸上。 “你答不答应?!”一吻终了,魏辛雨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她恶狠狠揪着杨春华的衣领把人拉得更近,雨水淋得她睁不开眼睛,于是干脆闭上,魏辛雨自嘲地笑笑,“这下我也成傻逼了。” “可是我不想放手怎么办……” 她不是电影里的女主,只会用无用的哭泣来挽回自己的爱情,魏辛雨从来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我……”杨春华紧张地抓住自己衬衣的一角,甚至攥出了大量雨水,他看着眼前耀眼的女人,语气磕绊道,“我可以吗?” 魏辛雨灿烂一笑:“我允许你可以。” 章节目录 第53章 温泉(上) 天上已有了星,很小很远,在那还未尽失去蓝色的天上极轻微的眨着眼。 段真结束酒局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穷山辟野里,酒店宾馆都是妄想,十几号的人分散着住在老乡的家里,他这地方还算好的,是助理小李跑了几户人家才找到的。 这里的好是指干净,剧组里那些没什么名气的演员,住的地方都跟猪圈差不多。 其实什么样的地方段真没有见过,他是从山里出来的孩子,如果没有姜杜白,他可能一辈子都会住在其他人口中的“猪圈”一样的地方。 助理收拾完床铺,过去叫段真休息。头顶上的白炽灯裹了一层黄油,照下来的光昏昏暗暗,小李跟着段真也有两年了,他四百多度的近视眼,一到晚上眼神就不好,尤其农村的“暖色”灯泡,搁他这儿就是东西成精,灵魂都出窍了。 男人站在窗户边看手机,小李走过去叫他:“段哥,可以睡觉了。” 段真肩膀一颤,手机变成了黑屏,他顺手揣进衣兜:“明天早上几点?”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段哥你忘了?顾导说明天中午放假,让大家好好睡一觉。” 小李撇撇嘴,他觉得放假是托辞,其实就是导演自己喝的太多,为自己明儿早上起不来找的好理由。 他看着男人走到床边脱外套,动作很快,却并不粗鲁,心想果然对方才是明星,自己只是个助理啊,这么完美的男人简直就是男性公敌!也不知道圈子里多少女明星想和他搭上关系,可惜段真从来不让吴哥给他炒恋情,好几次网上的传言刚刚冒头,段真就第一时间出来澄清,好像不说出来,身上就会掉几块肉似的。 想起刚刚自己瞥见的东西,好像是一张图片,难道自家这位高岭之草其实早已经芳心暗许哪位大美女了? 不得了,不得了啊,吴哥怕是也不知道哦。 “怎么,你站那守夜?”段真已经躺下了,床只有半米来宽,木板上面垫着一层薄褥子,咯得背疼。 “哈,哈哈……”小李尴尬地笑笑,关了灯摸黑躺到另一边搭起来的“床”上,“段哥,我先睡啦。” “嗯。”微弱的光亮照着段真的脸,他看着一个小时之前收到的短信,用指肚一下一下的轻轻点着。 【大宝?他挺好啊,最近公司事情不多,经常在家里歇着,怎么,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他不接我电话。】 段真颇有些委屈地敲完这几个字,片刻后点击了发送。 然后他没有继续等杨春华的回复,把手机扔到床里面,闭眼休息。 戏一拍就是拍了半个月,等到一群人从山沟里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在城里找了家酒店,每个人洗了个干净澡,晚上又吃了杀青宴,这才在第二天返回a市。 段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方面他迫切想要见到姜杜白,想要紧紧拥抱着他,哪怕只是抱着什么也不干,可他又害怕那人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自从上次告白后,姜杜白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打给杨春华后才发现,男人只不过是在躲着他。 好像要和他划清界限一般。 段真鼻子一酸,心想拒绝又怎么了,我难道会被一次拒绝给打败吗? 他下定决心,不管姜杜白怎么接受不了,他都要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边,或许有一天他不耐烦了,会突然告诉自己同意了,尽管像一种施舍,可是那又怎样,结果还是他陪在姜杜白身边,那是杨春华和其他女人都不可以的待遇。 门突然被打开,段真就这样时隔半月,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与姜杜白见面了。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明显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开口问他:“站在这干嘛?” 他本来想下楼买点水果,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大型物件。 “小叔叔……”段真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姜杜白装作看不到他眼里的东西,把他手里的箱子提过来:“进来吧。” 他没有问段真为什么不直接进来,两个人也都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以一种逃避的方式,就这样过着表面安静和谐的日子。 只不过时间久了,连杨春华也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区别,可是杨春华总感觉姜杜白对段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也不是不亲近,就是那种好像孩子做错事,家长故意冷着的样子,但他还得关心孩子吃了吗穿了吗睡了吗,除了这些,其他都不过问。 “那小真呢?”魏辛雨帮着把门口的花搬到店里面,杨春华见状伸手想接过来,不过女人没放开,豪迈地大手一挥,“没事,我搬得动。” “倒是你,搬个花盆都能摔了……”魏辛雨翻了个白眼,昨天杨春华买了十几盆栀子,可惜最大的一盆被他摔碎了,而且不仅花摔了,手还被割了道口子。 “我,我下次会小心。”杨春华红着脸任由魏辛雨拉起他的手查看情况,“小真一直在试图和大宝说话,只不过每次都被大宝几句话给打发走,我觉得,可能是小真做了什么事情让大宝生气了。”x 电脑端:/(_ “他们这么大的人了你担心什么?魏辛雨凑上前亲了一口杨春华,“对了,我小妹开一家温泉,要不你叫上他们,咱们趁十一过去玩玩?” “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没有什么事情是坦诚相见不能解决的。”魏辛雨勾起嘴角,“到时候给他们一个单独的池子,聊聊天,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姜杜白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杨春华给卖了队友。 等到杨春华回家提起来的时候,他只是犹豫了两三秒,然后就答应了下来,主要是一家人好像从来没有出去玩过,而且最近公司事情搞得他心情烦躁,正好趁这次出去散散心。 “小真呢,你没事吧?”杨春华转过去询问段真,却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杜白,心里突然有一股诡异的感觉,不过一闪而过,他摇摇头继续说,“辛雨说是她小妹的地方,会给咱们安排一个靠里的房间,不会被人碰见的。” “嗯,我可以。”段真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看来他很满意。 杨春华心想,自从段真红了之后,出门都要带着口罩,就是这样还经常被人认出来,有几次他们一起去超市,结果被十几个姑娘围住了,等签完名拍完照突出重围,早已经过了半小时。 这样一想好像也就明白电视上那些明星为什么出门跟打仗一样,就差武装到牙齿了。 章节目录 第54章 温泉(中) 魏辛雨的小妹长了个娃娃脸,眼睛又大,穿着一身店里的汉服出来接他们,看起来像是未成年,姜杜白盯着人家看了半晌,以至于后来魏辛雨偷偷跟杨春华咬耳朵:“哎,他不会看上媛媛了吧?” “我不知道。”杨春华也压低声音,“不过我看他好像在走神……”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进去吧。”段真上前几步走到姜杜白身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就把议论中心的两人给隔开了,他低声问,“还在想公司的事?” “嗯。”姜杜白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想的事情和公司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刚刚在车上,这小子居然把手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他本来还想发作,谁知道段真又像没事人一样,淡定地把手拿了开来,仿佛从始至终都是误会。 姜杜白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他怕是自己多想而误会了对方,毕竟喜欢男人不是段真的错,可能青年内心也是彷徨无助的。x 电脑端:/ 魏小妹姓毛,外号毛毛,是魏辛雨小姨家的孩子,年龄的确小,不过也满了十八,因为对学习没兴趣,家里就支持着她开了这个温泉度假村。(_ 从装修风格上看的出来,这里主打复古风,建筑以及装饰都带着年代的美感,魏小妹给几人留了靠里面的两个池子,等到了地方,魏辛雨直接拉着杨春华进了其中一个。 “哎,你们俩去那个。”魏辛雨指了指隔壁的小房间。 姜杜白:“……” 段真意味不明地在他身后笑了一声,总让他觉得这小子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段真什么也没做,他乖乖走进去,换衣服的时候也秉持着目不斜视的良好作风,姜杜白有些脸红,他觉得自己居然那样揣测对方,简直妄为家长。 “只有一间,你先洗?”段真突然转过身子问他。 “嗯?什么……哦那我先洗。”姜杜白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年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大,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总给他一种压迫感。 “那我去外面等着,顺便喝点饮料。”段真笑了笑,也不留恋,直接去了外间。 这里都是木质的家具,因为建成没多久,还带着属于木制品独特的香味,段真坐在那儿,漫不经心喝着提供的果汁,他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看着,也不动,仿佛隔着木门,能够清楚看见里面的风景那般。 *** 等段真冲完澡从浴室出来,姜杜白已经泡在温泉里了。 热气萦绕,呼入口中的空气都带着某种湿润,鼻腔里是淡淡的香气,他看不清背对着他的男人模样,只看到对方惬意地依在池边,胳膊后搭着,近了才看到男人胳膊上的肌肉。 段真突然就想到几年前做的梦。 那时候姜杜白也是这样的姿势,梦里尚且还小的他们在雁山村的水汪里洗澡。 他还弹了自己的小鸟。 段真低笑了一声,从池子的另一边下了水,搅起的哗啦水声,吵醒了浅睡中的姜杜白。 他迷糊中睁开眼,才看见段真已经洗完澡过来了,正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杜白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大半。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的温度太高,姜杜白感觉自己露在空气中的身体都出了一层薄汗。 热气格外充盈,层层不绝地从池子里往外冒,两人哪怕面对面也仿佛隔着一层薄纱,正想着,他听见段真小声地开口询问:“小叔叔,我可以过去吗?” 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委屈地就差摇尾巴。 姜杜白心想你过来干什么,他不由得把搭池边的胳膊收回来,却不想碰到了放在那儿的花篮,砰的一声,大堆的花瓣犹如天女散花般撒进了水里。 姜杜白:“……” 段真:“……” 他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尴尬:“放着也是浪费,不如……” 姜杜白想说不如咱们就物尽其用,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被自己气笑了,“怎么,你也觉得好笑?” 段真从对面移到姜杜白身边坐下,体贴地给他解围:“撒点花瓣挺香的。” 姜杜白没有回话,段真突然问道:“小叔叔,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章节目录 第55章 温泉(下) 姜杜白没有回话,段真突然问道:“小叔叔,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你想多了。”姜杜白心里难受,没敢去看他,只不过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忍不住绷紧了身子。 “大概吧。”段真看出他的紧张,往后退了一点,自嘲地笑了笑,“我记得,上一次你生气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姜杜白没有说话,他不是讨厌段真,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如果说段真喜欢的是其他人,不管男人女人,他都不会生出别种看法,可他偏偏喜欢的是自己。 但他能说你别喜欢我吗? 姜杜白叹了口气,如果喜欢这种事情如果能控制的了,就不叫喜欢了。 两人相坐无言,白雾袅袅,给这个“古朴”气息的小房子带上了朦胧的美感,水面还飘着撒进去的花瓣,温泉的水本来就热,姜杜白感觉自己跟泡在了玫瑰花茶中一般,鼻尖是花茶的清香,他闭上眼,渐渐的又有些困了,来这里的前天晚上,他一直忙到凌晨三点才睡下,第二天早上八点就从家里出发,虽然在车上勉强补了一个小时的觉,但后来因为段真突然的举动,让他也没有了睡意。 此刻安静下来,身体仿佛终于支撑不住,睡意一下子涌入脑海,姜杜白靠着池壁,慢慢地睡着了。 “我们公司给了我一套房子。”段真侧过头来,他语气很轻,仿佛说出的话都浮在空气中,与他整个人隔离,“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其实,我可以搬出去住。” 姜杜白没有回答,段真心里发苦,他想,果然是自己妄想了吧,小叔叔根本不喜欢男人,而他却仗着对方对他好,一次又一次去“恶意”逼迫。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恩将仇报的人了吗? 段真在心里这样质问自己,他慢慢地把身子滑进温泉,到最后只剩下眼睛露在了外面。自责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在心里祈求着:跟我说句话吧,求你跟我说一句话吧。哪怕是拒绝的话,他不想再承受这种安静带给他的惩罚,只有满腔的窒息感。 可是老天爷仿佛听不到他的愿望,他渴望的那人也听不见,姜杜白好像故意要吊着他,或者是厌烦了,不想再和他玩什么假装不知道的游戏。 温泉的水带着一股化学物的味道,淹没了整个身体。段真屏住呼吸,雁山村的孩子夏天都会到河里游泳,他虽然不和他们一块玩,但是大热天段林也会带着他下山洗个凉水澡,这是村里人的习惯,小孩子们不会觉得害臊,而大人则会穿着衣服进去游一圈,图个清凉。x :/ 全身变得暖洋洋,段真的视线从旁边的人身上移开,他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哪怕两人的关键地方都围了一条浴巾,可是他只是想着,身体都不争气地有了反应。 段真闭上眼,忽略脑海中的想法。 时间慢慢地过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实段真还有余力,他喜欢这种自己仿佛被怀抱着的感觉,却不想吓到了另外一位不明真相的人。 “你干什么!”姜杜白刚睁开眼,余光看见旁边没有了人影,再一看,段真整个人“跌”到了水里,嘴里还咕噜咕噜吐着气泡。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迅速伸出手去拉对方,混乱中,他恰好抓住了段真的头发,也没有多想,直接拉着头发把人从水里揪了出来。 “嘶——” 段真伸手摸着自己的头,疼得龇牙咧嘴。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边姜杜白突然语气严厉地跟他说:“你只不过告白了一次,就因为我没有答应所以准备淹死自己?” 段真露出迷茫的神情,可惜雾气太大,姜杜白没有看见。 他继续说:“你……哎,任谁突然被告白也会像我一样,更何况我一直拿你当……弟弟看。”姜杜白顿了顿,其实他想说儿子,可是直觉说出来会对青年打击更大,“你还小,或许过几年就明白了,你,嗯……你对我只是对家人的一种依恋,等到你遇到真心让你心动的那个人,自然就会为今天的行为感到好笑了。” 他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你太小,还不懂的什么是爱……” “我不小了。”段真声音有些哑,“你一直拿我当孩子?” 他把搭在眼睛上的手拿开,上身倾斜靠近姜杜白:“看着你笑我就觉得很开心,不,看见你的每一刻我都觉得开心,你皱一下眉头我的整个心都会紧张起来,出去拍戏的日子,我控制不住得每一分每一秒去想你,想你在做什么,想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高三的时候,每次看到你跟肖然哥谈笑我都会忍不住嫉妒,你对他总是宽容的,我不想那样,明明之前春华哥都没有介入到我们中间,为什么他却可以?我讨厌他,幸好后来他考到了别的地方,还有了女朋友……” 姜杜白一阵无语,他不知道肖然居然被拉出来躺了次枪。 “无数个夜里我都梦到我抱着你,你很温柔,每次都会鼓励我,哪怕我弄疼了你,你也……“x 姜杜白一巴掌拍到了段真的脑袋瓜上,这小子从哪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室内温度太高,血液在心脏的剧烈跳动下,以一种百米赛跑的速度流过全身,于是摩擦生热,脸皮下的死火山突然变成了活的,岩浆炸裂,巨大的压力下喧嚣着要从下面冲到明面:“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明白自己的心意。”段真将头轻轻抵在姜杜白赤.裸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得开口:“小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恶心?” 姜杜白眉头紧皱:“没有,我告诉过你,喜欢…不分性别。” “那会不会有一天,有一天你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 段真极轻地,极轻地缓缓抬起头,两人隔着咫尺的距离,近到彼此的呼吸无视了热气,穿过险阻挠在鼻尖,姜杜白瞬间愣在了那儿,因为他看见青年的眼圈发红,两行泪从眼角慢慢滴下。 然后砸到了他的心里。 砰的一声,疼得他浑身一颤。 “值得吗?”他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就这么好值得别人去等待?段真很少哭,只在段林出事的时候哭过一次,现在却因为怕自己拒绝而哭得像个孩子。 他想起上辈子自己单身了一辈子,年少时期一无是处,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后来家财万贯,想法设法接近他的人便多了,可是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卑微地去请求自己喜欢他。 段真红着眼,仿佛已经猜到了答案,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绝望,姜杜白无法去形容那种感觉,仿佛天地万物失去了光鲜的色彩,在一瞬间,变成了单调乏味的黑白调。(_ 他慢慢地靠近,再靠近,颤抖着在姜杜白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带着温暖的吻。 “我知道了,对不起……” 章节目录 第56章 完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原来什么时候擅自喜欢别人也成了一种错误。 姜杜白想,我这样和杨乐又有什么区别?以爱的名义伤害着另一个人,然后自以为这是对别人的好,跟古时候的封建家长没有本质性的区别。 他头疼得厉害,思绪却无比清晰,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这四十多年感情方面的寡淡,家庭的变故让姜杜白从来没有时间去注意旁人,以至于到后来成功,那些凑上来的女人又都怀着不单纯的目的,让他犯呕。(_x :/ 姜杜白出手拉住段真,抿着唇擦掉对方眼角的泪:“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哭。” 他停了很长时间,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小真,你给我一段时间,最多半年我就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还有,年前我打算回去一趟雁山村,看看你爸和老头……” 段真猛地抬起了头,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张了张嘴:“真的?” “我……我其实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姜杜白感觉得到旁边灼人的视线,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好。”一阵水声,段真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姜杜白,“我好开心。” 两人肌肤相贴,彼此可以感受到每次呼吸时候身体的起伏,段真开心地像个小孩一样笑出了声音,他察觉到那一刻怀里人的紧张,可是姜杜白并没有推开他,这就足够了,说明他还有机会。 温泉并不能泡太长的时间,等到差不多了,姜杜白从池子里站起来,他看着不动的段真奇怪道:“怎么,没泡够?” 段真的脸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 姜杜白用眼神询问,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段真讳莫如深看了他一眼,蹭的一下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某个小家伙正生龙活虎的立在那儿,委屈巴巴得诉说着主人的不满。 “小叔叔,你都把我看硬了。” 姜杜白:“……” 他瞬间从备用包里掏出来一颗地雷扔到了自己脸上,炸出了姹紫嫣红的一片天地。 “不像话。”姜杜白在心里评价道,可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那你再进去吧。”x 电脑端:/ 段真:“……” 温泉的旅行成效还是有的,杨春华发现姜杜白和段真不再和之前一样冷战了,而且小真明显变得更加黏姜杜白,恨不得把对方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你不去了?”姜杜白穿了一件休闲的西装,这是他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年轻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连工作之余他都会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模样,慢慢地就形成了一种骨子里的记忆。 “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杨春华笑了笑,“那里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他笑的坦荡,姜杜白知道他是真心放下了之前的苦难,他点了点头:“四点的火车,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嗯,放心吧,家里有我。”杨春华看着从卧室出来的段真,朝他说道,“注意安全,还有,早点回来。” 坐了一下午的火车到达温北镇,先去和之前的老熟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去雁山村的时候,姜杜白找了一辆车,吴琼告诉他们,到雁山村的陆已经修了,可以坐车直达雁山下,只不过进山还是得靠走。 “小姜你穿着皮鞋不行,走个一天时间这脚估计也废了,要我说你得换个轻快的鞋才行。” 他本来想说我这里有几双布鞋,可看到两人现在的穿衣打扮,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行,谢谢叔。” 等从吴家出来,姜杜白准备去附近的店里买双鞋,段真连忙拉住他:“我帮你拿了。” 姜杜白一愣,没有说出话来。 路越来越偏僻,风景越来越陌生,这几年经济的迅速发展,连雁山村这种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小山村都沾了小光,姜杜白从旮沓缝里找了半天,才勉强有了一点印象,他看了一眼从不久前就安静下来的段真,青年脸上没有表情,让人看不出端倪。 可他还是多少明白,姜杜白装作闲谈的样子:“马上要到了,怎么说,还有点怀念呢。” 段真没说话,只不过伸手握住了姜杜白的左手。 还打算扯点别的话题的姜杜白顿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两人渐渐看到了房子,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到了。” 这个承载了两人最开始记忆的地方,如同走的时候一般,还是那么安静、祥和、愚昧、落后,前半生的欢乐、痛苦、离合悲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姜杜白心中感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临近小雪,地里也没有多少人,姜杜白和段真不打算惊扰到其他人,故意走的比较偏僻的地方,前面的地里有一个男人正在耕地,只不过没有看见他们,不远处过来了一个女人,隔着老远的距离就朝这里喊:“杨土,回家吃饭了——” 地里干活的男人听见后停下手里的工作,扛着工具往女人那里走去。 “那女人好像是林枝枝。” 姜杜白一愣,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段真说的人是谁,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认出来的?” 段真笑了笑,看起来很开心,他没有回答姜杜白的话,而是说:“走吧。” 两人从后山绕到了埋葬段老头和段林的地方,在真正看到两个小土堆的时候,所有积压在内心最深处的感情才迸发出来。 他这辈子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段老头,对方从人贩子手里把他买了下来,给他吃给他穿,姜杜白知道段老头心里内疚,可是他到底是个没有多大想法的人,知道买孩子不对,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姜杜白还是很感激他,这个没文化的老头带给了他上辈子没有的温情,让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情。 “你要单独和段三哥说说话吗?” “不用了。”段真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来时脸上没有半分留恋,“已经说完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杜白,好像要把青年的模样印刻在灵魂深处: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告诉他们我有了喜欢的人,而这辈子剩下的岁月,我会永远陪着他。 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