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千金二嫁记》 章节目录 第1章 闺秀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明晓的时候才停下,因此今天比往日天亮的晚了一些。 原纪家大老爷纪洪于半个月前接到升迁的调令,带着仆人小厮轻车上路上任去了。而他的母亲、妻子和年方十四岁的女儿等一干家眷,如今还在安吉县县城北大街的纪府。 这一天早上与往日无异,纪瑾瑜还在寝被之中安眠,就听见明堂里摆放的自鸣钟连响了五下。大丫鬟踏月就撩了帘子,边让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端了盥洗的脸盆、洗脸的夷子进来,自己则走到雕着五福捧寿的拔步床边,轻轻唤这纪瑾瑜:“姑娘,该起床了!” 纪瑾瑜嘴里嘟哝一声,把头往被子里钻了钻,当作没听见。唬得踏月连忙把被子拉起来:“姑娘,可不敢这样蒙着头,仔细憋了气!” 随着被子拉开,一股清凉的湿气让纪瑾瑜一阵清醒,她揉着眼睛问:“下雨了吗?我怎么觉着凉凉的!” 另一个丫鬟湘月捧了一株桂花进来说:“姑娘忘了,这雨从昨天下午就一直下个不停!” 她今天穿着杏黄色的上裳,下身穿浅粉色的裙裾,双目明亮,嘴角含笑。看上去令人觉得耳目一新。纪瑾瑜忍不住笑道:“咱们湘月姑娘也知道打扮了,这样一打扮,当真是好看呢!” 湘月一听又是气又是羞:“姑娘真是促狭,枉我最近日日盼着老太太园子里的桂花。昨天下午刚开了一点,我怕今天被人摘了去,一大早跑去给姑娘摘花,还被姑娘打趣!”,说着她走到纪瑾瑜面前说道:“你看,人家鞋都湿了!” 她年纪比纪瑾瑜小一岁,性子很活泼,是老太太怕纪瑾瑜孤独年前刚给了她的。看着湘月带着婴儿肥的脸蛋鼓鼓的,因为抱怨扭做一团,纪瑾瑜不禁莞尔一笑。 纪瑾瑜这一笑,却让她更生气了,忍不住别过脸去。 踏月却白了她一眼:“越发没个正形!老太太院子里的桂花也是咱们能摘的?若是被人瞅见,不是怪姑娘拿大吗?” 湘月本来就害怕老成持重的踏月,一听她这样说,更害怕了。手里的桂花拿也不是,丢也不是,急的她直冒汗:“踏月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就想着姑娘一定会喜欢,忘了老太太最忌讳人掐花戴了!踏月姐姐,我不会被撵出去吧?”她围着踏月团团转,愁眉苦脸的样子,让纪瑾瑜又是一阵好笑。 纪瑾瑜忍不住说道:“你不要怕,老太太那里有我呢!” 湘月听了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姑娘,姑娘最好了,有姑娘在我就放心了!”,她围着纪瑾瑜恭维了一会,然后一转身说道:“我把花插起来去!” 踏月给纪瑾瑜梳了个家常的发髻:“姑娘也别太由着她了!在咱们屋里倒没什么,她这个性子出去迟早会闯祸!”(_ 踏月是大太太顾氏给纪瑾瑜的大丫鬟,比纪瑾瑜大了两岁,老成持重,平时照顾纪瑾瑜衣食住行。她长得漂亮,为人正直,纪瑾瑜非常信任倚重她。 纪瑾瑜点了点:“嗯!把她交给母亲房里的赵妈妈,让她好好学几天规矩吧!”x :/ ************************************************************************* 纪瑾瑜住的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由八、九间屋舍组成。正房是一间明间,两间侧房。明间摆放着一套紫檀木的长条几,中堂挂着古人山水画,条几下方是两排紫檀木的交椅。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明堂里才会摆放东西。 东侧间是纪瑾瑜的起居室,摆放着五福捧寿的抜步架子床,床上挂着上好的绸布做的帐子。床正面放着一套梳妆的柜子。床东头摆放着雕着花草的五斗橱、刻着飞鸟的大衣柜、镶着宝石的紫檀木大箱子。床西头用一个乌金木雕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四扇屏风,屏风另一边摆放着马桶、浴盆等盥洗用具。 西侧间有一个临窗的大炕,炕上摆放着文竹小炕几。炕对面放这一个铁梨凤纹翘头案,案上摆放这笔墨纸砚。 东边两间厢房给丫鬟居住,西边的两间厢房一间作为库房,放着纪瑾瑜平时穿不到的衣服、首饰,另一间作为纪瑾瑜的客房。 此刻纪瑾瑜正端坐于东厢房临窗的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女孩十四五岁的年纪,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纪瑾瑜看着就叹了口气。来到这里已经十年了呵!十年前自己还是现代的白领,却在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四岁的女童。好在年纪小,没有人怀疑。这十年来也是锦衣玉食日日供着,父亲疼爱,母亲慈祥。父母感情也非常好并没有大家族妻妾之争的事情,这样的生活真的是非常惬意。只是昨日她才得知有人上门提亲,直惊得她魂飞天外!原来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十来年的无忧生活,就要结束了吗? 纪瑾瑜叹了口气,就听见明堂里的自鸣钟又响了一声,她这才阖上菱花镜,让踏月捧着白玉细颈瓶里的桂花去了老太太的养慈院。 纪老太太并不是纪瑾瑜嫡亲的祖母,她是纪老爷子的续弦,纪洪的继母。只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嫁到盛京去了。大晋朝以孝治天下,纪老太太虽不是大老爷、二老爷的亲生母亲,但好歹也是嫡母。只生了一个女儿对纪洪、纪汉并无任何影响。她为人又谦和,因此,纪瑾瑜的父亲纪洪、二叔纪汉对她也十分尊重。 纪府人口简单,宅邸也不算大。胜在布局得当,小巧精致,十步一景,是典型的江南园林。时间不大,纪瑾瑜就来到纪老太太的养慈院。大丫鬟琉璃眼尖,见纪瑾瑜来了,忙迎上来亲切地说道:“三姑娘来了!老太太刚才还念叨着呢!” 纪瑾瑜抿嘴一笑:“今天路滑,走的慢了些。劳烦姐姐等着了!” 琉璃却是满脸赔笑:“姑娘说哪里话,旁人想等老太太还不愿意给她这个恩德呢!” 每天早膳之后,纪府的两个太太顾氏、黄氏都会来给老太太请安。纪瑾瑜却比她们来的都早,她要陪老太太用早膳。老太太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爱热闹,一个人吃饭难免有些孤独,大太太顾氏就做主让纪瑾瑜陪着老太太用早膳,也算全了纪瑾瑜的孝心。因此几年下来,纪瑾瑜与纪老太太感情非常好,俨然就是嫡亲的祖孙了。x 掀了五福捧寿的帘子,纪瑾瑜进了西次间就看见老太太穿着福寿无边的姜黄色上衣,外罩宝蓝色苏绣马甲端坐在临窗大炕上。纪瑾瑜快走几步,笑语盈盈道:“请祖母安!” 纪老太太笑呵呵说道:“瑜丫头又给祖母带什么好东西了?” 纪瑾瑜捧上桂花笑道:“是桂花,可香了!祖母要给孙女什么赏呢!” 纪老太太听了佯装生气:“咱们府里头,可只有我养慈院有桂花,你摘了我的花,还要问我讨赏!你父亲刚正不阿,你母亲也是端庄持重,怎么就生出你这样见财眼开的性子?” 纪瑾瑜一跺脚:“桂花是祖母院子里的,可是孝心却是我的,祖母只看重桂花,不看重我的一片心意!我可是要生气了!” “好好好!祖母知道,瑜丫头最孝顺了”她笑着拉着纪瑾瑜的手说道:“今天早上做了酒酿圆子,待会瑜丫头多吃几个!” 纪瑾瑜说道:“我不光要吃酒酿圆子,还要亲自摘桂花做桂花糕给祖母吃!” 老太太听了更高兴了:“好瑜丫头,凡是都想着祖母!桂花糕让灶上的婆子做就行了!刚下了雨,小心地滑。用了早膳,让琉璃摘花,你在旁边看着!” 这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吃了早饭,老太太拉着纪瑾瑜的手,端详了纪瑾瑜半天:“我听说你母亲昨天又给你请了一个教规矩的教养嬷嬷?” 纪瑾瑜听了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想法,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思索着说道:“母亲就是这样一说,那个教养嬷嬷也只是先看看。并没有定下来!” 老太太爱怜地说道:“上午给你母亲请过安就要去跟夫子上课,下午是一个时辰的绣活,再加上半个时辰的规矩课,你这身子能吃得消吗?” 纪瑾瑜生怕纪老太太责怪母亲顾氏,忙说道:“吃得消,吃得消!我年轻,哪里就吃不消了呢!况且艺多不压身,现在多学点,总比以后什么都不会抓瞎好!” 听出她语气之中的维护之词,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你母亲做的是对的!你渐渐大了,日后也是要嫁人的,早一天学这些东西准没错!” 纪老太太本是无心之言,却让纪瑾瑜听了又是一惊! 两个粗使小丫头捧了筛子,纪瑾瑜与琉璃一起来到养慈院门前的桂花林。说是桂花林,其实不过就是二十来棵桂花树罢了!此刻桂花开得正旺,带着雨滴分外好看!琉璃长得不俗,在纪老太太身边这些年,倒养得像正经小姐一般。不过她不敢在纪瑾瑜面前拿大,一边摘花一边还不忘与纪瑾瑜说话:“三姑娘真是孝心可鉴,难怪老太太日日把您挂在嘴边,放在心上!” 纪瑾瑜见她吃力,说道:“琉璃姐姐,我帮你摘吧!” 老太太已经说了不让三姑娘沾手了,就是心疼三姑娘,琉璃哪里不明白呢!见纪瑾瑜要过来,她忙说:“三姑娘快别过来,这花上雨水多,小心湿了您的鞋!” 透过桂花,纪瑾瑜依稀看见一簇橘黄色的身影往这边来了,她眼珠一转忙说道:“我这里站着帮不上忙,还让琉璃姐姐分心!不如我先去给母亲请安,姐姐摘了花,让小丫头送到我院里!” 琉璃巴不得纪瑾瑜离开,忙道:“姑娘先去忙,这花待会我亲自送,免得小丫头笨手笨脚弄坏了!” 章节目录 第2章 要强 转过桂花林,纪瑾瑜就看见穿着一身崭新的橘黄色罗绸上衣的二婶子黄氏跟她身边的丫头梨花正朝这边走过来。 她面上含笑过去打招呼:“二婶婶好!” 黄氏见了纪瑾瑜却是面色不虞。大太太顾氏,也就是纪瑾瑜的母亲一直把持着纪府内院大权。纪家二老爷纪汉也一直屈居大老爷纪洪之下,两个月前终于升了官,跟纪洪一样的品阶。这让目光短浅的黄氏高兴不已,认为自己终于能跟大太太平起平坐了。谁知道这好日子才刚过了一个半月,纪洪就被升为督察院侍郎。那可是正二品,而且直接升到京城! 这让二太太黄氏非常不高兴,她旁敲侧击就想知道大房走了谁了门路,想让大老爷纪洪帮着运作一番,兄弟俩也好都到京城为官。谁知顾氏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只说不知道。这让黄氏气上加气,这几日见到顾氏、纪瑾瑜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时候见到纪瑾瑜,她哪里有好脸色,半晌她才慢悠悠地说道:“原来是三丫头啊!这一大早地乱逛什么呢?” 黄氏身材不高,典型的江南美女小鸟依人的样子。长得长眉细眼,椭圆脸蛋,颇有风姿。只是近些年,她身体渐渐发福,不见了以前柔若杨柳的样子。而且她嘴唇下耷,这两年看着越发显得温柔不足,精明有余。 纪瑾瑜自然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却并不打算与她计较,只眼观鼻鼻观心答道:“刚跟老太太用过早膳,现在准备到母亲那里请安!” 黄氏却并不打算这就这样算了:“听说嫂嫂给你介绍了个教养嬷嬷,这大嫂掌家也太偏心了些,原来我们家玥儿可从来没有请过教养嬷嬷。” 纪瑾瑜本来打算不理会她,但是她的意思就是再说大太太顾氏主持中馈有失偏驳。自己要是不说话,岂不是坐实了二太太的胡言乱语。 纪瑾瑜看着黄氏略显刻薄的脸说道:“母亲给我请的教养嬷嬷是我母亲拿了体已的银子请的,并不从公中过账!再说了,母亲每日主持中馈,比不了二婶婶每天闲来无事。家里面上上下下事情忙不完,母亲哪里有时间教我规矩呢?” 纪瑾瑜姣好的面容,嘴皮子也伶俐,黄氏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讨到好。 听她说这样话,更是让黄氏心中不高兴,但是也无言反驳,只是撇了撇嘴巴道:“好在我们家玥儿生来就聪明伶俐,请不请教养嬷嬷还不是一样讨夫家喜欢。倒不像某些人,凭她请什么教养嬷嬷也好,会耍嘴皮子讨好老太太也好,该上不了台面还是上不了台面!” 黄氏说的玥儿,是黄氏的亲生女儿纪瑾玥,在纪家排行第二。大家都称她二姑娘,三年前嫁给了安吉县知县的儿子,以当时二老爷的官职来说,纪瑾玥算是高嫁了! 纪瑾瑜抬起头,望着黄氏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二婶婶说的是!二姐姐自然是顶好的,咱们纪府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不知比那些眼皮子浅的小门小户要好多少!” 书香门第这几个字纪瑾瑜说的又慢又重,直让二太太黄氏涨红了脸。这也难怪,二太太黄氏是商户出身,虽说也是安吉县的大户,但是到底门第差了些。 说罢纪瑾瑜也不等她答话,就越过她去了。只留下二太太黄氏气的鼻子直冒烟。 顾氏出生京城豪门望族,虽说娘家凋零了,但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又是纪府的长房长媳,因此顾氏把握着纪府的大权。二太太黄氏一直看不惯,但是这么些年也没有抓住顾氏的把柄。唯一让黄氏欣慰的,就是自己女儿纪瑾玥的婚事,嫁给了堂堂知县老爷的公子。 她原本以为纪瑾瑜无论如何是越不过纪瑾玥了。谁知大老爷纪洪如今又升了官,以后纪瑾瑜只会比纪瑾玥嫁的高,嫁得好,这让一辈子屈居顾氏之下的难咽这口气!今天纪瑾瑜这个小辈居然也敢拿她的出身说事,往后这纪府还有她二房立足之地吗?不由得二太太不着急!她跺跺脚,这才发现已经到纪老太太门口了,这才慌忙收起脸上气愤的模样,挂着笑脸进了内室!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边纪瑾瑜给大太太顾氏请了安,顾氏拉着她坐在炕上,问道:“昨天嬷嬷第一次来,习不习惯?晚上又下雨了,下人有没有好好照顾着?” 纪瑾瑜一一答了。 顾氏又笑着说:“下人们自然是老实听话,不敢怠慢的。可是若是家中的长辈出言不逊怠慢了我们三姑娘,三姑娘便要忍气吞声了吗?” 纪瑾瑜知道方才遇着二太太黄氏的事情,一定让顾氏知道了,她偎在顾氏身边说道:“母亲说哪里话,二婶婶不过是跟我说玩笑呢!再说她也没有占了便宜去。她说那些酸话的时候,老太太屋里的琉璃姑娘就在一边摘花呢!她这边说了,那边老太太就知道了!”(_ 顾氏听了哑然失笑,用手点了她的额头说道:“你这小促狭鬼,果然是一点亏也不愿吃的。我道你今日转了性子了,原来有这层缘故在里头!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纪瑾瑜抿嘴笑道:“刚才是谁怕我吃亏要给我出头啊?可见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以来,随了谁的性格不就昭然若揭了吗?” 顾氏失笑:“这小油嘴,果然一丁点亏都吃不得!如今连母亲也说不得你了!将来自有能耐的小子治得了你!” 纪瑾瑜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是羞涩的样子:“母亲~~~” 顾氏看着纪瑾瑜这个样子,心底就叹了口气,自己日日呵护的姑娘越发大了,有朝一日终要嫁做他人妇。瑜丫头这样的容貌,这样的人才,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凭他是亲王皇子,自己的女儿也配得上。怕就怕,瑜丫头太要强了,眼里揉不得一丝沙子。怪都怪自己性子太强势,一直这样教养女儿,养的她聪明有余,温顺不足!这女子啊,哪里能跟男子一样呢! 顾氏揽着她:“你别害臊,我今日跟你说,我跟你父亲一定会睁大眼睛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你且放心好了,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可不会像你二婶那样,找一个知县家的黄口小儿就嫁了你二姐姐!” 前几天居然有一个商户上门来提亲,若不是顾着面子,她一定要把人打出去了!可笑一个小小商户居然也敢肖想她的宝贝女儿!她顾氏的女儿一定要嫁个出身、人品、学识样样都好的! 纪瑾瑜看着顾氏笑容可亲,想到这些年她对自己的照顾,越发壮了胆子,她忍不住说道:“母亲,我能不能不嫁人?或者晚一些再嫁人?我实在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父亲!” 顾氏笑着说:“傻孩子,女子哪能不嫁人呢?以后我与你父亲不在了,让你依靠谁去?快别说傻话!” 纪瑾瑜听了心中有些气馁! 顾氏看着纪瑾瑜面容疲惫眼底发青,她心疼地说道:“瑜儿,这几日着实累着了!母亲也是为你好,现在累一些,样样都学好,日后才能嫁给好人家!嫁人之后,这些东西也用得上!作为女子,仪容红德样样都不能少。见了长辈该行什么礼、同辈之间该说什么话,平时的人情往来该送什么……关于自己夫君的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知道。男人在外面打拼养家,女子就要将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顾氏拉着纪瑾瑜细细碎碎地交代着,接人待物、治家驭夫面面俱到,让纪瑾瑜不由得感慨宗室大妇不易做。 顾氏也确实是将纪瑾瑜往宗室大妇方面培养的,且不说,纪瑾瑜的姑姑是大理寺卿的长媳,如今纪瑾瑜的父亲又升了官。就光说纪瑾瑜这样的容貌,到了京城,什么样的高门大户纪瑾瑜进不去?x 电脑端:/ 女儿生的漂亮,做母亲的自然欣慰。但是顾氏又怕女儿太漂亮被人看轻了去,于是又费尽心思教养她,希望纪瑾瑜能有与容貌匹配的手段。 好在纪瑾瑜漂亮、聪明,性子虽要强却不娇纵。针线、厨艺样样都是好的,以后嫁过去,凭他什么样的铁石心肠的男子,也不愁他不动心。 自鸣钟响了九下,踏月陪着纪瑾瑜来到书房。 夫子是一个老先生,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因此也没有男女大防。夫子教了纪瑾瑜三年,对这个女学生还是非常喜欢的。三年前纪瑾瑜还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但是写的一手好字,认了许多书。让夫子不由得感慨果然是书香世家,连姑娘都当男孩子教养的。 三年下来,夫子该教的自然都教了,几次请辞,都被纪瑾瑜留了下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人都见不到,只有从这个夫子嘴里能得知外面的世界。 纪瑾瑜向夫子呈上了昨日的课业,夫子看罢之后对纪瑾瑜夸赞不已:“三小姐的字越发精进了,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刚柔并济,比男子都不差的。令兄写回来的书信我也看过,且不论文采,这一手字却是逊色小姐多矣!” 怪不得顾大人总是遗憾此女不是男子! 纪瑾瑜却站起来躬身说道:“我不过是比别人勤奋些,想着笨鸟先飞才能赶上别人。父亲是大晋国明德八年间的探花郎,我若不努力岂不是给父亲抹黑,若是跟哥哥比,还是差了许多。我也身无所长,只有这一手字能拿得出手了!” 夫子却是眼睛一亮:“笨鸟先飞?你这比喻倒是令人耳目一新!只是太过谦了!上次我过寿你送的书袋子又方便又好用,不仅绣活好,连袋子也设计的精巧!” 上个月,纪瑾瑜给夫子做了一个书袋子,像现代的书包那样,可以斜跨的。里面分了好几层,可以放不同的东西。让老夫子爱不释手,直夸纪瑾瑜心灵手巧。今天夫子又夸了一次,直听的纪瑾瑜很不好意思。 见到她一脸谦逊的模样,夫子心里更是遗憾:这样的人才,却是女儿身,着实可惜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事由 夫子的课上完了,纪瑾瑜又上了一个时辰的女红针线课。用过午膳教养嬷嬷又教了她半个时辰的规矩,好在纪瑾瑜对这些课业原本就有基础,学起来倒也不是很难。(_ 这边纪瑾瑜上着规矩礼仪课,那边教针线的杜姑姑来到大太太顾氏的房里辞行。 “……三姑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但凡是我会的东西,全部都教给三姑娘了。三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却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一点就透,伶俐的很。我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可教的。所以想跟太太求个恩典。” 大太太喜静,等闲下人不敢高声喧哗。此刻又是午后,虽说入了秋,中午到底还是有些热,因此也没有人出入,倒显得比往常更安静了。 西厢房内,大丫鬟阳春正给大太太大着扇子。杜姑姑看大太太顾氏半天没说话,心里拿不准一个发颤就软了腿跪了下去:“大太太,当初您在京城救了我,我答应会留在纪家照顾姑娘。按说我是没有资格来求大太太的,只是前几天我听人说腾升班辗转到了京城。我弟弟当初就是被卖到腾升班的,求太太给我这个恩典,放了我,我想去寻我弟弟。” 说着,她就冲着那青花面光鉴照人的地砖磕了下去:“求求太太,求求太太。” 杜姑姑是纪瑾瑜的针线姑姑,这十年来在纪府也是半个主子的存在。纪瑾瑜待人亲切,大太太顾氏也从未为难过她。这十年在纪府她的生活过的非常舒适,但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官宦之后,她没有一日不再想要找到弟弟。 大理石地砖的凉气顺着膝盖往上冒,杜姑姑只觉得时间分秒难熬。纪府的生活既舒适又体面,她从来不曾向今天这样狼狈过,但是想到自己十多年不见的弟弟,她又挺了挺脊背。 大太太顾氏半晌才说道:“在纪府你也呆了十年有余,三姑娘待你如何你自然是知晓的。你生了离开的心思怕不是想去找你弟弟吧!”x :/ 杜姑姑一听心头又是一颤:“太太明鉴,我想离开的确是想去找我弟弟。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太太为难。二太太娘家舅老爷来无意中碰到我,这几日二太太三番两次来找我,我人微言轻,不敢顶撞二太太……”,说着,她的眼泪留了下来:“大太太,您是知道杜若的,杜若宁愿死,也不愿意给任何人做小,求大太太放了我!” “既然你不愿意留在纪府,我也不强留你。你去跟三姑娘辞个别,今天就可以走了!”,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好似是打发一个阿猫阿狗一般。 这样的随意让杜姑姑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酸涩又是失落,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她还想跪下来磕头,顾氏却摆摆手让她出去。她站了一会,到底咬咬牙去了。 大太太瞥了阳春一眼:“有些人你对她再好也没有用,枉我瑜儿对她又是当先生又是当姐姐,我这些年对她也不薄。遇到事,宁愿一走了之也不愿意让我帮忙解决!可见人心呐,是最看不透的!” 阳春执扇的手一顿,紧接着恭维地说道:“谁不知道咱们太太宅心仁厚,这样的东家哪里找?杜姑姑就这样去了,实在可惜。枉顾了三姑娘对她的情分了!” 大太太听了却只叹了口气:“好歹也相处一场,你去送送她。按照安置府里的老人安置她,该给的银子也不要少。” 阳春听了又是一顿,出了门只觉得这日头太燥了些。x 电脑端:/ 杜姑姑走了,湘月、踏月好一阵难过,连带着纪瑾瑜也有些不舍。相处了十年,到底情分不浅,就是不知道这一去何时才能再见。 临走的时候,杜姑姑再三叮嘱纪瑾瑜一手好针线不可以荒废了。又将一本祖传的刺绣秘籍送给纪瑾瑜,让纪瑾瑜好一阵感慨。 踏月见纪瑾瑜心情低落,给湘月使了个眼色。湘月到底性子活泼些,她拉着纪瑾瑜的手说道:“杜姑姑走了,姑娘以后就不用上针线课。这样想来,姑娘该高兴才是!”,说罢她又笑:“我也不用给姑娘穿针引线了啊!” 纪瑾瑜知道她故意哄自己,也就半真半假地跟她们笑闹了一会。 ****************************************************** 一晃时间又到了黄昏,晨昏定省是以孝治天下的大晋国最基本的规矩。自鸣钟响了五下,纪瑾瑜又要去给纪老太太请安! 纪瑾瑜对自己的皮肤爱护的紧,平时非常注重防晒,中午绝对不出去的。这会日头夕照,太阳已经不那么毒辣了,但是纪瑾瑜依旧让踏月撑了伞,这才来到纪老太太的养慈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下人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气氛与往日不同。大丫鬟琉璃正立在明堂门口,见纪瑾瑜来了忙迎上去:“老太太这会子忙着呢!” 她的话刚落音就听见西侧房里传来一阵低声抽泣的声音。纪瑾瑜拿眼睛询问琉璃,琉璃说道:“今天下午,二姑娘的陪房婶子回来了,到二太太房里说了半天的话。这会二太太正陪老太太说话。”,说完她压低声音:“大太太也在!” 二姐姐的陪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难道二姐姐出了什么事情? 纪府大房、二房都有儿有女。纪大老爷纪洪有一子一女。长子纪慕远是纪府嫡长孙,如今在盛京,已经成亲。长女纪瑾瑜,在纪府却是排行老三,人称三姑娘,年方十四。 二房长女纪瑾玥排行行二,底下的是一对双胞胎的弟弟纪慕炎、纪慕允,才如今才十二岁。 三年前,纪府二房的姑娘纪瑾玥嫁给安吉县的知县公子,这一桩婚事让二太太黄氏好一阵自得。二姐姐纪瑾玥性格温柔,容貌姣好,看上去小鸟依人,让人忍不住想保护。知县公子在安吉县也算是出挑的人物,二太太黄氏逢人就夸,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一个好女婿。美中不足,就是二姐姐嫁过去三年无所出。这两年每次会娘家总是愁眉苦脸!饶是如此,在外人面前她依旧强撑着该有的体面,今日她的陪房怎么会突然回来?这屋子里的哭声是怎么回事? 纪瑾瑜这样一想忍不住一阵心悸,自己没有这么倒霉吧!难道二姐姐出了什么不测,要让自己嫁过去做偏房或者是继室? 不怪纪瑾瑜这样想,只是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姐姐嫁个好人家,却子嗣艰难或者身患重病,没有办法让妹妹嫁过去。纪瑾瑜不禁心惊,面上也带了几分。 琉璃见三姑娘脸色变了几变,就以为她在为二姑娘担心,不由得放软了声音:“三姑娘快别担心了,你先在明堂里等一会。” 有了琉璃的提醒,纪瑾瑜这才发觉自己想多了。自己是正儿八经的长房嫡女,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做继世?知县公子再好,那也是二房的女婿,自己是长房的人。再说自己母亲也不会答应,大老爷纪洪那么疼爱自己就更不可能答应了!想到这里,她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明堂与西侧间只隔了一个门帘,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全部都能听见。纪瑾瑜在明堂里端了茶水静坐,见琉璃掀帘子进去之后,她忍不住耳朵贴在帘子上。 二太太黄氏的哭泣声陆陆续续传来:“……老太太,你可要为我玥儿做主啊!玥儿的性格我这个当娘的最知道不过了,她怎么会下毒手去害那个小妾呢?一定是是那个小妾故意陷害我玥儿的……为了一个妾,居然让玥儿去跪祠堂,我玥儿做错了什么?他们张家如此嫡庶不分,居然为了一个小妾罚了正房太太!” 二太太顿了顿,又哭道:“可怜我玥儿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自己都不知道,就这样一夜祠堂又冷又累,好好的一个男婴流掉了。张家那个老太太,居然说玥儿有孕不说,故意要谋害张家的子嗣。玥儿痛失孩子,还要承受张家众人的指责。老太太,你一定要为玥丫头做出啊!” 大太太听了心里惋惜,纪瑾玥是个温顺柔软的性子,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断断不会回娘家来哭诉的。可惜这样好的孩子,但是她到底是黄氏的女儿,顾氏不敢说其他的,只低声劝着她:“二弟妹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玥丫头那边还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哭坏了,可让玥丫头怎么办?” 听了黄氏的哭诉,纪瑾瑜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这下子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了下来。虽然与自己没什么事,但是纪瑾瑜还是很关心这个堂姐的。纪府人口少,只有两个小姐,平日里就她们能聊得来,虽说纪瑾玥嫁人后疏远了不少,但到底是骨肉亲情。纪瑾瑜也在为这个堂姐担心。 二太太哭了半天,纪老太太这才发了话:“俗话说,女孩儿家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就在哪生根。这话一点不假,若是遇到好土,生活的如意;若是撒到不好的地方,也不能怨天尤人,好好经营,日子还是能过的很好的。” 她这话说的,让二太太摸不着头脑。就在二太太不明所以的时候,老太太又发了话:“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她还是孙女?当初她未嫁之前,我这当祖母的就插不上话,到了如今已经嫁出去三年了,我这个老太太又何必乱拿主意呢?” 章节目录 第4章 结果 二太太黄氏一听乱了阵脚。 当初给二姑娘说亲,二太太一心攀好的。老太太娘家有人看上了二姑娘,二太太却一直拖着不松口。不说接受,也不说拒绝,老太太只当二太太心疼姑娘小,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二太太竟将老太太娘家当成了备胎,暗地里又让人相看了知县公子。为了怕老太太从中阻挠,直到双方换了写着生辰八字的庚帖,二太太这才告诉众人。 为着这件事,让纪老太太很是生气,这些年来一直不待见她。如今事情过去了三年,不想老太太又拿出来说事。 门外的纪瑾瑜也是一阵担心,这女人嫁人当真像投胎那样,要是嫁得不好,一辈子就完了。娘家也一定要有人支撑门庭,到时候受了委屈也有人撑腰。若是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受苦受难都无处去说。 但是也有例外,大太太顾氏娘家在盛京。如今娘家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兄弟,没有娘家人,她在纪府还是不是掌握内宅大权,连老太太都不敢小瞧了她。归根到底,是因为大老爷人有出息,而且大太太与大老爷感情深厚,连个小妾都没有。可是这世上有几个男子像大老爷这样呢? 想到自己的婚事还无着落,纪瑾瑜又开始游离天外。 二太太在内室只觉得分外难熬,她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嚎啕大哭起来:“老太太,你若是撒手不管了,我玥丫头岂不是没有活路了?你不知道……” 老太太一听气的一个茶碗摔了过去,怒不可遏:“是谁不给玥丫头活路,是我吗?当初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给玥丫头做的一门好亲事吗?怎么,如今过的不如意,反倒是怨我不给玥丫头活路了?” 这一番变故让二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大太太也愣住了。 琉璃忙上去给老太太顺了顺气,老太太指着二太太黄氏骂道:“我知道你没当我是你正经婆婆,老大老二皆非我亲生,我没有儿子傍身,只生了一个姑娘还嫁到盛京去了。怎么,连你也欺负我孤寡吗?” 这话一出,大太太顾氏、二太太俱是一阵骇然,两个人连忙跪下。 黄氏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连着大老爷、二老爷在族里也难立足。 大太太柔声劝道:“老太太息怒,这几年家里全靠老太太掌管着才没出大毛病,您是嫡母,媳妇也只认您一个婆婆。二太太也是太着急玥丫头才会乱说话,老太太千万莫跟自己家孩子置气!” 二太太这是时候是呐呐地说:“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媳,摆摆手让她们起来,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是当母亲的,如今玥丫头受了委屈,你得拿个章程出来。我跟老大媳妇也帮你商量看着怎么办才是!可惜你这么些年还是没有长进,遇到事情只会自乱阵脚,问别人怎么办!女儿是你的,姑爷也是你选的,你如今倒好,反倒问旁人怎么办?” 大太太顾氏听了说:“老太太说的是,你是怎么想的,先拿个章程出来才是!” 二太太听了擦了擦眼泪:“老太太教训的是!如今玥丫头这情况……”说着她看了看大太太顾氏一眼,又说道:“玥丫头无论如何不能在张家待了,这样子待下去,我玥丫头迟早没命啊!”x :/ 大太太心一惊问道:“那弟妹的意思是?” 二太太抽抽搭搭回答:“我想将玥丫头接回来……和离!” 老太太一听,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黄氏,我纪家从来没有和离的姑娘!你竟然张罗着要姑娘和离,我纪家的名声还要不要?玥丫头和离之后怎么办?我纪府如今还有一个没有出嫁的三丫头,你让她以后如何说亲?” 二太太一见瞒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下,又跪下说:“老太太,不是儿媳要和离,是张家……张家要休掉玥丫头。媳妇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呀!” 大太太听了心思转了几番,明白了刚才黄氏给自己递眼神是怎么回事。她踟躇地问道:“不是我这做伯母的心狠,不愿意给玥丫头生路。只是玥丫头若是和离了,我瑜儿以后不好说亲呐!” 黄氏听了忙道:“大嫂,如今大哥已经到京城上任了,瑜丫头若是在京城说亲,谁知道安吉县老家玥丫头和离在家。大嫂,当弟妹求求你……” 大太太听了满脸为难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只冷眼看着她们,无力地挥挥手:“罢了,老大媳妇带着瑜丫头去盛京吧!等你们走了以后,我做主去吧玥丫头接回来。” 虽然隔着门帘,听着老太太的声音,纪瑾瑜仿佛能看见她脸上的疲惫。 大老爷到升迁的消息传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顾氏。她娘家本来就是京城的,十年前跟着丈夫来到安吉,哪里都不习惯!如今十年没见,她做梦都想回盛京。如今终于可以回去了,怎么不让她高兴?她的长子也在盛京,一旦去了盛京自然可以一家人团聚。 临走前一晚,老太太喊了大老爷去说话。回来之后,大老爷就做主让顾氏、纪瑾瑜留下。顾氏好不伤心,最近一直耿耿于怀。 机缘巧合,二姑娘纪瑾玥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太太就坡下驴要去盛京,她的意图老太太哪里不明白?只是想着纪瑾瑜这几年的孝顺,到底舍不得让她随便嫁了! 大太太出来之后,还是一阵冷汗。自己利用的不过是老太太对纪瑾瑜的喜爱罢了!若是老太太心狠一些,自己的目的达不成,玥丫头又回来了,瑜丫头以后难嫁好人家了! 二太太走在前面,让大太太眯起了眼睛。自己一旦离开安吉,纪府的掌事就落在黄氏手里。不仅接回了自己的女儿,还一下子握住了纪府后宅的大权,今天二太太可真是赢的体面。好在自己马上要去盛京,这些事情也就不太在意。自己在意的,是能与儿女夫君一家人在一起。儿子已经娶妻,只要女儿能嫁个好人家,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 纪老太太却突然老了十岁一样,琉璃也不知该怎么劝慰。老太太不动,琉璃也不敢出声。一主一仆就这样静坐着。x 纪瑾瑜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昏暗的室内老太太一脸的落寞。琉璃安静地站在一旁,神色莫辨。 当当当!自鸣钟连响了六下! 纪瑾瑜的心蓦地一紧。原来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有孤独地老人。老太太虽然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但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嘘寒问暖。两个儿媳虽然在身边,但是儿媳本来就与婆婆不贴心,何况还不是嫡亲的儿媳?就是因为如此,老太太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端过婆婆的架子,对待两位儿媳也是严厉不足,温和有余。就算这样,她们还不愿意呆在老太太身边。大太太顾氏一走,这里便是二太太黄氏的天下,黄氏待老太太如何,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几年,老太太对纪瑾瑜疼爱有加。纪瑾瑜忙上前一步说道:“琉璃姐姐快把灯掌上,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纪瑾瑜偎在老太太身边说道:“祖母快别难过了,您上了年纪,忧思伤身的!我给您净净面,待会咱们就用晚膳!” 老太太艰难地开口:“瑜丫头,你别哄我,你说是不是他们都不愿意在祖母身边呢?” 没有等纪瑾瑜开口她又说:“我只生养了一个姑娘,还嫁到盛京去了。你父亲、二叔皆非我亲生,祖母是怕呀,怕老无所依!如今你还在我身边,赶明儿你走了,谁来哄着我呢?” 老太太说的是实话,大太太、二太太想的是自己的夫君、儿女,没有一个人将老太太真正放在心上,不过是顾念着孝道罢了。若说以后老太太真的病了,两个儿媳妇估计都不会在床前好好照顾。 纪瑾瑜想了半天,仰起脸对纪老太太说道:“祖母,你跟我们一起去盛京吧!” 说完她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祖母你从来没有出过门,正好在路上好好看看。盛京可比安吉大多了,那里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连屋舍都比小地方漂亮。而且姑姑也在盛京,您到了盛京,就可以常常看见姑姑了!” 纪老太太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但是她始终觉得自己并非大老爷亲生母亲,怎么好跟顾氏开口呢!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瑾瑜却说:“祖母你不要担心,要是父亲知道您要到盛京他也会赞成的。您要是去盛京,咱们就全家一起搬过去。二叔也去,二姐姐也去。这样一来咱们就不会分开了。二叔二婶婶也不用留在这里了!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都在盛京多热闹啊,你说好不好?” 纪老太太多年不见自己的女儿也想得慌,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有些害怕。老大去了盛京,要是老二也去了盛京,自己一个人怎么办?要是全家都去盛京,那这就太好了! 她欣慰地摸着纪瑾瑜的头发:“瑜丫头,你真是有心!不枉祖母疼你这么些年!” 章节目录 第5章 斗妾 没过几天,众人便收到了大老爷纪洪的来信。告知已经平安抵达盛京,顺利上任,让家中勿要挂念。大太太顾氏让纪瑾瑜代笔回了信,告诉他决定在中秋节之后举家搬迁至盛京。顾氏、黄氏等女眷先行,二老爷纪汉暂时留在安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十,就在全家都准备搬迁的时候,纪老太太却受了凉病倒了。她这一病不要紧,只是北上去盛京的时间又要推迟。过了几天老太太的病越发重了,顾氏当机立断让纪瑾瑜先行上京。 一旦老太太有不测,三年不能嫁娶,三年之后纪瑾瑜已经十七了!这个年龄再谈婚论嫁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就这样纪瑾瑜只带了湘月、一个照顾生活起居的婆子,两个有功夫底子的护院,六个小厮,再加上大老爷纪洪的名帖上了路。因着是太平盛世,又走官道,只白天赶路,夜晚休息,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到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顾氏把纪瑾瑜叫到跟前:“怎么带了湘月?她年轻,性子又跳脱,可不是好人选!” 踏月长得漂亮,性子沉稳,又是签了卖身契的。比纪瑾瑜又大了两岁,若是嫁人带着她,可以帮忙笼络夫君的心,过几年她年纪大了失了容貌,自然能老老实实帮助纪瑾瑜。 当初顾氏把踏月给纪瑾瑜的时候,纪瑾瑜就知道了。不带踏月,纪瑾瑜是有她的私心的。她不会主动给自己的夫君纳妾,也不会带漂亮的丫头作为通房。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一方面,纪瑾瑜觉得,踏月这样的人,不应该作为通房小妾埋没在后院,她也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只是这些,纪瑾瑜是没有办法跟顾氏说明的。 纪瑾瑜答道:“您不是说让我不要带这么多人嘛!湘月性子好,我就是一路上闷了,也有人逗趣解闷!若是踏月,只能事事管着我,那我还有什么乐趣?” 顾氏却唬了脸:“瑜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纪瑾瑜咬了咬牙,索性把心里话说出来:“我知道母亲选了踏月是为我好,但是母亲,我与你想的不同,还没有见到那个人,就开始想着为他准备通房丫头,拉拢他的心,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既是夫妻,必然要同心同德才是,好端端的中间插一个像什么呢!这是作践了丫头们,也是作践了自己!” 顾氏一听,叹了口气:“傻孩子,你如今不听我的话,以后……,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总之,我与你父亲,定不会让你受委屈!”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瑾瑜接到:“是啊,有你跟父亲在,我还怕什么呢!以后,我定然找一个人,就像父亲对您那样……,再没有旁人。” 顾氏听了一愣,然后她若有所思的说:“瑜儿,你要知道,天下男子皆薄幸。纵是你父亲也是一样。当初,咱们家在盛京的时候,你父亲身边除了我,还有一位姨娘。”(_ 纪瑾瑜心头一跳,父亲居然还有姨娘?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时候你父亲还是堂堂督察院御史,因为刚正不阿颇有清明。在调查一个贪污舞弊案的时候发现里面牵连众多,你父亲铁了心要继续查下去,并且找到了一个有决定性作用的证人。由于你父亲大意,那个证人全家被人杀害,等你父亲赶到的时候,他们家只剩下一个小姐还有呼吸。那个小姐只是被吓晕了过去,因此才逃得一命。你父亲心生愧疚,就将这小姐接到家中照顾。那时候,我怀着你,又十分相信你父亲,因此也没有在意。 谁知道,我高估了你的父亲,也高估了那位小姐,孤男寡女经常相处,时间久了,自然生出情愫。我冷眼装作不知,只等你父亲开口,那小姐却求到我面前来。你父亲对我十分愧疚,到底还是收了那个小姐做了姨娘。 好景不长,你父亲因为失了圣上的心,被贬回安吉老家。那时候,你已经四岁,那个姨娘这时候也怀有身孕,我们一家从水路回安吉。半路上那姨娘生了恶从心里生,下毒手将你推到水里,好在你大声呼救,终于被救了上来。却发了好几天的高烧,醒来后连人都不认识了。” 纪瑾瑜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只知道是因为落水,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缘故在里面。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道。 “后来,”顾氏继续说道:“后来,你父亲做主,将她留在了当地的一个小庙庵里面,让她静心思过。” 纪瑾瑜接着说道:“所以,家中就无这个姨娘了,是吗?难道父亲没有想过要将姨娘接回来吗?” 顾氏的眼中露出精明:“你父亲他自然是想的。两年之后,你父亲亲自去接她,却被告知半个月前,那姨娘跟一个有钱的富商走了。” 纪瑾瑜心头一颤,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氏揽着纪瑾瑜说道:“那富商自然是我安排的,那个姨娘如今只怕不知道被卖到何处了!她若是本本分分待在庙庵,我就当此事算了。可是她居然买通下人,偷偷给你父亲递消息,这种人已经伤害过你一次,我怎么可能会让她回来!瑜儿,你也记着,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不要给人翻身的机会。”x :/ 顾氏这番话让纪瑾瑜心里改变了对大老爷纪洪,大太太顾氏的看法。自己一直以为的鹣鲽情深的父母,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么自己呢?在这样一个时代,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本朝为晋国,开国已经两百余载。时至今日,已经有四位帝王。今上明德帝共育有四位皇子。长子、幼子为嫡,次子、三子为庶。皇长子为太子,却被胡人偷袭重伤不治一年后身亡。明德黄帝立年仅八岁的皇孙为皇太孙。先皇后本就身体不好,因太子逝去忧虑过度而亡。 自己的父亲,大老爷纪洪。是大晋国明德八年间的探花郎,一开始被派遣到浙江省杭州府海宁县盐运司副使(文从五品),明德十年,因为检举上司与私盐商勾结贩卖私盐而得到皇帝的看重,一跃成为督察院御史,却因此得罪了皇次子。最后被因为皇太子出面相帮,在朝中站住了脚跟,所以一直被认为是皇太子一系。 明德十一年秋,皇太子巡视边疆。被胡人偷袭,皇太子重伤,拉下病根,一直缠绵床榻。 明德十二年春,皇太子薨。明德皇帝立年仅八岁的皇孙为皇太孙。 明德十三年,自己父亲作纪洪为故太子一系被打压,被贬至安吉老家做五品的县丞。 明德十五年,今上立贤妃为,乃当朝镇西大将军慕容德胞妹,贤妃所生皇四子也由庶变嫡。 对于这个朝代,自己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但是与自己想象的古代还是有些不一样。比如女子不用缠脚,可以出门做买卖,可以读书写字上学。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开放的,女子相对也更自由一些。南方相对落后,对女子要求高,北方相对开放,越靠近盛京,女子越自由。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大长公主,就是和离再嫁的女子,并没有受到人们的谴责。相反,只要德行无错,女子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反抗对自己不好的丈夫,主动提出和离,还被示为贞烈。 这个朝代有玻璃镜子,自鸣钟这样现代的东西,据说是开国圣祖皇帝所创。他创造了大晋国,是军事天才,组建的部队所向无敌。他是史上最富有才华的诗人,写出了很多有名的诗篇。他更是传奇的能工巧匠,制作了很多精良的东西。小到妇女用的菱花镜,大到防御的大炮…… 这个圣祖皇帝,俨然是一个不择不扣的穿越者。 纪瑾瑜要感谢这位前辈,如果不是这位前辈,恐怕自己的生活也没有这么自由。 ******************************************************* 第二天一大早,纪瑾瑜辞别了纪老太太,顾氏等人。坐上马车,带着湘月,照顾起居的婆子,小厮,护院等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年的安吉。 白天赶路,夜晚休息,很快就离开了浙江境内。已然是秋天了,白天还有些热,这一路上山山水水风景也非常不错。十年未出家门,这一出来,让纪瑾瑜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适异常,有些闺秀一辈子也不可能出趟远门啊。这还是要感谢自己如今的父亲纪洪,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也没有机会出远门呢! 十年的贬遣生活,纪洪一直过着简单的生活。在纪瑾瑜的印象里,纪洪俨然就是一个非常符合要求的好男人:有正当的工作,俸禄跟名下的产业足够养家;他是好儿子,对纪老太太晨昏定省,非常尊敬,如果顾氏不说,她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亲生母子;他是好夫君,对大太太顾氏体贴入微;更是好父亲,亲自督促自己的学业,对纪瑾瑜爱护有加。 他给纪瑾瑜印象最深的就是内敛沉稳,和煦如风,实在无法与大太太口中那个雷厉风行、刚正不阿的铁面督察院御史联系到一起。十年的贬遣,一朝召回,等待纪洪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纪洪又自己关系着这个家族的命运,而自己又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无知的未来,让纪瑾瑜彷徨了。 章节目录 第6章 惊险 白日赶路,夜晚露宿。这样渐渐来到山东德州府平原县。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染红了天际,像绚丽的锦缎,又像无边的泼墨。纪瑾瑜松开手,雕花车窗上绣着竹报平安的锦帘就落了下来。只看江南景色好,不知何处是吾乡!对前途的不明让纪瑾瑜的心情渐渐暗了下来,没有了刚刚出门的喜悦。连爱说爱笑的湘月,也因为思念家乡,情绪也变得低落了很多。 暮色四合,他们还在路上。因为走了几条错路,导致他们现在没能到达城镇。一行人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尤显得寂寞。最后纪瑾瑜做主,不必连夜赶到城镇,就在这官道旁边找一个村庄,在村户家中住下。 张嫂是平原县下马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妇,她的生活平静而繁忙。虽然跟别的村户一样靠在种田养家糊口,但是他们家却比别人富庶的多。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们家靠近平原县的官道,这是由南方到平原县的必经之路。他们家在路上摆摊,后来还做起了过夜住宿的生意。来往的商旅要是晚上来不及赶到县城,就可以在他们家住下来。 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打前面来了七八只马匹,和一辆马车,张嫂就知道是生意来了。打马上下来一个圆脸的汉子,张嫂笑容满面迎了上去:“几位大爷,天黑了不好进城,就在这里歇歇脚,好好休息一番,明早再进城不迟!” 她说的话干瘪瘪的,却乡音朴实,笑容亲切,看着倒比那些伶牙俐齿的人要舒服的多。 圆脸的汉子正是纪瑾瑜其中的一个护院,名叫李寿。因为有功夫底子在,所以被大太太派来送护纪瑾瑜。他马上跟张嫂攀谈,想给纪瑾瑜找一个舒服的住所。 乡村野户,哪里能像城里正儿八经的客栈那样舒适,设备齐全!不过是几间简单的毛坯房罢了! 张嫂见李寿皱了皱眉头,她立马说道:“虽然只是简单的毛坯房,但是这附近在只有我们家能住了。您要是继续往前走,可没有住的地方了!” 李寿有些踟躇不定,张嫂就一直陪着笑脸,希望客人能够住下。她说的也是实话。 就在张嫂以为这比生意做不成了的时候,突然从马车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这位嫂子说的对,天色已晚,不适合继续前进,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李寿闻言说道:“是,三少爷!”x 张嫂子闻言高兴极了,立刻让人去准备房间。自己则候在一旁等待客人下马下车。 就在此时,车帘一动,就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公子,那小公子生的粉雕玉琢,煞是好看! 张嫂子啧啧嘴,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这模样长的比姑娘都好看。 谁知道那位小公子后面,竟然还跟着一位玉面公子!这玉面公子比前面那个小公子稍微年长一些。 前面那位小公子已经让张嫂子开了眼界,谁知道后面的这位玉面公子竟然比前面的那位小公子还要漂亮,就是戏文上说的什么“肌肤胜雪,面若桃花”也不过如此了。 张嫂子这下子可看直了眼,打心眼里爱也爱不过来。前面那位是三公子,那年长的玉面公子莫不是二公子吗? 只见那位小公子扶着那玉面公子下了车:“三公子,仔细脚下!” 张嫂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玉面公子才是“三公子”,前面的小公子不过是小厮仆人。乖乖,大户人家果然气度不凡,公子哥生的比千金小姐还俊,连手底下使唤的小厮都这样好看。 张嫂子不敢怠慢,将贵客引到房中。 这玉面三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纪家三姑娘纪瑾瑜。虽然女子也可以外出,为了安全方便起见,纪瑾瑜还是扮了男装。 这一路却是人困马乏,李寿他们去了别处休息。湘月就打了水给纪瑾瑜净面:“姑娘,这里没有地方沐浴,只能洗洗脸。姑娘也累了一天了,您坐着别动,好好歇一歇。” 负责照顾纪瑾瑜起居的婆子听湘月这样说,倒也不好拿大:“姑娘您坐着,我去给您烧点水。虽然不能洗澡,洗洗脚也可以解乏。”说着她推门出去了。 坐了一天的马车,虽说不用自己走路,纪瑾瑜只觉得浑身的架子都要垫散开了。她也不说话,任由湘月服侍她洗脸洗手。 纪瑾瑜刚刚洗了脸,就听见门外传来李寿沉稳的声音:“少爷歇下了吗?” 湘月回道:“还没呢!李大哥,您有什么事吗?” 李寿沉默了一会说道:“是这样的,兄弟们在路上跑了一天,累倒是不觉得累,就是全身都是土灰。听张嫂说,这村后有水塘……,兄弟们想去洗个澡。还请姑娘示下!” 自己做马车,那些人却是要骑马的确比自己更累一些。路上跑了一天,洗个澡的确是即放松又舒服。纪瑾瑜听了说道:“你们去吧,告诉大家小心。天色晚了,要注意安全。” 李寿自然是喜不自胜:“多谢姑娘!” 李寿刚走没多久,就听呼啦一声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纪瑾瑜还来不及惊呼,就见那男子已经健步如飞跑到她面前,一下子掐住了纪瑾瑜的脖子。 湘月早吓得腿都软了,她惊叫着大喊:“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们家姑娘!” 纪瑾瑜也吓得不知所措,她的脖子被掐的很紧,只能艰难地开口:“壮士,您要是要钱财,尽可以拿去。我的护卫就在旁边,要是惊动了他们,一会您就是拿了钱财也不好脱身。还请壮士……” 她话刚落音,就听见呼啦啦一阵脚步声,十来个带刀的官兵已经冲进房间。 官兵冲进来的一瞬间,纪瑾瑜只感觉到卡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只掐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湘月一见官兵来了,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官兵来了,兵大哥你们快救救我们家姑娘,我们家老爷是京城督察院侍郎,你们救了我们家姑娘一定重重有赏……” 那十来个官兵听了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是好! 湘月一见众人无动于衷,忙拿过旁边的包袱:“你们看,这是我们家老爷的名帖。”她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张名帖。那些官兵一看,就知道十有八、九这个小丫头说的是真的了。 本来那些官兵还敢冲上去与那男子厮杀,这下子真的变成了投鼠忌器,不能轻举妄动了。 钳制着纪瑾瑜的男子看见了官兵的顾忌,于是就松了松手,让纪瑾瑜舒服一些。可不能把这个小姑娘掐死了! 纪瑾瑜这才觉得又能正常呼吸了。 “快些让开!”那男子大喊一声:“不然,我就掐死她!”,说着他作势用了用力。x 电脑端:/ 湘月被吓得没了主意,带着哭腔说道:“快让开,你们快让开。” 那几个官兵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神色,这才慢慢让开。 那男子钳制着纪瑾瑜慢慢退到门口,喊道:“将所有的马都赶走,只留下一匹马,然后,你们退远一些!”,那几个官兵迟疑了一下,那男子又大喝一声:“快一些!不要耍花招!你们想想看,是抓住我这个不太重要的人去邀功重要,还是被上峰责怪丢了官职重要。这可是官小姐,弄不好你们是要掉脑袋的!”x :/ 那几个官兵听了不敢耽误,按照那男子说的只留下一匹马,将别的马匹全部惊走! 那男子钳制着纪瑾瑜一步一步退到马棚旁边。然后迅速拉着纪瑾瑜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子,往马后臀上用力一拍,马儿就扬蹄飞快向前跑去。 闻讯赶来的李寿等人只看见马蹄溅起的灰尘。 就在此时,另外一匹马追着前面的那一匹马飞快地跟上去。 李寿等人这才反映过来,跟着官兵徒步撵了上去。 ***************************************************** 马上是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少年,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这个少年从江苏赶往盛京,路过此处,正看到那男子劫持着一个粉面玉容的公子。他虽然不会无故起善心,但是想着自己习武多年,如果见死不救,那他与那些狼心狗肺冷血之徒无异了。怕惊动歹徒,他就一直隐在一旁,此刻他正奋力加快速度,力求能快点追上那匹马。 那歹徒不敢走官道,刚跑出来就顺着乡野夺路而逃。后面竟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人追上了来,那歹徒一回头一只冷镖射了过来。月光下,只见泛着冷光的镖一闪,就被后面的青衣直裰少年一把接住。这手法极快极准,那歹徒一见大惊失色,不由奋力抽打马身,企图甩开后面的那匹马。 章节目录 第7章 获救 然而歹徒的那匹马毕竟负着两个人的重量,而且只是普通的马匹。而后面的那个青衣少年胯/下却是上好的良驹。 眨眼之间,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就在那歹徒以为自己要被追上的时候,后面的那匹马却突然慢了下来。他心中一喜,更加用力地催促马儿,却突然感觉到大腿一阵疼痛,一个不察,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趔趄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顺着月光,他发现腿上正是自己刚才射出去的那只镖。他心中一凛:此人功夫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平时还可以拼一拼,然而此时,他累了一天,腿部又中镖受伤。难道是天要亡我?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是死于英雄之手,而是一个无名的小辈! 就在他以为自己命该绝于此地之时,后面的马匹却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而马上之人并未下马与自己博弈。 耳畔却传来那人清朗的声音:“堂堂天鹰帮少主却干这种勾当,好在没有伤到人,今天的事情就算了!” 这话一出,那少帮主心头又是一震:此人是谁?难道是江湖中人?然而他立马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从没有听说谁家有与自己年龄相当的俊杰出现!就算是江湖中人,怎么会认得我天鹰帮的镖? 眨眼之间那马就急驰而去,曾经意气风发的天鹰帮少帮主如今竟沦落到劫持弱小来保命,少帮主不由得一阵黯然,在他心中却默默地记下了这份恩情。 纪瑾瑜被那少帮主挟持到马上之后,早惊的三魂去了两魂。因为并非是坐在马身上,而是伏在马背上,让她更是难受。马儿奔跑,她只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上下起伏之间,只颠的她头晕目眩。 难受的感觉让她忘记了恐惧,一时间只希望那马儿能赶快停下来。就在她被颠的七荤八素的时候,突然她听到那歹徒“啊”地一声叫,随后那人就跌落下去。 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 由于那人跌落马下,马儿受了惊吓,比刚才跑得更快了!x 电脑端:/ 她心中开始叫起苦来,没有那个人,自己可不知道怎么让马儿停下来!先不说自己从来没有骑过马,现在自己伏在马背上这个姿势简直就在玩特技!而且她渐渐感觉到力不可支,无法再保持这个姿势了。 后面的青衣少年渐渐追了上来,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就在纪瑾瑜要跌落下马的时候,他一个纵身跃过去接住了纪瑾瑜,两个人滚作一团。 纪瑾瑜跌下来,却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被人接住。她明白刚才那歹徒落马应该也是此人出手的结果了。她以为这是官兵或者是李寿他们,谁知道她落地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 她不由地心惊!这是个完全陌生的青年!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有什么目的? 她立刻爬起来,想走的远一些,却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她不由地栽倒在一旁。 胳膊一紧,却是那人已经走到自己身边,要将自己扶起来。 她不由地朝那人望去,年轻的面孔带着青涩,一双眼睛却好似明星,亮的惊人。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他肩膀上还挂着包袱,纪瑾瑜心中微定。应该是赶路的人,若是对自己有所图谋,便不会是这样的装扮。 而那青年也在打量纪瑾瑜。 身材纤细羸弱,应该年龄尚小。皮肤白皙,许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大大的杏眼此刻眼睛里竟无丝毫惊吓,看来胆色不错。 看到了他的耳朵,突然,他心头一震,大惊失色:“你是女子?”,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由松开自己的手退后两步,那模样好像纪瑾瑜是凶神恶撒一般。 纪瑾瑜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男子装扮! 他这一松手,纪瑾瑜却又应声倒了下去,那男子这才慌了神,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纪瑾瑜却表情磊落大放地一抱拳:“多谢壮士出手相助。若非壮士义举,只怕小女子今日危矣!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小女子也好感谢恩公!” 她坐在地上,有些狼狈,神情却磊落而郑重,倒让那青衣少年心里涌起愧疚,觉得自己太过拘泥礼数,行事不如女子磊落。同时对纪瑾瑜又高看了几分。 “在下姓杨名承!”,他也迅速反应过来,将纪瑾瑜扶起来,又解释说到:“我祖籍盛京,自幼在江苏长大,准备去盛京参加武状元考试,路过此地。” 纪瑾瑜感谢道:“多谢杨恩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女没齿难忘。”,她客气地说着感谢的话,却并不介绍自己。 杨承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她对自己尚有防备之心。自己坦诚告诉她姓甚名谁,从何处来,到哪里去,对方却什么也不愿意说,不由得心中微滞,只觉得这个人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然而他立刻否定了自己想法,孤男寡女,初次见面,对自己有防备实属正常。对方毕竟是女子,自己居然将她与男子间的相处一样看待了。 杨承不说话,让纪瑾瑜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救了自己,对方言明身份,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说,这不是自己行事风格。 “我姓纪,是浙江人。此行亦是到盛京!”,见杨承皱着眉头不说话,纪瑾瑜也有些生气,自己能说的都说的,难道萍水相逢,就非得告诉你,我的家底吗? 每走一步,脚底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此刻也没有耐心,只好编出谎话来:“我此行是去探望外祖父,我外祖家姓顾,我外祖父是盛京一家书院的教书先生。”纪瑾瑜倒也没有说谎,她的外祖是姓顾,也的确是书院的教书先生。不过那是顾氏告诉她的,顾老爷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杨承好像极不耐烦一样,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没再继续说话。 见他不理会自己,纪瑾瑜不由得要跺脚,却忘记了自己脚上有伤,一时间疼得直“嘶嘶”地倒吸冷气。 “若是不好走,你伏上来,我背着你!”,说着他蹲了下来。 纪瑾瑜此刻正在气头上,怎么肯让他背着自己?于是她倔强地拒绝了。 杨承却讪讪地站了起来,心中暗自责怪自己造次。对方是个年轻的姑娘,自己这般要背她,她拒绝自己实属正常。 纪瑾瑜不再说话,只冷着脸一瘸一拐慢慢地往前走。杨承更是着实了自己的想法,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要对她图谋不轨吧?杨承再一次暗暗骂自己忘记了她是女子。 突然有想到,如果自己知道她是女子刚才落马的时候,自己还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救她吗?会还是不会呢!一时间,杨承自己也不清楚了! 他蹲下来主动要背自己,纪瑾瑜觉得他应该知道自己错了才对。没想到,自己拒绝了他,他又冷着脸一言不发,果然是小气的紧!就算是救了自己,也不用甩脸子给自己看吧!难道是因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刚才他发现自己是女子的时候,就松开手,让自己摔倒,好像自己很脏似的。难道他不屑于与自己这个女子说话? 心中有事,脚下就不留神! “哎呦!”前面一个坑,让纪瑾瑜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纪姑娘,小心脚下!”幸好杨承出手扶住了她。 这算是他第二次出手救自己了吧!纪瑾瑜可不想再欠他人情了。想要松手,却发现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手摸到一片湿腻,摊开手掌却发现手心里面一片血红。(_ 纪瑾瑜不由得惊呼出声:“恩公,你受伤了!” 杨承见她紧张成这样,心中一软,安慰道:“不必担心,只是擦伤,不碍事的!” 纪瑾瑜这才听出他声音中的异样,原来他刚才不出声是因为他一直在忍着疼。但是自己一直呱噪个不停,而且还不懂事地怪他!想到这里,她顾不得男女大防,连忙拉起他的胳膊检查。 这怎么能说是擦伤?小臂上的袖子全被磨破,一片血肉模糊。只是外伤,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些歉意地朝他望去,却发现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水。怎么会这样?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受了伤? 她再次看了看那只胳膊,才发现异样。受伤的那只胳膊居然整个胳膊都肿了起来,应该是伤口感染或内伤的缘故。擦伤只是很短的时间,不可能是伤口感染,那就是内伤了。若是内伤的话,就说明他的胳膊内骨头摔的裂开了,迅速充血导致胳膊肿了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样的伤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才能痊愈。而现在离武科举却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了!纪瑾瑜的心不由地沉了沉。 章节目录 第8章 暗夜 纪瑾瑜的歉意更深了,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自责。 这样的目光让杨承心口一热。其实这样的伤,对于从小习武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可能会影响武科举考试了。这是我朝第一次武科举,谁也不知道深浅,因此杨承也不敢托大。如今受了伤,也不知还有几层把握。 但是,自己习武多年,受了伤,却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不由得心头一阵松软。全身只觉得有说不出来的畅快。 纪瑾瑜见杨承不说话,认为他是在为一个月后的科举担心。心中更是愧疚万分,刀枪从来不长眼。若不是救了自己,他怎么会受伤。这样的伤,往小了说,可能会让他名落孙山。下次参加又是三年以后,三年的时间哪!一般人怎么耽误的起?这还是幸运的话!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若是不幸,很可能会变成刀下亡魂,命丧擂台!这是武恩科,弄不好是要命的! 越想她心中越难过,只好柔声劝说道:“我虽不懂武功,却也看得出杨恩公武功高强,一般人绝对不是杨恩公的对手。况且杨恩公宅心仁厚,有侠者之风,品德高尚。所谓武者,胜在心也,恩公到了盛京一定能拔得头筹!” 杨承却好似对伤不甚在意:“你莫要担心,我说无事便是无事了!另外,你莫要恩公长,恩公短的叫了。你叫我杨承就可!” 他这样说,纪瑾瑜却更确定他是在逃避自己的伤口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行走在黑暗的月光下。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白天还有些闷热,到了晚上温度却与白天相差很多。纪瑾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她不由地环顾四周,周围一片漆黑,远处高高低低的全是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不知怎的纪瑾瑜就想起前世看到恐怖电影里面的画面,只觉得冷飕飕的风一吹,更冷了。她下意识地朝杨承那边靠了靠,却被杨承一下子避开。 两人俱是一愣。 纪瑾瑜很是尴尬,孤男寡女,自己这样出动贴过去像个什么样子! 而杨承却因为一直告诫自己对方是女子,所以刻意跟纪瑾瑜保持距离。却没有想到纪瑾瑜会突然靠过来。瞬间就明白过来是因为纪瑾瑜害怕的缘故,一时间又暗自懊恼自己太过拘泥礼数,落了纪瑾瑜的面子。 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各怀心事,都不再说话。 黑暗的夜中,两人的脚步声沙沙作响。 蝈蝈低鸣,金蛉子声音不断地传来,杨承发现自己心绪有些烦躁,只觉得这蝈蝈叫的让人心烦。 突然,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特别明显。这下子不仅是纪瑾瑜,就连杨承也吓了一跳! 待看清,才发现是一只野兔子飞也似地跑过去了。两个人俱松了一口气,同时问对方:“你没事吧?”,话刚落音,两人又都愣了一下,然后又同时笑了起来。这样以来,刚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 天这样黑,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纪瑾瑜不免有些犯愁,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去呢? 来的时候纪瑾瑜是被挟持的,她根本不记得来得路。她不由地轻声问杨承:“杨公子,你记得来时的路吗?” 杨承听了回答道:“自然是记得的!” 纪瑾瑜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杨承却苦笑道:“我虽然记得来时的路,但是我们快马奔跑了这么久,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要走回去只怕要一个半时辰!”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那岂不是要走三个小时。纪瑾瑜觉得自己的脚更痛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且不说自己脚越来越痛根本不可能再继续走下去,在这漆黑的夜里走夜路,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刚才遇到的只是野兔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万一遇到猛兽就糟糕了! 猛兽……纪瑾瑜眼睛一亮:“杨公子,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 杨承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图,有了火折子就可以取火升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冷了。救援的人若是看到这里有火光就会过来救助。以逸待劳总好过两个人在夜里摸索。 他忍不住赞道:“纪小姐果然聪慧!好在我随身带着!”说着他将火折子拿了出来! 幸好现在是秋天,枯草树枝随处都是,倒不是很难找,两人忙活了一阵,就生起火来。 席地而坐,明亮的火光让纪瑾瑜觉得既温暖又安全,驱除了刚才的寒冷。她脸上就露出满足幸福的表情,忍不住眯着眼睛嘴角弯弯。 坐在她旁边的杨承看着她的笑靥,也被她感染露出一个微笑。他只觉得这样一个夜晚,是他这十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环顾四周,周围依旧是黑漆漆的,但是他只觉得这黑暗竟然也那么的美妙。 “啊啾”纪瑾瑜打了一个喷嚏,往火堆边又靠近了几分。火光的照耀下,纪瑾瑜的容颜十分的美丽,杨承看着竟突然觉得心跳漏了几拍! 见他望着自己,纪瑾瑜以为他笑她打喷嚏,心中觉得自己太失礼,就问他:“你祖籍盛京,想必对盛京比较了解吧?盛京好玩吗?” 她的声音清脆而甜美,杨承听了,心里觉得说不出的熨贴。说话的时候,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非常动人,让杨承突然想放下防备,跟她一吐心事。 “盛京很好,也很大。可是盛京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听他这样说,纪瑾瑜觉得自己触动了他的伤心事,内心有些过意不去。正想岔开话题,却听见杨承幽幽地说道:“七年前,我母亲离世之后那人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五年前,我被那人从家谱上除名,被逐出家族,就再也没有回过盛京。如今盛京什么样子我是不知道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是沉重,纪瑾瑜听了只觉得心头一跳:他口中的那人,多半是他的生身父亲了。五年前,他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吧!要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这样处罚一个十二三的孩子? 从族谱上除名,严重者会影响一个人一辈子的前程。一个被家族所驱逐的人,在外面没了家族的庇护,生活要比别人更艰难。更可况,他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 “因为我杀了人!”他自嘲地说道:“只因我杀死的人是权贵的儿子,他怕牵连,就把我推了出去!” 若是真的杀了权贵的儿子,如今怎么可能会好好地坐在这里?恐怕尸骨都融化了吧!他主动提起,想来,人一定不是他杀的了! 母亲早逝,父亲毫不慈爱。得知他遇到麻烦,首先就将他从家族逐出。从小被迫寄居在外祖家!这点点滴滴连在一起,纪瑾瑜已经勾勒出杨承生活大概的轮廓了! 看着他刚毅的面孔,纪瑾瑜不由地心一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总是会给他一些磨难的。如今是武艺有所成就,若是……” 若是考上武状元,才是真正的苦尽甘来!这半句话,纪瑾瑜却说不出来。现在他受了伤,考上武状元的可能性大大地降低了。自己还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呢? 杨承却看出她的顾忌,想开口解释说自己没事,又觉得她未必会信,于是就挑了自己练武的时候的趣事,随着师傅走南创北的遇到的奇事说给纪瑾瑜听。 有了是事情做,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 他说的绘声绘色,纪瑾瑜虽然不是真正足不出户的闺秀,也渐渐被他说的话吸引起来。偶尔纪瑾瑜也会说上几句看似普通却蕴含着深刻道理的话,让杨承觉得茅舍顿开。 从杨承的话里面,纪瑾瑜可以感觉到他对于以往的耿耿于怀。她自然不会认为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开他的心结,但是她觉得长久的郁结于心,只会让他更加偏执,于是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_x “……有两个武士相约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寻找宝藏,他们发现了两个盾牌放在树下。走进一看才发现盾牌一个是金子做的,一个是银子做的。两个人谁也不想吃亏,都想要那块金子做的盾牌。就这样,原本感情很好的老朋友为了一块盾牌争吵了起来,谁也不肯让步,最终拔刀相向,以武力来定输赢。最后两个人两败俱伤,一个被砍断了胳膊,一个被斩断了腿。” “你猜后来怎么样了?”纪瑾瑜歪着头问他。 杨承听了只觉得这两个武士与那个驱逐他出家门的人一样,都是重利寡情之辈不值一题,他嗤笑道:“重利而忘义,这两个人活该如此,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纪瑾瑜听了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就在两个人奄奄一息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是两面盾,一面是金子做的,一面是银子做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有很多事情,就像这两面盾一样,如果我们能看到另一面,是不是会有所改变呢?” 杨承听了,有了迷离地看着纪瑾瑜清亮地眼眸,一时间沉默起来。 就在此时,呼啦啦,前面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听到声音,纪瑾瑜忍不住站了起来,就听见前面传来湘月紧张的声音:“姑娘,是你吗?” 纪瑾瑜忙应了一声:“湘月,是我,我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9章 无虞 湘月听了忙大声地对别人说:“快快快,我们姑娘在那边。”她这样说着,自己先别人一步跑了过来。 她身后,李寿等一干纪家的下人一起跑了过来。纪瑾瑜见了,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就在湘月跑过来的时候,纪瑾瑜听到杨承低低地说道:“纪小姐,到了京城之后,如果有事可以到京城南大街柳树胡同去找我。进了胡同左拐第三家,门口有两棵人抱粗的大柳树,门上挂着杨宅的就是。你去了以后,若是我不在,就找一个叫全旺的人。他最妥帖不过,姑娘若有难事,尽可以放心交代他去办!” 纪瑾瑜听了不由朝他望去,就看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两个人不过初次见面,他先是像自己吐露自己的身世之痛,现在又如此推心置腹。纪瑾瑜不由得心中一动…… 纪瑾瑜还来不及细想,湘月就跑到面前一把抱住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说道:“姑娘,吓死我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个歹徒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欺负姑娘?姑娘你哪里难受,千万不要忍着。” 纪瑾瑜听了也是心口一热,湘月比她还小了一岁,平时都是笑嘻嘻的,纪瑾瑜见到她这样紧张关切的样子就柔声说道:“你放心,我没事!是这位杨公子救了我!” 湘月听了口里说着感激的话,就跪了下去:“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救命之恩湘月没齿难忘,湘月给公子磕头了!”说着,她就给杨承连磕了三个头。 杨承早让到一边,忙将她扶了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快起来照顾你家小姐,她脚上受了伤,不能站太久。” 湘月听了,忙爬起来搀着纪瑾瑜,紧张地问:“姑娘你脚受伤了?痛不痛?要不要紧?” 纪瑾瑜说道:“不要紧,就是落马的时候崴了脚,现在疼得厉害!你扶着就好多了!” 湘月听了,更加自责:“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罪,都怪湘月不小心,叫歹人伤了姑娘。姑娘你罚我吧!”,说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主仆两个说话的功夫,后面的官兵就到了。杨承低声说了一句:“柳树胡同,切记切记!”,然后就大跨几步上前与官兵交涉,将纪瑾瑜主仆护在身后。 没过多时,那官兵上前来与纪瑾瑜说话,跟在湘月身后的李寿迎了上去。那官兵与李寿说了几句话,看了纪瑾瑜一眼,就带着杨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杨承一直回过头来望着纪瑾瑜。只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与自己的丫头说着什么,并没有看自己,心头有些淡淡地失落,还是跟着官兵走了。 过了好一会,纪瑾瑜才发现李寿他们衣衫不整地站在一旁,见纪瑾瑜的目光扫过来,那些人都面带愧色低着头不说话。 李寿走上前来,惭愧地说道:“姑娘,是我们看护不周才让姑娘遭此灾祸,等到了盛京,我们会自己到管家处领罚。” 说是去领罚,那就是会让别人知道。要是纪洪知道了这件事,领罚是小,这些人的差事十有八、九保不住。 纪瑾瑜想了想说道:“大家一路走来,谁都不想出这样的事情。领罚的事情就莫在说了,你们不说出去,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x :/ 众人听了脸上不由露出感激的神色。 李寿却一板一眼地说到:“姑娘心善不追究,但是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就算姑娘原谅了我们,我们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这罚肯定是要领的。况且这路上人也不少,那些官兵刚才也知道了姑娘的身份,想来这事情瞒也瞒不住了。” 众人听了面上又忍不住露出失望害怕的神情来。 这次自己出事,虽然他们担着责任。但是从他们的角度来想,大家肯定都希望这一路上安安稳稳的,谁也不希望出事。况且这真的只是意外,自己现在也没有事了。若是因为自己,让他们被撵出去,她也会心里难安。 “我看这样吧!”纪瑾瑜沉吟道:“既然事情瞒不住,老爷那里就由我来说。就说那歹人闯到我房里就破窗逃走了,至于我被歹徒劫持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若是老爷问起来,大家口径一致,想来老爷那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李寿听了面露难色,他想了一会,终于对纪瑾瑜说道:“就按姑娘说的办!” 然后他又回头对面有喜色的众人说道:“姑娘宅心仁厚,怕你们丢了饭碗这才在老爷面替我们隐瞒,但是大家始终是犯了错,这罚也是必须要领的!” 众人原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被主人或杀或卖,如今只是领一顿罚,受点皮肉之苦,哪里有不愿意的,嘴里纷纷说到:“谢谢姑娘,我们愿意受罚,绝无怨言!” 纪瑾瑜听了便不再说话。心里暗自赞叹,怪不得顾氏会派了平日里最不通人情世故的李寿来送自己,看来顾氏看人的眼光果然老到。这李寿果然是赏罚分明,是个堪当大任之人。 没有多久,官兵就派人送来了马车。纪瑾瑜上了马车,一行人在官兵的带领之下进了平原县城,在城内一家名叫宏源升的客栈住下。 县令夫人早派了一个体面的婆子跟一个年轻的媳妇来看望纪瑾瑜。纪瑾瑜累了一天实在不想与她们寒暄,就让湘月出面打发了那婆子。那婆子好像猜准了纪瑾瑜不会见她们似的,并未多留,只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便带着那媳妇走了。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躺倒床上,纪瑾瑜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纪瑾瑜刚醒,湘月就告诉她昨天晚上来的那个婆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纪瑾瑜让湘月给她净了面,梳了一个稳重的元宝髻。从包裹里拿出那件的烟霞色遍地撒花罗纹裙服侍纪瑾瑜穿了,又给他穿上月白色挑金丝暗色蝴蝶纹的窄袖上衣,外罩一件胭脂色圆领盘扣绣牡丹褙子。看上去即端庄大方又不失年轻小姐的朝气。 又由湘月服侍着用了早膳,这才让随行的罗妈妈领了那婆子进来。 那婆子进来之后也不敢东张西望,见了纪瑾瑜就忙笑着问好,又问纪瑾瑜有没有不习惯的、客栈的人伺候的周不周到之类的话。 纪瑾瑜一一答了,半天也不知道那婆子的来意。 过了好一会,那婆子才说:“我们夫人原本想接姑娘到我们府上小住,但是我们府上一来地方有限,二来府里也没有与姑娘年龄相当的小姐,除了两个小少爷,就是媳妇婆子,姑娘去了只怕也不习惯。”(_ 纪瑾瑜听了微微颔首。 那婆子见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继续解释道:“昨天夜里我们夫人得知姑娘的事情之后,着急的不得了,一面担心姑娘的安全,一面又恨那歹徒胆大包天。本来夫人是打算亲自来看姑娘的,奈何我们小少爷今早发了高烧,身边离不得人,就派了婆子我来看望纪姑娘。” 她这话一出,纪瑾瑜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恐怕不是小少爷病了,而是那县令夫人不想来看望自己,这只是她找的一个说辞罢了。但是如果不派人来,又担心自己回去之后跟纪洪说了,纪洪会怪罪平原县令。若是自己出面,又拉不下这个面子,所以想来想去就派了这婆子来探自己的话。 纪瑾瑜本来就不想节外生枝,否者她就不会歇在城外张嫂子家中。而是一开始就会直接拿了纪洪的名帖出来让城门守卫开门,连夜进城了。现在在这县令的地盘上出了事,县令夫人怕自己招呼不好,会影响自己家夫君的前程,这个心情她是理解的。 但是如见看来,现在夫人未免有些不够诚心。这样想着,纪瑾瑜就觉着这县令夫人行事不够大方。心里就觉得这县令夫人不是个可以想交的人,好在纪瑾瑜不用跟这种人相处。 她本来也就没有打算怪罪与平原县令,所以也并不刻意拿乔。 于是就对那婆子客气地说道:“嬷嬷太客气了。我并没有什么事情,那歹徒也没有把我怎么着,昨天不过是吓着了。多亏县令夫人体贴,早早地准备好客栈,否则我们主仆昨晚也无处可去。这客栈安排的非常合我的心意,我昨晚睡的很好,今天早上醒来,昨天的事情就忘得差不多了。这还要感谢县令大人及时派人捉拿歹徒,虽然歹徒跑了,也还是要感谢官兵及时赶到。”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不怪罪县令了。 那婆子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姑娘真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我们夫人若是听了这话,一定会遗憾没能见到姑娘的。婆子来的时候,我们夫人交代了,姑娘可能之前没有来过平原县,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曾经还出过一个皇帝呢!姑娘好好歇着,待歇好了,婆子再带着姑娘四处转转。这县里的文昌阁最有名了!姑娘一定要去看看!” 这是在变相地问她什么时候走呢! 纪瑾瑜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们今天下午就启程,就不打扰县令与夫人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再来平原县,再请夫人做东带我去领略平原地的风光吧!” 那婆子听了脸上笑容更胜,假意惋惜道:“真是可惜,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呢!我们夫人身边两个小少爷,没一个小姐,若是姑娘去了我们府上,我们夫人定然要爱到心眼子里去了!若是姑娘以后再来平原县,可一定不要忘了来我们府上啊!” 纪瑾瑜笑着应承了。 那婆子见机说道:“婆子来了也有半天了。姑娘下午还要赶路,婆子这就不打扰姑娘了!” 纪瑾瑜让罗妈妈将那呱噪的婆子送了出去,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章节目录 第10章 抵达 因为出现这次意外,李寿等人再也不敢粗心大意,一路上都是歇在城内正经的客栈。纪瑾瑜身边时时刻刻要有两个人年轻力壮的下人家丁守着,到了晚上,纪瑾瑜客栈的房门口也会有家丁轮流值班。纪瑾瑜也是被这次意外吓到了,虽然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因为害怕再出事,就听从了李寿安排。 这一路倒是顺风顺水平安无虞地抵达德州府,纪洪派来迎接的人早早地在德州府等着了。两处合并一处转从水路,登上船继续向盛京出发。而水路的风景又与别处不同,船上安静平稳,除了自家下人再无旁人。纪瑾瑜渐渐放下心来,也慢慢开始欣赏两岸的风景。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抵达盛京城外码头。纪瑾瑜唯一的兄长,纪慕远已经带了人在岸边等待。 出了船,登上夹板,纪瑾瑜就看见身着天青色直裰,腰围月白色玉带的纪慕远立于码头正面带微笑朝船中张望。面带微笑,温润如玉,纪瑾瑜见了,心情也好了起来,所谓翩翩君子,大抵就是如此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慕远是顾氏与纪洪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因顾氏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上了身子,大夫断言顾氏以后再难生育,所以顾氏对纪慕远宠爱有加。以至于养成了他单纯善良的性子,却让望子成龙的纪洪大为失望。 十年前,纪洪被贬回安吉。因着纪慕远那是尚在京城的白鹿书院读书,而纪洪又想锻炼长子,于是就将年龄十五岁的纪慕远托付给纪洪唯一的妹妹,如今是大理寺长卿长媳的姑太太纪晴云。 因为如此,纪瑾瑜对纪慕远并不十分熟悉。这十年来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那时候老太太过大寿,他回安吉拜寿。 虽然见面少,纪瑾瑜还是可以感觉到这个哥哥对她的喜爱。每次书信里面都会提到她,过年过节送的节礼里面总有特意留给纪瑾瑜的东西。有时候是盛京大户人家的姑娘时兴的玩偶,或者是一些零嘴点心,虽然纪瑾瑜不是真正的孩童,但还是打心眼敬爱这位喜欢自己的哥哥。想到这里,纪瑾瑜面上也带出微笑。 眨眼的功夫纪瑾瑜已经走上码头,纪慕远却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大量,口中啧啧惊奇:“大妹,你怎么又长高了!” 纪府两房,纪瑾瑜排行第三。按道理应该叫纪瑾瑜三妹妹才是。 大妹,是纪慕远一直以来对纪瑾瑜的称呼,每次听到纪瑾瑜都觉得心里暖暖的。因为在纪瑾瑜心中自己与纪慕远、纪洪、顾氏才是一家人。 于是她笑着应道:“怎么?哥哥不认识了?” 九月的盛京不比江南,早已经寒风飕飕,何况他们还站在码头。 旁边的婆子忙将早准备好的厚披肩给纪瑾瑜披上,说道:“外面风大,大少爷还是赶紧让姑娘上马车吧!” 纪慕远亲自扶着他的小妹妹上了马车,旁边的婆子要过来扶,却被纪慕远拒绝了。那婆子实在有些看不过,姑娘也是十几岁的大人了,怎么能任由着大少爷拉着她的手。大户人家都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嫡亲的兄妹也不能如此。 现在大少爷又亲自扶着姑娘上马车,这也太过了些。而姑娘竟然一点也不推辞,就好像理所当然似的!这若是让别人看到了,肯定说大少爷太宠着姑娘了。 这婆子是纪慕远妻子范氏身边的陪房妈妈,因她夫家姓赵,所以大家都称呼她为赵妈妈。因她在范家就是是范氏的奶娘嬷嬷,现在又陪嫁到了纪家,因此很得范氏器重,什么事情都爱跟她商量。她也由此养成了张扬的性子,什么事情她都要管一管。 今日来接纪瑾瑜,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就是想看看这大少爷时常挂在口上的姑娘到底怎么样,这样才好让范氏及早防范应对。 人都说姑嫂天生是仇人,若是遇到大姑子还好,早早地嫁出去,知道做媳妇的不容易,知道心疼娘家人。若是遇到小姑子,那就棘手的多。小姑子历来事多,不服不忿,掐尖把横,还喜欢告状,一个弄不好这做嫂子的在婆婆、丈夫面前两处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今天见了这姑娘,当真是架子大得很,竟然由着大少爷扶着她! 这赵妈妈心中腹诽着回去之后一定要跟范氏好好说道说道。趁着现在顾氏还没来,赶紧在姑娘面前树下威信,这样以后她才不会故意找麻烦。趁早让她知道谁才是家中的女主人,免得这小姑子目无尊长。 *************************************************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只见城内酒肆、餐馆、茶馆云集,米铺、布庄、首饰行林立,沿街之中小商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透过马车车窗,纪瑾瑜向外望去,饶是她见过不少大都市,也还是暗自赞叹好一派繁华热闹之所! 过了南大街转个弯,就是西大街。进入西大街之后人声渐渐安静下来。这里见到的就不再是商铺,也没有小商贩。除了马蹄声,车轮声再无别的声响。刚才还偶尔窃窃私语的仆人,此刻也屏气凝神,收敛了许多。 来往所见皆是仆役成群坐轿子的、乘马车的人。顾氏跟纪瑾瑜说过,纪府在盛京的宅邸就坐落在西大街棠花胡同。而西大街上居住的人非富则贵,不是一般人。想来刚才所见的马车、轿子里面所坐的应该是这些官员的家眷了。x :/ 纪府在京城西大街棠花胡同,是一座五进的大院子。这所宅邸不仅大,修建的好。而且周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是京城地段最好的地方,可谓寸土寸金。特别是西大街北边,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地段。当初纪洪离开盛京却一直没有卖,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回到盛京来。 马车由大门驶入外院,立马有丫鬟送上踏脚的彩漆木墩,纪瑾瑜才在纪慕远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呼啦啦一群人给纪瑾瑜请安问好,纪瑾瑜笑着冲她们点头。 纪慕远引着她往内院走:“长途跋涉,大妹该累坏了吧?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我让人在厨房给你做了百合乌鸡龙须面,你梳洗一下就可以吃了。下午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好歇一歇。等父亲回来便可以用晚膳了!” 连日的路途是有些疲惫,但是还未见过自己的嫂嫂就下去休息了,这样于理不合。于是她笑着说:“路途虽远,但是毕竟不用我自己走路,哪里就累着了呢!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嫂子呢!哥哥带我去吧!” 纪慕远没有说话,赵妈妈接过话头说道:“少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少爷疼爱姑娘,但是也有男女有别之说,姑娘毕竟是女儿家,不如由我服侍姑娘去见少奶奶吧!” 纪慕远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然后又摸了摸纪瑾瑜的头说道:“大妹去见你嫂嫂吧!有什么事情跟她说也是一样的!” 纪瑾瑜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由赵妈妈陪着去了内院。绕过雕刻着仙鹤蹬枝的大理石双面壁影,跨过垂花门,就算进了内院。赵妈妈引着纪瑾瑜并湘月转过一个挂着鹦鹉与画眉鸟的抄手游廊,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一群人已经在二门处等候。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妇人,身后跟着五六个年轻的媳妇、丫鬟,她梳着花式繁复的百合髻,身穿胭脂红的百花穿蝶夹袄,下身穿水绿色绣暗花的十二幅湘裙,显得气质温婉,落落大方。纪瑾瑜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嫂嫂范氏了! 纪瑾瑜刚想上前,赵妈妈却越过纪瑾瑜走到范氏面前高声说道:“大少奶奶,姑娘到了!” 范氏早在赵妈妈说着话的时候,就上前来跟纪瑾瑜笑着寒暄。姑嫂两人笑着见礼,然后是湘月给范氏见礼,接着是范氏身后的丫鬟媳妇给纪瑾瑜见礼,过了好一会两拨人才站定。范氏这才拉着纪瑾瑜的手进了内院。 盛京物阜民丰,人口众多,紧挨着皇城的东西两条大街更是达官贵人的居所。所以屋舍院落小巧玲珑,大多是长方形的院落,很难见到南方那种动不动就需要坐马车才能走完一天的园子。 棠花胡同只是一个十来丈宽的胡同,并不算宽阔,何况这前前后后住的并非纪府一家!所以,刚才纪瑾瑜下车的时候,看见纪府不算宽阔的大门,心中便大致估算了纪府的面积。安吉的纪府是占地非常大的一个大大的宅子,里面假山花厅,小桥流水,应由具有,因此连大门都是高高地砌在三层台阶之上,门头上砌满花梨木的檐坊和琉璃瓦做成的花草砖。 而盛京的这座宅邸门前只有两只非常不起眼的雕刻着貔貅的石墩,因为时间久了,被风雨洗刷的厉害,渐渐有些模糊了。所以相比之下,这个院落显得有些单薄。 (_ 章节目录 第11章 嫂嫂 可是走进了,纪瑾瑜才发现自己刚才错的是多么地离谱! 先不说仙鹤蹬枝的大理石双面壁影是多么地精致,就说那挂着各色鸟雀的抄手游廊就让纪瑾瑜感觉到这座宅邸的古朴大气。 绕过二门才算进了正房大院,正对着二门的是三间上房,左右是厢房。到了上房门口,范氏却引着纪瑾瑜从门口的走廊下去了右边的东跨院。范氏笑着解释说:“正房原本就该由长辈居住,虽然母亲不在,我们也不敢擅自居住。如今父亲来了,也没有住进正房,只在西厢房住着呢!” 纪瑾瑜听了暗暗点头,古人注重孝道,父母在不敢自专,范氏的确是个注重规矩礼仪的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进了东跨院,纪瑾瑜稍坐了一会,范氏就带着她沿着跨院的后屋,绕过后面的倒座房来到一个院落。纪瑾瑜抬头望去,院门上的匾额上书“兰桂院”三字。是纪洪的字,应该是最近刚刚挂上去的。纪瑾瑜见了不由心中生出一些温暖。 顾氏生纪慕远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断言顾氏以后不可能再生育。顾氏那时求医问药多年总是不见效,渐渐也放弃了再次怀孕生子的想法。谁知有一晚却梦见送子观音来到家中,于是日日信佛茹素,盛京的大小庙宇都被她拜了个遍,后来真的再次有孕,实在是欢喜异常。顾氏认定这是自己求神拜佛的功劳,因此给纪瑾瑜起的小名叫弥姐。 纪瑾瑜这个大名是七岁时启蒙之前,纪洪翻遍典籍取的。瑾瑜二字皆为美玉,形容人德行操守高洁,由此可见纪洪对纪瑾瑜的期许。这院子取名兰桂,大抵是为了应那句“怀瑾瑜而握兰桂”之故吧。 既然有纪洪在,自己也无需再担心什么了。 这样想着,她不由心情大好。一路上的疲惫也去了一半,这才由湘月扶着进了院子。 院子很小,并无出彩之处,院子中间只摆放着颗盆栽的桂花,此刻花已经落了,看着有些萎靡。 见纪瑾瑜看着这两株桂花,范氏连忙解释道:“这院子许久没有人住,因此并没有种植花草,我昨天特意安排人准备花草给小姑装扮庭院。定是下人偷懒,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桂花。小姑若是闲它们碍事,我马上让人搬走给你换一些好的花草来!” 纪瑾瑜听了一愣,不由地朝范氏打量过去。芙蓉如面柳如眉,端的是气质温婉的大家良妇,只是她说话语气略快有些紧张,此刻见纪瑾瑜看着她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自己并非凶神恶煞,嫂嫂这样怕自己是什么原因?纪瑾瑜一时也想不明白,于是就拉着范氏的手宽慰她:“在南方的时候,我就喜欢桂花。今天乍一看到很是喜欢,嫂嫂不用让人搬走,放着就挺好!” 范氏听了,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小姑喜欢就好,喜欢就好!”x 电脑端:/ 赵妈妈见状就凑上来说道:“大少奶奶,姑娘一路辛苦,不如先让姑娘歇着?” 范氏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瞧我,都忘了小姑路途劳累了!小姑先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到前院去找我。” 纪瑾瑜笑着应承:“嫂嫂放心,我这是到了自己家,断不会跟家人客气的。” 范氏听了一愣,然后绽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又嘱托了几句,就带着赵妈妈离开了。 兰桂院小小巧巧,在整个府邸第四进,纪瑾瑜这才体会到庭院深深不可测之感。屋舍构造很简单,就是最普通的四合院,由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跟两间倒座房组成。 李寿等人已经抬了东西进来,湘月过来请示:“这院子小了一些,不比咱们在安吉的时候地方大。好在屋舍较安吉的时候多了一些,姑娘你看这些东西改怎么摆?” 纪瑾瑜想了想说道:“正房三间就按照原样不动,东边作为卧室,西边作为平时的起居室。西边两间厢房你住一间,另外一间空着,反正咱们院子里以后还要添人,过几天说不定踏月就过来了。东边两间一间作为书房,让李寿他们把书摆进去,另一件就作为客房。” 湘月听了就下去着手安排,纪瑾瑜就打量着自己这间卧室来。卧房用一座黄梨木绣春到江南的屏风隔开,屏风这边摆放这高高的黄梨木八步架子床,明亮的梳妆镜,高高地刻着万字不到边的大衣柜跟几个紫檀木的小箱匮。另外还摆放了几个粉色的绣墩,两把黄梨木交椅。纪瑾瑜转过屏风那边,屏风那边摆放着马桶、浴桶、脸盆等盥洗用具,一切都按照安吉老家的样子摆放,让纪瑾瑜心中暖了许多。 简单地梳洗之后,纪瑾瑜就歪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闭目养神。湘妃竹的门帘一动,湘月走了进来:“姑娘,大少爷派了前院的杨嫂子送了百合乌鸡龙须面来。” 纪瑾瑜忙从炕上坐起来,穿了鞋,这才让湘月将人迎进来。 杨嫂子圆圆的脸看上去一团和气,她将装着龙须面的樱桃木托盘放到花梨木四角炕桌上,又给纪瑾瑜躬身行礼,然后又垂手站到一边,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纪瑾瑜见了不禁挑了挑眉,以为她还有事情。就说道:“杨嫂子可是还有事情?” 杨嫂子听了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抬起头来哽咽地说道:“我就是想看着姑娘吃了这碗面,问问姑娘喜不喜欢吃,合不合胃口。” 纪瑾瑜不由地往炕桌上望去,大红色的食盘内,一双半银半象牙箸很是打眼。粉彩的瓷碗配着细细地龙须面,黄亮的汤里面飘着乌鸡块与粉色的百合,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纪瑾瑜祖籍南方,但是上辈子的她是北方人,非常喜欢吃面食。她把这个习惯带到了这里,保留了下来。 刚到这里就有人投其所好地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让纪瑾瑜有些高兴。但是据她所知,纪慕远的细心应该还没有到这种地步,眼前的杨嫂子又显然有话要说,纪瑾瑜不由地想到此人是不是有求于她。 她没有动那碗面,而是笑着说:“我虽一直居住在南方,但是随了母亲,爱吃面食。难为你还记得!” 杨嫂子听了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姑娘果然不记得了我了!我是庆红啊!您小的时候,我母亲带着你。我就在旁边跟姑娘身边的桃红姐姐学规矩,学针线。一转眼这么些年过去了,姑娘都长这么大了。若是我娘还在,指不定多高兴。那一年,听说您落了水,我娘又着急又担心,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嘴上起了个泡。要不是泡破了,我娘也不会……”,说到这里她像想起了什么自责地说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x 她这样说着,纪瑾瑜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在回安吉之前,纪府姓孙的嬷嬷,是纪慕远的乳母。后来纪慕远不再吃奶,顾氏就把她调到纪瑾瑜屋里照顾。听顾氏说那嬷嬷非常疼爱纪瑾瑜,比她亲生的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回安吉的时候,带不了那么多人,纪慕远也需要人照顾就留在了盛京。后来因为担心纪瑾瑜嘴上起了大泡,她着急着要去安吉照顾纪瑾瑜就自己用针挑了水泡,却得了破伤风,还没到安吉人就去了。 虽然孙嬷嬷疼爱的是原来的纪瑾瑜并非自己,但是纪瑾瑜想着自己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应该承担起纪瑾瑜的责任。不管是为了谁,孙嬷嬷的这份慈爱之心都是值得敬重的。原来顾氏每次说起孙嬷嬷都唏嘘不已,对纪瑾瑜来说,不过是一个遥远的人物罢了。今天孙嬷嬷的女儿当着她的面再说这些事的时候,纪瑾瑜就感觉到原来孙嬷嬷离自己并不远。 杨嫂子见纪瑾瑜不说话还以为她记起来自己,高兴地擦了擦眼角:“姑娘打小就爱吃我娘做的龙须面,我听说姑娘要来,就做了这碗面,姑娘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纪瑾瑜听了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就拿了筷子挑起了面。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纪瑾瑜吃的很慢,一时半会就不能再跟杨嫂子说话,她只是笑着对杨嫂子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喜欢吃。 杨嫂子这才面带欣慰退了出去。 用完饭毕,湘月拿了毛巾铜盆给纪瑾瑜净了手。纪瑾瑜就歪在炕上的墨色迎枕上眯着眼睛小憩,湘月见了就从东侧间拿了羊毛的毯子给她盖上。 纪瑾瑜醒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对面案几上一个羊角宫灯正幽幽地散发着柔和地光芒。隐隐能听到湘月说话的声音:“……好的,姑娘还在休息,我马上就叫醒她,麻烦您回去给大少奶奶说一声。”,紧跟着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湘月撩了帘子,就看见纪瑾瑜正端坐在炕上整理衣服,她忙上前帮纪瑾瑜整理头发说道:“大少奶奶派人请姑娘去前院,说是马上要用晚膳。” 纪瑾瑜笑着点点头吩咐道:“你开了箱笼,把我给嫂嫂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章节目录 第12章 父亲 湘月提了一盏轻薄的纱灯,主仆两个人出了兰桂院,顺着上房的后墙绕到东边的跨院来。院子里已经点上了落地灯,抄手游廊跟走廊下都挂着大红的灯笼,照的整个纪府亮堂堂的,看上去漂亮而温馨。 范氏亲自迎了出来,她还穿着上午的衣服,只是端庄繁复的百合髻变成了随意的堕马髻。她将纪瑾瑜迎入厢房,殷切地问她睡的好不好,累不累,住的习不习惯之类的问题,纪瑾瑜一一回答了。许是发髻变换的原因,许是纪瑾瑜的错觉,灯光下的范氏比白天显得大方了许多。 坐定之后,丫鬟捧上茶水,范氏说道:“父亲与大爷回来就开饭,你先吃点零食垫一垫”,说着将桌上的琉璃盘往纪瑾瑜面前推了推。 长者赐,不敢辞。为表恭敬,纪瑾瑜只从盘中挑了一小块桂花糕沾沾嘴。 范氏见了,就对旁边一个穿水红色比甲的丫鬟说道:“将两位小小姐带出来见见姑娘!” 范氏名叫范月庭,父亲范珏是翰林院侍从,与纪洪是同科。由大姑奶奶做媒,双方结为亲家。 如今范氏已经生下两个女儿,大的叫元姐七岁,小的叫珠姐,今年五岁。 虽说是亲姑侄,但是纪瑾瑜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听纪慕远说两个姐妹长得跟自己很像,特别是珠姐,简直就跟纪瑾瑜小时候一模一样。所以纪瑾瑜心里不禁充满期待。 正想着就见两个婆子一人牵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个子高一些的穿着大红色绣金葫芦的上衣,外面罩着宝蓝色福字团花比甲;个子矮的那一个穿着鹅黄色绣紫葡萄的上衣,外面罩着大红色福字团花比甲。两个人都穿着月白色的百褶裙,看上去冰雪可爱。 从她们刚进门范氏脸上就一直挂着暖暖的笑容,待她们行了礼,范氏笑着地对两个女儿说道:“不是说要见姑姑吗?如今姑姑来了,你们快去见过姑姑吧!”x 电脑端:/ 两个孩子给纪瑾瑜行了礼,然后就羞涩地站在一旁。纪瑾瑜很久没有见到小孩子,忍不住喊她们到身边来。奈何,唤了半天两个孩子都不动,纪瑾瑜不禁有些气馁。 女儿这么不懂礼貌,范氏脸上也讪讪地说道:“平时不是这样子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说着又用手轻推着两个孩子。 纪瑾瑜让湘月将拿出一条湘妃色帕子交给范氏:“路上闲着无事,就给嫂嫂绣了条帕子,嫂子不要嫌弃才好!” 范氏笑着接过帕子说道:“小姑的手艺我是见识过的,怎么会嫌弃?”,说着她展开帕子。 “呀!”,范氏脸上闪过惊喜:“小姑这帕子绣的可真是好!才一年的时间,小姑的手艺可是涨了许多了!怕是该出师了!” 纪瑾瑜抿嘴一笑,谦虚道:“嫂子喜欢就好!” 这帕子是时下最流行的销金花纹,就是绣过花之后,用金线将帕子四边、花纹都用金线描一下边,看上去非常漂亮。这帕子又绣着萱草,正中了范氏的心思。 萱草又名宜男草,意预者一举得男。原本是因为顾氏非常希望范氏能怀上男胎,所以纪瑾瑜就绣了这个。刚才元姐身上是葫芦,珠姐身上是葡萄,都是多子的图案,纪瑾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两个孩子穿成这样子,未免也太打眼了些。 元姐、珠姐见纪瑾瑜给范氏送了礼物,都眼巴巴地望着纪瑾瑜,既好奇又羞涩。 纪瑾瑜又拿出两双绣着小猫扑蝶花样的软底缎鞋,交给范氏:“这是给元姐、珠姐绣的!” 范氏客气道:“小姑一路辛苦,怎么还给她们做针线!”说完又招招手对两个孩子说道:“这可是你们姑姑特意给你们做的。” 两个孩子这才往纪瑾瑜身边凑了凑。 纪瑾瑜又从湘月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小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个穿着落地百褶裙的布偶。时下的布偶大多不够精致,纪瑾瑜这个布偶却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布偶不仅做的漂亮,而且有长长的头发盘成发髻,发髻上戴着金线绣成的花,非常漂亮。 两个孩子见了,立刻围了上来。两个人一人一个,一会抱在怀里,一会摸摸布偶的脸蛋,显然爱不释手。 珠姐到底年纪小一些,还跟玩偶说起了话。元姐在母亲的教导下,来给纪瑾瑜道谢! 见两个孩子喜欢,纪瑾瑜又笑着说:“看,这是什么?” 原来这布偶竟然可以换衣服,纪瑾瑜给每个布偶做了三套衣服,可以搭配着穿。这样的新奇别致,别说是小孩子,就是范氏、范氏身边的丫鬟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元姐、珠姐纷纷围着纪瑾瑜问这问那,一会的功夫就跟纪瑾瑜亲近了起来。 这样地用心,范氏见了也笑着点头。 **************************************** 晚膳摆在正房的西侧间,纪慕远还是一副温润的样子,纪洪看见纪瑾瑜则有些感慨:“当初我与你们母亲离开盛京之时,弥姐才这么高”,他用手比划着说道,“眨眼间,已经十年过去了,弥姐也长成大姑娘了!” 十年前的他在盛京那是风头无两,明德八年间的探花郎,因为检举上司与私盐商勾结贩卖私盐而得到皇帝的看重,一跃成为督察院御史。不仅如此,更是与皇太子走的颇近。本以为仕途坦荡的他,却因为皇太子病逝而被排挤被贬。他这才明白,为官者,可以一步登天飞黄腾达;更大的可能便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相对于那些一夕之间全家倾覆的人来说,他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十年贬迁,百无聊赖,竟让他养出了一个不输须眉的好女儿。也是有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才让他觉得贬迁的生活渐渐有趣起来。 这十年他的字练的越发好了。他疼爱这个女儿甚于儿子,不仅仅是因为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忙于政事,周旋于案件之间一心想要肃清朝野,导致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儿子。 而女儿的出生却是因为大夫说顾氏不可能再生养了之后,所以,让他百般惊喜,更加小心呵护。 十年的陪伴中,更让他发现女儿天资聪颖,堪称大器。所以对于这个孩子他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与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慈爱。 虽然他平时表现的内敛,很少感情外漏,但是纪瑾瑜却可以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感觉到这个父亲对于自己的喜爱。 弥姐是纪瑾瑜的乳名,自从启蒙之后,纪洪大部分时间叫她瑾瑜,鲜少叫她弥姐。今天突然这样叫,大抵是因为纪洪想起了曾经的往事。 灯光下纪瑾瑜发现纪洪竟然陌生了几分,不过一个多月没见,纪洪身上竟有了一种让纪瑾瑜难以忽视的沧桑。 十年贬迁,一朝回京。不应该是意气风发吗?为何纪瑾瑜感觉到纪洪身上只有疲惫与萧索?莫非这次回京不甚如意? 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纪慕远说道:“是啊!这次看见大妹,几乎要吓我一跳,两年不见,大妹竟然长得这么高了!人长高了,针线活也做得越来越好了,给元姐还有珠姐做的鞋子跟布偶连我见了都喜欢呢!” 纪洪听了,对纪瑾瑜欣慰地点点头,显然对纪瑾瑜这样的做法很赞同。 纪瑾瑜拿出一个湖蓝色的香囊递给纪慕远:“这是给哥哥做的!” 纪慕远听了非常惊讶:“我也有?”,那样子显然是没有想到。 纪瑾瑜见了抿嘴而笑:“对呀!这样哥哥就不用眼热元姐、珠姐的玩偶了!” 纪瑾瑜这样一打趣,大家都笑了起来。纪慕远却不以为杵,拿着纪瑾瑜给的香囊啧啧称赞:“这香囊做的可真是好!上面的知了竟然做的栩栩如生,怎么就做的那么好呢?” 大家见了他这个模样,让大家先是一愣,紧接着却笑的更欢了。 欢笑声中没有人注意到灯光下,纪洪的眼神暗了又暗。他抬起头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见到大家都非常开心,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摆饭吧!” 一家人分主次坐好,一盘盘饭菜这才被端了上来。 白嫩嫩的家常豆腐配上鲜绿色的大葱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青翠可人的豆角炒腊肉、色泽对比鲜明的西红柿炒蛋、色味俱全的醋溜土豆丝、香喷喷的米粉肉、色泽金黄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的水晶肘子、再加上一盘青萝卜烧牛肉,一共四荤四素,就是今天的主菜。x :/ 另外再加上一个菌菇骨头汤、一个人参玉竹老鸭汤!还有元姐、珠姐吃的清炖鸡蛋羹,纪瑾瑜爱吃的酸梅花生米,再上了四个开胃的小菜,就算是上齐了。 纪洪示意大家开动。范氏这才立在一旁给纪洪布菜。 丫鬟们又给纪洪上了灵芝百合粥、纪慕远上的是枸杞薏仁粥、纪瑾瑜跟元姐、珠姐上的是红豆莲子羹。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 丫鬟一面将剩余地残羹撤下,一面拿了净手地面巾给诸人净手。又端了漱口地茶水,虽然繁琐,但是好在纪瑾瑜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x 元姐、珠姐早被各人地奶娘抱了下去,纪洪就坐在西侧间地花梨木交椅上跟纪瑾瑜说着话。 章节目录 第13章 思量 这边纪瑾瑜跟纪洪说着话,那边赵妈妈就在东跨院门口张望个不停,远远地她看见一行人走了过来,忙迎上去说道:“大少奶奶总算是回来了!晚膳就摆在西边的厢房,您是现在就用膳,还是先歇息一下等会再用?” 范氏笑道:“不过是在父亲面前布菜,哪里就累到了呢?现在就摆膳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一会的功夫就饭菜就全部都摆好了! 饭毕,范氏将纪瑾瑜送的帕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怎么针线就这么好呢!怪不得夫君时常念叨着,那样好的模样,待人又和气,难为她给两个姐儿准备的礼物也合心,真是个可人心的。” 赵妈妈听了不由地插道:“大少奶奶,您可不能被这几样物件给遮了眼,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哪里就知道准备这些东西了?定是大太太提前交代好的!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她刚来,自然不好拿小姑子的款,待日子久了,保不齐就做……”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范氏听了脸沉了下来:“您原是母亲身边的人,自吴妈妈去了之后,一直劳烦您照顾,您也算是我半个乳嬷嬷。我嫁过来时候母亲亲自点了您陪房,我事事敬重您,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姑娘是大少爷嫡亲的妹妹,来之前,老爷又亲自让我给她安排去处,可见在纪府这三姑娘的地位!这样的人,岂是你想拿捏就拿捏的?这里不是范家,三姑娘也不是我那些个庶出的妹妹,若是你做了不体面的事情,丢了范家的脸面,莫说是我,想来父亲、母亲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你!” 想到白天因为赵妈妈的示意,自己紧张过度导致在小姑子面前失了面子,范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番话直说的赵妈妈冷汗连连,她受范夫人所托来监视范氏,可是范氏却没有什么能让她拿捏的地方。她的女儿是范氏的陪房,由范夫人自己点的。可是到了如今,范氏也没有让她女儿服侍大少爷的意思,她怎能不着急?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挑拨范氏夫妻感情,好让她女儿有机可乘,没想到范氏竟然这么精明。 “赵妈妈”,范氏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你好歹是我的陪房,我断不会委屈了你。落梅如今也是我屋里的大丫头,我自会给她挑一个好人家,绝不会亏待了她。你们一家都是我的陪房,在官府那里可是备了案的,若是你做出背主的事来,我就发卖了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想来娘家嫡母也不好过问出嫁的女儿怎么处理她的陪房,所以,赵妈妈你要明白,你到底是谁的人!” “是、是、是,我自然明白我是大少奶奶的陪房,自然听大少奶奶的话。”赵妈妈头点如捣蒜,只觉得脊背上冷飕飕地。 见范氏面色比刚才好了许多,赵妈妈又凑上去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三姑娘面前,大奶奶还是谨慎些好!” “此话怎讲?” “大奶奶,您已经嫁过来七、八年了,可是到了现在,只生了两个姐儿,现在三姑娘在这里您自然是不怕。但是您想一想,三姑娘怎么好端端地到盛京来了?既然三姑娘来了,那太太岂不是也要来?之前没有在一起相处,离得远,也没有什么。可是若是太太到了盛京,您天天要去立规矩,若是太太觉得您没有生下男丁来为难您,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范氏听了,不由低下头来,目露沉吟。 ******************************************* 正院西厢房共两间,一间作为纪洪的书房,一间作为纪洪的起居室。 现在纪洪在灯下看了妻子顾氏的来信,不由地一怔:原来竟然到说亲的年纪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对于信中所说的事情,纪洪觉得顾氏有些多虑了。瑾瑜还小,今年才十五,只有小门小户才急着嫁女儿呢!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也得等到十七八岁再嫁女儿!以女儿现在的年纪,再过两年也不迟。两年之后才十七,两年……纪洪蓦地一顿,后年就要大选……纪洪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他拿起紫檀木案牍上的书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他这才喊了一直伴在身边一个叫全保的小厮说道:“你今天夜里收拾一下,挑一匹健壮的快马,四更天就将马匹喂饱。明天一早就回南边去,将这封信交给大太太。到南边之后,跟太太一起回盛京来。要交代的事情,信里面我都说了,太太见了,自会到盛京来的。” 全保听了点点头,双手接过信,就下去收拾东西了。 第二天纪洪、纪慕远一大早就去当值。 用过早饭,纪瑾瑜就带着湘月将兰桂院收拾了一番,中午略休息了一会,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她来的时候轻装上路,只带了随身换洗的衣服跟基本常看的书,这书已经被翻了好几遍,实在是有些无聊了。 她身上懒懒地,又不想动针线,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正歪在西侧间临窗大炕上看着被高高地院墙框成四四方方地天空,就听见纪慕远笑着问道:“大妹,这天有什么好看的呢?” 纪瑾瑜正想着这庭院深深,好好地现代女性竟变成了古代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未来,只有看不见的茫然。她随口就应了一句:“对啊,天有什么好看的,此天早就非彼天!” 纪慕远听了却一愣:“了不得,怪不得父亲说大妹见识不俗,没想到随口一句话都包含禅机!” 纪瑾瑜这才发现是纪慕远,忙从炕上下来欢喜地迎着:“哥哥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太学里没事了吗?怎么过来也不着人说一声?”最后一句却是对湘月说的。 纪慕远见她脸上带着笑容,一扫刚才地落寞与寂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笑着回答:“今天上午讲儒学,下午却是数算课,我见没有什么事情,就提前回来了!可让我猜对了,就知道你会无聊,给你拿了东西来!”说着将手中的几本书跟宣纸、毛笔放到炕桌上。 纪瑾瑜展开一看,不过是《女学》、《女诫》之类的书,就有些兴趣缺缺。 她不忍拂了纪慕远的好意,就说道:“这宣纸真好,待我写了字,也好让哥哥点评一番。” 说着她打开一张字帖,她不由惊喜地说道:“居然是卫夫人的字帖!” 唐代韦续则曰:“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x :/ 她的字偏于女性化,更柔媚一些。纪瑾瑜非常喜欢。 纪慕远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拿着字帖爱不释手的样子有些汗颜,半晌他还是解释道:“这并不是真迹,是别人临摹的。”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丝毫不影响纪瑾瑜对字帖的喜爱:“就算是假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十分不易了!” 纪慕远见她对桌上的书看也不看,就板着脸说道:“大妹,女子当熟读女诫,了解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礼。这书,你要熟读于心才是!” 纪瑾瑜知道这个哥哥虽然看着年轻,实际上迂腐的很。她也不止一次听纪洪叹气,但是现在看着纪慕远面色郑重地教导自己,突然就觉得纪慕远跟安吉的老夫子很像。 她心里想笑,面上却比纪慕远还郑重道:“哥哥放心吧!这些我省的,在家中母亲也时时教导我!” 顾氏地言谈举止都具有大家风范,想来纪慕远无话可说了。 果然,纪瑾瑜眼中含了笑意,放心地说道:“这就好!你要是无事,就到前院找你嫂嫂说说话,解解闷!” 纪瑾瑜点头称是!待他转身走后,纪瑾瑜不由地笑出声来,这个哥哥果然跟夫子一样,是个好哄地。 湘月也笑着说:“姑娘,我瞧着大少爷跟夫子真真是像,被姑娘这认真地模样骗了!他们可不知道姑娘面上答应的好,私底下还是我行我素,才不会听他们的呢!” 纪瑾瑜打趣她:“瞧瞧,读了书了就是不一样,连“我行我素”都知道了!” 湘月正要回答,就听见小丫头喜云说道:“姑娘,湘月姐姐,大少奶奶带了身边的妈妈正往这边来呢!” 喜云是范氏拨过来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三个喜月、喜雨跟喜雪。这几个丫头里面,就数喜云勤快又活络,纪瑾瑜就让她进屋子里面伺候。 想起昨天晚上,范氏特意打发人来问自己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纪瑾瑜就感觉这个嫂嫂人还不错!听到是范氏来了,纪瑾瑜忙起身,亲自迎到院子门口。 范氏就是家常的打扮,只是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眼生的婆子,却不是昨天见到的赵妈妈了。纪瑾瑜心中暗自惊奇,却也没说什么。只客气地将范氏迎进了西侧间。 姑嫂两个分宾主坐下,湘月沏了上好的碧螺春,一时间满屋尽是茶香。 范氏看临窗大炕对面的紫檀木案牍上摆放着未写完地字,心里就有了笑意,这个小姑对自己还真是恭敬。 她寒暄道:“不知道小姑在忙,扰了小姑写字了!” 纪瑾瑜忙道:“这是哥哥刚刚送过来的,还没写几个字呢!我就是随便写写,不碍事的,嫂嫂有事,但说无妨。” 范氏这才说道:“府里马上要裁过冬的衣裳,没有小姑的尺寸,我让绣活师傅来给你量一量。不仅小姑,湘月姑娘,还有跟着小姑一起来的人都要量一量才是。” x 章节目录 第14章 游戏 现在已经进了九月,天是越来越冷了。想来今年的冬衣,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范氏是特意来帮自己这些人补上的。想到这里,纪瑾瑜感激道:“谢谢嫂嫂惦记着,我随时都有空。让针线师傅直接过来就成。” 范氏听了点点头,又让身后的一个穿湘妃色杭绸褙子的丫鬟将一个包袱放在炕桌上,说道:“这冬衣就算马上就制,也还是需要几日的时间。这天渐渐冷了,这几件衣裳,是我新做的,还没穿过。可能有些大,小姑这两天就凑合穿着吧!” 长嫂如母,长者赐不敢辞!何况范氏也是一番好意。 纪瑾瑜笑着道谢:“谢谢嫂嫂,那我就收下了!” 范氏见她没有推辞,脸上的笑容更胜,又拿起纪瑾瑜写的几个字夸了又夸,临走的时候叮嘱纪瑾瑜:“小姑要是没事,就到前院去找我说话,横竖我平时也没有什么事。到了这里千万不要想家,万事只管跟我说,千万别见外。” 这一番语气又比昨天刚见面的时候亲切了许多。 一来纪瑾瑜实在是无聊,二来范氏待人还算真诚,纪瑾瑜就没有拒绝,当天下午就去了正房。 范氏与纪慕远住在正房东跨院,元姐、珠姐姊妹两个就住在正房西跨院。纪瑾瑜经过东跨院的时候,范氏笑着叫住她:“元姐、珠姐都在我这里呢!”,说着她招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见纪瑾瑜。 经过了昨天的熟悉,两个孩子对纪瑾瑜已经不那么陌生了,看到纪瑾瑜来了,两个孩子都热切地望着纪瑾瑜。 范氏解释道:“你们今天真是走运,姑姑来跟你们玩。手上的针线就放了吧!” 纪瑾瑜这才发现,元姐正拿着一小块绸布跟着范氏学绣花,珠姐就坐在放在软垫子的小凳子上看着母亲教姐姐怎样穿针引线。 纪瑾瑜想起自己刚学针线那会也是坐不住的,自己那个成年人的灵魂都觉着无趣更何况是两个小孩子?所以她就配合着范氏说过来找她们玩。 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元姐的眼睛亮晶晶的,而珠姐早就扑过来问:“姑姑,咱们玩什么游戏呢?听祖父说南边的园子里有一个秋千,姑姑小时候经常荡秋千。我还没有玩过秋千呢,姑姑是要带我们荡秋千吗?” 她说的是安吉老家的秋千! 纪瑾瑜蹲下来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又看了看元姐,这两个孩子长得真是非常像,果然跟自己有五六分的相似。 这就是血亲吗?纪瑾瑜心里涌起一阵阵温暖,她点着珠姐的鼻子失笑:“那秋千是在安吉老家,盛京这里可没有。珠姐要是想荡秋千,等以后回了安吉就可以玩了!” 珠姐一听,脸上流露出失望地表情,好看地眉头皱成了一个“八”字,旁边的元姐神色也有些恹恹地。 纪瑾瑜捏了捏她的脸,哄着她说:“不过咱们今天可以玩别的游戏。” 两个孩子这才笑着拍手!(_ 她平时玩的游戏不过是投壶、击鼓传花、对对子、下棋之类的。而这些,都需要认字才行。元姐已经启蒙了,也不过是跟着先生认几个字罢了,珠姐还小,还没有认字。纪瑾瑜一下子犯了难,该玩什么游戏呢! 考虑了半天,纪瑾瑜让两个小丫鬟在正房院子里撑了牛皮筋,纪瑾瑜就带着她们挑起皮筋来。 相对于女红绣花,两个孩子明显更喜欢跳绳。蹦蹦跳跳之间,小脸蛋红扑扑的,鼻头上也沁了一层薄薄地汗! 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只是好奇地张望着。不一会,旁边的小丫鬟也流露出羡慕地表情。 两个孩子跳得热了,都直嚷嚷着要脱衣服。纪瑾瑜怕她们闪了汗生病,就喊了撑牛皮筋的小丫头,分成两个组。失败的那一组就去撑绳子,换另一组跳。这样既可以跳绳,又能休息。 果然有竞争才会有动力,两个孩子跳的更起劲了。本来小丫头还有些拘谨,毕竟年龄还小,玩着玩着就忘了紧张,反而越跳越好。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除了跳绳,还有一些小丫鬟围在一边看。一时间正房大院里,笑语盈盈,好不热闹。 纪洪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院子的小姑娘正笑嘻嘻地,他不由地愣住了。他膝下子嗣少,因此很稀罕孩子。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越是上了年纪越喜欢跟小孩子亲近。在安吉的时候,二房的几个孩子他也很喜欢,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能常在自己身边,纪瑾瑜也渐渐大了,不能抱在膝头上逗弄了。等到了盛京这边,两个孩子跟他并不十分亲近,因此他一直郁郁寡欢。 今天他回来一看到满屋子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纪瑾瑜站在中间十分地显眼,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和蔼。 而小丫头们看到他回来了,想起自己学的规矩,立马噤声垂手,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到一边,再没了刚才的笑闹。 喧哗地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就连范氏也有些惴惴地。两个孩子更是吓得往纪瑾瑜身后躲,纪瑾瑜脸上讪讪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纪洪解释。原先在南边也这样玩过,也没见纪洪怎么样责罚,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胆战心惊啊! 而纪洪却面色和蔼地对范氏说:“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朝气,这样咱们家才热闹些。你应该让元姐、珠姐跟瑾瑜多多亲近,别成天把孩子拘在房里,好好的孩子都闷坏了!” 说完他踱着步子去了书房。 院里的一众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牛皮筋收起来,两个孩子跟纪瑾瑜回到东跨院。范氏这才发现院子里看东西有些模糊,一问时辰才知道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连忙吩咐人将灯点上。又着人准备晚膳,这才回了东跨院。 见她回来了,纪瑾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嫂嫂,都是我不好,只顾玩忘了时间!” 两个孩子也神色惴惴地站在一边瞅着范氏。 范氏早将话接了过去:“今天多亏了小姑,元姐、珠姐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都怪我平时忙,没时间陪她们玩,小姑得了空闲要多跟她们玩才是,这样我就省心了!” 刚才纪洪回来,下了她一大跳。本以为要受到一番责罚,没想到纪洪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赞成,这些一定全是因为小姑的缘故。范氏哪里还敢怪纪瑾瑜,原来听夫君说老爷、太太疼爱小姑子,她还不相信。这不过两天的时间,她不仅相信了,而且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子只能捧着,绝对不能得罪。x 一晃几天又过去了。早上练习书法,中午跟着范氏做针线,下午稍作休息,元姐、珠姐就到兰桂院寻纪瑾瑜玩。这样的日子倒也充实。 天气倒是一天比一天冷了。纪府上上下下换上了夹棉的冬衣,纪瑾瑜东侧间烧起了地龙,烘得整个房间热气腾腾的。这样一来,倒是比在南方过冬还要舒适一些。 她待人亲和,就让一众丫鬟婆子在西侧间做针线,虽然不像东侧间那么暖和,但是好歹比别的地方热乎一些。 纪瑾瑜算算日子自己到盛京也有一段时间了,差不多就到了武考的时候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她临走的时候还再三叮嘱自己南大街柳树胡同。东、西两条大街绕着皇城,所住的皆是高官权贵。 南大街商铺林立,热闹繁华,虽不及东西大街气派,但也是盛京上好的地段。想来杨承在盛京还是有些资产的,他为人正直,心地又善良,但是到底门第低了一些。先不说纪洪,就是顾氏那边就过不去,若是他这次武举能拔得头筹,想来这门亲事,顾氏还会考虑考虑……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自己的亲事哪里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何况自己又累的他受伤,只希望他武艺高强,平安无虞才是! 她心底不由默默道了声菩萨保佑,她原也不信这些东西,经过了死而复生这件事,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正想着若是这次杨承能够平安无虞地高中,她就抄一遍金刚经供奉,就感觉到帘子一掀,一股寒气就窜了进来。 她一回头就看见湘月立在门边气喘吁吁:“姑娘,来了,来了,太太……太太的马车到门口了!” “真的!来了多久了?怎么不早说?” 她的话刚落音,纪瑾瑜就从炕上跳了下来,她且问且行,转眼的功夫就出了三间正房。 急的湘月直跺脚:“姑娘,外头冷,仔细冻着了!”她一边喊,一边拿了斗篷追了上去。 纪瑾瑜根本听不到湘月在后面让她慢一些,一口气跑到了二门,正看到顾氏由胖乎乎地吴妈妈扶着往这边走来。她身后跟着范氏并一干丫鬟婆子,呼啦啦一大群人。 章节目录 第15章 见面 “母亲!”纪瑾瑜小跑过去,挽了顾氏的另一只胳膊。 顾氏看到纪瑾瑜,脸上立马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怎么跑这么快?看把湘月累的!” 纪瑾瑜这才发现湘月气喘吁吁正顺着抄手游廊跑过来,大家看到她这慌张的样子,全都笑了。 待顾氏进了上房,范氏就带着人在西侧间候着。由吴妈妈并几个丫鬟在东侧间服侍顾氏更衣净面。 纪瑾瑜自然跟在顾氏身边,帮着顾氏梳头。手指上下翻飞之间,一个端庄大方的发髻就梳好了。纪瑾瑜回头,冲捧着装着发饰的鎏金黄杨木盒子的小丫鬟笑了笑,从一众精致夺目的发饰中间拿了一个貂皮攒羊脂玉的抹额给顾氏系在额头上,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拿了一个纯金丹凤衔珠的发钗插在顾氏发髻之间,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盛京天气较南方寒冷许多,顾氏刚到可能会不适应这温差。一个貂皮的抹额毛茸茸的,即保暖看上去又奢华大方,显得顾氏双目明亮,遮掩了几分路途的疲惫。璀璨夺目的金凤凰斜插入鬓,步摇上的一个东珠熠熠闪光,直衬托出顾氏的雍容大气来。 顾氏笑着拍了拍了纪瑾瑜的手:“还是瑜儿最了解我!” 吴妈妈笑着凑趣:“那当然,知母莫若女!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三姑娘最是心灵手巧,还不是随了太太,跟太太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顾氏听了笑容更盛,转眼像想起什么似正了颜色:“叫她们都进来吧!” 吴妈妈低着头出去传话,转眼间就见范氏走了进来,身后是元姐、珠姐被各自地母乳带着。 见长辈行李也是由长及幼地,旁边的婆子拿了蒲团,范氏便跪了下来给顾氏行了大礼。顾氏说着一些劝谏的话,就让她起来了。 接着就是纪瑾瑜,待她正正经经地跟顾氏行了礼,就听见顾氏略带威严地说道:“不过一个多月未见,瑜儿怎么瘦了许多?是不是底下的人不长眼怠慢了你?” 刚才梳洗的时候不是问过一遍了吗?怎么又…… 只一瞬间,纪瑾瑜就明白顾氏这是在问范氏呢!这样的含蓄,即表达了对自己的重视,又能敲打范氏,这分明是要自己卖范氏一个好。 “母亲,哪有人会怠慢我!”,纪瑾瑜忙道:“不说哥哥、父亲事事紧着我,就光说嫂嫂每日都问我好几遍,生怕我吃住不惯。刚来的时候,我想家,想母亲,是有些不习惯。后来嫂嫂就让元姐、珠姐陪我解闷,最近日日与元姐、珠姐玩耍,胃口大开,我瞧着自己分明没有瘦,倒是胖了许多!” 范氏听了朝纪瑾瑜投来感激的目光,纪瑾瑜朝她会心一笑。 “嗯”,看到她们姑嫂之间的互动,顾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是元姐、珠姐给顾氏磕头。 顾氏几年没见孙女,早就想念的慌。刚才还能端的住,这会见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欢喜的不得了,眼角眉梢都是笑容。一只胳膊揽着一个,赞个不停。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范氏见了,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嫁进来七、八年,只得了两个女儿。她自己与婆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听说婆婆要来,她一直忐忑不安。 虽然夫君一直告诉她顾氏是极好相处的,但是她总是有些不放心。 她也一直安慰自己:都说女儿肖母,小姑那样的品格,定然是受了婆婆的影响,如此看来,婆婆定然也是好相处的。 安慰归安慰,今天见了还是有些担心的。刚才婆婆又那样问小姑,直让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小姑人极和善,婆婆又喜欢元姐、珠姐,这才让她稍微定了心神。 她刚回过神来,就看见顾氏身边的吴妈妈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手里用红色的绒布托着一大串珍珠,她接过来向顾氏道谢。(_ 再一抬头,就看见元姐、珠姐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珊瑚珠,旁边的纪瑾瑜佯装吃醋:“母亲太过偏心了!见了儿媳孙女,忘了闺女!”,说着伸着手像顾氏讨要:“我的呢?我的呢?” 顾氏一巴掌拍在她手上:“你这个小财迷!整日就想母亲的东西。还没嫁呢,就开始扒拉娘家的东西!” 说着她用手托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呀呀,咱们家的东西少,恐怕不够你搬的,这可怎生是好?” “母亲!”,纪瑾瑜一跺脚,早羞得满脸通红。 她这小女儿的心态,更是让顾氏乐不可支:“小猴儿一样,仔细你侄女笑话你!” 纪瑾瑜更是气的撅着嘴,拉着顾氏的胳膊不依! 她虽然面上生气,眼睛却亮晶晶的。顾氏也是笑得开怀,慈爱地看着她。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笑嘻嘻地看着顾氏与纪瑾瑜,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而元姐、珠姐却羡慕地看着纪瑾瑜跟顾氏笑闹。 这样温馨的一幕,却让范氏心里一酸,险些要掉下泪来。她自幼失母,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就连身边的乳娘都是继母指派过来的。纪瑾瑜在顾氏身边这样放肆般的撒娇,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人前人后,她都是温和有礼的。面对父亲、继母她一直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跟母亲撒娇了。她自己小心翼翼,连带着对女儿也是不够亲近,害的两个孩子跟她都不怎么亲近。 看着元姐、珠姐羡慕的眼光,她眨了眨眼睛,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 *********************** 盛京西大街,棠花胡同,上房正院。 “老太太的身子一直就比较硬朗,这次也是小病,北方年底冷,坐船行马都多有不便。”顾氏说着,将纪洪身上的官服换了下来。 “所以,我跟二弟妹定了来年四月从安吉出发,到时候路上慢慢行驶,也算是让老太太散散心!” 纪洪听了点了点头,赞同道:“有你拿主意就行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吴妈妈回禀:“太太,姑太太派了人送了帖子来!” 这是内宅妇人之间的事,纪洪听了便踱着步子去了内间。 吴妈妈这才弓腰递上帖子说道:“已经安排到外院的花厅喝茶了,这会正由庞升旺家的陪着!” 顾氏听了高兴地说道:“晴云办事真是快,说起来,我与她也几年未见面了!不知道她家的两个小子怎么样了!” 晴云是姑太太的小名,顾老太太作为继室嫁到顾家,只生了姑太太这一个女儿。因着是女儿,又比大老爷纪洪、二老爷纪岩小了许多岁,因此与她两个兄长关系倒是不错。而顾氏并无亲生兄弟姊妹,嫁过来的时候,纪晴云年岁尚小,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说话的功夫顾氏就将帖子展开了! 吴妈妈将小几上的灯捧了过来,亲自给顾氏照着亮:“姑太太也是有福气的!也是太太当初一心为她打算,若不是太太,我说句逾越的话,姑太太恐怕嫁不了这么好!” “那也是她自个儿有福气!”顾氏叹了一口气,唏嘘道:“想当初我念着十来年的姑嫂之情,在老爷被贬之前拼着最后的一点情分,在段家悔婚之前将她嫁了。说到底也并不知道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好在她的姑爷是极好的,这些年倒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如今我瑜儿要谋亲事,她这样放在心上,估摸着是想对我投桃报李吧!” 说着她合上帖子说道:“跟来的人说,就说后日我们一准去。另外给那婆子打赏,也不要多,就按照往日的份例吧!然后你再去兰桂院请姑娘来!”x :/ 吴妈妈听了,这才掀了帘子,出了上房。 兰桂院里,湘月拉着踏月的手正唧唧咋咋说个不停:“好姐姐,可算把你盼来了!你不在这里我真有点不习惯,原来看着姑娘事事都要你办,我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如今等事情轮到我头上我才知道,虽然风光,却实在是累人!这下好了,你来了,我就轻松了!” 踏月正色道:“又胡说,刚夸你有大人的样子,这会子又得意忘形了不成?能伺候姑娘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求还求不来,你倒好,反而抱怨上了!” 湘月听了,就吐了吐舌头! 踏月虽然面色严肃,却因为是江南的软语,听着倒十分的温柔。 她跟湘月说话的时候,眼里却含着笑意,白皙的脸庞在灯光下越显美丽。许是旅途劳累了,让她看着竟生出几分楚楚之态。随着她点头说话,耳垂边的两只素银的流苏耳坠摇来荡去,十分蛊惑人心! 这样的样貌,不知最后便宜了谁! “你说好不好,姑娘?” 纪瑾瑜回过神来,就听湘月说道:“我们想给踏月姐姐办个接风宴,就在咱们院里,不请旁人,姑娘你说好不好?” 既然要摆接风宴,自然要吃饭。现在的纪府还没有小厨房,大家都是在一起吃饭。下人们要摆宴,自然要过了明路,得了主子的首肯,才能自己对钱交给灶上,让灶上帮忙采买食材做饭。而这必须要在主子用过膳之后才可以开席。 这件事情好办,只要跟范氏说一声就行了! 章节目录 第16章 所求 “那当然好!”纪瑾瑜略一思考就答应这件事:“咱们院子里如今也有好些个人了,大家都不怎么熟悉。趁着这个机会,你们也好好亲近亲近,横竖都是我院子里的人!”(_ 得了纪瑾瑜的首肯,湘月、踏月都高兴的笑了。站在一旁的喜云眼明手快,她忙掀了帘子说道:“我这就去告诉其他人,也让大伙都高兴高兴!” 看着她们这样高兴,纪瑾瑜也被她们感染说道:“既然要摆宴,倒不好落下上房跟大奶奶房里的人!我出三两银子,你们将太太房里的双喜姐姐,大奶奶房里的落梅、冬雪,连带着吴妈妈,庞升旺家的一并请了,人多也热闹些。” 湘月笑嘻嘻道:“太太房里的,原本我们就认识,大奶奶房里的落梅姐姐、冬雪姐姐我也是熟悉的!还是姑娘想的周到,这样一来咱们全都请了,到没有落了谁!” 见纪瑾瑜跟踏月为着自己的事情忙,踏月有些歉意地说道:“姑娘快别听湘月胡闹,哪里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纪瑾瑜笑道:“原也不是为着你一个人,太太房里的也是刚到。既然是接风,那就大家一起接,也没有偏着谁。这事,就以我的名头办,你不用担心。” “是!”踏月点了点头。 吴妈妈来的时候,正看见纪瑾瑜在案几上写着什么,湘月在一旁磨墨,踏月在一旁掌灯。 “姑娘这是在忙什麽?这么晚了还在用功,仔细太太知道了,又要心疼姑娘伤了眼睛!” 湘月、踏月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使唤起主子来了。 纪府的规矩她们都是知道的,大太太顾氏管家的手段她们也耳熟能详。因此生出了几分惴惴不安来,要是让太太知道姑娘这么晚还在为了下人们的事情忙……湘月、踏月互相看了一眼,思索着该怎么答话。 纪瑾瑜放下手中的笔,松了口气。她将湘月、踏月要办接风宴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变成了是自己起的头。然后有些高兴地说道:“我们将日子定在明天晚上,妈妈来了正好,帮我看看还缺什么,有没有什么漏掉忘掉的,省的我再跑一趟。” 湘月、踏月这才送了一口气。 吴妈妈一听笑得无比欣慰:“这些年来,姑娘帮着太太掌家,样样做的都好,哪里需要我帮忙!”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纪瑾瑜递过来菜单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才说道:“姑娘这样安排就已经很好,没有什么缺的。要请的这些人里面,基本上都能喝上几杯酒,北边天冷,要是能配上热热的火锅就更好了!” 纪瑾瑜听了眼睛一亮:“还是妈妈想得周到,那就将这道菜炖牛肉改成牛肉锅子吧!” 吴妈妈谦虚地说不敢,然后说明了来意。 纪瑾瑜站起来说:“瞧我,忘了妈妈的正事。太太该等急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吴妈妈却拉着纪瑾瑜的胳膊说道:“姑娘忘了,这里是盛京,不像南边院子大,传个话都要半天的功夫。兰桂院离上房正院近,不过几步路,不用那么着急。” 说着她接过湘月递过来的披风披在纪瑾瑜身上:“天冷,姑娘得披着这个。否则太太见了,又该心疼了!” 纪瑾瑜由着她给自己披上披风,系好了胸前的带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居然比吴妈妈还要高了。而吴妈妈竟有些许白发,她依稀记得吴妈妈比顾氏小一岁,但是看着吴妈妈却比顾氏老多了。 小的时候,吴妈妈就跟顾氏一样疼爱自己。她从来没有见过吴妈妈的家人,也没有问过顾氏。她只知道打她到了这个世上,就是吴妈妈跟顾氏在照顾自己。 她张口“太太”、闭口“姑娘”,从纪瑾瑜很小的时候,就是如此。虽然她老了,但是对顾氏、纪瑾瑜的心却十几年如一日。 灯光下,纪瑾瑜没来由地想到自己前世的父母双亲,心就觉得像被水浸泡过一样,酸酸的,涩涩的。 又耽误了一会的功夫,这才出了门。 踏月早提了透明的薄绢裹成的纱灯站在门口等着,一行人这才踏着月色朝上房走去。 顾氏正歪在大迎枕上,连日来的旅途着实让她累着了。但是眼下她却没有心思休息,都说女孩儿家就是菜籽命,撒到哪里就在哪里落了根,这话确是半分不假。若是嫁到了好人家,家世清白,门风严谨,姑爷就是乱来也要顾着上面的长辈;若是嫁到不重规矩的小门小户,就是姑爷人不错,但是也耐不住婆婆刁难,下人使绊子……最好就是家世好,人品也好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的。 好在现在老爷升了官,瑜儿的婚事也可以好好挑拣一下了。 后年就要大选,明年各地方官就要将未婚配的适龄小姐姑娘往朝廷上报,凡年满十三以上,十八以下的,明年下半年便不可再随意婚配了。 那么年前这婚事就得定下来,明年五月之前,就要嫁出去。算算日子是紧了些,但是总好过进了那高高的城墙以后见面都难。x :/ 顾氏正这么想着,纪瑾瑜就走了进来。见到女儿聘聘亭亭地朝自己行礼问安,顾氏不得不感叹,女儿果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你姑姑派人送了帖子来,说她们家花房里好些花都开了,办了个赏花宴,后日你陪我一块去吧!” 纪瑾瑜听了,给顾氏捏肩的手不由一顿。 怎么这么快?她虽然知道自己进京城是为了说亲而来,但想着顾氏刚到,眼下又到了年底事情多,怎么着也要等到开春才是,没想到这么快。 顾氏却自顾说了:“虽说是嫡亲的姑姑,但是自打咱们回了南边以后,这是第一次见,不可失了礼数,明天要收拾的妥当一些。除了你姑姑,还有别人家的太太、夫人,想必是十分热闹的。” 纪瑾瑜的手继续捏了起来:“母亲放心,我省的!” ************************************************** 饶是晋朝风气开放,对女子约束较少,但是大家小姐还是养在深宅的。除了常来常往的世家之外,别人怎么知道你们家有适龄的女子需要婚配呢!所以当女子当了一定岁数之后,便可以跟着长辈出去参加妇人之间的应酬。 谁家添了孩子,谁家娶了新妇,或是哪个夫人庆生……这些女眷可以出席的宴会,自然是绝好的机会。若是没有也不要紧,赏花会、品茶会……这些也可以。 在南边的时候,纪瑾玥当初说亲就是不停地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她那时还羡慕的不得了,一心想让顾氏带上她,后来还是问了吴妈妈才知道缘由。 她打小由纪洪亲自教养,后来又专门请的夫子,妇人之间应酬说到诗书礼乐她自然不担心。顾氏给她请的针线师傅杜姑姑,一个老嬷嬷作为礼仪师傅,所以接人待物的礼仪她也信手拈来。 她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前程罢了。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嫁人,不想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然后与其他人共侍一夫,过着庸庸碌碌的生活。 想归这样想,她还是吩咐踏月打开靠墙的大衣柜,拿了鹅黄的夹袄,月白的掐腰马甲跟一条竹青色的绣梅花的月华群出来,又亲自挑了一方崭新的帕子,配了一个绣梅花的荷包,再拿了一串珊瑚珠子出来,为明天需要出席的宴会准备。 晚上的接风宴闹了一会就散了,湘月帮纪瑾瑜铺开床上缎面的寝被让纪瑾瑜歇息:“姑娘,闹了一个晚上,该乏了吧。明天要起早,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纪瑾瑜拿桃木棒挑拔着灯芯说道:“不过是出去露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哪里就累着了?我还能是纸糊的不曾?” 话虽如此,明天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在盛京见客,为了明天有个好精神,纪瑾瑜还是依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踏月帮纪瑾瑜松开发髻,卸去头上的珠花,由小丫头端着铜盆,喜云帮纪瑾瑜洗了手,净了面,收拾了一番才躺到床上。 出入呼奴唤婢,起坐衣食无忧,食则美味珍馐,衣则绫罗绸缎……这便是古代小姐闺秀们的写照。这样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自由。 富人家娇养着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用来拨琴弄弦;请了上好的嬷嬷供养在家中,只为着教女儿家行坐起卧举止有度;女儿家虽不像男子去私塾读书,却请了先生在家中坐馆,只为了女孩儿眼界开阔,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人后。 培养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往大了说可以送入宫中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往小了说是极好的联姻工具。 父亲纪洪作为督察院侍郎,自己这个女儿必然会参加选秀,当今皇上年迈并非良配,纪家也并非那种需要裙带关系的人家。为了避免进宫或者被指给皇子,自己的婚事最迟明年五月就要尘埃落定。 躺在床上,纪瑾瑜想着顾氏昨天晚上跟自己说的这些话,不禁有些动容。自打她到了这个世上,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父母亲都希望自己过的好,并没有将自己当作攀附权贵的工具,顾氏更是不辞劳苦从安吉赶来,纪瑾瑜不禁为自己原来的猜测暗暗自责。 那么明天的赏花会,自己就要好好表现。要谋得一个好的姻缘,嫁一个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的夫君。好好生活,方不辜负父母亲为自己这一番谋划。 x 章节目录 第17章 做客 第二天起了大早,纪瑾瑜给顾氏请了安,陪着顾氏用了早膳,便回到兰桂院更衣收拾妆容。 因要见外客,又是以适龄女的身份出去,往日梳的双丫髻倒不好再梳了。 她吩咐喜月给自己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这个发型是纪瑾瑜最喜欢的。因为前一世林晓旭版的林妹妹经常梳这个发型,现在自己有了条件,而身边的喜月又是个巧手的丫头,很快就给纪瑾瑜梳好了这个发型。 薄薄地刘海分在额头两边,发髻编成小辫子盘在头的一侧,两边各留两个小辫子搭在肩膀上。显得人温文娟好,五官秀气端庄。 纪瑾瑜遗传了顾氏北方女子明艳大气的长相,却没有遗传到她那双一瞥一笑皆是风情的丹凤眼,这是她一大遗憾。虽说眼睛像纪洪那样黑白分明又大又明亮,但是她始终认为这种大眼睛不如丹凤眼漂亮。 因为这双传神的大眼睛,让纪瑾瑜看上去明艳灵动。不说纪家人,别人见了,哪个不夸纪瑾瑜长得好。虽说有恭维的成分在里面,但纪瑾瑜好歹是成年人,自然知道自己如今这幅样子是真的打眼。 明艳动人的容颜谁不希望有?但是今天自己要见的是各家的夫人,说不定这里面就有自己未来的婆婆。 大户人家讲究娶妻娶贤! 这一点纪瑾瑜深深地明白,长得太漂亮反而会让婆婆觉得不够端庄,担心自己儿子会被美色所惑,太听儿媳的话。当然也不能娶那些长得不好的,长得不好,带出去不够体面,生下的儿孙后代可能容貌也不出众。 因此,那些长相娟好,气质温和端庄的女子,才最受欢迎。 纪瑾瑜今日的装扮就是冲着优雅端庄这个方向去的。 而这个发型,给纪瑾瑜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轻盈,在低眉敛目微笑的时候,更显得端庄优雅,气质温婉。 鹅黄的上衣,配着月白色的绣小小蔷薇花的棉马甲,马甲的领口一圈洁白柔软的兔毛更显得纪瑾瑜肤白如雪。下身竹青色绣小团梅花的月华裙,使得纪瑾瑜行走之间便有了清韵典雅的姿态。 脖子上挂了一个羊脂白玉的项圈,这装扮就算成了。 饶是湘月、踏月见惯了纪瑾瑜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喜云则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道:“姑娘,您可真是比画上的人还漂亮!” 一行人来到上房,范氏却已经梳洗妥当在侧厅等候了。姑嫂两个说了会话,稍等了片刻,就看见双喜扶着顾氏走了出来。 今天的顾氏也是用心装扮了一番的。 顾氏穿着宝蓝色的福字团花金鱼盘扣夹袄,下身穿云霞绸的捏百褶裙,头上戴着火红的石榴白玉簪子,双耳上挂着银丝串东珠耳坠。 整个人端庄大方,看着比平时年轻好几岁。 除了那个纪瑾瑜并没有见过面的小妾,纪洪身边并没有其他女人,这些年与顾氏倒也十分恩爱。纪家老太太待人也和气,与顾氏相处的也不错。二太太黄氏平时虽说喜欢争强出头,但是并没有在顾氏手里讨到好处。平时往来的夫人女眷,也皆是比纪洪品级低的。 所以这些年,顾氏的日子可谓十分舒心。没有那些糟心的事情,顾氏保养的很好,看着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倒像是三十五六岁了。 “母亲,您今天看着真年轻!”纪瑾瑜想也没想,就说了这句话。 顾氏却佯装生气:“胆子真大,连母亲也敢打趣了!” 话虽如此,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 纪瑾瑜见顾氏高兴,又对着范氏说道:“我说的是真话,您让嫂嫂看看,咱们站在一起,别人只会当您是我姐姐,可不会认为您是我长辈!” 范氏听了笑着应声:“母亲看着是十分的年轻!” 这话有些夸张,顾氏听着却十分受用。 姑嫂两个一唱一和哄着顾氏开心,顾氏也不是刻薄古板之人,自然高高兴兴听配合着由女儿、儿媳的奉承。 看了看时间,顾氏吩咐道:“虽说是去做客,但是那毕竟是你们嫡亲的姑母,并不是外人。今日除了咱们家还有好些个夫人太太都要出席,我们得早点过去,省的你姑母到时候还要分神来招呼我们!” “是!” 纪瑾瑜与范氏双双应声,扶着顾氏出了门,登上马车,一行人开始往段府驶去。x 电脑端:/ 姑太太纪晴云十年前嫁给大理寺卿的长子段允承,育有两子。 段府在盛京东大街刘巧手胡同,离纪府不远也不算近,要穿过北大街。(_ 马车内顾氏将昨天下午交代女儿接人待物需要注意的事项又说了一遍,然后又细细地叮嘱纪瑾瑜与范氏见人要说那些话,行哪些规矩,很快就到了东大街。 一行人下了马车,进了段府,姑太太纪氏亲自迎到二门,将顾氏一家三口迎了进去。 姑太太纪氏长得随了纪府老太太,身材玲珑娇小却气质出众,整个人看着笑吟吟的,一团喜庆。 许是嫡亲姑侄的关系,纪瑾瑜见到纪氏只觉得十分可亲。 一行人见了礼,纪氏拉着纪瑾瑜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够:“十年未见,弥姐竟长这么大了!都说娘侄肖姑,弥姐长得太随嫂嫂了,竟不像我!” 像个孩子似地语气有些遗憾! 顾氏失笑道:“这些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般直言直语?” 说着,她呶呶嘴:“怎么不像?你再看看这一双大眼睛,可不就随了你嘛!” 纪氏看了又看,这才高兴地说道:“是像,真像,越看越像!” 她这个样子,连纪瑾瑜都觉得可爱! 顾氏抿嘴笑道:“你小的时候,与福生同岁,事事都要福生让着你。现在大了怎么还是这样?看来姑爷待你是极好的,要不然也纵不成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 纪氏却不赞同:“要说纵,那也是哥哥、嫂子纵地!” 这话一点不假。纪老太太嫁到纪府,生了两子两女,却只站住了一个纪晴云。她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好,便由顾氏照顾纪晴云。纪晴云与纪慕远同岁,顾氏将这个小姑子当作女儿来养地。当初上京城来,也没忘记带上她。 对于嫂子,纪晴云也是即感激又尊敬地。 纪晴云话锋一转:“嫂嫂,我有没有变不知道,嫂嫂倒是真的没变,跟十年前竟不差多少,你是怎么保养地?最近吃什么药?” “越说越没有谱!”顾氏打断她:“怎么不见你们家的那两个小子?” 见顾氏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姑太太纪氏脸上立刻现出骄傲自豪的表情:“他们两个已经入学了!并非段府家学,而是官府办的小学!” 大晋朝建国至今已经两百余年,历经三代,如今是在位的皇帝国号明德。据纪瑾瑜看来,晋朝的开国皇帝是圣祖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穿越者了。这位穿越前辈显然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的到来,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不少福利。 除了衣食住行日常生活中种种便捷的物件之外,还带来了开明的国风,至少女子的地位不像原来那么底下。话虽如此,如今的国君依然尊崇儒家,在儒家的影响下,女子的地位已经不能与圣祖皇帝时同日而语了。 这官府办的小学,俨然就是圣祖皇帝留下的制度。大家族为了能够保持家族兴盛,一般都注重于家族人才的培养,家学就是大家族里家族子弟上学的地方。 除了家学之外,还有官学!就是官府办的学校。先是适龄的子弟参加考试,通过选拔进入小学,然后由小学考入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再参加考试进入太学。国家需要补充官员时候,往往会从太学里面直接选拔。 现在的晋朝,全国各地的小学有两百多所,大学就只有二十多所,而太学就只有两所。两所太学分别设在盛京、南京。 因为纪慕远在盛京太学担任国子监司业,也就是儒家学说的老师。所以顾氏也好,纪瑾瑜也好,对晋国的官学制度还是十分了解的。 能进入小学,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顾氏一听也笑得与有荣焉:“真是有出息!以后做了大官,我这个做舅母的也能沾沾光。” 姑嫂两个许久未见,聊起来亲亲热热的。 这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太太,陈家老姑太太带着小姐来了,人已经到了前院了!” 顾氏忙不迭地说道:“瞧我,竟忘记今天你是主人,要招待的人不少!既然有客到了,快去忙吧!” 纪氏解释道:“这老姑太太不是旁人,是我们家老爷子的胞妹。夫君是大学士陈窦平,嫂嫂你先坐,我待会引你们见见。”x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有人来请顾氏、范氏跟纪瑾瑜出去,并将她们引致花厅。 纪瑾瑜到的时候,就看见花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的女眷。有端庄雅正的夫人,妩媚青春的年轻媳妇,还有豆蔻年华的少女。皆是穿着华服,堆玉叠翠。一时间整个花厅香味扑鼻,各色各样的女子打扮一新,让人生出环肥燕瘦齐聚一堂之感。 这里面显然有些人是认识顾氏的,那些不认识的也知道纪家跟段家是姻亲,因为听说纪洪升官回到盛京,所以对顾氏的身份也大致能猜出来。加上姑太太纪氏的介绍,顾氏很快就与这些女眷们熟悉起来。 纪瑾瑜自然也受到了许多夫人、太太们的称赞,也受到了几家夫人的见面礼。纪瑾瑜对晋朝的礼仪非常熟悉,她长相不俗,气质非凡,自然很容易得到这些夫人们的青眼。 顾氏拿出纪瑾瑜绣的一方手帕,更是让这些夫人交口称赞,一时间气氛倒是很好。 茶换了两旬,姑太太纪氏起身邀请夫人们去花房赏花。 章节目录 第18章 行酒 段家是世家名门,从祖上便是清流世家,段家老太爷是大理寺长卿。长子段允承是中书省员外郎。次子段允平没有出仕,却是经商能手,他经营着盛京最大的茶行与药铺,段家的产业遍布全国。 饶是知道如此,纪瑾瑜进入花房的时候还是被段家的富贵给吓到了! 由花厅出来,穿过一个小跨院就看见后院有一个占地非常大的独立院子,院子里面有一排三明一暗的正房,两边没有厢房,皆放着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花墩,花墩上摆放着花盆。有紫砂的,青花的,鎏金的,铜的,造型各异。 花盆里面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腊梅花,大部分只打着骨朵,有的零星的开着花,院子里隐隐能闻到梅花的香味。其中有两个青花瓷的广口盆里面栽种的居然是白色的天山雪莲!雪莲花非常珍贵,通常作为名贵药材存放家中,像段家这样拿出来当作花来供人赏玩,纪瑾瑜还是头一回见到! 院子中间是一个大型的玻璃花房,整个花房的的三分之二都是由玻璃组成。这个时代玻璃虽然已经有了,但是产量少,是非常名贵的奢侈品。在纪府不过是上房才有玻璃窗户,纪瑾瑜的房里,只有两面镜子是玻璃的。 这样的富贵不仅让纪瑾瑜哑然,那些权贵夫人们更是交口称赞。玻璃花房里面花很多,但是纪瑾瑜却失并不像那些小姑娘一样唧唧喳喳问个不停。许是因为原来见得多了,所以并不觉得这些花有什么稀奇。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纪氏请诸位太太小姐们移步到花厅用膳。 这时候却听得一个穿一品红撒金领花袄的年轻夫人说道:“好舅母,我知道你今个儿安排的好。但是这园里子的花我实在爱的紧,舅母就依了外甥女,将午膳摆在这园中的厅堂吧!我们也好便吃饭便赏花,岂不是美事一桩?” 说话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镇北侯家的大奶奶,她是段家老太太的族孙女,所以喊姑太太纪氏为“舅母”。 她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衣着打扮却十分富丽堂皇,说话的时候言语爽利,表情即爽朗又俏皮,这一番话却是让这里的夫人们都笑了。 姑太太纪氏平时与她就比较亲近,听了她的话笑着应道:“还是你知道玩!就依你!” 然后请了诸位夫人绕过玻璃罩的花房,进了正房的厅堂。诸位夫人坐定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添水上茶。 镇北侯大奶奶又说话了:“既然今天赏了花,也不能白赏,待会用膳的时候,咱们可要行酒令,这句句都要不离花才行!” “不行不行”,在座的一个夫人摆了摆手:“你出自书香世家,自然信手拈来,像我出自武将家中,又多年没有翻书,岂不是吃亏?”x :/ “就是!”又有另外一个夫人也接腔了! 姑太太纪氏说道:“依我看,待会让我们抽签,谁家抽到了,就由带来的姑娘咏令!若是姑娘咏不出来,太太们就要代为罚酒。诸位看这样可好?” 今天本来就是为相看这些年轻小姐姑娘们而来,由行酒令也可以看出小姐们品行与文采,这一提议自然正应了各位太太的心意。 诸位太太都点头道:“这个注意不错。只是你这个主家,身边并没有姑娘,你岂不是要逃了去了吗?” 纪氏还没有说话,镇北侯大奶奶接话说道:“舅母虽没有亲生女儿,但是不是有个外甥女在这儿吗?就由纪家表妹帮忙代为咏令!” 诸位太太赞成:“这也使得!” 说话的功夫,饭菜就摆了上了。于是夫人太太们一桌,小姐姑娘们一桌。主子们坐定之后,身边站的是自己家的丫鬟,丫鬟的后面站的是纪府的丫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姑太太拿起花签说道:“既然我是主家,就由我先开始。我抽出花签后,姑娘要说一句关于此花的古诗。此古诗必须是七言,不可多字或少字,诗里面要明确包含有花名,不能用隐语,否则就要罚酒!” 这样说,明显就具有考校的意思在里面了。诸位夫人听了暗暗点头。 纪瑾瑜暗自庆幸,好在纪洪对自己管教颇严,诗词虽不拿手,但是好歹也用心背过一段时间,这一点倒是不怕的。 打眼望去,这一桌上的小姐,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平静如水,还有的露了怯。纪瑾瑜只做不知。 第一个就是自己,纪瑾瑜还是有些紧张的。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纪氏已经抽出了一只花签,她笑着将花签给众人看:“真巧,我最是喜爱海棠!” “一枝梨花压海棠!”不知为什么,纪瑾瑜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一句,实在是因为这一句太过有名了。但是此时,这一句明显不适合。“一片春心付海棠”,这句虽好,却有些露骨,说了会让人误以为思春,不适合未婚的姑娘说。“轻把环儿比海棠”,这一句有些轻薄了。 纪瑾瑜能想到,众人自然也能想到,若是可以说隐语倒容易些。但是必须说出含有“海棠”二字的七言,这的确有些难了。姑太太纪氏不禁有些汗然,都怪自己出的主意,真是砸了自己的脚。万一纪瑾瑜咏不出来,自己这个主人没脸,纪瑾瑜还有嫂嫂都没脸了。 她有些抱歉地看向顾氏,顾氏脸上却一片轻松,丝毫不担心。她不由地放下心来。 众人不由的朝纪瑾瑜看来,想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诗句。 纪瑾瑜倒是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轻轻给诸位小姐太太福了福身,这才清声说道:“却共海棠花有约!” 中规中矩的句子,也不含歧义!x 电脑端:/ 纪氏笑吟吟地说道:“好!这一杯我免了!”说着将自己的酒杯倒扣。 纪氏下首坐的是另一位年轻夫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范家大奶奶,范氏的娘家嫂嫂。她今天来,带的是范氏的继母所出的嫡女,范氏同父异母的妹妹范月凌。 范月凌就坐在纪瑾瑜的对面,纪瑾瑜不由朝她望去。她长相美艳,脸上却掩不住骄矜之气。见范大奶奶要抽签,她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见纪瑾瑜望着她,她略有些不屑地看向别处。 范大奶奶也抽了一个花签说道:“牡丹” 听说是牡丹,范月凌不由十分高兴,牡丹是花中之王,身份最为高贵。这个时代的人,喜欢以抽的花签暗示以后的命运。 见嫂嫂抽到牡丹,范月凌自然为是好兆头,因此她急忙站起来,行礼也只胡乱福身应付一下,就朗声说道:“百花丛里看擒王!”,她说话的时候高高昂着头,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她这个样子让范大奶奶脸上一阵不自在。婆母是继母,与自己夫君不亲近,更不会为他们打算。婆母出身大家,却一直养在关外,并没有读过什么书。规矩礼仪更是一塌糊涂。所以养成了小姑这样的性子。往日出去,婆母因为失礼,闹了几处笑话之后再也不愿意出来了,所以今天就由她带着小姑来参加赏花宴。(_ 范大奶奶朝在座的夫人看去,好在大家涵养都不错,不会当面讥笑。 “这个不算,罚酒,罚酒!”众人一致说道。 范大奶奶无奈地笑笑,由纪氏给她斟满了一杯酒。 范月凌却腾地一下站起来:“怎么不算?这明明是吟咏牡丹的嘛!” 纪氏笑吟吟地说道:“范家姑娘,咱们说好了,不能用隐语,要说出牡丹名才对!你这虽然是吟咏牡丹,却没有说出牡丹名,因此不算!” 范大奶奶饮了酒,范月凌想了一会才说道:“唯有牡丹真国色”。 接下来是陈家夫人段氏,她今天带着她的嫡女陈媛来的。陈媛就坐在纪瑾瑜的旁边,是个非常和气的姑娘。她长相虽了段氏,容长脸,柳叶眉,看上去温柔可亲。 段氏抽到也是海棠花,陈媛吟出了一句:“海棠风外独沾巾”,说完之后,她会心朝纪瑾瑜一笑,两个人顿时有一种心知肚明的感觉。这样一来,纪瑾瑜对她好感倍增。 接着是镇北侯府大奶奶,她抽到的是玉兰花,由她的小姑子镇北侯府的三小姐穆流萤吟令。穆流萤长相不俗,给人冷清高洁的感觉,让人不敢亵渎。她说了一句:“皓月清霜映玉兰”,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接下来是张尚书家的女儿,吟咏的是“凤仙花开女儿花” 再接下来,是一位吴侍郎家家的小姐,柔柔弱弱,不胜禁风一般说了一句“指头金凤弹流水” 最后面两位是顾氏与范氏,她们抽了皆是由纪瑾瑜吟令。 她们一人抽了荷花,一人抽了桂花,纪瑾瑜分别说了“映日荷花别样红”、“桂花成实向秋荣”。 陈媛夸赞道:“好在你见识多,若是我肯定就不行了。这就叫做“能者多劳”!” 纪瑾瑜听了笑道:“这两句谁没有学过?你莫打趣我!” 陈媛还欲再说,纪瑾瑜拉了拉她的袖子,就看见对面坐的范月凌不屑地撇着嘴。陈媛小声说道:“别理她!” 最后行酒令完毕,众人饮满三杯收令。夫人们到右侧厅玩骨牌,小姐们则到左侧厅说话。 刚走到左侧厅,范月凌就气势汹汹地朝陈媛兴师问罪:“陈媛,纪瑾瑜,你们刚才做什么说我坏话!” 章节目录 第19章 消息 陈媛不愿意与她纠缠,翻翻白眼说道:“我干什么说你坏话,我是叮嘱纪家小姐盛京的规矩,免得她不大清楚,行错一步被人耻笑了去!” 这话一说,屋子里的小姐们都捂着帕子轻声笑了,有人更是小声嘀咕起来。 范月凌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腾腾几步就要冲上来! 若不是她身边的丫鬟拉着她,她就要冲上来跟陈媛打架了。这个性子也太鲁莽了!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故,纪瑾瑜也知道,陈媛揭了范月凌的短。毕竟是在自己姑姑家,纪瑾瑜也不希望出什么乱子,于是她拉着陈媛说道:“姑姑跟我去外面醒醒酒!”说着,将陈媛拉了出来。 陈媛笑着说:“你不知道这个缘故,范月凌的生母初到盛京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有一次竟然将漱口水当作茶水喝了下去,你说好不好笑?” 纪瑾瑜一听也笑了:“好了!你就别再揭她的短了,仔细她记恨上我们!” 陈媛不在乎地摆摆手:“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外祖家是封疆大吏而已。可惜如今也没落了,而且她母亲不过是个丫头生的。你不用怕,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官,没什么高傲地。” “哦!”陈媛突然想明白了:“你嫂子是她姐姐,你夹在中间是不好做。你放心,以后但凡有你在,我不找她的茬就是了!” 她这一副很讲义气的样子,让纪瑾瑜不禁莞尔。初见她时,纪瑾瑜还以为她是个温柔有礼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活泼外向而且不饶人地性子,实在不像是大学士府里的姑娘。 “是,我这里谢过姑姑了!” 陈媛的母亲段氏,是纪瑾瑜姑父段允承的姑母,陈媛与段允承是姑表兄妹,因此长了纪瑾瑜一辈,纪瑾瑜要喊她“姑姑”。 “快别喊我姑姑,我听着不习惯,再说也把人给喊老了!”然后她拉着纪瑾瑜的手问:“我属龙,是明德七年六月初八出生的,我出生的时候漫天都是星辰,我小名星姑,,你是哪一年的?” 古人认为生辰八字能决定人的性命与运势,因此不会透露自己的生辰。陈媛一下子就将自己的生辰说的那么详细,那是将纪瑾瑜当作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纪瑾瑜答道:“我是明德九年三月三出生的,属马。” 明德八年,纪洪高中探花郎,送喜报的队伍刚走,顾氏就晕了过去。经大夫把脉才知道当时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x :/ 顾氏生长子时难产,大夫断定以后再难生育,没想到时隔十年,就有了身孕。 这是喜上加喜的大喜事! 纪家上下都认为这是祥瑞之兆,果然弥姐出生之后,纪洪的仕途之路越走越顺,弥姐虽然是女儿之身,却被父母兄长捧在怀里。可是那个享受父母兄长疼爱的弥姐却无缘在这个世上长大,十年前落水而死,再醒来的弥姐却是现代的一抹孤魂…… 陈媛听了很高兴:“那我是姐姐了!” 她的声音将纪瑾瑜拉回现实:“这个当不得,若是让别人听见了,岂不是笑话咱们没大没小,失了长幼尊卑!” 陈媛眨眨眼:“有人的时候咱们不这样,没人的时候咱们就姊妹相称!”说着她将一方帕子塞到纪瑾瑜手里:“瑾瑜妹妹,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快收好!” “咱们交换了帕子,就是好姊妹了。”她又将纪瑾瑜前襟上的帕子解下来。 “嗯!”纪瑾瑜点点头! 陈媛却“呀”地一声叫了:“你的绣活怎么这么好?我的帕子岂不是没法见人了!不行,我不交换帕子了!” 她又忙把纪瑾瑜手里的帕子拿回来,从拢袖里捋下一串玛瑙的手串戴到纪瑾瑜手上,这才高兴地笑了,好似完成一桩大事一般。 这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纪瑾瑜就一直盯着她笑! 她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傻,也“嘿嘿”笑了! 两个人又结伴去赏了一会花,由对花的见解说到绣花,再说到吃食,又说到上学读书,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陈媛说道:“瑾瑜妹妹,跟你说话真是开心了。你不像她们一直装着,没意思!” 纪瑾瑜好奇道:“你家应该姐妹比较多吧,怎么会没意思呢?” “你不知道!我有个嫡出的大姐,大我两岁,模样身段读书弹琴,样样都是极好的,父母亲自然看不到我了!不仅如此,姑姑家的表哥们也都喜欢跟她玩,我就是一个小跟屁虫,她都不带我!” “你说的是两年前进宫当皇妃的那个姐姐?” “嗯!”陈媛抱怨道:“后来母亲生了两个妹妹年岁幼小,不能与我玩。还有一个庶妹,同你一般大的年纪。就爱装可怜,动不动就抹猫尿,好似别人都欺负她一般,我不耐烦与她说话。不过她也不大搭理我们,成日里跟在姑姑家四表哥身后。四表哥给我们几个画的扇子,我们玩玩就丢到一边去了,她却宝贝似的收起来,倒显得我们不懂礼了。凡是四表哥说的话,她就拿圣旨一样对待。” 纪瑾瑜失笑:陈媛这般风光霁月,哪里明白她庶妹是动了女儿家的心思了呢!这个这是家事,她抱怨着自己的亲姐妹,纪瑾瑜也不好说什么,只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接着陈媛又语出惊人:“我知道她动了什么心思!我倒不明白,四表哥长得比女子还好看,有什么好的?我就不喜欢那样的,我以后定要找一个顶天立地、不屈不挠,像卫青、霍去病之流的将军!” 纪瑾瑜笑骂道:“了不得!姐姐思春了!” 陈媛白了她一眼,脸红红道“小丫头,你懂什么?我呀,已经找到他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她虽然红着脸,却说的坦坦荡荡,毫不扭捏,纪瑾瑜心中也觉得佩服。 “好!那我就等着看陈姐夫何时来娶姐姐!”x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走到了右侧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镇北侯大奶奶容氏爽朗的笑声:“诸位都知道,我们容家是书香世家,大哥跟父亲一样出仕。二弟平时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只当他爱玩耍罢了。谁成想,这小子竟然考上了武举,还是个状元!当初送喜报的人到了家中,我父亲只当别人跟他玩笑呢!” 她这样说着,脸上皆是骄傲的神情。儒学世家,出了个武状元,本就稀奇!她父亲是状元郎,兄长也是状元郎,现在弟弟也是状元郎,而且还是武状元,这下子文武并济,是值得骄傲! 纪瑾瑜听了,却脚步一顿:容家出了个武状元,那杨承怎么岂不是落榜了……纪瑾瑜的心不由地提到嗓子眼,都说刀剑无情,拳头无眼,他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她真想掀开着喜鹊登梅枝的夹棉帘栊,到里间问个究竟。 不能,不能。纪瑾瑜连忙摇摇头:他武艺高强,就算没有高中,也不会出事的! “瑾瑜妹妹,我想去小解,你去不?”陈媛拉了拉纪瑾瑜的袖子。 纪瑾瑜转头对他她说道:“我暂时还不想去,媛姐姐让这位姐姐带你去吧!”她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红衣服的丫鬟。 待陈媛随那红衣丫鬟走了,纪瑾瑜再侧耳倾听,不禁大失所望,里面传来的皆是道喜道贺的声音。x 电脑端:/ 过了一会,镇北侯大奶奶又说道:“榜眼大家都知晓,是慕容家的长子得了去!” 然后就有夫人应和道:“慕容将军戎马一生,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武将世家,这个到不稀奇!” “可不是!”镇北侯大奶奶卖了个关子:“稀奇的是这探花郎,是个杨姓的小子!” “哎呀,你这样说定是有一段故事在里面了。快别卖关子了!”有一个夫人已经等不及了。 纪瑾瑜与这位夫人一样,也是着急的想听。纪瑾瑜隐隐觉得,这杨姓小子,不是别人,定然是杨承。 “诸位应该知道,六年前盛京发了一件轰动一时的案子!当今明德皇帝亲弟弟瑞亲王十五岁的庶子被人打死了。伤人者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杨姓的六品文官家的嫡长子。” “是啊!这案子我知道!都说这杨姓的小子是无辜的,最后被无罪释放了!” 镇北侯大奶奶说道:“可不是,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其实是瑞亲王的儿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杨姓小子看不过去,上前去理论,瑞亲王的儿子喝了酒,又仗着自己是亲王的儿子,上去就去扑打,谁知还没有碰到那个小子,自己反倒倒了下去,下人一模,居然没有了呼吸。这杨姓家的小子也算他倒霉了,仆人一看小主子没有呼吸,害怕王爷怪罪,于是就谎称是杨姓小子把亲王庶子打死了。当即把那杨姓小子抓了起来。 那小子的爹,六品文官,听说这件事,当即宣布将那小子逐出家族,从族谱上除名,从此再不是杨家的人,生死由命。” 立刻有人义愤填膺:“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狠心的爹。” “就是,虎毒还不食子呢!当爹的狠心,当娘的也不管管!” 镇北侯大奶奶说道:“这杨姓小子,也着实可怜。他母亲病故后,他父亲也娶了继室。对这杨姓小子非打即骂,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发生了这件事情,这当爹的怕上面瑞亲王怪罪,因此来了个大义灭亲,想借此来为自己赢得一个美名! 后来事情大理寺查办,发现那庶子是酒醉而死,并非被那杨姓小子打死的。 瑞亲王妃,是太后亲侄女,与瑞亲王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一向很好,瑞亲王也一直没有纳妾。 却在喝醉的时候却被一个丫鬟爬上了床,那丫鬟一直不敢声张,直到大了肚子才哭着跪到王妃面前。王妃伤心不已,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让那丫鬟生下了庶子。瑞亲王并不喜欢那个庶子,但是毕竟是皇室血统,总不能流落在外。瑞亲王妃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顾大体的,所以承认了庶子的地位。 瑞亲王觉得对王妃很亏欠,又觉得那庶子之母手段下作,况且膝下有三个嫡子,个顶个的优秀。所以并不看重那个庶子,当时听说被人打死了,是有些气的。 后来得知是醉酒而死,心中反而有些隐隐松了口气,并没有追究那个杨姓的小子。 那杨姓小子当时才十二岁,只身一人怎么可能会打死带着仆从,十五岁的亲王庶子呢? 那杨姓小子被释放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外祖家。他父亲被人骂的连门也不敢出。 可怜了那个杨姓小子,虽然有外家照拂,到底还是变成了无家之人了。 这个探花就是那杨姓小子,名叫杨承! 想想,大晋国文武并济,他才小小年纪就当上了探花郎,若是朝中有人打点,前途不可限量啊!只可惜,朝中无人,又是无家之人,只能做做小官了!” 果然是他!呼,纪瑾瑜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听完镇北侯大奶奶说完这些话,纪瑾瑜这才明白,为何他眼中藏着阴霾,为何他说到家人无比的晦涩。 “这杨姓小子也算苦尽甘来,听说被敦亲王看重,要将自己的庶出的女儿嫁给他呢!” “有了得力的岳家,这小子以后也能平步青云了!” 帘栊外面,纪瑾瑜只觉得心中一顿,刚刚听到消息的喜悦到了此刻变成了酸涩。虽然知道他并不是攀附富贵之人,但是王爷抛来的橄榄枝想来让人很难拒绝。 厅堂的帘子掀开,一阵冷气扑面,纪瑾瑜脑子一阵清醒:这是晋朝,不是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家族庇佑,被父亲从族谱上除名,就算中了武举,在纪洪与顾氏眼中,这样的人,不算良配。这十年的养育之恩还没报答呢,杨承,到底是有缘无份了! 这样也好,她苦笑地摇摇头,陈媛却带着一身冷气走了进来。 “媛姐姐,你回来了!”她迎上去,却觉得脚底一阵酸麻,好似万只蚂蚁咬噬着她的双脚,只疼的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原来是听得太入神,站的太久,脚不知不觉都麻了。 章节目录 第20章 媒人 袅袅挪挪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盛京的适龄的少女之中,如今多了一位纪家的小姐。 “纪家有女,名曰瑾瑜,清闲贞静,进退有礼;仪容不俗,才明绝异;工巧过人,兰心慧质。是宜室宜家的宗妇理想人选,我今代舅家前来求娶令爱。愿合两姓之好,结秦晋之盟!” 正院上房西侧厅,镇北侯家的大奶奶容氏这一番话说的很是文雅。 容氏母亲姓窦,窦家,是清流世家,也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一位宰相。与纪家,倒也算是门当户对!这婚事也还算匹配。 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还是要问清楚为好。 顾氏放下手中青花瓷的茶盏,柔声问道:“不知大奶奶口中所提之人是窦家哪个哥儿?” 镇北侯大奶奶容氏一听,愣了愣:“瞧我,话没有说明白,并非我娘家舅氏。而是我夫家大舅武宁候家的长子龚伯南。” 龚家、慕容家、薛家、余家、还有已经没落的赵家皆是开国元勋。其中薛家被封为西平侯,余家被封为镇北侯,龚家被封为武宁候,可以世袭三代,当属各中楚翘。 容氏推心置腹般地说道:“您是知道的,龚家子嗣稀少,一连三代皆是单传。到了我这表哥龚伯南这一辈,除了龚伯南,总算出了个庶出的表弟,却是个病秧子,不大顶用。这整个侯府就指望着表哥这一点血脉。” 龚伯南是武宁候的嫡长子,武宁候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以后龚家的家业迟早要落到龚伯南身上。纪瑾瑜若是嫁过去,就是武宁候家的大奶奶,以后就是武宁候夫人,贵不可言。虽说嫁女嫁高,娶妇娶低,这一门亲事,认真说起来,纪家依旧是高攀了。 顾氏毕竟不是小门小户的内宅妇人,她出身京城名门世家顾氏一族。虽说不是嫡系,只是远支,但是她依然有着不俗的见识。 齐大非偶这个道理顾氏还是晓得的,说到底,顾氏与纪洪都没有将女儿当作攀附权贵的纽带,只希望女儿找个好人家过安生舒心的日子罢了。 顾氏拿出惯有的外交辞令:“您亲自来一趟,按说我应该给个准信,只是瑜儿的婚事,我还要同她父亲商量商量,一时半会还不能定下来!”(_ 不一下子拒绝对方,免得对方难堪,留一丝余地,以后好见面。也不突然答应,免得以后难以反悔。中庸之道,是顾氏一贯的作风。 没有得到对方明确的答复,镇北侯大奶奶容氏显然很吃惊。她性子爽利,言语之间颇为爽朗,但也不是莽撞之人。这次来提亲,一方面是夫君的舅母亲自拜托了她,另外一方面,她觉得这事情应该是十拿九稳才是。纪家家主虽然是二品大员,但是在贵胄云集的盛京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件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才对。这样的事,对方应承还来不及,怎么会说要考虑? 莫非是拿乔?看顾氏的样子,又不像。 不管怎么样,自己已经传达了要结亲的意思,总要给对方考虑的时间才是。她略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顾氏亲自将她送出院门,送到车上,很是小心体贴。 坐在马车里,容氏想着刚才顾氏的小心有礼,突然见就明白了。这个顾氏在纪家应该真的做不了主才是!她若是想结亲,自然一口答应才是;她若是想拒绝,就不会这么和气地送到门口。看来,她是真的做不了主,需要问过纪洪。纪洪严厉的名声果然不虚,不仅对于别人严厉,在家中也是治家有方! 回到镇北侯府,大奶奶容氏将顾氏的反应如实给武宁候夫人说了,又说了自己的猜测。 武宁候夫人听了一叹气:“只希望能早日定下来,让我南哥儿早日成家!” 不提武宁候夫人这里叹气,同样犯愁的还有范氏的娘家嫂嫂,范家大奶奶张氏。 面对婆婆范夫人的一脸期待的问询,张氏只觉得有口难言。 张氏嫡亲的姨母是西平侯夫人。西平侯膝下有四个儿子,皆是张氏姨母西平侯夫人所出。 前三个儿子皆已经成家,只有四子薛博文至今未成亲。 薛博文是去年的状元郎,如今在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年已十八。正是各家夫人理想的夫婿人选。 这些夫人里面就有张氏的婆婆范夫人,她一心想将自己的女儿范月凌嫁给薛博文。今天一大早,她就让张氏回了娘家,由张府坐马车去了西平侯府。 张氏虽然觉得小姑范月凌配不上自家表弟,但是也不敢忤逆婆母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薛府。 张氏见了姨母桂氏还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她的姨母桂氏就说让她做媒想给自己的小儿子求娶纪府的女儿纪瑾瑜。 张氏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现在她只有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将自己姨母的想法说了。 范夫人听了勃然大怒,一个茶盏就摔到了张氏脚下:“你是怎么办的事?该说的话一句没说,不该应的反倒应下了!你说,是不是跟范月庭串通好了,故意想让你凌儿嫁不出去!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我凌儿可没有碍着你们!范月庭那个白眼狼,枉我这些年教导她,到了如今,你们竟然联合外人来对付我!” 范夫人越说越生气,她指着张氏破口大骂:“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我凌儿的容貌在整个盛京也找不出第二个,莫说是做西平侯夫人,就是主子娘娘也做的。你莫神气,我自会给凌儿找一个顶好的夫君,让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人瞧着!” ********************************* 残月当空,若有好似还无,映着地上的寒霜,溢满了清寒。繁华喧嚣的盛京,此刻笼罩在夜色之中。 玉宇琼楼不见了白日的雕梁画栋,此刻只变成了一幢幢黑暗的剪影,魑魅魍魉般张牙舞爪要吞没屋檐下灯笼里的光芒。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范家长公子,范月庭的哥哥范庆严回到家中,看见妻子脚上烫起的水泡,面上笼了一层寒霜。 张氏劝慰道:“这不碍事的,涂点药膏,过几天就好了!” 范庆严看着妻子泛红的眼睛,突然就想到小时候妹妹挨打,也总是这样安慰自己说不疼。此刻范庆严只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小的时候护不住妹妹,如今连妻子也护不住。 成亲半年妻子有了身孕自己也不知道,竟然被那毒妇折腾的掉了孩子!如今都七八年了,竟然都没有怀上。那毒妇还以无嗣为名,将自己娘家侄女弄给自己做妾。 如今家不像家,自己也人不像人!不行,自己不能任由这毒妇继续祸害自己。 想到这里,范庆严再也忍不住了,他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张氏见自己丈夫额上青筋突起,吓得一把将他拦腰搂住:“夫君,你莫要跟她吵。免得父亲训斥,万一这忤逆的帽子压下来……” “分家!”范庆严拍着妻子的手说道:“你莫怕,这次我不跟她吵!既然父不父,那我也没有必要非要恪守为人儿子的教条。她不过是怕我分了她儿子的财产而已,我这就去找族长,明天就分家。我要是净身出户,想来,那毒妇定然不会拦我!” 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难过:“只是,清容,以后要苦了你,跟我过苦日子!” 张氏早已泪如雨下:“只要与夫君在一起,清容不觉得苦!” ******************************** 盛京棠花胡同,纪府上房。 顾氏跟将今天镇北侯大奶奶容氏前来为武宁候的长子提亲的事情跟纪洪如实说了,又说了自己的思虑:“对方虽说身份显贵,但是到底年岁大了些,今年已经二十三了,比瑜儿大了八、九岁。况且他先头的夫人留下一个小姐,今年六岁,已经记事,瑜儿嫁过去与这小姐相处倒是不便宜。我总觉得这亲事不合适。” 纪洪点点头:“这些都是小事,武宁候家有一个女儿是皇四子的侧妃,是正正经经的皇四子姻亲。眼下圣上日益衰老,形势十分不明朗。万一站错了队伍,那是抄家灭门之罪。我们能避则逼。” 顾氏听了一阵紧张:“那如果不答应,岂不是得罪了武宁候?” 纪洪叹气:“若是答应,得罪的便是皇太孙!” “那怎么办?”顾氏一筹莫展。 纪慕远听了则说道:“父亲何必这么紧张,皇太孙如今是皇储,那个位置迟早都是皇太孙的。皇四子虽然得人心,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拒便拒了吧!”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纪洪的眉头皱成一团。 顾氏心中叹气:连她这个内宅妇人都知道皇太孙渐失圣心,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儿子怎么就这么笃定皇太孙一定能荣登大宝?难怪纪洪会失望! 纪慕远还不知道这一番话让父母愁上加愁,只觉得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闷异常。 就在纪洪觉得进退两难之际,站在门口的纪瑾瑜推门而入:“父亲与母亲养儿十几年,现在瑜儿还未能报答,还要因婚事让二老为难,岂不是瑜儿的罪过?”x 她放下手中紫檀木雕花的托盘,分别将两碗参汤端给纪洪与顾氏。 顾氏嗔怪道:“这么挽了你来做什么?哪有女孩子家家自己挑选婚事的?” 纪洪却摆摆手:“既然是你的婚事,不如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纪瑾瑜望着纪洪郑重道:“若武宁候与皇四子并非姻亲,父亲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自然不会!”纪洪说道:“我的女儿本就不输任何人,听你母亲说,这次赏花宴那些夫人对你称赞有加,何必非要与人做继室。半路的夫妻,哪有同心同德的?” “这便是了!父亲,这本来就是一桩亲事。就算拒绝,也是齐大非偶,只是一桩普通的婚事而已!他家来求,我们自然需要考虑,若是有更合适的,我们选了别人,也实属正常。” 纪瑾瑜顿了顿:“况父亲在朝中以刚正不阿,明察秋毫而立身,就算拒绝,也符合父亲往日的作风,想来别人也无可非议。” 纪洪听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欣慰又感慨地对顾氏说道:“景娘,我今日真的高兴,咱们的女儿长大了,不输其父!” 纪洪望着女儿,脸庞虽然青涩却一片洞明,再一看旁边的儿子还是一脸的懵懂,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x 电脑端:/ 章节目录 第21章 遇见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 没过几天,便有第二个人上纪府求亲! 来的不是别人,是范氏娘家嫂嫂张氏,她是替她姨母西平侯夫人前来求亲。提的人是西平侯最小的儿子薛博文。 两家是姻亲,顾氏又是长辈,因此跟张氏话说的也很开,并没有像镇北侯大奶奶容氏那样文雅客套。 张氏说明了来意,又笑着说:“妹妹的人才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若对方太差,我绝对不敢上门。我这个表弟模样才华皆是不俗,伯母有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西平侯薛家顾氏也是听过的,薛家祖上也是武将,到了如今几个子弟皆是文举出身。西平侯与他夫人很是恩爱,膝下四子皆是西平侯夫人所出,并无通房小妾。西平侯寄情山水,并不热衷仕途俗物,很是闲散。 家庭简单,没有小姑;是幼子,往往最的父母疼爱,且不用承担家族庶物;一母所出,上面兄长也会对这个幼弟拂照有加。 光是这些,就让顾氏有几分心动了。她端起茶,望向范氏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满意,对张氏也亲切有加。 这一次却是相谈甚欢,宾主相宜。最后双方约定于腊月初七去盛京东郊的广云寺见面,再做进步一详谈。 纪瑾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大致明白,若是没有问题,自己的婚事便是这么定了。 ********************************* 腊月初七这一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天气本还晴朗,到了顾氏与纪瑾瑜出门的时候,天空渐渐布了些阴霾。 顾氏皱皱眉,吩咐五福拿了件大毛衣裳。 纪瑾瑜怕冷,从兰桂院出来的时候就穿上了大毛衣裳,而她身后的湘月手中拎着的包袱里面还有一件备用的大氅。 看着女儿装扮一新,白净的小脸在大毛衣裳的衬托下,精致的五官更显明艳动人。因为带着棉手套,耳朵上带着兔毛的耳护,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给纪瑾瑜平添了几分的娇憨动人。 顾氏笑的骄傲,她的女儿,这般的才华容貌,只要愿意,足以抓住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虽说只有纪瑾瑜、顾氏与范氏三个女眷去广云寺上香,但是纪府几乎是出动一半的人手。 纪瑾瑜身边伺候的湘月、踏月,顾氏身边的吴妈妈、媳妇子五福、小丫鬟双喜,范氏身边的大丫鬟冬雪,小丫鬟冬草。连带着三架马车各配一个马夫,两个护卫,四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一行人林林总总算下来也不少了。 因为去的是东郊,所以较平日在城内又格外小心些! 因着天气冷,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景致可看,纪瑾瑜就靠在马上的迎枕上休息闭目养神。坐在她对面的顾氏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也是安静不语。 马车摇摇晃晃,纪瑾瑜起的又起得早,很快便觉得昏昏欲睡。就在纪瑾瑜半睡半醒之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这才知道,广云寺到了。 由一个小沙弥将顾氏一行人引了进去,西平侯薛家的女眷已经到了。 纪瑾瑜目不斜视,跟在顾氏身后穿过大雄宝殿,绕过几件庙堂,来到了一个侧院,院子里有一个二层的小阁楼。 范氏的娘家嫂嫂陈氏早就面带笑容迎了进来,一行人进了小阁楼的厅堂。西平侯夫人身穿宝蓝色绣青松白鹤暗纹的交领上襦,下身着暗绿色的齐地罗裙,相貌端正,颇有威仪。她身后也站了五六个年龄不一的下人,皆是垂首敛目,屏气凝神。 两拨人各自行礼问好,分宾主坐定就开始闲话家常。 西平侯夫人拉着纪瑾瑜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问她平时有什么爱好,看什么书,又问了她安吉的一些风土人情之类的话。 纪瑾瑜回答的很是中规中矩,西平侯将目光从纪瑾瑜身上移开,朝陈氏点点头。看得出来她很满意。 西平侯夫人不禁暗暗高兴:这样的容貌,堪配我家文哥! 接着,婆子来报,四少爷进来请安。时间不大,就见帘门一掀,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走了进来。 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此人便是薛博文无疑了! 他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平定黑绉纱儒巾,正是时下士子最新流行的一种头饰方巾。纪慕远最近就新得了一个。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身穿着宽白护领天水一色织锦缎绣祥云直裰,秋香色丝绦,配如意形镂空雕蝙蝠镶金玉带钩。行走的时候,丝绦轻轻荡漾,煞是抢眼。 看得出来他今天的着装打扮很是费了一些心思。华服美饰,也不过如此了。 身量高挑,仪表不凡。发如泼墨,面如冠玉,饶是周围站的皆是容貌不俗的女子,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当真是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这样出色的容貌,纪瑾瑜前生今世所见过的不会超过三个。 长得这么好看,偏又穿这么华丽雅致的衣服,饶是纪瑾瑜一贯不以貌取人,此刻也对他有了几分的好感。此人当真不俗! 他上前来与顾氏见礼,落落大方,言吐不俗,顾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容貌出色的年轻人。 没过多久,薛博文便退了出去。由始至终他都是低头敛目,目不斜视,举止磊落而文雅,一派谦谦君子温润模样。 这样一来,确实算得上皆大欢喜!西平侯夫人将手上的和田玉手串捋下来,顺势带到纪瑾瑜手上。 纪瑾瑜心头一颤:这门亲事虽说没有定在顶板上,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接下来就是上人们开始商量小定大定的事宜了。这样的场合,却不适合纪瑾瑜搀和。纪瑾瑜就由小沙弥引着去了寺院的后花园! 严寒的冬天,百木皆调!这花园有什么好看的!好在这花园里面有几株腊梅,隐隐飘香。纪瑾瑜不由腹诽,这古人生活真是单调,除了赏花就是赏花。 小沙弥有十来岁的样子,看着他光溜溜的头,纪瑾瑜就觉得冷。 入了园子,纪瑾瑜说道:“不用小师傅陪着了,横竖这园子也不大,应该不会走丢,我主仆二人在此便可,小师傅请留步吧!” 小沙弥听了高兴的咧开嘴,又想起师傅教导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无悲无喜,忙收了笑容,低眉合掌有模有样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如此,客随主便。请施主随意!” 到底是修行不够,说完转身就走,却是越走越快,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纪瑾瑜笑笑,沿着园中的假山走了一圈,反倒不觉得冷了! “姑娘,您的发钗不见了!” 随着湘月惊讶的声音,纪瑾瑜往头上一抹,还真的没有了!x :/ “许是刚才落在哪里了?咱们沿着这假山找一找!” 主仆两个弯下腰,分别沿着两个方向低头找起来。 转过一个拐角,纪瑾瑜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起来。她刚站直了身体,就看到眼前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双眼睛犀利的好似鹰眼,让人不敢直视。 饶是在她一贯镇定惯了,此刻她依然吓了一跳。 她忙低下头,连退后了好几步,站定之后,朝身后看去。 “不用找了,你那丫鬟被我支开了!” 听着这声音略带耳熟,纪瑾瑜忙抬起头来。 站在她面前的人轮廓鲜明,肤色偏黑,剑眉入鬓,一双星眸亮熠熠,英气逼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这里前院西平侯用来待客,寺院肯定不会让别人出入。刚才进来的时候,园子里空无一人,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了,他武功高强,这院子的高度自然难不住他。 莫不是………特意为了自己而来……(_ 纪瑾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疑问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杨承怒气冲冲质问:“纪小姐是不是很奇怪我会找到此处?” 他问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声音较平时说话的时候更大一些。 纪瑾瑜忙向身后看去,也许湘月还未走远,若是被她看到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口舌。 她这左顾右盼的样子落到杨承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竟这么忌惮自己吗? “纪大小姐尽管放心,我杨某虽然粗鄙不堪与小姐相交,但是也觉不出死缠烂打之辈。我有几句话要说,说完立马就走,断不会坏了你的……好姻缘。” 杨承说着负气的话,语气之中的指责与嘲讽是那么显而易见。 纪瑾瑜听了只觉得刚才的欣喜一消而散,对啊,自己欺骗他在先。他这样生气也无可厚非。今日自己的婚事几乎可以说定了,而他的好姻缘则是敦亲王的女儿。有了王爷家这样的靠山,才是他仕途的助力,他年少时失去的,也可以弥补了。 心思百转千回,总归化为一声轻轻叹息! 再次开口,早恢复了闺秀应有的矜持与疏离:“公子有话请讲!” 他早该知道她是温文有礼的,他早就猜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心心念念而已。但是看到她这样疏离,他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他应该转身就走,这样才足够潇洒。但是他始终没能挪动脚步:“当日之事,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杨承!”纪瑾瑜抬起头来,精致的五官美的令人惊心动魄。 “那日落难,多谢你伸出援手。没说实话,是我的错。请你相信,我的确是无心的。” “无心?”杨承不愿意接受这句话:“就因为你的无心,害得我翻遍了盛京的学堂。就因为你的无心,我连找了几个姓顾的老先生。” “若说那日你是无心,为何过去这么久都没有到南大街柳树胡同找我?”他失落地摇摇头:“不是无心,而是纪小姐身份尊贵,似我这等人本来就高攀不起!” 当然不是这样的!纪瑾瑜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望去,湘月从假山的一角冒了出来。 再一转身,杨承已不见了声影。 她怔怔地望着的寺院红墙,那里只有一株含苞怒放的腊梅。 他竟然如此用心,自己却伤了他。她自嘲地笑笑:他说的对,自己打一开始就没有真诚过,哪配得上他真心一片。这样,已经很好了。 饶是如此,她依然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 这样定定地站了许久,蓦地纪瑾瑜感到额头一凉,她抬起头看看被院墙围起来的天空,鹅毛大的雪花正洋洋洒洒,纷纷而至。她已经看得痴了! 章节目录 第22章 打听 盛京,棠花胡同,纪府上房。 “老爷,你今天没有看到,薛家的哥儿真是好个俊秀的模样!”,顾氏笑滋滋地对纪洪夸奖着薛博文:“不怪瑜儿今日见了就动了心,便是我也几乎要晃花了眼呢!” 纪洪却诧异:“哦!瑜儿钟意薛家的小子?” 顾氏笑着抿抿嘴:“这个瑜儿没有说,只不过回来的路上一直魂不守舍的样,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娘脸皮薄,我也不好开口问。要不,我再问问?” “不用了!”纪洪想了想:“咱们瑜儿主意大着呢,若是不钟意,定会跟你说的!” “老爷说的是!” 到底没有被那张皮面迷的失了理智,顾氏不由问道:“今日一见我是极满意的,就是不知平日的行事作风如何?” 纪洪点点头:“你考虑的极是!薛家的小子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老子西平侯倒是个不求名禄的人,倒也有君子作风,只可惜有些迂腐,胸无大志。” “咱们不也求他有大志,只要哥儿品性好,是个能托付的人,对我们瑜儿好,我就阿弥陀佛了!” 这句话纪洪也极为赞同! 他不由点点头:“我们家加上二房,总共才两个姑娘,不求她们为娘家做什么事,一定要顺心才是。” 顾氏听了心中一顿! 纪洪见顾氏面色微滞,望着她道:“夫人有什么事不好对我说?” “那倒不是!”顾氏斟酌着说道:“二姑娘玥儿跟夫家和离了,如今已被接回家来了!” “什么?”纪洪一惊:“怎么会和离?我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氏就挑着紧要的话,把安吉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然后自责道:“都怪我没有管好家,这内宅的事情还要你操心!”(_ “夫人切勿自责!”纪洪听了叹了一口气:“家有贤妻夫祸少,家有闲妻百事哀!二弟妹那个性子……也罢,等到了盛京,你多操操心,替玥儿挑一个合适的人家吧!” 事关自己弟媳,纪洪也不好多说什么。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忽全保来报:“老爷,闻先生来了!” “请闻先生到书房,我即刻就来!” 闻先生,名闻达,字誉通,是纪洪的幕僚。府中上下皆以“先生”称呼此人。他住在离棠花胡同不远的一个小胡同里面。 顾氏见夫君有事,欲给他换上见客的外衣。纪洪拒绝道:“誉通并非外人,不必再换!”说罢就掀了帘子。x 电脑端:/x 顾氏在廊下略站了一会,便说道:“去,叫大少爷!” 不一会,纪慕远就来到上房。 纪慕远中规中矩地给顾氏行了礼:“母亲,您找我?” 顾氏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下说话!” “是,谢母亲赐坐!” 顾氏嗔怪道:“不是说了嘛,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这么见外!” “这怎么行?”纪慕远不同意:“训蒙曰:长者坐,命乃坐……” 怎么就这么迂腐? 顾氏摆摆手打断她:“今天先不说你的事,你平日在太学也有交际。我问问你,西平侯家的四子薛博文为人怎么样?” 纪慕远一听交口称赞道:“薛季玉才华了得,腹内锦绣,落笔生花,为人温文尔雅,当数我辈典范!” “这个我不问你也知道!”,顾氏呷了一口茶才说道:“十八岁的状元郎,自然比别家的都好!” 顾氏顿了顿:“我是说,将你妹妹许给此人,你看此人如何?” 顾氏话刚落音,纪慕远就抚掌赞同道:“大善,母亲,此事大善啊!” 他径自说道:“母亲,你不知道,薛季玉在五年前与已故大儒虞孔南做学生时,虞大儒就断言:此子前途未可量也!母亲有所不知,虞大儒一生只为三个人做过评判,另外两个皆是当朝一品大员了!如今,薛季玉更是皇太孙关系不错,一旦皇太孙登基,他便是肱骨大臣,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 言语之中皆是赞叹、佩服与钦慕。 顾氏听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啊?纪慕远惊讶地抬起头,自已想说的还没说完呢,怎么这就让自己走了。 顾氏却不再看他,低着头去拨弄茶盏里漂浮的茶叶。 “是”,他虽不解,但还是躬身低头道退了出去。 顾氏的好心情一哄而散:“唉!儿女都是债!那一个还不知花落谁家,这一个偏生又这般迂腐!” “大少爷一表人才,孝顺又谨慎,比那些眼高手低,整日只知斗鸡遛狗的顽固子弟不知好多少倍!大姑娘水晶心肝玻璃人,又长得这么个不俗的容貌,旁人羡慕太太还羡慕不来呢!” 吴妈妈跟在顾氏身边一辈子,自然知道说什么话能让顾氏高兴。当然她这样说,也是因为打心眼里她也觉得自己家的少爷、姑娘比别人强。 “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说是这样说,但是顾氏心中却想着,作为纪家以后的继承人,远儿还差太多,都怪自己当初太过心软…… “他们爷们,看人惯会看什么才华,仕途之类的,内宅的事情,还是我们妇人能打探的到!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别人我也不放心!” 吴妈妈听了点了点:“太太放心!说句逾越的话,大姑娘我也是打心眼里疼的,这件事我一定好好办!” ***************************** “哐当”一声,顾氏寒着脸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 范氏立马跪了下去:“母亲息怒!” 怎么会这样?上午婆婆还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要让自己嫂嫂做男方家的媒人,自己做女方家的媒人,怎么一转脸的功夫就变了脸。 婆婆顾氏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将下人都赶出去,就是给自己留体面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平息婆婆的怒气才是! 范氏抬起头来:“母亲,若儿媳有不对之处,母亲或打或骂皆可,千万莫气坏了身子!只是,儿媳鲁钝,实不知哪里做的不对,请母亲明示。” 顾氏暗暗思索,儿媳妇二话不说就认错,按说这范氏也算个伶俐的人了。但是若是将主意打到瑜儿身上,我绝对不会饶恕。 “你做的好事!”顾氏训斥道:“我且问你,薛家老四人怎么样?” “母亲,据我所知,薛家四少爷待人和气,文采一流。而且我嫂嫂说,难得他至今都没有通房,而且从来不逛烟花柳巷。我虽没有见过他,但是我嫂嫂的话还是可信的!” 到了如今还敢嘴硬! 顾氏一听,怒极反笑:“待人和气,文采一流?十八岁的状元郎,长相好,从不逛烟花柳巷,没有世家子弟的纨顾之气,这样的好儿郎,正是热门的女婿人选,怎么会到十八岁还没有成亲?” 顾氏用手指着范氏质问道:“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不知道这薛家老四退过两次亲?” 原来是这样!范氏悬着的心松了下来:“母亲容禀!” “薛四少爷退过两次亲,此事整个盛京皆知。我只当母亲也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多说。” 顾氏一听这话,也松了口气:“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倒也不算是隐情!”范氏斟酌着说道:“这两次退婚皆是女方主动退婚!” 顾氏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鼓凳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谢母亲!”顾氏坐下之后又开始说道:“薛四少爷先头订的是他舅家陈窦平大学士家大小姐,两人青梅竹马,订的娃娃亲。陈家大小姐长薛四少爷两岁,本来订于薛四少爷满十六就成婚的。谁知道,在薛四少爷十五岁那年,陈家提出退婚,陈家大小姐进了宫。” “嗯!”顾氏点点头:“这位陈家的大小姐就是如今宫里头的淑妃娘娘吧!” 范氏应道:“是的!当时有人猜测说是陈家为了攀附富贵,所以背信弃义悔婚。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且不说陈大学士一直颇有清名,若当真是陈家毁约在先,陈、薛二家定然生了隔阂才是!然而两家还是像往常一样走动! 后来薛家说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只有姐弟的情分,实在做不了夫妻。两家上人也不好硬撮合,怕以后两人成为怨偶!况且,以他们的家世、相貌,就算悔婚另娶,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顾氏赞同道:“这样的事情我之前也听说过,他们家也不算头一家。原来就有表兄妹订娃娃亲,长大后悔婚的!” 范氏见婆婆脸色和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后来薛家相看了许多姑娘,薛四少爷总是不满意,还说要找个可以匹配上他容貌的人!薛四少爷的容貌也太出众了些,满盛京就没几个比他俊的,这婚事就耽误了下来。 后来西平侯夫人上香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容貌绝俗的小户女子。那小户女子的父亲不过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奈何那姑娘容貌是实在是出众,西平侯夫人当即就做主将那女子定了下来。 西平侯夫人总共四个儿子,并无女儿。都说这薛家四少爷是当作女儿家来养的,因此十分娇贵,但也并不离谱。先头那陈大学士家的大小姐就跟西平侯夫人很亲,西平侯夫人将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看的,谁知道这一桩婚姻未成,成了西平侯夫人的一桩心事。 后来这一位,虽说家世差了些,但容貌终归是匹配的。薛家四少爷的亲事就这么给定下来了。西平侯夫人高兴异常,加上她偏疼小儿子,因此大张旗鼓的下定,要办婚事! 谁知,女方却在婚前悔婚,奇的是,薛家人并没有追究。更奇的是那女方悔婚后不久就嫁到山西去了。这里面有些蹊跷,人家都传言说那个女孩子婚前失贞,自知有亏,所以那个小官才毁的婚。” 章节目录 第23章 上元 顾氏让范氏坐到临窗炕上,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今天的事是我错怪了你。我年纪大了,精神总不如从前,有很多事顾虑不到,你莫放在心上!” 范氏听了却泪落如雨:“母亲,我哪里会怪你,我只觉得若是我娘亲在,定然也会为我这样谋划亲事。可惜儿媳福薄,打小就没了娘亲。好在能嫁给大爷,能嫁入纪家。大爷待我温存体贴,父亲母亲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就是小姑,也像姐姐一样敬着我。小姑的婚事,我与母亲一样着急,绝不敢怪母亲。” 顾氏却是一愣,她望着范氏红通通的眼睛,半晌不知是失望还是叹息地说道:“真想不到你母亲那般要强的性子,竟会生出你这么温顺敦厚的女儿来!” 范氏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文采斐然,才华卓群,不知多少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偏偏她却看上了范氏的父亲,那个男人除了皮相好,会做几首诗以外,别无长处。即懦弱又酸腐,是天下第一无能之辈!既不能护住结发妻子,又不能孝敬孤寡娘亲,又娶了一个河东狮一样目不识丁的继室。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氏叹了口气:“你母亲那样聪明要强的人,这一生就毁在一个情字上面……你母亲那时候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是在最后几天,拼着最后的气力将你与你兄长的婚事定下了,实在是可敬、可叹。她虽不在你身边,但是对你的疼爱之情,丝毫不亚于我对于瑜儿,你当谨记在心才是!” 这一番推心置腹,婆媳之间的距离近了许多。 顾氏吩咐吴妈妈服侍范氏净了面,这才让她回去。 她前脚刚走,屏风后面的纪瑾瑜就转了出来。 顾氏那样的妇人,出嫁之前是名门闺秀,出嫁之后也是宗世大妇。在纪瑾瑜心中,她就是端庄的代名词,几乎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就连纪洪接到突如其来的圣旨,要他上京,她也表现的进退得当,脸上的笑容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只是这样进退有仪的顾氏,却在今天为了她而失态了。她没有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训斥了范氏,却又在后面拉下面子去补救。 饶是纪瑾瑜一贯冷静,此刻也不由泪流满面,既是感动,也是愧疚。 “母亲……”纪瑾瑜有千言万语,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氏看着纪瑾瑜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由失笑道:“傻孩子,哭什么!你是我女儿,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就是你哥哥、你父亲也要靠后。我为你好好谋划,定然会让你有一个如意的郎君,锦绣一样的生活。” 纪瑾瑜听了脸上的泪水就怎么也止不住。 顾氏却狐疑道:“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纪瑾瑜却只顾摇头。 顾氏慈爱地给她擦了脸上的泪水道:“这么大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仔细别人看了笑话!你是我的女儿,自当像我一样不轻易流泪才是。 想我未出生时便没了父亲,刚落地就没了母亲,与我祖母相依为命。既要依靠宗室大族生存,受尽脸色,又要防止那些人谋夺我们的家产。那样艰难的日子,母亲都没有哭过,你哭什么?” 纪瑾瑜只知道顾氏娘家无人了,却并不知道她幼时生活的如此艰难。听了顾氏这样说,也忘记了哭泣。x :/ ********************* 棠花胡同,纪府正房。 顾氏听了吴妈妈的话,不由点头沉吟:“这么说来,这薛家的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 吴妈妈拍着胸口保证:“太太,您放心好了,这次准没有错,我打听的一清二楚。那姑娘在婚前一个月上香,被人掳走,隔了五六个时辰才在一间破庙里面被找到。八成是失了清白之身,就算她运气好,那这不明不白的几个时辰,名声上也不好听啊!总之,这确有其事。” 顾氏这才欢喜地说道:“佛弥陀佛,这下子我才真的放了心。待老爷那边完事了,估计下午媒人就会到了。你马上去库房挑一个上好的红漆盒子,要是没有,就立马去外面的街铺上买,务必要体面。”这后面的一句,却是对吴妈妈说的了。 不大一会,纪洪便回来了。 “老爷,如何?”顾氏按捺不住,忍不住问道。 纪洪含笑说道:“文采斐然,对答如流。书学典籍,无一不精。可惜,性子有些拘泥,不够沉稳。” 顾氏听了眉开眼笑:“他不过是毛头小子,自然比不得老爷年老练。老爷好好教教他,过两年,不愁他不沉稳!” 说着他替纪洪换了居家的衣裳。 纪洪也是十分满意:“姑娘的亲事定了,咱们也得快些准备嫁妆才是!” 一桩心事终于落地,顾氏的声音里充满了轻快:“这些内宅的事情,妾身会安排好的。老爷您就等着喝女婿敬的酒吧!”x 傍晚十分,范氏娘家嫂嫂张氏跟薛家大少爷一起来到纪府。 张氏直接进了内宅,送来了薛博文的更帖。她走的时候,身后的丫鬟捧着一个大红描金的漆盒,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写这纪瑾瑜生辰八字的红色撒金更帖纸。 薛、纪两家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小定”之后,便是“大定”,没过多久,薛家又派人送来了大定的礼金、喜饼、祭祀用的猪头、整羊,一对大雁,各式金银首饰头面两箱、四季衣裳十八套、鞋十八双、玉如意一对、字画、瓷器不等。 这些东西林林总总装了六大车,虽说这些将来成亲的时候纪瑾瑜还要带到薛家去,但是东西越多,往往表示对女方越尊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的时间就来到了年底,在明德二十三年最后的几天,薛、纪两家将婚事定在来年三月初八。 ************************ 过了年,纪家便派人到薛家丈量屋舍尺寸,并按照屋舍的大小来打造床榻,准备嫁妆。纪瑾瑜作为待嫁姑娘只能老老实实呆在闺房之中,或者到前院陪元姐、珠姐说话。除她之外,纪府上上下下皆是忙个马不停蹄。 这一天是上元节,纪瑾瑜央求顾氏,想要晚上出去看花灯。 本以为顾氏会反对,没想到顾氏却一口答应:“到了晚上,你跟湘月两个从后门出去。不要出去太远,出了胡同,一直往南走就是南大街,街口上就有摆花灯的。只许玩一会,半个时辰就要回来。” 只要顾氏能答应,其他的一切都好说,纪瑾瑜高兴的眉飞色舞:“是,母亲,我一定早早的就回来!” 这一天晚上,纪府早早地用了晚膳,顾氏就打发了下人们去松快。院子里只留了几个当值需要看守门户的婆子家丁。 院子挂满了制作精良的花灯,将院子照的亮堂堂的。与纪府相隔不过三条街的南大街上,正是人声鼎沸,热闹的声音直传到纪府。 纪瑾瑜跟湘月两个人各披着一件毛披风,开了后角门,不大的功夫就来到南大街。 南大街上男女混杂,老少不分。既有华服锦衣的达官贵人,也有素衫粗裳的平头百姓,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处,不是聚在一处猜灯谜,就是呼朋唤友饮酒斗诗。但见人流如潮,鸣鼓聒天,各色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热闹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后市的花灯花会。 漂亮的彩灯被挂在店铺的门前,或是牵着绳子被吊在头顶,或是挂在柱子上,还有人在大街中间围了一个圆,每个灯上都由一个红纸包。周围围了一圈猜灯谜的人,多是年轻的士子跟豆蔻年华的姑娘,人群里不时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与呐喊叫好声。 路边的摊子上也摆放着各种花灯,有动物的样式的,里面就数十二生肖灯最受喜爱;有莲花样的,很受大姑娘、小媳妇的欢迎;还有憨态可掬胖娃娃样式的…… 主仆两人眼花缭乱,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纪瑾瑜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带几个,给元姐、珠姐玩。 “姑娘,怎么这么热闹啊!”人太多,湘月不由地大声问着纪瑾瑜。 “这里是盛京,是大晋朝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自然比安吉县热闹的多了!” 纪瑾瑜话刚落音,就看见对面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纪瑾瑜心中一动:是杨承! 街市侧边的小桥上,人群都集中在街市上,街市侧边那条蜿蜒的河流,此刻人非常少。 人群在眼前纷纷扰扰,纪瑾瑜的目光却落在人群外杨承的身上,突然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裾的少女,看上去十四五的年纪,很是娇俏。她此刻跟杨承说着说什么纪瑾瑜听不大分明,看她的样子分明是撒娇抱怨。 年前,纪瑾瑜给杨承写了一封信,私底下派李寿送到了柳树胡同。李寿回来的时候说,是杨承亲自接的信,但是时间过去将近二十天,却始终未有回音。 自己在信里面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又郑重地道了歉。纪瑾瑜并没有奢望他能完全原谅自己,毕竟是自己有有些隐瞒在先。她只是希望,希望能解开这个误会,希望他不要认为自己瞧不起他,不愿意与他相交,她不希望自己在他的心中是嫌贫爱富之辈。 就算他原谅自己又能怎样呢?现在想这些也太没意思了! 不知怎地,纪瑾瑜就觉得心里有些闷闷地难受。 心思正恍惚之间,却听见“砰”地一声,紧接着是天空上一片绚烂的火花。 “哦!放烟火咯!” 喧闹兴奋的人群潮水一样,往烟花燃放的方向涌去。纪瑾瑜脚下一个不稳,就被人流带走了,急的湘月边往她身边挤,边大声呼唤:“姑娘,姑娘!” 章节目录 第24章 朋友 纪瑾瑜却不挣扎,想等着人流渐渐慢下来再说。偏偏人流越涌越多,越来越挤,纪瑾瑜一个不留神,鞋子就被人踩掉了。 她弯下腰去,刚抓到自己的鞋子,就一个趔趄,被人流冲的往后退了几步。 纪瑾瑜不由急的直冒汗。 必须要赶紧站起来才是,否则就不是掉鞋子这么简单,恐怕自己被人踩死都有可能。 越是着急,就越是起不来! 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对方轻轻一提,她就站了起来。那人拥着她顺着人群边慢慢挤过去,不大一会,就出了人流,来到街边的小河旁边。 河边的树下挂着各式的彩灯,煞是好看。 纪瑾瑜坐在树下的石墩上穿着鞋。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鞋上本来被踩满了脚印,却被杨承掸的干干净净,纪瑾瑜看了,心中一暖,嘴角就荡开一朵温柔的花。直看得杨承移不开眼睛,只觉得那花朵荡漾在他的心头。(_ 这笑容还没有荡漾开去,纪瑾瑜就想到他还没有给自己回信,还有刚才陪在他身边巧笑嫣然的俏丽小姐,酸涩与愤然就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杨承见她蹙了眉头,就有些紧张:“是不是受伤了?哪里疼?” 这样毫不掩饰的着急,更让纪瑾瑜心酸,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订婚了吗?何必如此! 杨承见背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你的信,我收到了,心中着实高兴,我……之前的事,是我莽撞了。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不会纠缠不休,所以你不必心中有隔阂。我虽然读书不多,但“发乎情,止乎礼”这样的道理还是知晓的。” 说完他挠挠头,好像在思考措辞一般,吞吞吐吐道:“你既然已有良缘,按说我不应再来打扰,但是能收到你的信,我实在是欢喜的紧。 本来只是打算来转一转,看能不能见到你。见到了最好,见不到我也是高兴的。刚才你一出巷口我就见到了,我本该走的,但是我……实在舍不得,就想多看几眼。 若不是……若不是你被挤到,我绝不会出现,今日绝没有窥探你的意思。我知道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日后期望你能将我当普通朋友相待。” 他这样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解释,让纪瑾瑜一阵好笑,刚才的不快也烟消云散。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几个人呢!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谢谢你,杨承。”纪瑾瑜转过脸来,一派清风明月般的爽朗:“今天你是第二次救我了,你于我之间,不止有朋友之谊,更有救命之恩。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定会为你……嗯,两肋插刀,永不相负!” 杨承望着她似碧水洗过的眸子,被她的态度感染,冲她抱了抱拳:“是,朋友之间,两肋插刀,永不相负。”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河上漂着点点荷花样的彩灯,随波逐流,摇曳荡漾。好像远处的盛世繁华,人声鼎沸,与他们无关。 纪瑾瑜的目光飘向远方,思绪纷杂:自打来到这世上,自己谨守规矩,不越雷池。如今却有了个不过见几面的异性朋友。这算不算是荒唐?既然注定没有交集,为何刚才不一口否决,还做出那肝胆相照的样子,到底是舍不得吧! 理智如她,到底由着性子做了一回糊涂的买卖。 杨承的目光却紧随着纪瑾瑜,眸中的浓烈翻涌,却异常清明。 “他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文采不俗,也没有风流的癖好,当可以托付终身。” 纪瑾瑜一愣,才反映过来,杨承口中的“他”是谁。 “只是他年少得志,虽无富家子弟的纨固,却难免有文人的孤傲清高。你性格虽隐忍但要强,所以难免有遗憾之事,当婉转处事,徐徐图之。时日长久,他自当知道你的好处。” “他虽没有处处留情,但爱慕者却并不少,身边不乏烂桃花,他舅家的一个姊妹,你当小心。” “薛家几房媳妇,长媳性格敦厚但懦弱,最不得陈夫人欢心;二房虽然精于算计却并不高明,然却深的陈夫人喜欢,如今掌管着薛府;三房出身书香世家,做的一手好画,为人淡泊,你应当能与她处的融洽。” 他缓缓地说着,理智而郑重,跟刚才红着脸挠头的少年判若两人。 纪瑾瑜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却不敢露出半丝的情绪。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话。这世上,除了顾氏、纪洪,还有谁,这样关心过自己?他到盛京并不久,这些消息,恐怕是他处心积虑打探来的吧。 她正了神色道:“杨承,你说的这些,我会谨记。” 杨承还是那句话:“嗯!若是以后有了难处,就去柳树胡同找全旺。”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一声娇俏的喊声:“哥哥,你让我好找!” 来人正是刚才陪在杨承身边的少女,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色的夹袄,月白色的罗裙,手中拿着五六个形状各异的花灯,正气鼓鼓地瞪着杨承。 她瞪着眼睛气呼呼地指责杨承:“你说让我去买灯,不过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真是过分!等开春我回了南边,看我不告诉祖母!” 杨承却对她的指责毫不在意:“好啊!你若是告诉外祖母,那我也告诉外祖母与舅母,就说你偷偷跑跑出来去看花灯,看谁会被训斥!” 那少女一跺脚:“你是哥哥!你就不能让让我?” 杨承却不吃这一套:“当初你求我带你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哼!”那少女气鼓鼓地坐在纪瑾瑜旁边的石凳上:“累死我了!” “咦!这个姐姐好漂亮!”,那少女这才发现了纪瑾瑜,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眼珠子在杨承与纪瑾瑜之间转个不停。 纪瑾瑜觉得这个少女活泼好玩,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x :/ 杨承却微微有些不自在。 那少女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似得拉长了声音:“哦!” 她站起来,围着杨承转了一圈,说道:“原来哥哥不止是看灯,而是“看灯兼看看灯人”啊!” “你胡说什么!”杨承敛了眉色,拉过那少女:“别胡说八道,天不早了,快些回去!” 然后不由分说,将那少女连拉带拖拽走了。临走的时候,那少女还回过头来,冲纪瑾瑜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纪瑾瑜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突然间想起她们是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湘月一定急坏了。 她忙站起来,左右寻找,终于在一个小摊边见到了哭丧着脸的湘月。 “姑娘,你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我刚才被人踩了脚,就到那边树下坐了一会。因着人太多,就没有过来找你,现在没事了,我们快回去吧!” 纪瑾瑜就在那小摊上买了几个灯笼,让湘月拿着两个人顺着人流回了纪府。 ******************************************************************* 这一日,顾氏将纪瑾瑜叫到上房,细细地叮嘱了她半天关于为人媳,为人/妻子应该注意的事情,纪瑾瑜一一听了。 最后,顾氏替纪瑾瑜扶了扶头上的发簪,问道:“婚期将近,陪房的丫头,你定的是哪几个?” 纪瑾瑜心中一咯噔,她压根没有想到这件事。 顾氏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由担忧:“你这个样子嫁过去,让我如何放心?” 纪瑾瑜最怕的便是顾氏担心、着急,她连忙保证:“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挑选!” “你不用骗我!”顾氏正了色:“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想的什么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糊涂的,断不会硬往姑爷房里塞人。我担心的是你倒如今都没有想明白!” “母亲,我……” “瑜儿,你要知道,妾与通房不过是个玩意,供爷们消遣取乐用的;要么就是生子的工具,本就上不得台面。你嫁到薛家,是正室太太,那些妾再得宠也得仰望你的鼻息,在你手底下讨生活。 若是高兴了,就抬举哪个;她要是不知尊卑,妄想着一枝独秀,那就再抬举几个人,时间久了,她自然知道该巴结的人是谁,不愁她不攀附你。 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像那些妾一样,将一双眼睛盯在爷们身上。当家主母,外能助夫君结交好上司、同僚之间的关系;内能管好家宅,打理好夫君的产业;上能孝敬父母,处好妯娌;下能压制姨娘,训养子嗣。 这些都是后话!如今,你嫁的薛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断不会做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姑爷是真君子也罢,假名士也好,成亲头几年,断不会冷落了你的!这些你无需担心。只要你不出错,他自然知道你的好处。最重要,是要早点生下嫡长子,分家之后,将掌家大权握在手中,这辈子就算没有夫君的疼爱,你也不愁不荣养一辈子。” “是!母亲的教诲,瑜儿时刻谨记!” “傻孩子,你以为我真的要给你塞小妾?母亲不过是提前给你提个醒,男人呐!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况且身边还总有狐媚想飞上枝头,所以难免会有人引着他。母亲让你挑人,不过是防备以后有人说嘴。你自来聪明,自然知道要挑什么样的吧?” 章节目录 第25章 及笄 纪瑾瑜看着顾氏殷殷的目光,再不敢说不带陪房这样的话。这些陪房的作用不仅仅是给未来的夫君做小妾,更重要的是她们还要充当自己的左膀右臂与自己眼睛。手下无人,再有能耐也不行,光杆司令是站不稳的。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手底下使唤的人也是一样,这关乎到她以后的生存的大计,她不由得细细考量。 思索半晌,纪瑾瑜才对顾氏说道:“踏月模样俊俏,知书达理,卖身契也在咱们家,按说最合适不过,但是年龄有些大了,女儿不准备带她去薛府。湘月性子跳脱,年龄尚小,如今还可以再用两年,倒是可以带到薛家的。喜云、喜月年龄虽小,但老子娘都是咱们家人,应该可靠。喜雨、喜雪因一直没有在屋里伺候,虽不够机灵,但还算老实。算上她们有五个人了,剩下的那一个,恐怕就要母亲割爱了!”(_ 她这样娓娓道来,顾氏眼中掩不住的欣慰:“我的儿,真真是一点就透,这般安排再好不过了!我身边双喜已经嫁过人了,五福还小,都不合适。阳春跟白雪,就都给了你吧!” “那不成!”纪瑾瑜反对道:“母亲刚才也说了,五福还小,不会伺候人,双喜姐姐嫁人半年多了,恐怕不久就要怀孕生子。若是阳春、白雪都跟我去了,那母亲身边岂不是没人了吗?就算再买,用着不顺手,一时半会也调/教不出来。还是就带一个去吧!”x 电脑端:/ 这样的话毫不犹豫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纪瑾瑜不由一愣:这样子随意决定一个丫鬟的命运,好像她们讨论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平时使唤的物件一样,难道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接受这不平等高低贵贱之分了吗? 顾氏搂了她,欣慰不已:“当真是母亲的心肝,时时不忘替母亲考虑!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母亲帮你准备的,你放心,我身边有人,断不会无人使唤的。” 纪瑾瑜却坚持自己的意见,玩笑着说道:“母亲,您还是留一个吧!就当女儿在您身边尽孝了!” 谁知顾氏听了却感念颇深,一时间眼泪汪汪,本来开开心心的谈话变得酸涩不已。 顾氏哽咽着说道:“就依你,你看中了谁,就挑去吧!” “嗯!”纪瑾瑜也红了眼圈。 ********************************* 阳春、白雪是顾氏身边的大丫鬟,两个人是同时入府的,如今都已十七了。毕竟在顾氏身边多年,模样、气度皆是非常好的。顾氏留她们在身边就是为纪瑾瑜准备的,因此对两人的调/教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白雪断文识字,出口成章,厨艺非凡;阳春打得一手好算盘,精于算帐,是管家的好手。 纪瑾瑜斟酌半天,还是觉得白雪更适合一些。她嫁的薛府的四子,管家的事情应该还轮不到她,而烧的一桌可口的饭菜却可以收拢丈夫与婆婆的心。 就算她打定了主意,也还是觉得自己要问一下当事人。 面对纪瑾瑜的询问,白雪却有些踟躇地低下了头。 纪瑾瑜猜到她应该是有难事,就问道:“你有什么顾虑,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既然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你的意思!” 白雪低头想了一会,终于抬起头来说道:“姑娘想带我去,便是给我的恩典,按说没有我拒绝的道理,既然姑娘问了,我就直接说了。” “嗯,你说吧!” “蒙太太、姑娘大恩,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过两年便可以给自己赎身。我母舅家表哥与我有婚约,虽然父母不在了,我也当谨守先父母遗愿才是。” 白雪的话说的委婉,纪瑾瑜却听的明白。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是父母的遗愿,是应该遵守才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白雪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湘月却说道:“这人真是个傻的,她们家落难的时候,舅舅家并无一人帮忙,这婚约恐怕只有她一人记得吧!” 纪瑾瑜说道:“人各有志,能坚持自己的想法,遵守先人的遗愿,也没有错。” 湘月却不平道:“不过是仗着姑娘心软罢了!” 出了这件事,纪瑾瑜也不好再直接问阳春,怕她也不能去,就让喜云到阳春面前透了话,点了点自己的意思。 当天晚上,阳春就来到兰桂院,说自己打小就被人贩子卖了,无亲无故,愿意跟纪瑾瑜一起去。 纪瑾瑜又问了踏月的意思,她红着脸说由纪瑾瑜做主,纪瑾瑜便将她说给了外院的李寿,正月底就成了亲。小两口作为陪房一起跟纪瑾瑜到薛家。 顾氏又做主将庞升旺一家五口拨给纪瑾瑜做陪房。 陪房的事情总算定了下来。 ************************* 三月三,纪瑾瑜生日。这一天纪府隆重地给纪瑾瑜办了及笄礼,由姑太太纪氏给纪瑾瑜插上象征着成人的簪子。一些交往的太太夫人都送了礼物来,陈媛更是派人送来了一串珍珠手链跟一对大红蜀锦苏绣的枕头绣面。 来送礼的是个叫芍药的丫鬟,她笑嘻嘻地跟纪瑾瑜道喜:“恭喜姑娘了!我们姑娘说,她如今不能出门,就不能亲自来了。这珍珠手链是贺姑娘及笄的,这枕头绣面是恭贺姑娘出阁的添妆,这虽不是我们姑娘绣的,图样却是她亲自选的,姑娘看看可喜欢!” 大红的蜀锦,用黄丝先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再用金线描边,端的花团锦簇,富贵逼人。若是普通闺阁之交,这样的礼已然是重了。看得出来,送礼之人是用了心的,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手帕交呢! 陈媛定给了镇西将军府的幼子,婚期在今年五月,如今也是待嫁之身,自然不能出府。 纪瑾瑜嗔怪道:“媛姐姐惯会打趣我!芍药姐姐真是跟你们家姑娘一样嘴上不饶人,你回你们姑娘,就说横竖不过两个月,她不过来,到时候,我定然是要亲自去的!” 芍药佯装害怕,哀求道:“哎呦,我可不敢说,姑娘还是饶了我,这话亲自跟我们姑娘说吧!” 纪瑾瑜与她笑闹了一会,就差人套车将她送了回去。 接下来几天,纪府一直是热热闹闹的,陆陆续续有夫人太太前来添妆,顾氏少不得要应付,连范氏也忙的脚不沾地。 到了三月七日这一天,纪府更是一大早就放起了鞭炮。纪府给纪瑾瑜准备的嫁妆,像流水一般地抬了出去。 当天晚上,纪洪与顾氏将纪瑾瑜叫到上房,又是一番细细叮嘱。 “瑜儿,明天你所嫁并非你夫君一人,而是他身后的家族。除了要照顾好夫君,还要记得侍候公婆,打理家业,处理人际往来,这方是为人/妻、为人媳的本分。 那些话固然重要,但是为父却要你谨记:不论何时何地,面对对手,都不要失了自己的气度。将眼光放长远一些,给自己的格局大一些,你的人生就会比别人更广阔。若是你只盯着眼前些许小事,失了该有的气度与远见,那么,一开始你便输了。 一辈子的路很长,我与你母亲固然疼你,舍不得你,但也不能代你走完所有路。有些事,还当需要你自己去体会。” 听到纪洪的叮嘱,纪瑾瑜站起来回答道:“是!女儿定然谨记父亲的教诲,时刻不忘!” 顾氏说道:“该说的,我平日都细细的教过你了。你是纪家姑娘,嫁过去便是正房嫡妻,当端的起正室的架子。如果夫君敬你、爱你,你自当十倍百倍敬他;若是夫君荒唐,你更要千倍万倍爱惜自己。侯门虽是高门大户,但这门亲事却是他们家求的,你不必因为对方门楣高而妄自菲薄。我与你父亲,是希望你生活的康顺如意。若有不如意之事,你也要将自己照顾好了,万不可学你二姐姐,受了委屈一声不吭,自己忍受。” 说道这里,顾氏已经红了眼眶:“你是母亲在菩萨面前求来的,菩萨定然会保护你一辈子顺顺利利的。” “母亲……”纪瑾瑜也非常难过。 “好了,好了”纪洪安慰她们:“瑜儿是要嫁人,又不是去龙潭虎穴。盛京拢共就这么大,又不是万水千山以后见不着了。西平侯离咱们家又不远,日后想见瑜儿了,派人去接便是了!” 纪瑾瑜也最怕见顾氏伤心,也说道:“是,母亲快别难过了,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顾氏连吐了几口,说道:“还没嫁呢,就说要回来,仔细犯了忌讳。快吐了!” 纪瑾瑜忙学她的样子“呸”了几声。 ************************* 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这十来年的生活,纪瑾瑜只觉得像做梦一般。好像昨日自己还是那个刚刚清醒的女童,在顾氏跟纪洪身边撒娇痴缠,转眼自己便到了花信年纪,要嫁作他人妇了。 两辈子加在一起,这都是自己头一次嫁人,所以多多少少还是存了期待的。又想到自己所嫁之人不过只见过一面,以后的生活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像顾氏跟纪洪期盼的那样的,好好生活,一生康顺平安,方能让他们放心。她心中下定主意,不管对方如何,为了顾氏与纪洪这一番谋划,也要用心经营这段婚姻。一方面为了那个被自己占了身子的人,另一方面是为了报答顾氏与纪洪。 章节目录 第26章 出嫁 三月初八宜嫁娶、开光、出行、栽种,是这上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 虽还有初春的春寒料峭,却风和日丽,碧空如洗,是难得的好天气。这是薛家太太陈氏特意托钦天监的属官根据两人八字推算来的,据这属官的说,这一天合了两人的五行,多子多孙,福泽绵长,再合适不过了。 陈氏第一胎是双生子,后面又连生了两胎,皆是男子。她私心就想要一定要让儿媳们多生几个孙女,可惜长子、次子成婚三年,三子成婚两年皆无所出,急的她找了想了许多方法总不见效。后来找人看了宅邸的风水,听了那风水师的话,又是挖树,又是拆墙,折腾了好几个月,大儿媳终于传来有孕的好消息。 自打那以后,陈氏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找人推一推,算一算。她找人看过,说纪瑾瑜命格富贵,即旺夫又旺子,加上纪瑾瑜又是这么个出挑的模样,这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日天还未亮,纪瑾瑜就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空腹跟纪洪、顾氏到兰桂院旁边的小阁堂里面辞别祖宗。 纪家宗室在安吉,盛京小阁堂里面供奉的是纪家这一支的排位。为表对祖宗恭敬,当收拾得当,口清腹虚才行。 在纪洪手中持三炷香跪在最前面的蒲团上,顾氏紧跟其后,再后面是纪瑾瑜、纪慕远、范氏三人,最后一排是孙子辈的元姐儿跟珠姐儿。 不外乎说了不忘先人祖先、求祖先庇佑的话,恭恭敬敬、肃穆异常。 众人回到各房,天刚微微亮,用过早膳,纪瑾瑜便回房补眠。 顾氏、范氏则要招待前来送妆的女眷。何时上茶、何时摆酒、何时撤席、怎么送人,怎么回礼这些都是有讲究的。(_ 过了午时,纪瑾瑜稍稍用了点午饭,就被薛家派来的几个年轻媳妇子按到了澡盆里面。先是精细的洗过一番,直泡得纪瑾瑜小脸红扑扑的才被捞了出来。 湘月服侍纪瑾瑜绞干了头发,就拿了龙凤呈祥的描金大红喜服要给纪瑾瑜套上。 却被一个容长脸的年轻媳妇拦住:“哎哟!我的姑娘,你还未出嫁,这些事哪能你做!你若是做了,要我们这些全福人做什么呢?” 她接过湘月手中的喜服,喜庆的眉开眼笑:“这些事必须要四角俱全的人做才行,年轻姑娘家不能沾手。你要是沾了手,一来,于新人无益;二来,你自己可就要嫁不出去喽!” 湘月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求救地望向纪瑾瑜,纪瑾瑜问道:“这位姐姐,什么是四角俱全的全福人?” 那年轻媳妇便跟纪瑾瑜套上对襟的龙凤夹袄喜服,边说道:“你岁数小,南方也没有这个规矩,只有盛京才有,所以不大了解。这全福人是专门给新娘子穿衣、穿鞋、绞发、铺床、点蜡烛、盖盖头用的人,要一直陪着新娘子,新娘子有什么事,全由全福人代劳。” “嗯!那我有事,就拜托姐姐了!”纪瑾瑜点点头。 “瞧您说的,我可不敢当,能给探花郎娘子做全福人,是我们的福气!我呀,也指望着我家那小子长大后能考个探花朗呢!”,说着她又帮纪瑾瑜系上腰间大红色金线绣石榴的汗巾子系上。 “不过,这全福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还有什么条件吗?”纪瑾瑜不解。 那年轻媳妇指了指花梨木靠背椅说道:“来,妹妹坐下来,我给您换上鞋!” 纪瑾瑜顺应地坐下来,看着她拿了鸳鸯交颈的红绣鞋套在自己脚上。只听她说道:“还真有条件。全福人要嫁过人的女子才行,待字闺中的可不成;出此之外,还要娘家父母、夫家公婆俱在世,缺一不可;还要儿女双全,光有儿子或者光有女儿都不成。”x :/ “这么麻烦?” “所以呀!这样的人可不好找!高门大户家轻易不愿意给人家做全福人,小门低户的又怕短了礼数,总之是挺难找的!” 纪瑾瑜笑道:“姐姐好福气,父母高堂俱在,又儿女双全,怪不得找您来做全福人。” “那是,我要是缺一样,也做不成姑娘的全福人啊!”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纪瑾瑜也觉得自己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了,心中对这个年轻媳妇颇为感谢。感觉她说话爽利,做派完全不像普通人家,自己叫她姐姐,她应了不说,还叫自己妹妹,看来应该是与自己同辈的了。只是不知是薛家哪一房的亲戚,真是好个人物。 面似桃花唇涂胭脂,身着龙凤如意大红喜袍,脚蹬鸳鸯交颈绣鞋,青丝堆成云鬓,插满金钗玉钿珍珠屏,胸前嵌金镶玉红宝石珠串,手腕上是金手钏。 外人眼中自然觉得这个新娘子整个人珠光宝气,喜气洋洋,再端庄富贵不过。 然而纪瑾瑜本人却觉得异常难受,头上顶的,身上戴的,加在一起要有十几斤重。而且这喜袍本来就是特殊工艺,又是整整十二层,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连扭一扭脖子都得酝酿半天。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装扮一新的纪瑾瑜只需端庄坐在床边等待即刻。随着一声喊鞭炮响,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新郎官来了!”,紧跟着纪瑾瑜只觉得眼前一暗,原来是盖头搭在了头上。 看不见外面的情况,纪瑾瑜的心也跟着提得老高。 却不见薛博文进来,原来要先给纪洪、顾氏请安之后才能过来。 没过多长时间,只听见外面又是一阵哄闹,等薛博文在众人的催促下做了催妆诗,众人满意之后才放行。 纪瑾瑜在盖头底下,只觉得有人引着自己出了兰桂院,来到正房。 正房主座上,纪洪、顾氏穿了崭新的吉服,收拾得即喜庆又不失上人的庄重。 他们面前的地上摆放着两个簇新蒲团。新人由司仪引着过来辞行。 纪瑾瑜跪在蒲团上,给纪洪、顾氏磕了头,就听见纪洪说道:“既为薛家妇,当以夫为天,侍奉公婆,严谨恭顺,不可自专。” 纪瑾瑜听着,突然生出一种不舍,以后自己是薛家妇,而对于纪家,自己只是外嫁之女。就算要回娘家,也必须经由婆婆夫君同意,万事不由自己。她不由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想到父亲平日教导自己要进退有仪,便硬生生逼回了眼泪,不失礼仪的说道:“是,女儿谨遵父命。” 看着穿着大红喜袍的女儿,顾氏内心既是高兴又是酸涩。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女儿长大嫁人,自己应当高兴才是,可是想着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就要嫁作他人妇,她心中真是万般不舍。 虽然舍不得,顾氏也知道轻重缓急,还是柔声对女儿说道:“身为女子,当恪尽本分;勤勉恭敬,切莫失德。” 顾氏虽然说极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纪瑾瑜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了不舍,她真怕顾氏这个时候会因为不舍而失态,便连忙应道:“是,母亲教诲,孩儿定片刻不忘。” 接着就迷迷糊糊被人领着出了门,上了花轿。 唢呐声声吹着百鸟朝凤,鸾凤和鸣;鞭炮阵阵喧着富贵荣华,佳偶天成。迎亲的队伍出了门。顾氏见千疼万爱,如珠如宝的女儿真的坐上花轿走了,终于忍不住侧了头无声落泪。 *********************** 到了西平侯府的新房,薛博文挑了盖头,众人应景说着吉祥话,不外乎“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称赞了一会之后,便潮水般褪去。喜婆喜滋滋的让两人喝过合卺酒,也退了出去。 将空间留给薛博文、纪瑾瑜二人。 纪瑾瑜还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薛博文就说道:“呼!终于松了一口气!你该累了吧!”后面这一句是问纪瑾瑜的。 薛博文本就生的不凡,此刻穿上了大红的喜服更衬的他面如冠玉,唇若涂朱。 见他望着自己,纪瑾瑜也不由心跳漏拍:他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饶是纪瑾瑜并非花痴,理想中的夫君也并非这样容貌比自己还要俊秀的男子,但是此刻被这样一个美男子盯着,也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 何况他跟自己说着话,温柔又有礼,纪瑾瑜感觉到自己脸上热腾腾的,便觉得自己居然这样就脸红了,实在太没用了。又想到对方见了定然将自己当作花痴了,更是窘迫难当。 “还好,不算累!就是穿的太多,觉得有点热。” 她企图用热来解释自己的脸红,殊不知其实她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就算是脸红别人也绝对看不出来的。 “嗯!我叫人进来服侍你,若是热就先将衣服换了,或者让丫鬟们给你打扇子!不过我这里没有,书房倒是有两把扇子,我马上使人送过来”说着,他作势就要叫人。 “别……”纪瑾瑜更加窘迫,现在才三月,外面还穿着厚衣裳,自己却要打扇子,传出去岂不是要人笑掉大牙。 章节目录 第27章 不明 “你帮我将丫鬟叫进来就行了,扇子不用了!” 薛博文见她有些局促,就安慰道:“你不用拘谨,我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自在些。往后咱们要长在一处生活,你日后就知道我了!” 说着他走到门口,跟守在门口的丫鬟问了几句。 “陪嫁过来的人已经统一安排在厢房,马上就过来。” “谢谢……只是扇子真的不用了,我现在也不是那么热了!”纪瑾瑜只感觉到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般窘然。 薛博文盯着她看了一会,释然道:“嗯,随你吧!” 斗室之间,悄然无言,只有龙凤蜡烛的火芯子偶尔发出“哔啞钡谋蜕 作为新妇,纪瑾瑜自然是端庄地坐在拔步床上,双手交叠,放于腿上。低眉敛目,有新妇该有的娇媚温婉。 她的正对面是红漆木框的窗户,窗棂上贴着大红的双喜,端的喜庆吉祥。窗户下面是一个梳妆台,再往前就是铁力木的瓜棱脚圆台桌,桌子上放着合卺酒的酒杯、酒壶,还有茶壶茶杯,桌字旁边摆放着四把一色的铁力木靠背椅。 而薛博文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盯着自己看。 纪瑾瑜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心中惊艳更胜。倜傥不拘,风流天成,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坐在那里,便足以颠倒众生了。 嫁给这样的人,好似也不吃亏。看着他眉目如画,纪瑾瑜突然心头一动,总觉得他望向自己的眼生有点怪,至于哪里怪又说不出来,总之不像是新婚的丈夫看妻子。x :/ 她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又觉得这样对视,好像太奇怪了! 纪瑾瑜低下头来收敛情绪,好个美人!怪不得杨承说他的倾慕者不少,看来这婚后的日子注定平静不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本来就没有指望他能给自己圆满的婚姻的。 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大抵就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相处,作为宗室大妇,丈夫从来都不是唯一的依仗。能依仗的是显贵的娘家、丰厚的嫁妆、出色的儿子与各个家族之间的口碑名声。丈夫的疼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有自然最好;没有也无关紧要。封建教条压死人,作为平西侯家的子孙,这个人应该不会糊涂到做出宠妾灭妻这样混蛋的事情来。 不外乎讨好婆母、处好妯娌、打压小妾、教育孩子,这些自己凭着顾氏这些年的教导,虽不是十分轻松,倒也有个七、八分的把握了。 管他有多少爱慕者,纳多少个小妾,只要外人面前,这个丈夫给了自己正室该有的体面,她自然有能耐让这日子过得花团锦簇。想来,顾氏跟纪洪应当也会高兴,也当放心了吧!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纪瑾瑜便已经决定了这桩婚姻里面自己以后要扮演的角色,这些都是自己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但是此刻他这样盯着自己看所为何事?饶是纪瑾瑜一贯镇定,也被这目光盯的头皮直发麻。 就在纪瑾瑜觉得气氛尴尬的时候,她的丫鬟被带了进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要不一直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 湘月与阳春如今是纪瑾瑜身边的大丫鬟,两人进来之后分别给纪瑾瑜、薛博文请了安。 纪瑾瑜见湘月与阳春关切地望着自己,便冲她们点点头,表示自己无恙。 紧跟着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走进来俏生生地说道:“四爷,时辰到了!” “嗯,我知道了”薛博文点点头,然后吩咐道,“你来见过四奶奶!” “是!” “红绣见过四奶奶!”她说着便给纪瑾瑜行了一个大礼。 “嗯!”纪瑾瑜点点头,显得极为淡漠却合符新妇的端庄。 薛博文站起来看了湘月与阳春一眼说道:“你们刚来,对家里不是很熟。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红绣。” 湘月与阳春屈膝应道:“是!” “今晚你就在这里候着,听四奶奶的吩咐。”这一句是对红绣说的。 红绣也应道:“是!” 薛博文几步走到床边,对纪瑾瑜说道:“前面催的紧,我这就过去了。待会让红绣给你送晚膳过来,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她。” 明明是非常温软的话,他说的也非常熟稔与体贴,却让纪瑾瑜觉得他的温和有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她不知该说什么,就顺从地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便转过身去,停了好一会,就在纪瑾瑜以为他要走的时候,薛博文突然又回过头来说道:“前面应酬多,今晚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你也累了了一天,莫要因等我受罪,早些歇了吧!” 他的话说出来,纪瑾瑜能感觉到他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 若说刚才纪瑾瑜的感觉有些奇怪,现在纪瑾瑜终于知道这奇怪是在什么地方了。太知礼了,太温润了,他跟自己说话那温软和煦的样子,那谦润的话,包括刚才的体贴都表现出一种疏离。 就算古人早熟,他也只有十八岁,面对自己他竟然毫不慌张,一切都有条不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年轻男子的火辣,倒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冷漠。 神绪纷飞之间,纪瑾瑜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姑娘……四奶奶,回来神来,四爷已经走远了。” 转过头来,纪瑾瑜正对上湘月那张打趣的脸。 阳春却道:“也不看看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打趣主子。”她虽然嘴上说的严厉,面上和煦地表情却显示出她此刻心情不错。 “呼!四爷性子真好,说话又软和,对姑娘又体贴。这下老爷太太该放心了”湘月一脸花痴状:“姑娘,您可真是有福气!” 阳春也笑了:“那是,咱们奶奶与爷真是匹配的很,不光如此,四爷文采出众,咱们四奶奶也是出口成章,日后定能夫唱妇随、锦瑟和弦。” 是吗?她们这么看,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纪瑾瑜也抿嘴笑了,好似对未来夫唱妇随的生活有着无限的向往。 ****************** 黑暗中,床动了动,睡眠中纪瑾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睁大眼睛,屏住气息,并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她听到身边有轻微的呼吸声,表明那人正睡的香甜,她看见雕花大床对面的窗棂中透出淡淡的光,才想起来昨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被一顶八抬大轿抬进了平西侯府。这里不是纪府,枕边睡的香甜的是她新婚的夫婿。 不是盗贼,她松了一口气。 黑暗中她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昨天晚上她正吃着红绣端来的晚膳,就被告知皇孙殿下亲临西平侯府,为恭贺薛博文新婚大喜,特意赏下了一柄玉如意。她刚刚放下碗筷,皇孙殿下由薛博文陪着就走到了新房门口,她跟着众人一起呼啦啦跪了下去。 送走了皇孙殿下,整个薛府都洋溢在一种喜气洋洋之中,好像皇孙殿下的到来是比娶新妇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记得薛博文回来的时候,自己正坐在床边困的直点头,见自己还没睡,薛博文好像非常惊讶。 后来,湘月、阳春给自己卸了妆,服侍自己净脸,洗脚,换上亵衣。 薛博文问自己要不要洗澡,当时自己因为怕冷所以拒绝了,三月的盛京虽说入了春,但是还是非常冷的。 再后来就是自己服侍薛博文换了衣裳,他却让自己先躺倒床上去,她有些别扭还是遵从了他。 薛博文让下人送了一大桶水在屏风的那一边洗澡。x 再后来……自己就睡着了…… 纪瑾瑜不由“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是她的新婚夜,她却自己先睡着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不由苦笑:马上天就要亮了,喜帕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要实话实说?别人会相信吗?也许别人只会认为自己是个不洁之人,或者自己新婚之夜就惹恼了丈夫,他才不愿意碰自己。x 电脑端:/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难不成要自己现在把他叫醒然后□□他行事不成? 她自问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纪瑾瑜重重地往后一倒,心中十分的懊恼,昨晚怎么就睡着了呢? 身旁的人感觉到动静,幽幽转醒。 纪瑾瑜忙坐起来,有些沮丧道:“吵到你了?” 薛博文听出她语气里的沮丧,也忙坐起来:“没有,我向来觉少。” 想到昨晚的事情,她有些不安:“昨晚……” “昨晚是我回来太晚了,后来洗澡又洗了太久。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薛博文抢在纪瑾瑜前面说了这句话。 黑暗中,他神色莫辨,语气却有着些微的自责。 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纪瑾瑜微愣,顺从地点点头:“嗯!” 又陷入沉静! 虽说天还不是很亮,纪瑾瑜却睡意全无。 屋里的动静早惊醒了外间守夜的人,她们支着耳朵听了一会,见内间陷入沉寂,便以为主子们又睡下了。 阳春刚刚躺下,就听见薛博文高声喊人的声音:“来人,掌灯!” 她忙从炕上爬起来,端了炕头上的罩子灯,掀了绣着和合二仙的帘栊,进了内室。 章节目录 第28章 舅姑 雕花刻鸟的落地灯架像安静的仕女一般俏生生地站在拔步床两头,灯架上的琉璃盏映着雕花的古朴家具,折射出旖旎流光,昏暗的室内,被照的亮亮堂堂。一桌一凳,不论做工款式雕花皆是一流,透出名门世家的低调奢华。 丈夫要起床,做妻子的应该服侍穿衣戴帽,这个规矩纪瑾瑜还是懂的。 她主动上前,却不知道薛博文的衣服放在哪里!打开贴墙的一人多高的紫檀木二门柜,纪瑾瑜瞪大了眼睛,直惊得说不出话来,天呐!这简直就是古代男子服装展柜! 中间一层上摆放着各种颜色布料的襟袍、便衣、对襟衫、直裾,林林种种不下五十件,看花色几乎都是现在时兴的样式,应该是最近刚做的。 要知道纪瑾瑜作为女性,每年每季新做的衣裳不过五套而已,这样一年下来,就有十几件新衣服。再加上顾氏用体已银子给她添的衣裳,成衣铺子里时新的款式也会买来给纪瑾瑜,还有这些年她自己做的,这样加在一起一年的衣服也不过四五十套。 而薛博文光冬季的衣服就有近五十套,这怎么不让纪瑾瑜震惊呢! 最上面一层放的是大氅、大毛衣裳、斗篷、披风也有十几件,最下面左边放的是各式各样的腰带,或金或玉或琥珀牛角,造型新奇别致。右边放的是各色的汗巾子,中间推了许多荷包、丝绦、玉佩之类的小配饰。 除了成衣铺,纪瑾瑜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衣裳呢!她今天真是大开眼界。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直到阳春咳嗽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忙拿一件朱色的缠枝宝相花纹织交领大袖棉衣,又打开旁边的柜子,这次她也来不及看,就挑了一件浅色的中衣。这才给薛博文换上。 好在她平时也经常给自己穿衣服,倒也没费多大劲。 她拿了件同色系的腰带过来,他却不甚满意:“颜色太暗了,换了那件月白色玉带勾的吧!” 果然,这样搭配是相得益彰,有画龙点睛之妙。 接着是小丫头过来给他梳头,洗脸。他自己又拿了圆形蟠龙玉佩戴上,收拾了好大一会,在屏风后面的宽衣镜前照了很久才算满意。 纪瑾瑜不由愕然,这人也太臭美了吧! 她示意阳春打开箱笼拿了衣裳,转到屏风后面换上衣服,却在转过脸的时候看到薛博文低头在床上找什么东西,那样子颇有几分鬼祟。 她不动声色更衣梳洗,两人都收拾妥当。上房的岳妈妈便过来铺床,所谓铺床,不过是收喜帕罢了。 纪瑾瑜自然知道,喜帕上肯定是一尘不染,就是不知道薛博文会如何解释。他应该会给自己体面的吧? 纪瑾瑜心中打鼓,却看见岳妈妈喜滋滋的捧着喜帕过来给自己道喜:“少爷大喜,少奶奶大喜!” 纪瑾瑜不由瞠目结舌,原本白色的杭绸喜帕上,暗红的血渍像盛开的杜鹃花一般张扬肆意。它是少女的贞洁,关乎女性终身的命运。 在岳妈妈的注视下,纪瑾瑜忙羞涩地低下头去,美好的像初放的娇荷,风华无限,令人怦然心动。 岳妈妈只当纪瑾瑜还害臊,脸上的笑容更盛:“四少奶奶先跟少爷用早膳,待会老爷太太收拾妥当了,婆子再过来请您。” “嗯!”纪瑾瑜面若云霞,眉目间春/光无限。 两人用过了早膳,略等了一会,岳妈妈就眉眼含笑地来请。 略收拾了一下,两人就往上房而去。 到了上房正堂门口,早有人打起了绣天官赐福的对帘子,高声禀道:“四少爷、四少奶奶到!” 帘子一闪,薛博文在前,纪瑾瑜略慢了半步,两人便进了正堂。 男的眉清目秀,丰神俊朗;女的眉目如画,明艳端庄。都穿着朱色的衣服,好一对神仙眷侣。 薛博文好似习惯了众人的目光,不以为杵。纪瑾瑜略有些不习惯,只飞快地扫了一眼。 室内中堂上挂着一副山水图,山水图两边挂着对联,分别书:清白传家,淡泊明志。中堂下面是是紫檀木的高条几,条几上右边摆放着着青花的富贵吉祥冬瓜瓶,中间是粉彩的雪景图挂盘,左边放着一个高高的薄胎雪景葫芦摆件。 条几下面摆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祥云八仙桌,桌子两边各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是为主座。 主坐两边的厅堂,两排椅子分别摆开,是为客座。 现在主座、客坐上皆坐满了人。 主座上坐的便是西平侯与西平侯夫人陈氏,纪瑾瑜头一回见西平侯,也不得不惊叹他与薛博文长相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穿着一身皂色的夹袄,却皮肤白皙,五官出众,绝对是美大叔一枚,怪不得薛博文生的如此好,原来是有这么优秀出色的基因。 两人长相相似,但是气质却有不同,虽说身上都由书生气,但是薛博文给人的感觉旖旎浓烈,而西平侯却清淡的像一沾清茶,一片闲云一般有出尘之质。两相比较,薛博文的俊美有些俗气了! 对!纪瑾瑜此刻在发现自己觉得他怪的原因在哪里,就是虽然好看,却有些不利索,太过浓烈,就像巧克力加了奶油,一下子吃了很多,腻得让人有种受不了的感觉。 纪瑾瑜先给公爹敬了茶,就听见西平侯很是温和地说道:“要克勤克俭,无怠无荒,以礼为上,以和为贵。” “是!儿媳谨遵父命!”纪瑾瑜乖巧地受了。 然后敬茶给婆母陈氏,陈氏长相端庄,五官皆是很大,面部线条略显硬朗。 见纪瑾瑜来了,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她亲切地拉着纪瑾瑜的手好似怎么也看不够。她也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不外乎“开枝散叶,早诞麟儿”云云。 她笑眯眯地看着纪瑾瑜,心中愈发满意,模样出众,身段高挑,一看便是宜男相,这个儿媳八字极佳,定然像风水师说的那样旺夫旺子。 接下来就是平辈之间的见礼,薛家大爷薛孟文,长相三分似其母,七分肖其父。大奶奶李氏看着年纪不大,说话行事不够大气。 薛家二爷今日不在座,二奶奶鲁氏长相明艳端庄,不可方物,纪瑾瑜看着只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她一般。只听她笑着说:“二爷就是个不着调的,四弟妹你可别见怪,嫂嫂这厢代他赔不是了!”说着作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_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按了她的胳膊:“二嫂嫂快别!” 原本面容严肃的陈氏笑着说:“好了,老四家的刚来,面皮薄,雁秋你就饶了她吧!” 二奶奶笑着说:“瞧瞧,四弟妹长得好,四弟喜欢也就罢了。今儿才来头一天,太太就偏心疼她”她看着一眼大奶奶与下首的三奶奶说道:“偏太太还说了,咱们四弟妹即旺夫又旺子,是个八字极佳的人。往后啊,太太眼里恐怕再看不见咱们姊妹三个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若是平时这样调笑也无妨,只是今天这样的场合,是纪瑾瑜头一次见公婆,又是当着叔伯的面,就有些过了。她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无心,这人也太大大咧咧了;若是有意,那此人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陈氏显然心情很好:“你们听听,她反倒有理了!” 这话刚落音,就见帘子一掀一个穿宝蓝色直裾的男子走了进来:“哪个有理,我来评评?” “来得这么晚,还不快进来!”陈氏说道。 纪瑾瑜转过头去愣了神:居然跟薛孟文长得一模一样。 薛博文立马提醒:“这是我二哥,名唤薛仲文,与我大哥是一胎所生,所以两人容貌酷似。” 纪瑾瑜忙上前见礼,薛仲文却笑着连连道歉:“哎呀弟妹,我有事绊住了脚来晚了,你可千万莫要见怪啊!”,他虽然这样说着,却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很是骄矜无礼。 薛博文笑着说:“二哥客气了!” 他笑的时候纪瑾瑜方感觉到他虽与薛孟文长相类似,气质却全然不同。薛孟文沉稳内敛,举止有度;而他则性格外放,颇为骄矜纨固。 接下来便是薛家三爷薛叔文,长相虽了其母陈氏,却自有一股磊落之气。 三奶奶身段玲珑;鸭蛋脸,柳叶眉,看着最是普通不过。她来自书香门第窦氏一族,母亲与武宁候龚家同出一脉。纪瑾瑜以为她定然出众非凡,没想到却是个小小巧巧,眉眼普通毫不出色的女子,这样纪瑾瑜大为讶异。 新妇见过公婆,众人便散了。 薛博文在前,纪瑾瑜在身后,身后跟着阳春、湘月。薛博文边走边给纪瑾瑜介绍这园中的布置,随着他手指了几处,纪瑾瑜大致知道了各房各院的方位。虽然天气放晴,但到底春寒料峭,薛博文非常心细地给纪瑾瑜拉了拉外面罩的大氅。 看着薛博文修长的手指给自己整理着衣服,纪瑾瑜先是一愣,接着很快便明白过来丈夫这是体贴自己。 两世为人,却从无恋爱经验,更别提婚姻生活了,以后自己便要与这个男人共度一生了,他知道心疼体贴自己,总是好的开始。x 电脑端:/ 想到这里,她心中止不住的喜欢,便将昨天的疑虑都打消了,便像新婚的小妻子一样露出明媚的笑靥,无限娇羞地道了谢。 阳春、湘月看着前面的主子,红着脸各自对视了一眼,便都会心的笑了。湘月小声说道:“待会便可以让李寿大哥回去送个信,阿弥陀佛,老爷太太这下子便可以放心了!” 她话刚落音,阳春便用胳膊肘轻轻拐了她一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自家院子。薛博文站在院门口,低着头对纪瑾瑜说道:“按说今天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该推掉的,只是那些朋友催的紧……你若是不同意,我这就差人跟那些个朋友说一声,反正也是平日里交好的,不去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见了面之后陪个不是就成了。” 听了这话,纪瑾瑜心中一个咯噔,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心却沉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29章 镜花 他话都说道这个份上,纪瑾瑜哪里还不明白。昨日新婚,今日刚拜过公婆,丈夫便要丢下新婚的妻子外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若说是朋友邀请,根本不可能。昨日是新婚之夜,通家之好,总角之交的好友肯定早早地来贺喜。就算是最不讲究礼数的平头百姓,也不会做出在新婚头三天宴请新郎导致新房空空的的事情来,更不要说与薛博文往来的都是世家子弟了。 若自己真的是十四五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也许便真的被他骗了去。若是他真的想出去,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撒这个谎呢! 夫妻之间,本该坦诚。他明明想好了要出去,偏偏做出为难的样子,这是等着自己给他台阶下呢! 她可以不给他台阶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用回答。只是这样夫妻之间可能就会交恶,这不是纪瑾瑜想要的结果。 她仰起头,看着薛博文温润的面庞说道:“就因为是平日交好的朋友,才更不应该怠慢。不管怎样,总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总不该辜负。我虽然是女人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夫妻一体的道理。外面的事,我不明白,全由你拿主意。既然有人相邀,处于礼仪,也不该推辞。” 她声音温婉而动听,又是这样娓娓道来,双目清澈黑白分明,明明一派天真磊落却故意做出妻子该有的贤良淑德模样。 薛博文看着,内心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动容,她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姑娘! 只是这动容只持续了片刻,薛博文又说道:“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家。就算你不怪我,若是老爷太太知晓了,也定人要骂我不知礼了。” 纪瑾瑜听了,心便沉到了谷底! 不仅坚持要出去,还要自己为他开脱,免得老爷太太责罚他。洪水宜疏不宜堵,男人也是如此。既然他要出去,便让他出去好了,这样自己才能知道他究竟是出去做什么。 “昨晚上闹的有些晚,我到现在还有些头疼呢!你出去了,我正好回房歪一会。就是太太问起来,也不碍事!” “嗯!你好生歇着,我出去略坐坐就回来!” 纪瑾瑜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只见他走了十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我若是回来晚了,你自行歇息,不必等我了!” “嗯!”纪瑾瑜心中咯噔一下,面上还是那温顺模样。 待回了房,阳春、湘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阳春上前来说道:“三少奶奶,要不要派个人跟着?” 说是跟着,其实不过是想看看薛博文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不必了!”纪瑾瑜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说道:“他是母亲选的人,我就是不相信他,也该相信母亲的眼光。不过是出去应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少奶奶!”阳春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大太太打小就将我带在身边,教我算账、管家,为的就是以后能帮您在夫家站稳脚跟。我虽然云英未嫁,但是也知道,这些都是次要的。” “哦?”纪瑾瑜转过头来问道:“那你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自然是丈夫的心!抓住了丈夫了,生下儿子,才是女子的立足根本!姑娘,你可不要糊涂呀,太太除了教我管家,还教我如何管住家里的爷们。您是正室嫡妻,有些事不方便做,我只是个下人,有些事做了便是被抓到了把柄也无妨,不过是打顿板子撵出去的事,伤害不到您。” 这个阳春,倒真是真心为自己打算! 纪瑾瑜不由鼻头一酸,母亲为了自己以后能够过好日子,早早就为自己打算,为自己培养了阳春、白雪两个大丫鬟,更是花心思为自己找了个门当户对千里挑一的婆家,若自己不能将日子经营好,怎么对得起母亲的一番心意。 “快别胡说”,纪瑾瑜制止了她:“你是太太给我的,是从纪家带来的,是我最亲近的人。为了他便要撵了你,犯不上!再说了,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的好姐姐,你想太多了”x 阳春还欲再说,湘月拉了她,两人出了正屋,阳春说道:“你拦着我做什么?三少爷也真是不像话,这才第二天就丢下少奶奶出去了,往后日子长着呢!若是不能牢牢抓住少爷,咱们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阳春姐姐,你跟在姑娘身边的日子短,咱们姑娘虽然年纪小,可从没吃过亏。她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心中自有打算。你放心好了,咱们少奶奶这样的人品模样,又是正室嫡妻,时间久了,不愁三少爷不动心。” “你说的也是,我这是杞人忧天呢!”,阳春不以为然地说道,目光却落到台阶旁的红绿上,那是绸布扎成的假花,春日的阳光下花朵姹紫嫣红,几可乱真。 **************** 谁知薛博文这一去就是一天,纪瑾瑜等不到他回来吃晚膳,就让小厨房给他留了饭。直等到戌时,门外的小厮才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薛博文回来。 成亲第二天,丈夫便喝的酩酊大醉,若说他心中无事,任谁也不会相信的。若说他心中有事,纪瑾瑜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惹他这样给自己不痛快。 纪瑾瑜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脸阴得像山雨欲般乌云密布,回话的小厮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四爷是一辆马车给送回来的,没有见到马车里的人。等我们开了门,马车早就跑远了。四爷扑在门口,小的不敢禀报侯爷、夫人知晓,就扶了四爷来回四奶奶。”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纪瑾瑜心中有气,本想冷眼旁观不理睬他,任由薛博文和衣躺在外间的炕上。但是想到明天一早还要回门,他这个样子只会让顾氏、纪洪担心自己过的不好;二来,看他蜷缩在炕上实在是遭罪,到底是不忍心任由他这样。便喊了丫鬟给薛博文换了衣服,擦了脸,才扶他到内室床上。 等她洗簌之后,酩酊大醉的薛博文早已沉沉睡去。 听着薛博文的鼾声,纪瑾瑜却辗转反侧,难道是他对自己不满? 不像! 纪瑾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从昨晚到今天上午,他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若说是对自己不满,他大可以直接表现出来。x 电脑端:/ 难道是因为顾虑西平侯与夫人?看着也不像! 思来想去,纪瑾瑜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有别的原因,跟自己并无关系,纪瑾瑜只能这么想了! 丈夫有心事出去喝酒,连西平侯与夫人都瞒着,定然是有难言之隐了!这样贸然去问,薛博文不见得会告诉自己,只能徐徐图之。白日同桌吃饭,晚上同塌而眠,日子久了,自然会露出痕迹来。 第二天纪瑾瑜起了个大早,等她收拾妥当,小厨房也做好了饭的时候,薛博文这才醒过来。 “快来人,送水进来!把浴桶里都装满了。”他的声音表明他的不适与介意,让人觉得,他身上沾了什么污秽的东西,要必须洗掉才行。可是他前天晚上才洗的澡,昨晚虽然没有洗澡,也是简单擦洗了一下,并且换了衣裳的。 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要知道现在可是三月,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呢! 他一睁开眼睛,不为自己回到家中而诧异,也不解释昨天晚归的原因,而是煞有介事的唤人送水。这让纪瑾瑜大开眼界,原来薛博文不仅爱打扮,还爱洗澡沐浴,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男性大相庭径。 看着他洗好了澡,换好了衣服,纪瑾瑜拿了干帕子,给他绞着头发上的水。 外间烧着炕,内间的炭炉里烧着上好的银碳,整个房间温暖如春。洗过澡后的薛博文皮肤细腻白皙里面透着红润,红唇饱满,让人看着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握在手中的头发,已经绞得半干,更显得发如黑墨,肤似白雪。(_ 别说是纪瑾瑜了,就是站在一旁的阳春、湘月都红着脸看的眼睛直发直! 不知怎么,纪瑾瑜心中就想起杨承说的话来:“……他虽没有处处留情,但爱慕者却并不少,身边不乏烂桃花……” 这样人本来就生的好看,偏平时惯会穿衣打扮,又文采出众,就是自己见了也会心荡神驰,难怪爱慕者不少了!只是这样的人,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烙进他的心。 女子……纪瑾瑜不由心头一振,再一看薛博文正半眯着眼睛不知再想些什么,纪瑾瑜突然就明白了几分! 章节目录 第30章 喜忧 盛京,西大街棠花胡同,上房正院。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洪端坐在主座紫檀木交椅上,看着与往日无丝毫不同,然而他频繁地端起青花瓷的茶盏喝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期待。 顾氏更是不停地站起来,焦急地张望:“怎么还没来?这都什么时候时候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催人去前门瞧瞧,就听见门口一阵鞭炮声,便知道是女儿到了家门口。直高兴的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鞭炮声中,纪瑾瑜在薛博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纪府大门口早站着一群前来迎接的丫环仆人。 见到自己,有的忙着上来请安道喜,口中说着“姑奶奶大喜,姑爷大喜”;有的急急忙忙跑回去跟顾氏禀报,但是无论内妇外男,丫鬟小厮,皆是簇新的衣服鞋帽,装扮的神采奕奕,皆是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望着熟悉的家门,熟悉的面孔,纪瑾瑜不禁百感交集:这才是她的家,给她温暖与支撑的地方。 纪瑾瑜此刻,恨不得一步迈进家门,立刻见到父母。 一群人的簇拥下,纪瑾瑜与薛博文进了内院。院子里虽然也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但是却各人守着各人的规矩与礼数,不见了刚才的喧哗。 “母亲……父亲……”刚跨入房门,纪瑾瑜便情不自禁地喊了出口,像离家多年的游子急切寻找亲人的身影。 见到了顾氏与纪洪,纪瑾瑜哪里还忍得住,泪眼汪汪的直恨不得立刻依偎在顾氏身边才好。往日在纪府,从不觉得这里有多好,待嫁到薛家,才意识到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而顾氏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往前迈了几步。 二太太黄氏忙笑着说道:“嫂子愣着做什么,莫不是欢喜的傻了。快让姑奶奶与姑爷磕头认亲才是!” 听了这话,顾氏才反映过来,忙回到主位上坐下。早有伶俐的小丫鬟拿了大红的蒲团过来,两个人插葱一样拜下去。 顾氏高兴的合不拢嘴,直高兴的让人快些搀扶起来。 纪洪见了女儿红着眼圈的模样,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失落,感慨万分地说道:“快快收了眼泪,免得惹得你母亲跟着难受。如今嫁了人,更该持重懂礼才是!” “我们瑜儿打小便是最知事懂礼的,何时让我难受了?”顾氏容不得别人说纪瑾瑜半点不好,就是纪洪也不行。便半嗔半劝地说道:“瑜儿这才刚回来,还没说话,老爷不说关心关心女儿,反倒先训上了!” “你们瞧瞧!”,纪洪哭笑不得:“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她就有十句话等着我。”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在纪瑾瑜心中,纪洪一向都是严父,虽然疼爱自己,却是个情感内敛的人。像今天这个温和外放,倒是极为少见! 只有顾氏知道,年轻的时候,纪洪也是风流不羁的才子。只是后来进了督察院不好再像原来那样言语随意,便收了放荡轻狂的模样,一心一意半办起案子来。待做了督察院御史,便更加雷厉风行,老成持重了。 今天女儿回来,他才会这样不羁地流露出情感。 众人的笑声中,纪洪面带无奈道:“罢了罢了,既然嫌弃我碍事,我便跟季玉去书房好了。也省的你们娘们说话不自在。” 季玉是薛博文的字,听到丈夫这样说,顾氏说道:“见过他二婶婶也不迟!”。说着便拉着他来到二太太黄氏面前:“这是你二婶婶,是刚从安吉老家过来的。本来想赶在你们成亲之前到的,结果紧赶慢赶,路上耽误了,还是没赶上!” 薛博文忙躬身施礼:“见过二婶婶!” 本来二太太黄氏以为,纪家离开盛京数十年,往日的人脉早断了;纪瑾瑜又是初到盛京,这婚事选得又这么急,绝不能人品、家世、学问样样都是好的。既然是侯府世家,家世显贵,人品模样应该只是一般了。 没想到,到了昨天才知道,对方不仅出自侯门世家,而且还是状元郎,文采出众,这就让她呕了一夜的气。她不由想到,既然如此,模样定然一般,说不定还是下乘,到时候自己反倒可以奚落顾氏一番。 让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人长身玉立,修眉朗目,一表人才,顾氏果然是选了个家世、人品、学问、样貌皆是一流的女婿。怎么好事样样都让顾氏占全了?想到自己女儿纪瑾玥与夫家和离……二太太黄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么好的婚事怎么让瑜丫头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得去了! 待薛博文与纪洪两人离开之后,她不由酸溜溜道:“嫂子真是好福气,找了这么个家世学问样样都好的女婿。傍上了侯府,飞黄腾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瞧弟妹这话说的!”,顾氏显然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便拉了纪瑾瑜的手,慈爱地说道:“我只盼着瑜儿与女婿夫妇和美,在夫家事事如意,再给我添个聪明伶俐的外孙,我呀,就满足了!” 纪瑾瑜听了,羞得低下了头。 这话到了黄氏耳朵里,却不是个滋味。你的女儿嫁了好人家,夫妇和美,事事如意,这显然是在奚落我玥儿夫妇不和,事事不顺!她越想越是气愤,脸上就露出几分愤然之色。要是别人,她早就大声嚷嚷起来了,偏偏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丈夫在仕途上还需要大房的扶持,两个儿子要到盛京来念书也需要大伯出面才行。 自己真是命苦,竟然遇上了这么一家人!丈夫窝囊毫无出息,自己事事被大房压一头;大嫂子也真是刻薄,自己女儿攀上了好婚事,便奚落别人。她越想越气氛,忘记了自己这是在盛京,还以为是在安吉老家,自己的房内呢! 纪瑾瑜惊讶地望着她:“二婶婶,你怎么脸这样红?” 黄氏再蠢,也知道此刻不是与大房闹翻的时候。 “没、没事”,黄氏咳嗽了一声,掩饰道:“我初到盛京,可能有些不习惯。” 顾氏没有多想,也以为她是不适应北方的天气,遂关切地说道:“二弟妹要保重身体,若是不舒服,当早早地延医问药。如今老太太已经病了,你若是再病倒了,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_ 黄氏听了,不知气还是羞,更觉得面红耳赤,便应承道:“哪里就那么娇贵?我又不是纸片人!不过是觉得天干,嗓子痒而已,可能是昨天晚上碳炉里火烧的太旺导致的。” “还好,只是太干了,但是也不可大意,当时时保重才是!”,顾氏放下心来,然后又对静静坐在旁边的范氏说道:“今天晚上吩咐下人在各房内多放两盆水,跟守夜的人说要看好炭炉子,免得她们偷懒,火烧得太旺。” “是,母亲放心吧!从安吉老家带过来的人可能不会摆弄这炉子,今天晚上我就安排两个小丫鬟,换了二婶婶跟二妹妹屋里的人,保证不会太烧。”x 电脑端:/ 顾氏轻轻颔首。 一旁的二太太黄氏见范氏对答如流,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对顾氏又是事事听从、恭谨孝顺的模样,心里就不大舒服。又看顾氏如今大事都不管,只摆起婆婆的谱来享儿女福,那股子羡慕嫉妒眼馋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只是这次她乖觉了,只暗暗腹诽,并不敢显在脸上。 纪瑾瑜听了却问道:“祖母病了?要不要紧?”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祖母还是很疼爱自己的。经过了前面两天两夜,纪瑾瑜觉得家里的人都变得重要起来。 “没什么大碍!”顾氏安慰她:“是偏头疼又犯了,只要好生养着,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祖母的偏头疼是老毛病,每年一到三、四月就会犯病,这些年来,不知道请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总是不见效。过了四月,最迟端午节,就自动会好的。祖母见什么名药偏方都没用,也就不再花心思治病了。 纪瑾瑜点点头道:“等祖母好了,我再给祖母请安!” “嗯!”顾氏拉着纪瑾瑜的手说道:“老太太知道你这样孝顺,不知道要多高兴呢!” 说完她又正色问纪瑾瑜:“女婿待你好不好?” 纪瑾瑜心知躲不过,便按照自己原来的设想,装作羞涩的样子,忸怩地低下头:“甚好!” 顾氏见了她这个样子,直欢喜得眉笑颜开:“阿弥陀佛,这样我就放心了!” 范氏在一旁插趣道:“这下就好了,不枉母亲在佛祖面前许愿,要吃了两个月的素斋,还要亲自抄二十份《心经》供到佛祖面前。” 还有这回事?纪瑾瑜倒是头一次听说,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暖暖、酸酸的感觉。 “母亲,你何必这样辛苦……”,她红了眼圈,反握了顾氏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氏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孩子!这有什么辛苦的,这是母亲积德积福的事情。”说完又嗔怪范氏:“就你多嘴!” 纪瑾瑜见了,明白顾氏这是真正接受范氏了。也为范氏高兴,向她微微一笑。 这母慈女孝,其乐融融的场面,直让黄氏心中难受:我的玥丫头,如今尚无着落,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接下来几个人又叙了好一会话,顾氏不外乎问她薛家人怎么样,住的惯不惯,想不想家之类的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金乌西坠,日暮将临。 薛博文见时间差不多便提出要回薛府,顾氏很是不舍:“怎么这么快?再多坐一会再走!” 纪瑾瑜虽然也不想走,但是看着外面的天色,便站起来道:“马上日头落了,城里禁了宵,就不好走了!” 薛博文也说道:“长者挽留,按说不该推辞。只是今日实在是晚了,若岳母大人实在想的慌,过几日派个人到薛府说一声,我安排人套车送她回来;若是我不在家,府上派人来接,也是可以的。” “真的!”顾氏既惊且喜,没想到女婿这么好说话,然再一想,薛府人多口杂,纪瑾瑜上有婆母压着,下有仆人盯着,中间还有几个妯娌看着,岂能事事自专,随意回娘家。 这样一想,便情绪低落了几分,但是再不舍,到底知道不能再继续挽留了。 遂一家老小送薛博文、纪瑾瑜夫妇至二门前纪瑾瑜这才辞别父母亲人,登上青帷布顶的马车离开。 章节目录 第31章 试探 盛京,东大街白云胡同,薛府后侧院。 盛京不比其他地方,寸土寸金,尤其是靠近皇城的东西两条大街,更是千金难求,便是有钱,也难以买到。 薛府与纪府一样,也是三进的院子。只是纪府人口少,房子住的也算宽裕。薛府人口众多,四个少爷皆已经成家,大爷薛孟文还有一个年仅五岁的女儿。除了主子不算,还有外院、浆洗房、针线上、灶上厨房等处的下人,还有这屋子就住得紧巴巴的。 薛府上房与别家一样,上房在中间的院子,前院与后院皆是由两名两暗的共四件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四间倒座房组成。为了居住方便,上房没有动,前院与后院各在中间砌了一道墙,将一个院子一分为二。 薛家大爷薛孟文夫妇与二爷薛仲文夫妇分别住在前院的东西两边,薛家三爷夫妇与纪瑾瑜、薛博文住在后院东西两边。 当初置房时,因薛家祖辈爱好钓鱼,后面便有一大片水塘。后来薛家人口渐多,陈氏便做主让人填了水塘,建成了一座小巧玲珑的后花园,又在里面建了三间书房。 因上房还有一个大些的书房,所以这个小书房很少有人来。后来薛博文要下场科考,这里便作为薛博文温书刻读的地方,时间久了,这个小书房便成了薛博文的私人书房。 用过晚膳,薛博文稍坐了片刻,就去了小书房,一直到酉时末还没见身影。 成亲前三天不准动针线,纪瑾瑜闲着无聊,就让阳春打开箱笼,将她出阁前新买的传记野史小说拿了出来。当初她就想到,到了薛家,耳目杂多,再买这些书恐怕不方便,于是就一下子多买了几本,加上她原来的书,竟然满满装了一大箱子。 本来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谁知看着看着,纪瑾瑜就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竟然越看越津津有味。 她静静地看着书,阳春在一旁一边做针线,一边为她端茶续水、剪灯花。 喜云、喜月一个拿了熏炉熏寝被,一个备了上好的银碳放在炭炉里。 门口站着喜雨、喜雪两个小丫鬟。 一切都是静悄悄地在井然有序之中,这样的怡然自得,好似纪瑾瑜还是那个待字闺中、在父母跟前撒娇的烂漫少女一般。仿佛她不曾相亲,不曾出嫁,更不曾有过迷茫的心事。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一股冷风吹来,描金雕花的檀木台灯架上,蜡花随着风左右摇摆。 纪瑾瑜刚才起头,那人已经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真不知道书有什么好看的!四爷赖在书房不回来,见我送了莲子羹头都没抬一下,没想到回来了,四奶奶竟然也在看书。如今这府里从上到下都知道咱们奶奶嫁过来了,就能生下长孙。我倒不知道,光盯着书瞅,便能将长孙生出来不曾?” 阳春忙过来接了她手中的开窗六角形的托盘,冲她眨眨眼:“好湘月,昨日你是怎么劝我的,怎么你反倒都忘了不曾?” 湘月闻音知雅,忙道:“我为什么要劝你,劝你有什么用?如今看来,倒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了!” 她二人一唱一和,纪瑾瑜如何不明白她们的心思?只是自成婚这几日以来,薛博文透着一些古怪,她有些头绪,却不是很确定。所以今天晚上她无论如何,也要等薛博文回来。只有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才能知道如何应对。 虽然这两个人为自己着想,心中着急,但是有些话却不方便对她们说。于是纪瑾瑜只装作没听见,低着头继续看书。 没看几行,便听见喜雨、喜雪异口同声说道:“四爷回来了!” 阳春、湘月对视一眼,屈膝行礼:“四爷!” 纪瑾瑜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道:“四爷回来了!” “嗯!”薛博文轻轻点头:“本来只是打算去后花园散散步消消食,经过小书房,一时手痒在书房练了一会字,没想到忘了时间,让你久等了!”(_ 他好言好语的解释着,如往常一般客气、温润。 纪瑾瑜听着,心就放到了肚子里。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猜测薛博文定然有心事。只是不知道这心事,是否与自己有关。若是与自己有关,他不喜自己,那她也不做纠缠,哪怕拼着让顾氏、纪洪担心她也要和离。 若是与自己无关,那她便下定决心,与他相敬如宾,人前恩爱人后客气,做一个雍容大度、进退合宜的西平侯四奶奶。 刚才让湘月去书房送莲子羹,便是试探。如果他是明事懂礼之人,自然会在薛家人面前给自己体面,会回到房里来。若他是无礼之人,厌恶自己,不理会自己,那自己派湘月到书房也尽了妻子的义务,薛家人就是怪也没有理由。 结果证明,薛博文是明事懂礼的人,不仅如此,还主动解释。看来,自己与他日后定然能安然相处了! 纪瑾瑜松了一口气:对与婚姻她有憧憬,却从来就没有奢求过能过上锦瑟和鸣、夫唱妇随的生活。 原来她想的,成亲之后,哄着薛博文生下孩子,在外人面前、顾氏面前,维持着恩爱和顺的样子,她也就满足了。 没想到,事实比她想得要乐观得多。不用伺候他,不用奉献自己的身体,落得个富贵闲人的生活。看看书、养养花草,这日子赛神仙不知道有多好! 待到顾氏、纪洪百年归老,她就带着身边的人逃了出去,天下之大,凭她提前了几百年的见识,还愁找不到落地生根、赚钱糊口的地方? 然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薛博文愿意配合的基础之上,现在虽然确定了薛博文愿意给自己体面,但是没有得到最后的答案,纪瑾瑜却不敢肯定。所以她依然不敢放松,打起精神来观察薛博文。 她使了个眼色,阳春忙收了桌上的书。 又笑盈盈地问薛博文:“四爷现在要归寝吗?” 如果她猜的不错,薛博文一定会推三阻四不答应,而且就算就寝了,也不会碰自己。 “嗯!”薛博文点点头。 纪瑾瑜听了瞠目结舌,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是现在就归寝吗?” “嗯!”薛博文以为她没听清楚,比刚才声音大了许多:“先让人端热水来!” 呼!原来如此,又要洗澡!纪瑾瑜放下心来,便笑吟吟地说道:“您先去里间稍后一会,我这就派人去取水!” 说罢她心思一动,状似为难:“只是已经这么晚了,灶上的人都下去了,厨房那边不一定有热水。” 她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思量着,只要你不睡觉,便是半夜我也能给你弄到水来。 她以为薛博文会犯难,没想到他只微笑着说:“无妨,你只管派人去。” “哎!” 说着她朗声吩咐着喜雨喜雪二人:“快去厨房抬水!” 不大一会,喜雨喜雪便带着两个粗使的丫鬟抬了水回来。 喜雪带着人将水抬进了内室,喜雨便回道:“原来厨房那边日日有热水供给咱们,那灶上的婶子还说,若是咱们不去取,呆会便要给我们送过来呢!” 看来薛家上下都知道薛博文每天都洗澡的了!这家伙,难道有洁癖不成? 纪瑾瑜吩咐道:“请红绣来,服侍四爷更衣沐浴!” 阳春一愣! 红绣是薛博文房里原来服侍的老人了,自打嫁过来,四奶奶就让她在房外伺候,怎么今天巴巴地请了她来服侍? 她不由地朝纪瑾瑜望去。 纪瑾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做无可奈何状一翻白眼:“你别看我,我可没有服侍人洗过澡!” 见她立着不动,纪瑾瑜揶揄道:“要不,阳春姐姐你去服侍四爷?” 阳春唬了一跳:“姑娘说什么话?您之前可是答应过奴婢的……” “是呀!”,纪瑾瑜耷拉眼皮催促她:“那你还不快去!” “是!”阳春虽然不解,也不能反驳纪瑾瑜,便应了一声去请了红绣。 纪瑾瑜既然决定与薛博文做相敬如冰的假夫妻,就不可能与薛博文太过亲密,更不可能让自己的人近身伺候他。 纪府带来的人,不管是阳春、湘月也好,还是四个喜字辈的丫鬟也好,在她的心中都是自己人,凭什么用她的人伺候薛博文!既然他之前有服侍过的丫鬟,自己便做回好事,让那个叫红绣的丫头近身伺候他,倒也显得自己大度! 红绣来的时候,满脸的不安。 她慌忙朝纪瑾瑜行礼:“见过四奶奶,不知四奶奶请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纪瑾瑜让她站起来回话:“我刚来,家里很多事都不懂。虽说年纪小,但是也不能事事都问太太,自己倒两眼一抹黑。你是四爷身边得力的老人,既然如此,不如让你继续在四爷身边服侍,也省得我不周到。” 红绣一听,并不见欣喜,而是惶恐地跪下:“四奶奶,奴婢虽说之前服侍过四爷,但绝对不敢说得力,是个最口拙心笨的。如今四奶奶来了,奴婢就是四奶奶的人。断不敢自专,定然听四奶奶的吩咐,事事以四奶奶为主。” 这丫头,到有几分眼色,以为自己是敲打她呢!不愧是薛博文身边伺候的老人!只是这一次,她是猜错了自己的心思了。 纪瑾瑜拉她站起来道:“红绣姐姐”。 红绣一听不知所措,又要跪下去。x 电脑端:/ 纪瑾瑜忙拉住她:“你自小便在四爷身边服侍,比四爷还大两岁,按说我叫你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 她笑容亲切,带着几分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红绣听了不见放松,更是惊慌失措,说起话来便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奶奶这样给奴婢体面,奴婢不知怎么报答奶奶呢!” “我也不求你报答,只要你服侍要四爷。便是对我的报答了!” 纪瑾瑜说得满脸轻松,红绣却是越来越慌张。 纪瑾瑜只当她还在担心,就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是那容不得人的,服侍好了四爷,也是你体面。再说了,你原本就是服侍四爷的,怎么我来了,你反倒不能服侍了不曾?” “四奶奶……”红绣如坐针毡还要解释。 纪瑾瑜却不再理会她,只将她轻轻往内室的门口一推道:“别磨蹭,仔细四爷等着急了!” 红绣无可奈何,掀了帘子进了内室。 章节目录 第32章 同床 湘月满脸不忿:“四奶奶,你不是白白把这好机会让给别人吗?” “好机会?”,纪瑾瑜挑了眉问她:“怎么?湘月姑娘看着眼馋。这会子,还来得及,我喊了红绣回来,换了你去可好?” 湘月一跺脚,又是气又是羞:“姑娘,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非故意曲解嘲笑我!” 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不过是瞎操心罢了!” 阳春看着内室那喜鹊蹬枝的帘子说道:“四奶奶,我看红绣今日神色倒不似伪装,也许她真的不愿意呢!” “真愿意也好,假愿意也罢,横竖这些都是薛家的事,不劳我们操心。咱们只要关起门来,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了!”x 听着口气,好像薛家的事,与她无关似的。 阳春与湘月听了,不觉心惊肉跳,便瞪大了眼睛问道:“姑娘,你真的决定了?” 纪瑾瑜说道:“我的意思,你们也看见了。当初在家我就做过最坏的打算,现在我也看清了,薛家四爷并非良人!” 阳春劝到:“可是,姑娘……薛家四爷并非好色之徒,对您也不错,与你原来说的那些人不一样啊!” 纪瑾瑜拉了她们靠近身边,压低了声音:“我不瞒你们,成亲当晚,我与四爷什么事都没发生!” 两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阳春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听了问道:“那喜帕……” “那喜帕上的落红,是薛四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血!”,说完她解释道:“可见此人早就有心准备,是打定主意不想与我做真夫妻了!” 湘月道:“那姑娘也不能凭此就断定他对你无心!若是冤枉了他,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红绣?” 看来湘月也长大了!自己原来还担心她一无所知,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纪瑾瑜暗暗点头,道:“所以,要看今天晚上,若是薛四爷依旧推三阻四,不愿意安寝,便证明我猜的不错。今晚,你们且看着便知。” 话虽这样说,阳春已经信了一大半,她早就觉得这薛四爷透着古怪,对少奶奶好,却客气疏离的很,可不是蜜里调油恩爱夫妻的模样。 若真是如此,那少奶奶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没了指望?对于女子,得不到夫君的宠爱,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她自然知晓。但是无论怎样,她都会陪着少奶奶的。 “咱们进去吧!想来四爷也洗的差不多了!” 湘月撩了帘子,主仆三人先后进了内室! 纪瑾瑜一抬头,不由愣住。 屏风那边隐隐有水声传来,表明薛博文在里面洗澡,而本来应该服侍薛博文洗澡的红绣,此刻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屏风这边。 见纪瑾瑜来了,她如蒙大赦:“四奶奶,四爷自打束发之后,便不让丫头们服侍的,有事只差遣小子们。若是无事,奴婢先下去了!” “嗯!”,纪瑾瑜点点头,面色平静地看了屏风一眼,心中却说不出是惊诧还是佩服。 红绣长得并不丑,不仅不愁,还生的杏眼桃腮,有几分妩媚风流。没想到薛博文居然一点都不心动。他为了心中那个人,不愿意碰自己就算了,就算丫头也不要近身服侍。作为一个古代的男人,能做到这份田地,当真是十分难得了! 以他的身份,不能求娶那女子,只能默默埋在心里。想来不是对方是有夫之妇,便是身份不合……以西平侯夫人对他的宠爱,连一个钦天监从九品的刻漏博士家的女儿都愿意给他聘了来,那么身份就不是问题。不是身份的原因,便只能是对方已经嫁过人了…… 束发…… 束发之后便不让丫头服侍了……,男子十五岁束发,也就是三年前。 纪瑾瑜心头一震,三年前正好大选,如今的贵妃娘娘陈家嫡出的大小姐就是当时进的宫…… 听说陈家嫡出大小姐与薛博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下订的娃娃亲。后来不知为什么便毁了亲…… 难道是陈家人要攀附富贵,不惜伤了两家的交情,断约毁亲,所以送女进宫?又或者是薛博文一人单相思,陈家大小姐对他无意,所以选择进宫…… 不管哪一种,总之,陈家与薛家悔婚。薛博文痛失所爱,心有创伤,一腔痴情只愿意等陈大小姐一人! 竟然是这样! 纪瑾瑜不由想到,陈家大小姐该是怎样的貌美无双、兰心慧质啊?入宫不到半年年便成本朝史上最年轻的贵妃,皇帝近乎只独宠她一人,三年了荣宠依然不衰。 怪不得薛博文念念不忘,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这桩婚姻便注定了有名无实!虽然与自己原来想的一样,但是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这宅门内的生活,真的如自己所想,只要夫妻相敬如冰,便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吗?她并不十分确定,总觉得自己的未来如这婚事一样,看不分明,透着一股令人忧心的扑簌迷离。 她深深地呼出胸中的一股浊气,好像要将眼前的迷雾吹开一般。既来之,则安之,总之,事情还是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阳春答道:“快戌时末了!” 她的话刚落音,便听见名堂里的自鸣钟“当当”响了九下! 原来都九点了!这个澡洗的可真久!足有两个小时了吧! 阳春扫了一眼屏风,说道:“四奶奶,我服侍您洗脸安歇吧!” 她的身后,喜云端着铜盆,喜月托着紫檀木的托盘,上面放着巾帕、肥皂、镜子。 见纪瑾瑜不为所动,阳春便劝道:“夜深了,虽说有碳,到底还是冷些!” 看来,阳春也知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那说明,她已经信了自己的猜测了! 这就好! 还好,出嫁之前,自己给她们上过课,打了预防针。要不然岂会这么容易。纪府带出来的这些人与自己休戚相关,若是连身边这些人都不理解自己的立场,那要过如意的生活谈何容易?顾氏那里,便是头一个瞒不过去的人。(_ 好在,湘月虽然年幼,现在也渐渐知人事,稳重了起来。阳春虽说是来自己身边不久,但也愿意与自己同心同德。有她们在身边,以后的日子想必能自若许多。 “嗯!”,她点了点头:“夜是深了!” 她想着,薛博文也洗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要问他一声?转眼便失笑起来,水差不多该冷了吧!便让他受一会罪,受不了了,他自会出来! 洗过脸,卸了妆,纪瑾瑜给自己脸上涂上自己做的玫瑰露子;湘月服侍她换了衣裳,拿夏天晒的冬瓜皮放在热水里泡了脚。 她坐在床上,拿了一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丫鬟们陆陆续续都下去了,屋子里一片静谧。只能听见蜡烛爆灯花的声音。 薛博文这才慢条斯理地从浴盆中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换上干净的亵衣。 想必纪瑾瑜该睡下了吧! 转过屏风,他不由愣住! 画着富贵牡丹的纱灯放在花梨木的落地灯架上,莹莹的光照着旁边大红色的茜纱床幔。纪瑾瑜着浅粉色的亵衣,肩膀上披着柳绿色的夹袄,靠在墨绿色的大迎枕上看书。 漆黑的秀发垂落在胸前,越发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一只手托着书,另一只手放在绣着百子千孙的大红色寝被上,一团花团锦簇之中,只有她肌肤如玉,目若点漆,唇似花瓣,有着钟灵毓秀般出尘的美丽。 纪瑾瑜这才抬起头来,冲他盈盈一笑:“四爷!” 然后纪瑾瑜将书一扬说道:“你下去吧!” 薛博文这才发现,床便的脚踏上,坐着陪嫁的一个丫鬟。 阳春结过纪瑾瑜递过来的书,冲薛博文施了一礼,这才慢慢退至门外。 “怎么还没睡?”薛博文状似无意,坐在床边问道。 纪瑾瑜有些羞涩地答道:“我大小长在南方,初到盛京不习惯。刚习惯了家里,谁知又嫁过来。现在睡不着,就想着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嗯!你平时都读什么书?” 薛博文显然不想入睡。 “没什么!不过是《女戒》、《女则》之类” 纪瑾瑜回答的中规中矩,薛博文听着索然无味。 “南方与北方气候差别很大吗?”他又追问道。 纪瑾瑜想了想,回答道:“嗯,倒也不是很大,就觉得北方较南方更冷些,也更干燥些!” 说着,她脱下了柳绿色的夹袄,放在床头,朝被窝里躺了躺,问道:“四爷不睡吗?” “时间还早,我还不困!你先睡吧!”他刚说完,外间的大钟“当当”敲了十下。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还早! 纪瑾瑜感觉到他的窘然,便替他解围道:“四爷平日攻读惯了,觉睡得少。我可不行,睡晚了就起不来!” “嗯!”,薛博文松了一口气道:“你睡到里面去!” “那怎么行?”纪瑾瑜睁大了眼睛:“四爷夜里渴了、饿了,我要起来服侍四爷的。要是睡在里面,四爷渴了,我起来给四爷倒茶,难道要从四爷身上迈过去不曾?万一要是踩着了四爷可怎生是好?我虽然不胖,但是也不算瘦,踩到了可不得了。 出嫁之前,我母亲教过我,要以四爷为天,恭敬四爷;还要要侍奉公婆,不能自专;妯娌之间,也要事事想让,不可争强好胜,意气弄事。 四爷你放心好了!我保准将您服侍的好好的!” 薛博文听了目瞪口呆,自己一句话,就惹出这么多话来! “罢了”,薛博文无可奈何说道:“那你便睡到外面吧!” 纪瑾瑜听了笑吟吟问道:“四爷不睡吗?” “你先睡吧!” 纪瑾瑜嘟哝一句:“若是我先睡了,四爷上/床时踩到我可就不好了!” 薛博文不由朝纪瑾瑜望去,只见她正目光清明地望着自己,正色道:“妾身尊重四爷,可门外有守门的丫头婆子,四爷也当给妾身留些体面才是!” 薛博文听了,不由心头一凛! 再一看纪瑾瑜已经恢复了娇憨的样子:“四爷还是早些歇息吧!” 薛博文心头惴惴,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了自己的心事。也不敢再拒绝,脱了鞋袜,从床的另一头蹑手蹑脚进了床内。 纪瑾瑜不由挑了挑眉! 这个样子,丝毫不见原来的温文尔雅!真是个怪人! 不管怎样,他是不会碰自己的!纪瑾瑜放下心来,不一会便睡得黑甜。 章节目录 第33章 二嫂 盛京,东大街白云胡同,西平侯府,后院西侧。 五天的婚嫁已过,薛博文今日便要去礼部消假。他官任礼部主事,要先去消假,然后又开始了辰时离家,申时方回的日子。 纪瑾瑜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两日薛博文除了去上房请安,就是窝在后花园的小书房,两人见了面,也未免觉得难受。这日子总算结束了,以后没了薛博文,这侧院便是自己的天下。 用过早膳,她亲自服侍薛博文换上官服,送他出门。 两人一起顺着抄手游廊来到二院,虽然两人并不说话,但外人看着怎么都是一幅如胶似漆,难分难解的恩爱样子。 一直送到了垂花门,路上该看的人大概也看到了,薛博文对纪瑾瑜说:“外面风大,不必继续送了,你回去吧!”,说着,他体贴地为纪瑾瑜拉了拉大衣的领口,复有说道:“若是在家里呆的着急了,只管找几个嫂嫂玩,或者到上房陪太太说说话。”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纪瑾瑜低下头说道:“嗯,我省的!我这就回去,那你一路小心!我让人备好了午膳,午时只需热热就行了。” 薛博文讶然:“何必这么费事,部里是有午膳的!” “部里的午膳哪比得上家里的!”,纪瑾瑜笑道:“反正我不过言语一声,自有灶上的人准备。四爷放心,累不到我!东西我让李寿收着,他之前也是在外面来往惯了的,最是老成稳重不过。爷有什么事,吩咐他一声就成。” 带午饭不过是借口,让李寿跟着才是她的真正原因。 薛博文听了刚想拒绝,纪瑾瑜就抢在他前面说道:“若是爷有事,回来的晚了,只需让李寿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好回了侯爷、太太,省的上人们担心。”(_x :/ 薛博文愣了愣没说话,纪瑾瑜低头抿嘴一笑,转身回了内院。 刚转了身,行了不过十几步。就看见二奶奶鲁氏带着两个丫鬟,迎面走了过来。 纪瑾瑜说道:“二嫂子这是往哪里去?” 她状似刚刚看到纪瑾瑜一般,惊喜地说道:“哟!这可真是巧,我正想去找四弟妹,不想这里就遇见四弟妹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二嫂子找我何事?”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想跟四弟妹唠唠闲话罢了!”,说着她已经走过来,携了纪瑾瑜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我刚嫁过来那会,想家想得厉害。二爷在家时还好一些,二爷离了家,我觉得自己就像孤鬼一样,成日的抹眼泪。我想着四弟妹必定也是如此,就想着来陪陪四弟妹,四弟妹不会不欢迎吧!” “二嫂子说哪里话”,纪瑾瑜笑道:“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嫂子是个大忙人,别人就是请还请不来呢!二嫂子疼我,来看我,我只有高兴的,绝不敢不欢迎的。” 二奶奶鲁氏满意地拍了拍纪瑾瑜的手:“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四弟妹果然是个可人疼的!” 二人说着话,便到了后院西侧。一行人进了明堂,分宾主坐下。 “沏上好的茶来!” 不多时,喜云端了茶,纪瑾瑜亲自捧给鲁氏。 鲁氏低头,喝了一口道:“好茶!”,她虽然这样说,但是纪瑾瑜看得出来,她不过是应酬罢了。 “二嫂子快别取笑我了!我是个不懂茶的,除了待客,自己是很少吃茶的!”,说着,她将茶盏往鲁氏面前一递:“喏!你看,我这杯子里头可是煮沸过的清水!” 鲁氏低头一瞧,青花瓷的茶盏里面雪白的内釉,看得一清二楚。 可不只是清水嘛! “这怎么行?让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 纪瑾瑜羞得红了脸:“二嫂子,我生来就不爱喝茶。只爱喝水,在家时父母也由着我!怎么,薛府的规矩是必须要喝茶吗?” 鲁氏摇头道:“并无此规矩,只是如今这些大家子哪个不喝茶!况且四弟又是个极爱好风雅的,他不仅爱喝茶,还喜欢弄出花样来。” 说着她顿了顿,貌似无意说道:“他年纪小,几个哥哥不陪他弄这些花样,倒是陈舅老爷家的婉表妹,与他一唱一和弄出些什么梅花上的雪花、柳叶上的雨滴、荷叶上滚珠、芙蓉上的晨露拿来煮茶吃。不过吃个茶,倒把家里使唤的人仰马翻。 以前几个表妹也时常来家中小住,况且几个表妹与四弟一直能合得来。你们成亲,府里也早早地派人去接,除了已经进宫的贵妃娘娘,陈舅老爷家还有四个表妹。媛表妹家中待嫁,不能外出,只有婉表妹、妍表妹还有妙表妹。 谁知我们去了才知道婉表妹居然生了病,不能外出。妍表妹、妙表妹年岁还小,舅太太说怕给我们添乱,就没让来。这几天渐渐暖了,想必舅太太近日就会带着表妹们过来。到时候四弟妹也可以见见。” “嗯!”,纪瑾瑜点点头道,“我刚来,家里的亲戚我都不大认得,还请二嫂子多指点我才是。家里也无姊妹可以亲近,若是婉表妹来了,说不定我们倒能谈到一起去。况且四爷喜欢泡茶,我也该跟她学学才是!” 鲁氏笑道:“四弟妹果然贤惠,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婉表妹平时也喜欢诗啊,词啊的,模样好,心气又高,就是出身太低,没有托生在舅太太肚子里。要不然舅老爷也不会着急了!” 这话大有深意! “舅老爷为什么着急呢?” “若是找了小门小户配了她,怕委屈了她;若是找门户相当的,她的身份又太低,可不是着急了吗?为此啊,还找过咱们太太好几回,要太太给婉表妹留心好人家呢!” 西平侯夫人姓陈,那这个陈舅老爷想必就是文渊阁大学士陈窦平了,他是自己的手帕交陈媛的父亲。 如此说来,这个陈婉,便是陈家庶出的女儿了。 二嫂子鲁氏,惯以精明示人,绝不做没用的事。若说她这番话是无心只谈,纪瑾瑜却是不相信的。 她不由朝鲁氏望去,鲁氏却放下茶盏,满脸不好意思:“瞧我,真是失礼,越说越远了!” 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纪瑾瑜闻音知雅:“既是闲话家常,不过是妇人之见东家长、西家短罢了,那有失礼不失礼只说呢?嫂子只管说,这些我爱听呢!” 鲁氏笑道:“四弟妹小小年纪,哪里会爱听这个,不过是哄我开心罢了!” “二嫂子,我是真的爱听!” “真的?”鲁氏闻言笑的更欢:“既然四弟妹爱听,改日嫂子再好好说给你听。” 说着她站起来道:“今日我忙里偷了个闲,絮叨了半日了,也该回去了!” 纪瑾瑜站起来道:“二嫂子再坐会吧!” “今天实在是晚了,还要吩咐下人准备午膳!改日得了闲,再坐吧!” 纪瑾瑜亲自将她送至门口,她拉住纪瑾瑜:“你也别送了,横竖不过几步路,我又不是外人!” “哎!” 纪瑾瑜站在门口目送,见她的身影转了个弯,这才转身回去。 先有一个青梅竹马却临门毁亲的表姐,再加上一个情意相投却出身低微的表妹,薛博文啊薛博文,到底哪个才是你心中所爱? 若是表姐,她如今已经贵为皇妃,自己大可以安枕无忧了!如果是这个表妹,那自己逍遥的日子能不能持续还是两说。 模样好,有才情,却出身低,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嫁了……刚好有个情投意合的表哥,若是给别人做妾怕委屈了,若是给了表哥,不仅不会委屈,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是薛家人早就有这个打算,让鲁氏来探话?还是,这件事密而不发,鲁氏仅仅是想给自己敲个警钟,好让自己早作打算? 纪瑾瑜不得而知!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这个婉表妹想成为薛博文的人,都不能越过自己这正房嫡妻去。只要自己不点头,再情投意合又能怎么样?我且看着,薛博文心尖子上的人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阳春看她站着不动,只愣愣地盯着刚发芽的花盆发呆,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惊疑不定地问道:“四奶奶,今天二奶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四爷就是为了那个婉表妹小姐才不愿意与您……与您好好过日子?”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样,你让陈寿家的盯着前院,只要是舅老爷家来人,马上禀报给我知道!” 陈寿家的,说的是纪瑾瑜房中的踏月。她已经嫁了人,不能再直呼其名,大家都用他夫家的名字称呼她。她现在跟着陈寿住在外院,如今是纪瑾瑜在外院的耳目。 阳春心下一凛:“四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交代陈寿家的,这件事定然办的妥妥当当的!” 自此以后,纪瑾瑜只当不知这件事。除了西平后夫人陈氏房中晨昏定省之外,就窝在后院西侧院,与往日不同的是,每日来来往往前来回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四月中,纪瑾瑜这才闲了下来。 这一天,纪瑾瑜正在侍弄花草。见天气明媚,刚破土而出的花芽叶子长大了不少,在阳光下尤显得青翠勃勃,惹人喜爱,就吩咐湘月道:“带着喜雨、喜雪将这几盆萱草分别送给几位奶奶。” “是!” 湘月前脚刚走,阳春就来禀:“庞管事来了!” 章节目录 第34章 气馁 纪瑾瑜听着眼睛一亮:“快请到厢房,我洗洗手就来!” 顾氏给纪瑾瑜陪嫁的庄子皆是上好的良田,然而盛京只有两块地,大部分都在安吉。 纪瑾瑜原来说让顾氏继续帮忙打理,顾氏却不答应:“从来没有娘家还帮着出嫁的女儿打理嫁妆的!你已经出嫁,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也该自己管起来了!就是不懂,你再来问我就是!” 纪瑾瑜想想也是,就自己打理起来。 春天和风荡荡,杨柳依依,是踏青郊游的好时节! 如今在纪瑾瑜眼中可不仅如此! 春天还是万物萌苏,耕耘播种的重要时节。春不种,夏不长,秋不收,冬不食。对于种田的佃户与农民来说,春天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庄稼收成的好坏,与佃户的生活休戚相关。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来打理,那就不能两眼一抹黑。虽然不用自己下田种地,也应该知道何时播种、何时收粮,有没有误了节气。否则底下的人若是骗自己,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纪瑾瑜便找了有些介绍农事的书认真地看了几天。想着不知今年的春种办得如何了,就让庞升旺将盛京郊外的两块田庄都跑了一遍。想想不放心,又让他下江南,回安吉老家视察。 纪瑾瑜算算日子,就是最近回来。果然今天就到了。 庞升旺看见纪瑾瑜来了,忙站起来施力,纪瑾瑜侧过身算是受了半礼:“庞管事快请坐,不要多礼!” “是!” 他抬起头来,纪瑾瑜这才发现庞升旺皮肤微黑,风尘仆仆,便问道:“有没有回家看过你娘子跟两个儿子?” “还没呢!怕四奶奶等急了,下了船,就立刻回来了!” 纪瑾瑜心中一顿,忙问道:“安吉那边有事?” 庞升旺一愣,没想到主子竟然这么关心田庄里的事,心中颇为感慨。他忙站起来解释道:“田庄安好,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回禀四奶奶!” “嗯!”纪瑾瑜放下心来,点点头,笑着对庞升旺说道:“既然田庄无事,我便放心了!庞管事先回家歇歇,洗个澡换身衣裳,好好休息几日。等过几日有了时间,我自会派人去请你来说话。快些回去吧,也省的你娘子挂念!”x “这……” 庞升旺正犹豫间,忽听湘月进来禀:“四奶奶,陈寿家的有事找您,说是府上来了客人!” “让她去找阳春,我马上就来!” 庞升旺见纪瑾瑜面上略带着急,知道是要紧事,想着自己要禀报的事情,或早或晚并无太大关系,便施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纪瑾瑜边走边问湘月:“你不是去送花了吗?怎么会遇到陈寿家的?” “我刚给大奶奶送花出来,就看见踏月姐姐!我知道有事,想着奶奶这边可能要用人,就跟踏月姐姐一起回来了!” “路上可遇到人了?” “奶奶放心,路上并不曾遇到人!” “嗯!”纪瑾瑜点点头,一脚跨入明堂,冲要行礼的踏月摆摆手:“这里没外人,不用行虚礼。是陈舅老爷家来人了吗?” “是!奶奶”,踏月点点头道:“据门口的婆子说说来的是舅太太并表小姐。我到门口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内院,只看见门口小斯将马车拉到一边,车上的确是有个“陈”字!” 那应该错不了了! 纪瑾瑜沉吟道:“湘月带着喜雨,将花给二奶奶房里送一盆,顺便打听一下二奶奶是不是在正房会客,最好能打听到来了几个人。” “是!”湘月领了喜雨,搬着花去了。 纪瑾瑜又说道:“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踏月先回去吧!” 踏月望了纪瑾瑜一眼,欲言又止,然后福了福身:“是!”,退了下去。 踏月刚走,便又慌慌张张折了回来:“四奶奶,外面来人了,我看着竟像是太太房里的岳妈妈!” “你慌什么?”纪瑾瑜站了起来:“咱们又没做错事!怕她干嘛呢,你放心,尽管回去吧!” 她话刚落音,岳妈妈已经带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请奶奶安!” “妈妈客气了!”纪瑾瑜忙上前一步托起岳妈妈,问道:“这是那里的风,将岳妈妈吹到咱们这里来了?”x :/ 她一面将岳妈妈迎进来,一面吩咐道“快给妈妈沏茶!” “四奶奶快别忙!”岳妈妈拦住了她:“舅太太来了,如今在上房坐着呢!太太让我请您过去陪客。” “哦!”纪瑾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是只找我一个人还是几个嫂嫂都在?” 岳妈妈道:“除了二奶奶之外,只有四奶奶。” 岳妈妈想了想补充道:“舅太太来了之后没多久,与太太说了一会话,就点名要四奶奶过去。” “那妈妈略坐一坐,待我换件衣裳!” 岳妈妈推脱道:“四奶奶换了衣裳就赶紧过去,我不能等您,我先回去,太太那里离不了人的!” “那妈妈先去,我待会便到!” 送走了岳妈妈,纪瑾瑜心思飞快去转动起来:是什么样的事情?舅太太点了名要自己过去!莫非真的跟那个婉表妹有关? 凭你婉表妹、筷子表姐的,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这样上赶着与人做小老婆?薛博文喜欢你,放在心中便是,自己也不会追究。若真的成亲不到半年,就想过了明路纳了她为妾,让她登堂入室给自己这个正室没脸,自己答应,恐怕纪家也不会答应! 到时候正好一拍两散! 纪瑾瑜心中涌起无限斗志:凭我读了这么多家斗宅斗小说,见惯了阴谋阳谋伎俩的现代人,若是斗不过你这个死不要脸要爬床的小三,我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阳春服侍纪瑾瑜换了衣服,重新梳妆之后,才出了门。 走到上房门口,正遇见送花回来的湘月,纪瑾瑜就带着湘月、阳春来到上房客厅。 里面传来二奶奶鲁氏的声音:“……两位表妹比年前更漂亮了些,舅母真是教女有方,表妹们模样好,还知礼,个顶个的好……” 纪瑾瑜听了这话心中一顿,我倒要看看有多漂亮! 她忙上前一步,门口的小丫鬟立马移了帘子,屋内坐的人一目了然。(_ 西平后夫人陈氏正襟危坐于主坐上,神色与往常一样不见笑容。旁边的副坐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夫人,容长脸,白面皮,可不正是学学士夫人段氏嘛! 西平后夫人陈氏下首坐着二奶奶鲁氏,正言笑晏晏地说着话。她对面坐着两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小姐,一个七八岁,另一个十一二岁的样子,虽说都唇红齿白,模样俊俏,但年纪尚小,一脸稚气。 这两个怎么可能是与薛博文情投意合的婉表妹! 看打扮,应该是陈家的两位嫡出的小姐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当你准备妥当兴致勃勃冲对手摩拳擦掌之时,突然有人告诉你,对方有事,不能过来,比赛取消! 纪瑾瑜像被扎破的气球一般气馁,却面带微笑走进去冲众人行礼:“母亲好,舅母好,二嫂子好!” 舅太太段氏好像很满意,拉着纪瑾瑜道:“真是好孩子!” 说着又指着两位小姐道:“这是你两位表妹,妍姐儿、妙姐儿!” 两个表小姐忙站起来:“见过表嫂!” 纪瑾瑜点点头回礼:“两位表妹好!” 舅太太段氏拉着她说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在段家,我当时还想,这么标致的人,不知道谁有福气消受!可怜我们家大爷已经娶妻生子了,否则进了我们家,岂不好?没想到竟然是博哥儿,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可见月老真是有先见之明,让你从安吉到盛京,就是为了嫁给博哥呢!” 她说的是年前在姑母家赏花那一次,也正是由于她向西平后夫人建议,才有了后来的薛家提亲之事。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嫁了别人,或许比现在好,或许比现在更差! 纪瑾瑜低头浅笑,掩去了内心的思量。 纪瑾瑜以为特意叫自己来,绝对不会是闲话家常才是,果然就听见西平后夫人陈氏吩咐道:“这屋里拘的慌,雁秋,你带妍姐、妙姐去外面玩!” 待三人走后,气氛立马变得凝重起来。 舅太太段氏才说道:“你与媛姐一见如故,从段家派,你当称她“姑姑”,虽说你嫁了人,却是嫁到了薛家,从这里派,她也是你的表姐。你们当比原来更亲近才是!” 怎么又提到了陈媛?纪瑾瑜诧异。 “我也不瞒你!”舅太太段氏一脸的郑重:“镇北将军家的幼子暴毙了!” 啊?纪瑾瑜大吃一惊,自己定亲之后,陈媛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对方就是镇北将军慕容德家的幼子。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没了?一点风声都没有! 舅太太段氏追悔莫及:“慕容家如今还没有发丧,知道的人不多!如今可苦了媛姐,若是慕容家不愿意解除婚约,依着老爷那爱惜名声的性子,媛姐定然要伴着牌位过一辈子了!” 两家在朝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手握重兵,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的将军;一个是博学多才,两袖清风,久负盛名的大儒,一举一动皆有能牵动人眼球,这次两家结亲更是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陈家提出毁婚,便是背信弃义,受千夫所指,陈窦平定然也会被人指责为沽名钓誉宵小之辈! 若是不毁婚,陈媛便要守望门寡。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怎么做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如果,慕容家主动提出退亲呢?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发丧之前,慕容家主动退亲。这样人们只会说慕容家知道儿子不久于世,不愿意耽误陈家女儿,落得个体谅别人的好名声。而陈家也不会被人指责。 难道是慕容家不愿意退亲? 纪瑾瑜不由望向舅太太段氏,段氏抹着眼泪道:“我昨天去了,慕容家一团乱,慕容太太哭得泪人一般,我提也没敢提!” “可怜我的媛姐并不知道,还在欢欢喜喜地准备嫁妆呢!” 若慕容家不愿意退亲,陈媛以后该怎么办? 纪瑾瑜心中为陈媛担心,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轻声劝导:“舅母别太担心,慕容家也是不是不知礼的,事情定然有解决的办法的。”说完,纪瑾瑜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舅母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舅太太段氏这才含泪说道:“好孩子,媛姐总怪我偏疼她姐姐,不疼爱她,有心事也不跟我说,更别提她几个妹妹了。只有你,与她亲近些,我就想让媛姐到这里住几天,你陪陪她,等我与慕容家商量好之后,再告诉她。” 说完又问道:“你看行不行?” 这哪有不行的? “行!我也正想媛姐姐呢!舅母什么时候派人过来,我今晚就安排地方。” “今日太仓促了些,明天晚上就送她来!” 纪瑾瑜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管怎么说,陈媛现在是待嫁之女,是不能出去做客的。白天人多口杂,怕人看见,所以选择晚上。 章节目录 第35章 礼物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慕容家就发了丧,慕容将军幼子暴毙的消息一时间满城皆知。 纪瑾瑜着实为陈媛担心,想着这样一来,陈媛可能就来不了了。 没想到到了中午,陈家人慌慌张张跑来,说陈媛不好了,让纪瑾瑜快去陈府。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纪瑾瑜慌忙坐上马车,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到陈府。舅太太段氏早已惊慌失措,满脸是泪:“博哥儿媳妇,你来了就好了。快起劝劝媛姐!” 纪瑾瑜跟着众人来到内院,园中一个三层高的小阁楼,阁楼底下站的满满都是人,有的人拿了软兜在底下张罗;有的人扬着面仰着头朝阁楼上喊话。 纪瑾瑜顺着众人朝楼上看去。 一袭粉衣的陈媛正坐在二层阁楼的窗台上,拿着剪刀,嘶声力竭地喊道:“你们都别上来……” 怎么会这样?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拨开众人,冲着陈媛喊:“媛姐姐……” 陈媛的情绪好似很激动,更大大声的喊了一句:“不要上来,否则我就跳下去……” 难道是不想嫁入慕容家,所以以死相逼?难道陈学士为了名声这样逼迫自己的女儿?陈家何其迂腐!将如花似玉的女子逼迫到这步田地! 纪瑾瑜转过头来,大声问道:“舅母,这是怎么回事?”,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凌厉。 舅太太段氏已经被陈媛唬得失了主心骨,哪里还能注意到纪瑾瑜的语气,闻言便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正与慕容家的人商量着……退亲的事,不想媛姐来了,听了个全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拿着剪子跑到阁楼上……” 说着她泣不成声:“老天爷呀!我造得这是什么孽呀!” 虽然不知陈媛寻思的真正原因,纪瑾瑜大概明白了不是陈府所逼,便又上前一步,冲着陈媛道:“媛姐姐,我是纪瑾瑜,你跟我说过,咱们两个以后便是姐妹了,无话不说的。我今天来你家玩,你怎么跑到阁楼上头去了呢!” “瑾瑜妹妹……”陈媛喃喃道。 还好,还认得人!纪瑾瑜好似没有看到她手中的剪刀,仰着脸说道:“对呀!媛姐姐说当我是妹妹的。姐姐你别动,我马上上来跟你说话” 话一落音,纪瑾瑜就大踏步跑进阁楼,连爬带跑登上了二楼。 “媛……媛姐姐,你跑到这里做什么?”纪瑾瑜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陈媛却从窗台上跳下来,放声大哭:“瑾瑜妹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别人我都不相信,只有你能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纪瑾瑜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剪刀:“媛姐姐,你要我帮你什么?” 陈媛却搂着纪瑾瑜,抱头痛哭。 纪瑾瑜见状,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不再说一句话,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陈媛的情绪渐渐平静,纪瑾瑜才问道:“媛姐姐,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陈媛这才抬起头来,纪瑾瑜看着一愣。 她双目通红,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奇怪的是面上并不见悲戚,却有着如浴火凤凰劫后重生般的坚韧:“你去跟我母亲说,不要跟慕容家退婚,我愿意嫁过去!” 什么? 纪瑾瑜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媛的要求居然是要嫁到慕容家。 “媛姐姐!”,纪瑾瑜想也没想就说道:“你可知道不是舅母不让你嫁,只是慕容小将军已经死了,他……” “啪!” 纪瑾瑜话未说完就被陈媛扬手甩了一个巴掌,愕然、惊讶、纪瑾瑜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头,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陈媛。 陈媛却声色俱厉地冲着她喊道:“谁说他死了?不许你咒他,谁也不许咒他!” “媛姐姐……你冷静一点……”。 纪瑾瑜看着她这个样子,像是在清醒与癫狂之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让她走火入魔。 在她原来的世界,精神病患者大多都是被刺激过度受不了才会发疯的!这样人要多顺着她。 纪瑾瑜刚想顺着陈媛的话说,陈媛就搂着她,悔恨交加喃喃道:“瑾瑜妹妹……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打你,你莫怪我……”,说着她拿起纪瑾瑜的手,往她的脸上拍:“妹妹,你打我吧,你打回来,你打回来……” “媛姐姐”,纪瑾瑜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媛姐姐,你冷静点,媛姐姐,我不疼的!真的,我不疼的!” “真的?”陈媛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 “真的!” “瑾瑜妹妹……”陈媛又哭倒在纪瑾瑜怀里,“我知道,在你们眼中,他是死了。但是在我眼里,他没有死,他一直活在我身边,陪着我说话,他会买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给我吃,会稍了外面的木剑给我玩,他就像原来一样,就活在我的心里,一天也没有离开过……” 原来,陈媛也知道他死了,只是不承认罢了。 陈媛声泪俱下:“订亲之后,他每一日都会派人来请安,或是带了稀奇的东西,或是带了他写的信,有时候什么都没有,就带句话……他一连三天都没有影,我就猜到他要出事。我就想着,不管怎样,生也罢,死也罢,横竖我要与他一起的。他要是不中用了,我就守着他;他要是死了,我就守着他的灵位。我绝不离开他……(_ 你们能劝得了我一时,劝不了我一世。除非日日夜夜找人看着我,否则,我总要随了他去的。不是活着为他守节,就是死了到底下陪他。 瑾瑜妹妹,求你对我母亲说,不要与他们家退亲,让我嫁过去,我要嫁过去守着他。要不然,他一个人没有人说话,该多寂寞。 他们都当我疯了,我没疯。我就想守着他,这都不行吗?让我嫁过去,给陈家挣一座贞节牌坊,全了父亲的名声,至于母亲那里,就权当我死了吧!” 说完,陈媛又哭倒在纪瑾瑜怀里。 陈媛的哭泣声让纪瑾瑜听的莫名揪心,哪一段爱情开始的时候不是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可是到最后却在鸡毛蒜皮之中两两指责起来,原来的情深似海变成了相互嫌弃。她见多了为了利益劳燕分飞的情人,也见过了中途变心的伴侣。x :/ 如陈媛这般刻骨铭心她是头一回见到,深深地震撼了她。 此刻心中涌起的不知是感动还是佩服,纪瑾瑜点点头答应她:“好,我帮你去跟舅母说。” 陈媛却平静了下来:“我母亲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横竖我就只有这一条路。” 嫁入了慕容家,从今之后便如那离群索居的断雁孤鸿一般形单影只,便像那入千年不见波澜的古井一样索然无谓。头上再不能戴时新的珠花,身上也不能佩戴明亮的首饰,就连颜色鲜艳一些的衣服,都不能穿。她如今才十七岁啊!几十年如一日的长夜慢慢,孤枕冷寝,一个人如何熬过? 纪瑾瑜真想问她一句会不会后悔! 看着她这心坚意定的模样,纪瑾瑜只觉得多问也只是废话罢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选择,悔也好,不悔也罢,但求不愧于心。 ********************* 半个月后的一天,陈媛捧着慕容小将军的牌位拜了天地,如愿以偿嫁入慕容家,实现了她对慕容小将军的盟誓。 一时间不管民间、庙堂皆佩服陈大学士家风克谨,教女有方;或称赞陈媛知书达理,贞节刚烈。 最后圣上为其在东大街陈家门前立了一块贞节牌坊,并亲自封其为“贞慎夫人”。 圣旨下来的时候,陈家派人给纪瑾瑜送了一座半人高的珊瑚盆景作为谢礼,不可谓不隆重。 昨天,吃斋念佛不理世事的西平后夫人陈氏,还叫了纪瑾瑜去上房,亲自表扬了她一番。 纪瑾瑜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 ********************** 四月底一天比一天暖和,纪瑾瑜只觉得觉不够睡,这一天吃过午饭,歪在屋内的床上小憩,刚有睡意。就听见外间的喜雪、喜雨大声说道:“四爷回来了!” 纪瑾瑜正睡的迷迷糊糊,听到这声音吓了一大跳,他怎么回来了! 无灾无病,大白天躺在床上,让人看见了,要被人诟病的。所以纪瑾瑜一开始总是很小心,后来发现并不会有人来找自己,所以就放下心来。饶是如此,她还是吩咐喜雨、喜雪守在侧院大门口,一有人来,立马高声禀报。x 没想到薛博文突然跑了回来! 不怪纪瑾瑜惊诧,出了新婚头一个月之后,薛博文以公事忙为名,白天几乎不在家。 纪瑾瑜手忙脚乱地坐起来。 好在并没有脱衣服,稍作整理就行。纪瑾瑜阳春刚给她穿好鞋,薛博文就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部里没事了吗?”,纪瑾瑜客气地问道。 薛博文答道:“哦!今日休沐,没往部里去。”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说道:“路过南大街一家脂粉铺子,见这新出的粉味道好闻,盒子又做的新奇,便买了一盒。你瞧瞧,喜不喜欢?” 他怎么会给自己买胭脂?自己从来不用外面的粉的,纪瑾瑜没有收到礼物的惊喜,只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她笑着接过粉盒:“谢四爷!” 薛博文见却兴致勃勃地问:“你不打开看看吗?” 章节目录 第36章 初露 闻言,纪瑾瑜打开粉盒,用手指挑了一些,捻了捻,又闻了闻,又在手背上试了试。 薛博文看得非常专注。 半晌才皱眉道:“看颜色还可以,手感却涩而粘腻,不够爽滑;闻着虽香,味道太香郁浓厚了些。” 薛博文听着眼睛发亮:“我果然没猜错,你的确是个行家!” “什么行家?女人家用粉用久了,自然能分出好赖。” “你还不是行家?”,薛博文却是不信:“刚才那一捻、一闻、一试,比行家还行家呢!我就知道你是个做粉的高手。我还奇怪你涂的、抹的那些瓶瓶罐罐跟外面都不一样,不知道你是在哪里买的,原来全部是你自己做的好东西。怪不得你脸上与别人不一样,既白又干净。”x :/ 他怎么研究起这些东西了!转眼纪瑾瑜又想到二奶奶鲁氏说他最喜欢风雅,喜欢侍弄花啊茶的,喜欢粉也不奇怪了。 “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是我不用粉,只用自己做的……凝露。”纪瑾瑜想说“霜”,到了嘴边变成了凝露。 “凝露……”薛博文道:“听着就是好东西。你那一点我看看吧!” 纪瑾瑜起身拿了一个玻璃盒子,里面装着透明的膏体。 薛博文打开一看:“好漂亮啊!”,闻了闻又说:“真香!这是怎么做的?” 纪瑾瑜没有回答,薛博文忙道:“想必这是你家祖传的秘方吧!是我唐突了,你多担待些!” “自然是祖传的秘方,要不然怎么能做的这么好?这秘方传女不传男!” 薛博文听了轻声叹息:“我若是身为女儿便好了。” 纪瑾瑜心头一震,只觉得有一种猜测呼之欲出。忙又压下内心的诧异,说道:“你要是喜欢,这一盒就给你了。” 纪瑾瑜的大方,让薛博文大喜过望:“太好了!早知如此,我早就开口问你要了!” “只是有一样。”纪瑾瑜叮嘱他,“我只给你这里面的凝露,玻璃瓶子是不送的。不管你送给谁,用完之后,玻璃瓶子是一定要还回来的。” 薛博文心满意足地嗅着凝露,喜滋滋答道:“这么好的东西,只有你舍得送人。我呀,谁也不送。你放心,我用完了,自然会将盒子还给你。” 纪瑾瑜笑道:“这下我放心了,反正你是放在这屋里用!”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薛博文打开靠墙的二门柜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瓶凝露放在右手边的抽屉里面。像办完了一件大事一样,心满意足地离开。 湘月与阳春面面相觑,不知道薛博文怎么变成了这样! 原来只当他是斯文有礼的少爷,就是有个每日爱洗澡的毛病,这也许是爱好干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两人越来越发现,凡是涉及到穿的、戴的、打扮的东西,他比谁都上心;时下里流行什么,不出几日他定然会弄了回来穿戴。前几天他就打听纪瑾瑜用的东西,两人就留了心,以为他是要讨好什么人,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他自己用! 这么明显的变化,四奶奶怎么还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四奶奶”,湘月忍不住说道:“四爷也太爱臭美了吧!成日的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就是洗脸的功夫还照照镜子呢!您,不觉得奇怪吗?” 连湘月都看出来了,纪瑾瑜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只是她打定了主意要做个挂名的四奶奶,过她富贵闲人的生活,所以她便放手的彻底。 纪瑾瑜待薛博文像个客气的朋友一般,关心他体谅他,却从不干涉他的生活。x 面对她,薛博文也不像原来那样拘谨,少了几分斯文之气,多了一些随性。别人面前还是斯文有礼的温润模样,在纪瑾瑜面前,情绪也越来越外露。 只是纪瑾瑜却不知,在这样封建的社会,他的随性能支撑多久。 “奶奶还要继续歇会吗?” “不了,现在也不困了。你把铺子的账册拿过来,我再翻翻。” 纪瑾瑜的陪嫁除了这屋里的家具、物什,跟成亲时的抬到薛府的十八抬嫁妆之外,剩下的田庄、铺子、房产都是挪不动的。 纪瑾瑜既然答应了顾氏要自己打理,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本来闲暇无事倒也无聊,打理嫁妆反而能消磨时间,也让纪瑾瑜认识到自己竟然是个小富婆。这些嫁妆都是自己的东西,薛家的人不能支配,靠着这些嫁妆,以后就是离了薛家,自己一辈子也不用愁了。所以纪瑾瑜打理起来,竟是十二分的用心。 刚刚让庞升旺去视察了田庄春耕的情况,她又让人送了铺子里的账簿来看。顾氏给她的几个铺子都是不大起眼的小铺子,但是里面的营生却是可以细水长流,慢慢经营的。俗话说“买卖无大小”,只要自己经营好了,这些铺子每年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阳春捧了一盏茶来,失笑道:“奶奶忘了,账册昨天晚上就看完了!” 纪瑾瑜一拍额头,道:“对、对、对,我真是忘了。那让湘月去前院请了庞管事来!” “是!” 不大一会,湘月带着庞升旺来到厢房,纪瑾瑜已经等在那里了。待庞升旺行了礼,纪瑾瑜请他坐了,又上了茶,这才问他上次没有回完的是什么话。 庞升旺闻言复又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说道:“这封信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我就出去了一会,回来就发现这信放在马车里。问马夫也说不知道。我原本想把信丢掉,但是看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要交给奶奶,若是我私自毁了,又怕耽误了奶奶的事。况且这信里面包的还有东西,我也不敢乱拿主意,也不敢让外人知道,妥善地保管好了,今天才拿来给您。” 会是谁给自己写信呢! 纪瑾瑜接过信,果然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信封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西平侯四奶奶亲启。 纪瑾瑜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几个字出自何人之手。 就是不知信里面说些什么! 纪瑾瑜将信放在一边,说道:“这个恐怕是个恶作剧,不去理会它!我找庞叔来是要商量别的事情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庞升旺也不愿再说,便道:“请奶奶示下!” 见他站着,纪瑾瑜又说道:“庞叔,您还是坐着吧!庞叔原本就是家里的老人,如今跟了我来。外面的事情,全靠庞叔打点,我以后要您指点的地方的地方还多。您这样客气,莫非是将我当外人不成?” “既是奶奶盛情,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对!”纪瑾瑜点点头道:“我的产业盛京、安吉都有。要是认真算起来,倒是安吉占了大头。如今咱们一家都在盛京,有庞叔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了。但是安吉的产业,无人打理,虽暂时无妨,却不是长久之计。” 庞升旺点点头道:“奶奶想的即是,南边确实需要可靠的人打点才是。” 纪瑾瑜沉吟道:“若是论可靠老成,自然派了庞叔去最妥当,只是一来,您上了年纪,不适合来往奔波,二来,盛京这里也离不了您。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可以让庞叔从您家的两个哥哥中挑一个到南边去做管事?这样我也放心,您不用两边操劳!” 薛家主子多,下人也多,有什么好的差事,没等他们知道,立马就被人补了上去。如今当家的二房的奶奶,他们跟着四奶奶刚到这个地方,脚还没有站稳,何时能谋道好差事?与其在这里白熬,不如到南边去待个几年,既见了世面长了见识,又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且一去便是正经的管事!这可是比呆着薛家好上百倍。 庞升旺知道主子信任他,抬举他,哪里有不高兴的?恨不得立马点了头答应才好! 但是他毕竟在纪府多年,是个稳妥忠心的人,两个儿子从前只做些简单的活计,并没有真正做过管事,若是做的不好,岂不是辜负了纪瑾瑜的一番托付? 所以他推辞道:“奶奶抬举,是两个小子的福气。只是他们两个却不是很妥当。一来,他们二人都没有正经做过管事;二来,南边产业比盛京还多,恐怕他二人担不起这样的大任!” 纪瑾瑜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越是这样的老人,越应该好好用起来才是。 “岂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做管事的?凡是都是学出来的,庞叔也应该让两个哥哥出去历练历练才是。总在父母身边,何时能做成大事?” 见纪瑾瑜这样说,庞升旺点头称是。 “南边产业虽多,却凡是都有旧例,只要他按照原来的例子监管就是了,并不要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管着那些人不要偷奸耍滑、欺上瞒下就是了。 况且大哥哥如今已经成了家,也该立起来,有个大人的样子。他之前跟在您身边这么些年,就是学到了您一星半点,就足够了。也也细细看过,别的不说,光接人待物就是极好的。要您舍得,不如就派了大哥哥去,如何?” 纪瑾瑜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庞升旺心中万分感激,只有点头称是道谢的份。他原本还想着在纪府待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居然挪了窝,伺候着这个年轻的主子,心中着实不打自在。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待庞升旺走后,纪瑾瑜望着桌上的信,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里。 章节目录 第37章 措手 莫不是杨承出了什么事? 她一把抓过信封,正要撕开,却又失笑。看这信也不像仓促之间写出来的,况且又用了那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放到庞升旺的马车上,定然是谋虑良久的了。如此看来,这写信之人,应该并无不妥。 果然,信中并没有说什么,只说他最近的一些情况。原来他武考过后,便在盛京五城兵马指挥使下面谋了个吏目,虽说无品无级,到底不再是白身,从今之后吃官家粮了。 那重重的东西,是两块龙凤呈祥的对玉,送给她作为新婚的贺礼的。 纪瑾瑜由衷地为他高兴! 却不知道怎么只做了这么小小的吏目。她之前听说敦亲王想把庶出的女儿嫁给他,怎么现在没了消息?看来事情有了变故才是,当时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可见敦亲王心意之诚,怎么反而不了了之? 难道杨承拒绝了敦亲王?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愿意!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纪瑾瑜突然面上一红,却摇头告诉自己想多了。虽然如此,她心里依旧觉得热腾腾的半天都平静不下来。 ****** 转眼间到了五月初五,纪瑾瑜一大早就派人李寿跟庞升旺的二儿子庞信一起往纪府送节礼。 薛府也如别家一样,开了正房的花厅,外男一桌,女眷一桌,中间由一个檀木屏风隔开,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一直平安无事。 到了六月中,突然传来二奶奶鲁氏身怀有孕的消息,没过多久大奶奶李氏也有梦兰之征。 几年没有添丁的薛府突然间两位奶奶同时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西平后夫人陈氏。想她吃斋念佛几年,不理世事,这般潜心向佛,并不是为了自己能修成神仙超出凡尘,这些年来,她每日在佛前所求就是佛祖开眼,能让媳妇们能早日诞下麟儿,为薛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好像是一夜之间,纪瑾瑜送出去的几盆萱草全都开了花。萱草又名宜男草,纪瑾瑜知道薛家几位奶奶都无所出,送过去不过是希望她们有个好的兆头,没想到歪打正着,大奶奶、二奶奶传来好消息恰好都在花期。二奶奶特意派了身边的丫头过来回话,千恩万谢好像认准了她们主子有孕便是纪瑾瑜的缘故似的。 这么多年都没有好消息,突然间双喜临门,让西平后夫人陈氏更加认定纪瑾瑜命格尊贵,旺夫旺子。 原来,西平后夫人在佛祖面前许过愿,若是家中任何一个媳妇有孕,便给法缘庵大雄宝殿里的佛祖重铸金身;若是能诞下男婴,便将佛寺山门殿内的左右的两个护法金刚也重铸金身。 如今有两个儿媳同时有孕,西平侯夫人陈氏自然不敢怠慢,便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带着两个未怀孕的媳妇,纪瑾瑜跟薛家三子薛叔文之妻窦氏一起到法缘庵还愿。 法缘庵是一座尼姑庵,在盛京西郊的白鹤子湖旁边,与盛京东郊的驻云坡的广云寺遥遥相望。一座是宝相庄严的百年古寺,一座是暮鼓晨钟的清幽庙宇,皆是香火鼎盛。在很多人眼中,除了法缘庵不接待散客之外,两座寺庙都是佛光笼罩的庄严之地。 不同的是法缘庵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到了夏天王孙公子、富贵名士都爱携朋伴友到这里纳凉。所以别的地方到了夏天没有人去,这里反倒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 后来为了夏日消暑方便起见,不少人家干脆在这山脚下建起了别院。就连纪瑾瑜陪嫁单子上面,也写着凤凰山二进别院。可见这白鹤子湖是多么炙手可热。原本应该是空旷的白鹤子湖,如今成了一个热闹的所在。 法缘寺不接待散客,来往的皆是盛京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会横冲直撞失了身份礼数;住持一灯师太佛法讲得甚是精妙,所以,来往的多是富贵人家的内宅女眷。 纪瑾瑜掀了帘子往外看,只见湖水澄澄如蓝,青山隐隐似黛,花红柳绿、姹紫嫣红,真好个山明水秀的所在。 湖边的树荫里,坐了不少的人,有男有女,皆是言笑晏晏地谈天说地;碧水如波的湖面上,更是有人泛舟湖上,迎风高歌。 纪瑾瑜见了,满心的羡慕,这些人真是悠然自得,无拘无束!比自己关在牢笼里快活十倍也不止。要是自己能出来这般畅游就好了! 西平侯夫人陈氏见了外面热闹的景象,又看了看纪瑾瑜一脸的向往,皱皱眉头说道:“这都是谁家的女孩,怎么如此大胆?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这都是高祖皇帝……” 西平侯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当之处,说到这里转了话头。 “如今圣上尊崇儒家,上上下下都信奉孔孟之道,也该将这些人约束约束。连皇后娘娘都说要约束女子行为,还亲自监工,命翰林院修撰《女训》。这些人怎么还如此是无忌惮?” 纪瑾瑜听了忙放下帘子,正襟危坐起来。心里却不免纳罕:不是信奉佛祖多年吗?怎么还如此轻易就懂了怒! 窦氏好像没有听到她言语之中的气愤,只轻声说道:“这估计都是与父兄家长一起来的,若说单独来的年轻小姐,恐怕没有。况这附近来往的不是诗书簪缨之家,便是豪门富贵之族,也无甚大碍。横竖没有咱们家的人,母亲何必动气?” 她倒是个明理之人! 纪瑾瑜也劝道:“今日咱们是为了还愿而来,佛祖面前当无怒无嗔才是,母亲还请消消气吧!” 西平后夫人听了点点头,闭上眼睛,只一粒一粒拨着手中的猫眼佛珠。 到了法缘寺,自有知客师傅带了西平侯夫人去还愿,纪瑾瑜跟窦氏二人则在一个小客房里歇着。 那知客师傅离开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到彼此脸上的放松,两个人又不约而同无声笑了起来。这一笑,无形之中让两个人少了几分陌生,多了几分亲昵。 “三嫂子你笑什么?” “四弟妹你又笑什么呢?”x :/ 纪瑾瑜端了茶盏,用茶碗盖轻轻撇着茶上的浮叶:“三嫂子笑什么,我自然便笑什么!” 窦氏听了笑的更加开怀:“四弟妹既然已经知道我笑什么,又何必明知故问?” “扑哧”一声,纪瑾瑜忍不住已经笑了出来:“三嫂子好厉害,这般会打禅机!” “四弟妹的本事也不容旁人小觑啊!” 两个女子,一个是二八年华明眸善睐,一个是双十年纪蕙质兰心。言来语往之间,已然是乐不可支。 西平后夫人跟着一灯师太出来的时候,纪瑾瑜跟窦氏已经由说笑谈到了诗词,又从杭州的丝绸说到了西湖的白堤,俨然是一幅至交好友的模样。 原来三奶奶窦氏虽然是盛京人,她父亲窦大人却一直外放在杭州,这窦氏从小跟着父亲在任上长大,相对于盛京,她更喜欢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杭州。现在遇到纪瑾瑜这个南方人,仿佛就有了他乡遇故知之感。 中午就在法缘庵里用了素斋,直到日暮西斜的时候,三个人才坐上马车回到城内。 回到薛府,刚走到二门处,纪瑾瑜就看见湘月并踏月站在走廊处张望,两人望见了自己立马迎了上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湘月焦急地说道:“四奶奶,你终于回来了,我……” 纪瑾瑜见了心中一个咯噔,忙用话截住她:“出了什么事?” 湘月此刻才看见除了纪瑾瑜之外,还有三房的少奶奶窦氏,她忙福了福身,见了礼,才说道:“不知哪里来的野猫跑进了院子,将花扑到了一盆。” 纪瑾瑜一听停下了脚步:“是哪一盆?” 湘月犹豫着说道:“是……是刚含苞的千层雪!” “啊?”,纪瑾瑜听了立马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斥:“你是怎么看的家?好好的花怎么被猫扑倒了?我才离开家一天,你们就毁了一盆花,我若是离开久了,你们还不翻了天?”x 说着便脚步生风地往前走。 湘月被唬得没了主意! 一直跟在纪瑾瑜身边的阳春也数落道:“那千层雪是纪家舅爷亲自送来的,四奶奶每日浇水修枝,好不容易要开花了,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湘月嗫喏着不知说什么好! 前面纪瑾瑜又冲两个人说道:“还不快跟我回去,看看有没有得救?” “是!”湘月提了裙子跟上去。 阳春道歉般地跟窦氏解释:“三奶奶,我们家奶奶最爱这些花花草草,绝不是故意失礼,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纪瑾瑜喜欢侍弄花草,薛府上上下下人人皆知,更何况这千层雪是茉莉的最新品种,价值千金,又是纪瑾瑜哥哥亲自送的,她这样紧张也是人之常情。 窦氏笑道:“我与四弟妹也算是知己了,岂能连这点子小事都不能体谅?你快跟了四弟妹去吧,看她着急心疼的样,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就不去添乱了。改日再到你们院里找四弟妹说话!” 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 阳春冲她感激地福了福身,也提起裙子赶了上去。 刚跨进内室,纪瑾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今人在什么地方?” “回四奶奶”,湘月与踏月对视了一眼,才说道:“表小姐一开始在后花园赏花,后来便去了小书房。” 那不是薛博文的私人书房吗! “四爷呢!”纪瑾瑜脸色刷白地问道:“四爷是不是也在小书房?” 章节目录 第38章 唾手 “是!”湘月连忙说道:“四爷用过午膳之后就一直在小书房练字,表小姐是后来才去的。” “去了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大概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这一顿饭的时间是不算太久,但若是有心,恐怕也能生米煮成熟饭。自己男人毁了人家的清白,到时候,自己这个大妇,恐怕不得不纳表小姐进门了。 “喜云、喜月你们留下看家”,纪瑾瑜说着往外走去:“其他人全部跟我来。”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往后花园赶去,在抄手游廊上碰上了提着灯笼急急走路的弄墨。 他是薛博文的小厮,平时只在薛博文跟前。 纪瑾瑜看见他不禁怒火中烧,好啊,还打发了人来望风,莫非表小姐得手了? “弄墨,你不在书房里伺候爷,要到哪里去?”纪瑾瑜杏眼圆瞪。 因天色渐渐暗了,纪瑾瑜一行人又没有点灯,所以弄墨看不清。待他听到纪瑾瑜的声音再一看,可不是他正要找的人! “四奶奶!”弄墨既惊且喜,顾不得礼数:“四奶奶,见到你太好了!你快随我去小书房,表小姐逼着咱们爷娶她呢!” 纪瑾瑜边走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爷练了一个下午的字,后来说累了要躺会,我扶着爷躺到里间的大炕歇着之后,看见蚊子渐渐上来了,就想着拿艾香熏蚊子。偏巧,小书房艾香用完了,等我到咱们院里拿了艾香回来,在门外听见四爷叫我。 待我进去之后,才发现屋里不对劲,爷穿着中衣赤着脚站在地上……表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坐在炕沿上嘤嘤地哭。口中直说要爷给她个说法,否者就拿着爷的汗巾子嚷嚷出去。 爷被她缠得不行,就推说这件事他说了不算,得您做主,然后爷就让我去请您来。”x 电脑端:/ “你确定只是拿艾香的功夫?” “我的奶奶”,弄墨急的满头大汗:“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撒谎,咱们快些走,四爷还等着呢!” 从后院到小书房一来一回连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了,就算薛博文想做什么,恐怕都没有时间。 纪瑾瑜送了一口气:“爷的汗巾子怎么到了表小姐手里?” 弄墨思量道:“我服侍爷小憩的时候,便随手放在炕头上,必然是被表小姐拿到了吧!” 汗巾子类似于现代的腰带,只不过,汗巾子系的是贴身的小衣。是非常私密的物件,如今到了表小姐手里,就算薛博文说没有什么,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将贴身的物件乱放!”纪瑾瑜不由低声斥道。 “爷的小书房平日里没人去的”,弄墨苦着脸说道:“我哪里知道表姑娘会如此大胆!” 说着说着,小书房就在眼前。 纪瑾瑜正要推门,弄墨却说道:“还是奶奶您自己进去吧!我跟几位姐姐在门口等着。” 纪瑾瑜想了想,冲众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弄墨又压低了嗓音求道:“好奶奶,你快想想法子帮帮爷,爷可从来没想过要纳人啊!更别提表小姐了!” 这还用你说!表小姐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玲珑的美人! 内室里传来薛博文苦恼又无奈的声音:“婉表妹,这世上多得是大好男儿,你这这不依不饶,岂不是毁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 “表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表哥既然念着这些年的情分,就该帮帮我才是。你明知道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如愿呢!” “可我心中并没有表妹!”薛博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功近利,希望这样就能打消陈婉的念头。 所谓剑走偏锋,陈婉既然连自毁名节的法子都用上了,又岂会因为薛博文的几句话打消念头! “表哥,你的心不在我的身上,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我未奢望能占据表哥的心。只要表哥可怜可怜我,肯看我一眼,肯让我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表妹,你这是何苦?” 陈婉苦笑:“是表哥逼得我如此之苦!表哥的意中人虽然不是我,但是我敢肯定,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表嫂!既然如此,那多了我一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就可以登堂入室急吼吼地做人家小老婆吗?所以,你就这般是无忌惮吗?于薛博文没有什么,不过是多了一名美妾。你美梦成真了,得偿所愿了。你可曾想过,于是正是原配,无异于打了脸面。 纪瑾瑜气得直哆嗦!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自己最看不惯就是这不知廉耻勾搭别人丈夫的小三! 世界上真有这般自荐枕席没脸没皮急不可耐地等着男人来那什么她的人!这与躺在床上,剥光衣服,叉开双腿,邀请男人来那什么有什么区别! 陈婉的声音里面带了几分诱惑:“表哥若是能说服表嫂,于表哥而言也是一桩好事。否则表嫂呆会来了,说不定就会跟表哥大吵大闹,到时候闹到了两家上人面前表哥脸上也不好看啊!” “可是!”薛博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碰你一下!” “你如今再说这话,会有谁相信呢!这汗巾子难道会自己跑到我怀里来不曾?”陈婉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表哥,我若不是喜欢你,何必出此下策自毁名节?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_ 喜欢别人就是你的理由吗? 你爬床未遂,便拿了薛博文贴身的汗巾子要挟,怎么反倒说别人咄咄逼人!原来,这就是你的计谋,未免也太幼稚了一些!薛博文啊薛博文,这点伎俩就将你难住了吗?你果真是绣花枕头只中看,不中用! 半晌也没有听见薛博文的回答。 又传来陈婉低低的劝说声:“表哥,你真的要闹到人尽皆知吗?若到那时……” 纪瑾瑜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向前一步:“夫君,婉表妹情深如此,你怎么忍心辜负?” 原来明亮如昼的小书房如今只点了一盏灯。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薛博文穿着中衣赤着脚狼狈不堪地站在地上,正气急败坏地拿着蒲扇“呼哧呼哧”地用力摇着。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的斯文? 炕沿上坐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正拿着绣帕擦眼泪。 纪瑾瑜的一句话让两个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朝她望过来。 薛博文却像找到救星一样:“你可算是来了!快帮我想想该怎么办?”一幅没有任何主意的样子。 “什么怎么办?”纪瑾瑜越过他朝炕边走去:“你做下这种事,总该给人家一个交代才是!” 没想到纪瑾瑜会这样说,薛博文一听,当场愣住!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刚才抹泪的陈婉,闻言抹眼泪的手一顿。 心中正窃喜,见纪瑾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忙从炕上滑下来,泪眼汪汪好似无限羞愤愧疚地喊了一声:“表嫂,我……我……”。 她“我”了几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那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说不出来一般。 纪瑾瑜心中冷哼一声,装什么!不过,这演技也是顶尖的了,若是自己不明白前因后果,说不定真的就会相信了她。 身材纤细瘦弱,偏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外裳,月白色的罗裙,有种小鸟依人般的柔弱。下巴尖尖自有一股子怯懦之态,大大的眼睛既惊且恐蓄满泪水,好似受惊的猫儿。果然是个美人,这样的姿色也是不俗了! 你会装委屈,我也不能输了你不是? “好妹妹!”,纪瑾瑜拉了陈婉的手道“我早就听说舅舅家有个婉表妹模样出众、人品一流,更难得的是与夫君情投意合、两心相知。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表妹!让我情何以堪啊!” 这样的话似夸赞又是责怪,让陈婉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低着头道:“表嫂,我……真的不是有意闯进表哥的小书房的,我不过是走累了,进来歇歇,没想到表哥在内室休息,我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那薛博文的汗巾子,怎么又到了你手里呢? “我知道!我知道!”纪瑾瑜轻轻拍着陈婉的手安慰道:“咱们女孩家知道什么,还不是他们男子……罢了,这话我不说了。你放心,我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 说完她松开手,对薛博文佯怒道:“夫君,我知道你心中想着别人,却不知道究竟是谁。你既然与表妹情投意合,当表明了父母过了明路才是。这般偷偷摸摸,像什么样子!我知道你是怕我不答应,只是你也太小看人了!弄到这步田地,还不是要我收拾烂摊子?你若禀明了我,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些事!” 这一番话,让薛博文惊诧不已。他连忙解释道:“我……” 他一个字刚出口,纪瑾瑜就冲他眨了眨眼睛,一语双关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夫君就将此事交给我处理,保管让夫君心满意足便是!” 章节目录 第39章 可得 薛博文收到纪瑾瑜的示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是高兴又是感激。她果然是个靠得住的,从成亲当晚没有拆穿他,他就知道了!纪氏,果然不错。于是,薛博文便打定主意不再说话,全由纪瑾瑜处置。 陈婉听了,却窃喜不已,原来这纪氏当真是贤良无知的木头人!想必她知道表哥心不在她身上,故意装大方拉拢表哥呢!既是这样,岂不正合我意! “表嫂”,陈婉轻轻拉了纪瑾瑜的衣袖,求情道:“你千万不要责怪表哥,表哥他只是……”,说着便低下头红了脸。 只是什么? 纪瑾瑜说着苦恼道:“我知道夫君与表妹两个人情难自禁!就因为如此,夫君更应该尊重表妹,为表妹着想才是。表妹好歹也忍耐些,为夫君着想才是。如今这个样子,若是让两家上人知道了,本来好事岂不是变成坏事?” 陈婉一听脸色一变,抓住纪瑾瑜的衣袖,急急地问道:“怎么会好事变成坏事?” 纪瑾瑜见了心中哂笑,有心要吓唬她,边说:“你想啊,你们啊,这叫无媒苟合,是犯王法的。” 陈婉吓得不清,可还是问道:“怎么会这样?就算是无媒,我们又没有害人,怎么会犯法王呢!” “既是无媒苟合,便是人家说的奸夫淫妇,淫乱家宅。若是双方上人追究的话,女的要被打三十大板,贬为奴籍;男的若有功名在身,便革了功名。” “表嫂,你不要吓我,不会这么严重吧!钱尚书家的三小姐便是这样嫁给她姐夫王翰林的,并没有人追究啊!”陈婉被吓得语无伦次,连这等话阴私的话都说了出来。 “所以,女方家长为了保住女儿的命,男方为了功名,一般都不会追究,既然双方都不追究,自然也就无事了。” 陈婉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经过这一吓,陈婉便再也不好装委屈了,也让她对纪瑾瑜的话信服了几分。 薛博文却被纪瑾瑜的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她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更加信服纪瑾瑜能帮助他。 “好妹妹,就算双方不追究,经过此事,你的名节恐怕也不好听了!”纪瑾瑜状似忧心地说道。x 电脑端:/ 陈婉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这件事你不说,表哥不说,我不说,会有谁知道呢?” “我自然不会嚼舌根,但是两家上人总归是要知道的。”,纪瑾瑜叹了口气:“不说别人,就是母亲知道了,恐怕以后便会对表妹不喜。本来是夫君与妹妹两个人犯下错,可母亲自然会责怪妹妹引诱了夫君。到时候,就算你进了门,不得母亲欢心,恐怕日子也难熬。若是母亲刁难,就算是我跟夫君恐怕也帮不了你。” 陈婉自然知道,陈氏年轻时嚣张跋扈,善妒自私不允许西平侯纳妾不说,连带着对妾生子都看不上眼,所以,她一向不大喜欢自己。想到以后陈氏刁难自己,陈婉只觉得头皮发麻。 “是啊!那我该怎么办?”陈婉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纪瑾瑜听了,便谆谆善诱般地对陈婉说道:“要不,咱们就将这件事情隐下,密而不发,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知道,岂不是更妙?” 薛博文眼睛一亮,不由炯炯有神地望着陈婉。 陈婉听了纪瑾瑜的话却心中一个咯噔,暗道:好险,差点就着了她的道!若是听了她的话,自己今晚不久白忙活了? “表嫂!”,陈婉瞪着纪瑾瑜不客气道:“表嫂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让我跟表哥在一起。我当表嫂只知心人,没想到表嫂却拿我当傻子待。”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退却,那就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回头了! “表妹说的这是什么话!”,纪瑾瑜冷了脸道:“我只说,这件事隐而不发,由我亲自去跟母亲说讨了你过来,既全了你的脸面又合了夫君的心意。我一心为表妹打算,表妹却这样忖度我,一番好意被当作驴肝肺,表妹这话岂不让人心寒!” “真的?”陈婉惊喜地问道。 “自然是假的!”,纪瑾瑜没好气道:“你的事,我为什么白操心?我也不敢操心!” “表嫂!”陈婉愧疚道:“是我错了!” 纪瑾瑜气得背过身去,不理她。 陈婉又转到纪瑾瑜面前,任由眼泪淌得满脸都是,又期期艾艾道:“表嫂,是我错了,你莫跟我一般见识。我自小没了娘,只有表嫂疼我,是我错了,表嫂若是怪我,我……我只有以死谢罪了!”说着,竟跪倒在纪瑾瑜面前。 就怕你舍不得死?既然你想死,我何妨送你一程! “哎呀!这、这、这,你这是何苦?”纪瑾瑜一脸的无奈:“好了好了,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扑哧!”陈婉这才笑出声来:“谢谢表嫂,以后我定然好好侍奉表嫂,决不辜负表嫂今日的厚爱。” “嗯!”纪瑾瑜也不啰嗦,说道:“既然这样,表妹快将夫君的汗巾子还给他,让他收拾妥当,咱们赶快离了这里才是。府里下人多,若是被人看见了,就是想瞒怕也瞒不住了。” 陈婉犹豫了半天,也没有将汗巾子拿出来。 纪瑾瑜见了,心中冷笑,脸上却更加温煦:“我知道你不放心!罢了罢了,这个给你作为信物吧!” 说着,将自己左手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捋下来,亲自戴到陈婉的手上,嗔怪道:“这下子你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吧?” 陈婉即感激又惊喜,道:“谢谢表嫂。”说着,从怀里掏出了汗巾子交到纪瑾瑜手上。 “不知表嫂什么时候跟姑母提?” “瞧把你急的,你人还在这里,我怎么提?明天下午你回了家,我晚上就提!” 陈婉这才心满意足,喜笑颜开地回去了。 纪瑾瑜忙吩咐:“阳春,你去送送表小姐,太太问了,就说被我留住了!” 站在门外,听了忙跟上陈婉去了。 纪瑾瑜只觉得累得不行,抬头却看见薛博文站在一旁穿衣服,脸上带着七分失望三分薄怒。 纪瑾瑜才不管他,抬脚出了门。 湘月迎上去道:“四奶奶,怎么样了?”(_ “我没事,就是饿得慌,咱们快些回去吃饭!” 众人见她这疲惫的样子,又想到刚才陈婉那欢天喜地的样子,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薛博文也是板着脸,众人不禁想到,定然是四爷想纳表小姐,四奶奶不让,两人吵了架。屋里的人,都是纪瑾瑜娘家带来的,自然站在纪瑾瑜这边,于是对薛博文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就这样一言不发用了晚膳,遣退了下人,薛博文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说道:“人都说,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你怎么就没办成?亏我那么信任你!” 自己辛苦半天,他不仅没有一句感谢,反而冲自己发火。刚才在陈婉面前,纪瑾瑜也装够了贤惠,这会便没好气起来。 “你自己没拉下好屎,凭什么让我给你擦屁股?” 薛博文读的圣贤书,满耳都是孔孟之道,说出来的话都是之乎者也,哪里会想到,平时谦恭有礼的纪瑾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他红着脸,指着纪瑾瑜“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有辱斯文!” 纪瑾瑜听了忍不住讥笑道“斯文?我是蠢笨不堪,不懂斯文为何物,但是也知道瓜田李下这一说。圣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聪明如你,堂堂状元郎,怎么反倒不明白了?” 薛博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纪瑾瑜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嫁过来之前也是抱着好好过日子,夫唱妇随的期望的,现在她的期望被薛博文全盘打碎,而自己又不能出这个牢笼,要说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陈媛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既是心疼又是羡慕!越发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死水一样毫无生趣可言,这样的日子活一天或者十年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也想遇到一个与她心心相知的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安全依靠;而她可以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她宁愿像陈媛那样努力一次,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陈媛这个古代的女子都可以,而自己有着文明的思想的人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她今天抓住了把柄,自然要好好的撒一撒心中的怒气,口中越发不留情起来:“圣人又云:君子不迁怒,不贰过。你自己出了事情,不能解决,反倒怨我?这是什么道理?依我看,有辱斯文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习圣人书多年,竟将圣人的教导全部抛诸于脑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修身都没有做到,还来与我谈斯文!真是笑死人了!” 站在她身边的薛博文被她说得面红耳赤,难堪之极。他长得漂亮,文章又做得好,耳边听到的从来都是夸赞溢美之词,这样严厉不留情面的训斥,他是头一次听到。偏偏又觉得纪瑾瑜说得句句在理,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任由纪瑾瑜冷嘲热讽。 却听纪瑾瑜话锋一转,又问道:“斯文能当饭吃不能?斯文能解决问题不能?斯文能让你不纳陈婉不能?” 薛博文听了,只觉得纪瑾瑜话中的意思依稀还有解决之道,便抬起头,惊喜地问道:“听你的意思,这事情还有希望?” 他这一抬头,不由吓了纪瑾瑜一跳!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泛红,正湿漉漉的望着自己,唇便还残留着泪痕。看像自己的目光既期待,又期期艾艾好不委屈。 天呐,自己居然将一个男人骂哭了!还是一个哭起来如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动人的男人! 纪瑾瑜嘴角翕翕,好半天才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既接了这件事情,自然能将它办成!” 薛博文听了,破涕为笑,脸上的乌云立刻散去,笑容像三月的春光一般明媚动人。 “不过,”纪瑾瑜话锋一转,道:“你得告诉我,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你为什么不愿意纳了她?” 薛博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望着她的目光又带了几分讪然:“自然是为了……” 他想说为了纪瑾瑜,只是他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纪瑾瑜堵在口中:“你可不要说是为了我,这话说了,莫说是我,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 “自然是为了……是为了……”,薛博文红着脸,嗫喏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个所以然。 纪瑾瑜却说道:“你不用说了,什么原因我自然是清楚的。” 薛博文一惊,如被雷劈中一般惊骇道:“你知道了什么?” “你不纳她是因为……”纪瑾瑜故意拉长了声音:“是因为你不喜欢她罢了!” 薛博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又重新放回到肚子里:“是啊!” 突然之间,内室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之中,只闻见蜡烛爆花的“哔啵”之声。 两人沉默了半晌,纪瑾瑜问道:“你不洗澡睡觉吗?” “瞧我,都忘了!”他掩饰地讪笑道:“不知你打算用什么法子帮我?” “法子很简单,但是需要你配合我做两件事。” 能办成事,薛博文便什么都不计较了,他打着保票说道:“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自然般的妥妥当当的!” “这第一件事,要在明日上午,你请了诸人去后花园碧波湖旁边纳凉,陈婉务必要去。” 薛博文皱皱眉道:“这个并不难办!现在天气热,碧波湖边正凉爽,我到时候自己出钱,多买几个西瓜,请了大家坐在小舟上吃酒、论诗、采莲蓬,想必众人都不会反对。” “那就好!”纪瑾瑜点点头道:“第二件事,是我若办成了这件事,你需给我报酬才是!” 薛博文问道:“你要什么报酬?”,一副很爽快的样子。 “不要什么,只是有朝一日,我若求你,你需答应我就行了!” 薛博文愣了愣,没想到纪瑾瑜会提出这个来。 “这算是哪门子的报酬?我从来没听过!” 纪瑾瑜睥睨着他:“怎么,你不想答应?” “不是”,薛博文解释道:“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会有求到我头上的一天?” “这怎么就不可能了呢?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能事事顺心如意呢?” 薛博文听了,也好像有所感悟,便应道:“你既然这样说,我答应你就是了!” 一夜无话,只待天明! 章节目录 第40章 落水 薛家的后花园,既没有凌云接日的塔楼,也没有金碧辉煌的殿堂。但是胜就胜在建筑少,视野开阔,就显得园子比实际面积要大许多。 假山比别家小了许多,上面布满了绿色的蔓藤,蔓藤上看满了紫色的花朵,离远看不像山,倒像是鼓起来的一个包一样,全无看头。 园中虽然也种着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芍药,秋天的黄菊、冬天的青松,但是这些毫无新意可言。 倒是临湖那一个小小巧巧的八角凉亭和那一段精雕细刻的长廊修得很好。此时正值六月下旬,湖中荷花盛开,或白或红或粉,亭亭出于水面,宛若出浴的少女般娇羞可爱。 八角凉亭四面敞开,通风透亮。 临湖而坐,看着对面碧绿的水、粉色的花,凉风习习,把酒言欢,当真乐趣无穷。 七八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在长廊里安桌摆箸、煮茶添水,又拿了用冰沁过的西瓜来切。 薛家的主子除了西平侯与陈氏与怀孕的两位奶奶,竟然全部都到了。 薛家的大爷跟三爷坐在凉亭里面下棋,二爷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便纳凉便观棋。薛博文是东家,忙着招呼众人。 二爷薛仲文赞道:“四弟这个消暑的法子真是又雅致又有新意,往这里一坐,便是天大的忧愁也该忘记了。”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水,咂咂嘴道:“真是好茶!这肯定又是去年梅花上的雪水煮的吧!” 薛博文笑道:“去年雪下的大,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哥哥若是喜欢,我回头让人给你送一瓮!” “别!”薛仲文阻止道:“我就是说说,就算你送了我,我们院子里也没有人会煮茶!还是四弟会调/教人。”,说着他猥琐地看着煮茶的小丫头道:“瞧瞧这些人,水葱似的!” “这是母亲新采买的小丫头,并不是我房里的。哥哥要是喜欢,何不像母亲讨要了来?” 薛仲文却烦道:“我们家那个母夜叉,你又不是不知道!既没有大嫂子贤惠,更没有两位弟妹……有才情,不提也罢,没得坏了这等景致!” 他转转头,看见三奶奶在长廊下画画,便道:“怎么不见四弟妹?” 薛博文顺手一指:“你看,那湖边上站的不就是吗?” 湖边停了两三只小小的画舫,正静静地浮在水面上,有几个丫鬟正在画舫上打扫,以备呆会的午膳。 纪瑾瑜云鬓高挽,穿了件胭脂色的薄纱广袖裙,盈盈立于湖边,好似一朵怒放的夏荷,映着身后碧绿的湖水显得尤为显眼。 她的对面是表小姐陈婉,两个人不知说着什么,正笑得开心。 “我不拿表妹当外人,有一件事着实让我不知如何是好,还要麻烦表妹帮我支招!”纪瑾瑜苦恼地说道。 陈婉穿了件月白色的烟罗衫,外罩桃红色窄袖琵琶对襟长裙。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她以为自己得偿所愿,捏住了薛博文的错在先,纪瑾瑜答应在后,纪瑾瑜又是这么个绵软无主意的性子,自己还没嫁过去呢,便开始向自己问计了! 她心中窃喜不已,便已薛博文的妾室自居,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纪瑾瑜见识到她的聪明之处。于是便开口便道:“姐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虽愚笨却也不是毫无见识的,想来能帮上姐姐的忙!” 说着她不经意抬起手拨弄头发,露出一节皓腕,手腕上戴的正是纪瑾瑜昨晚送她的那只手镯。 纪瑾瑜心中冷笑:好一个不要脸的表妹!这就叫上“姐姐”了!谁是你姐姐?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嫁过来的时候,我母亲给了我一个家传的玉簪。一来我怕摔坏了,二来花色太老我也不是非常喜欢,便一直未曾戴过,谁知道偶然间被……别人看到了,说既然我不戴,不如给了她,说着就被她拿了去。”x 电脑端:/ 纪瑾瑜说着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若是就这样给了她,我心中实在舍不得,毕竟是家传之物。若是跟她讨回来,有怕她心中不快!着实让我难办!妹妹你看,我该如何做?” 陈婉听着,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她心中不由讥笑:真是无用,连家传的宝贝都守不住。她口中的别人八成是二嫂子了,前几天看到二嫂子头上戴着一个花色特殊的玉簪,成色做工皆是一流,想来不会错了。二嫂子如今管着家,又有孕在身,正是炙手可热,若是纪氏得罪了二嫂子,岂不是整合自己的心意?她越想越觉得这个计谋天衣无缝,简直要笑出来。 “姐姐!按说一个玉簪本不算什么,不值得为了她坏了情分。”陈婉真挚地望着纪瑾瑜道:“只是,这玉簪是家传之物,便不再是普通的物什,哪里能随便给人?别说是玉簪,便是一根草,只要是家传的,也必须要讨回来才是!” 纪瑾瑜听了眼睛一亮:“好妹妹,你说的是,既是我的东西,我就该讨回来!” 说完她又皱着眉头踌躇道:“若是她不给怎么办?要不,还是不要了吧!”一幅很怕得罪人的样子. 陈婉见了,直恨纪瑾瑜心性不坚没主见,便急着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道:“姐姐,既然是的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拱手让给别人?就是宣扬出去,也是她没理,你怕什么?这可是家传的东西,你自然会好好爱惜,可是别人哪里就知道是家传的呢!万一当作不值钱的普通玩意来待,弄坏了也是你自己心疼!若是让纪夫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说不定还会埋怨姐姐不能保管好家传之物呢!” 纪瑾瑜听了,脸上却露出一股轻松的笑容来,她拉着陈婉的手腕,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如此,好妹妹,还是快些将这玉镯褪下来还给我吧!” 陈婉听了一懵:“姐姐,你说什么?不是玉簪吗?干玉镯什么事?” 纪瑾瑜反问道:“妹妹即知道这玉镯是我家传的东西,妹妹怎么还不快还给我?” 说着便抓着陈婉的手,要将玉镯子捋下来。 这个镯子是陈婉昨天晚上辛辛苦苦才得来的,这是纪瑾瑜给她的信物。她自以为有了此物她便拿捏住了纪瑾瑜,到时候自然能顺利进入薛家。所以她谁都不相信,只有戴在自己身上,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摘下来。 纪瑾瑜突然变脸,让她猝不及防,但是她却也明白,无论如何这镯子是不能交还给纪瑾瑜的。 纪瑾瑜来抢,她自然不答应,一边护着镯子一边大声质问纪瑾瑜:“姐姐,你说什么话?这镯子明明是你答应了给我的了!” 说着她推了纪瑾瑜一把,没想到,纪瑾瑜却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声音凄厉地尖叫者:“妹妹不要,不要推我……我不会凫水” 这突然的尖叫吓了陈婉一跳,她没有想到说话温柔的纪瑾瑜会突然尖叫起来。(_ 这一声尖叫也吓坏了众人,本来众人以为她们闹着玩。这声音实在凄厉的紧,让凉亭中的众人意识到事情恐怕不是闹着玩这么简单,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物朝湖边涌去。 “了不得!”,三奶奶窦氏吓得丢下毛笔就往湖边赶:“婉表妹,快松手,这种玩笑可使不得!” 陈婉不知道纪瑾瑜再说什么,但是也知道情况于自己不利,她涨红了脸,想将自己的手从纪瑾瑜手中挣脱出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快松手……” 她刚说完这句话,却没有想到纪瑾瑜对她一笑,说不出的诡异。她正不知所以然之间,纪瑾瑜却猛然间松开手,闪的她往后一个踉跄,直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终于挣脱了!她看看手上,还好,手镯还在!她刚松了一口气,再一抬头,直惊得魂飞天外。刚才与她争夺手镯的纪瑾瑜却像断了翅膀的飞鸟一般,直直地跌落到湖中。 “噗通”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 亭子里的众人听见纪瑾瑜高声尖叫的时候就围了过来,不过几步路的光景,便眼睁睁地看到纪瑾瑜被陈婉推入湖中。 薛博文吓得脚下一软,险些要跌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纪瑾瑜所谓的金刚钻竟然是这样的方法,直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薛仲文跟薛叔文也吓得傻了眼,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耳边传来湘月跟阳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个喊着“表姑娘杀人了”,用力地推搡着陈婉,要给纪瑾瑜报仇。一个喊着“四奶奶不会凫水,快救人”,边喊边哭。 陈婉早吓得没了主意,任由湘月推搡她,只喃喃地说她不是故意的。 这便尖叫声未落,那边三奶奶窦氏又吓得晕了过去。 大爷薛孟文看着众人乱作一团,忙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地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 画舫上的喜雨、喜雪看了水中的纪瑾瑜眼看就要沉下去,纷纷“噗通”、“噗通”投入水中。 章节目录 第41章 失算 夕阳的光束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户,洒在床前的四脚花梨木圆桌上。窗棂上月白色的高丽纸上还画着交颈鸳鸯的图案,好像自己嫁过来还是昨天的事情。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湘月低低的抽泣声。 纪瑾瑜悠悠转醒,不由心中苦笑:她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前世娴熟的游泳技巧,就算不能保证自己平安无虞,但是也至少不会真的被水淹到。刚落水的一瞬间,她还庆幸呢,这么干净的水凉冰冰的直沁到她心里去,好像一个夏天的暑气都被涤荡的干干净净。 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毕竟十多年没下过水,手脚真的生疏了不少。不仅如此,双脚还被裙子缠住了。她心里害怕极了,越是挣扎越是下沉的快。她只能盼着船上她安排好的人能看出自己的不妥,早些跳下来救自己。湖水渐渐没过她头顶的时候,她想,若是就这样能回到前世也不错。可是当她听到湘月的哭泣、阳春的大喊,才意识到她不能就这样死了,这里还有她牵挂的人…… “四奶奶,您醒了!”,湘月这一喊,一群人围了上来。 纪瑾瑜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去,才发现阳春、踏月、四个喜字辈的小丫头都在,不仅如此,连庞升旺的娘子也来了。众人见她醒了,都是放下心来的表情。湘月顶着一双肿似红桃的眼睛,踏月更是泪流满面,就连平时老成持重的阳春也红了眼圈道:“我的奶奶,你终于醒了,你若是再不醒,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纪瑾瑜见了只觉得心中无比欣慰,这才是与她休戚相关的人,她是众人的主心骨。踏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湘月伴着她也有两年了;四喜年龄小是后来买的,却也很是听话,各有长处。庞升旺娘子原来便是纪府的管事娘子,常常接触;阳春虽然相处的时间最短,却是一直在顾氏身边做大丫鬟,是顾氏精心为纪瑾瑜挑选的。 纪瑾瑜环顾屋内一圈,没有一个是薛家的人! 纪瑾瑜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放松,这里不是久居之地,自己窝在此处没有什么,这些人却要跟着自己在薛家受委屈。纪瑾瑜此刻想得通透,就说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大家快些散了吧!” 众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这是怎么了? 纪瑾瑜一愣,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测,便问道:“院门被锁上了?” 阳春点点头,道:“湘月要回纪府报信,太太不让。大夫来瞧我之后,太太便要我们哪里也不许去,在这里守着您,其中三奶奶来瞧过您一次。” 纪瑾瑜一听,只觉得气血上涌,气得直哆嗦,她咬着牙关说:“去跟他们说,我醒了!” 湘月道了声“是”,便去了。 庞升旺娘子也知道薛家这样做欺人太甚,但是她也只能劝道:“奶奶别生气,原是我们关心则乱。太太也是怕我们乱传话,到时候反为不美。” “你不用劝我!”纪瑾瑜喘着气说道:“我出了事,原本就该让我们家知道。就算是湘月不会说话,大可以派个人跟着过去。不论怎样,也没有将人锁起来的道理,她们这样做,不过是没将咱们放在眼里,欺负咱们罢了。”x :/ 纪瑾瑜心中一片清明,她万万没有想到,西平侯夫人陈氏竟然会这么做。若是自己不幸,死在了这里,她家中也无人知晓,这些人还不是任由薛府拿捏! 想到此处,纪瑾瑜之觉得脊背发凉。 湘月回来后告诉纪瑾瑜,守门的婆子听说纪瑾瑜醒了,就开了院门。 阳春示意众人散了,让纪瑾瑜歇歇。 庞升旺娘子跟踏月说了几句话,才不放心地走了。喜云、喜月两个去明堂外的走廊下站着,喜雨、喜雪便去了小厨房让灶上的人准备晚膳。 不大一会,便听见许多人的脚步声,是西平侯夫人陈氏跟薛博文走了进来。 “好孩子,你受苦了!”,西平侯夫人面带悲戚,拉着纪瑾瑜的手说道。 “母亲怎么亲自过来了?表妹在哪里呢?” 西平侯夫人陈氏听纪瑾瑜提到陈婉,便立马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提她做什么!你放心,如今他做下这种事,我一定不会委屈了你,定然要你舅舅家给你一个交代才是!” 什么交代!难不成打杀了陈婉?不过是训斥几句罢了。 “谢谢母亲!” 纪瑾瑜没有说什么,让陈氏很满意地点点头。 “儿媳还有一事。” 陈氏听了便道:“你说!” “这件事情,皆是由一个手镯引起。按说不过是个物件,表妹既然喜欢,我就是送给她也无妨,只是这是家传之物,并不好送人。还请母亲做主,跟表妹讨了这镯子来!” 西平侯夫人陈氏拍了拍纪瑾瑜的手道:“既然是你的东西,她自然是要还回来,怎么能拿了人家的东西不还呢,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取来送给你。” 纪瑾瑜感激地点了点头。 西平侯夫人略坐了坐就走了。纪瑾瑜却感觉到西平侯夫人态度很是奇怪,虽说往日也不亲密,但是对自己这个旺夫旺子、八字极佳的儿媳还是很满意的,怎么今天怎么生疏? 纪瑾瑜不由朝薛博文望去:“你跟母亲说了什么?” 薛博文却是涨红了脸,不敢与纪瑾瑜对视。 纪瑾瑜心中一凉,已经猜到七八分。 “到底说了什么?”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薛博文眼神闪烁道:“你知道,母亲向来不喜欢婉表妹,母亲逼着要舅母将表妹送到庵堂里做姑子。表妹虽然不好,却也没有大罪过,不该受到此等惩罚。所以,我就将昨晚表妹逼迫我、你解救我的事情对母亲说了!” “你!”纪瑾瑜指着他,气得肝胆俱怒。 薛博文连忙道:“你别生气,你是母亲亲手挑选的媳妇,八字又好,母亲定然不会责罚你的!” 陈氏向来不喜陈婉,经过昨晚的事情,应该会更喜欢自己才是,怎么反而这般冷淡! 纪瑾瑜对薛博文怒目而视:“除此之外,你还说了什么?” “母亲得知你落了水,吓得不清,我怕母亲吓坏了,就说你…”,薛博文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好半天才道:“……说你落水是故意的,晕厥也是装的……” 所以,当湘月吵嚷着要回纪府的时候,西平侯夫人便当自己是无理取闹,故意要将事情嚷出去,故意要让陈家、薛家难堪。所以才下令锁了自己的人,就是要等着自己装不下去醒过来的时候,所以才薛家才没有人看视自己。 纪瑾瑜看着薛博文直想破口大骂,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躺在床上恨恨地望着薛博文。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薛博文临阵倒戈! 纪瑾瑜呀纪瑾瑜,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人! 薛博文被她盯得不自在,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并不知道你不会凫水,只以为你一切都安排好了天衣无缝呢!没想到你是真的淹着了!” 说完,他又埋怨道:“你既然不会凫水,何必落水呢!你答应我会处理好的,结果不但没有处理好,还闹得家宅不宁。母亲也知道了这件事,你真是……当初你就不该答应我!”x 电脑端:/ 纪瑾瑜盯着薛博文,胸中气血翻涌:“你若是后悔了,我现在就陪你去上房,将昨天的事情跟大伙说说!当初求我的是你,为了你的事情,害我落了水,你安然无恙,还将我卖了,我没有怨你,你反倒埋怨起我来了,你……” 纪瑾瑜又急又气又说了好大一通话,便有些体力不支,累的倒在枕头上。 阳春道:“四奶奶,快别说了,喝口水吧!” 湘月见纪瑾瑜累成这样,心疼的紧,不客气的话就像倒豆子一般蹦了出来:“四爷,明明是你自己被表小姐捏住了短处,怎么反倒怪我们姑娘?昨天晚上,藏了你汗巾子要嚷嚷出去的人是谁?上赶着逼着要给你做小老婆的人又是谁?四爷不怨她,反倒怨气我们姑娘,真真是好没道理!昨天晚上是谁让弄墨来请我们姑娘的?又是谁说一定会给我姑娘报酬的?分明是四爷是吃了果子忘了树,硬了翅膀忘了娘,过河便拆桥,出尔反尔,出卖了咱们姑娘!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反而怪我们姑娘!真是连我这种丫鬟,也替我们姑娘不值!” 阳春也说道:“四爷,凭良心说一句,自打我们奶奶嫁过来,可做过一件不对的事情?事事还不是为你考虑?爷倒好,不说体谅姑娘一番苦心,反倒帮着别人作践咱们姑娘!我们纪家虽说没有你薛家显贵,但是也不能任由你们这样?” 直骂的薛博文无言以对,只跺脚望着纪瑾瑜道:“你……你还不快管管你的人!” 纪瑾瑜这才明白,薛博文此人不仅只有一幅臭皮囊,而且面对别人的指责皆是无可奈何的。不同的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才敢呼来喝去。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自己的一再退让,才会让他认为自己软弱可欺? 一辈子可长着呢! 这样的人,毫无担当,耳根子又软,自己莫非一定要跟此人耗一辈子子?纪瑾瑜自认自己还没有圣母到用自己的一辈子去成全别人! 你既无情,我也无意,如今你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留给我了,那我何必为你遮掩? 纪瑾瑜看了被骂的恼羞成怒的薛博文一眼,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下去吧!” 阳春叹了口气,湘月却气得一跺脚:“姑娘,到如今你还帮着他?你到底怕什么,顾虑什么?” “去吧!”纪瑾瑜冲她们柔声说道。 “唉……”,两人长叹一声,出了门。 纪瑾瑜慢悠悠地说道:“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 这句话看似平常,却让薛博文胆战心惊,他惊恐地望着纪瑾瑜,强自镇定道:“什么装不装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我朝夕相对,你瞒得了别人,却怎么瞒得过我?” 章节目录 第42章 真相 姿色出色,才华横溢,比女子还爱干净,日日洗澡,喜欢漂亮的衣服,配饰,喜欢倒弄花草雨露,喜欢研究胭脂水粉,这些加在一起让纪瑾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YY世界里的某种生物。 最重要,他不爱女色,还被自己训哭过一回。自己就是再笨,也该知道了。 薛博文见纪瑾瑜神色一片清明,便知道自己已经被她看穿,也不再掩饰,只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我一开始就怀疑,要说确定,大抵是那次你问我讨要凝露的时候吧!” 薛博文苦笑道:“我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纪瑾瑜不由问道:“既然你有龙阳之好,不爱女色,为何要娶亲?为何要选择我?” “我没有龙阳之好,我本来就该是女儿!只是上天跟我过不去,让我投胎成了这男人的皮囊。不是我选的,是他选的!”,薛博文好似非常迷茫,喃喃地吐出这句话来。 这个他,想必就是薛博文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吧! 纪瑾瑜不由问道:“他是谁?为何要选我?” 薛博文却不再说话。 纪瑾瑜的大脑却飞快地转了起来:薛博文平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小书房看书,相对于男子,他更喜欢与女子相处,未入宫前的贵妃,后来的陈婉都是例子。所以他往来的人还是比较少的,陈寿在外面也没有发现异常,若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便是薛博文经常到太孙府上与太孙吟诗论酒研究文章…… 今上明德帝共有两位皇后,先皇后是明德帝原配,诞下皇长子立为太子,太子却在明德十二年春因受伤病故。当年夏天,太子妃拼进力气诞下为太子诞下一名小皇子,不久后便因大出血而死;同年秋先皇后因思念太子也病故了。 一年之后,今上便将太子妃诞下的小皇子立为太孙!x 电脑端:/ 同年,贤妃诞下今上的第四位皇子,圣上改立贤妃为后。 如今,太孙年二十岁,四皇子年十九。朝中人都相传说,圣上欲费皇太孙而立四皇子。 因为太孙好色无德,狎昵男风,宠爱一个男宠长达五年之久。 当初纪瑾瑜与薛博文成亲当晚,太子还亲自来看望自己,纪瑾瑜只觉得震惊不已,心中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不准我成亲!我心里是高兴的,但是家中父母相逼甚紧,无奈之下,我就陪母亲去想看五品官家中的嫡女。我们刚去想看,没几天这女子便成了太孙良娣。别人不知,我却心知肚明!后来母亲做主又定了一个小官的女儿,我百般发誓,绝不会碰她,没想到,却在成婚前几日还是出了事情。父母与他皆逼迫于我,我无他法,只好要落发出家。他这才答应,要亲自为我挑选一门亲事!” “为何会选中我?”纪瑾瑜不解。 “只因你父亲是先太子一系,又一直被谪贬在外,他便提拔了你父,让我娶了你。你父亲被打压多年,一定会珍惜这机会。就算你受了委屈,为了官职,你父亲定然会忍气吞声,而你,为了父兄家族的前途,定然不会声张。” 薛博文顿了顿道:“这些原本在成亲当晚,我就应该说与你听。没想到,你为人谦和好说话,从来不曾强迫于我,我就没有说与你听!” 纪瑾瑜没有想到这中间居然还牵涉到庙堂之上,真难为这太孙这一番苦心。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纪瑾瑜心中一紧,忙问道:“我父亲,他知不知道此事?”,语气中带了十二分的紧张。 “自然是不知的!我们原本打算,你若是不识时务回娘家哭闹,再对你父亲一番威逼利诱,没想到根本用不上,事情比我们想象的简单太多。” “这也是他的打算?”纪瑾瑜苦笑着问道。 薛博文沉默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堂堂一国皇太孙,是未来的储君,居然出此手段算计一个远在庙堂的县丞。算计的原因不是为了国家或民生计也就算了,居然也不是为了朝堂之上的利益之争,原因竟然是如此荒唐!这样的阴司说出去估计也没有人会信吧! 诸人盛传的皇太孙好色无德,今上欲改立皇四子,连自己这个深闺妇人都有耳闻,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皇四子由当今皇后所出,不仅出身高贵,是圣上嫡子。据说他还通古博今、心怀天下,甚有贤名。不仅如此,皇后出自慕容家,与如今镇守西北的镇西将军慕容德乃是一母所出。 慕容家自圣祖皇帝时便从龙有功,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到了慕容德将军这一辈,依旧是手握大权掌管重兵,镇守着大晋朝的西北边疆。 只是慕容家一直人丁不旺,到了慕容德这一辈,更是萧条。老慕容将军膝下有四男两女,只站住一男一女。一女嫁入皇宫为贤妃,便是如今的皇后;剩下的这一男便是慕容德。 如今慕容德将军老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膝下仅有二男,长子名慕容紫英,是本次武考的探花郎。次子慕容紫苏,便是陈媛的夫君,前些日子也因急病暴毙了。 盛京都疯传,说慕容紫苏并非暴毙,而是上吊而死。在慕容紫苏暴毙的前一天,有人亲眼看见慕容紫苏被皇太孙请到了太孙府中…… 如果真是这样,皇太孙算是与慕容家结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慕容家本来就是皇四子外家,如今又了慕容紫苏这件事。慕容将军就是再于先皇、忠于朝廷,恐怕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皇太孙并非明君。(_ 皇四子本就出身高贵,又有强有力的外戚支持,在朝中又有声望,如果这四皇子真存了争储的心思,皇太孙的储位还真的有点悬而不稳。 今上年已花甲,这几年又推崇道家,沉迷于黄白之术,对朝政也不甚上心,渐渐露出昏聩的样子来。如今事情大多交由皇太孙与四皇子处置,由此两人也开始了正真的交锋。 纪洪初接到圣旨也是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被贬迁十年的人如何会被今上想起来。直到他到了盛京,看到了这些事情,他大抵也猜到了如今已经堪堪要到了两朝交接的时刻。只是他也不知道是谁要拉拢他这个没有名气没有实权的过气的督察院侍郎!若在十年前,纪洪或许会大刀阔斧地做一番事业,只是经历了太多了事情再加上十年的沉寂,今上又是如今这个样子,纪洪想的便是明哲保身,如何不卷入这夺嫡争位的风波里面去。 所以在盛京的这些日子,他事事都是萧随曹柜、按部就班,不敢做一点冒进之事。他最怕的,便是有人拉他站队,没想到进京这么久,并没有来练习过他。这才让他稍稍放下了心。 纪瑾瑜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情,那是由于纪洪从未将纪瑾瑜当作寻常女儿来教养,只因为纪慕远一直未能养在纪洪身边。而纪瑾瑜这个女儿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纪洪便有些言传身教的意思。再加上纪瑾瑜本来就不是真的幼童,做的事情、说的话往往会展露出不一般的天分,更加让纪洪既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自己的女儿如此聪慧,失望的是,纪瑾瑜是个女儿身! 纪瑾瑜自小养在纪洪身边,自然知道纪洪如今无心仕途,并不像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所求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罢了! 如今却是因为了自己的原因,还是跟皇太孙沾上了关系!薛家因为有薛博文在,定然是与皇太孙脱不了关系的了。纪家作为薛家的姻亲,自然也算是皇太孙一系。不知别人如何看待,但是在纪瑾瑜眼中,皇太孙难登大宝! 到时候若是新皇登基之后算起账来,薛家、纪家一个都跑不掉! 纪瑾瑜越想越害怕,纪家给了她太多的庇护,不能因为她一个人,便要连累整个纪家。 想到此处,纪瑾瑜突然生出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来:“我要与你和离!” 没想到,薛博文出奇的好说话,他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亏欠了你!我原本想过,我一直不同你圆房,你一定会大吵大闹,搅得家宅不宁。到时候薛府的名声被我破坏殆尽。没想到你这么心底宽厚无私,就算发现了我的不妥,还为我遮掩。终归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你有此种要求,实属正常!和离书,我会写好。”x 他这个样子,倒像是早就打算好的,不见疑心,反而有种放下心来的感觉。纪瑾瑜倒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这件事情,你不用同他说一声吗?” 纪瑾瑜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皇太孙。 “不用!其实我一直想主动对你说,就怕你不能接受。我原来还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说。其实就算你不说,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也会主动要求和离的!”薛博文摇摇头,眼神变得很迷离道:“我已经背负了一条人命,不能再害了你。就是婉表妹,虽然故意陷害我,我依旧不想因为我让她受到伤害!” 纪瑾瑜听了,心中掀起骇浪:“不至于到此种地步吧!” “我何曾不希望如此!我也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但是事实总是不能让人如愿。”,薛博文说着,脸上带了几分痛苦:“我知道自己异于常人,但是却并非丧心病狂的冷血之徒。午夜梦回,我也害怕过,也后悔过。我多么希望自己遇到的那个人不是他……只是如今,我已经不能回头。” 章节目录 第43章 抽身 不知薛博文是怎么在西平侯夫人面前说的,纪瑾瑜顺利的出了薛府。 当纪瑾瑜踏着月色带着仆从出现在纪府的时候,纪家早已是大门敞开,廊下挂着大红的灯笼,照的纪府大门口亮堂堂的。 顾氏听说纪瑾瑜回来了,便猜到肯定出了事情,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纪瑾瑜居然说要跟薛博文和离。 顾氏一听吓了一跳,忙上上下下打量纪瑾瑜,见纪瑾瑜无恙才问道:“是不是薛府让你受委屈了?” 纪瑾瑜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这是怎么说的? 纪瑾瑜环顾四周,顾氏见女儿心有顾忌,便知道事情有不便启齿之处,忙让人都下去,娘两个进了顾氏的内室的碧纱厨里。 纪瑾瑜在回来的路上就想了好几个方案,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并没有说其他的,只说发现了薛博文与皇太孙的事情,薛博文也同意和离。 顾氏直到如今才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但见纪瑾瑜很是疲惫,便强忍下心中的不忿,什么话都不说,只着人大水来服侍纪瑾瑜梳洗。待纪瑾瑜躺下之后,顾氏便像小时候那样拍着纪瑾瑜睡觉。 闻着屋里好闻的熏香,还有顾氏轻轻地打着拍着,纪瑾瑜不由心中感到庆幸:还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有家人在身边。 纪瑾瑜睡熟之后,顾氏就出了碧纱厨将纪瑾瑜的话一字不漏地学给纪洪听。 纪洪一听,也因为气愤失了平时的谦和:“什么!皇太孙的禁脔!薛家怎么敢……” “老爷,薛家并不知道!”顾氏劝道:“这件事情,全是薛博文跟那一位策划出来的,打从老爷升迁那一天开始……” 纪洪毕竟在官场沉浮数十年,刚才咋一听到自然异常气愤,待到他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自然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原来,是我连累了瑜儿……” “老爷!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是妾身一时被迷了眼睛,没有好好看清楚,才让瑜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她还是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顾氏越说越自责,刚才在纪瑾瑜面前强撑的坚强,到了此时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事到如今,咱们着急也没有用!既然瑜儿已经回来了,咱们再好好打算就是。眼前之际,便是让瑜儿跟薛家脱离关系。既然薛家已经答应放人,想来八成是答应的。咱们家只要明日请了薛家人好好商量和离的事情便是,这件事毕竟涉及到那一位,想来薛家此刻恐怕比我们还难受!” 纪洪猜的没错,西平侯夫人看着薛博文褪去衣衫,后背上青一片、紫一片,新伤家旧伤,全身几乎就没有好的地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 薛博文却像想通了似得,再没有一开始的难堪:“……是儿子不孝,惹上这样的事情让母亲伤心。为今之计,只有儿子解脱了,才能瞒下这件事情。儿子已经不孝,再不敢让家族蒙羞……” 陈氏听了震惊不已,于心不忍地问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薛博文却劝慰道:“母亲,儿子是真的累了!这样的法子,对儿子来说,再好不过,母亲就成全了儿子吧!” 陈氏听了呆住,脸上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好半天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 薛家将纪瑾瑜的嫁妆全部退还,还将原来的聘礼作为赔偿赠送给纪瑾瑜。纪瑾瑜自然知道,一方面是为了补偿她,更重要的是要封她的口,不希望薛博文的事情传出去罢了! 就算没有这些赔偿,纪瑾瑜包括顾氏、纪洪也不会说出去的。收下这些东西,不过是让薛府心安罢了! 三月出嫁七月回,看着眼前的和离书,这速度委实快了许多。纪瑾瑜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天气热得厉害,纪瑾瑜哪里也不想去。 就这样时间到了八月份,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为了不让顾氏担心,闲的时候纪瑾瑜总是去找嫂子范氏,两个人一起做针线。 元姐、珠姐两个已经开始启蒙,虽然女孩子家功课不严,但是每日上午、下午都要到侧院上课。 纪瑾瑜给她们两个一人做了一个崭新的荷包,这一天傍晚无事,纪瑾瑜拿了荷包来到正房侧院。 路过花厅的时候,便听到两个老妈妈在那里说悄悄话。 “……听说了……做了和尚,另一个被太子……”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 这个时候太阳虽然落了,但是还有暑气,两个老妈妈没想到纪瑾瑜会突然出现。纪瑾瑜冷不丁地说话,直吓了两人一跳。 待她们看清楚是纪瑾瑜之后,吓得脸色发白,更是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只狡辩道:“没说什么……” 纪瑾瑜一听,立马寒了脸:“阳春,将这两个人交给太太处置,就说她们言语无状,冲撞了我!” “姑娘饶命啊!”两个婆子一听,立马膝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谁不知道,纪瑾瑜是顾氏的心尖子,就连纪慕远这个儿子都要靠后。若是是冲撞了别人顶多挨几句骂,扣些月钱,若是冲撞了姑娘,被打板子还是小事,恐怕顾氏一气之下只会将人发卖了。 阳春厉声道:“还不快说!” “是!”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是薛家姑爷……哦,不,瞧我这没记性的嘴!”说着,那婆字扬起手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才又说道:“是西平侯的四少爷,昨天下午居然在盛京东郊的广云寺出家了。为此,西平侯特意去跟圣上请旨,请圣上赐的法号,叫什么……什么” 那婆子想了半天也没有说上来,她旁边的另一个婆子忙说道:“叫念空,对就是念空师傅。” 纪瑾瑜听了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会,出家了! 就在纪瑾瑜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见那婆子又说道:“还不止呢!听说皇太孙到陈大学士家请教学问,强要了陈家小姐,陈家小姐为守清白,撞墙死了!” 陈家还有三位小姐,陈夫人所出的两位嫡女年龄尚小,还不至于用撞墙来守自己的清白。那么,她们口中的小姐,只有陈婉了! 真没有想到,陈婉居然死了! 另外一味婆子却抢着说道:“不对,我听说是陈家小姐勾引皇太孙不成,被人发现,陈大学士为保家风清白,杖死了陈家小姐。”。 那个婆子说的有眉有眼,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皇太孙从陈家出来的时候,大发雷霆,说陈大学士教女无方。陈大学士为了平息皇太孙的怒气跟保全自己名声,不得已当场就打死了陈家小姐……这才让皇太孙消了气!” 先前那个婆子立马反驳道:“陈大学士是读书人,学问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往死里打!陈家的另外两个女儿,一个为皇贵妃,另一个可是捧着牌位进的慕容家,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岂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定然是皇太孙……”(_ 薛博文落发出家,还是当今圣上亲自赐的法号,金口玉言,岂容出尔反尔?这样说来,薛博文便是奉旨出家。虽然这样便可以永远脱离了皇太孙的掌控,可是就算风波过去了,也是不可能再还俗的,否则就是抗旨不准! 而皇太孙迁怒于薛家却无从下手,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陈婉的事情,以他那龇牙必报的性子岂会放过陈婉!不管陈婉是为了保住清白撞墙而亡,还是被陈大学士仗毙,总之与皇太孙脱不了干系。 这消息居然连纪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可见这十有八九是真的。这样的阴司,陈家也好,薛家也好,皇太孙一系也好,怎么会任由别人宣扬出去。若不是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消息怎么会传的这么快? 本来就不得人心的皇太孙岂不是处境越发堪忧! 如今还未登基便如此暴戾,他日手握天下还不是更加恣意妄为!如此一来,陈家与薛家不仅不会支持皇太孙登基,反而会视其为大敌。这样来说,皇四子又多了几分成算! 若说陈婉的事情让皇太孙恼怒,那作为薛博文的前妻,自己怎么反倒无事?难道有什么暴风雨再等着自己! 不可能,以他那龇牙必报、不可一世的性子不能忍这么久!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皇太孙要发作父亲! 纪瑾瑜急于把事情理清楚,底下的两个婆子却还在纠缠不休! “行了!”就这一会的功夫,纪瑾瑜已经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了。只是这两人越说越离谱,颇让她不耐烦。 “别人家如何我是不知的,但是咱们纪家,什么时候允许下人这样嚼舌根了?事关天家体面,不管事实怎样,都不是你我能议论得了的。连老爷太太都谨言慎行,你们反倒这样张狂起来了!” “姑娘,我们知道错了!请姑娘绕了我们吧!” 两个婆子见纪瑾瑜唬了脸,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回话,也吓得手足无措起来。 “常言道:祸从口出,两位妈妈活了半辈子,这个道理难道还用我来教吗?今天的事情,念在你们初犯,我就不再追究了。只是若是以后再被我发现,可别怪我不给妈妈们留脸面!” 纪瑾瑜教训了一番,这才跟着阳春走了。 待她走远了,那婆子在歪坐在地上,心有余悸道:“我的妈呀!这个姑奶奶可真不是好惹的主!” “快起来,这地方岂是你我能呆的,被人看见了,怕又要说嘴!快走快走!” 背了人,纪瑾瑜方问阳春道:“刚才我要罚那两人,你拉我做什么?” “我的姑娘,那两个人并非咱们府上的。是大奶奶从娘家带来的!是大奶奶的左膀右臂,你若是罚了她们,岂不是跟大奶奶生了嫌隙!”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两个人既然是嫂子的人,作为和离在家的小姑子,自己的确不宜惩罚。x :/ 本来以为自己离开薛家,回到纪府,就可以跟以前一样做事情随心所欲。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说起来,纪府也不是自己的家了,这里是父母亲的家,是哥哥嫂嫂的家,自己只是客居于此罢了! 纪瑾瑜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这么想!若不是这么想,刚才自己何不干净利落地处置了那两个婆子,何必这么顾忌? 见纪瑾瑜面色渐渐凝重下来,阳春有些打鼓道:“姑娘,我逾越了!”x 电脑端:/ 纪瑾瑜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禁高兴地夸道:“好阳春,幸好今天你在!若不是你,我恐怕就做错了呢!以后我若有不对的地方,你还应该多多提醒我才对!” “姑娘说哪里话!姑娘是主子,我是下人,姑娘的脸面就是我们的脸面。姑娘有了体面,我们做下人的脸上才有光。再说了,姑娘不过是一时失察罢了!”阳春这一番话说的不骄不躁很是中肯,让纪瑾瑜不由竖起大拇指来。 章节目录 第44章 争执 没过几天,纪洪便从督察院侍郎被贬至礼部员外郎,虽然与在安吉一样都是五品,但是这一次却不是正五品,而是从五品。而且又是京官,又是最无实权最不易做出业绩的礼部。在王公贵族、达官公卿云集的盛京来说,小小的从五品实在是低了些。 纪瑾瑜跟纪洪却知道,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如今圣上昏聩,不理朝政已经两年之久。这两年来,皇太孙与皇四子一直在暗中较劲。一个是皇上钦定的皇储,另一个是受朝臣推崇的嫡皇子,究竟鹿死谁手,现在并不清楚。大局未定,稍不注意便会引来杀身之祸,更有甚者,连累满族。这个时候,贬反而比升迁更值得庆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样一来,纪洪以礼部员外郎的身份再继续住在西大街棠花胡同就显得有些不合适。 除此以外,随着人口越来越多,这三进的房子,便显得小了许多。 除了纪瑾瑜一家,还有纪府老太太,二太太黄氏,二姑娘纪瑾玥,下半年二老爷还要回京述职,到时候一起来的,还有黄氏的一对双胞胎儿子纪慕炎、纪慕允,这样算起来,棠花胡同这里怎么也住不下了。 于是纪瑾瑜就跟纪洪、顾氏商量在南大街再买一处大的宅院。这南大街虽然离皇城稍远了一些,但是也还在内城,反正现在纪洪只是从五品,不用上朝,这样一来,就是住远一些也没什么关系了。 几个人商量之后,便将此事跟二太太黄氏、纪老太太说明一番,受到了全家上下一致赞同。然后决定由纪慕远跟着大管家庞来旺去办这件事情。 庞来旺是庞升旺的弟弟,他们祖上便在纪家效命,是纪家的世代忠仆。兄弟两个庞来旺是纪府安吉的管家,庞升旺是纪府盛京的管家。后来,纪瑾瑜出嫁,庞升旺作为陪房跟着纪瑾瑜到薛府。庞来旺便接替他哥哥,做了棠花胡同纪府的管家。 庞来旺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却在几年前得病死了,一个女儿也在安吉的时候嫁给了裁缝店的掌柜。 纪洪可怜他老无所依,便做主将无父无母的全保过到他的名下,认做干爹,只认亲不入籍改姓,只要活着养老,死了送终即可。 庞来旺找了牙行,看了好几家房子,最终定下了南大街椿树胡同。这房子由东、西、中三路组成,三边各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比棠花胡同大了一辈不止。 到了买房的时候,顾氏却犯了难,房子的价格是五百两,并不算贵,但是除去两房太太的嫁妆,范氏、纪瑾瑜的嫁妆、纪老太太的嫁妆不提之外,两房公中财产只有三千两。 这三千两除去纪老太太身后事一千两,纪家二房两个儿子成亲用各八百两,那只剩下四百两。如今要买房子,还差一百两。 顾氏想了半天,便去跟二太太黄氏说了难处:“……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不买房子确实住不下。这剩下的一百两,我出六十两,二弟妹出四十两,将这件事办了,也好早早地搬过去。” 先前黄氏听说要买房,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到了这会,要她出钱,她就十分的不愿意:“买个房子怎么就要五百两?是什么样的房子?五百两在安吉可以买多大的一块地啊,剩下的银子,别说是自己盖房子,就是建一座园子也是使得的。” 这话就是不愿意了! 顾氏早先就想到黄氏可能不会痛快地掏钱,因此并没有将她的挑剔放在心上,而是笑着说:“安吉的房子自然是比盛京便宜许多。可是怎么如今不是不在安吉吗?若是在安吉,哪里还需要买房子呢!” 顾氏这样说,让黄氏更加不高兴:“谁知道盛京的房子是不是这么贵?我刚到盛京来,啥也不懂,若是房子根本不值五百两,那岂不是任人摆布!” 这就是怀疑自己中饱私囊了! “二弟妹,你不用担心。”顾氏听了这话虽然生气,但是依旧好言好语:“房子的转让价格房契上会写的清清楚楚,到时候还要到官府备案的。你就放心好了,大老爷虽然不如以前了,但是还是有几分体面的,这欺诈朝廷命官也不是闹着玩的,你就放心吧!” 顾氏话说倒这个份上,黄氏不再说话,好半天才说道:“嫂子,要不这房子咱们不买了吧!你也知道,我从安吉来的仓促,路上不方便,手头上哪有这么多钱?” 顾氏失笑道:“这房子并不是我一个人做主要买的,是大家都同意了。当时二弟妹可是最赞成这件事的,怎么如今反倒说不买了呢?再说这不是住不下了吗?若是能住下,我何必去花那个钱!” 当时!黄氏哼了一声,当时又没说让我掏钱! 黄氏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道:“原来咱们这里挤一挤也是能住下的,自从三侄女回来之后,这里就显得挤了许多。三侄女出嫁的时候,嫂子不是在白鹤子湖旁边给她买了一座院子吗?与其让房子空着,不如让三侄女到那里去住。这样一来,咱们这里也宽松了,房子也不用买了,岂不更好?” 黄氏自以为自己想得天衣无缝,顾氏听了却面沉如水地看着她。 妯娌两个十几年相处,黄氏一直没在顾氏面前讨到过好,见顾氏寒着脸望着自己,黄氏心中一突。本想改口,但是话到嘴边又想到自己又没有说错,凭什么怕了她。 “我说实话,嫂子你也别不爱听。三侄女毕竟是出嫁女,虽然和离了,但是到底是出过门子的,哪能总是赖在娘家呢!” 顾氏听了,心中的怒气怎么也藏不住:“二弟妹说的没错,出嫁女是不该继续赖在娘家。” 黄氏听了一喜,还没笑出来,便听见顾氏又说道:“玥丫头比瑜儿和离的早,又是瑜儿的姐姐,这要搬出去,自然玥丫头先搬了!” 黄氏也唬着脸道:“大嫂!你这是说什么话!玥丫头命苦,与夫家和离了,外人看笑话不算,连你这个做大伯母的都要来踩一脚吗?”x 顾氏也不客气地回到:“原来二弟妹也是做母亲的,也知道护着自己的儿女!那二弟妹说话之前先由己度人,替人家想一想!” “我怎么不为你想?”黄氏站了起来:“玥丫头与三侄女能一样吗?三侄女名下的产业比整个纪府都多,玥丫头有什么,不过是几亩薄田而已!” “我瑜儿再多的产业,那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陪给她的,除了公中的五百两跟老太太的五百两之外,还有其他夫人的填妆,姑太太的添妆,剩下的皆是我给她的。二弟妹既然心疼女儿,便应该多给女儿准备嫁妆才是!”(_ 顾氏也站起来道:“再说了,二弟妹娘家可是正经的商人,若是银子,岂会比我们少?” “你……”黄氏最怕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顾氏这样说,气得她直哆嗦。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氏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弟妹了!” 顾氏走了之后,纪瑾玥才从房内走出来,对气得喘气的黄氏说道:“母亲,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四十两银子,咱们又不是没有,给了大伯母就是……” 黄氏听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受旁人的气不算,如今连你也给我气受!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从谁肠子里爬出来的来……连你也学会捧高踩低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说着,随手抓气炕桌上的一个茶杯摔了过来。 纪瑾玥也不躲,任那茶杯砸到头上。见黄氏气得坐在床上喘气,忙跪下道:“母亲千万不要生气,都是女儿的错,母亲若是生气,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黄氏一抬头,却看见纪瑾玥满脸是血,吓了一跳。方才想起是自己砸过去一个茶杯,又是后悔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是傻子吗?不知道躲一下!” 说着忙叫人:“来人呐!快来人呐!” 顾氏请了大夫,给纪瑾玥看了伤口,止住血,又开了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纪瑾玥吃了药,方才沉沉睡去。 黄氏见女儿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早已经唬得没有主意,哪里还有方才的张牙舞爪。 只泪眼汪汪地拉着顾氏的衣袖道:“嫂子,你说玥丫头不会有什么事吧!我……我可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可让我怎么活呀!” 顾氏本来不想理她,但是想着纪瑾玥平时乖巧听话,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心疼。再说黄氏现在只是一个心心念念记挂着女儿的母亲,顾氏便不再同她计较。 “大夫说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头上伤口大了一些,不能洗头不能出去,进了水或吹了风,可都不是闹着玩的!幸好这是砸在头上,若是再往下一点,伤着了脸。就是玥丫头不说,怕是你自己也会怪自己一辈子!” 黄氏听了稍稍放下心来:“嫂子,你说真的?真的没事!你不会骗我吧,我亲眼看见玥丫头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顾氏拍拍她的手:“没事!安大夫的父亲是太医院的太医,子承父业,医术肯定是没问题的。有他诊治,你就放心好了!” 黄氏此刻惊魂方定:“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件事传来传去,传到纪瑾瑜耳朵里面的时候,完全便了个样:“……二太太说姑娘您是出嫁过的,理应住在外面,不该住在家里。咱们太太很生气,就说二姑娘不是也在家中吗?二太太觉得二姑娘给她丢了脸面,一气之下,用茶几上的水壶砸到二姑娘头上,就把二姑娘的头打破了!” 小丫头喜雨绘声绘色地跟纪瑾瑜描述着,说完了还抱怨道:“真没有见过二太太这样的母亲,心也忒狠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姑娘不是她生的呢!” 纪瑾瑜听着,先是愕然的神色,继而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阳春见了,就忙给喜雨丢了一个眼色:“去将外面晾的衣服收了!” 待喜雨下去了,忙对纪瑾瑜说道:“喜雨真是越来越爱胡说八道了!二太太平时虽然分毫必争,对人不客气,但是对二姑娘却绝对没有二心。这次二姑娘定然是误伤,若是是二太太故意砸的,我却不信。” 纪瑾瑜知道她在宽慰自己,对她无奈地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只是我毕竟是外嫁女,继续住在府中,母亲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其他人恐怕不会这么想。要不,从今以后,吃穿用度,用自己的银子,跟大家分开吧!” “我的姑娘!说什么胡话,太太知道了,定然心疼担心你!这可不行!” 纪瑾瑜也知道不行,只不过白说说罢了。可是,这心里面,就是存了几分惆怅。 章节目录 第45章 乔迁 经过这件事情,顾氏最后还是决定要从自己的梯己钱里面出了那一百两。买了房,打扫之后,便决定搬家的日期定在八月初二。 到了初二这一天,纪府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购置新房、乔迁新居是大喜事。象征着人丁兴旺,家族繁荣。更何况,现在纪府的人丁的确是比原来兴旺许多。 纪慕远特地从国子监请了假,姑太太跟纪晴云跟着姑老爷段允成,范氏娘家哥哥嫂子范百年跟张氏也早早地来帮忙。 搬家是男人们的事情! 纪家的一众女眷,全都在纪府老太太院子里说话。等东西全部都搬好了,再坐车子过去。 范氏娘家嫂子张氏的母亲跟薛博文母亲是一母所出,这亲事还是她做的媒,听说纪瑾瑜跟薛博文和离了,她十分愧疚。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纪家迁怒于范氏。 其实她猜的不错,刚刚和离那几日,顾氏是一看到范氏就生气。但是转眼一想,这件事错并不在范氏,而且也是自己亲自答应了的。除去跟皇太孙之事,薛博文的确当得上良配了。现在薛博文也出家了,可见他也是个可怜人。 再说七月底,范氏有了身孕,顾氏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张氏没脸了。虽然,张氏心中忐忑,但是见到顾氏对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小姑子面色红润,绝不像受气的样子,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两个孩子像猴儿一样,正是淘气的年纪,手脚又快,稍不注意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家老爷子喂的鸟,水缸里的睡莲,只要是他们感兴趣的,都要遭殃……” 姑太太眉眼含笑地说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口中说着他们淘气,但是语气之中怎么也掩盖不住浓浓的骄傲! 纪家老太太听了这话也笑道:“谁家孩子不是如此!你今天也应该把两个孩子带来才是!俗话说:好孩子不闲,赖孩子不玩,小孩子家家就应该多玩多蹦才对。没得拘在屋里把好好的孩子都熬的老气横秋,没个孩子样子!” 姑太太说着看看坐在左右两边的元姐、珠姐,羡慕地说道:“还是女孩子乖巧,元姐、珠姐长得好又听话,比我那两个皮小子不知好多少倍。我若是再能生个姑娘就阿弥陀佛了!”,说着,双手合十,做出一幅虔诚的模样。 屋里在座的人,都被她这幅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顾氏打趣道:“怪不得,我瑜丫头这么皮,我今日才算知道了,原来是随了晴云!人都说,侄女肖姑,这话果然没错的。”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冲元姐、珠姐招招手道:“好孩子,快到祖母身边来,别被你姑祖母带的成了猴!” 顾氏这话一出,屋内的人又是笑得前仰后合! 纪瑾瑜却注意到,坐在黄氏身边的纪瑾玥脸色很不好看。纪瑾瑜只当她累了,就站起来说道:“祖母,你跟母亲婶子还有姑母、亲家嫂子说话,我跟二姐姐去看看嫂子。” 纪老太太本就是十分好相处的人,今天大家高兴,她心情也十分不错。见纪瑾瑜这样说,非常满意,就冲众人说道:“你们都是猴,只有我瑜丫头最知道心疼人。好孩子,快去吧!咱们在这说话,人多热闹,你嫂子那里就一个人,你们去陪她说会话也好!” 两人又冲众人福了福身,方携手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纪瑾瑜才问到:“二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瑾玥见纪瑾瑜关心自己,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忙掩饰道:“我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三妹妹莫要担心。” 纪瑾玥脸色惨白,气血很差,说话的时候也有气无力,记忆之中纪瑾玥身体好像并没有这么差啊。纪瑾瑜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她头上的那块秃秃的地方,便猜到纪瑾玥可能是为头上的伤疤难过。 女子皆爱惜容貌,她心中不自在也实属正常。但是刚才人那么多,她就这样表现出来倒有些失礼了。 “二姐姐,你的伤疤并没有伤在脸上,并不会损伤你的容貌。为了医治方便,才绞了你额前的头发,你不要担心,过些时日自然就会长出来了!” 纪瑾瑜这样说,让纪瑾玥心中更是自责难过:“好妹妹,谢谢你劝慰我。只是我并不是为这头发难过。你不知道,我的孩儿就是去年的今天没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阖府上下都高兴,家里又来了客人,我也不该提这件事情,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是难过的紧。可怜我孩儿,到如今我都没有正经祭拜过……我这母亲做的,实在是……” 咋一听到纪瑾玥说到她的孩子,纪瑾瑜还没有反映过来。后来才明白过来,就是去年纪瑾玥小产流掉的那个。这件事,纪瑾玥不提,估计所有人都想不出来。纪瑾玥是孩子的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别人的安慰,不过是隔靴挠痒罢了! 今天,从老太太到姑太太,这些人口中时时刻刻刻不忘说着家中孩子,有谁能体谅纪瑾玥失去孩子的痛苦呢! 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纪瑾瑜便拍了拍纪瑾玥的手说道:“二姐姐不要担心,你这样难过,想来孩子也不得安生。等过搬了家,八月节之前,我跟太太提一提,咱们一起去法缘庵上香。到时候,咱们多捐些香油钱,让师太帮咱们在佛祖面前给孩子念二七一十四天的超度经,好让孩子来世投个好人家,也全了你们三个月的母子情份。” “真的?”纪瑾玥含着眼泪,满怀期待地望着纪瑾玥。 “嗯!”纪瑾瑜肯定地点点头。 纪瑾玥便拉着纪瑾瑜的手,感激不尽道:“好妹妹,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了,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是姊妹,是一家人,姐姐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说来,也是我的不是,我要是早点知道,哪里还能让姐姐担心这么久!” 纪瑾玥听着又红了眼圈:“怎么能怪妹妹,妹妹自己也是糟心的事一大堆……” “好了,好了”,纪瑾瑜打断她,感慨道:“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姐姐快止住眼泪,呆会让嫂嫂看见了,可不好!” 纪瑾玥点点头,纪瑾瑜却暗自留了心。原来纪瑾玥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不过几年没见,眉目之间添了许多哀怨之色。看来,自己要想办法,开解开解她才是。 两人看过范氏回来,纪瑾瑜又陪纪瑾玥说了一会话。老太太便过来传话,说是那边已经收拾好了,让一众女眷乘马车过去。(_ 椿树胡同院子,共分东、中、西,三部分,每一部分都是三进的院子。每一个院子都是三间上房、六间厢房,三间倒座房组成。 东边第一进住的是顾氏与纪洪、第二进住着纪慕远与范氏、第三进住着元姐、珠姐姊妹两个。 中间第一进空着,作为客房;第二进住的是纪瑾瑜,第三进住的纪府老太太。 西边第一进住着黄氏,第二进住着纪瑾玥,第三进留给纪慕炎、纪慕允哥俩。 到了南大街椿树胡同,各人到了各人的院子溜了一圈之后,已经是晌午十分。顾氏早就安排好午饭。 因为没有外人,也就没有隔开。在中间第一进院子的花厅里面摆了两座。男女分桌坐了,一顿饭也是其乐融融。 到了晚上,纪洪无限感概道:“我纪家人丁零落,姻亲更是非常少。没想到了今天,居然吃饭也要用两张桌子才能坐下了!” 顾氏也高兴地说道:“这还不算多,待二弟进京,炎哥儿、允哥各自娶亲生子,到了那时咱们家还要更热闹呢!”x 说完她又自说自话,不知是高兴还是惆怅:“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催的咱们都老了!” 纪洪却若有所思:“这些男孩子娶亲都好说,就是两个姑娘终身大事委实让人着急。今天我看玥丫头,也太孱弱了一些。她如今也不小了,老耗在家中也不像话。还有瑜儿的婚事,夫人也要上上心才是!” 顾氏叹了口气,将前几日跟黄氏的纠纷说了一遍,才道:“毕竟是二房的,我虽是大伯娘,但是二丫头如今爹娘俱在,我们也不好管太多。倒是瑜儿的事,有了些眉目。前几日,镇北侯家的奶奶容氏,又跟我提了提武宁侯家的长子。原先瞧着他年岁大了,如今瑜儿是这么个情况,就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这怎么行!”纪洪反对道:“这些世家有几个是干净的!武宁侯再不济,也是个侯爷。怎么会愿意让和离女做长房奶奶,这里面必然有问题。你不用考虑了,直接回绝了便是!” “唉!”顾氏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只是侥幸想着这就是瑜儿的姻缘也未可知。听老爷这样一说,果然是我关心则乱。只是这样一来,连拒两次,以后会不会不太好?” “你只管拒绝便是!总不能为着怕得罪人,就送了咱们女儿去受罪!”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氏想了想,点点头! 纪洪又说道:“虽然二房的事情不方便管,但是黄氏却不是个靠谱的。你在京城往来的时候,也留心一些,若是有合适的,便先将玥丫头的事情定下来。不拘身份地位,只要人老实懂礼就成。” 顾氏本来不想管,但是想了想纪瑾玥那柔弱的样子,还是说:“老爷说的是,玥丫头年岁渐渐大了。转年便二十一了,再不定好,是难定了!” 章节目录 第46章 非偶 镇北侯大奶奶容氏,是在八月初六这一天来的。她来的时候非常客气,还带了两盆枝繁叶茂的万年青做为庆贺纪家乔迁之喜的贺礼。 顾氏亲自迎到大门口,笑着跟容氏道谢:“……您真是客气,镇北侯府大奶奶这样金玉一般的人能到我们府上做客,已经让我们荣幸之至。没想到,您还亲自送东西过来,这可让我们拿什么招待您才好!” 容氏听顾氏话说的既亲切又客气,心中也有意与她亲近,便笑着说道:“夫人您何必这么客气,若是从贵府姑太太算起,我还要称呼您一声“姐姐”!您这样说,简直是折煞我了!” 容氏的姑祖母,是纪晴云婆家太夫人,所以容氏才会这么说。 顾氏却想着做不成亲也不能做成仇,此刻亲近些,呆会也好说话。所以,也顺着容氏的意思,两个人便亲热地“姐姐”、“妹妹”叫起来。 顾氏一边说着客气的话,一边将容氏让至内室。 容氏见了,笑容更胜! 一般来客主人家总是会在花厅或者专门的客房招待,让进内室,便是通家之好的做派了。 两人分宾主做下,小丫鬟上了茶,两个人说了半天的闲话。话题才慢慢转到容氏上次提亲的事情上来。 “我上次跟姐姐提的事情,不知姐姐跟纪大人考虑的怎么样?” 顾氏听了,脸上就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容氏见了,心中不由一个咯噔!x 她猜到顾氏恐怕有难言之隐,便说道:“姐姐,你跟我还有什么遮遮掩掩不成?有什么你直接跟我说。所谓量媒、量媒,就是要有商有量才是。在我面前,姐姐千万不用顾忌,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一幅推心置腹的样子。 顾氏见她态度诚恳,不似伪装,便沉吟道:“既然妹妹这么说,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就明说了。按说,妹妹已经是第二次跟我说,我们纪家怎么也不能拒绝才是,只是如今我们家老爷已经被贬,不再是原来的二品大员。而我们家只有瑜儿一个女儿,这次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和离在家。对于这门亲事,我实在是心中打鼓。 武宁侯府上是何等显贵,若是以前或许我还敢高攀。可是如今,我们家这个情况,说高攀都是太看得起我们家了!不是我们家不识抬举,而是这么亲当真齐大非偶。我只有这么个女儿,实在不想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还请妹妹你多多体谅才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容氏听她这么说,不仅不生气,反而过来安慰她:“姐姐,你当我是那两面三刀的人吗?我既然叫你一声姐姐,便是真心拿你当姐姐待,拿姐姐的孩子当亲外甥看待。绝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媒这件事,本来就有成有不成,人家不愿意,哪能硬逼着人家呢!这样不是做媒,是结仇呢!” 顾氏听了,感激于她的赤诚相待,觉得自己刚才是存了私心的与她亲近,心中就存了几分愧意,却不知道如何开头。 却听见容氏叹了一口气道:“姐姐不愿意,我也是能理解的。想必姐姐也听说龚伯南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又克死了吴侍郎家的小姐了吧!” 顾氏听了大惊:“克死了吴侍郎家的小姐?这是怎么说!我倒是不曾听闻!” 容氏说道:“要说这武宁侯府上也真是倒霉,年前刚定下吴侍郎家的小姐,那小姐年后就得病死了!先前死了一个未婚妻,又死了一个老婆,名声已经不好听了。现在又遇上这件事情,这下子岂不是更加坐实了克妻的名头了!” 顾氏听了心惊肉跳,不由庆幸,还好纪瑾瑜没有定给龚伯南,否则,说不定克死的就不是吴家小姐,而是纪瑾瑜。 庆幸之余,她也好奇道:“是年前在段府赏花时遇到的那个小姐吗?” “不是!”容氏面上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赏花的那个是庶出的小姐,龚伯南定的是嫡出的小姐!当初做亲的时候,我就说不该定。哪有人出门不带自己亲生的闺女,反而带隔了肚皮的庶姑娘的?都怪那吴家夫人花言巧语,我那舅母又娶妇心切。谁知道,人还没娶,就死了!岂不晦气?我舅母如今肠子都悔青了,又有何用?” 顾氏也点点头道:“怪不得,我们都没听说。想来吴家也觉得有亏,不敢声张!” 容氏却叹气道:“就算如此,还是被人传了出来。我舅母如今病急乱投医,就让我来说亲。不仅是您一家的小姐,别家的待字闺中的姑娘,我舅母都托人暗暗看了个遍。不求身份地位,只要身子骨结实,不是那病秧子就成了!还说哪怕是个老母猪,只要能活蹦乱跳活到八十岁,她都认!” 顾氏睁大了眼睛:“武宁侯夫人真是这么说的?” 这也太心急了吧! 容氏却眨眨眼道:“若真是个好的,能主持中馈,自然便是武宁侯的大奶奶。若真是上不得台面,不过是龙椅上的娃娃皇帝,是个傀儡罢了!只要她活着,龚伯南克妻的名头自然不攻而破,到了那时,什么样的贵妾纳不来?” 大户人家的龌蹉事情多了去了,顾氏听了并不以为杵,反而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求武宁侯府上能娶到命好又有才干的奶奶,这样便四角俱全了!” “哪里就有那么好了,如今看了两家,一个是贵亲家范大人府上的嫡出二小姐,另一个是户部的一个九品的典史家的姑娘进。若是我猜的不错,贵亲家府上的姑娘可能性大一些。那个典史家的姑娘,小小气气,看着身子骨就柔弱。贵亲家府上的姑娘,随了她的生母,身子骨结实,一看就知道好生养,是长寿的相。就是性子……”容氏说着摇了摇头。 顾氏知道涉及到别人家的事她不好多说,便装作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丫鬟新添的茶捧给她说道:“这是今年新得的茶,现在泡到了第三遍,茶味已经出来了,你尝尝怎么样?” 容氏轻轻低下头,见细腻雪白的瓷盏内,舒展开来的茶叶紧圆光滑、纤细挺直如针,色泽苍翠绿润,汤色嫩绿明亮,香气怡人。 她轻嘬一口,不由眼睛一亮:“这是什么茶,我竟从未喝过,竟然比碧螺春还要清鲜醇爽。” “你喝着合口就好!”顾氏笑道:“这是老爷旧年的门生,在湖北做官,前几天托人送来的。叫什么恩施玉露,在湖北一带有名,咱们这里是没有得!” 容氏又喝了一口,一脸满足的样子:“我说我怎么没喝过呢!原来我们这里没有!” 说着,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放下茶盏。 顾氏却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价格比咱们这里的普通茶还便宜。难得你喜欢,待会让小丫头给你包两包。” “真的!”容氏高兴的拍了手,笑眯眯道:“那就太好了,可见我是有福气的,虽然没作成媒,却喝上了茶!” 没想到容氏居然是个爱喝茶的! 顾氏笑道:“两包茶也值得你这样!”语气比原来亲昵很多! “怎么不见我那外甥、外甥女?”容氏问道。 “老太太今日跟两个丫头去了西郊的法缘庵上香,远哥早上送了她们去,回来点个卯,说是要给他媳妇买点酸梅回来,谁知这一走就是半天,这一会不知道去哪里了!” 容氏听了,一幅遗憾的样子:“本来还想见一见的,没想到今天这么不凑巧。远哥媳妇怀孕不舒服,我就不去看。姐姐你忙着吧,我这就回去了!” “不要紧,如今都在盛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倒是你,难得来,多坐会才是!”,顾氏挽留道。 听了顾氏的话,容氏站起来推辞道:“我说了姐姐可不许笑话我,我们家的猴儿不知怎么样呢!半天不见,我心里惦记的慌!” 顾氏送她到门外:“这有什么笑话的,做母亲的,都是把孩子当眼珠子一样疼!等到孩子大一些就好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顾氏亲自将容氏送上马车,容氏再三叮嘱:“有空一定要带外甥女去我家!” 直到顾氏保证再三,这才登上马车,骨碌碌而去。 顾氏站在门口还没有回头,就看见自家的两辆青帷布围成的马车打巷子口进来了。 顾氏便站在一旁,等马车到了门口,老太太下了马车,便迎上去道:“老太太路上是否顺利?累不累?”(_ 纪老太太丝毫不见劳累的样子,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累,不累,我去见佛祖,为家人、为自个儿求福,就是天天去也不累!倒是你二弟妹,对佛法不通难为她陪我坐了一天。” 黄氏在另一边扶着纪老太太笑道:“我不过是白坐着,哪里就累了?母亲快别笑我了!” 说着她好奇问道:“大嫂,我看着刚才那一辆大红色绉纱马车依稀是从咱们家门口过去的,不知坐的是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47章 相交 顾氏随口说道:“是镇北侯府上的容大奶奶,到咱们府上为武宁侯家的大爷说亲来了。不过因为与瑜丫头八字不合,已经被我拒了!” “啊?”黄氏听了惊讶道:“这么好的人家,大嫂都舍得拒绝?真是可惜了!”,那语气好像十分地痛心疾首一般。 纪老太太却说道:“武宁侯家人口简单,其实也不错。不过八字不合,拒了就拒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黄氏听了,却在心中暗自嘀咕:谁不知道,八字不合不过是个借口。大嫂也真是的,瑜丫头不合适,还有玥丫头啊!唉……那可是武宁侯府上啊,这么好的亲事,想想就心疼!瑜丫头也真是的,好好的西平侯府少奶奶不做,非要和离!现在连武宁侯府也看上,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姑爷。大嫂也是偏心,你们看不上,就不能介绍给玥丫头吗? 晚上回房,黄氏越想越糟心。 她来到纪瑾玥的房间,见纪瑾玥正在抄写经书,心中不由气愤:“写、写、写,你就知道做这些没用的!人家刚和离没几天,就有人求亲,你呢!和离在家这么久,谁又为您操心过?除了我,谁是真的疼你!那个老太太,你就是给她抄再多的经,她的心还是在瑜丫头那里,眼里、心里也不会有你!” 黄氏这一番恼怒,让纪瑾玥吓了一跳。她连忙扔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对黄氏说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横竖我也没事,抄经就算打发时间了!反正我闲着也觉得无聊,母亲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写了就是,母亲千万莫生气!” “唉……”黄氏见她这个柔顺的样子,便说道:“我这样的人,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女儿?你怎么偏偏就随了你那无用的爹,但凡你随了我一丁点,也不至于这样。” “母亲……”,听到黄氏提到纪岩,纪瑾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这毫无主见的样子,让黄氏十分无奈:“罢了,看来,你这个样子我是指望不上了。谁让我是你娘,活该给你操一辈子的心!” ************************ 顾氏在另一个房内,寒着脸对纪慕远说道:“怎么一去就是这么半天?衣服破了不说身上还有酒味?”,说着她不由语气一顿:“你该不会是学那些纨绔子弟,趁着媳妇怀孕,便喝花酒、逛窑子,跟人打架斗殴闯祸闹事吧!” “母亲!我没有闯祸!”,喝了酒的纪慕远微醺地摆摆手,兴奋地对顾氏说道:“父亲一直说我没有刚性,没想到我今天也做了一回英雄,狠狠教训了那帮欺负孤儿寡父的地痞流氓。” 说着他像孩子一样拉着顾氏的衣袖说道:“母亲,你不知道,原来教训坏蛋的感觉是这样的……好!就像喝了酒,不,比喝了酒还让人觉得畅快!父亲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夸我的!” 顾氏听他说了这么多,本能地皱起眉头想教训他,可是看着他欢快的样子,就像做了好事等着大人表扬的孩子一样,顾氏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_ 这些日子一来,纪洪在纪慕远面前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失望,让纪慕远一直闷闷不乐。 儿子有多久没有这样欢快的笑过了?就算是喝醉了,还念念不忘父亲的夸奖! 顾氏看着看着心里就叹了口气,儿子一离开自己就是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能天天见着了,反而又忧心起来!他懂什么,不过是想让父亲母亲看到他的好处罢了。 顾氏疼惜地望着他,语气渐渐柔和下来:“你不要着急,坐下来喝口茶解解酒。然后好好跟母亲说,你是做了什么好事了?” 纪慕远听了顾氏的话,顺从地坐到她对面的靠背椅上,然后喝了一大口浓浓地解酒茶,又迫不及待地道:“今天我正在路边看酸梅,突然感觉到荷包以坠,再一回头,居然被一个毛贼偷走了。那毛贼见我发觉,自然飞也似地跑。我一想那荷包是大妹亲手绣的,忙跟在后面追上去。没想到,那毛贼这么坏,专挑人多路挤的地方跑。我不仅追不上毛贼,还被路边摊子上的竹签刮破了衣服……眼看毛贼越跑越远,我以为自己追不上的时候,杨兄弟就出路边追了上去,杨兄弟真是厉害,不仅跑得快,而且好身手,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抓住了那个毛贼,动作干净、利落,真是少年英雄!引得路边一片叫好之声!” 说道这里,纪慕远好像还沉浸在那个杨兄弟的好身手之中,一幅崇敬佩服之意。 顾氏却听的一头雾水:“不是教训流氓吗?怎么变成了抓飞贼?这个杨兄弟又是谁?” “杨兄弟就是今天帮我抓毛贼的英雄,当时我在路上追毛贼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帮我,就算不帮我,好歹也帮我拦一下啊!只有杨兄弟急公好义,当时我追毛贼的时候,他正在茶馆里喝茶,见到飞贼他立马就跑出来追了上去,那身手真是快,可谓风驰电掣一般,我不过刚眨了个眼,杨兄弟就抓住了毛贼!” “哦!”到这里顾氏听明白了:“那个毛贼还是流氓?” “不是!待我赶到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毛贼居然是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穿的破破烂烂的,原来他父母双亡,要养活一个年仅十岁的妹妹!” “居然是这样!”顾氏也觉得十分意外。x “对啊!我当时就不知道该不该要回荷包了,还是杨兄弟有方法,慷慨解囊,将他的荷包给了那个小子换回了我的荷包!不仅如此,还说若是他们兄妹实在过不下去了,他可以介绍那个小子去他亲戚家的茶行做事!杨兄弟真的是古道热肠!”,语气之中,一幅十分推崇的样子。 顾氏听了,也十分唏嘘:“这样说来,你的这个杨兄弟人还真是不错!” “嗯!我当时也是这么想得,对于杨兄弟这样助人为乐,便觉得佩服不已。不管怎么说他帮我找回了荷包,还掏出了自己的荷包。为了表示感谢,当时我就跟杨兄弟到旁边的酒楼一起吃饭。没想到却遇到几个地痞在调戏唱花鼓的小姑娘,我心中气愤不过,就上去理论了几句,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不仅不住手,反而变本加厉,还对我也动起手来!杨兄弟自然会不袖手旁观,将那几个地痞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当场就保证再也不会找那个小姑娘的麻烦!” 纪慕远说着,十分解气地喝了一口茶,好似无比爽快! 顾氏等他说完才道:“就算是事出有因,你也该早点回到家中才是,你这一去半天不要紧,倒让你妹妹、老太太在法缘庵好等!” “唉呀!”,纪慕远一拍额头:“我怎么把妹妹她们忘了!”,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顾氏一把将他拉住:“她们已经回来了,你也不看看这都多早晚了!倒是你,今天累了一天,快些回去歇着才是正理。以后可不敢再这样造次,害得大家都为你担心。你就是不看我们,也要看看你媳妇挺着大肚子,让她担心了半天,你怎么忍心?” “母亲,儿子今天忘形了,还请母亲原谅儿子无状!”,本来喝的就不多,这会的功夫,纪慕远已经醒了就,清醒过来了。 “以后再不可这么着,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中不痛快!以后若是想喝酒,在家中让你妹妹陪你喝几盅,她的酒量可不比你差!” 纪慕远则是非常羞愧:“母亲……” “好了!”,顾氏笑着说:“我是你的母亲,自然关心你!若是别人我还不乐意说呢!你的那个杨兄弟,人家好歹帮了你的忙,你就是要感谢,也该请到家中才是!随随便便在外面吃酒,可不是我们家的作风。后天便是初八,你父亲也休沐,你请了他到咱们家里来吃酒,岂不很好?” 自己的朋友能够被家人接纳,是让人高兴的事情,纪慕远不由大声地应道:“是!杨兄弟锄强扶弱,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与官场上那些标榜的道貌岸然的人绝不是一样,父亲若是见了,也肯定能与杨兄弟谈得来的!” “快回去歇着吧!” “是!”纪慕远行了一礼,这才脚步轻快,面带微笑心满意足的走了。 顾氏看着就叹了一口气:“老爷,远哥儿这孩子心性纯良,你这些日子,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纪洪从屏风另一面转过来,反驳道:“哪一家的老子不是这么教儿子?偏偏他受不住?” “老爷!”顾氏埋怨道:“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该天天这样失望叹气,远哥儿怎么说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你也该看开些了!你一直这样,让远哥在孩子面前、媳妇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你还怨我?”纪洪瞪圆了眼睛:“刚才你还说他喝酒都不如瑜儿!” 顾氏一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夫妻两个什么都好,只是一提到两个孩子的问题就容易出口角。 最后还是纪洪低了头:“罢了、罢了,我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这个样子,恐怕我也改变不了了,就让他这样吧!” 顾氏这才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远哥儿太平庸,只是他已经这样,强求也无用!看着咱们把孩子逼成这样,我心里头就难受!若是孩子多,也就罢了,我统共就这么两个孩子,哪一个受了委屈我都舍不得!” 纪洪见顾氏这样,也是长叹:“知道你舍不得,还巴巴地叫了儿子刚结交的朋友来家中。” “那是当然!”,顾氏说道:“远哥儿心性单纯,若是被人勾搭得学坏了,这可不行!” 纪洪哈哈一笑,颇为自负地说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这一点我可以担保,我纪洪的儿子绝不会做出不务正业、吃喝嫖赌、败家忤逆的事情来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氏听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但还是犹自辩解道:“那也要请到家中,咱们看过才好!” 章节目录 第48章 妯娌 自打范氏怀了身孕,主持中馈的事情就交到了顾氏手里。 搬到了椿树胡同之后,顾氏便撒手不管,诸事不理,掌家大权又落到纪瑾瑜手中。 纪瑾瑜干脆在自己院子前面,作为客房的第一进院子的花厅里理事。 初八这一天上午,纪瑾瑜正跟灶上的管事婆子何妈妈商量中秋节的菜单,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喜月进来禀报:“姑娘,姑太太派人来给老太太请安,顺便看看姑娘!” “去看过老太太了吗?” “没有,刚进门!” 既是看老太太,应该先去老太太的院子,然后临走的时候才经过前院的。没有正主没看到,巴巴地来看我这个小辈的道理! 纪瑾瑜想着,便对旁边站着的湘月说道:“快请进来!” 纪瑾瑜合上手中的食材单子,对灶上管事婆子何妈妈说道:“就照着这上面的食材买,又肥又大的螃蟹另外再添两娄,甜点跟月饼不要我们自己做了,到南大街五云斋去买,又好吃又方便!” 何妈妈听了连连点头,考虑了一下又谄媚地说道:“姑娘可能不知道,盛京做糕点最好的,要数盛明坊。五云斋要排在盛明坊、鼎丰林后面呢!” “盛明坊的月饼虽然好吃,却是北方人的口味。妈妈怎么忘了,老太太、二太太还有二姐姐,都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就是父亲、母亲与我,也在南方生活了十来年呢!要说南方的月饼,还是五云斋的最合口。既然妈妈说了,不如两家各买一些!这些都要上等的,另外再买一些二等的月饼回来,十四那天晚上分派下去,按照人头,每人五块。我这会还有客人,妈妈先回去,细节妈妈自己掂量就成。这些日子就劳烦妈妈辛苦一些,待过了中秋,我再好好谢谢妈妈!”(_ “不敢当姑娘的谢,倒是我,要代大伙谢谢姑娘。”何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既然姑娘有事,我就先回去。姑娘放心,事情交给我,绝对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何妈妈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不多时,就看见湘月身后跟着一个细眉圆脸的中年妈妈走了进来,纪瑾瑜忙站起来,迎上去:“原来是柳妈妈,您怎么亲自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深蓝色包袱的小丫头。 柳妈妈是纪晴云的贴身妈妈,能让她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几个人行礼、见面之后,柳妈妈才道明来意:“二太太今天一大早,跑去找我们奶奶,要我们奶奶给二姑娘保媒,临走的时候还放下了这个!”,说着那小丫头将手上的包袱放到纪瑾瑜面前的桌子上。 纪瑾瑜打开一看,居然是两个小孩拳头大的夜明珠。 柳妈妈又说道:“这夜明珠,我们奶奶是认得的,这是老太太的陪嫁,一共有四颗。当初连奶奶嫁人都没舍得拿出来,怎么会到了二太太手中?我们奶奶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便让我过来问问!” 纪瑾瑜听了,不由觉得汗颜! 姑母的意思,是怕二太太趁老太太不知道,盗了老太太的嫁妆吧!看来,二太太黄氏很不得人心啊!就纪瑾瑜对她的了解,盗老太太嫁妆这种事,她应该还没有胆子做。 纪瑾瑜忙解释道:“这夜明珠的确是祖母的,却不是二婶婶拿的,是祖母给她的。说起来,也不是给二婶婶的。当初二姐姐出嫁,除了五百两银子以外,祖母还拿了一对夜明珠给二姐姐添妆,想来就是这两个了。另外两个,我出阁的时候,祖母送给了我!所以,这夜明珠,应该是二婶婶从姐姐处拿的。” 柳妈妈露出了然的表情。 “不知二婶婶托姑母给二姐姐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要送这样的大的礼?”,黄氏抠门,人所共知,这么大手笔,由不得纪瑾瑜不好奇! “这是我要跟姑娘说的第二件事”,柳妈妈正色道:“二太太说,要将二姑娘说与武宁侯府上的长公子。二太太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说镇北侯府上的大奶奶昨日来做客,夸二姑娘模样好,性子温顺,便要将二姑娘说与武宁侯府上做大奶奶。因为她身上有事不方便,所以就要请我们奶奶从中间说项。 我们奶奶一听,吓了一跳,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不知道是二太太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家里都想做这门亲,二太太前脚刚走,就派了我来了。” 纪瑾瑜一听立马站了起来,一脸郑重:“多亏了妈妈您跑一趟跟我们说,这件事我们实在不知道。家中如今是我主持中馈,我可不知道二姐姐什么时候见过镇北侯府的大奶奶。别说二姐姐了,就是二婶婶也没有在家中见过她。 昨日镇北侯府大奶奶是到家里来了,只是她来的时候,我与二姐姐、二婶婶陪着祖母去了法缘庵。我们到家的时候,镇北侯府的马车已经回去了。” “我就知道这里面有蹊跷”,柳妈妈松了一口气:“武宁侯府的长公子已经连克死了三个人,谁家还敢把姑娘朝他家中嫁?那还不如直接将姑娘往火坑里推!我们奶奶就说,老太太、大太太都不是这样的人,恐怕是二太太自个儿的主意。就派了我来问问,果然被我们奶奶说中了!” 事情牵涉到二太太黄氏,又牵扯到纪瑾玥的婚事,纪瑾瑜不敢擅做主张。所以,她忙说道:“我虽管家,却是家中最年幼的。二婶婶又是长辈,这样的事我之前也没有遇到过,事关二姐姐的终生大事,我也不敢乱拿主意,请妈妈跟我一起到老太太处走一趟。”x 柳妈妈听了,脸上就露出赞许的目光。三姑娘真不愧是大太太的女儿,这接人待物,处理事情的手段,有条不紊,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姑娘说得对,这件事情本来就该让老太太知晓才是!” 纪瑾瑜让湘月去东院请顾氏,自己陪着柳妈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 “给母亲请安!”,黄氏笑盈盈地进了老太太的屋子:“昨天刚听了一天的经,不知道母亲累着了没有,也该好好歇歇!” 纪老太太冷哼一声:“我不累,倒是你恐怕累得不轻!” “母亲说哪里话,陪母亲去上香听经,可是既积阴德又能孝敬母亲的好事,我并不觉得累!” 黄氏话说到嘴边,才感觉到老太太这话音有些不对啊! 黄氏不由抬起头来,看见纪老太天寒着脸,目沉如水地盯着自己。 顾氏拿着一把六角湘妃团扇,低眉敛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老太太旁边,给她打着扇子。 果然是顾氏! 黄氏一见她如此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的火气就“噌噌噌”往上窜!每一次都是如此,自己在底下被老太太训斥,她像没事的人一样坐在一边可怜地望着自己,看自己的笑话。到了最后,她总是会出来轻轻巧巧地给自己说上几句好话,然后等着自己对她感恩戴德,老太太对她赞不绝口! 这些年来,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总也讨不到好,昨天陪着老太太去上香,自己忍着困意与无聊,陪着老太太听法缘庵里的尼姑讲经。自己一句也听不懂,还是硬装成感兴趣的样子,为的就是讨好老太太,到时候玥丫头的婚事,老太太也能帮帮忙! 没想到,顾氏居然这么阴险!见自己得了老太天的欢心,就开始给老太太上眼药了! 难道,自己这些年来不得老太太欢心,都是顾氏在中间挑拨的不成?黄氏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 “大嫂!”,黄氏的声音绷得紧紧地,脸色十分难看:“在安吉的时候,你就一直把持家务,别人沾不得一点边。我敬你是嫂子,从来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到了盛京,你越过我,将中馈交给瑜丫头这个小辈,我照样什么话也没说。现在,我整日里闲在家中无所事事,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何必时时处处要强压我一头!” 顾氏一听,脸色十分难看,本来她想着纪瑾玥那柔顺的模样,心中还想给纪瑾玥找一户好人家。现在,听了黄氏的话,她心中冷哼,自己什么都没做,都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若是自己真的动了善心,给纪瑾玥说了亲,纪瑾玥以后过的不好,她岂不是要找自己拼命? 反正,纪瑾玥是二房的女儿,自己不过是个婶娘,何必操那个心呢!再说了,不是还有老太太吗?老太太看着面软心慈,实际上心里面明镜似的!好在她从不无理取闹,否则,顾氏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讨到好! 这样想着,顾氏就存了看笑话的心思,脸上越发谦和:“二弟妹,你误会了……” 顾氏的话刚说出口,就听见纪老太太冷冷地讽刺道:“你怎么会整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又是见晴云,又是陪镇北侯大奶奶说话,又要陪我这个老不死的听经,恐怕二太太早就忙得分身乏术了吧?” 章节目录 第49章 准备 顾氏的话刚说出口,就听见纪老太太冷冷地讽刺道:“你怎么会整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又是见晴云,又是陪镇北侯大奶奶说话,又要陪我这个老不死的听经,恐怕二太太早就忙得分身乏术了吧?” 老太太的话,让黄氏不由地一噎,自己去见纪晴云的事情,老太太怎么会知道? 难道自己早上出门被顾氏看到了? 她瞪了顾氏一眼,硬生生地将刚才那嚣张的气焰压了下去,挤出一个笑脸道:“老太太这又是听谁在搬弄是非?说的这些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到了这个时候,嘴硬不说,还颠倒黑白将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 顾氏不由心生怜悯:纪瑾玥那样柔顺的姑娘,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母亲!如此一来,恐怕连老太太也不会喜欢纪瑾玥了! “你不明白?”老太天怒及反笑:“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随手一丢,两个小孩拳头大的夜明珠就像玻璃球一样骨碌碌地滚到地下。 “哎呀!”黄氏心疼得不得了,忙将夜明珠拾起来,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检查它们有没有磕坏,口中还埋怨着:“母亲,你这是干什么?这样大的夜明珠,就是整个大晋朝也找不出来几个,幸好没有摔坏,若是摔坏了……” 她说道这里,手不由一顿,这明明是自己送给姑太太纪晴云的夜明珠,怎么会到了老太太手中! 老太太见她这个样子,更加不齿:“摔坏了也是我的东西?只要我高兴,摔坏了,我还能听到一声响!若是给了那不肖子孙,拿出去白填别人家的口袋,还不如摔了省事!” “老太太,说哪里话?”黄氏心虚道:“姑太太是老太太嫡亲地闺女,哪里会是别人?”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果然,老太太讥笑地望着她:“怎么,你终于承认了?” 事到如今,黄氏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反正最后老太太也是要知道的! “老太太!”黄氏心虚道:“这件事,我本来早就想告诉大家的,但是想着事情还没有真正定下来,就没有说。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就跟老太太说的,没想到老太太有了耳报神,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你求人办事,却拿了我的东西,幸好晴云是个明事理的!若是遇到那不懂事的,恐怕只会怪我不疼亲生的姑娘,偏疼隔辈的孙女!弄不好,还会因为这几个珠子跟我离了心。” 原来,老太太是因为这件事生气!黄氏自以为自己找到了老太太生气的缘由,不由放下心来! “这怎么会!”黄氏忙解释道:“谁不知道咱们姑太太随了老太太,最是明理懂事,通情达理……” 纪老太太一见她一副不知道错的样子,也懒得继续跟她说,便直接说道:“听说你给玥丫头找的是武宁侯龚家的长子,不知道你见过没有,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别跟上一次那样,稀里糊涂地就将玥丫头嫁了,到后来还是你大嫂周旋了半天人家才愿意和离!” “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侯府公子,岂是一个小小的安吉县令家能比的?我虽没见过,但是也知道高门大户的公子从小就跟在夫子身边读圣贤书,懂道理,明是非!”说话的时候,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顾氏与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来,黄氏也不知道龚伯男克妻的事情!只是看着对方门楣高,是高门大户,权贵之家就想嫁纪瑾玥,并不是知道情况,还要将纪瑾玥往火坑里推,卖女求荣! 这一会的功夫,黄氏也反应过来了。既然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顾氏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过去!难道那武宁侯家的公子是个身体残缺之人或者德行有亏之人? “大嫂!”,黄氏不由焦急地问道:“武宁侯家的长公子,莫非是个瘸子或者麻子不成?” “二弟妹放心,武宁侯的长公子相貌堂堂,文武双全,既不是瘸子,也不是麻子!” 黄氏听了,放下心来:“这就好!这就好!” 顾氏望了老太太一眼,艰难地说道:“我在这里恭喜二弟妹得偿所愿了!”,她口中说着恭喜地话,语气却掩饰不住的难过,说罢还拿手绢擦了擦眼角。 黄氏见了,心里凉飕飕的!这怎么是恭喜的神态,分明是送葬的样子! 黄氏急的头上直冒汗:“大嫂!武宁侯家的公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呀!” 顾氏这吞吞吐吐地说道:“二弟妹,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些做什么?姑太太已经跟武宁侯家说了,对方满口答应,说是下个月就择日来迎娶!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生养过这个女儿吧!”x 电脑端:/ 黄氏听了,急的嘴里直冒泡:“大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呀!” 老太太见了,脸上就露出满意的神色。看来,黄氏虽然糊涂,看护子女的心却是真的! 顾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怜悯地望着她说道:“武宁侯的长公子一表人才,但是却是个克妻的命!连过门带订亲的,一共克死了三个人了!” 黄氏一听,如坠冰窟!直冷得她心中打颤,手脚都抖了起来:“大嫂,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顾氏见了,叹了口气,状似哽咽地说道:“这都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你要怪,就只能怪,玥丫头命薄!” “不会的!不会的,大嫂!”,黄氏拉着顾氏的手,眼睛红红地说道:“大嫂,你一定有办法的。大嫂,我求求你,救救玥丫头!这孩子,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是她大伯娘,你不管她谁管她!” 顾氏却不说话,只拿着帕子擦眼泪。 黄氏又求老太太:“母亲,我错了!母亲,是我猪油蒙了心,猫屎糊了眼,母亲,求求你,救救玥丫头啊!我可只有这一个姑娘,若是嫁去了武宁侯府,跟跳火坑有什么区别!母亲,你就看在这孩子天天为您抄写金刚经的份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说着,黄氏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玥儿,是母亲害了你啊……” 本来顾氏只是做戏,见黄氏哭得伤心,感受到她一篇疼爱儿女的慈母之心,顾氏眼泪就真的落了下来。 物伤其类!黄氏大哭,她心中也十分难受,就想让老太太放过黄氏:“母亲,你就救救玥丫头吧!” 老太太这才状似为难地说道:“玥丫头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事到如今,少不得我让晴云亲自跟龚家赔礼道歉了!” 黄氏听了,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谢谢母亲,谢谢母亲!” “只是有一点,你得答应我!”,老太太说道。 黄氏头点如捣蒜:“母亲,你说,你什么我都答应!” “从今之后,玥丫头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老太太盯着黄氏说道:“若是有适合的人家,人品出众的好孩子,不用你说,我也会为玥丫头做主!” “我知道!”黄氏连连答应:“事不过三,我以后绝对不会瞒着老太太了!” “嗯”,老太太点点头,仿佛对黄氏的听话很满意,然后又警告地说道:“如果你再背着我,偷偷定了玥丫头的婚事,到时候,休怪我不给你留情面,将你送回安吉去!” 黄氏却没有懂! “老太太,放心,玥丫头的婚事,我一定全听您的!只是,过几个月老爷就要从安吉到盛京来了,您将儿媳送回去,到时候我再跟着二老爷回来,路上来来回回的,岂不是麻烦吗?” 老太太盯着她似笑非笑:“我说的是送你回安吉黄家,并不是我们纪家!若是你再胡来,我们纪家可容不下你这样忤逆亲长,事上不尊的媳妇!”(_ 言下之意,就是要休了黄氏! 黄氏这下子才反映过来! 她没有想到老太太在满屋子仆妇与顾氏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留,脸色变得刷白!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媳记住了!” 从那一天起,黄氏真的一改原来的样子,每天早早地到老太太院子里立规矩。不知道她是为自己之前的鲁莽后悔,还是害怕纪老太太送她回安吉。总之,这一番惊吓,让黄氏老实了不少。 ********************* 八月初八这一天,纪慕远早早地过来跟纪瑾瑜打招呼:“大妹,今天哥哥要宴请的杨兄弟可是一位英雄,他不仅侠肝义胆,而且武艺高强!你可千万要好好准备才是!” 这位杨兄弟,居然能让纪慕远这样推崇这样重视!不过如果真的按照纪慕远说的那样的话,这个人还真的是个德高义明的好人! 既然能请到家里来,肯定与纪慕远交情不浅了!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纪慕远就要宴请他了,这速度好像快了一些!纪慕远也太容易轻信别人了吧! 现在既然人家要到家中做客,考虑这些也无用,还是好好招待才是! 更何况纪慕远还如此看重此人,自己更应该重视了!不管是谁,都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得到家人的认可。纪慕远也不例外! 纪瑾瑜想着,脸上就添了几分郑重:“既然是哥哥的朋友,我肯定好好备宴,绝对不会怠慢了!就是不知这位哥哥的这位杨兄弟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菜或者忌口的地方,我好准备一下!” 纪慕远却大手一挥道:“这个我不知道的,不过我看杨兄弟那个样子,应该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再说了,杨兄弟也不是外人,大妹也不要太小心了!” 纪瑾瑜听了就抿嘴而笑:“哥哥的话好生奇怪,一会说人家是英雄,要我千万好好准备,一会又说不是外人,要我不要太小心了!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是呢?” 纪慕远听了也嘿嘿一笑:“是哥哥糊涂了,既然灶上的事情是妹妹做主,那我就听妹妹的!” 纪瑾瑜打趣道:“是啊!君子远庖厨,哥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兄妹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见外门的婆子进来禀道:“大爷,姑娘,东院有客到了,老爷说让大爷姑娘过去见客!” 章节目录 第50章 旧识 兄妹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见外门的婆子进来禀道:“大爷,姑娘,东院有客到了,老爷说让大爷姑娘过去见客!” 若是男宾客,自然是由纪慕远去陪的,怎么会喊了纪瑾瑜去? 纪瑾瑜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是什么样的客人?” 那婆子想了一下,说道:“是个年轻的后生,看样子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说话也稳重。不像是谁家的公子哥,但是看模样也不像小门小户的出来的,以前到没见过!” 年轻斯文稳重的后生!以前还从未见过! 纪瑾瑜眼皮一跳,怎么会喊了自己去见客?难道是要给自己相亲! 纪瑾瑜不由朝纪慕远望去,纪慕远却一头地雾水:“该不会是父亲以前的门生吧!” 纪瑾瑜直摇头:“父亲离开盛京都十年了!他的门生怎么说也要有三十出头了吧!怎么可能是二十几岁的后生!” 纪慕远一脸地无所谓:“那我就不知道了!咱们还是去见了再说吧!”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过了月洞门,纪瑾瑜跟纪慕远进了东院第一进。两人并未停留,而是直接进了西便纪洪地小书房。 靠近小书房,就听见纪洪满意中带着几分亲切地声音:“……不错,这一手字写得越发好了!若是哪天落魄了,靠着这一手入木三分地颜体也可以养家糊口了!” 纪瑾瑜与纪慕远不由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惊讶:分明是长辈对晚辈才有的语气! 纪洪喜欢字写得好的人,尤其推崇颜真卿的书法!只是纪瑾瑜是女孩子,不适合那种刚劲雄厚的风格,所以一直以来练得都是小楷;而纪慕远虽然练颜体多年,略有小成,但气势总是欠火候。 就在两个人惊讶的时候,早有小童报了进去。 就听见纪洪说道:“进来吧!” 纪瑾瑜应声而入,看见纪洪站在紫檀木平头案边,案上放着上好的宣纸,纸上写着几个纵横跌宕、开阔雄厚劲的字! 笔力如此凝练浑厚,隐隐可与纪洪分庭抗礼,实在不像出自年轻人的手笔! 纪慕远自然又是一番惊诧,而纪瑾瑜好像想到了什么! 一个身穿石青色流云暗纹交衽长衫地男子正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笔架上。 听到二人进门,他不由抬起头来! 纪瑾瑜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双目清润,体态欣长,脸上还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纪瑾瑜见了既惊且喜,清脆地喊了一声:“青苗哥哥!” 宋青苗,字谷雨,浙江府安吉县邬村人氏。明德十八年间的举人,同年会试落第,回到安吉娶妻伺奉寡母。家贫如洗,便在安吉县街头给人代写书信、状子、门联,无意之中被纪洪发现。因他写得一手好字,纪洪起了爱才之心,将他收在门下做了一名钱粮师爷。因他年纪小,并不算正经幕僚,而是半工半读地学幕。 明德二十一年再次进京赶考,再次落第。与乡中一起进京的学子回家,路过山东,被进城打劫的土匪挟持,强行带回了梁山。据说,当晚便死在了梁山上。 他母闻听此言,如晴天霹雳,当场就晕了过去。而他过门三年的妻子,半个月后就改嫁他人。 当一个月后纪洪听说了这个消息,去找他母亲的时候,老人家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到了弥留之际,当天晚上就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宋青苗,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宋青苗面含微笑:“瑾瑜妹妹,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一副十分感慨地样子! 三年前,他离开安吉的时候,纪瑾瑜才十二岁,身体还未发育完全,个子也没有现在高,难怪他一幅吃惊的样子! 纪瑾瑜笑道:“过了年我就十六了,要是还不长,父亲母亲还不急死啊!” 纪洪却哈哈一笑,一幅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是啊,不过短短三年,她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说着指着纪慕远说道:“这是瑜儿的兄长,想来你们还未见过吧!” 纪慕远听了,便知道此人就是纪洪一直赞不绝口、无比惋惜的宋青苗。 他忙上前一步,一个执手礼:“宋世兄有礼!” 宋青苗却忙回礼道:“世兄太客气了!” 纪洪见了皱着眉头说:“你们是年轻人,不要学那些老学究一口一个世兄、同年的,你们年岁相当,就称呼彼此的字吧!” 纪慕远忙从善如流:“我名慕远,字云翔,还未请教世兄的名讳!” 宋青苗回答道:“我姓宋,名青苗,字谷雨!” 纪慕远不善言辞,宋青苗也是三年来第一次到纪府拜访,纪瑾瑜怕他们冷场,忙指着紫檀木平头案说道:“这字是青苗哥哥写的吗?没想到精进了这么多!” “是啊!谷雨这一手字写得横轻竖重,胸强圆厚,颇有大家之风了!”,提到字,纪慕远就感兴趣的多了。 宋青苗谦虚道:“不过是形似罢了,还没有颜鲁公的筋骨精髓,当不得云翔夸奖!” “不、不、不”,纪慕远很是坚持:“写得好就是写得好,谷雨何必太过自谦,说起来,我练得也是颜体,却比谷雨差了许多。我虽练了多年,却始终不得要领,在这方面,谷雨还要多教教我才是!” 说着,就拉着宋青苗谈论起了颜体字的技巧,宋青苗也不推辞,就真的站在案牍面前与纪慕远你一言我一句地切磋了起来。 纪洪看在眼中就笑了起来。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有前院的婆子来回话说有自称姓杨的客人来了。纪慕远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约了朋友! 他丢下笔就要去前院! 纪洪却说道:“你母亲也有多年未见谷雨了,你带着谷雨一起去,然后带着客人一起去见见你母亲吧!” 纪慕远自然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地带着宋青苗走了! 待二人走了之后,纪洪才对纪瑾瑜说道:“真没想到,谷雨居然能安然无恙地从梁山回来!” 纪瑾瑜也是好奇:“是啊,我今天见到青苗哥哥也吓了一跳呢!” 纪洪却道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宋青苗被梁山上的土匪劫持之后,没有像别人那样拼命挣扎,而是十分镇定,所以一起掳去的十几个人只有他没有被杀害,而是被带到了山上。山上的土匪见他斯斯文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没有把他当回事,后来,见他能写会算,就起了爱才之心,便留在山上做了账房。x www.x33xs.com m.x33xs.comx 电脑端:/ 两年前,皇四子奉命到梁山招安,宋青苗只是个账房,就被释放回家。他回去发现家中无人,听邻里说了寡母已去,妻子改嫁,便回到盛京,在一个粮食店里做掌柜。后来便开始贩卖粮食。就这样白手起家,一步一个脚印,现在在盛京南大街已经有了三间门面了。 纪洪说完,便问道:“谷雨此人,你有什么看法?” 纪瑾瑜略一沉吟,便道:“我与青苗哥哥跟着父亲一起念书长达两年多,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青苗哥哥少年失父却性格稳重,家竟贫寒而不见自卑,时刻不忘青云之志,是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可惜他虽然刻苦,但是在八股文方面还是十分欠缺,虽有文采抱负却难以通过科考出头。不过,他这样的人,就算不出仕,到了别的行业,也能做出不凡的成绩,绝不是平庸之辈。” 纪洪听完,满意地笑了:“那时的你不过十一二岁,有如此见地,已是难得了!” “不,难得的是青苗哥哥,被土匪掳去却保存性命,可以想象他定然是十分沉着冷静了。在土匪窝中能活下来,若不是十分善于审时度势绝不可能做到。在盛京这样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从一个白身之人到三间店面的掌柜,可见此人的确善于经营,卓尔不群。是难得的人才!” 纪瑾瑜略顿了一顿才说道:“父亲接旨升迁到盛京的事情,他一定是知道的!那一段时间您的门生前、同窗、同年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来拜见,他却迟迟不来。如今,您被贬至员外郎,咱们刚搬家没几天,就亲自上门拜访,可见此人不是攀附富贵之辈。” 纪瑾玥话刚落音,就见纪洪满脸地欣慰:“你居然想得这样通透,有如斯才智,莫说寻常男子,就是比起那些朝堂上汲汲营营地官员,也毫不逊色啊!” “只可惜,我不是男儿身!”,纪瑾瑜不由嘟哝道! 纪洪听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每一次都是如此,纪洪考校纪瑾瑜,得到满意答案之后,总是会无限感慨失落地加上一句:“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否则我纪家定然要出一个宰辅之人不可!” 这句话就这么好笑吗? 在纪瑾瑜不明所以的眼光中,纪洪止住了笑容,但是眼睛之中流露出来的笑意与高兴怎么也止不住:“你若不是女儿身,我今天便不会问你这些话了!” 纪瑾瑜睁大了眼睛,还是没有明白! “傻孩子!”,纪洪解释道:“为父是问,你对谷雨此人有何看法!并不是让你点评!只是问你自己的看法!你心里是怎么想得?”x 问我的看法!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望着纪洪眼中的笑意,纪瑾瑜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了! “父亲,青苗哥哥可比我大了十岁啊!” “这算什么?不过是十岁而已,又不是太大!五十岁的老翁娶二十岁的少妻,大有人在。再说了,谷雨看着并不老!” “可是,我当青苗哥哥是兄长,就想哥哥一样,从来没有其他的想法!” “你认识他的时候,你才十一二岁,还是小孩子,而他已经娶妻,你没有其他想法实属正常!现在,你们已经三年未见面,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可是,父亲……”,纪瑾瑜还欲争辩。 纪洪却叹了口气:“他未娶,你未嫁,双方又是知根知底,我与你母亲都喜欢十分喜欢他。你刚才也说,他品行不错,是个前途光明之人。现在,咱们家门第比他家高,你嫁过便是屈就他,他一定会对你如珠似宝。再说,我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救济他,又帮他安葬了老母亲,咱们家于他就算是有恩了。看在这些事情上,他一定不会亏待你。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纪洪说这些话的时候,紧皱着眉头。好像,纪瑾瑜嫁不出去,给他造成了十分大的苦恼似的。 “父亲”,纪瑾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女儿,难道就必须要嫁人吗?难道我不能终生陪在你跟母亲身边吗?” 纪洪听了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与你母亲虽然疼爱你,舍不得你嫁给别人,却也并不是那种十分自私的人!绝不会因为舍不得你,而将你拘在家中,不让你嫁人的!再说了,我与你母亲总有老去的那一天,你总该有个依靠。百年之后,总要有人给你供奉香火!” “女儿,实在是还没有想好!” 纪洪听了,好像十分理解:“我知道,薛家的事情,委屈了你。你放心,这一次,我跟你母亲一定好好帮你挑,绝不会再委屈了你!再说事情也不着急,并不是现在就定下来了,我与你母亲会好好商量商量的。” 纪瑾瑜听了,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得点点道:“我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51章 再见 午膳就摆在松院的厅堂,一桌坐着纪洪、纪慕远、宋青苗,还有纪慕远的好友,那个杨姓的男子。另外一桌坐着纪府老太太、顾氏、黄氏、纪瑾瑜、纪瑾玥这些女眷。 两张桌子中间放了一座镂雕花开富贵双面隔断屏风。 除了纪慕远的朋友之外,都不是外人,因此放的屏风是镂空雕刻,不过是意思一下。纪瑾瑜坐在顾氏的下首,从缝隙之中隐隐可以看见对面的人。 背对着自己的是父亲纪洪,他穿着松花绿的家常便服,一派闲淡从容。坐在他左边的是穿靛蓝色道袍地纪慕远,显得文质彬彬;纪慕远地对面穿石青色长衫地是儒雅从容的宋青苗。 而宋青苗对面坐的人,想来就是那个让纪慕远赞不绝口地杨英雄了吧! 他穿着玄色地窄袖服,勾勒出紧致结实地上身。从纪瑾瑜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刚毅的下巴,古铜色的皮肤。在几个温文尔雅的读书面前,他的凛凛之气迥然与旁人不同。 可以看出来此人确实有几分武者的刚阳之气! 纪瑾瑜不由双腿用力,屁股便离了椅子,好让自己能看清楚那人的样貌! 古铜色的脸庞,如刀刻斧雕棱角分明,两条浓黑密实的眉毛像剑一样斜飞入鬓,一双眸子透着刚毅,明亮地惊人,在一瞥一盼之间露出飞扬地神采。此刻,这双眸子透过镂空地屏风,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这一刻,纪瑾瑜只觉得停止了心跳! 在平原县自己被劫持的那个夜晚,这双眸子也是这样盯着自己,它的主人毫不掩饰地关切自己:“到了京城之后,如果有事可以到京城南大街柳树胡同去找我。”。 在广云寺地后花园,这双眸子地主人,曾经难过又失望地摇头:“纪小姐身份尊贵,似我这等人本来就高攀不起!” 在今年上元节那一天,南大街小河边上,他的眸子比星子还要明亮,逼退了街市上各式流光溢彩地花灯,带着几分少年的羞赧:“我本该走的,但是我……实在舍不得,就想多看几眼” 杨承,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那么巧帮纪慕远抢回了钱囊成为好友?怎么会坐在这里与纪洪侃侃而谈天下大势?怎么会带了纪洪最喜欢的雨花石来投其所好? 这一切怎么也不能只用巧合“二字”来形容了! 这一瞬间,纪瑾瑜只觉得心中酸酸涩涩,像有种子发芽,带着破土而出的喜悦;像海水击打着礁石,一波一波带着汹涌的波涛;像喝了一壶陈年老酒,一股微醉与热辣从舌尖直漫到了她的心里。 **************** 纪瑾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用的午膳,她一直沉浸在杨承带给她的震惊之中。 她回到桂院,翻开大衣柜,拿出杨承写给她的信,看着杨承送给她作为新婚贺礼的龙凤玉佩,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润泽的光,这时候才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阳春不知道纪瑾瑜怎么会这样,而湘月却看出了端倪。待没有人的时候,她才犹豫着问纪瑾瑜:“姑娘,今天来的杨公子,我看着怎么像是去年出手救了您的杨恩公!” 纪瑾瑜点点头,脸上带着微笑,像雨后初晴的天空般清澈明媚:“是啊!难为你还记得!” “真的是他啊!”湘月一幅喜形于色的样子:“我听夫人说,今天中午夫人要给您相看姑爷呢!不知道是不是杨公子还是宋公子?如果是杨公子就好了!” 纪瑾瑜听了眼波微闪:“为什么呢?宋公子不好吗?” 湘月却摇摇头:“不是,宋公子也很好,只是宋公子看您的眼神,有点不对……跟杨公子看您的眼神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纪瑾瑜压住内心的悸动,貌似不经心地问道。 湘月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宋公子看您的眼神像是哥哥看妹妹,像是大人看小孩。而杨公子每次望着您的时候,总是眼睛亮晶晶地,就像,就像……就像珠儿小姐看到了糖果是一样地。” 说完,她还笃定道:“对,就是这样,比珠儿小姐看到蜜糖还要高兴,专注!” 原来自己是蜜糖啊! 为了自己这颗蜜糖,杨承受了重伤,拒了瑞亲王家的婚事,这次与哥哥相识若是他有心安排,只能说明自己这颗蜜糖太难吃到嘴了! 若只是无意撞见,那便说明,这是上天的安排!自己这颗蜜糖就该被他吃到!x :/ “扑哧”一声,纪瑾瑜笑了出来。 湘月却以为她不相信,忙瞪着眼睛解释道:“姑娘,我说的是真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瑾瑜点了点头,高兴地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所以,我不能像往常一样,随波逐流,任由父亲跟母亲给自己安排婚事。既然已经和离一次,那么这一次,就由应该努力地争取! 她突然间就找到了目标,就像迷失在海上地航行者看到了回家的方向!杨承,他已经努力向自己靠近,那么,自己也该像他一样,勇敢地追求一次才对! 她下定了决心,就对湘月说道:“杨公子曾经救过咱们,若是一直无机会见面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咱们见到了,也认出人家,再装作不认识就是咱们的不对了!我们纪家是世代耕读之家,读的是圣贤书,家训里也有知恩图报这一条。若是咱们躲着,可就太不厚道了。更何况,杨公子还是哥哥的至交好友!以后他跟咱们家肯定要常来常往的。只是我是女子,就算想感谢杨公子也不好出面,你将杨公子救过我的事情悄悄告诉大爷,不要说是我说的!” “我知道!”湘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件事要是说出去,对姑娘名声有碍。若是装作不认识,又说不过去。姑娘放心,我一定悄悄地告诉大爷,让大爷准备一份谢礼给杨公子!” 纪瑾瑜听了,弯弯嘴角,脸颊上两个深深地酒窝就像花一样绽放开来。 湘月见了,不由愣住:姑娘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今天姑娘已经笑了好几次了,这是以前绝对没有的事!好像是自从姑娘嫁到薛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了。 湘月有片刻地恍惚,听到去抬水的喜云、喜雨回来了,忙收敛心神迎了出去。 同样恍惚地还有纪洪,他想着午膳后在书房的那一番谈话,不由心生感叹道:“谷雨本来就是聪明之人,却对人情世事看得很淡,我总是担心他慧极必伤,难以立足!没想到这几年经历挫折,他身上不仅没有愤世嫉俗之色,还隐隐可见豁达;虽然经商,却不见市侩,他若不说,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是商人,形容做派竟然如此稳重儒雅。” 顾氏也说道:“是呀,我也没有想到,谷雨居然还活着!这孩子,命运多舛,现在呀,他终于要苦尽甘来了!”,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纪洪,望着她会心一笑:“可不是要苦尽甘来了嘛!咱们瑜儿,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现在可便宜了这个小子了!”,说着说着,竟然生出了几分不满来! 大抵做父亲的都是如此,本来看着一个人挺好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嫁与他,便是没有毛病也会挑出一些毛病来了! 顾氏推了他一把,揶揄道:“刚才是谁说他跟瑜儿千里有缘一线牵的?又是谁夸他豁达不是市侩,稳重又儒雅的?怎么现在这一会又开始不满意了?” “唉!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这就要嫁给旁人了!”纪洪长叹一声。 顾氏却道:“说得好像瑜儿明天就嫁了一样,还不知道谷雨那孩子看不看得上瑜儿呢!” “这怎么可能?”纪洪挑着眉毛直要跳脚:“我们瑜儿论身份、学识、相貌,哪一样配不上他?若不是看在对他知根知底的份上,怎么也轮不到他娶我们瑜儿!” “好了,好了!”顾氏笑道:“我不过是这样随口说说,你看你,平时的那份镇定从容哪里去了?你提到瑜儿就是着急,自打瑜儿会读书认字你就一直这样,容不得别人说瑜儿半句不好。这都多大年纪了,瑜儿都长成大姑娘,要嫁人了,你还是这样!还好这里没有人,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_ 纪洪瞪着反驳道:“我们瑜儿五岁能识字,七岁背唐诗,到了十岁之后熟读四书五经,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连夫子都辩她不过。关键是,这孩子从不骄傲,也不怕辛苦,要她练字,一坐便是一个下午。还要学绣花,她小小年纪,手上扎的全是针眼,一句叫苦的话都不说。这样的孩子,哪里不好?岂是寻常人家的闺秀能比的?我虽然是夸她,但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老爷,我知道你疼爱瑜儿,我跟你的心是一样的!”,顾氏满是感慨,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只是姑娘大了,总是要说婆家的,你总是这样护短,可行不通!你眼中姑娘千好万好,到了人家家里,总有磕磕绊绊,你不能总是这样护着,你也该放开手才是!” 章节目录 第52章 左右 纪洪听了,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上一次就是我不小心,才让她受了苦,这一次,由不得我不重视!” 顾氏见纪洪这样,知道他又在自责纪瑾瑜嫁个薛博文的事情了,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今天那个叫杨承的小伙子,也是很不错,我看着相貌堂堂的,老太太看着也喜欢。就是不知道娶亲没有,若是能让他跟玥丫头凑成一对,就好了!”x 电脑端:/ “不行不行!”纪洪摆摆手道:“他今年才十八岁,比玥丫头还小一岁。而且他也不是白身之人,他现在是盛京五城兵马指挥使下面的一个吏目,虽然五品五级,但是我看他绝非池中之物。何况,他便是七年前因失手打死瑞亲王庶子,被贪生怕死的父亲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的那个人!” “啊!居然是他!”顾氏大吃一惊:“我听镇北侯大奶奶容氏说他中了武探花,被敦亲王看中,欲将庶女许配与他,还以为他已经平步青云了呢,怎么他到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 纪洪点了点头道:“是啊!此人胸有丘壑,绝不是平庸之辈!出头不过是早晚的事!” 顾氏却关心别的事情:“他连敦亲王家的女儿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咱们家和离过的玥儿?” 说完她惋惜道:“真是可惜!老太太十分地喜欢他,若是他没有做官,是普通人就好了!这样玥儿就有着落了!” 纪洪听了,却付之一笑:“我的夫人,你怎么不明白!他不是看不上敦亲王家的姑娘,他看不上的是敦亲王,还有敦亲王身后的……” 敦亲王好男风,养戏子,与太孙殿下最能谈得来! 顾氏也知道这些话不该谈论,只笑着说:“说起来,今年真是喜事不断,先是媳妇怀了身孕,再接着咱们置办下了这一大片家业,远哥儿也结交到了杨承这样的好友,连谷雨都有了消息,远哥儿以后可以多跟这两个人走动,咱们也放心!”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洪听了,却怅然若失:“杨承见解独到,谷雨沉稳从容,就是云翔比他们都不如!可惜,我也老了,以后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当真后生可畏啊!” “老爷!”顾氏嗔怪道:“你又来了,远哥儿已经这样了,虽没有大成就,也不会出大的差错!媳妇这不是又有了嘛!赶明儿,孙子出世了,抱来咱们屋里养着,到时候,好好教养孙子,才是咱们的大事!” 纪洪听了,眼睛一亮,好像又恢复了年轻:“是啊!我这老骨头,别的不行,带孙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就像当初教瑜儿那样,不,定然比瑜儿还要好。”,说着,他越想越开心,好像范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出生了似得。 第二天一大早,顾氏像往常一样去给老太太请安。并且将这件事情跟老太太说了。 纪老太太听说了,也是一脸地满意,笑眯眯道:“你这样打算很好,千万莫学老二家的,一门心思就想着攀高门贵户。瑜丫头是知书达理,聪明伶俐,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和离过的了。咱们自己家的人,知道她乖巧、孝顺、能干,在外人眼中首先想到的便是她是和离女。我最担心你们拎不清,没想到,你果然是个通透的!这下子,我就放心了!” 顾氏笑道:“这说明瑜丫头与谷雨有缘分,要不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就遇上了呢!不光老太太放心,我跟大老爷,也放心了呢!” 老太太听她说了,才问道:“有没有跟谷雨那孩子说呢?他们家如今也没有长辈了,这事情还该他自己拿主意才是!” “老爷不过跟他略提了提”,顾氏想到纪洪跟他说的,就止不住笑着说:“那孩子通透的很,老爷刚一说,他就闻音知雅,说再过三个月,出了孝期,便亲自上门请人做媒。” “嗯!”老太太点点头道:“瑜丫头的事情解决了,你也多为玥丫头的事情操操心才是!她虽是二房的孩子,但总归也姓纪,咱们家女孩子少,总共就这两个,玥丫头找到好的婆家,也能给咱们家、瑜儿带来助力。这一辈的孩子,加上晴云家的,统共只有七个,以后他们兄弟姊妹之间,也要互相帮忙、互相拉扯才行!”(_ 独木难成林! 这句话顾氏何尝不明白?只是她被黄氏气得不想再管她们那一房的,如今纪瑾瑜的事情有了着落,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听了老太太点名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也觉得老太太看得比自己通透。 心思回转之间,已经想明白了,她忙说道:“老太太说的是!断没有妹妹已经出门子了,姐姐还呆在家中的道理,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刚巧前几天我那娘家兄弟媳妇来串门,说她娘家侄儿刚死了老婆,让我给她相看一个。过几天,我再仔细问问,若是合适,再请了她到咱们家给老太太回话。” 纪老太太点点头:“家境无甚要求,只要能过得去就成。最主要的,要孩子人品好,明理懂事,能好好过日子,能待玥丫头好就成。” “老太太,你放心吧!儿媳省的。玥丫头虽不是我的闺女,但是我好歹也看着她长大,绝不会随便找个人老糊弄老太太,耽误玥丫头的终身大事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二太太黄氏面含春风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托盘的小丫头。一个托盘上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张,另外一个托盘上放着一个带盖子的白釉青花大盅,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哎呦,大嫂子还在呢!”,她看到顾氏好像十分诧异。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避开顾氏,想跟老太太说几句私密话,没想到顾氏居然还没有走。 这时候自鸣钟“嘡”地响了一下,顾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来了半个时辰了! 实在不怨顾氏今天呆的久,因为顾氏也有话跟老太太说,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顾氏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可能有话要跟老太太说,忙道:“二弟妹来的正巧,我就要走了!正好,你再陪母亲说会子话。” 说着,就站了起来。 黄氏见了,就笑着说道:“大嫂子先去忙,老太太这里有我就成了!”,竟然是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 顾氏冲她点了点头,又对着纪老太太福了福身道过别之后,才带着两个丫鬟鱼贯而出。 从黄氏旁边经过,她看见那托盘里的纸张,依稀是经文,而大盅里飘来的阵阵香味好像正人参乌鸡汤的味道。 顾氏心中失笑:无事献殷勤,这个黄氏,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过几天就是十五,老太太这几天正茹素呢。她一边托着经文,一边端着荤汤,做事情还是这么不着调!不知道老太太会怎么想! 黄氏今天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老太太,这是玥丫头这几天抄的经书,您看看,可比前几天多了不少了!这几天为了给您抄经,这孩子下巴颏都尖了!” 说着,将托盘上的一摞经文递给老太太。 纪老太太接过来放到一边,不置可否。 黄氏见了,忙说:“这是儿媳亲自给您熬的鸡汤,里面放了上好地人参,最是滋补了,您喝喝看!” 纪老太太却不为所动,只挑着眉头盯着黄氏看。 黄氏以为老太太不相信,忙说道:“母亲,这真是儿媳亲自熬的,并未假他人之手。儿媳今天天未亮就起床了!” 黄氏给自己熬鸡汤,这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老太太见她态度诚恳,不像伪装,便道:“这几天,我正茹素呢!” “啊!”黄氏傻了眼:“老太太,儿媳真不知道您茹素,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给您炖鸡汤的!您看我,净做无用的功!” 纪老太太摆摆手道:“鸡汤我不能喝,但是你的心意我却知道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黄氏见老太太戳穿了自己,脸上讪讪地,本来正懊恼,见老太太不生气,便说道:“我想让您给玥丫头做主,说一门好亲事!” 纪老太太见她今天又是鸡汤,又是经文,还以为她要求自己什么事。没想到,却是为了纪瑾玥地婚事,本来心中地不快十分便去了七分。黄氏嫁进来这些年,鲜少有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地时候,现在为了玥丫头婚事,都开始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了。就冲着她这份慈母之心,自己也该好好听听她有什么打算。 “你准备将玥丫头说与谁家?” “不、不、不”,黄氏听了,忙紧张地摆摆手:“儿媳不敢擅作主张,是儿媳看到了一个人还不错,便想着跟老太太说一声。这件事,还得老太太做主!” 看来,上一次的教训真的起到了作用! 老太太便说道:“你看中了谁,只管说便是!你是玥丫头的亲娘,断没有害她地道理,只要人品端正,与玥丫头相配就成!” “老太太,那儿媳就直说了!” 黄氏见纪老太太没有生气,便说道:“昨天,宋青苗到咱们府上来了,我瞅着那孩子样样都好!模样周正,人品、见识更是没得说,而且咱们家知根知底,难得地是他一个人在盛京不靠家族,不靠外人,自己创出了名堂。这份胆识能耐,我看着就喜欢。就是不知道他如今有没有说亲,所以,儿媳就想跟老太太讨个恩典,请老太太帮我留心留心!” 章节目录 第53章 为难 为难 黄氏出身商家,在世人眼中自然是一身铜臭味,出身低微。在纪府几年一直被出身世家望族的顾氏压一头,所以,她下定决心将纪瑾玥嫁入书香门第,纪瑾玥第一次出嫁,她就相中了知县家的公子。后来,到了盛京,她又看重了武宁侯家。却也在顾氏与纪老太太的蒙混之下,吓得不轻! 两次吃亏,让她认识到跟官家打交道,自己这点道行恐怕不行! 所以,当性格稳重沉稳、样貌儒雅从容、经商手段高超地宋青苗出现的时候,她实在是高兴的不得了!她娘家是经商的,打骨子里喜欢商人。又听说宋青苗只身一人,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就在盛京这人才济济地地方挣到了三间铺子的时候,她便再也按捺不住,越发觉得宋青苗是良配! 当晚她就下决心要将纪瑾玥说与宋青苗,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讨好之事。 纪老太太自然知道宋青苗是大好青年,否则顾氏也不会将瑜丫头说与他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二媳妇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一时间反倒愣住了! 黄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老太太不答应,忙道:“老太太,这见事,是儿媳私心觉得好,便过来跟老太太商量商量,若老天太觉得不合适,就算了。反正也不知道宋青苗有没有娶娘子,我就是这样一说。” 生性好强地黄氏,为了纪瑾玥地婚事,也不再像往常那样急不可耐了,而是收起了自己毛躁地性子。 纪老太太不由心中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了,我要先想一想,再跟你说!” 黄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老太太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她想再问问老太太,却看到老太太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榻上,她只有退了下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待黄氏走远了,纪老太太才睁开眼睛,她看看桌子上已经净了一层黄黄地油地鸡汤,又看了看手边的经文。 最后她看了看榻的另一边,那里摆放着一只大红色牡丹落地鱼尾瓶,瓶内插着几只桂花正静静地吐露着芬芳,突然就想到纪瑾瑜那张宜喜宜嗔的娇俏脸庞。 两个都是她的孙女,而她心里更喜欢的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纪瑾瑜。 可是,纪瑾玥却年长,而且还摊上了黄氏那样的母亲! 真是不好选择! 她地手不由抚上额头,今天戴的抹额针脚细密,绣工精湛,是纪瑾瑜特意给她做的! 纪老太太不由愣住! 过了半晌,她缓缓坐了起来,好似下了无比地决心,对已经嫁给院中管事,做媳妇打扮地琉璃道:“去到桂院,请三姑娘过来!” 琉璃心中一喜,声音轻快又响亮:“是!” 纪老太太,看见她脚步轻盈,便苦笑着摇了摇头:瑜丫头真是讨人喜欢,连琉璃都这样,不怪自己偏心疼爱她! 纪瑾瑜见到琉璃忙笑着迎上去:“琉璃姐姐怎么有空过来?是特意到我这里来的,还是要回家,只是路过这里看看我?” 纪瑾瑜说的时候,特意将“回家”两个字说的又慢又长又粘腻! 琉璃上个月刚刚嫁给府里的管事,就是纪洪身边的小厮保全,现在已经升为纪府的管事了! 所以,纪瑾瑜故意说这话来打趣她。 琉璃听了,满脸绯红,嗔怪道:“哪有姑娘这样坐主子的!” 琉璃比纪瑾瑜大,又在纪老太太身边当差,想来稳重端庄,难得见她这样忸怩小女儿姿态的时候,她这个样子,连阳春、湘月、并喜雨、喜月、喜云、喜雪都笑了 纪瑾瑜见差不多了,就说:“我说错了话,姐姐千万莫跟我一般见识!否则,庞管事怕是要心疼的!” 这话一出,琉璃脸红得更厉害了!只是她一贯老成,脸红之后反而落落大方起来,不复刚才的娇羞:“姑娘这会子有空说我,还不如操心自己的婚事呢!赶明儿,就轮到旁人打趣姑娘了!”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纪瑾瑜心思一动,忙道:“姐姐是为着什么来的?” “哎呀!光听你们打趣,将老太太交代的正事忘了!”,琉璃好脾气地笑笑:“是老太太让我请姑娘过去说话!” 纪瑾瑜让湘月拿伞,自己便拉了琉璃先走一步。 出了院门,她才问道:“琉璃姐姐,不知老太太叫我去什么事情?” 琉璃捂嘴轻笑:“自然是好事!姑娘快别问了,待到了茶院,老太太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话间,湘月已经撑了一把画着仕女图的泸州桐油棉纸扇,追了上来:“姑娘也不等等我,仔细晒着了!” 见湘月来了,纪瑾瑜也不便再问,便径直去了老太太的上房。 “老太太早上吃了两碗胭脂米的粥,这会子当站起来走动走动才是,若是积了食,晚上又不舒服了!” 纪瑾瑜的声音娇俏清脆,纪老太太听着就觉得无比舒心,她忙说道:“天气太热,就不想动弹!” “那就坐起来,总是这样躺着,可不利于养生!”,纪瑾瑜说着,将老太太扶起来,在她的背后放了一个厚实地大迎枕。 纪老太太听着,顺从地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跟纪瑾瑜说话:“知道你孝顺,小小年纪,不知道随了谁,这么爱念叨,竟然比我这老婆子话还多!” 她说着嗔怪地话,眼中的慈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纪瑾瑜见了,就笑道:“祖母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纪老太太听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叫她来的目的,不由正了神色,静静地盯着纪瑾瑜打量。 纪瑾瑜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便拿过旁边的美人锤,轻轻地给纪老太太捶腿“祖母,您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孙女脸上有花不曾?” 纪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冲屋内的丫鬟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福了福身,都下去之后。 纪老太太这问道:“瑜丫头,祖母这里有一件事情拿不定主意,要问问你!” 是什么事要这么郑重?需要祖母来问自己!x 电脑端:/ 纪瑾瑜心生好奇,嘴里说道:“祖母有什么吩咐,瑜儿自然是照做的!” “这件事情与别的事情不一样!”纪老太太摆了摆手,“若是别的还罢了,但是这件事情,我却觉得棘手的很。我思虑了半天,却也没有拿定主意!” “既然祖母都拿不定主意,那必然是很大的事情了,祖母说出来,我也帮您想想办法!” 纪老太太这才将顾氏、黄氏两个人先后来跟自己讲的话跟纪瑾瑜说了一遍。 饶是镇定的纪瑾瑜听到这消息,也觉得惊诧不已! 真的没有想到! 父亲相中了宋青苗的事情,自己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父亲与母亲这么快就拿定了主意。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二婶婶居然也看上了宋青苗,不仅如此,还求到了祖母面前。(_ 按说这件事情是母亲先提出来的,宋青苗跟自己父亲又是亦师亦长的关系,向来敬重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又亲厚。祖母大可以装作不知道,不管这件事情,那这样,父亲与母亲便能遂愿将自己嫁给宋青苗。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二婶婶一定会认为老太太偏心,会觉得自己抢了二姐姐的婚事。二婶婶从来就不是识大体的人,但是为了二姐姐她也算能忍耐了!若是宋青苗娶的是旁人倒还罢了,若是娶的是自己,恐怕二婶婶一定会心生不平,说不定还会存了怨气! 如果祖母出面,跟父亲母亲说这件事情,难免有以长辈身份压人之嫌。就算母亲勉强答应,心里却肯定不是十分受用!虽然不会怪罪老天太,但是肯定会怨二婶婶事事强出头。以后再跟二婶婶来往,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客气了! 纪氏一门,人丁单薄!到了祖父这一辈,已经是三代单传了! 父亲总算有了两个兄弟,一个妹妹!比前面几辈好上太多。可就算如此,比起别的家族,纪氏一门人还是太少了些! 哪一个传家百年的簪缨望族,不是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因为子孙多了出人才的机会就更大!亲戚多了,若有事情也能互相帮忙! 俗话说人多势众,孤掌难鸣! 纪氏一门就只有父亲与二叔,现在都出仕,互相帮衬,慢慢也能立足。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二叔与父亲生了嫌隙,那纪氏一门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自己主动退出,不仅不争,还要跟说服母亲放弃这件婚事,帮助二姐姐做亲! 祖母恐怕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特意问自己意见吧! 与其说是在问自己的意见,倒不如说是在暗示自己! 说实话,自己并没有与二姐姐相争的意思,真的退出自己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孝顺多年的祖母,在关键时刻站在二姐姐身边,纪瑾瑜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就算是知道祖母是为了大事考虑,但是纪瑾瑜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纪瑾瑜不是真的圣人! 难受归难受,纪瑾瑜在大事上面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难怪祖母会拿不定主意,这件事情确实是十分棘手!祖母既然跟瑜儿说了,那瑜儿自然要为祖母解忧!这件事情,就由我去跟父亲说吧!母亲偏疼我,跟她说可能行不通,若是跟父亲说明情况,父亲为了大局,定然会答应的!” 纪瑾瑜说的时候,面带笑容,丝毫没有为难! “唉……”,纪老太太听了,不见轻松与笑容,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心里还是埋怨祖母了!” 章节目录 第54章 落定 “怎么会?”,纪瑾瑜忙辩解道:“祖母这样安排很好,二姐姐比我大,原应该排在我前面的。” “瑜儿,你知不知道每当你对一个人心生芥蒂的时候,你跟那个说话总是笑眯眯,弯着嘴角,一举一动,说话之间表现的完美无暇!但是你的嘴总是会不自觉地抿起来,表明你心中的想法。若是旁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我是你祖母,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是吗?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 纪瑾瑜吓了一跳:“祖母,这怎么可能!”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语气却虚了许多! “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纪老太太爱怜地拉着纪瑾瑜的手道:“你定然想着,我素来疼你,怎么在关键时刻,会被你二姐姐的抄几篇经文,被你二婶婶的一碗鸡汤给迷的偏了心,对不对?” 纪瑾瑜被老太太猜中了心思,知道自己反驳也没有用,便觉得脸上讪讪地! “你莫要难为情,你还小,有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别说是你,就是祖母也是刚才才拿定的主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瑾瑜抬起头来,不解地摇了摇头:“瑜儿不知!” “论摸样,你比玥丫头出挑;论心智,你比玥丫头聪慧!”,纪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从小跟着你父亲读书,见识不知道比一般闺秀要高出多少;你还有一手令人惊叹地绣活……” “祖母,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先听祖母说”,纪老太太打断她说:“你母亲做事有章法,而你二婶婶,实在是个不着调的,最最重要的,你比你二姐姐足足小了四岁!” 自己今年才十五,就是再等两年也不算大! 可是二姐姐已经十九岁,翻年就是二十岁的人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有这么合适的人家。过了今年再想嫁人,就只能找家境、人品都一般的人了! 没有妹妹已经出嫁,姐姐还呆在家中的道理。若是自己嫁了,二姐姐就更不好嫁了! 纪瑾瑜这才想明白,有些愧疚地说道:“祖母,原是瑜儿想左了!” 纪老太太顺手给她了整了整鬓角,眨了眨眼道:“好孩子!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跟祖母离了心!你的心事,祖母知道,祖母会帮助你的,保管让你嫁的满意!” 这话听着怎么大有深意!纪瑾瑜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纪老太太! “你这孩子,还跟我装傻!”纪老太太戳了她的额头,笑道:“昨天午膳,你一直盯着姓杨的小子瞅,茶水洒到身上了都不知道。” 啊? 纪瑾瑜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祖母,你看错了吧!” “你不愿意?”,纪老太太一幅可惜的样子:“唉!原来你没有看上,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不是、不是、”纪瑾瑜忙辩解道:“瑜儿并不是不愿意……” 她话刚说一半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纪老太太一直揶揄地盯着她笑!直笑得纪瑾瑜脸红通通的直跺脚!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老太太拉着她,继续坐到自己身边:“你虽然心中喜欢,可是也不能这么明显。昨天做的,确实有些过了,女孩子家还是矜持些好,否者,失了礼数,岂不让人笑话!也是那个杨姓的小子,我看着也不错,才会帮你做主的。要是换了别人,我可不会依你!” “祖母……”纪瑾瑜小声道:“他不是“杨姓小子”,人家是有名字的,他叫杨承!” “这就护上了?”纪老太太笑着反问。 见纪瑾瑜又红着脸不说话,她又笑眯眯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内向多了!可是我遇到了你祖父,却不顾我母亲的阻拦,毅然要嫁给他。那个时候,我可比你大胆爽利的多!你平时胆子大,又沉稳,做事情也能放得开,怎么遇到这件事倒比我不如了?” “祖母!”纪瑾瑜仰起头来,好奇地问道:“祖父比你大了十几岁,又有上房留下的两个儿子,你怎么会想起来嫁给祖父的?” “也没有什么!你父亲与我伯父家的大堂哥是同窗,那个时候,你嫡亲的祖母刚刚过世,你祖父跟一群人到伯父家找我大堂哥。刚巧那一天,我母亲有事情要跟大伯母商量,我就一个人后花园扑蝶玩。他们那一群人由我大堂哥引着,来到了花园,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你祖父。别人穿的花团锦簇,就他一个人身穿着素净的长衫,面容消瘦,目光平和,我一下子就忘记了呼吸!”x 想起了往事,纪老太太好像很开心,也很回忆:“那么多人,我偏偏就看中了他,可能这就是缘分!” 纪瑾瑜默然,所以,当纪瑾瑜为了杨承将茶水洒到裙子上的时候,祖母想起了往事,才会选择帮助自己! “可是,你比我幸运的多!”,纪老太太感慨道:“你祖父重情,与你嫡亲的祖母感情深厚,硬是为她守了三年孝,才愿意续弦。当年,我不顾家人阻拦,毅然等了你祖父三年!你祖父虽然儒雅,但是身体单薄,后来还是早早地去了!可见他心中还是喜欢你嫡亲的祖母多一些,否则也不会撇下我,早早地去陪你嫡亲的祖母了!” 涉及长辈的事,纪瑾瑜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祖母。 而纪老太太却从回忆之中醒过来,感慨地说道:“那杨小子身材挺拔,高大健硕,还是个习武的,一看就是长寿的相,往后定然能长命百岁,也能照顾你一辈子了!” 纪瑾瑜听了这话,不由就想起杨承高大的身躯以及望向自己时,那炙热的眼神,一时间,就觉得嗓子发紧,心跳如雷。 ************* 不知纪瑾瑜是如何跟纪洪说的,纪洪最终还是答应了! 三个月后,宋青苗出了孝,便亲自上门来。当他得知要娶的人是二姑娘而不是三姑娘的时候,宋青苗愣了一下,因为原本纪洪那郑重不舍的样子,让他以为纪洪是要将纪瑾瑜托付给自己呢! 原来是自己想左了! 他心中也着实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当纪瑾瑜是妹妹一样对待,如今让他娶纪瑾瑜,他实在不知道能不能越过心中那个坎。(_ 虽然没有见过二姑娘,但是想着纪家教养不错,二姑娘应该不会太离谱。只要性子温顺,不要像瑾瑜妹妹那么聪慧就成! 他不由暗暗鄙视自己,就因为当初跟瑾瑜妹妹辩论,从来未赢过她,所以心中对纪瑾瑜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作为一个男子,学识见地不如自己的妻子,丝毫没有成就感,着实是一件憋屈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明面上是粮商,实际却在为四皇子办事。以瑾瑜妹妹的聪明才智,自己定然是瞒不过的! 其实,宋青苗实在是想多了!三年前,他虽然书读的好,却只是个普通的青年,视野、见识都有限。现在经过三年的历练,他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远非从前能比,只不过,纪瑾瑜的能言善辩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让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汗颜! 十一月底,两家正是交换了更帖,宋青苗请了媒人前来议婚。 俗话说,娶个媳妇好过年!婚事就定在年前,虽然仓促了些,但是好歹二太太黄氏一直给纪瑾玥做准备,再加上有大太太顾氏、姑太太纪晴云帮忙,所以,倒也不十分拘谨。 到了婚礼前几天,杨承便早早地来到纪府帮忙。挂红绸、采物品、送嫁妆、招呼宾客……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比纪慕远还要像正式的主人! 到了婚礼当天,他还充当娘家人,将宋青苗堵在垂花门口,逼着宋青苗做了几首诗不说,要撺掇着众人问宋青苗要红包。将本来并不十分热闹的婚礼弄得气氛十分热烈! 纪瑾瑜看见了,不由心动: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杨承便在纪家混的如鱼得水,就连为人刻薄挑剔的二太太提起他都赞不绝口。 只有纪洪,看着杨承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 纪瑾玥三天回门之后,纪府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但是又因为到了年底,家里的事情又忙了起来。 纪瑾瑜却依照原先的例去做就成了,就是今年跟纪洪相来往官员的年礼纪瑾瑜有些拿不定主意。去年纪洪是正二品的督察院侍郎,今年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这中间的差距大了去了。因此,纪瑾瑜便到松院与顾氏商量! 小丫鬟五福,见纪瑾瑜来了,忙迎上来说道:“姑娘怎么就一个人?湘月姐姐跟阳春姐姐怎么没陪着?外面这么冷冻着了可怎生是好?” 五福今年才十一岁,是顾氏去年才买来的!本来只是在做一些粗使的活计,顾氏见她伶俐,就让她到屋内服侍。她跟在顾氏身边久了,一举一动都有顾氏的影子。 看见纪瑾瑜来了,她一边将纪瑾瑜迎进屋,一边说着关切的话,那神情、语气与顾氏一模一样!她刚才说的,都是顾氏平常惯说的几句话! 只是她年纪小,童声稚气的,偏偏做出大人认真的样子,着实娇憨可爱! 纪瑾瑜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五福却鼓着腮帮子,倒了杯茶塞到纪瑾瑜手中:“这是刚泡的桂花茶,里面放了红糖,又香又甜又驱寒,姑娘快喝了暖暖!” “我不冷,你喝吧!”,纪瑾瑜没有接,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太太呢?” 五福眨着大眼睛说道:“太太在书房,跟老爷说话呢!” 章节目录 第55章 怅然 纪瑾瑜走到书房的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纪洪气急败坏的声音:“……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咱们家世代耕读,从你曾祖父那一辈就开始走科举的路子,就算瑜儿未来的夫君不是像薛博文那样文采出众,但是至少也要像谷雨那样有真才实学才行!可是,你看看杨承,他会什么?” 说完,他又下最后结论:“你要将你妹妹嫁给一个武夫,这绝对不可能!” 平时只会垂手听从父亲教诲的纪慕远,这一次却力礼据争:“父亲,杨承为人正直,不拘小节,他虽然不像那些满腹经纶的仕子儒生,但是却武艺高强。连就父亲不是还赞他“见识独到,不是池中之物”吗?怎么现在倒把他讲的像个一无是处的人了!” “你看看!”,纪洪气得怒不可遏:“这不过几天的功夫,你就开始顶撞我了。若是你再跟杨承在一处,是不是过几天还要忤逆犯上,杀父弑母?” 纪慕远听了,忙跪下来! “老爷,你明知道杨承不是那样的人,远哥儿也不是那样的人,何必要说这样的话!”顾氏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薄怒:“远哥说的本来就没有错,杨承的确是个不错的青年!再说了,远哥儿这不过是随口提了提,你何必发这样大的火?你就算不同意,好好说便是!就算你同意,人家杨承不见得就能看上咱们家的姑娘呢?”x “我的夫人!”,纪洪叹了一口气:“杨承若是对瑜儿无心,何必时时往咱们家跑?玥丫头成亲,他又何必如此忙来忙去?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他若不是图咱们家什么,何必这样殷勤?我一直不明白他何必如此卖力,到了今天终于明白了!” “就算他对瑜儿有意,这也没有什么。我们瑜儿长得出众,有男子爱慕也属于正常!老爷你怎么如此大惊小怪?” “唉!”纪洪坐到了椅子上,没有回到顾氏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他连王爷家的姑娘都看不上,怎么能看上咱们家的瑜儿?就算看上了,也应该请了媒人正儿八经来议亲求娶才是,怎么能让云翔传话?恐怕他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顾氏瞪大了眼睛,一幅不相信的样子:“这不能吧!”,话虽这样说,但是语气里面也带了几分不确定。 “父亲!”纪慕远听父母误会了,忙解释道:“父亲,您误会了!这主意并非杨承提出来的,而是儿子自己觉得好,所以才来跟父亲母亲商量的!这件事情,杨承根本就不知情。” “你此话当真?”顾氏跟纪洪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纪慕远点点头:“儿子绝无半句假话,此事关系到妹妹终生幸福,我绝对不敢欺瞒。” 纪洪跟顾氏双双对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纪洪对纪慕远点点头道:“既然不是你的错,那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难道要我扶你起来吗?” 纪慕远听了,忙站起来道:“既然杨承无错,不知父亲是否觉得这门亲事可以做得呢!” 纪洪摇摇头:“咱们家几代人诗书耕读,你妹妹更是泡在书堆里面长大的,从小就没有受过委屈。而杨承从小失母,又无父亲教养,虽有舅舅教导,却是商户出身。他跟你妹妹两人从前的生活可以说的南辕北辙,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他们二人凑在一处,恐怕难以合得来。” 顾氏也说道:“你父亲这样考虑,并非没有道理。如今做亲讲究门当户对,除了有联姻的意思,就是怕两人身份、见识相差太大,到时候成了怨偶。” 纪瑾瑜站在门外听了,一时高兴,一时失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转身刚想回去,就听见纪洪说:“前几天,你二妹妹出阁,誉通的夫人也来了,她托誉通跟我说,想替她娘家侄求娶瑜儿。” 顾氏听了欣喜道:“既然是闻先生介绍的,想来人不会错了!老爷怎么不早告诉我!”(_ “誉通夫人的侄,我倒是见过,模样、性情、学识都不错,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外方在外做六品官,一个在老家经商,家境倒也殷实。只是他小时候从高处摔下来,命虽然就回来了,却留了后遗症,跛了一只脚!”,纪洪一幅十分可惜的样子! 顾氏脸色十分不好,不由忿然道:“既是跛了脚的,怎么能配上瑜儿!闻家娘子也太过分了!” 纪洪苦恼道:“那样的条件,若不是因为跛脚,也不至于来问咱们瑜儿……” 顾氏听了,脸色更不好看:“老爷,咱们瑜儿哪里差了!” “就算你我如何宝贝,但是也耐不住瑜儿已经和离过一次的事实。我也想给瑜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但是现在上门来说亲的,哪一家像样了?不是要续弦的鳏夫,便是有其他问题,只有这一个,还稍稍过得去!” “老爷当初就不该让二丫头嫁给谷雨!”顾氏想起这件事心中还存了气:“明明咱们相好的,你临时却将婚事给了二丫头。要不然,现在瑜儿的婚事也不会这么为难。错过了谷雨,以后,谁知道瑜儿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呢!眼看着一年小,两年大的,翻年瑜儿就十六了,这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顾氏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纪洪听了,一声长叹,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愧疚,或者是其他原因。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明日跟誉通说一声,让誉通娘子抽个时间带他内侄来给你看看!你也跟瑜儿说一声,让她心中有个准备才是。” 顾氏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含泪点了点头。 纪瑾瑜只觉得心里空荡荡,不知是苦涩还是无奈。父母双亲自然是为自己好的,但是他们的想法却与自己相差甚远。与其站在门外听,不如回去想办法。纪瑾瑜掸了掸落在肩膀上的雪花,轻手轻脚地走了。 屋内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被纪瑾瑜听了全部。 犹自商讨着纪瑾瑜的婚事。 纪慕远却道:“父亲,母亲,你们不用这样忧愁,就算大妹妹嫁不出去,咱们家还养不起她不成?若是人实在不堪,何必非要将妹妹嫁出呢!” “你这话说的在理,但是,你夫妇和顺,有儿有女,子孙满堂,你便忍心看着你妹妹以后孤零零一个人吗?” 纪慕远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其实,儿子真的觉得杨承此人不错!况且妹妹与他之前也接触过,想来他们应该能处得来!” “什么?”纪洪一听被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妹妹之前跟杨承接触过,我怎么不知道!” “父亲,你别着急,待儿子慢慢跟你说!”,纪慕远便将纪瑾瑜去年在山东平原县被掳,最后为杨承所救的事情提了一遍。 听了纪慕远说出事情的经过,纪洪犹自不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纪慕远保证道:“当日除了大妹妹之外,还有陈寿跟湘月还有几个小厮,这件事情他们亲眼所见。” “山东一带向来麻匪很多,自从两年前四皇子带人在全国范围内剿匪之后,就一直太平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纪洪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说着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山东知府、平原县令竟然是摆设吗?那可是官道!贼人居然猖狂到这个地步了吗?” 见父亲动怒,纪慕远忙道:“父亲不必生气,那不是麻匪,是江南一个帮派的头目,不知犯下了什么案子,被官府追劫。挟制大妹妹,也是碰巧,并不是麻匪故意抢劫!” 纪洪听了,这才作罢,半晌幽幽叹气:“我又何必生气?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哪有资格……” 顾氏听得他语气之中的颓废之气,忙道:“原来杨承跟瑜儿还有这般渊源。人家救了瑜儿,我们先前不知便罢,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断没有装作不知道的道理。还是应该好好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母亲放心吧!大妹妹已经托我给杨承送过谢礼了!” 顾氏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瑜儿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纪慕远听母亲言语之中似有埋怨之意,忙说道:“妹妹也是怕父亲、母亲担心。” 纪洪却突然说道:“如此说来,杨承此人到还不错!” 纪慕远忙不迭地点头:“自然是不错的!他少小离家,受了不少委屈。这次回京,就是想凭借武举挣个功名,没想到却天缘凑巧救了大妹妹,为此受了伤,只得了武探花。” “这些固然不错!”,纪洪赞道:“最难得的是他救了你妹妹并没有借此邀功,那时我还是二品,要提拔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没想到,他还真是施恩不图报!” 纪慕远由衷地敬佩:“杨承做事的确一声正气,光明磊落。” 顾氏笑了:“我瞧着他不过是普通的孩子罢了,但是听你们爷俩这样一说,我倒觉得他跟老爷还真有点像!” “哦?”纪洪转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哪里像?” “老爷是文探花,杨承是武探花,可不是很巧吗?”,顾氏面带揶揄,好像想起了往事,掩着口笑道:“最巧的是,老爷跟杨承都拒绝了王爷抛过来的橄榄枝呢!” 当年纪洪科考那一场,状元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腰也弯了,发也白了。榜眼虽然年轻,但是也三十几岁,已经有妻有子。x 电脑端:/ 所以,年轻俊秀,相貌儒雅的纪洪倒是出了很大的风头,不知成了多少闺中小姐的梦中人。说道那一年,谁不知道安吉纪洪! 不仅才华斐然,锦心绣口,更难得是拒绝了王爷主动联姻。不仅不娶权贵女,还一连三次上门求娶顾氏景娘。最终亲手奉上长达八张纸的求娶书,表明心迹,抱得美人归,两个人的婚姻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想起往事,纪洪有些不自在,他咳了一声道:“听你这么说,杨承这小子,倒是有些造化。只可惜,今上痴迷于黄白之术,朝中大事皆由皇太孙、皇四子接手,而两人原本虽貌合心离,好歹还顾些脸面,现在圣上对朝政不理不问,这两位却连脸面都顾不上了……”。 说着,他摇摇头叹道:“杨承这小子,既然与我有渊源,我也得提醒他才好。年轻人,求胜心切,到时候被繁华权欲迷住了眼,失了本心,倒十分可惜!若是有时间,还是请他来家中坐坐吧!” 纪慕远还没有听明白,而顾氏却知道,纪洪这样说,八成是觉得杨承不错,想进一步考察一下杨承。 她忙说道:“老爷说的是,如今这些年轻的孩子知道什么!一不留神就做错了事。杨承是远哥儿至交好友,又救过瑜儿,咱们于情于理都该跟他常来常往才是!” 纪慕远听了顾氏的话,终于明白了!也高兴地直点头。 “那闻先生娘家侄儿还要想看吗?” “自然是要想看的。”纪洪答道:“有时候我们做父母的瞧着顺眼,也不一定让瑜儿满意。还是让瑜儿自己看看,再决定吧!毕竟日子还是要她自己过,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事事都给她拿主意。” 章节目录 第56章 汹汹 没过几天,二老爷纪汉任满,带着二房的双胞胎儿子纪慕炎、纪慕允回京述职。 这下子纪府全家上下聚集一堂,一连热闹了好几天。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氏还没有来得及安排相亲,纪瑾瑜却病倒了! 纪瑾瑜年幼的时候落过水,受了不少的惊吓,昏迷了好几天才清醒。最后,也是将养了两个多月才痊愈。顾氏疼爱女儿,所以从小就汤汤水水滋补着,而纪瑾瑜自己也稍微懂得一些养生之道。所以,相对与同龄的女孩子,纪瑾瑜长得高,发育的也好。因为身子底子很不错,所以鲜少生病。x :/ 这一病却既无性命危险却又来势汹汹! 一开始只是昏昏欲睡,做事情提不起精神,整日都懒洋洋的。她只道是累着了,便推掉手上的事情,歇了几天。谁知越歇越严重,不仅头晕目眩,而且不思饮食。 这下子吓坏了顾氏,忙延请了老先生来家中号脉、诊断之后,说是忧思过虑导致血虚症,不是什么大病,只要服几剂药就可以了。 不过两幅药,纪瑾瑜便有了胃口,整日只说想吃鱼肉,顾氏见女儿病情好转,自然什么都答应,鸡鱼肉虾就没有断过。 一病刚好又添一病,纪瑾瑜恢复了精神,不再昏昏欲睡,脸上却长了许多红色的小疙瘩。开始只是几个,后来却越来越多,整个脸上都是。这些小疙瘩会慢慢长大,长到一定程度不会溃烂,而是会慢慢缩小,直到消失不见。可是这里的刚刚缩小,别的地方又长了出来。 纪瑾瑜一张细腻白皙的脸蛋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一连换了几个大夫却都未见效。 大夫诊断不出结果,服了要丝毫不见效果。只能开一些散热去火的方子,让纪瑾瑜慢慢服用。又叮嘱不要外出,不能见了寒风之类的话。 所以,纪瑾瑜便一直在桂院没有出去,饭是下人端了送进来的。到了除夕,全家聚集一堂,纪瑾瑜是唯一一个没有到的。 这样一来,不仅顾氏着急,整个纪府除了二太太黄氏,所有的人都非常担心。就连已经出嫁的纪瑾玥也带了几瓶名贵的药膏回来探望纪瑾瑜。 纪慕远还托同窗请了太医院的圣手姚一针来,照样没有看出效果! 姚一针虽然医术了得,却擅长的是针灸。对于过敏这样的症状却并不了解。 没错,就是过敏! 这一场“病”从一开始就是纪瑾瑜自导自演的。她前一世对当归过敏,若是单独吃还没有什么,只要吃了当归之后,再吃鱼虾,脸上立马就会长小红疙瘩。 前面昏昏欲睡,不思饮食,不过是个引子,就是为了能吃上当归,然后试试这辈子是不是也会过敏。没想到,还真的过敏了! “……三姑娘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得上这样奇怪的病?真是令人担心!”,闻太太听说纪瑾瑜病了,过了正月十五,就亲自来纪府探望。 纪瑾瑜泡了新收集的梅花雪水给她泡茶吃! 见了纪瑾瑜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心中十分满意,直拉着纪瑾瑜的手夸赞个不停。 待纪瑾瑜解开面纱,直吓得她目瞪口呆,一把丢开纪瑾瑜的手,口中连连说着:“怎么这么严重?”,说着又想到自己刚才拉着纪瑾瑜的手说了半天话,忙不迭地问顾氏:“三姑娘这个毛病不会传染吧!” 她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地在衣裙上搓了几下! 顾氏见了,脸就耷拉了下来。 闻太太这才反映过来:“我是说,三姑娘这样的人才,得了这种怪病,真是可惜!” 纪瑾瑜放下面纱,扯了扯嘴角,可惜什么?是可惜自己生了这样的病,还是可惜因为这样的病而要放弃这段亲事? 顾氏见她本来对纪瑾瑜十分满意,心中也十分高兴。没想到,待闻太太看到纪瑾瑜面貌之后满脸骇然,好像纪瑾瑜是凶神恶煞一般,心中十分不耻她的为人!怪不得,闻先生要将她留在老家了! 闻太太命丫鬟将礼品送上:“三姑娘在病中,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子人参便给三姑娘补补身子吧!” 顾氏本来就看不上闻太太那腿脚有毛病的娘家侄,只是因为纪瑾瑜是二嫁,现在脸上又长了东西,所以对闻太太便存了几分期盼。希望闻太太能看到纪瑾瑜为人端庄,处事大方,而忽略掉纪瑾瑜脸上的东西。 没想到闻太太见纪瑾瑜脸上长的东西之后,态度立马转变了。这让顾氏大失所望,心中也存了几分气愤。 待她看到礼品之后,就更生气了,说起话来就不再像原来那么亲切:“您是瑜儿的长辈,能来看我们家瑜儿,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哪里还能收您带来的东西,这不是要折小一辈的寿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瑜儿哪里能收?您还是收回吧!” 花梨木祥云八仙桌上,放着核桃木雕着五只蝙蝠的盒子,盒子上面是镂空的,镶着一块光洁明亮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盒子里面放着一株上好的人参,看粗细估计有五六年的时间了。虽然不算极品,但作为礼物送人,也十分体面了。 除了人参,那核桃木五福盒子,也十分景致难得。二者加在一起,也算得上价值不菲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现在才拿出来,不过是想探一探虚实,想知道纪瑾瑜的脸究竟怎么样罢了! 若是无伤大雅,她此行自然是为了议婚来的,那时候拿出来的不是礼物,而是写了生辰八字的名帖。 若是病的严重,便拿着礼品作为补偿! 这个道理,顾氏如何不知!所以这礼品拿出来,不仅没有平息顾氏心中的气愤,反而是火上浇油,让顾氏更生气了。 闻太太也知道自己得罪了顾氏,见顾氏生气,她心中也是一突,但是转眼又想:顾夫人也太过小气了!我不过是来看看,难道她们家姑娘就赖上我们家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夫人,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可千万别见怪!三姑娘病了这么久,一直不见起色,我娘家侄可是一流的人品,就是胆子小。三姑娘这个样子,就算勉强做了亲,我侄儿恐怕也不敢近了三姑娘的身。夫人,您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点道理应该懂得吧!” 顾氏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礼的人!顿时也顾不得闻先生的面子,腾地一声站起来,指着桌子上的礼盒道:“闻太太娘家侄天上人间绝无仅有,我们纪家不敢高攀,您的礼物我们不敢收,也收不起!” 闻太太却好像没有听出顾氏话中的言外之意,叹气说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若是我们家老爷知道了,只会怪我不会办事了。夫人,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她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一幅责怪顾氏不通情理,故意刁难她的样子。 顾氏一听,气得心头直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那眼睛瞪着闻太太。 跟顾氏来往的这些夫人,有的刁钻、有的言语泼辣、有的难缠,但是全都顾及着脸面,像闻太太这样没有头脑尽得罪人脸皮又厚的,顾氏是第一次遇到。难怪她不知道怎么接闻太太的话! 对付这样的人,就要比她更无顾忌才是!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笑着对闻太太说道:“太太这是跟您说笑呢!只是听说您娘家侄腿脚上不方便,许是平时也要长长备着药的,所以就没有收。” 没想到本来大方和气的纪瑾瑜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来,闻太太听了立马瞪圆了眼睛,像一只气鼓鼓的□□!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见闻太太脸色激愤难遏,纪瑾瑜忙又说道:“瞧我,不会说话,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么珍贵的东西,按说我们不能收。只是您既然送来了,我若是不收,倒显得我们不通人情世故了。这人参的确是上品,我先收着。若是您家侄要用了,您跟我说一声,我派人给您送回去也是一样的!” 说着,将装着人参的核桃盒子拿起来,交给身后站着的阳春,谆谆叮嘱:“可要收好了!说不定过几日闻太太那边还要用的!” 坐在椅子上的闻太太哪里还能坐得住,她气得面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来了也有半日了,夫人跟姑娘事情多,都忙,我就不叨扰了!” 纪瑾瑜语笑嫣然地留客:“怎么不多坐一会?我让厨子烧几个拿手菜?您是北方人,肯定没尝过我们南方的菜!” 那笑容直刺得闻太太眼睛疼! 闻先生是家中独子,一人肩挑两房,娶了两个太太不分大小!先前的闻太太姓于,是闻先生青梅竹马的表妹,与闻先生感情很好,一直陪着闻先生走南创北!眼前的闻太太姓马,是地主家的姑娘,一直在家中照顾老人。因为于氏太太病故了,这才有机会到盛京来照顾闻先生。x 顾氏这才反映过来,暗呼一声:糟糕!女儿看着大方可亲,却是个顺毛驴,若是触到她的逆鳞,什么样的话她都能说出口!保管让你又生气又只能忍着。 今天所见所闻,足以证明闻太太不是个好想与的人,若是惹毛了她,将女儿的病传出去,通过她的嘴,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女儿岂不是更难说亲! 想到这里,她懊悔不已!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更何况是不如小人的长舌女人! 她忙上前一步,瞪了纪瑾瑜一眼,补救地说道:“闻太太家中富庶,什么东西没见过,哪里用得着你在这里献宝?况且人家家里一大家子人,今日能来看你已经十分难得了,你怎么能让闻太太为难?” 说着亲自送闻太太到门口:“谢谢您今日过来,还带了药材,等瑜儿好了,再让她亲自上门道谢!” 送走了闻太太,顾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在,闻太太来盛京不久,认识的人不多。现在只能希望闻太太看在两家的份上,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57章 试探(上) 纪瑾瑜端坐在镜子面前,镜子里的自己目若一汪秋水,泓清潋滟,令人着迷。摘掉脸上的面纱,原本白皙红润的脸蛋上红色的疙瘩斑驳不一,硬生生破坏了美感,让人看着都觉得异常恐怖。 真的要让杨承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吗? 她不禁想起昨晚父女间的对话。 “瑜儿,这几日杨承一直在帮我弄花房,你横竖闲着无事,明日也来帮忙吧!” 纪瑾瑜抬起头,不解地望着纪洪,却看见纪洪正犀利地望着自己。这样的目光,有着洞察世事的透彻。 纪瑾瑜不由心头一跳! “父亲,我脸上这幅样子,出去了恐怕会吓着人!” 纪洪却冷冷一瞥,毫不留情面地说道:“你为了他,不惜自毁容貌,整日窝在家中,怕就怕,人家未必领你的情!你明日不现身,怎知道你这番苦心,是不是白费?” 纪瑾瑜听了,脸上就有些发烫! 记忆中的父亲,或温润、或包容,何曾像今天这样尖锐而刻薄? 她还没有回答,便听到纪洪说道:“所谓女大不中留,果然不错!你可知你母亲为了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还托了很多关系,帮你求医问药。你素来聪慧懂事,怎么如今倒让人不放心起来!瑜儿,你有心思就算不能与为父说,难道你母亲也说不得?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 语气之中,有着浓浓地失望! 纪瑾瑜不由慌乱:“不是这样的,父亲,我这样做,并非是为了杨承,只是女儿现在真的不想找个人胡乱把自己嫁了!”(_ “说来说去,还是你不信任我与你母亲罢了!”,纪洪眼中的忧愁浓的化不开:“难道,我与你母亲不能做你的依靠吗?为何到了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呢!你真看上了,直接说便是,我与你母亲自当会为你张罗! 你若对他无意,你祖母怎么会经常叫他过去讲话?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忸怩了! 当年我看上你母亲,不惜连续三次上门求娶。我的女儿,应该也是如此。你若真的看上了,大可以大方一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敢想敢做,敢作敢当!这才不愧我这些年教导! 你怎能像寻常闺秀那样,只知道躲在一旁任由父母做主,或父母安排的不合心,就装病胡闹来伤父母的心?我这些年的教导,竟是白费了不曾?” 纪瑾瑜不由一滞:自己怎么这样糊涂!为了这样的事,来伤父母的心。遇到事情就躲到一旁,自己何时也变成了这样! 眼前这个人,不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是督察院侍郎,曾经以明察秋毫而让朝堂侧目!自己若真的对杨承有意,他岂会看不出端倪来? 父亲一直喜欢聪明有头脑的人,而他也一直是这样教养自己的! 纪瑾瑜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想左了!这事的确是我欠考虑,让母亲担忧,实是十分不该!”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纪洪怎么会真的生气?见纪瑾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纪洪又说道:“你年纪小,没有经过这些事情,遇事情转牛角尖,再正常不过!只是,你要记得,不管何时,我与你母亲、你哥哥都是你的依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算自己不爱惜,也要想想素来疼爱你的母亲与祖母!” 谆谆教导,全是父亲对子女的关怀,纪瑾瑜鼻头一酸,红了眼睛:“父亲,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纪洪欣慰道:“你一直都是聪明孩子,明天开始,那药就停了吧!不光为你自己,你嫂子临盆在即,家中里里外外都要人张罗,你母亲一个人哪里能忙得过来?” “是,父亲!” ************** 窗外春意融融,早有不知名的鸟雀叽叽喳喳交个不停。多日窝在室内的纪瑾瑜,头一次出了院子,只觉得空气之中洋溢着一种清新沁人的芳香。 纪瑾瑜面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烟罗轻纱,由湘月撑着伞,喜云捧着花籽,出了屋子。 纪洪这两天在整理花房,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妇多手中捧着花盆送往各房。她们见了纪瑾瑜忙停下脚步,放下花盆跟纪瑾瑜行礼问好。 纪瑾瑜边笑着跟她们打招呼,边慢慢向花房走去。x 电脑端:/ 女子皆爱惜自己的容貌,纪瑾瑜也不例外,她尤其重视防晒,白天劲量不出门,就算出门也会让人撑着伞。好在她这稀奇古怪的想法,顾氏并未阻止。所以下人看到她撑着伞,并未觉得奇怪。x :/ 花房在中路第一进院子梅院,左右两边相对的六间厢房,一边是客房,一边被纪洪改装成了厢房。 年前纪洪在花房里培育了许多品种,到了现在倒是可以移出来栽种了。 如今自己这个样子,杨承见了,不知会有什么反映! 第一种可能便是他对自己一心一意,不在意的自己的容貌。这个念头闪过,纪瑾瑜不由苦笑,这个样子,自己照镜子都会觉得丑陋难看,何况是旁人? 如果杨承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得落荒而逃,再也不来纪家?如果真的如此,那可就伤透了自己的心。不要说自己,恐怕纪洪也不会允许自己嫁个这样的人吧! 对于这个结果,自己真的是又期待又忐忑!一方面希望杨承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而是真真正正喜欢自己这个人,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几乎不可能! 再退一步,自己这样考验他,本来就是不对的! 感情的双方,应该是互相信任,互相包容才是。还未开始,就种种试探,这不是自己的作风! 据说,男人都很脆弱,根本经不起考验。 如果杨承真的吓到了,自己又该如何? 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纪瑾瑜苦笑,这算不算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要怪就怪自己当初行事不够磊落,若真的坦言相告,会不会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纪瑾瑜犹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梅院。 院子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拍打声! 跨进院门,就看见两个下人在院子中间搬着花盆,杨承在院子的西南角拍打着地面。那里多了一棵梅树,显然是刚刚种植上的,杨承正努力将泥土拍打得更坚实,好让树更稳固。 不过是几个月不见,杨承却好像又成熟了许多! 许是为了干活方便,他穿着靛青色的粗布短褐,上身呈现出倒三角形,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匀称健硕的身形。袖子高高地挽起,露出古铜色坚强有力的小臂跟结实健康的肌肉;上衣的下摆被掖到腰间,露出穿着月白色的裤子的修长有力的双腿。 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活力非凡,充满着男性的阳刚之气,令人赏心悦目! “三姑娘来了!” 见纪瑾瑜一行人走进来,正在做工的下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向纪瑾瑜行礼问好。 纪瑾瑜并不说话,笑着冲她们点点头,便进了花房。 杨承一直在拍打泥土,根本没有主意到纪瑾瑜一行人的到来,听到别人问好,他手中一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待他抬起头来看见纪瑾瑜,这才证实自己没有看错,他不由心头一滞,眼睛盯在纪瑾瑜身上就分了神,手中的铁锹差点就劈到梅花树上去。 直吓得他赶紧稳住心神! 这几日着实累坏了他,自打前几天他答应纪洪要来帮忙之后,就发现纪府有搬不完的花,种不完的草。偏偏纪洪还非常挑剔,不是怪他不小心,就是说他笨手笨脚,那样子,根本不是请他帮忙,分明是故意要折磨他。甚至连家也不让他回,还直接给他告了假。 他本来抱着能见到纪瑾瑜的想法,没想到几天过去了,丝毫没有纪瑾瑜的影子。不过,他时时刻刻也不敢放松,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纪洪不满意。 他想着先一步一步讨得纪洪欢心,到时候求亲的时候,就会少一些阻力。但是,此时此刻,他对纪瑾瑜的心思,一分半点也不敢表露。他始终提醒自己:他现在的身份,是纪家大爷纪慕远的至交好友。 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纪瑾瑜,但是她怎么蒙着脸,还让丫头撑着伞? 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花房门口。他这一瞥,却看见纪瑾瑜出了花房的门,朝自己走过来了。 他忙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梅枝,来掩饰他砰砰直跳的心!眼睛却不由自主又悄悄看着,生怕纪瑾瑜不是来看他,而是会直接出门。 纪瑾瑜走到杨承身边,想着刚才纪洪的吩咐,便说道:“杨公子,麻烦你将这种树剩下的土,装到这些花盆中,然后摆到院子中间的花架子上!” “嗯!”,杨承点点头,开始来来回回地装土搬花盆。 他的心情本来十分激动,但是听到纪瑾瑜的声音之后,他激动不已的心,便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不仅是平静,而且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好像这声音像是一阵轻风,能抚平他心中的急躁。 他不由抬起头,回望了一眼纪瑾瑜,却不想纪瑾瑜也在望着他。两个人的视线触碰到一起,杨承不由一震。 章节目录 第58章 试探(下) 她的眼睛好似一汪秋水,清澈明亮,晴光潋滟,凝聚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与温柔,透着一种万事随心的闲适与笃定。 就是这种眼神,能让自己忘记忧愁,对未来充满希望。就是这种眼神,让自己不知不觉间将她的一举一动放在记挂在心上。若是能得偿所愿,自己愿意奉上一切,只愿换她一世无忧。 杨承转过头来,只觉得心口发烫。 纪瑾瑜已经走到他身边,伸出欺霜赛雪的双手,将花籽种到那花盆里面。在她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丝丝缕缕钻到杨承的鼻子里。 他意识到这是纪瑾瑜身上的味道,不由心醉神怡,舍不得移开步子,只盯着纪瑾瑜露出来的一截皓腕,却感觉到自己身上某个部位起了变化,“腾”地一下脸红了。 他只觉得一阵羞愧与可耻,忙转过头,压住内心的旖旎涟漪,这才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激荡。 杨承不过十九岁,又一直跟着师傅常年在外漂泊,后来又跟着舅舅在河运上忙前忙后,对男女之事开窍的甚晚。对自己身体的变化虽然知晓是怎么回事,却从来未曾尝试过,所以,不由手忙脚乱。 耳边传来纪瑾瑜跟丫鬟说笑的声音:“这是铃兰花,花朵比较小,不比月季牡丹菊花花朵硕大富贵,所以一般大户人家都不种它。这还是我上次在姑母家见到的呢!” 湘月不由问道:“既然人家都不种,那姑娘为什么要种呢!” “因为铃兰花开了之后,像一只只小铃铛,非常漂亮。月季牡丹虽然可以盆中种,却不能摆放到床头案牍上,而铃兰花小巧玲珑,最适合摆放了!” 纪瑾瑜的声音清清脆翠,十分好听,她说话的时候,好像带了几分笑意。 杨承听在耳中,只觉得十分悦耳,又忍不住朝她望去。 这一看,直惊得他瞪大了眼睛。 因为低着头,所以纪瑾瑜脸上的面纱不再服帖地盖在脸上,而是落了下去,露出纪瑾瑜下面的半张脸。 原本白皙红润的脸庞,此刻竟长了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红疙瘩,生生破坏了原本如花似玉的面庞。 怎么会这样? 他就是再镇定,也不由惊呼出声:“你的脸……” 纪瑾瑜听了,胸口一酸,自己最怕的还是来了! 她忙吸了一口气,用温婉平静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杨承毫不掩饰的话,让纪瑾瑜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泛着一种委屈与疼痛。 “怎么会这样?你痛不痛?有没有请大夫?除了脸上还有那里不舒服?”,杨承已经急急地问了出来,语气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心疼。 说完他又想起女子爱惜容貌,自责自己太不会掩饰,忙补救般地说道:“你不要担心,你这是面疮,过几天就好了!我之前也长过,很快就会消下去了!你千万不要怕,没事的!” 他刚才的惊讶与其说的害怕,还不如说是担心,这中间的区别纪瑾瑜如何想不明白?望着他目光中的关心与安慰,一种酸酸的、暖暖的的感觉在纪瑾瑜心中氲湮开来。 杨承还没有得到纪瑾瑜的答复,只看见纪瑾瑜站起来,轻快地拍了拍手道:“好了,这几天日日浇水,过几天就能看到它出土发芽了!” 湘月忙递上帕子给纪瑾瑜擦手:“姑娘,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大夫嘱咐了,你的脸是不能在阳光下面晒太久的!” “知道了!”,纪瑾瑜心情轻松,笑着点点头,转过身来跟杨承道别:“多些杨公子,我先回去了!” 说着不待杨承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生气了!杨承见她不理会自己,以为自己刚才话太重了,忙拔足追了上去:“瑜……三姑娘……” 纪瑾瑜闻言,转过头来,杨承慢慢走到她面前,望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坚定,一字一顿道:“你莫要担心,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直到晚上,纪瑾瑜还在恍惚,你莫要担心……,担心什么呢?自己脸上的疙瘩?或者是其他。两辈子加在一起,纪瑾瑜只谈过这一次恋爱,她不由低呼:杨承,你可千万莫让我失望! 纪瑾瑜深知,杨承能不能通过纪洪的考验,全看今晚。她忍不住对湘月说道:“湘月,你去梅院看看大老爷那边结束了没有。” 湘月应声而去,不过一会的功夫就笑吟吟地回来了:“回禀姑娘,我去的时候,梅院那边刚刚结束,遇上了喝得满口胡话的大爷,还有要送钱先生回家的陈寿大哥。” 纪瑾瑜不由一惊,不应该是闻先生吗?怎么会是钱先生?纪洪有两位幕僚,分别是闻先生、钱先生。闻先生主要帮助纪洪处理文书案牍,商谋问计;而钱先生生性豁达,善于公关,酒量也十分大。因此,若有应酬,纪洪基本上都会带着钱先生。 可是,今天并非应酬,怎么还请了钱先生来作陪?x 电脑端:/(_ “你可看清楚了?的确是钱先生吗?” 湘月笑道:“自然,闻先生清瘦而蓄长胡子,钱先生壮硕是八字须,我认得的。” 纪瑾瑜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肯定是钱先生无疑了。” “是啊!”,湘月捂嘴轻笑:“大爷还拉着不让钱先生走,说是要再跟钱先生喝个痛快呢!” 纪慕远并非贪杯之人,又是在自己家中,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没想到,他平素那么斯文的一个人,醉了也如此没有形状。 忽然,纪瑾瑜心中一动! “杨公子呢!是不是醉得厉害?” 纪瑾瑜也担心,杨承醉了之后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杨公子没有大爷醉得那么厉害,但是酒也喝得不少。我去的时候,杨公子被两名小厮扶着回了客房。虽然脚步蹒跚,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像大爷那样叫嚷。” 纪瑾瑜听了,就放下心来。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喝醉了的人大脑受酒精支配,往往十分亢奋,就会将平时压抑在内心的事情吐漏出来。这个时候的人,失去了理性的控制,往往一吐为快,毫不掩饰,便会显示自己的本性。 所以,今天晚上,纪洪的本意是想灌醉杨承,看看其本性如何。所以,陪客的人是豁达善于饮酒的钱先生,而不是闻先生。只是,没想到杨承醉了之后,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倒是纪慕远,真的醉得不知自己在干做什么。 得知杨承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纪瑾瑜心中安定,又想到纪慕远喝醉了,范氏临产在即,恐怕照顾不过来,忙又吩咐阳春:“将刚刚煮好的蜂蜜绿豆醒酒汤送到柏院,让底下的人服侍大爷喝了。再派人送一份去松院,大老爷那里。” 阳春点点头,吩咐喜云、喜雪伺候纪瑾瑜休息,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 这边杨承却躺在客房的床上,沉沉睡去。 待服侍的小厮退出去之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清明而流光溢彩,哪有半分的醉意? 对于纪洪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表现,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知道今天晚膳酒桌上见识了钱先生那一幅不将自己灌醉绝不罢休的样子,他突然明白,纪洪这样子做,分明是大有深意。他想明白中间的关节之后,不由大喜过望。他心中高兴之极,虽极力忍耐,却还是有些许情绪露了出来。又觉得这酒如甘似醴般美味,对于钱先生递过来的酒却再无推却,而是一杯接一杯地豪饮了起来。 他这个样子落在钱先生与纪洪眼中,自然是认为他喝醉了。便不再灌他,倒是纪慕远没人灌他,却因为酒量浅而醉倒了。 他躺在床上,高兴不已,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要飞了起来一样。转眼又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马上就可以跟自己日夜厮守在一起,这实在是人生最快活不过的事。又觉得自己觉悟得太慢,不知道自己的表现能否让纪洪满意。若是自己机警,能早点想明白便能表现的更好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此刻激动万分,哪里还睡得着,黑暗中思绪异常清明。他听到守夜的人开始关门落钥,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之中迸发出来,他不由“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 这一夜,竟是如此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杨承就被告知纪洪有请。他脚下生风,神清气爽地去了松院。来到书房,纪洪只是对他点点头,便让他站在一旁,然后继续低下头练字。 这一等,便是一个上午! 杨承倒也沉得住气,不急不躁地站在一旁,一直静静地等候。 纪洪心里就生出了七八分满意的感觉,果然是不急不躁,没有时下年轻人的轻狂。从这几日的表现来看,杨承无疑是合格的。 小丫鬟送上茶,又缓缓退了下去,这才打断纪洪的思维。 他状似不经意地抬头,惊讶道:“居然已经这么久了!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啊!”,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承一眼。 这一眼直让杨承心惊肉跳,实在不知他这话的意思。心中虽然纳闷,面上却丝毫不显:“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更何况伯父正值壮年,春秋鼎盛?” “嗯!”纪洪点点头:“你这话倒也不差!” 杨承却十分着急,怎么半天都没有提到正事呢?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将事情提一提,却听到纪洪说道:“今日中午我家中有客,就不虚留你了。” 啊?杨承不由瞠目结舌! 章节目录 第59章 过关 却听到纪洪说道:“今日中午我家中有客,就不虚留你了。” 啊?杨承不由瞠目结舌!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他忙收敛心思,给纪洪道别:“我也叨扰了几天,本该告辞的。” 说着,他一施礼,转身便走。 堪堪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纪洪的声音:“嗯!你挑个吉日,让人拿了你的八字过来!” 什么? 杨承一惊,不由地转过身来,瞪大眼睛,惊喜地望着纪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伯父,您是说将瑾瑜……哦,将令千金嫁于我?” 虽然想到了这种结果,但是杨承的声音里面依然有掩饰不住的颤抖。就算平时再老成持重,这个时候还是露出了毛小子才有的喜形于色。x 这个样子,让纪洪不由一乐!任你如何稳重,因为要娶我的女儿,还不是沉不住气。到了这个时候,纪洪终于找到了要嫁女儿的优越感,与作为岳父泰山的威严。 “怎么?你不愿意?”纪洪睥睨着他。 “怎么会不愿意?”,杨承头点如捣蒜:“愿意,愿意,我自然千肯万肯的!” 纪洪笑道:“都说酒后吐真言,你昨晚一夜呼唤着我家瑜儿的名讳,不说看门的小厮,就连守夜的婆子都知道了。看在你诚心可嘉,我便将瑜儿托付于你,你当好好待她,不可辜负我今天的苦心!” 说着他语气一顿,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只是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瑜儿是再嫁之妇,这一点你本来就知道。如果你不能接受,今天就可以提出来,我纪洪再不济,也不会强迫别人娶自己的女儿。若你接受了,以后就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去责怪瑜儿。你是聪明人,自当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提出来,放在心里面耿耿于怀,那是妇人的做法!我不希望以后,因为这件事让你跟瑜儿之间有嫌隙,你能否做到?” 纪洪的眼神中带着父亲对子女深深的爱,令杨承不由动容。 他自己没有父亲,如今听到纪洪这样说,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心酸的是,他成长的道路上,虽然有师傅教他武功,却从来没有人这样子谆谆教导。他高兴的是,纪瑾瑜一直有这样的父亲关心她、爱护她。而且他听的出来,虽然纪洪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纪瑾瑜的意思,但是这其中也有为自己的考虑的成分。 这中间的种种思量,杨承如何不懂?他忙站起来,郑重而认真地回答:“能娶瑾瑜为妻,是我的三生有幸。我自当尊她、敬她、爱护她。” 他话说的不多,却十分真诚,让纪洪不由点点头:“你虽不在意,但是耐不住三人成虎。你是否想过,如果有一天,别人因为这件事而说三道四,你又当如何?” “夫妻本是一体,夫荣妻贵,折辱我的妻子,与折辱我并无区别。若那人与我说我妻子的不是,便是说我的不是。丈夫立于世间,若连妻子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报国为民?若有人说瑾瑜的不是,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纪洪却目沉似水地盯着杨承:“我希望你说到做到,若你不能庇护她,我宁愿留她在家中变成老姑子,也不会让她嫁给你!” 见杨承郑而重之地点头之后,他复又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下男子都爱好颜色的妇人。瑜儿原来是娇俏可人,但是现在的样子想必你也看到了,你确定还要娶她吗?” 说完,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杨承,好像要看到他的心中去一样。 这个问题,让杨承有片刻的失神。昨天看到纪瑾瑜那个样子,杨承实在是十分心痛,原本如白玉无瑕的细腻肌肤上,怎么会长出那么多疙瘩?女子皆爱美貌,她一定伤心的不得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将脸蒙起来呢?她一定不愿意出来的,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那个样子的。可是为了自己,她还是出来了,而且她还让自己看到她脸上的模样了。 她是多么信任自己啊! 当自己说吓到了时候,她眼中掠过的失落与难过,自己如何能看不见?虽然自己跟她解释了,但是她不见得就会相信自己。 杨承啊杨承,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他心中懊恼渐盛,却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若是她生气怎么办?若是她不愿意嫁给自己怎么办? 杨承想着,不由就惊慌起来,他突然就失去了原有的冷静与自持,对着纪洪大声说道:“我要娶她,不管她是美是丑,我都要娶她。今生今世,我非她不娶。请伯父成全!” 他一片赤诚,纪洪如何看不出来?到了此刻,他再说不出不满意的话来了。 “我只有瑜儿这一个女儿,从小爱若珍宝。她生性聪慧,我与她母亲太过宠溺,可能她会有些执拗。你是男子,年纪又长她两岁,日后有了磕绊,当有商有量。夫妻之间,方能和合美满。” 说道最后,已是一脸的郑重。 杨承不由一凛,立刻一个大礼拜下去:“小婿谢岳父大人成全!请岳父大人放心,杨承绝不会辜负她。若未此言,有如此椅。” 说着一抬腿,不过片刻间,好好的紫檀木椅子,竟然被踢得粉粹! 这可是紫檀木的椅子,并非普通的木材! 纪洪不由暗暗心惊,他实在没有想到,杨承武功竟然这样高明! 在他吃惊的瞬间,杨承已经深深一拜,躬身退了下去。 看着杨承本来矫健的步履因为兴奋而变得轻飘飘的,原本持重的身影也带了几分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纪洪不由失笑。 然而失笑之后,纪洪却自言自语道:“我只当此人心中有抱负,虽然见解独到,不过是个粗汉罢了!没想到,他知道我想将瑜儿嫁给他,昨晚便呼唤瑜儿的名字,给我台阶下。今天这武功着实让人吃惊,若是有机会,此人必不是池中之物。瑜儿啊瑜儿,为父这一次,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纪洪还在兀自出神,就看见柏院的一个小丫鬟面带喜色地来禀报:“给老爷道喜!大奶奶生了个小少爷!太太请您过去呢!” “真的!”,纪洪既惊且喜:“是小少爷?” 他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脚下生风地越过小丫鬟,往柏院走去。 “是的!”那小丫鬟忙提步跟上,眉开眼笑回答道:“太太亲口说的,就是小少爷!” 说话的功夫,纪洪已经进去了柏院。 纪瑾瑜、顾氏、纪慕远、二太太黄氏等都已经到了柏院,顾氏正面带喜色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站在众人中间,围在她身边的纪瑾瑜、纪慕远都喜不自胜,好奇而又爱怜地望着顾氏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孩。 不用说,那肯定是范氏刚刚诞下的孩子了! 纪家,终于有孙子辈的孩子了!纪洪不由十分激动,大步往前走去。x :/ 顾氏笑嘻嘻地迎上来,面色因激动而显得十分红润:“老爷,你快看,这是咱们的孙子!” 纪瑾瑜也十分喜悦地站在一旁。纪家人口凋零,已经七、八年没有添过孩子了。纪慕远膝下只有元姐、珠姐两个孩子,还都是女儿。虽然纪瑾瑜心中认为男女皆一样,可是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男丁多少才是家族是否兴旺的关键! 这下子,哥哥有了儿子,真是皆大欢喜!母亲高兴成这个样子,嘴就没有合拢过。父亲恐怕会更开心呢! 她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纪洪就接过了顾氏手中的孩子。 看着纪洪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纪瑾瑜也由心地笑了:“父亲,快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纪洪低下头,看着襁褓里睡的正香的皱巴巴地婴孩,高兴地说道:“这里这么多人,难为他这么小的人还能睡得着,将来一定是个福寿双全的。就叫全哥吧!” 顾氏上前接过全哥,笑着对襁褓里的全哥说道:“全哥,咱们家的全哥现在有名字了呢!你祖父说的对,你呀,以后定是个福寿双全的!祖父亲自教导你,定能让你以后跟你祖父一样,当个探花郎!” 说着,她看了一眼纪洪,又笑道:“不对,咱们全哥,要比祖父还要厉害,以后呀,要做个金蝉折桂的状元郎才是!” 纪瑾瑜笑道:“母亲,全哥还小,哪里能听懂您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顾氏白了纪瑾瑜一眼,笑道:“有小不愁大,小孩子长得很快的!当初你不也是一点点大,现在还不是长成大人样子了!”(_ 顾氏说着,将孩子交给奶娘:“好生看着全哥儿,大少奶奶刚生产完,身子虚,让她多休息。呆会将全哥儿抱到我那里去吧!” 奶娘听了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纪慕远面带喜色:“母亲,你是要亲自教导全哥儿吗?” 顾氏点点头,与纪洪对视一眼:“那是当然咯,全哥儿是咱们家的长孙,自然该由我教导的!更何况你媳妇身子弱,要好好调养,还要照顾元姐、珠姐两个,哪里能忙得过来?全哥儿还是我来照看为好!” 原来母亲跟父亲说好了的!由父亲来亲自教导全哥儿,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太好了!”纪慕远笑着点点头:“由母亲来带着全哥儿,我就放心了!” 纪慕远的话刚落音,内室就传来嘤嘤的哭声。 章节目录 第60章 有客 原本热闹欢悦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纪慕远不知道怎么回事,忙一个转身进了内室。 纪洪皱了皱眉头,对顾氏说道:“我还有事,先回房了,这里你处理。让他们好好照顾全哥儿跟云飞媳妇!” “嗯!”顾氏说道:“老爷先去忙,这里万事有我!” 纪洪刚刚走,顾氏原本笑语盈盈的脸就冷了下来:“将全哥儿抱到槐院去!” “母亲!” 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声音,范氏从内室冲了出来。x :/ 她面色苍白,披散着头发,连鞋子也没有穿,就穿着中衣站在中堂。 直吓了顾氏一跳:“你这是做什么?你刚刚生完孩子,怎么能出来?吹了风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她唤着纪慕远的名字,面带焦急:“快扶你媳妇进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x 电脑端:/ “是!是!是!”,纪慕远听了忙过来拉扯范氏,连哄带劝地说道:“月庭,快跟我进去,有什么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范氏却不听他的劝阻,只盯着奶娘怀里的孩子,面带凄苦地说道:“母亲,求求你,不要将孩子带走!” 纪慕远听了脸色大变,不由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给我进去!”,说着不由分说将范氏往内室拉。 顾氏却面色冷峻地说道:“远哥儿住手!” 纪慕远忙面带尴尬地说道:“母亲,您别生气,月庭她不懂事,我会劝着她的。” 范氏却噗通一声跪倒在顾氏面前:“母亲,我求求你,母亲,不要将全哥儿抱走,让我自己带。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母亲,我不能没有全哥儿啊!” 顾氏听了,半晌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在范氏对面的榆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纪瑾瑜见了,就替范氏捏了一把冷汗。 顾氏性格刚强,遇到事情很少发火。不是她不发火,而是每当她遇到十分生气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刻意压抑住内心的火气,就怕自己生气的时候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 所以,她越是生气,越是会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母亲不过是要将全哥儿抱到身边养,就算范氏不愿意大可以好好跟顾氏说,怎么能这样不顾体面披头散发光着脚跪在地上威胁母亲呢! 她这个样子,好像顾氏不是要将孩子抱走,而是要孩子的命一般。更何况槐院跟柏院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范氏又何必要这样做! 难怪顾氏会生气了!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嫂嫂,你这是做什么?母亲不过是看你身子弱,所以想帮你带几天全哥儿,你要是不愿意,好好说就是了,何必这样子?让人看了笑话!” 她一边拉着范氏一边对冬雪说道:“还不快给大奶奶拿条摊子来!” “是!”冬雪这才反映过来,忙拿了摊子披在范氏身上,跟着纪瑾瑜一起劝范氏。 可是不管怎么劝,范氏都是油盐不进,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任你怎么说,她就只是哭着直摇头。 站在一边的纪慕远也是大急,他也没有想到范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母亲要亲自带全哥儿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啊!平时柔顺的范氏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顾氏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范氏跟进退两难的儿子,心中又是一阵浓浓的失望。她错了!她当初就应该听老爷的,丧妇长女不能娶!这话果然没错!不管范氏的母亲当初与自己是多么地要好,不管范氏的母亲当初是多么伶俐的人,自己当初都不应该就那样匆忙之下就应下两家的亲事的。 范氏可真的没有一点随她的母亲!这样的无知,怎么会是她的女儿?她这个样子,自己更不敢将全哥儿交给她养了。两个女儿被她教的怯懦无比,见了人连请安问好都不会。好在只是姑娘家,到时候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就成了。 可是全哥儿可不同! 全哥儿可是纪家的嫡长孙!身上担负着兴旺家族的使命!怎么能交给这样的人养? 她这样想着,就站了起来,看也不看跪在脚边的范氏,而是对着奶娘说道:“将全哥儿抱到槐院去!” 说完,她再也不理会范氏,而是径直走了! 范氏却拉着奶娘的衣服下摆:“不要走,不要走,将全哥儿留下来!” 可是,哪里会有人听她的话。就连纪慕远也有些不耐烦:“月庭,你这是怎么了?母亲要亲自教养全哥儿,这可是好事,是因为母亲疼爱全哥儿才会要亲自教养的。你这个样子,让母亲心中怎么想?” 纪瑾瑜看着范氏哭的伤心,就劝解道:“是啊!嫂嫂,母亲又不会把全哥儿怎么样!你好好养身体,待你出了月子,养好了身体,你到前院去看全哥儿就是了,又不会有人拦着你!” “可是,全哥儿是我的命啊!”,范氏到了此时才接受全哥儿被抱走的事实,期期艾艾地望着门外。 “全哥儿不仅是嫂嫂的命,还是纪家的嫡长孙!”纪瑾瑜轻声安慰着她:“母亲会好好疼爱全哥儿的,嫂嫂放心就是!” “是啊!”纪慕远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范氏,柔声说道:“又不是以后都看不到了,让母亲带全哥儿,可是对全哥儿好!” 说完,他吩咐冬雪:“还不将大奶奶扶进去!” 兄妹两个这才默然对视,都松了一口气。 纪慕远惊奇地说道:“大妹,你的脸怎么一夜之间好了许多?” “是吗?”,纪瑾瑜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早上起床那些脓包就小了许多!” 纪慕远由衷地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母亲就不会担心了!” “哼!”纪瑾瑜假装生气:“现在有了全哥儿,母亲眼里心里都是他,才不会担心我呢!”,她本来是故意这样说的,没想到说出来之后,抱怨的语气居然这么重,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哈哈哈!”,纪慕远笑道:“羞不羞啊,都这么大了,马上要嫁人了,还吃味呢!”x “哥哥!”,纪瑾瑜娇嗔着怪道! *********** 没过几天,杨承就郑而重之地请了媒人来提亲,交换更贴,双方将婚期定在五月初八。接下来就是下聘,丈量屋舍。 纪瑾瑜开始了忙碌又悠闲的待嫁的生活。 杨承托人送了好几种不同的药膏跟药方来,都是医治脸上的疮疤的良药。她脸上的疙瘩早就消下去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可是杨承却不知道,还是没过几天就送方子来。纪瑾瑜想跟他解释,但是碍于两个人马上就要成亲了,不方便见面。若是让别人传话又怕人家笑话,只好忍住了。只是每次受到药膏或方子的时候总是吃吃地笑。 从订了婚开始,她就不能出去了,每一天除了给纪府老太太、顾氏晨昏定省请安之外,就窝在屋子里绣嫁妆。 原来那一套花梨木的家具虽然被退了回来,但是顾氏却嫌它们不吉利。当初买新房搬家的时候,置办的一套紫檀木的家具没有用,顾氏却嫌弃它花色太重,不够喜庆。 忙又到专门做嫁妆家具的手艺店里面去给纪瑾瑜买。看了好几家都不中意,不是嫌配套的东西太少,就是嫌弃木料不够好。最后终于看中了一套胡桃木的家具,非常的适合。从床到踏脚、小炕桌还有条几、椅子、桌子,一应俱全,居然连恭桶都没有拉下。虽然价格贵了些,但是顾氏最后还是决定买下来。付了定金之后,由家具店专门配送的人拉着它们回了纪府。 婚期定的紧,顾氏又特意请了五个绣娘帮着纪瑾瑜一起绣,从大红的龙凤呈祥喜服,到鸳鸯戏水的锦被,百子千孙的帐幔,花开富贵的床单……每一个都没有拉下。待到这些全部都绣好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月底。 从四月底开始居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一连下了好几天都没有停。 纪府老太太望着天就叹气:“怎么下了这么久的雨,到时候岂不是要淋着雨上花轿了?” 纪瑾玥却宽慰道:“祖母不要担心,横竖离正经日子还有好几天,说不定明天就放晴了呢!” 纪老太太就拉着她的手说道:“希望如此吧!”然后又望着她的肚子说道:“这几天你感觉怎么样?还是像前几天那样,闹腾的厉害吗?” 纪瑾玥成亲后没有多久就怀孕了,因宋青苗家中没有长辈,二太太黄氏不放心,所以就接了她到纪府养胎。 “好多了!”纪瑾玥笑着对着纪瑾瑜说道:“还要多亏三妹妹想出的法子,自从吃了鲫鱼汤,就吐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自打成婚之后,纪瑾玥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特别是怀孕之后,面色红润,身上更是有一种淡淡的平静祥和的感觉,再不是原来那个消极悲观的姑娘。 纪瑾瑜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二姐姐何必这么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除了鲫鱼汤之外,羊乳二姐姐也要继续喝!” “那个太腥膻了些!”,纪瑾玥好像不能承受一般摆着手道:“我实在是喝不下!” “嗯!”纪瑾瑜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我回头再翻翻书,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 纪老太太见到纪瑾瑜那个样子,就捂嘴笑道:“你说这孩子,也不是随了谁,你嫂嫂怀孕的时候,她就弄这些小方子给范氏吃。如今又那些方子给你吃,若是到了她自个,恐怕都不用我们操心了呢!” 这话一出,纪瑾玥也笑了。 直把纪瑾瑜笑了大红脸。 纪瑾玥向来善解人意,忙替纪瑾瑜解围:“眼看着婚期将近,三妹妹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本来是想替纪瑾瑜解围,话也没有思考,这句话说话来,纪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前几天就准备好了!我们瑜儿也要嫁人了,你们姊妹陆续嫁了,接下来就该你们底下两个兄弟娶媳妇了!” 老太太答应过纪老爷子,要将纪府好好经营下去。现在看到纪府好事接二连三,自然是高兴的。 姊妹两个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话,直到傍晚才散了。 纪瑾瑜刚刚回到桂院,湘月就回禀:“姑娘,有客人到了!” 这几天陆续有人来道贺,但是基本上都是在上午,这马上就要用晚膳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拜访? 纪瑾瑜不由询问湘月。 湘月低声说道:“是鲁奶奶跟窦奶奶!” 章节目录 第61章 婚前 纪瑾瑜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湘月冲阳春摆摆手,阳春会意,忙走到厢房的偏厅,引着几个女眷走了正厅。 来的人正是薛家的二奶奶鲁氏跟三奶奶窦氏。她们身后各跟着两个丫鬟,手中都捧着用彩绸包着的东西。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迎上来:“二……”她刚想像往常一样叫二嫂、三嫂,突然又想起来如今不能这么叫,话到嘴边就改成:“鲁姐姐、窦姐姐,你们怎么亲自来了?” 鲁氏佯装生气:“瞧你这话说得,你都要成亲了,难道我们还能装作不知道不来不曾?” “是啊!难道你不欢迎我们?”窦氏也说道。 “哪里是不欢迎!”,纪瑾瑜忙将她们让进来,坐到椅子上:“欢迎,我是太欢迎了!只是,许久不见你们的消息,没想到你们今天回来!” “是啊!”,鲁氏点点头:“平日无事,我们也不好贸然上门。就是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们要是来了,别人看了恐怕又要流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因为你好事将近,我与三弟妹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来看看,也不枉了我们当初的交情。” 她这话说的恳切,纪瑾瑜哪有不明白的。当初在薛府,鲁氏对自己还算不错,窦氏后来与自己也十分亲近。若不是因为后来的事情,纪瑾瑜相信,她与窦氏应该能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的。 “难为你们还记得我,何必要亲自过来?派个人来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窦氏说道:“我早就想来看看你,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这一次,终于有机会了,却挑在这么个时候,你可千万莫怪罪才是!” “二位记得我,我只有高兴的份,若说道怪罪,那就十分生分了!” 丫鬟捧了茶出来。 鲁氏与窦氏分别将丫鬟手中的贺礼拿了出来。 鲁氏手中拿的一个紫檀木的匣子,她推倒纪瑾瑜面前说道:“我知道这消息,是三天前,匆忙之间,也没有什么好拿得出手的。这一套头面是我新打的,送给你,你可千万莫嫌弃。”x 纪瑾瑜打开匣子,里面金光闪闪居然是纯金的头面。金钗、金簪子、金钿、金步摇各一只,金耳环一对,都雕刻着成双成对的燕雀。做工精美、造型别致,金光灿灿,十分华美。看得出来,挑选礼物的人,是十分用心的。 “鲁姐姐,这贺礼可太珍贵了些!” 鲁氏正色道:“这些金子,值不了多少钱!不过做工好些,你千万莫推辞!” 纪瑾瑜诚心说道:“谢谢鲁姐姐!” 窦氏又将自己的礼盒打开:“快看看,喜不喜欢?” 窦氏是个小巧的金镶玉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块羊脂玉雕成的鸳鸯戏水的玉佩,与盒子地步铺着墨绿色的绸缎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这一块玉佩是有一定的年月了! 纪瑾瑜推辞的话还没说出来,窦氏站起来就说道:“二嫂子的贺礼你都收了,没有理由却不收我的,你若是不收,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纪瑾瑜笑道:“我当然是要收的,我十分喜欢,谢谢窦姐姐!” 窦氏这才笑眯眯地坐下。 鲁氏见目的达到了,站起来说道:“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怎么这么快?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纪瑾瑜拉着她的手留客:“快坐下,我已经让人备了饭。无论如何,总要用过晚膳才走。” “不了!”鲁氏推辞道:“我们出来有一会了,而且你也知道,这会子正赶上饭点,来往的人少,我们才好来。若是被人撞上了,终归是不大好!你的心意,我们知道的。” 说着,她左手反握住纪瑾瑜的手,右手轻轻拍着纪瑾瑜。 窦氏也说道:“要聚也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纪瑾瑜见她们执意要走,就不再挽留,亲自送了她们到垂花门口。x :/ **************** 到了第二天,纪瑾瑜又迎来了陈媛送的贺礼,还是由芍药送过来的,纪瑾瑜不觉感到好像时间又倒回了一般,那个时候自己嫁给薛博文,就是芍药送的贺礼。只不过那时候,芍药还是个小丫鬟,现在的芍药已经挽起了妇人头。说话精明干练,再不是原来那个羞涩微笑的那个小丫鬟了。 而陈媛也由原本大学士府不知忧愁的小姑娘,变成了要守一辈子寡的镇北将军府的而少奶奶! 时光飞逝,让纪瑾瑜又片刻的恍惚。 “你们奶奶可还好?”纪瑾瑜关切地问道。 芍药见纪瑾瑜一脸的关切,心中为陈媛高兴:“回姑娘,我们奶奶一切还好!” 做了望门寡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芍药见纪瑾瑜不信,忙解释道:“我们奶奶自打捧着二爷的牌位进了慕容家,就得到慕容府上上下下一片敬重爱戴。将军夫人更是事事以我们奶奶为重,她还怕我们奶奶闲着,亲自教我们奶奶练功习武。奶奶一开始情绪十分萎靡,后来每天跟着将军夫人练功,人一天开朗胜似一天,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了。上个月还跟着将军夫人去了一趟五台山呢!我们奶奶还说,让姑娘千万别担心。我们奶奶说她不方便外出会客,等姑娘出嫁之后,大可以到慕容府上去找我们奶奶说话,慕容夫人很好说话,想必也会喜欢我们奶奶的。” 听了芍药这样说,看来陈媛过的真的不错,至少每天都有事情可以做,不是那种非常消沉低迷的生活。 纪瑾瑜点了点,放下心来:“那就好,你回去告诉媛姐姐,等我……方便了,一定会去看媛姐姐!” 芍药又说了几句恭喜的吉祥话,这才说道:“姑娘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芍药姐姐真是太客气了!我这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姐姐回去帮我照顾好媛姐姐就行了!” 芍药这才告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姑娘有什么事情,派人去慕容府上说一声就成!” 纪瑾瑜让阳春送芍药出了二门。 ***************** 真的被纪瑾玥说对了,在吉日前两天,雨渐渐下得少了。到了正经日子那一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雨后初晴,风光霁月的天气让人看着心中就十分舒适。 老人说下雨天嫁娶不吉利,而雨后初晴,象征这风雨散去,迎来阳光与明媚。是一个好的开始。纪瑾瑜想着,就觉得心里面暖洋洋的。自己的婚姻可不是经历过风雨,马上就要见阳光了吗? 这一切都预示着好的结局呢! 虽然下午才开始迎娶,但是纪瑾瑜还是早早地起床。用过早饭之后,略歇一歇就洗了个澡,换上了喜袍,开始上妆。(_ 给她化妆的喜娘,戴了许多粉、胭脂、红纸、口纸,纪瑾瑜想起上次化成那个样子,就有些发怵,她忙说道:“胭脂水粉我这里早就备好了,用我们家的就好了!另外化妆的时候,不要按照原来那样子画,我说怎么画,你就按照我说的来,你看行不行?” 其中一个喜娘脸上就露出犹豫的神色,另一个喜娘忙闻音知雅说道:“当然可以,姑娘家里备的东西本来就是好东西,用姑娘的东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至于姑娘说的,按照您说的来画,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姑娘要怎么个画法,要是太难了,我们恐怕不能让姑娘满意呢!” 这个喜娘倒是十分地伶俐讨喜! “我明白你的意思!”,纪瑾瑜说道:“这个不难,前面的事情我自己来弄,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来做就好了!至于工钱的事情,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少的!” 那个伶俐的喜娘本来就不反对,听纪瑾瑜这样一说,就更加赞成了。她一副干脆利落的样子,笑嘻嘻地答道:“唉!您说怎么画,我们就怎么画!” 纪瑾瑜这才让湘月将她平时自己做的凝露拿出来,又拿出了许多瓶瓶罐罐,还有几只画眉用的笔。 那两个喜娘这下子傻了眼,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有这么多东西,而且许多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纪瑾瑜先是用铜盆洗脸,拿了洗脸的胰子,涂的脸上窦氏泡泡,细细地研搓了许久,洗掉之后,又换了一盆清水再次清洗,这才用绣着花边的细棉布擦干了脸。 只见,纪瑾瑜从一个瓶子里倒了一些香香的水出来抹在脸上、手上,又涂了好几层透明的膏子,最后才在脸上细细地扑了一层粉。 这一番动作下来,纪瑾瑜本来就白白净净地脸庞看着更加细腻白皙,直看得两个喜娘眼睛发直。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然后在纪瑾瑜的指挥之下,两个专门给新娘子化妆的喜婆才开始忙乎起来。等妆化好,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然后又开始梳头,这个头也是梳得十分清爽干净,并没有像原来那样纷繁复杂。连头饰也是十分简单,但是点缀其上却十分恰如其分。 最后,纪瑾瑜才开始往嘴巴上涂东西。 一切都弄好之后,不要说那两个喜婆,湘月跟阳春了,就连纪瑾瑜自己都觉得十分惊艳! 纪瑾瑜缓缓走近镜子,心中十分得意。 章节目录 第62章 成婚 哪个女人不爱美貌?自己脸上长了那么多疙瘩,被杨承看见了,她心中自然是十分介意的。她总想着,要让杨承看到自己脸上干干净净的样子才是。 可是,这样总觉得不够! 她要做最美丽的新娘子,而不是那种脸上能掉几层粉,嘴巴红艳的吓人的新娘子!她要让杨承觉得惊艳,在揭开盖头的时候让杨承移不开眼睛,永永远远都记得她美丽的样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琢磨着怎么弄才会更漂亮。从发型到妆容,到喜袍造型到花纹她都十分在意。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现在终于达到了她希望的样子! 丹唇皓齿,明眸善睐,纪瑾瑜不由羞涩地想到:自己这个样子,他,定然也是喜欢的吧!到时候,肯定很惊喜!这个新婚之夜,定然很令人难忘呢! 愉悦的笑容就从心底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随着她轻轻笑了出来,镜子里面的美人,美目流转,巧笑嫣然,面色红润,明媚地好像五月地石榴花般成熟美丽,明艳照人。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美丽与欢愉。 站在一边的其他人,都看得呆住了! 纪瑾瑜刚刚化好妆,就来了许多夫人太太,都是平时与顾氏交好的人家。 她们不约而同惊住了:纪家的三姑娘当真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这样的人品,便是做娘娘也是使得的! 俗话说三分的容貌,七分的打扮! 纪瑾瑜本来就长得极美,只是她平时刻意将自己的优点掩藏起来,今天这样刻意装扮一番,的确是眉目如画,仙姿佚貌,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太太过了好一会才反映过来,自然都过来与纪瑾瑜说着祝福的吉祥话,纪瑾瑜按照规矩,并不答话,只是对着她们点头微笑。 纪瑾瑜虽然面上微笑,其实内心确实十分的紧张与期待。同是成婚,这一次与上次的心境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上一次,纪瑾瑜心中对未来的生活有种种设想,无论哪一种她都考虑的十分周全。而这一次,她心中所想,只是想着不知道杨承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映。她满心想得都是对以后幸福生活的憧憬。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喜云忙掀了帘子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姑娘,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口了!”x :/ 纪瑾瑜心中一动,不知道是忐忑还是紧张。 然而她还没有反映过来,脸上就被蒙上了一块红布。 原来是盖头被盖上了! 现在,她只能安静地坐在床上等待。 原来跟她道喜的夫人太太纷纷站起来,她只能看到一双双绣了不同花的绣鞋与各色的裙裾陆续鱼贯着往外走了。 外面传来热热闹闹吹唢呐的声音,还有轰轰闹闹说话的声音,她只觉得这一刻时间好像变得慢了许多! 突然周围安静了下来,一个喜娘牵着她的手,将她缓缓地牵了出去。顺着游廊,她看到她们是朝正房去的。一路上,她能看到的,皆是一双双不一样的鞋子。 她来到明堂,看到面前被摆了一个大红色的蒲团,她知道,又一次到了告别父母的时候。她缓缓地跪了下去,看到纪洪的脚上穿着一双石青色的缎靴,那还是自己亲手做的呢!顾氏宝蓝色十二幅湘裙的裙边上绣着自己设计的飞鸟形状。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 这两个人是自己的至亲,从小到大,是他们一直陪伴着自己,呵护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惊恐,对原来生活的渴望,对于未知环境的害怕,担心自己被人发觉的惶然……那个时候,自己像惊弓之鸟,整日惶惶不安,那个时候自己就像是失群的孤雁,形影萧索,担心自己迟早会成为猎人手下的猎物。 是顾氏整日整日地陪在自己身边,用她温暖的怀抱,安抚自己。 那个时候,顾氏甚至请了大仙到家中,得知自己是落水掉了魂,还特意守在床边,拿着铜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边走边敲铜盆,每敲一下,就会饱含深情地呼唤一声:“弥姐儿,回来吧!” 而这时候,纪洪就会应一声:“回来了,弥姐儿回来了!” 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魂唤回来一样! 一声声呼唤娇儿,那着急的神情,期盼的声音,一声声,一句句不知疲倦地呼唤着。听到纪瑾瑜耳中,就让她想起自己的父母恐怕也是这样一声声呼唤着自己吧!只是,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她感同生受,只觉得心中大恸,不忍心他们这样一声声地呼唤落空,就随着顾氏的呼唤,轻轻地应了一声。x 顾氏便高兴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搂着她心肝肉地唤个不停。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从那以后她就是弥姐,是顾氏的孩子。 她缓缓地俯下身去,用这种方式感谢着他们这十几年来的疼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打湿了蒲团上的裙裾。 顾氏拉着她的手,轻声怪道:“傻孩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听到她这句话一说出来,纪瑾瑜哭得更厉害了:“母亲,以后瑜儿不在身边,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顾氏也红了眼圈:“柳树胡同离咱们家不过只隔了几条巷子,又不是千山万水,你要是想母亲了,随时都可以回来!只是,母亲还是要告诫你,出嫁从夫,事事不可自专。夫妻相处,当互敬互爱!” 最是普通的几句话,纪瑾瑜听了,又是一阵心酸:“是,女儿谨记!” 接下来纪洪又说道:“该说的你母亲都教导过你了,为父这里只有一句话,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记得,你永远都是纪家女。不论发生何事,我与你母亲,你哥哥都不会弃你于不顾!” “是!女儿永远铭记于心!” 耳边想起司仪催促着上轿的声音,纪瑾瑜被喜娘搀扶了起来,纪瑾瑜又突然跪下:“父亲,母亲,瑜儿,瑜儿这次真的嫁了!” 一句话刚说出来,又泪落如雨。 她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搂着她,一只大手拉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是杨承!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与他手上传来的安定的力量。 就这样纪瑾瑜在杨承的搀扶之下,上了花轿。她刚刚坐定,就感觉到轿子一晃,已经被穿着大红绸比甲的孔武有力的轿夫抬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随着唢呐欢快嘹亮的声音。她知道自己被抬出了棠花胡同的纪府,开始往柳树胡同去。 迎亲的队伍出了纪府,离开棠花胡同,绕着南大街走了一圈,才开始转向柳树胡同。 晃晃悠悠也不知道经过多久,轿子缓缓地落地。原本宏亮奔放、热烈雄厚的唢呐声、锣鼓声渐渐小了下去。 “砰”地一声,有什么打在轿门上,吓了纪瑾瑜一跳! 接着就传来霹雳啪吧的鼓掌声与叫好声:“好箭法!” 原来是杨承射了轿门! 纪瑾瑜悬着的心刚刚落定,又听见“砰”地一声,轿门被踢开了! 她看见一个穿着大红的绫裤与红底黑邦的鞋子站在轿门前,接着就传来杨承的声音:“阿瑜,莫担心,咱们到家了!” 纪瑾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交给杨承,任由他带着自己迈过高高地大门槛,就听见有人在旁边高声说道:“新人过大门,佳偶今天成!” 他们绕过壁影,那个声音又说道:“新人过壁影,良辰伴美景!”x 电脑端:/ 他们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那声音又想起来:“新人走游廊,富丽又堂皇!” 他们每走到一处,那人总是会用高亢的声音乐此不疲地告诉他们来到了什么地方,并说着吉祥的话。这样一来,纪瑾瑜就是看不见,也能是知道自己是到了哪儿了! 很快就来到正房,那个声音这次比前几次喊得都带劲:“新人到正房,如意又吉祥!” 那人声音一落,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鼓掌的声音! 纪瑾瑜看不到人,却能通过一双双不同的脚还有说笑的声音,知道今天来了很多人! 司仪高亢嘹亮的声音又美滋滋地扬了起来:“一拜天地,万事如意!” “二拜高堂,福泰安康!” 高堂的椅子上,一边空空如也,一边摆放着一个牌位。纪瑾瑜知道,那是杨承的母亲,于是跟着杨承一起弯腰一拜。 “夫妻对拜,相亲相爱!” 那司仪又拉着长长地声音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纪瑾瑜在杨承的牵引之下,从厅堂转入内室。杨承扶她在铺着大红锦缎寝被的胡桃木拔步床上坐下,纪瑾瑜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 “累坏了吧?”,杨承握着纪瑾瑜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便顺势坐在了床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一堆的宾客,他居然不将自己头上的盖头接下来然后去招呼宾客,而是坐下来问她累不累。 纪瑾瑜忙说道:“我不累,你快些出去吧!莫让人家等得太过着急!” “嗯!”杨承捏了捏纪瑾瑜的手,美滋滋地说道:“我这就去!” 说着松开纪瑾瑜的手,就要往外走! 纪瑾瑜不由大急:“等一下!” 杨承回过头来,他看到纪瑾瑜的头上还蒙着大红色绣龙凤呈祥地盖头,才明白自己忘记了掀盖头。 他这才走回来,轻轻地揭开蒙在纪瑾瑜脸上的那块红绸子。 他不由看直了眼睛! 凝脂般的肌肤透出点点胭脂色,像上好的羊脂玉,毫无瑕疵。 目若点漆透着璀璨的光华,美目流转之间熠熠生辉,粉嫩的红唇像山茶的花瓣,娇艳欲滴。一身大红的嫁衣,更衬托的她到了极致,像一朵雍容典雅的牡丹,娇媚富贵,国色天香,一睥一睨之间,带着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风华无限。 此刻,她正笑靥如花,目光盈盈地望着自己! 与他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也是这般美丽的动人心魄,也是这般巧笑嫣然! 他一动不动,摒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稍有动静,就会破坏了份美丽旖旎的梦! 章节目录 第63章 花烛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桌子上点着一对小孩胳膊粗的龙凤蜡烛. 纪瑾瑜满眼满目全是红色,大红色的帐幔,大红色的戏水鸳鸯的对枕,还有百子千孙被,窗棂上的大红双喜的贴纸,每一样都在提示她今天是她成亲. 她不由微微一笑. 在原来那个世界,她一直未婚,谁能想到穿越过后,她居然结了两次婚呢! 第一次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一次却是她与杨承努力坚持的结果. 杨承,对她真的很好,她新的生活,从今天就要开始了. 她的心中充满了甜蜜,以后她就要跟杨承同床共枕,白头到老了,这一刻,她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整理衣服,一会儿照照镜子.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好. 她希望今天晚上,能给彼此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阿瑜,你睡了吗?” 人声渐渐褪去,杨承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这才掀了帘子来到内室。x 电脑端:/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欢愉,纪瑾瑜听了就带了几分紧张,心就“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故作掩饰地问道:“阿瑜是谁啊?” “当然你是咯!”,杨承见纪瑾瑜已经洗好澡,只穿着干净地亵衣温顺地坐在床边,只觉得空气之中都是甜甜地味道:“你就是我的阿瑜啊!” 他说着话,就大步跨到床边,拉着纪瑾瑜的手坐下。 他们一问一答的功夫,屋里的其他人早就眼明手快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对高照地龙凤蜡烛默默无语地伴着两个人。 室内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灼热起来。 纪瑾瑜不由觉得一阵紧张,杨承见了,却拉着她的手顺势坐在床边,问道:“你饿不饿?” 本来不是很饿,被杨承这样一问,纪瑾瑜倒觉得自己真是饿了! 见她点点头,杨承对着门外喊道:“将小厨房里温着的鸡丝面条端来,上两碗!” “我也饿了!”他笑嘻嘻地刮了一下纪瑾瑜的鼻子,无限亲昵:“阿瑜,你真是小笨蛋,饿了也不知道叫吃的!往后你就是咱们家的女主人了,可不能像客人一样高端着,饿坏了自己,心疼的可是我!” 他这一番举动,驱散了室内的压抑与纪瑾瑜的紧张。那亲昵的举动,好像他们一直就是这么亲密似的。 纪瑾瑜心情大好,不由对他甜甜一笑,杨承看着却觉得心头突突直跳,他直勾勾的盯着纪瑾瑜,不由动了动嘴,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咽了咽口水。 纪瑾瑜看着瞪大了眼睛。 这时湘月将面条端了上来,又悄悄退了下去。 杨承故作掩饰地端起面条说道:“我实在是饿了,刚才光喝酒了,一点东西都没吃!” 纪瑾瑜不由心疼:“嗯!下次可不许这样!” 杨承讶然:“下一次?我可没有想过再一次成亲?我这辈子只能跟阿瑜一个人成亲!” 纪瑾瑜听了,不由吃吃地笑了出来。 杨承突然间就心情大好,他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耐住性子,不要着急。现在阿瑜已经不紧张了,自己还要再接再厉让阿瑜放下防备才是! 两个人吃碗面,又说了一会话,夜已经很深了! 不知怎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阿瑜!”,杨承低低地唤了一声,顺势就要过来搂抱纪瑾瑜。 纪瑾瑜咯咯一笑,偏着头躲了过去. “怎么了?”杨承有些莫名其妙. 纪瑾瑜嫌弃地皱了眉头,推了他一把:“你身上好多酒味,我温不得这味道,你去洗洗再来.” 龙凤蜡烛照着纪瑾瑜的雪白的脸庞,她的脸上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就像是一朵含苞的花朵,一下子盛开了. 杨承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的纪瑾瑜,他的目光十分贪婪地望着纪瑾瑜,眼睛都舍不得眨以下. 他的样子,让纪瑾瑜哭笑不得,不得不又推了他一把:”你傻了呀?” 那娇嗔的样子,令杨承心头一跳,呼吸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纪瑾瑜的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阿瑜,我终于把你娶回家了.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梦到你好多次,每一次醒来,都觉得万分失落.我真怕,这次也是个梦,一旦我走开,我的阿瑜就不见了.” “你……”杨承的话十分的朴素,纪瑾瑜听在耳中却觉得十分甜蜜,于是就妥协道:”你要是不想离开,不离开便是,何必弄那些甜言蜜语糊弄我!” “阿瑜”,杨承低低唤了一声:”你是我心头的肉,我怎么舍得糊弄你.” 说着,他以手指天道:”我杨承对天发誓,刚才所说,若有一句虚言,便让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纪瑾瑜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着眼睛道:”说话就说话,好好的,起什么誓,你说的,我都相信.”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眸中风情无限,杨承觉得整个人都酥软了. 那柔软的身体,女性特有的香味,无不再告诉他,今晚是他们洞房花烛之夜,他一想到这里,理智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这,杨承的脸慢慢变得绯红. 突然,他站了起来:”阿瑜,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沐浴.” 说着,便大步出了门. 杨承沐浴归来,纪瑾瑜已经躺下了. 杨承就站在她身边,目不转睛低盯着她看.眼眸中的情绪一览无余. 纪瑾瑜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目光迷离地看着杨承,半晌她才指着桌子说:“你把蜡烛吹了!” 那嫣红地嘴唇,迷离目光,软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让杨承心里美得直冒泡。 他握了纪瑾瑜的手,用了捏了她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纪瑾瑜,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然后起身去吹蜡烛。 纪瑾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蜡烛被吹灭地一瞬间,以最快地速度拉起被子,将自己埋到被子里面。 杨承紧跟着钻进被子,声音里充满了欢愉与自得:“阿瑜,这下子你跑不掉了!”(_ 像个得到玩具的孩子一样! 纪瑾瑜又急又羞,慌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哈哈哈哈!”杨承发出志得意满地笑声,随着他的笑声,震得chuang都动了几下。 ***** 纪瑾瑜认床,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纪瑾瑜总是睡不安稳,她早早地醒了过了,一睁眼,正看到杨承睡的正香. 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刷子,高高的鼻子坚挺而笔直,棱角分明的脸庞,乌黑的头发如墨一般散落在枕头上. 纪瑾瑜玩心大起,拿起杨承的一缕头发,跟自己的头发绑在一起. 这便是结发之约,恩爱白头. 她绑好之后,便觉得像完成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般十分的安心,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而杨承也已经醒了,正睁大了眼睛打量她. 或许没有想到纪瑾瑜会突然醒来,杨承被抓了个正着,眼神不由有些闪躲. 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纪瑾瑜微微一笑:”夫君,早上好!” 这一声夫君,让杨承十分激动:“阿瑜,你叫我什么?” “杨承,我叫你杨承啊!”纪瑾瑜故意调皮道。 “不对,你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杨承却突然挠纪瑾瑜咯吱窝:“好你个阿瑜,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却偏偏不愿意讲,叫夫君,叫夫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瑾瑜最怕痒,此刻手脚并用地抵抗却一点用没有,只能哈哈笑个不停。 杨承见她笑的花枝乱颤,也跟着笑了。 他松开了手,纪瑾瑜却板了脸:“你怎么能这样?” 心中觉得十分的委屈,说着,眼圈就红了。 杨承没有想到纪瑾瑜会哭,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手忙脚乱地给纪瑾瑜擦眼泪,像哄孩子一般轻声道歉:“好阿瑜,乖阿瑜,是我错了,我不该哈你痒的,你莫哭,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千万莫哭,我心疼死了。” 纪瑾瑜这才慢腾腾说道:“你知道错就好了,昨天晚上……我现在还痛着呢!” “真的?那你要不要紧?”杨承立马如临大敌一般:“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不用,哪有那么娇贵?” 若是请了大夫,还不知道要被笑话成什么样子呢? “怎么不娇贵了?在我心中,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娇贵的人。你莫要怕别人说,以后咱们过日子,管别人说什么。” “你……”纪瑾瑜心中十分的感动:“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真的不用请大夫,若是我身子不舒服,我绝对不忍着,一定会告诉你的。” “好!”杨承这才松了口:“要不然,你再睡会吧!” “老爷,太太,该起了!”湘月在门口敲了门,朗声问道:“我可以进来了吗?” “等一下”,纪瑾瑜高声回答了一句,然后就手忙脚乱地找衣服。 “哎呦!” 头皮一阵发疼,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还跟杨承的头发绑在一起呢!x :/ 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头发解开,穿好了中衣,然后才喊了湘月进来。 湘月的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前面两个手中碰着纪瑾瑜跟杨承今天要穿的衣裳,进来之后就服侍杨承跟纪瑾瑜穿上。 后面那两个捧这脸盆与毛巾等洗簌用具,等纪瑾瑜杨承夫妇二人穿好衣服,梳了头之后,便开始洗簌。 洗完脸,湘月就给纪瑾瑜上匀脸上妆,杨承就站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纪瑾瑜。 丫鬟们都低头微微一笑。 纪瑾瑜有些窘迫地瞪了他一眼。 谁知道杨承不仅不收敛目光,反而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直画眉的青黛,亲自给纪瑾瑜画了眉毛。 纪瑾瑜满脸通红,却不能在丫鬟面前落他的面子,只能由着他胡来。 章节目录 第64章 甜蜜 纪瑾瑜昏昏沉沉中又睡了过去。 而杨承像个饕餮盛宴之后的一般十分满足,他精神抖擞地用了早膳,又出去到院子里练了一会功。回来之后发现纪瑾瑜还睡得正香,不由哑然失笑。 真是个孩子! 他大跨步走到床边,亲了亲纪瑾瑜的脸颊,然后就坐在床边满足地望着她。 纪瑾瑜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杨承的轮廓分明的脸庞放大了好几倍,就在自己眼前。 挺拔笔直的鼻梁若悬胆一样,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一双眼睛明亮好似星子,此刻正满含深情地盯着自己,好像怎么也瞧个不够。 纪瑾瑜对他微微一笑:“看什么?” 杨承将她扶起来,顺手拿了枕头让她靠着,窗户里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细腻的肌肤如玉一般光洁,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他的眼睛不由明亮了几分:“阿瑜,你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那高兴的样子,让纪瑾瑜心中一软。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重在坦诚相对。何况纪瑾瑜本来就没有打算欺瞒杨承? 她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正襟危坐,目光镇定地对杨承说道:“杨承,我有话要跟你说!” 看到她郑重其事的样子,杨承不由心中一凛,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纪瑾瑜让自己声音尽可能显得平常:“我脸上的疙瘩并不是痤疮或者是生病,是因为我吃了当归之后再吃鱼虾脸上就会长这样的疙瘩。” 见杨承面露犹豫之色,她又说道:“你一定好奇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吃,对不对?” 杨承摇了摇头:“我好奇的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自毁容貌。” “你有所不知,刚过了春节,我父亲便想让我嫁给闻先生娘子的娘家侄儿。父亲与母亲为了我的亲事操了很久的心,我不想拒接他们,但是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愿随便找个人嫁了。当时我就觉得,如果我脸上长了东西,想必对方肯定就不会同意了。” “所以,你觉得这样做就会让那些人知难而退,是吗?”杨承的眸中蕴涵着纪瑾瑜看不懂的情绪。 “是的!”,她点点头,着急地说道:“可是,我却没想到自己的伎俩居然会被父亲识破,而且还成了父亲试探你的方式。” 纪瑾瑜诚恳地对杨承说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一开始就应该给你说清楚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郑重的样子,好像犯了大错而惴惴不安的孩子一样,让杨承心中一痛。 “傻瓜!”他拥她入怀:“你不用道歉,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不是你这样子,我也不可能娶到你。”x :/ 他的眼神暗下去几分,声音里面有浓浓地歉意:“是我无用,没有本事,没能建功立业做出一番事业,所以岳父大人才不放心将你交给我。阿瑜,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别人有的,你也会有。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挣一个诰命夫人回来。你说,好不好?” “嗯!”纪瑾瑜没想到自己的道歉,能换来杨承这样掏心掏肺的话,越发认定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重在交流,不能藏着掖着。 她反搂住杨承,抱住他腰,说道:“杨承,我不要什么诰命夫人的称号,那是给别人看的,只要我们两个以后能永远这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能坦诚相对,不欺骗,不隐瞒,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你说,好不好?”(_ 杨承亲了亲纪瑾瑜的额头,眼中尽是爱怜:“好,我们以后永远都坦诚相对!” 咕噜噜一声响,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笑了。 杨承笑道:“该饿坏了吧!快起来穿衣服!” “现在什么时候了?” 杨承宠溺地打趣道:“已经快午时了,我的好太太,成亲第一天就睡到日晒三杆,你呀快成懒猪了!” 纪瑾瑜不服气地回道:“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得?”杨承哈哈哈一笑:“你说说,我是怎么害的你?昨天晚上是谁喊着“杨承,我要,我要”的?” 纪瑾瑜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觉得又羞又臊,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好了,莫生气,今天晚上我轻一点好不好?” “嗯!”听到他这样说,纪瑾瑜松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却看到杨承眼中满含惊喜,脸上的笑容越放越大。 她这才惊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大急之下不由拿了一个软枕朝杨承砸去,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十分无奈地说道:“既然你不同意,那我还是重重地好了!” 不待纪瑾瑜回答,他已经大笑着出了房门,吩咐丫鬟侍候纪瑾瑜洗簌。 这一天晚上,自然又是一番极尽缠绵之事。杨承初尝男女之事,自然像食髓知味一般舍不得放手。纪瑾瑜虽然觉得这样不大好,奈何初放的身体根本抵制不了他的极尽挑逗诱惑,更何况纪瑾瑜本就对杨承动了男女之情。不过几次,杨承就掌握了这里面的技巧,大抵男人在这边有中天生的能耐。 ****** 到了三天回门的时候,两个人早早地起床,杨承将事先准备好的回门礼满满地装了一大车,两个人用过早饭。收拾妥当之后,纪瑾瑜就跟杨承一起坐着马车回娘家。 马车里面,杨承拉着纪瑾瑜的手,带着歉意:“让你受委屈了,家里连个像样的轿子都没有。” 纪瑾瑜知道,杨承介意这马车有些简陋,忙止住他道:“你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是奔着你家的轿子来的?” “不是”,杨承摇着头说道:“薛家可是堂堂侯府,虽说没落了,好歹是有品级的,出门的马车,轿子自然比我们家的好。我总想着,委屈你嫁给我,一定要好好地疼爱你,结果你回娘家的时候,都没有一辆像样的马车。” “你说这些做什么?”,纪瑾瑜唬了脸:“薛家有轿子也好,有高头大马的车子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若是像你这样说,我岂不是应该嫁给卖轿子的、卖马车的?这样什么样的轿子,马车我都能坐个够了!” 杨承纪瑾瑜面色不逾,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说道:“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不管他们家有轿子也好,马车也好,却识人不清,认不出你这个宝贝疙瘩。有眼不识金镶玉,生生地将这样好的宝贝推出门外,让我捡了个大便宜!”x 电脑端:/ 看来,杨承心中还是有心结的!他本来就出身不好,加上之前纪洪对他考察太过严厉,所以,他总是认为能娶到自己是他高攀了。所以在自己面前,他总是害怕会露怯。夫妻之间,人格是平等的,长此以往下去,且不说杨承会累,就是自己也觉得累。 “杨承!你不要认为娶到我是你高攀,其实真正高攀的是我才对!不管怎么说,在别人眼中我总是和离过的再嫁妇,而你却是从来未成过亲的。这样一来,其实高攀的是我才对!” 杨承一把捂住纪瑾瑜的嘴,大急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也从来不认为你有什么不好!娶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并不是你高攀了我。” “对啊!”纪瑾瑜点点头道:“所以,嫁给你,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我们之间,并没有谁高攀了谁这一说。你明白吗?” “是!”杨承心头一凛,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是我想错了,我以前想着他是状元郎,家里又是侯门,总担心你心中有不甘愿的成份。是我想错了,阿瑜,莫要怪我,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想了!” “是啊!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心。你想,我若是不愿意,我父亲肯定不会强迫我嫁给你的。” 杨承听了,只觉得十分的开心,好像飘在云端一样,他不由伸出双手,将纪瑾瑜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无比欢喜说道:“是!是我想错了,阿瑜对我这么好,分明是十分喜欢爱慕我,哪里有一分一毫的不愿意啊!这几天跟我在一起,阿瑜你明明是高兴的,是欢喜的。就是我晚上做的那些胡来的事情,阿瑜也是对我千依百顺的听从,若不是真心爱慕我,阿瑜怎么会由着我胡来呢?” 纪瑾瑜见他终于明白了,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没想到他越说越不正经,不由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你胡说什么,谁爱慕你了?谁对你千依百顺了?” 杨承美滋滋地抓住纪瑾瑜的拳头,拉到嘴边亲了亲:“自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对我千依百顺?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这样好?” 说着,他将脸埋在纪瑾瑜的劲窝:“阿瑜,阿瑜,你总是待我这样好!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待我!母亲不要我了,那个人也不要我,师傅待我虽好,却总是十分严刻。舅舅、舅母原来也待我极好,可是我毕竟姓杨。阿瑜,阿瑜……只有你,只有你这样坦诚地对我!” “杨承!母亲的忌日是什么时候?你带我去她的坟前祭奠她好不好?” 杨承心头一震,搂着纪瑾瑜的手又用了些力:“好,我带你去,我要告诉母亲,我给她娶了一个多么贤惠知书达理的好儿媳,母亲地下有知,一定会十分欢喜的。” 章节目录 第65章 娘家 很快就到了棠花胡同,门口早有小厮候着,见纪瑾瑜、杨承下了马车却是请安的请安、禀报的禀报,二门处见到了迎客的纪慕远。 杨承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哥!” “唉!”纪慕远美滋滋地应了一声,伸出手来拍了拍杨承的肩膀,一幅感慨的样子:“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是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你!与我大妹甚是相配,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是!”杨承笑道:“这样多谢大哥从中周旋,我才能娶到阿瑜。” 纪慕远嗔怪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客气什么?” 他们两个说着话的时候,纪瑾瑜已经越过他们走到了前面。纪慕远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妹,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哪有妇人在前面,夫君在后面走的道理?快停下!” 杨承忙拉着他道:“大哥,你不要叫她,谁走在前面都一样。刚才你不也是说了嘛,咱们是一家人。反正没有外人,一家人就不要那么讲究了!” 纪慕远转过头来看着杨承,一幅十分欣慰的样子:“好!我果然没看错,大妹交给你,我是放心了!” 说完凑到杨承耳边小声说道:“不仅在我面前如此,在父亲母亲面前,你更要这样。他们疼爱大妹,你对大妹越好,他们越喜欢呢!” 杨承目光微闪,觉得纪慕远这样亲热的语气与前几天截然不同,他明白这是纪慕远真正将自己当作家人的表现。 进了上房,屋子里已经满满坐了一大屋子的人,见纪瑾瑜跟杨承走了进来,纷纷站起来笑着望着他们。 杨承回笑着望着他们,然后由纪慕远领着去拜了祖宗牌位,给纪府的祖宗上过三炷香。杨承又来到老太太住的茶院,老太太早就笑眯眯地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来了,老太天忙令人将蒲团准备好,又端坐在上座,等杨承磕过头之后,拉着杨承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好孩子,你长得可真结实!咱们家的几个男孩子,都是这样文文弱弱的,这样可不好。”x x :/ 说着又对纪慕远说道:“远哥儿,你该多跟杨承学学,看看有没有强身健体的法子。” 纪慕远却是心思一动,说道:“祖母说的是!只是孙儿如今年纪已经大了,不好改善了。倒是全哥儿还小,不如等全哥儿大些,让全哥儿跟着妹夫学拳脚。” 说着,他朝纪瑾瑜望去。 纪瑾瑜笑着说道:“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全哥儿才多大,哥哥就开始这样为他打算了!不过,哥哥话说的很对,全哥儿若能有些拳脚功夫,用来防身也是不错的。” 全哥儿是纪慕远的儿子,是纪家小辈里面最早出生的男丁,嫡长子都肩负着兴旺家族的重任,所以纪瑾瑜也很希望全哥儿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 杨承回答的很干脆,“大哥要是舍得的话,我这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等全哥儿再大些,会走会跑的时候,就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基本功了。” “哎呀!”纪慕远高兴地一拍手:“那可太好了!” 纪老太太说道:“好了,好了,今天你大妹与你妹夫回门,你不说好好招待,反倒为全哥儿找拳脚师傅,这大舅哥做的太不合格了!” “是、是、是”,纪慕远笑道:“我错了,呆会儿我自罚一杯!” 纪老太太又说道:“还要拜见岳丈与岳母,前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见你们呢!没得耗在我这里闲谈,今天你们有正经事情,还是认亲戚最重要,有什么话,过几天闲了再来跟我老婆子说也不迟。” 说着做出一幅撵人的样子:“快走吧,快走吧,前面指不定望穿了秋水等着你们呢!” 三人辞别了纪老太太,来到松院,杨承给纪洪、顾氏磕了头之后。就由纪慕远带着认亲戚。 先是二老爷纪岩、二太太黄氏夫妻,接着是姑太太纪晴云、姑老爷段允成夫妻。长一辈的就是这些,随着纪慕远的介绍,杨承便“二叔”、“二婶”、“姑母”、“姑父”地叫了,既然认了亲,自然就有见面礼赏下来。 杨承恭谨地接过他们各人递过来的礼盒,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纪瑾瑜见了,就笑着上前一步,将杨承手中的见面礼接过来,放到湘月手中。 接下来,就是同辈之间了。 大一些的宋青苗、纪瑾玥,二老爷所出十三岁的双胞胎嫡子炎哥儿、允哥儿,还有姑太太的两个儿子,十岁的博哥儿、八岁的年哥儿。 接下来就是元姐儿、珠姐儿,经过顾氏的教导,元姐儿与珠姐儿早就不像原来那样害羞了,而是落落大方地来见礼。 纪瑾瑜赏了她们一人一个荷包!两个孩子还像模像样地道谢!杨承瞪着眼睛,惊讶地望着她们,再看看纪瑾瑜,一幅十分惊奇的样子:“她们怎么跟你长得那么像?特别是这个珠姐儿,简直跟你有七八分的相似了!” 纪瑾瑜抿嘴一笑:“是啊!侄女像姑,她们跟我一样,是纪家的孩子,自然跟我相像了!” 杨承听了就蹲下来,跟元姐儿、珠姐儿说话。 杨承长得高大威猛,比纪府男子的个子都要高。所以,就算蹲下来,还是挺高的,元姐儿、珠姐儿与他不甚亲近,可是炎哥儿、允哥,还有博哥儿、年哥儿可是男孩子。 男孩子对于高大威猛的男子天生就有一种钦佩,特别是他们得知杨承是五城兵马指挥使下面,专门负责盛京安全的官兵,更是觉得又是羡慕又是钦佩。 他们将杨承围在中间,炎哥儿、允哥还好,毕竟年龄大一些。可是年哥儿还小,在他的心中,能够保护盛京的安全,想来跟大将军一样威风凛凛了,不由缠着杨承问东问西。 纪洪看见家中济济一堂,人丁兴旺的样子很是高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过午膳之后又说了好一会话才散了。 纪洪则带着杨承去了书房。 见杨承毕恭毕敬地跟在自己身后,纪洪笑道:“你那么拘谨做什么?快坐下与我下一盘。”x 电脑端:/ “是!岳父大人!”,杨承说着,将棋子摆好。 *********** 而顾氏拉着纪瑾瑜,摒退了下人,娘两个说悄悄话:“杨承对你好不好?体不体贴?” 纪瑾瑜自然知道顾氏这样问的意思,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绯红:“自然是好的!” 才两天不见,纪瑾瑜梳着妇人头,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暖意,若不是两个人正处在浓情蜜意里面,绝对不会这样。 “真的?”顾氏见纪瑾瑜这个样子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自然是真的!”一会的功夫,纪瑾瑜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害羞了。 “阿弥陀佛!”顾氏双手合十:“这下子我就放心了!瑜儿,你要抓紧时间,早点怀上孩子才是啊!” 纪瑾瑜失笑:“母亲,你也太心急了点!” 顾氏却正色道:“杨承家里面人丁稀薄,只有他自个儿,既然嫁做杨家妇,你要早点生下孩子来,为杨家开枝散叶,才是女人的本分的。” 家族兴旺之根本就在于子嗣繁多,母亲说的没错! 纪瑾瑜点了点头:“是,母亲,我原来还没有想到,现在你跟我说了,我一定放在心上!” 顾氏爱怜地帮纪瑾瑜掖了掖鬓角:“早点生下孩子,趁着我还年轻,我还能帮你带带呀!” 纪瑾瑜讶然:“母亲!有全哥儿一个还不够啊!你哪有精力带那么多孩子?对了,今天怎么不见嫂嫂?” 顾氏叹了口气:“你嫂嫂病了!我已经答应了她,等她病好就将全哥儿交给她养着。只是等全哥儿读书之后,她就不能再插手了!” 顾氏的情绪有点低落,纪瑾瑜却不知道怎样安慰,只握着顾氏手道:“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嫂嫂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顾氏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安慰我。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会将全哥儿交给她养。横竖,我在身边看着,全哥儿一定能兴旺咱们家的!” ************* 到了傍晚,纪瑾瑜登上马车回程,顾氏送他们到垂花门:“有时间就要多回来,反正离得这样近。若是杨承没时间送你,你派个人来家里说一声,我派人去接你!” 纪瑾瑜笑着答应“母亲,你放心吧,我会经常回来的!” 回去的车上,杨承十分感慨地将纪瑾瑜抱在怀里:“阿瑜,累了吧?” “我不累!”纪瑾瑜笑着摇摇头,亲了他一口:“倒是你,该累了吧?” “我不累,我很高兴。我娶了你,就有了自己的家,不仅有了家,还有了那么多的亲人。今天我真是高兴极了。阿瑜,你知道吗?我好多年都没有过这种家的感觉了。我一直跟着师傅在外面游走,停下来之后也是跟着舅舅在河上做生意,过年的时候,我回到柳树胡同,那里冷冷清清,一点也没有家的感觉。从今以后,我就有家了。以后,我们还会生很多孩子,像元姐儿、珠姐儿那样,长得像你的孩子!” “嗯!”纪瑾瑜搂着她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便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依靠的港湾:“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还会生很多孩子,男孩子就像你,高大威猛,女孩子就像我,又漂亮,又聪明。” 这一刻,简陋的马车里面温情无限。等很多年以后,杨承白发苍苍、儿孙满堂的时候,还会经常想起这一刻。 章节目录 第66章 阳春 过了三天婚假,杨承到五城兵马司销假之后,就开始了继续当值的生活。每天早上要起得很早,先到司部报道,然后换上小吏目的衣服,听把总的指挥,去某一个特定的地方巡逻。 谁家丢失了东西,谁家进了盗贼,或者遇到失火、打架斗殴,他们都要上前去处理。然后根据情况,将这些事情再转交给相应的部门处理。就是替百姓跑腿解决事情的。或者发现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要立刻向上级禀报。x :/ 到了值晚班的时候,还要负责夜晚巡逻。无职无品的小吏目,胜在每天都有事情可做,不是那先清闲衙门。可以真正帮助百姓做一些事情,虽然辛苦,杨承还是做得津津有味,很有干劲。 每天晚上他都会兴致勃勃地跟纪瑾瑜说他又遇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帮助别人做了什么事情。他会将自己当值时候遇到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都跟纪瑾瑜分享。 这一天晚上,杨承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刚进门就看到今天跟往常不一样。原来家中走廊下,屋檐下无一例外全挂上了八角灯笼,将整个院子照的亮亮堂堂。他的嘴角不由就弯了起来,步伐也比刚才快了许多。刚走进正房,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 纪瑾瑜正低着头坐在灯下做针线。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头发随意挽成发髻,耳边垂着的两颗珍珠左摇右晃之间,有种蛊惑人心的美丽。 杨承看着就觉得她比桌上的饭菜更诱人! “你回来了!”纪瑾瑜笑盈盈地站起来,走过来帮他换下当值的衣服:“今天累不累?” “不累!”杨承笑着说道:“倒是你,这么晚了还在做针线,这样会伤了眼睛的!以后可不许晚上再做针线了。” “我知道了!”纪瑾瑜回答的很干脆:“不过是因为明天要去拜见舅舅、舅母,所以,我想赶快将这帕子绣出来。” 杨承不解:“让丫头们去绣就行了,你何必亲自动手?” 纪瑾瑜笑道:“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咱们成婚之后第一次去拜见舅舅、舅母,既然是送长辈的东西,还是自己亲手做才显得有诚意。” “阿瑜,还是你想得周到!”,杨承笑着吻了吻纪瑾瑜的额头,无不歉意的说道:“司里有事情,这一次就不能休沐了,明天我恐怕不能陪你去见舅舅、舅母了!” “哦!”纪瑾瑜有点失落,但随即就放开了:“不要紧!明天我一个人去也一样。” 杨承却正色道:“那怎么能行?你从来没去过舅舅家,让你一个人去,这我怎么放得了心!我已经跟舅舅打过招呼了,说下次再去。” “嗯!”纪瑾瑜点点头,表示赞成:“既然你已经跟舅舅说了,那我就不去了。其实我心里也有点担心,若是你不在,舅舅、舅母不喜欢我怎么办呢!” 杨承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好,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放心,我喜欢的,舅舅、舅母必然也喜欢!” 纪瑾瑜推了他一把:“好了,快些洗洗手,来吃饭吧!” 两个人用过晚膳,自然又是一番缠绵不提。 到了第二天早上,纪瑾瑜习惯性地翻身去抱杨承,却发现自己怀里面抱着的,居然是个软软的大迎枕。 她先是一愣,接着便想起来杨承昨天跟自己说过,今天不休沐了,要继续当值。(_ 自己睡的也太死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湘月听见动静,轻轻撩了帘子,见纪瑾瑜已经醒了,这才回头对外面的小丫鬟说道:“你们进来吧,太太已经醒了!” 她说着自己上前一步,过来问道:“太太昨晚睡的可好?” 昨晚……纪瑾瑜想到昨天晚上,杨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春宫图,按照上面的姿势试了一遍,便觉得面红耳赤,身体又开始感觉到热气腾腾的。 好在,为了避嫌,纪瑾瑜已经不让她们值夜了。所以,到了夜里纪瑾瑜更能放得开,任由杨承为所欲为。 纪瑾瑜掩饰道:“昨晚看了一会书,睡的有些晚,所以起迟了。老爷是什么时候走得?” 湘月帮纪瑾瑜穿上中衣,说道:“老爷寅时起来的。那时候天还没有亮,老爷怕吵着您,拿了衣服到外间更衣洗簌的。” “是谁服侍的?” “老爷没让丫头们服侍,喊了封二来给老爷更的衣。”说着,她轻笑道:“太太,老爷待您可真的是没话说。” 纪瑾瑜听了,不由心中一动。 湘月穿了玫瑰粉的对襟圆领褙子,娇嫩的颜色正衬得她面若桃花,娇媚喜人。 “湘月,我记得你比我小一岁,该十五了吧?” “是啊!太太,到六月我就整整十五岁了呢!” 纪瑾瑜就嘴角含笑问她:“你也十五岁了,我今天问你,有什么打算?” 湘月先是一愣,接着红着脸嘟哝着:“太太,我自然都听太太的安排,我哪里有什么打算!” 纪瑾瑜穿好了衣服,在喜雨、喜云的服侍下,用盐水漱了漱口,洗了脸,让喜月给纪瑾瑜梳了头,一直到用过早膳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今天更是风和日丽,春意融融。纪瑾瑜让人搬了贵妃榻,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湘月心里惴惴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拉着阳春一起到纪瑾瑜面前认错。 纪瑾瑜正色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自己疏忽了。踏月比你大几岁,是最先嫁出去的,你们陆陆续续都到了成婚年龄,我这里也该为你们安排。湘月已经十五,正是说亲的年纪,而阳春姐姐,你今年已经十八了,换做别家,十八岁要么放出去自行婚配,要么就要由主子安排嫁人。这样的年纪,的确不适合放在房中了。 早上人多,我也就是那么一提,现在我越想越觉得要早点为你们安排打算。原来,我和离在家,前程未明,自然就没有随意为你们做主。现在我已经出嫁了,也是时候安排你们的事情了。” 说着,她语气一顿:“但是,这之前,我要先问问你们的意思。如果你们自己有打算,尽管告诉我,我能帮你们安排的,尽量安排。你们是想出去,自行婚配也好,或者是看上纪府、杨府的什么人也好,只管跟我说,我自然会为你们做主。可不能因为现在一时害臊,而让我乱点了鸳鸯谱,到时候后悔终生。” 湘月与阳春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知是感激还是意外,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纪瑾瑜劝道:“你们别害羞,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太太!”阳春咬了咬牙说道:“太太,我想跟太太求个恩典!” 说着就跪了下去! “嗯!我既然说出去的话,自然算数,你有什么打算,只管说!” “我……奴婢看上了庞二掌柜,想跟太太求个恩典!”她说这话的时候,脸红红的,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庞二掌柜?纪瑾瑜想了一下,才想明白阳春口中的庞二掌柜,是庞升旺家的小儿子庞富贵,如今在她的铺子里面做二掌柜。 庞升旺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庞富根是个憨厚守成的性子,已经被纪瑾瑜派到安吉老家去做管事;二儿子庞富贵却从小就生的机灵,将庞升旺手上的本事学了十成十,倒是个不错的人才! 只是,庞富贵今年才十六!年岁好像小了点! 但是,阳春既然提出来了,就一定有她的原因。而且出了年龄,这两个人其他方面都十分相配。于自己而言,不过是点点头就能完成的事情,因此,纪瑾瑜说道:“好,我也觉得庞二掌柜人不错,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你只管让庞二掌柜来提亲好了!” “不、不、不”,阳春红着脸摇头:“这件事,庞二掌柜并不知情,我与庞二掌柜并无私情。” 居然是阳春一个人的主意,庞富贵居然不知道!纪瑾瑜还以为这两个人情投意合,只要自己点头就可以过了明路呢!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瑾瑜讶然道:“你与他接触甚少,怎么会看上了庞富贵?就算他人不错,可是毕竟比你小了两岁。” “是!姑娘有所不知,自打蒙太太相救,将我从人贩子手中买了过来,就一直过着体面的生活。太太更是请了人教我打算盘、算账,我真是万死莫能报答太太的恩典!我若是找个小厮配了,却白费了我这一手熟练的算盘。” 她口中的太太,是纪瑾瑜的母亲顾氏! 阳春红了脸继续说道:“庞二掌柜我只见过几面,每个月他来跟太太报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账目做得十分清晰,而且还打双手算盘,是个算账的好手。我就想着,与其随便找个人,不如找他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 纪瑾瑜点点头:“这样说来,现在庞二掌柜还并不知道这件事喽!” 章节目录 第67章 少年 “是!”阳春点了点头。 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纪瑾瑜沉吟道:“既然是这样,这件事情我要先问一问。庞富贵有没有意中人,或者有没有定亲,我都不知道。退一步来讲,就算他没有定亲但是他父母俱在,他的婚事恐怕还得他父亲庞管事做主,这件事情我要跟庞管事说一下。 所以,成与不成还是两说!你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婚姻一事,讲究的是一个缘分,强求的果子也不甜!” 阳春面露正色:“太太,这个道理我是省的的!而且,我想着嫁给庞二掌柜,就能继续打算盘,成固然好,不成于我也无甚损失!” 纪瑾瑜目露欣慰:“你明白就好!快起来,不要在地上跪着了!” 然后,她转过头来问湘月:“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湘月红着脸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太太说怎样,就是怎样!”,一幅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这是婚姻大事,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纪瑾瑜笑着问。 “想是想过!”湘月说道:“我就想着太太会帮我安排的,只要是太太帮我安排的,肯定错不了。” 纪瑾瑜笑道:“你说的对,我一定给我们相约姑娘找个合意的相公!” 湘月听了,红着脸吃吃地笑。 忽然她指着前面说:“太太你看!” 纪瑾瑜转过脸去,看见一个老鹰形状的风筝落了下来,挂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 纪瑾瑜抬起头,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天说道:“天上并没有风筝啊!不知是谁家的风筝,落在这里,快找人拿梯子来,将风筝取下来!” 伶俐的小厮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树,将风筝拿了下来。 好在风筝并没有损坏! 纪瑾瑜细细地看了一回风筝:“这风筝做工好精致!” 一个焦急又稚嫩的声音响起来:“那是我的风筝!你不许拿!” 纪瑾瑜抬头望去,就看见墙头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他穿着宝蓝色的杭绸团花马甲,面色通红,满头大汗,颤颤巍巍地坐在墙头上。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幅想下来,又下不来的样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 纪瑾瑜便猜到手中的风筝极有可能是他的了! “呀!”纪瑾瑜问道:“你怎么跑到我家墙头上坐着?” 纪瑾瑜一边仰着头跟他说话,一边让人搬了梯子来,生怕他掉下来。(_ “我是来拿风筝的!”那孩子对纪瑾瑜说道。 突然他看见有人搬了梯子来,他忙说道:“你不要让人来抓我,我不是小偷,我真的是来拿风筝的。我拿了风筝就走!”一幅很着急,怕纪瑾瑜误会他的小偷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是小偷!你放心,我不会抓你。你现在两只手都抓着墙,我就是把风筝给你,你也没有办法拿啊!”纪瑾瑜轻声说着话。x :/ 那少年望望墙那边,又看看墙这边,一幅很纠结的样子。 纪瑾瑜又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要一直骑在墙头上吗?就算你不是小偷,一直骑在墙头上,被别人看到了,恐怕也会认为你就是小偷了!” 那少年面露难色,思考了一下,才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纪瑾瑜松了一口气,将风筝还给他,说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底下服侍的人呢!” 纪瑾瑜看他穿着语气,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果不其然,那少年听纪瑾瑜问他话,就得意的说道:“那些人笨死了,我不过用了个调虎离山计,就将他们甩开了!就凭他们还想管制我?哼!” 纪瑾瑜见他一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就故意吓唬他:“可是,你这样将他们甩开,你家里人肯定十分着急。万一今天你遇到的是专门拐卖小孩子的人贩子怎么办?他们把你卖到山沟沟里面去,让你永远都回不了家!” 那少年听了,望向纪瑾瑜的眼睛里面就充满了警惕。先是转过头看看这个院子,然后又看了看纪瑾瑜,才不确定地说道:“你骗人,人贩子做什么拐我?我母亲跟我说过,人贩子就喜欢拐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姐,好卖到山里去给人家做媳妇,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他们拐了我,也卖不到钱的!” “谁说的!”纪瑾瑜见他有点害怕,就继续说道:“那些人贩子,会把你拐到山里面,让你做苦力。你看那些下人没有?还有那些做苦力的汉子,那些拉马的抬轿子的,可都是男人!就让你做比下人还要苦的活计,不给你点心吃,还让你跟那些又臭又脏的下人睡在一起。你怕不怕!” 那少年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他左看看,右看看,这一次是真的发现身边都是陌生的人,开始真正恐慌起来。 “不会吧……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做什么的?你不会就是人贩子吧?” 他突然想起来,母亲跟他说过,京城里面人贩子很多,故意装扮成又漂亮,说话又可亲的人好骗那些无知的小孩子。他一直以为是母亲为了不让他出去,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骗他,没想到…… 他的眼中闪过恐惧,也不要风筝了,拔腿就往外跑! “母亲,救我!” 他刚刚跑出院子,就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这里怎么还有一个院子! 他突然想起来,这里是盛京,是一个院子套一个院子的,并不是他们在福建那边的房子都是小小的二三层的楼房。 他不由急的满头大汗,看着跟刚才那差不多的院子,委屈的直要哭,像无头的苍蝇在院子里面乱窜::“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他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装饰的十分漂亮的房间,房间窗户上镶嵌着几块透明玻璃,屋子里面的摆设他看得一清二楚。 湘月笑着追了上来:“小公子,你往里去,前面可是我们家老爷太太的卧房!” 那少年急忙退出来:“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这是主人家的卧房!”十分斯文有礼的样子。 纪瑾瑜走过来说道:“你骑到我家的墙头上,现在又要到我的卧房里面去,就算不是小偷,恐怕也是登徒子无疑!” “不、不、不”那少年面红耳赤,急忙撇清道:“我不是小偷,也不是登徒子!我只是见你这屋子收拾好看,就是想看看而已。不信,你问她!” 他指着湘月说道:“她可以作证,我没有进屋里,我也没拿什么东西!”说着吗,他摊开双手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让人搜我身上,绝对没有拿你家一根线。” 这是谁家的孩子,真真是一个活宝!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瑾瑜笑望着湘月,湘月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太太,我作证,这位小公子的确没有拿咱们家的东西!” 纪瑾瑜还没有回答,那少年却是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纪瑾瑜说:“她叫你太太,她叫你太太,那么,你就不是人贩子啰!人贩子是不会住这样漂亮的院子,也不会像你生的这样的好看,也不会用这些漂亮的婢女!” 他越说越高兴:“那你就是我们家的邻居了!我住在隔壁,你家院墙外面是一条夹道,夹道另外一堵墙就是我们家的后院,你可以让小厮送我爬上墙头,我就可以回家了,等我回家了,我就将你今天帮助我的事情告诉我母亲,再让我母亲亲自登门道谢!”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按照他讲得那样,他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回到家里面了!谁也不会知道他今天偷偷地爬墙出来了! 纪瑾瑜皱着眉头说:“可是,我怎么知道那堵墙就是你家的后院呢!万一是别人家,万一你是想到别人家里面偷东西,我帮助你爬到别人家里,这样可不行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里的确是我家!”那小公子掐着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那里是宋宅,我父亲叫宋福鑫,是福建府的前任知州,现在任满回京述职,我是宋家的大少爷,我叫宋涵,家里面的人都叫我涵官!” 说着,他跑到纪瑾瑜面前,问道:“现在你清楚了吗?” 纪瑾瑜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嗯!”涵官一幅放下心来的样子:“那你现在就派个小厮将我送过去吧!” 他话刚落音,就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涵官,你怎么这么胡闹?” 涵官看见那个妇人,立马笑嘻嘻道:“母亲!你也来串门子吗?” 那妇人看了他一眼,见儿子好好的,就放下心来,他并没有理会涵官,而是十分抱歉地对纪瑾瑜说道:“杨太太,真是对不住,这孩子调皮的紧,给您添麻烦了!”十分诚恳的样子。 没有问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面,没有说其他的话,一上来就说自己孩子胡闹,这宋夫人真是个明理知礼的人!怪不得能养出涵官这样伶俐的孩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纪瑾瑜忙道:“宋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小孩子哪有不活泼的?涵官这孩子聪明的紧,我心里十分喜欢呢!平日里我家里也没有客人,今天多亏了涵官,要不然我还闲太闷了没有事情做呢!” 章节目录 第68章 邻居 纪瑾瑜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容,表示她说的是真心话,绝不是敷衍的意思。宋夫人见了,对纪瑾瑜又多了几分好感。 涵官本来怕纪瑾瑜在宋夫人面前告他的状,听了纪瑾瑜这样说,一颗心就放到了肚子里,忙说道:“就是,就是,母亲,你都不知道纪太太多无聊,整天关在家里,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 他说着说着,就好像不是说纪瑾瑜,而是在说自己。 见他母亲不客气地给了他一眼,他忙说道:“所以,我今天来串门,纪太太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要不是我,纪太太肯定闷死了!” 纪瑾瑜听着,就笑了起来! 宋太太脸一红,忙小声训斥道:“小孩子家家,别瞎胡说!” 然后又十分抱歉地对纪瑾瑜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没有,没有!你太客气了。我是真的喜欢涵官,咱们别站着,快到屋里说话吧!”纪瑾瑜笑着把她往屋里让。 “怎么好意思叨扰!” 宋太太还没有答应,涵官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 宋太太喊道:“涵官!” 涵官满不在乎地回头道:“母亲,你别不好意思,咱们都叨扰半天,再叨扰一会也不要紧。”说着走到正厅做到椅子上,东看看,西看看。 宋太太实在是不好意思,也不再客气,而是说道:“那我就不再跟您客气了!” 宋太太见纪瑾瑜为人和气,又聪慧,心里就存了交好的意思。当他得知杨承不过是小小的吏目的时候,丝毫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反而是一如往常地跟纪瑾瑜交流。x 电脑端:/(_ 纪瑾瑜也喜欢宋太太大方爽朗,懂理客气,没有那些官家太太瞧不起人的意思,也觉得宋太太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就聊得亲亲热热了! “你不要夫人、夫人的叫!”,宋夫人握着纪瑾瑜的手,十分的亲切:“我娘家姓华,比你痴长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 纪瑾瑜也不客气,就叫了一声:“华姐姐!” 宋夫人十分高兴,又有些感慨:“我娘家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直想有个妹子,到了今天,我这个心愿才算是圆满了!” 说着又叫涵官:“过来,见过你姨母!” 涵官正在逗弄廊芜下的白嘴画眉鸟,还不知道这一会的功夫,纪瑾瑜怎么就变成了姨母,但是母亲的吩咐,他只得听从了,跑过来匆匆行了一个礼,就惦记着那白嘴画眉。 纪瑾瑜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乖!”然后,将一个白玉盘龙玉佩刮在他的腰上。 见他对玉佩不大上心,纪瑾瑜说道:“呆会涵官走的时候,将那只画眉鸟拎回去吧!你给了姨母一个老鹰的风筝,姨母就送一只真正的鸟给你!好不好?” 涵官高兴的手舞足蹈:“好、好,当然好!” 宋夫人嗔怪道:“他小孩子家家,哪里会养这个!好好的鸟,没得让他养坏了!” “不过是一只鸟,不值当什么!难得涵官喜欢,这鸟好养!再说了,离我这里这么近,涵官要是不会养,尽管来问我!” “就是,就是!”涵官狠狠地点头:“母亲,你放心,我不会把它养死的!等它长大了,像老鹰那么大的时候,我就把它放了,让它飞上天!” “这是画眉,可长不成老鹰!”宋太太笑了! 可是涵官却没有明白他母亲的意思,挠挠头,又跑去围着鸟笼子跟画眉说话去了。 过了一会,宋太太起身告辞,又唏嘘道:“今天真是多亏了妹妹,你不知道,我听人说涵官不见了的时候,魂都吓飞了!我正在家里面急的不知怎么是好,赶巧妹妹家的阳春就到了家中,若不是阳春及时赶到,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知道,这两天盛京正在闹人贩子拍花,我是真怕涵官被花子给拍走了!谢天谢地,被妹妹遇见了!” 纪瑾瑜站起来送客:“您怎么又跟我客气起来了,也是涵官跟我有缘分。不过这两天花子的确闹得凶,姐姐是该当心点!” 送走了宋太太与涵官,已经到了中午了。纪瑾瑜用过午膳,就躺到床上歪了一会。 下午就一直在做针线,像往常一样,等杨承回来,可是这次直等到掌灯十分过去很久,还没有见杨承的身影。 若是往常,杨承已经回到家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 纪瑾瑜刚想让人去外面看看,就看见杨承身上笼着夜色,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纪瑾瑜笑着迎上去。 “嗯!”杨承点了点头,眼睛犹如寒谭一般透着冷气。 纪瑾瑜微愣! 今天的杨承身上笼了一层凛冽之气,刚毅的面孔像凝了一层冰。 这是怎么了? 纪瑾瑜不解地望着他。 杨承这才惊觉到自己面色欠佳,忙弯弯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等了这么久,该饿了吧!” 说着拉着纪瑾瑜的手,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来,我们先吃饭。” 纪瑾瑜却感觉到,他的笑容里充满着浓浓的疲惫,与欲盖弥彰的牵强。 也许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最近盛京人贩子很多,他们加强了巡逻,想必司里面的事情很棘手吧! “好!”纪瑾瑜从善如流,帮他换下家常的衣服:“我做了你爱吃的狮子头!” 用过晚膳,纪瑾瑜笑着将今天宋夫人与涵官过来的事情说着一遍。 “涵官,真是又聪明又机灵!华姐姐真是好福气,居然养出这样的孩子!” 杨承看着她眉眼弯弯,便将心头那一点不快丢到一边,也笑着说:“要说起来,我小的时候,也做过这样事情。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嘴巴特别馋,就一心想吃鸡蛋。有些人家放养的鸡就会在外面草丛里面下蛋,后来我摸清了,总是在人家之前就去收鸡蛋。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鸡蛋!” 杨承的外家是江苏的商户,家境殷实,他父亲也是六品的文官,怎么会穷到连鸡蛋也吃不上? 杨承嘲讽地笑笑:“那个时候,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又在长身体的时候,肚子就像个无底洞,好像怎么也吃不饱。那个时候,我舅舅力礼据争,想为我争取母亲的嫁妆,可是那人早把铺子转手、田产也卖了,对外就说钱都给我母亲治病用完了。最后,我舅舅才发现这里还有我母亲偷着买下来的房产。我舅舅几次派人来接我,那人总是不答应,我起先还以为他顾着脸面,现在想想,他惦记的恐怕是这里的地契吧! 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他巴不得摘得越干净越好!若不是那件事,我也没有办法认清那人,也不能那么早就脱离那个龌蹉的地界。现在想想,那倒是好事一桩了!” 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外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纪瑾瑜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杨承的手! 第二天,杨承像往常一样去了司里当值,纪瑾瑜却喊了昨天跟在杨承身边的小厮四儿过来问话。 四儿来的很快,见纪瑾瑜问话,也没有隐藏,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太太,小的昨天送了午膳之后,就回来了,那时候老爷看见小的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到了下午,小的奉太太的命,去给老爷送茶水。却被人告知,老爷巡城路上遇到了几个熟人,老爷正跟那些熟人说话呢!等小的按照他们说的地方找到的时候,老爷已经是一脸的不虞了!” 杨承在盛京的熟人出了司里的,外面的人认识的很少。 纪瑾瑜面露沉吟:“你可知道,老爷见的都是什么人?” 四儿摇摇头“小的不知!只知道老爷称呼其中一人为三叔,另一人为杨大人!” 能让杨承称三叔的又姓杨,只能是杨承本家的人! 可惜四儿年纪太小了,若昨天跟去的是封二,说不定就能知道杨承遇到的是谁了! 纪瑾瑜灵机一动:“那你记不记得那几个人穿着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 四儿想了想说道:“老爷叫他三叔的人穿着明绿的官袍,腰上是乌角腰带,满脸的和气;那个杨大人穿着绿色的官服,带着素银的腰带,看着我们老爷的眼光很不善!” 四儿想到这里又说道:“对!就是那个杨大人,对我们老爷冷嘲热讽的!说我们老爷是什么上不了席面的狗肉,不思上进,白读了几年的书,居然做起只知道逞能的粗鄙武夫,丢了杨家世代书香的脸面!那个三叔倒是一直在中间劝说!” “那老爷有没有说什么?” 四儿摇了摇头,一脸不解:“没有,小的也很奇怪,那杨大人说得恁难听,我们家老爷当时十分生气,脸色十分难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小的当时十分不忿,想上去理论,却被老爷喝骂了一句:管的太宽了! 后来,那位杨大人就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嗯!做的很好!昨天的事情也记得清楚,以后给老爷送东西,除了李寿就是你。我每个月再多给你五十个铜板,给你买茶吃!” “谢太太!”四儿跪下来磕了头,欢天喜地地去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瑾瑜却面露沉思! 那两个人应该都是杨承本家的长辈。那个三叔穿的衣服来来看,应该是七八品的官。如果叫其中一个人为三叔,为什么另外一个却叫杨大人? 那杨大人穿明绿的官袍,应该是五品或者六品…… 杨承的生身父亲好像就是六品! 对!一定是这样!那个杨大人,一定就是杨承的父亲了!所以,杨承才不像称呼“三叔”一样称呼他,而是叫他杨大人!所以,他才会对杨承冷嘲热讽,言语之间甚是不满。 怪不得杨承昨天心情那么不好,却又不愿意告诉自己。子不言父过,自古皆是如此。就算杨大人将杨承逐出家门,从族谱上去名,可是依旧改变不了他的杨承父亲的事实。 没有人能改变自己出身!所以,面对自己的疑问,杨承选择了沉默! 既然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章节目录 第69章 担心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六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顾氏派了五福送了西瓜给纪瑾瑜解暑。纪瑾瑜问了五福顾氏身体如何,纪老太太身体如何,全哥儿怎么样了。 五福一一作答,她告诉纪瑾瑜顾氏、纪洪、纪老太太身体都康健,就是顾氏跟往常一样苦夏,进食少了许多,虽说有点清减,但是精神不错,请大夫看了,并没有什么不妥。 倒是全哥儿现在会翻身了!范氏也不敢将他放在小车里,而是放到大床大,一分一刻也不离人,就怕他翻身摔到了地上。 纪瑾瑜听着放下心来,将给顾氏做的新裙子,纪老太太做的新马甲,还有全哥儿做的防止蚊虫叮咬的香包交给五福,让她带回去。(_ 等送走了五福,纪瑾瑜又让阳春将西瓜送了两个到宋府。这半个月来两家常来常往,俨然十分熟悉了。 到了傍晚,宋太太带着涵官亲自来道谢:“难为妹妹惦记着,有了西瓜还不忘送两个给我们,这两天西瓜刚上市,还缺的紧,就是有钱都难买到。我正想吃呢,没想到妹妹就送来了,正解了我的馋!” 纪瑾瑜笑着说道:“不过是两个西瓜而已,哪里值当华姐姐亲自来一趟。现在虽然太阳下去了,可是暑气还没有消,受了热可不是玩的!就是姐姐不怕热,也要想想涵官才是!” 宋太太掩口轻笑:“哎呦呦!快别提他了,若不是他,我还不想过来!就是他说赖在家里一天了,想出来走动走动,又说你家后院里面引了一汪活水,傍晚消暑正好。我听了也心动,就带着他来了。你可别嫌弃我聒噪才是!” “这怎么会?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的紧,华姐姐有时间也要常来走动才是!” 两个人就坐在后院的小池子旁边,用琉璃的小盅装了鱼食来喂鱼。 引得涵官直接跳到池子,在水里面摸来摸去!纪瑾瑜怕他摔倒,忙吩咐小丫鬟看紧了。 宋太太感慨道:“我娘家虽然在京城,但是母族亲戚都是隔房的,因此渐渐也都不走动了。我们家老爷升迁的也慢,也不好去,免得让人误以为我们高攀。没想到这次回盛京,居然会遇到妹妹,真是有缘分!” “是啊,也合该我跟华姐姐有缘分!姐姐若是觉得无聊,只管来我家就是!” 宋太太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在京城多呆几天,可是我们家老爷已经定了要调到南京去了!这下子若是去了,最少也得三年才能回盛京来呢!”x :/ “是吗?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到南京做知州吗?” “是啊!”宋太太情绪有点低落:“是要到南京做知州呢!” 虽然同是知州,可是福州知州只是从五品,而南京是直隶知州,那是正五品! “那可真是太好了!宋大人这是荣升了,妹妹这里恭喜姐姐了!” 宋太太不以为然:“唉!我们回盛京来,原想着就留在盛京里面,哪怕官职小一点都无所谓。毕竟家就在这里,可是没有想到,等了这么久,居然是要外派到南直隶。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宋太太压低了声音:“南直隶可是圣祖皇帝开国的地方,虽然迁京到盛京来,可是南直隶依旧很重要。这一次,南直隶的好几个官员都被换了下来,听说是皇太孙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没想到怎么就会落在我们老爷头上。我倒宁愿继续回福州,南直隶什么人都有,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家老爷为人敦厚,实在不适合这样的地方!” “姐姐!你这是多虑了!”纪瑾瑜安慰她:“宋大人虽然为人敦厚,但不代表不会为人处事,何况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到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姐姐先不要着急,横竖文书已经下来了,姐姐先跟大人一起去上任就是了!宋大人处事稳健,只要不露头,不冒尖,想来不会有大错。反正,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遇事不争不抢,肯定不会碍着别人的眼!” 宋太太挽了纪瑾瑜的手,松了一口气:“是呀!我们家老爷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我就是不放心!偏偏我这里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今天听了妹妹的话,我也觉得正是这个理。真是多些妹妹,这样一来,我这颗心就算是安下来了!” 纪瑾瑜答道:“姐姐怎么这么客气!是宋大人自己想得通透,再说了姐姐自己本来就是明白人,不过是被这风声弄怕了而已!我又没有做什么,当不得谢!” “不、不、不”宋太太摆摆手:“我们家老爷可是被冤枉抄家的,后来虽然平反了,可是家里面毕竟不如往昔了!所以,我这心里总是惴惴的。如今听了妹妹这话,才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也不怨姐姐!”纪瑾瑜压了声音:“皇太孙闹得太厉害了些!听说前几天进去探视圣上的时候,是佩着剑去的!圣上好像十分不高兴!” “真的?”宋太太惊呼出声:“这也太大胆了些吧!今上怎么能由着他这样?” “整个皇宫的禁卫军都由皇太孙掌管,今上就是想改储,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况且咱们就是听人一说,真正的情况,你我这些外人哪里哪里能打听得到?这些话,原不是咱们能说的!” “是、是!”宋太太点点头,两个人便心领神会地转移着话题。 送走了宋太太,纪瑾瑜开始准备晚饭。 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杨承回来。 纪瑾瑜心中着急,担心杨承像上次一样,又遇到了杨家的人。所以派了李寿跟四儿一起到五城兵马司去看看反生了什么事。 二人出去之后,又等了半天,才看见四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回太太,小的跟李大哥一起到了五城兵马司,却没有找到老爷,听里面当值的人说,老爷被叫到刑部去了!” 杨承只是个无品无爵的小吏目,怎么会到刑部去! 纪瑾瑜不由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里的人有没有说为着什么让老爷去的刑部?” “小的也不知道!”,四儿也非常着急:“小的得到消息之后,就立马回来向您禀报了!李寿大哥已经往刑部去了!” 纪瑾瑜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去刑部的一共有几个人,就老爷一个,还有另外有别人?” “除了老爷之外,还有一个人!统共两个人!” 杨承为人心思缜密,想来应该不会出事。而且他要巡街,极有可能会遇到棘手的案子,需要转到刑部去。所以,到刑部也是正常的事情,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明白,不能自己吓自己。杨承不是那种喜欢胡乱闯祸的人,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乱子的。 四儿见纪瑾瑜不说话,以为她被吓得傻掉了,忙出谋划策道:“太太,要不要小的去跟岳家老太爷报个信,让老太爷关照一下?” “不用!”纪瑾瑜摆摆手道:“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胡乱出主意,说不定本来没有什么事情,让咱们这么一折腾,帮了倒忙不说,还会吓到老太爷。” “是、是、是!”四儿脸一红:“是小的没见过世面,被吓到了!” 纪瑾瑜宽慰他:“不要紧!你也是为老爷考虑!我们先等等看,实在不行,再去老太爷那里报个信!” 最后面一句话,却是对身边的一众人等说的。 几个人正说这话,就听见前面一阵声响,纪瑾瑜忙迎上去,便看见李寿面带喜色走了进来。 纪瑾瑜忙问道:“怎么样?” “太太放宽心,是好事不是坏事!”李寿行了礼,说道:“老爷今天下午巡逻抓获了三个人贩子,救了好些个被拐的小孩子呢!老爷先是被请到刑部备了案,请刑部的人帮忙来认领孩子,后来五城兵马司里面的把总请到老爷到清风楼去喝酒,老爷推辞不过,就去了。老爷让小的回来跟太太报一声平安,让太太不要挂念,他晚些时候就回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原来是这样! 纪瑾瑜的心就放了下来! 然后吩咐道:“嗯!今天晚上,辛苦大家了!特别是李寿大哥,忙东忙西跑了一个晚上,大家先回去歇着吧!” 众人纷纷说不累,然后一一散了。 纪瑾瑜又吩咐厨房,今天晚上每人加一个荤菜,犒赏大家! 她回到正室,丫鬟们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她对着湘月、阳春说道:“这一桌子菜,我也吃不完,横竖老爷不在家,咱们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你们就陪着我一起吃吧!” 湘月、阳春本来就服侍纪瑾瑜多年,知道纪瑾瑜的脾气的,她们听了,略辞了辞就做了半边椅子陪着纪瑾瑜用了。 纪瑾瑜不知道杨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知道早上睁开眼睛就看见杨承睡在自己旁边。 她推了推他:“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杨承睁开眼睛道:“是我让她们不告诉你的,免得吵到你。我在小厮房里洗了澡,才过来的。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 纪瑾瑜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委屈。她翻了个身,面朝上,看着撒花的红绫帐子,语气有些硬梆梆的:“对了,你昨天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70章 相夫 杨承听了,就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拿着她的头发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十分抱歉地说道:“昨天,你等了很久,对不对?都是我的错,一忙起来就忘了家里的事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件事情没有做,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直到我看到李寿焦急地找到我,才想起原来是忘了告诉你了!”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只觉得这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分明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 纪瑾瑜知道,他之前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事事跟别人交代的习惯。但是现在,他们是夫妻,没道理杨承有事情不回家,连说都不说一声。若是自己昨天不让人去找他呢!他是不是就一直都想不起来自己还在等待? 纪瑾瑜心中有些发堵! 见纪瑾瑜不说话,他索性放了手,欺身压倒纪瑾瑜身上,面对着她,郑重地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若是不能及时回来,一定会告诉你,让你放心,绝不会像昨天那样让你着急,好不好?” 纪瑾瑜看着他那双深的不见底的眸子,看到里面的郑重,看到里面映着自己的脸,就点点头道:“昨天,我真是担心!不知你怎么会被叫到刑部去……我当时就怕你出了什么事情。好在,你好好的,什么时候都没有,要不然的话,这可叫我怎么办呢?” 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 杨承心中大恸,开始懊恼自己昨天的疏忽:“阿瑜,我的好乖乖,是我错了,你莫哭啊,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莫哭,好不好?” 阿瑜的眼泪,让他的心都快碎了! 纪瑾瑜的眼泪却流的更凶! 他亲了亲纪瑾瑜的眼角,感觉到她咸咸的眼泪,慌乱地安慰起来:“阿瑜,阿瑜,你不要哭了……” 他懊恼地敲打着自己的头,突然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纪瑾瑜惊呼出声,忙拉住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我觉得自己真没有用,说好了不让阿瑜的伤心的,结果却没有做到!”,说着又低低软软地哀求:“阿瑜,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纪瑾瑜摇了摇头:“杨承,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一声。昨天我等了很久,都不见你的消息,你以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杨承点点头! 纪瑾瑜才又说道:“可是,你想一想,若是我出去逛花市,告诉你掌灯时分必然回来,可是等到掌灯时分却还是没有回来,你会怎么想?你到花市去找我,发现我不在,听人家说我可能去了别的地方,你又会怎么想?你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到处找我?” 杨承想了想,点了点头:“我一定又着急又担心!” “这就是了!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你一直不回来,我实在担心的不行。晚上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醒了之后看见你,你也是轻描淡写地就揭过去了,没有好好解释一下,或者告诉我一下昨天的事情。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至此,杨承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阿瑜!”他放低了声音:“我以前一个人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但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不论我到哪里去,我都会告诉你,不会让你担心,不会让你着急!” “嗯!”纪瑾瑜抬起头,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算是奖励:“乖!” 杨承看着她精致的锁骨,薄薄衣衫下鼓鼓的胸/脯,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眼眸开始变得深邃,声音也沙哑起来:“你才是我的小乖乖!” 说着,就俯下身去,盖住了纪瑾瑜的嘴…… **************x 因为一举抓获几个人贩子,在盛京里面被人交口称赞,五城兵马司也算是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功。杨承由一个小小的吏目,升级为吏目的小小头目。 由原来的无级无品变成了个七品的把总,手下管着五十个吏目,可以安排吏目巡逻了! 为此杨承还办了个小小的宴会,请了几个熟识的人。 男客请的是纪洪、二老爷纪岩、纪慕远、宋青苗、段允成、还有马上要到南京赴任的宋福鑫。 女客方面就是顾氏、二太太黄氏、纪晴云、范氏、宋太太华氏。因为纪瑾玥月份重了,需要养胎,所以就没有请她。 这次宴会倒让宋青苗跟宋福鑫熟悉了起来,杨承虽然不大明白原因,但是亲近客气总比疏远矛盾好,他只当宋青苗跟宋福鑫都是读书人,趣味相投,并没有多想。 到了晚上,送走了宾客,他又特意问了纪瑾瑜宋青苗的来龙去脉。 宋青苗,字谷雨,祖籍浙江安吉县。因写得一手好字,被纪洪看重,将他收在门下,半个幕僚,半个学生。四年前卖房卖地带着进京考取功名未果,回乡路上却被山上的劫匪劫了去。因他识字,为保命便做了账房先生。两年前朝廷派人攻下山头,他被解救出来。便自己经营开了一家粮铺。家中老母亲已亡故,前面的原配发妻已经改嫁他人,现在的妻子是纪瑾瑜的堂姐纪瑾玥。 听着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杨承总觉得宋青苗不是普通人,否则怎么会与宋福鑫这么能谈的来呢!说他巴结宋福鑫?这个不像!反而觉得宋福鑫隐隐有些攀附他的意思,难道是自己的错觉?x :/ 这件事情,杨承想一想便放到了一边。 现在杨承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宋青苗事情了,因为宴会刚刚过去几天,杨承便接到了镇西将军府派人下的帖子,说是请杨承去喝茶! 镇西将军慕容德,祖上便是功勋世家,就在前面几十年,也立了大大小小数次功劳。后来,慕容老将军的亲妹,本来是四妃中的淑妃,孝贤皇后薨后,慕容淑妃便被扶正立为皇后。慕容淑妃被立为皇后之后,慕容家当时便风头无两。只是皇后素来贤良,慕容家为人也一直低调,慕容将军更是一连二十年驻守西北,只是每隔三年才会回盛京一趟。 这一次,据说,慕容将军在西北的戎狄交兵之时,大败戎狄。这次回京,是护送戎狄的使者前来与大晋朝签订盟约的。说是护送,其实不过是押解罢了! 拿着手上的帖子,杨承有些疑惑,自己与慕容家并无来往,怎么会接到慕容家的帖子呢? 纪瑾瑜说道:“慕容家二少奶奶未出阁前,与我是闺中好友,是交换了手帕的知交。我与你成亲的时候,她还派了人来给我添妆。不知,这次是不是她的主意?” 杨承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慕容家二少奶奶的话,不会拿这种帖子。而且,你看着落款,明明就是慕容老将军。” 纪瑾瑜看着杨承皱起的眉头道:“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若是以前倒还罢了,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是有些不同寻常!”,杨承望着帖子沉吟道:“你知道现在朝廷的局势很不明朗,鹿死谁手亦未可知。据说,圣上的身体越发不堪,时局瞬息万变,慕容家是皇后母家,虽然忠心耿耿,顶多维持中立的态度。可是,前面却传出慕容家的二公子,是被太孙逼死,所以,慕容将军此番回京,不由令人猜测……” 太孙是名正言顺的皇储,但是却乖戾暴躁,蛮横无理,更时常当面斥责大臣,狠厉鞭挞宫人。原来,因为他占着嫡出的身份与今上对太子的思念而甚微眷顾,可是自打慕容皇后被扶正后,皇四子也是嫡出,嫡出就不再是他的优势了。 原本皇帝十分疼爱他,可是如今,皇帝渐渐昏聩,整日就想着练道修仙,加上慕容老将军本就是皇四子亲舅舅,先前又与太子交恶,无论如何都是会偏向皇四子那边的了!他这个时候回来,未必没有为皇四子造势的意思。 可是,杨承不过是小小的七品!无论如何,都跟这朝廷大事是扯不上关系的! 纪瑾瑜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没有错,但是,会不会是咱们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以你我的身份,慕容老将军,还不会花力气去拉拢吧!” 杨承自然明白,但是他却说道:“我虽然不名一文,但是岳父以前可是督察院侍郎,而且,岳父门下的故吏也不少。所以,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是他们想从我这里投石问路……” “这个说不定!”,纪瑾瑜否定了他的想法:“我总觉得,应该不会!” 说着她问道:“送帖子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儿回答道:“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身材孔武,一脸煞气,半边脸都是络腮胡子!” “咦!”杨承想了想说道:“这个人我有点印象!我记得,上次我救得孩子里面,就有一个穿着华服的男童,当时来接他的人驾了一辆马车。当时马车上的人并未下来,只是过来一个仆从。那仆从好像就是这幅样子!当时司里面的兄弟还说那家人好不傲慢,我还劝说他们不必多言,当心祸从口出!” “对!”杨承拍了一下手掌:“当时那个人说,容以后再谢!我因为忙,并未放在心上,难道那孩子竟然是慕容将军家的吗?” “听你这样一说,倒是极有可能的了!”纪瑾瑜说道:“既然人家来邀请了,我们就当作是去喝茶好了。横竖慕容家每天有那么多前去攀附的人,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被人关注的。” “你说的对!反正以慕容家的权势,也不是我们能拒绝的了的!” 第二天,杨承略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慕容将军府上。 等到杨承回来的时候满面笑容:“我们都想多了,慕容将军已经带兵回西北去了,我到了慕容家见到的是慕容家的大爷,慕容紫英,我上次救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慕容家的小公子。慕容大人不过是跟我道谢,并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说起来,慕容大人与我之前也是认识的,当时武举的时候,慕容大人与我较量,我输给了他。也亏得慕容大人交手之后拳脚之间甚是留意,要不然,我虽然得了探话的名,估计也会伤的很重!” “原来是这样!”纪瑾瑜点点头:“无事便好!” 杨承却扭过头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没有事?慕容老将军是回了西北,但是年底还会再回来!因为明年二月,是今上六十岁千秋,今上决定要普天同庆,于是从去年就开始在盛京起建五凤楼。 而慕容紫英自然也有任务,那就是搜集一些武功高强之辈,开始训练,到了明年二月,就将派上用场。 杨承就是慕容紫英选中的其中一个! 这里面包涵着太多的信息,杨承隐隐能猜到,今上这是要撒网了!至于抓的人究竟是谁,答案却不言而喻。这分明是个局,是今上要引诱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皇太孙会不会跳到这个陷阱里面呢!(_ 杨承心中思量道,若是皇太孙没有入局,那么他储君的位置便能坐的稳稳的;如果他没有看透,有了不臣之心,那么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慕容家是皇四子的外家,便是要设局,也不该由慕容家来做,皇上将这么大的事情,交到慕容家手中,可以想象是多么信任皇四子了! 如此一来,皇太孙岂不是必死无疑? *********** 本来以为因为抓到人贩子,而救人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没有想到这一天又有宾客上门。 来者是一个年方五十岁左右的青衫男子! 由一座屏风隔开,纪瑾瑜在厅堂接见了他。 上过茶之后,纪瑾瑜对来人说道:“因外子不再家中,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那个人话说的十分客气:“我姓杨,兄弟之中排行行三!若是杨承在此,当称呼我一声“三叔”!” 想必这个人就是上次四儿见到了三叔了! “不知三叔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三叔说道:“杨承与他父亲之前的事情,想必你也该听说了。只是人常言道: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一笔也写不出来两个杨字。当年的事情,的确多有误会,如今事隔多年,有多少误会想必也该散了,所以,我们宗族的意思,是想让杨承归宗。” 章节目录 第71章 有孕 当年杨承还只是个小孩子,他父亲用那么狠的心将他逐出家门,从家谱上去名。今天一句简单的误会二字,就想消除掉这些,未免太便宜了些吧! 据她所知,杨氏一门本来就不是望族,族里虽然出了几个做官的,但是都不甚如意,杨承生身父亲只做到了从六品,却是七八年来动都没有动过,也没有什么建树,以后想继续往上升看来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了! 可是杨承不同,他还年轻,虽然只是小小的七品,但是未必没有升职的空间。 其实,纪瑾瑜只想到了一点,没有想到的是,杨承娶了纪瑾瑜,那就说明他有一个五品的外家,而纪瑾瑜的哥哥、还有纪家的姻亲段家都是不错的人家。更何况,刚刚上任的南京知州与杨承也交好。所以,此刻杨承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杨氏一族的人,见到了这种情况,自然是想让杨承认祖归宗的。 纪瑾瑜说道:“以前的恩怨,我也听说了一些,但是诚如三叔所说,过去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无益!” 杨家三老爷听了十分高兴,忙点头道:“是啊!侄媳妇果然是大家出身,一点就透!” “只是,这事情毕竟是我嫁过来之前的事了,老爷从没有认真跟我提过。三叔今天来,说的归宗的事情,事关重大,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哪里能做得了主。三叔还是亲自跟外子说才行!” 杨家三老爷听了纪瑾瑜的话,本来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是想一想对方说的也在理,于是就说道:“是!侄媳妇说的很是,认祖归宗毕竟是大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的,我们也一直打算跟杨承好好说说。只是,我派人来问了好几次,杨承总是不在家,所以不得已,族里才派了我来登门跟侄媳妇说这件事的!” 杨三老爷说的很对,杨承这日子是比较忙,早出晚归,常常他回来的时候,纪瑾瑜已经睡着了,等他出门的时候,纪瑾瑜还没醒。所以,连纪瑾瑜都很少见到他的面。 不过之前杨承跟纪瑾瑜说过这一段时间会很忙,等到了年底会清闲一些,过了明年二月,就会闲下来了。 纪瑾瑜就说道:“外子这几天是很忙,不如我跟外子说一下,看哪天有时间再坐下来好好说说这件事情。” 杨三老爷哪里听不出来纪瑾瑜是推辞的话,忙道:“杨承忙一些也是好的,只是侄媳妇可能有所不知,杨承对他父亲还是有些误会,侄媳妇要多多开导才是!” 纪瑾瑜点头说好! 碰了一个软钉子,杨三老爷回到宗里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那几个长辈还没有说话,就听见杨承的父亲杨方同气急败坏地说道:“不肖子孙!居然这么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那就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归宗好了!” 杨三老爷心里不以为然,当初将人赶出家门的是你,如今要让他回来也是你!人家当初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回来,现在已经娶妻成家,怎么还会回来?真不知道这个二哥是不是做官做糊涂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长进! 而另外几个族长更是摇摇头,不约而同地想到,当初怎么会听从杨方同的话,将杨承从族谱上除名,让杨氏一族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接下来的半年,纪瑾瑜将阳春嫁给了庞富贵,湘月嫁给了杨承身边一个叫封二的小厮。倒是湘月,成亲不过三个月,就传来了好消息,这让纪瑾瑜很是高兴。不仅赏了她很多东西,还派人去她家里探望。 喜云、喜雨成了纪瑾瑜身边的大丫鬟。 顾氏听说纪瑾瑜还没有身孕,十分的着急,求了不少药方子,更是拉着纪瑾瑜拜了很多庙。却迟迟不见好消息,这让纪瑾瑜十分气馁。 杨承不由地安慰她道:“儿女都是前世的冤家,这辈子讨债来的,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等时候到了,迟早会到咱们家来的,你就是太着急了!这些事情,也是急不来的!” 纪瑾瑜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样子安慰人的,不由扑哧一笑。 然而笑过之后,看到自己又来了月事,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起来:“你看湘月,才成亲几个月就有了好消息,咱们成亲都要将近一年了,我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是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能生!” “快别瞎说!”杨承拉下脸说道:“哪有自己咒自己有毛病的!再说了,也可能是我的问题,看来,从今天开始,我要继续努力才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那怎么能行!为了要孩子,你最近一直都没有好好睡觉,我白天还可以睡回笼觉,而你白天还要当值,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好了!也许,你说的对,是时候没到,时候到了,孩子自然就有了!” 杨承咬着纪瑾瑜的耳朵说道:“你要是真的心疼我,今天晚上就由着我点着蜡烛好不好?你每次都关着灯,我都看不见你!” 纪瑾瑜羞红了脸,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转眼又过了年,不知是天气冷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纪瑾瑜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动,白天晚上都昏昏欲睡。 害得杨承不由嘱咐喜云、喜雨白天给纪瑾瑜找事情做,生怕她睡出毛病来! 这一天早上,杨承还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突然感觉到纪瑾瑜咕噜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焦急地拍打着他说道:“杨承!杨承,快起来,快起来!” “怎么了?”杨承忙坐起来,紧张道:“出了什么事情?”(_ “我……我可能有了!”纪瑾瑜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真的!”杨承既惊且喜,然后忙说道:“快躺下,快躺下!”说着,手伸到纪瑾瑜肚子上摩挲。 纪瑾瑜看见杨承那兴奋的样子,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一把推开他的手,犹豫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感觉有点像!” “你感觉到什么了,是肚子里孩子在动吗?” “不是,不是,哪有那么快!”纪瑾瑜说道:“就是这次月事已经过了两个月都没有来,而且我每日家昏昏欲睡,好像都是有喜的表现。” “喜云,快去请大夫来!”杨承边大声地吩咐,边起身穿衣服! 纪瑾瑜大急:“哎呀!现在才三更天,到哪里去请大夫啊!” 杨承这才反映过来,然后蹬掉鞋子,搂着纪瑾瑜说道:“那咱们再睡会!” 本来手是搭在纪瑾瑜的肚子上的,却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忙小心翼翼的拿开,只拉着纪瑾瑜的手睡了。 山羊胡子的老大夫给纪瑾瑜诊脉,另外一只手轻轻捻着下巴上的为数不多的胡须,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点头道:“尊夫人月事已停两月有余,有昏昏思睡,而且脉象往来流利,滑如走珠,正是气血旺盛养胎之象!” “真的!”杨承高兴的一拍手掌:“谢谢你大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拉着纪瑾瑜的手呵呵直笑:“阿瑜,阿瑜,你听到了吗?你有喜了!” 屋子里的丫鬟都被杨承那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喜云反应过来忙上前道喜:“老爷大喜,太太大喜!” 呼啦啦,屋子里守着的几个人都上前来讨喜! 杨承美滋滋说道:“好好好,同喜,同喜!” 那山羊胡子的老大夫却正色道:“尊夫人怀孕初期,当静养为上,不宜吵闹喧哗,另外还有许多注意事项,我一一写在纸上,平常生活当要谨记!” “是、是、是!”杨承连连保证,忙又小声说道:“是,大夫,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做!” 到了下午,得到消息的顾氏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登门。 “母亲,你怎么来了!”纪瑾瑜就要从床上起来。 顾氏忙上前一步,将她按在床上:“快躺下,别起来,当心累到了我的外孙!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应该好好歇着,行动都要小心,绝不能大意!” 顾氏那紧张的样子让纪瑾瑜十分窘迫:“母亲,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生个孩子而已。当年你不也是这样诞下我跟哥哥的吗?那么多女子都生过孩子,还有那些天天在地里面做活计的农妇,怀着孕还要下地干活,还不是照样好好的?你不用那么紧张!” “你这孩子!”顾氏打断了她:“你懂什么!怀孕生子对女人来说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稍不留神就会十分凶险,你这是头胎,自然要仔细保养。你只听说过那些女人平安将孩子诞下的,难道就没有听说过难产的妇人吗?就是我当初生养你哥哥,还不是大出血,差点就没有了命!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得了心?” 纪瑾瑜见她越说越是严厉,忙告饶道:“母亲,是我错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养的!” “我知道你眼高心大,事事都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她看了看屋内服侍的几个丫鬟,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身边尽是这点子年轻的丫头,她们哪里经过事?这让我如何放心得下?不如你回家里养胎吧!”x “这怎么行!”纪瑾瑜想也没想就反对道:“哪有已经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养胎的?母亲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是我太紧张,而是你看看,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的人!一个个都年纪轻轻,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厉害?你还是听我的,回椿树胡同养胎方是上策!” “岳母说的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承突然说了话:“阿瑜,我也觉得岳母这个主意好,我白天要去当值,不能陪伴你,晚上回来你还要操劳,有时候回来晚了,还要影响你休息。上午大夫也说了,前头三个月你需要静养!你若是去了椿树胡同,我白天当值也放心些!” 顾氏连连点头:“瑜儿你看,连杨承都这样说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回椿树胡同吧!再说了,也并不是为着你,而是为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要好好想一想!” 顾氏说的不错,自己这是头一胎,没有经验,身边又没有年纪大的老人照看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个孩子,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怀上的,自己跟杨承都怀着那么大的希望,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岂不是会后悔死? 而且杨承考虑也很有道理,自己在家里,他确实不放心。 “那好吧!”纪瑾瑜点点头,顺从地说道:“那我这回就听母亲的!” 章节目录 第72章 惊变 因为圣上千秋就在二月中,所以自打进入一月下旬整个盛京就热闹了起来。各地大小官员恭贺的帖子、千秋礼像雪片一样飞入盛京。原本就繁荣的盛京,渐渐呈现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古玩、奇珍异宝店生意更是出奇的好,不仅如此,居然连黑市的生意也热闹起来。 这一切都跟纪瑾瑜无关,她只要好好的在家养胎就可以了。但是作为五城兵马司的把总杨承却忙得分身乏术,他要负责京城的安防,更何况他还是慕容将军布下的暗线? 纪洪作为礼部员外郎也不得清闲,他要为这次千秋盛典准备礼器、乐典、恭祝仪式等。 而纪慕远则要负责督促学子们做出歌功颂德的文章,大势宣传皇帝恩泽天下,万寿无疆,受万民敬仰…… 这样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沸沸扬扬的千秋盛典才拉开帷幕。 圣上沉浸与黄白炼丹之术,荒废朝政多年,大有不闻不问之势,此次居然如此大张旗鼓地操办千秋,让很多人不禁猜想万分。 从正月初到二月中,整个京城都像沸腾了一般,洋溢着一种喧闹。 然而,到了盛典的当天,喧闹居然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凌晨十分突然许多官兵出现在大街小巷,就连南大街椿树胡同里面都有人把手。 本来应该喧闹的千秋盛典,居然在开始前夕,突然之间变得沉默了。 二太太黄氏本来拿定了主意要到街上去看热闹,见到了这种情况自然气愤的不得了,顾氏劝她也不停,直嚷嚷着要出去。 谁知她的脚刚刚跨出纪府的大门,闪烁着寒光的长矛就对准了她,同时传来士兵煞气逼人的声音:“擅自外出者,格杀勿论!” 二太太黄氏活了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个世面,直接就吓得晕了过去。 纪瑾瑜望着这些手握长矛的士兵,心中只觉得突突直跳:这些士兵个个体格彪悍,面色粗砺,身含煞气,与往日见到了京城守卫绝对不一样,这分明不是寻常的守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要所有的人都被拘在家中不许外出? 杨承、纪洪、纪慕远、二老爷纪岩都不再家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纪瑾瑜不敢多想! 这沉默变得诡异!纪府中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到了中午,传来消息:皇太孙意图不轨,蓄意谋反,如今兵败,乱党正在盛京窜逃! 纪府中原本紧张的气氛稍微松了一点点,皇太孙与纪家想来没有什么瓜葛的,若是非要说有瓜葛的话,那也不过是有过些许矛盾,至少纪府与皇太孙想来不亲近,这一样谋反应该与纪府干系不大! 纪瑾瑜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杨承呢!杨承在哪? 所有人都在焦心地等待,到了傍晚时分,守在街上的士兵终于收起长矛与刺剑,迅速的褪去。 顾氏忙让下人出去打探消息,不一会下人便回来禀报,无外乎都是谁家的老爷因为牵涉谋反入狱了,又或者是谁家公子因为反抗当场就被诛杀…… 传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更令人心慌…… 原本松弛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顾氏听了忙下令让人关紧门户,这个时候,街上一团糟,若是遇到趁火打劫的人就不好了。 刚刚关上门,却听见院门被拍的“啪啪啪”直响,待问清楚之后,顾氏才下令开了门。 是纪洪身边的全保:“老爷、二爷、大爷都平安无事,让回来跟老太太、太太、二太太报个平安。如今叛乱已经平息了,乱党也抓住了,请大家放心!” 众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纪瑾瑜没有听到杨承的消息,脸色煞白,她稳了稳心神,问道:“有没有打听到杨承的消息?” 全保脸色露出踟躇。 纪瑾瑜见了,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连站都站不稳。幸好旁边的阳春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她。 顾氏厉声问道:“有什么你就直说,吞吞吐吐像个什么样子!杨承究竟怎么了?” 全保见了这才忙说道:“一直没有姑爷的消息!老爷在礼部、大爷在国子监,我到了五城兵马司,没有见到姑爷。里面的人都说昨晚姑爷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纪瑾瑜稳住心神,强撑着自己。 她的手不由轻轻放到腹部,好像这样便可以给她无穷的力量似的:杨承啊杨承,你可千万不能…… 耳边却传来二太太黄氏突兀的声音:“哎呀,怎么会这么倒霉,杨承该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纪瑾瑜蓦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般,声音也冷得几近寒冰:“你给我闭嘴!杨承并没有得罪你,你做什么咒他!” 纪瑾瑜直直地盯着二太太黄氏,那样子好像随时都要上来跟二太太拼命一般,直吓得二太太往后缩了缩,对着顾氏小声嘀咕道:“大嫂,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姑娘,就这样顶撞长辈。” “那也要你有长辈的样子才行!”,顾氏轻轻地拍着纪瑾瑜的背,丝毫没有给二太太留情面:“这么多人,为什么阿瑜不说别人,单单说你?二弟妹,你也该管管自己的嘴才是!” “你!”二太太气得几乎要仰倒。她没有想到向来大方有礼的顾氏母女会这样不给自己留情面,气得她干脆甩袖子抬脚就要走。 她刚刚了几步,便听见有人“砰砰敲门”。 听到这声音,纪瑾瑜本来坐在椅子上,忙站了起来。 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站在门口,管家庞来旺问了他几句话,就急匆匆回来跟顾氏回禀:“说是姑爷的同僚,受姑爷之托,来家中将姑爷的事情告知家人。” “快请进来!”顾氏忙说道。 来人身穿铠甲,走起路来猎猎有声,他大踏步走进厅堂来,说明来意:“在下高鹏,与杨大人是同僚。杨大人现在无事,请府上不必担心!” 杨大人? 纪瑾瑜这才抬起头来打量此人,他穿着五城兵马司的兵服,又口称与杨承是同僚,不是应该叫杨承为杨把总吗?纪瑾瑜亲耳听过别人这么叫杨承。 她不由仔细打量那人,身材魁梧精悍,模样英俊,唇边蓄了短短的胡须。 此人好面善! 就在纪瑾瑜打量他的时候,那个自称叫高鹏的人,忙将头底下去。 “不知高大人口中的杨大人是?” “杨大人就是府上姑爷杨承,在这次除乱中立了大功,已经被封为南城兵马指挥使,现在在朝中跟着慕容紫英将军在朝中有事,暂时不能回府。过一会可能有提升的旨意下来,请府上准备一下。” 纪瑾瑜的心一下子放回到肚子里,她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神色莫辩。 顾氏却知道纪瑾瑜是极其疲惫之后的松懈,忙对高鹏说道:“多些高大人前来告知,请高大人到侧厅用茶!” “不必了,我还有事,不便久留!”说完也不待顾氏等人回答,转身便走。 纪瑾瑜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只感觉到下腹左边一阵刺痛,孩子…… 她心中十分害怕,还没有来得及惊呼,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顾氏与湘月的呼唤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她醒的时候,只看见灯光如豆。原来天已经黑了! 杨承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靠着床睡得正香,他的手还紧紧握着纪瑾瑜的手。 虽然灯光昏暗,纪瑾瑜依然能看见他眉头紧蹙,面色疲惫,脸上胡茬根根分明。剿灭叛贼,岂是好玩的?两天一夜没见,纪瑾瑜却觉得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眼泪便无声地落下来。 杨承突然醒过来,他怔怔地望着纪瑾瑜,忙坐起来将她搂在怀中,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阿瑜,你莫哭,幸好你没有事,我真是好害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他看到纪瑾瑜身下流血,便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掏空一般,一丝力气都没有,他是真的害怕了,怕纪瑾瑜有个三长两短。阿瑜是他的命啊,他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阿瑜,他该怎么活下去……x :/ “阿瑜,阿瑜……”他深情地呼唤,满含歉意的安慰:“阿瑜,你莫要伤心,孩子保住了,没事了,阿瑜……” “嗯!”纪瑾瑜乖巧地点点头,面色苍白,脆弱的好似这样轻轻点头都费了很大的力气一样。 杨承见了,就落下泪来。 纪瑾瑜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将头偏向一边,不愿意再看他。 杨承心中一顿,只觉得有种揪心的痛,他的阿瑜应该是开朗的,应该是幸福的微笑着,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说过要保护阿瑜,给她幸福快乐的,他怎么这么混蛋,让阿瑜这样受伤。 “阿瑜,你不要这个样子”杨承握了纪瑾瑜的手,低声解释:“你自幼锦衣玉食,受岳父岳母宠爱,后来嫁了人也是当朝的状元郎!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所谓夫荣妻贵,我不想你以后出去与人交际的时候,别人都是夫人,独独你一个人是太太,连个称号都没有。阿瑜,我想给你最好的,你也值得拥有最好的。”x 他的声音里面有疲惫有难过,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带着卑微的讨好,好像担心解释不好纪瑾瑜便不会原谅他一样。 这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杨承!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婚姻! 章节目录 第73章 结果 纪瑾瑜想找一个与自己情意相投的人,结婚生子,一辈子白头到老。或许会吵架、或许有矛盾,也能平等的坐下来探讨人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绝不会是他在自己面前带着小心翼翼,不能放开手脚,快活而恣意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做错了事情,也应该是勇敢的承担,坦然的面对,绝对不能是现在这样! 纪瑾瑜转过头来,她到杨承眼中满满的,全是紧张与在乎! 她的心不由一酸!他是爱自己的,自己也爱他。为什么要闹矛盾!就因为他没有告诉自己,就因为他私自去做了危险的事情,所以自己便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自己当初明明设想过,婚后应该是相亲相爱,有商有量,摆事实,讲道理,分清楚是与非,将他打造成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 可是,现在自己却没有理智的跟他分析,而是用这样糟糕的方式的逼他认错!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纪瑾瑜看着杨承的严重的紧张与爱恋,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面对薛博文,自己从来都是冷静而自持的。与他相处,自己要用理智的方式,通过讲道理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那是因为,自己知道,薛博文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的感受 面对父母,自己虽然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心态,但是也会察言观色,尽量不做让父母不喜欢的事情。那是因为自己明白,自己来到这世界上,父母给了自己太多的庇护与疼爱,对于他们,骨子里更多的是感激。 面对杨承的时候,自己才敢这样是无忌惮!就是因为自己明白,杨承在乎自己,紧张自己,会包容自己! 纪瑾瑜不由愣住了:难道自己凭借的就是杨承满满的爱恋吗?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样?就是因为他在点点滴滴之中宠着自己,所以自己便忘乎所以了? 不不不!纪瑾瑜摇摇头,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纪瑾瑜呆呆地望着头顶上藕荷色绣蝶恋花的帐幔,慢慢地理着自己的思绪。 杨承看着,却又是一阵心疼!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瞒着阿瑜?当初明明答应过她,夫妻之间要坦荡相处,为什么要食言?本来是不想让阿瑜担心,可是阿瑜并非一般的内宅妇人,那么聪明,那么勇敢!可是自己做了什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阿瑜,我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着。 杨承还是个孩子,他需要成功,需要成功来给他自信! 纪瑾瑜点点头:“只此一次,可不许再有下次!” “阿瑜!”杨承即惊且喜,眼睛亮晶晶的,他的阿瑜还是这么心软,还是这么好说话! “你放心,以后再也……”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纪瑾瑜吓了一大跳! 她大喊一声“杨承!”,就忙掀了被子,要从床上下来。 还没等她下来床,杨承却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制止她:“大夫说了,你要好好养胎,不能下床!” 纪瑾瑜却伸手摸着他的头上的大红疙瘩,担心的问到:“你怎么样?” “没事!”,杨承顺势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说:“就是太累了,太困了!一放松,就睡着了!”x “那快点睡觉吧!”纪瑾瑜往里面挪了挪。 “我现在脏兮兮的,还没有沐浴,会熏着你!”,说着,站起来道:“你先睡,我洗过澡就来!” “你先睡觉吧!明天再洗澡不迟!”纪瑾瑜心疼道。 “那怎么行?会熏到孩子的!我可不想孩子以后说我是个又懒又脏的父亲!”他握了握纪瑾瑜的手道:“快些睡吧,我一会就来。” 说着就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三个月后,明德帝薨! 皇四子登基,改年号为昌平元年! 昌平帝始坐帝位,就大刀阔斧的改革,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罢免了一大批曾经与他意见不合的官员。同时大胆启用新人,提拔了一大批年轻有志之士,这里面就包括宋青苗。 纪瑾瑜由阳春扶着,慢慢地在花园里面散步,听着五福在一旁说话:“……真没有想到,二姑爷居然是圣上在潜邸中用的旧人,现在二姑爷一跃成为圣上眼前的红人,二太太可得意了,整天说来说去,逢人就说,就差到大街上嚷嚷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家出了个好姑娘,嫁了个金龟婿!” 以二太太的性格来看,她的确能做出这种事情。 纪瑾瑜用手托着腰,笑道:“二姐姐也算是苦尽甘来,已经为青苗哥哥诞一个女儿,待她肚子里的儿子落了地,人生就圆满了!” 五福却瞪大了眼睛说道:“三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自从圣上登基,提拔了二姑爷,就有许多人给二姑爷送了侍妾。二姑娘的日子,现在恐怕不好过呢!” 宋青苗起与微末,纪家于他有恩,二姐姐性格温柔,与他也算是糟糠之妻,想来他不会亏待二姐姐的。 “我与宋青苗一起相处了好几年,青苗哥哥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再者二姐姐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他就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会对二姐姐不好的。” 五福听了点点头,甜甜一笑:“姑娘真是聪明!太太也是这样说的!” 杨承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纪瑾瑜一只手托着腰,一只手扶着阳春,面上带着恬淡的微笑,正面对五福,不知说些什么。x 电脑端:/ 夕阳的光束打在她的脸上,给她周身镀了一层金黄,泛出灿烂的光华。 她嘴角含笑,柔美如玉,好像风姿绰约地芍药花,妩媚多姿,惹人怜爱。杨承看着,心头一滞,他的目光不由移到纪瑾瑜微微隆起的腹部,他只觉得一阵愧疚之意涌了上来。 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纪瑾瑜忙转过头来。 她面带微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承心中一动,忙打起精神迎了上去:“今天慕容将军找我有事情,忙完之后我就直接回来了,没有回司里。所以,今天回来的早了!” 说着他从阳春手中接过纪瑾瑜,轻轻的扶着她:“今天怎么样?孩子乖不乖?” 阳春见了,给五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这就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今天孩子很安静!” “阿瑜,我有话跟你说!”杨承看着纪瑾瑜温婉的面容,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样子郑重,让纪瑾瑜不由心头一紧,想到他今天下午去见了慕容将军,不由有些紧张:“是不是朝廷上的事情?” 纪瑾瑜的紧张,杨承自然能感觉到,他忙扶着她坐下:“是的!西北鞑人来犯,慕容老将军奋力迎敌,却不幸身负重伤,不能继续作战。如今军中打乱,西北告急!” 说着他语气一顿,好像十分隐忍:“圣上钦点慕容紫英将军带兵两万,赶赴西北迎敌。” 纪瑾瑜听了,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望着杨承。 只见杨承十分艰难地说道:“慕容紫英将军点了我与他一起去。阿瑜,我……”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 纪瑾瑜却非常明白,她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什么时候出发?”,她问道。 声音冷静地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会惶惶不安,以为自己会伤心,会难过。但是没有想到,当杨承真正说了出来,她居然冷静地出奇。 为什么会这样?她心中是怕的!她怕杨承一去不回,她怕杨承会有危险。但是相对于这些,她更怕那种不知道杨承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的惶惶不安。到了此刻,她才发现,她的不安,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杨承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今夜亥时就走!” 杨承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亥时!离现在还有四个小时! “那我这就去给你准备路上的吃食!还有衣物!西北可不比盛京,那里早上还穿棉袄,到了午时就要穿半臂的夏装,等到了晚上又要穿棉衣了。夜里又会变得十分的寒冷,所以这衣裳一定要多备几件。”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一幅十分着急的样子。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杨承看着她的样子,愧疚之意再也止不住,他一把拉住她:“阿瑜!我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哪能事事讲究?吃食、衣物都由粮草司的人准备,你什么都不要做。” 纪瑾瑜苦笑:“我如何不知道,只是我想着你要出征,我总要做些什么才好!否则,我怎么放心的下!” 她又说道:“既然不要衣物,那常用的药,跌打损伤丸、舒痛散、愈伤膏之类的药物肯定要随身带一些的。” 杨承点点头,拥着她道:“这些让下人去准备,你陪着我,好不好?” 想到他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纪瑾瑜不由鼻头一酸:“杨承,你可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跟孩子,都等着你!” 杨承将头埋在纪瑾瑜的颈窝:“阿瑜,我答应你,就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章节目录 第74章 终章 这一仗打了一年多,终于将鞑人赶出了西北。对于鞑人,今上不仅没有穷追猛打,反而用怀柔的手段,将自己嫡亲的妹妹嫁给西北鞑人的首领。 提起这件事,纪洪总是会忍不住长叹一声:“今上真是谋虑长远,知道如今我们只能暂时赢得鞑人,所以用着这样一招,然后谋求发展,强盛国力,只要再给今上一年的时间,西北鞑人再也不足为患!只可惜,慕容家还是衰败了!慕容老将军卧病在床,其次子慕容紫苏早夭,长子慕容紫英又在战役中断了一条腿,以后只能荣养了!慕容家,虽然出了个太后,但是没有出色的男丁来支撑门户,到底还是难以为继啊!” 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而宋青苗却道:“若说可惜,妹夫岂不是更可惜?放着大好的将军不做,非要做一个兵部的五品官,实在是可惜的紧呐!” 纪洪听了,却哈哈一笑:“咱们家,有你一个在朝堂上就行了。杨承这样做的确拿得起,放得下!” 杨承却道:“我不过是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耐罢了!再说,如今边关已经平定,做一个大将军,还不如这五品官来得自在呢!” 宋青苗听了又是一阵叹息,他主文,杨承主武,他主朝堂,杨承主边关,一内一外,不知道有多好。可惜杨承就是不愿意! 纪慕远却道:“我觉得杨承这样就挺好!平时去兵部当当职,闲暇时间还能陪父亲说说话,比你这户部尚书要好请的多了!三次五次你都不来,是不是升了官,就看不上我这个大舅子了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不怪纪慕远生气,前些日子,宋青苗的一个侍妾有些身孕,这让纪慕远十分不高兴! 宋青苗心中有愧,忙说道:“大哥这话说的太重,我可承受不起!” 杨承举起酒杯打哈哈:“不提这些事情,喝酒要紧!” 宋青苗压下心中的思绪,再也不去想了!也举起了杯子! 纪慕远这才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宋青苗。 而一墙之隔的内室,纪瑾瑜抱着刚刚五个月的葳哥儿,纪瑾玥抱着一个月大的蕤哥,两个人讨论着孩子经。 全哥儿刚刚两岁,满屋子跑,范氏不得不吩咐奶娘在后面看着,怕他磕着碰着。 元姐已经十岁,很有大姑娘的样子,珠姐八岁却越长越像纪瑾瑜,杨承每次看到都会一番惊叹! 孩子多了,家里就十分热闹,到了晚上还能听见小孩子嬉戏的声音。 灯光下,纪瑾瑜忍不住问道:“杨承,你推去了大将军的职位,不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高鹏那小子是可造之才,将来前途无量!” 纪瑾瑜问道:“你是为着高鹏救了你一命,所以才推荐高鹏的吗?” “自然不是!”杨承道:“他救我一命,我十分感激,但是绝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推荐他的。再说了,我并不欠高鹏的!” 这话中有话,让纪瑾瑜不是十分明白:“为什么这样说?” 杨承失笑:“我的夫人,难道你真的没有看出来,高鹏就是四年前那个夜晚,劫持你的人吗?” 纪瑾瑜大吃一惊:“竟然是他,怪不得如此眼熟!” “是啊!”杨承点点头:“说起来,他也算是你我的媒人了!” 纪瑾瑜却咕哝道:“就算如此,我也还是担心你以后会后悔!你一直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如今有了机会,怎么却推给旁人?” 杨承握着纪瑾瑜的手道:“那一段时间,我在战场,看着血雨腥风,我满脑子想得都是你站在门口送我离开的样子!我那个时候真是十分害怕,怕自己就那么死了,你跟孩子以后怎么办?”x “后来,我们打了胜仗,慕容将军却惊了马,摔断了腿!” 慕容将军出身武将世家,怎么会惊了马?那些马是在战场久历烟火的战马,就是鞭炮都吓不到这些马,怎么会突然惊了? 除非是有人故意想要慕容将军的命!x :/ 杨承看着纪瑾瑜的眼睛点点头:“是有人在马鞍下面动了手脚,要不是慕容将军反应快,恐怕已经死在西北了!” 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笑话!堂堂大将军没有死于战场,却被马摔死! 在西北,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谋害大将军?纪瑾瑜隐隐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杨承说道:“圣上已经容不下慕容家,据说,当初皇太孙并没有谋反,这谋反全是皇四子一手策划的,而慕容家,那时候全力支持皇四子,恐怕也没有想到会有鸟尽弓藏、兔子狗烹的这一天!” 纪瑾瑜不由瞪大了眼睛!清澈眼睛像澄清的湖水般,泛着光,让人忍不住陷入其中。杨承不由想到,自从纪瑾瑜生了孩子之后,他们就没有亲热过。 此时看着纪瑾瑜,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诱惑! 他今天忍不住问了大夫,才知道已经无碍了,此刻哪里还忍得住?忙揽着纪瑾瑜不管不顾就亲了下去。 他的手探进纪瑾瑜的衣襟,感觉到她的娇躯在轻轻颤抖,忙一把掀起她的裙子。就在他即将入巷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 纪瑾瑜这才想起来,葳哥儿还在身边,忙一把推开杨承,轻轻的将葳哥儿抱起来。撩起衣服,让饱满的乳/房递到葳哥儿嘴边。偏偏葳哥儿蹭来蹭去就是不愿意吃。 杨承见了那高耸的胸部,颤巍巍地动着,只觉得心中热气腾腾,直烧的他有些烦躁。他一把接过纪瑾瑜手中的葳哥儿,说道:“许是想撒尿了吧!” 说着他掀开了葳哥儿的襁褓,谁知,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黄亮的液体直直地向他射来,他躲闪不及,整个脸上都湿漉漉的。 看着纪瑾瑜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他不由气急败坏道:“从明天起,这小子,一定要跟奶娘睡!” “这怎么行?”纪瑾瑜反驳道:“葳哥儿还那么小!不能离开我!” 杨承道:“不离开你也行!那我就只好在这小子面前……” 说着就伸手来解纪瑾瑜的衣服。 纪瑾瑜忙道:“好了,今天太晚了,就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葳哥儿就让奶娘带吧!” 杨承听见了,喜笑颜开,“吧唧”一口亲在纪瑾瑜的脸上:“我去洗洗脸,你搂着儿子先睡吧!” 纪瑾瑜看着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在这个世上存在的价值…… 章节目录 第75章 番外之薛博文 我常听奶娘说,母亲怀我的时候身体非常不适,经常恶心呕吐,与原来怀三位哥哥的时候大相庭径。 别人告诉她,已经生了三个男婴,第四个肯定也是男婴,就像那板凳要有四条腿是一样的。 母亲已经为薛家生了三个男丁,再生一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她心心念念的便是生个能天真烂漫、乖巧伶俐的女儿以慰心怀。 所以当她听得这话,便不十分想生下我,因为怀孕辛苦,折磨的她日夜难眠,她甚至生出打胎的想法来。 她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实行,却在一晚梦中梦见腹中的胎儿是个女婴。母亲欣喜若狂,认为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求神拜佛,得佛祖庇佑,所以能够得偿所愿。 父亲为了始母亲安心也劝解道:“之前生的三个儿子都没有这样剧烈的反应,这次反应这么大,兴许就是个女儿也未可知!” 母亲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腹中是个女儿了。从此心情爽朗,便安安心心的养起胎来。 待到胎儿五个月大的时候,母亲突然变得容光泛发起来,连原本不甚白皙的皮肤都变得细腻白皙,旁人见了母亲总是十分惊讶,问母亲是如何保养的,竟能这般年轻。 这时候,母亲总是会欢天喜地的告诉别人:“我肚子里的女儿跟我心连心,所以我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呢!” 从那以后,别人都顺着母亲的话说她腹中怀的是个女儿。 所以,直到我出生后很久,母亲都不愿意抱我,亲近我。 我那时总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我,十分羡慕三个哥哥们。好在三个哥哥与父亲都十分疼爱我,事事都依着我。 直到五岁那年,舅舅外任调回到盛京,舅母带着长我两岁的娉表姐来家中做客。 舅母见到我,十分惊艳,拉着我的手,夸赞个不停:“博哥儿长得真好!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真是漂亮。” 说着她羡慕地对母亲说:“姑奶奶真是好福气,我还从来未见过像博哥儿这么俊俏的公子哥呢!” 我十分高兴舅母喜欢我,我想这下子母亲也会喜欢我了吧! 谁知母亲却叹了一口气,说:“漂亮又有什么用?左右不过是个小子,我倒羡慕嫂子,能有娉姐儿这招人疼的女孩儿!” 然后母亲把娉表姐揽着怀里,说:“看咱们娉姐,多漂亮啊!要是能养在我的身边,我是真心喜欢呢!” 舅母却笑道:“你要是真心喜欢,我便把娉姐儿给了你们家便是!咱们两家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母亲听了两眼放光,惊喜地问:“嫂嫂当真?” 舅母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呢?你是老爷的亲妹妹,咱们两个又是一同长大的。再说了你们家的四个哥儿个顶个的好,不拘哪一个,我都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呢!” 我那时还不能完全听懂母亲与舅母的话,但是却能听明白,母亲喜欢的是女孩! 但是我又不十分懂,同样为男孩,为什么母亲喜欢三个哥哥远甚于我! 我看着在母亲怀里吃桂花糖的娉表姐,十分的羡慕与嫉妒……我多么希望依偎在母亲怀里的那个人是我啊! 母亲留了娉表姐小住,三个哥哥都忙着逗娉表姐开心,喜欢我的人越来越少了。 只有夫子夸我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在外人面前,我的话越来越少,呆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八岁那年,表姐十岁。机灵古怪的表姐,突然要穿我衣服扮作小公子玩,我自然不能反驳,对于表姐,我只有讨好的份。 表姐穿上了我的衣服之后,俨然是个富家公子,她意犹未尽,非要让我扮作她的样子。 我万般不肯,却耐不住表姐板起了面孔。 当我跟表姐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哈哈直笑,大家夸赞表姐有英气,更多的是夸赞我容貌出众,丝毫不逊色于表姐。母亲也对我笑着说:“这本是我的小女儿!” 从那之后,母亲虽然还是更疼爱表姐,但是对我却不再像原来那般冷淡了!x 长大之后,我再不能着女儿装了,却能带着扮作男子的娉表姐出去逛街市、看花灯、下馆子。 那一天元宵佳节,我像往常一样,跟着娉表姐在河边放花灯。 娉表姐说她的心愿是能遇到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x 电脑端:/ 娉表姐问我的心愿是什么? 我看着表姐姣好的面容,只觉得心中嫉妒的感觉又隐隐出现。 表姐长大了,喜欢她的人更多了,越来越多的青年才俊像她表达爱慕之情,这让我十分难受。 母亲却让我宽心,她告诉我,娉表姐会嫁给我! 母亲哪里知道,我难受是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人人都喜欢娉表姐更甚于我?母亲是如此,三个哥哥是如此,如今连那些青年才俊也是如此。明明我比娉表姐更漂亮、更有才情、心思更灵巧! 我告诉娉表姐,我的愿望是像娉表姐一样遇见一见倾心的人! 表姐笑了,她笑的十分开心:“博哥儿,还是你够义气,咱们说好了,到时候母亲与姑母乱点鸳鸯谱的时候,咱们俩都不要答应,好不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娉表姐待我比从前更亲密了,母亲看在眼中十分的高兴! 直到有一天,在赛诗会我们遇见了擅于诗词歌赋的他。 表姐夸赞他英俊而又有才情,可是他却说我才华横溢,更喜欢我做的诗,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掩饰对我的推崇,那些青年才俊与年轻的闺秀也开始关注我,夸赞于我。 从此,我与表姐出去逛街市、看花灯、下馆子的时候,他总是会陪着我们一起。 表姐却误以为他倾心于表姐,所以才推崇我!便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决定入宫。入宫前,她告诉我,皇太孙对她有意,此番她入宫选秀,皇太孙一定会跟皇上求娶她。 我那时只觉得皇太孙似乎喜欢我更多一些,有时候娉表姐不在,皇太孙也会到家中找我吟诗作赋。但是我看着表姐欢喜的样子,便觉得也许表姐说的是对的,那些青年才俊都更喜欢表姐,也许他也跟那些人一样喜欢表姐,所以才与我接近的吧!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求娶表姐,表姐被选为妃子。今上年岁堪当表姐祖父,后宫妃嫔众多,实在不是良配。 我担心表姐,不满他对表姐不闻不问,一气之下便至他府上质问。 他见到我即惊且喜,听到了质问的话,他突然变得沉默,我再三逼问,他总是闭口不言。我气愤之至便口不择言说出断交的话,正要离开,却被他紧紧抱住…… 这……这是我又害怕又渴望的事情,他的气息喷在我的后颈,苏苏麻麻令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那之后,我便沉沦了。 那段时间,我虽然害怕、羞愧更多的却是欣喜不已,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知我懂我,爱我如珠似宝,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了。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半年,他便有了新欢! 我心痛如绞,觉得世界都坍塌了,从马上跌落下来……他飞奔而至,答应再不会如此,请我原谅。 我泪落如雨,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终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与他分开。 可是,自古男子多薄幸,他也是如此。 原本的小心翼翼没过多久便开始明目张胆起来,他宫外的暗宅里面蓄养了慢慢开始人多了起来,在我之前不过是两个模样俊俏的戏子之流。我之后,他渐渐喜欢那些会吟诗作对的青年士子。他身份高贵,自然有人攀附。不过半年,便集满了八个模样性情各不相同的人。 虽然他还是喜欢我多一些,但是一切到底是不一样了。 看着他流连于那些人之中,我便知道,这么久的真情与痴心终究是错付了! 宫里断断续续传来娉表姐不如意的消息,母亲心疼表姐,时常对着我叹气。 我心中十分自责,若不是我,表姐也许不会进宫。我日渐消沉下去,他人都以为是思念表姐,所以郁郁寡欢! 我一日一日的不出门,母亲担心我,日日陪伴我左右。那一段时间,是我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光!母亲啊,你终于肯顾念我了! 在母亲的陪伴之下,我渐渐开朗了起来,我将精力放在攻读诗书上,以求忘记他,忘记曾经的时光! 但是他的总是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见我,乱我心神。 我听从母亲的话,与钦天监漏刻博士的女儿订了亲! 那个女子据说容貌十分的出众,可是终究亲事没有结成。那个女子婚前失贞,他们家匆匆退婚,母亲大病了一场。 那个女子才只有十六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她本来正欢欢喜喜的待嫁,谁知道竟会有这样的厄运。她改嫁了,远远的嫁到山西去了!我偷偷的打听了,她嫁的那人是山西的一个财主,年纪大的足可以当她祖父。可怜她花苞一般的年纪,嫁过去不过半年,就香消玉损,死于他乡! 我已经害了表姐!没想到又害了这个女子!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午夜梦回,我总是悔不当初!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终于,在他的默许下,我在十八岁的时候迎了纪家姑娘进门。 看着她聪明伶俐,笑靥如花,我一度认为我是个正常的男子,可以跟她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但是在靠近她的时候,我总想起在宫中苦心经营的表姐,想起客死异乡的那个姑娘。 我的罪孽便到此结束吧! 我终究不是正常的男子,我终究不能! 我的心,我的身,都被那一个人禁锢住了。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从故事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再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