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少年》 章节目录 第1章 深雪覆红 顾现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提着断了一条背带的书包进了教室。黑板上方方方正正的八个红框白字清晰入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哼着歌儿在座位上坐下,从那断了背带的书包中掏出一盒巧克力,宝贝一样的塞进了桌肚里。然后他像往常一样掏出书本,放好文具盒等着同学们来上课。 可他等了好久,谁也没有。 那清晰入目的八字箴言渐渐变黄脱落,白色墙壁也裂痕斑驳,明亮的窗户沾满了蛛网,就连干净的桌面也满是灰尘。 满目昏暗间,有人推开了教室的门。 他的身后洒满了阳光,鲜明的叫人睁不开眼睛。 顾现站起来,追着那半掩门缝里透出的光亮疾步行去,想抓住那逐渐消失在阳光中的身影。 “顾现!” 他猛然惊醒。 屋内昏暗不清,只有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间透出一丝银白的光线来,暗沉,微弱。 像极了他的希望,渺茫,不甘。 他盯着那投射在墙壁上的如同一条直线般的缝隙,逐渐清醒。 邵腾死了。 十七个小时前,死在自家的楼梯口,连轮椅都摔的七零八落,血迹铺染了一地。 如同他生前最爱的红千层凋零,扫清,擦净。 而后逐渐被遗忘。 顾现原以为自己会有百感交集。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是被这些年所有积压的东西掏空了一样,连最基本的反应都丧失了。 只能想起过去有无数个难以安眠的夜晚,他都会翻出邵腾这个罪魁祸首鞭挞,在心里,在脑海里,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怨恨他,憎恶他,虚构了很多种方法想要弄死他。 那是属于少年的幼稚,也是属于少年的执着。 虽然后来,他不再年少。 唰! 他起来拉开半边窗帘,外面银装素裹,白雪皑皑。这场初雪之大,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毕竟南方城市本来就少雪,刚过十一月便下了初雪,还下的这么大,就少见了。 他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机,调到地方台,虽然没有报道邵氏主席死亡事件,但电台下方不住滚动的字幕,全是关于邵氏的消息。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去冰箱翻出几片面包,又端着牛奶回来,才不急不慢的接了起来。 “四哥,人找到了。”那边说着稍显犹豫“但是J方也在找他。” 顾现撕了片面包塞进口中,慢条斯理的嚼着,也不急着回对方。 反而对方渐渐显得焦急“不仅J方,华爷那边也在找他。” 他一口没嚼完,又听对方说“如果BOSS那边知道消息,恐怕您就要束手束脚了。” “他不会。”顾现终于将口中的面包咽下,喝了口牛奶,十分笃定“这么多年,他了解我。” 那边好似松了口气“是,但人我们不能一直扣在手里。” “为什么不能?”顾现仰起头,一口喝下半罐牛奶,琉璃色的眼眸终于从电视上移开,垂下看着手中的牛奶,仍是没什么表情,就连问话也显得十分随意。 那边沉默了。 “人看好了,我晚点过去。” 他挂了电话,看了眼面包和牛奶,觉得自己算是执行了医嘱吃了早餐,便又将东西放了回去。 客厅里只有电视在响着。 “明星纪聿彻在银花湖拍MV意外受伤落水,现场一片混乱,纪聿彻不让人碰,看来是伤到…” “下面插播一条天气预报,今天下午两点……” 顾现按了电视机,进了浴室洗漱,忽然觉得纪聿彻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想了很久,又放弃了。 毕竟现在,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 邵明辉扣在手里多一分钟,他就可能有多一分钟的变故。 路上积雪大多被清扫了,他车开的也不算快,路上车还是多,他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行至银花大道与莫愁路交叉口时,绿灯起步的瞬间他看见有人横穿马路一路飞驰往银花湖景点飞奔而去。那身影十分矫健,引来众多急刹车与纷起的鸣笛后,很快消失在建筑物后。 顾现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似是有张黑白的放映机,快速倒带,定格在他曾同样这么奔跑过的那个十字路口。同样的按着车头跳跃,同样的刹车声,甚至是同样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都像是漂浮于耳后,逐渐远去,可即便这样,他追逐的步伐仍是没能够赶上。 他似乎注定永远是个迟到者。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顾现这一瞬间想起,下一瞬间可能就忘了。 人们对于记忆,同样趋暖避凉。x 可那矫健的身影,蓝色的连帽羽绒服,都像是映在了他的视网膜上,难以摘去。 车开出去很远,他还是掉了头,回到了银花大道与莫愁路的交叉口,拐进了莫愁路,停车,下车,在雪花纷纷中,跑去了银花湖景区。 那里人山人海,他在景区门口站了许久,任冷风灌进他的衣领,任雪花融进他的羊绒大衣,好半晌垂在身侧的手才终于是动了动。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拨了个号码,那边几乎是秒接,开口是令人心安的沉稳“四少,有何贵干?” “帮我查个人。”顾现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五指不自觉握紧,伸开,握紧,伸开。 他说“十分钟前,银花大道与莫愁路交叉口,有人闯红灯横穿马路,查查他是谁。” 那边半晌慵懒道“四少,你这什么都没有,每天横穿……” 顾现粗暴的打断他“我不管你是调监控还是干什么,我今天必须要知道他是谁。” 那边啧了两声,嘟囔一句“是谁也不会是他。” 又像怕他恼怒,赶紧说“行行行,知道了,晚点联络。” 顾现挂掉电话,往银花湖方向看了看,这才转身回去。 他将车开进地下车库,不出意外小赵等在了他常停的车位前,毕恭毕敬等着他。 他一出来,对方就赶紧上前“四哥,他的状况不太好,有可能是瘾犯了。” 顾现没回应他,但表情就不是那么清淡了,而是他惯有的,阴沉,阴郁。 进到地下走廊时,他在门卫的桌上顺了柄扳手,虽然他身上常带匕首,但在邵明辉面前,他怕脏了他的匕首。 走过长长的地下走廊,尽头是一间十分开阔的房间,只是屋顶太低,好似压得人直不起身。 四周墙壁上挂着几盏不算明亮的壁灯,同时打开,照的房间也挺亮堂。 顾现走到邵明辉面前,看他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浑身哆哆嗦嗦,神志不清,一点儿也没了当年明朗英俊的模样,要说还剩下点什么,就是这张脸越长越像邵腾,让人看着生恶。 顾现把扳手递给旁边的小赵,不动声色打量着邵明辉,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套,给自己套上。 邵明辉被四周的灯光照的睁不开眼,但他还是认出了顾现,咬牙切齿“又是你算计我。” 顾现带上手套,拿过扳手,走近了邵明辉一步。 邵明辉挣扎起来“又是你,肯定是你,这么多年你阴魂不散,你想干什么?” “我?”顾现低头打量着邵明辉“钱是你要赌的,毒也是你自己吸的。” 他凑近了些,声音很低,低到只有邵明辉听得见“人也是你杀的。” 又直起身来“关我什么事?” 不给邵明辉反驳的机会,他用扳手挑起对方的下巴“辉哥,十多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遗憾不已“可惜,你听不进去。” 邵明辉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疯了吗?为了个死人这么多年都跟我过不去!他死了十几年了,骨头都不知道烂在哪里了?你还发着疯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带着墙壁上的那些灯盏的光线都霎时虚弱了一般,四周几个保安一同挺直脊背,紧张不已。 顾现手中的扳手毫不留情给了邵明辉一下,打的他头破血流。 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可打完了,他还是那副好似平平常常的模样,气都不多喘一口。 “辉哥,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过不去,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顾现用扳手扶正他被打歪到一边的头,轻轻拍打他的脸颊,琉璃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现在你还敢说不知道?我把你放出去,你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但你要是告诉我实话,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邵明辉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笑的事情“帮我?你还以为我会信你?你要是不帮我,我也不是是今天这样!” 顾现冷冷的看着他“咎由自取,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呵,咎由自取?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认了十几年的尸体,你还没清醒吗?” 顾现像是不想再忍受他口中的死或者是尸体,扳手紧紧抵住他的下颚,隐隐也多了些逼他的架势来“你要是再不说,我会把你交给华爷。” 邵明辉瞳孔猛然放大,脱口而出“你敢!” “为什么不敢?是你对邵主席心生怨恨,是你将他推下了楼梯,这很难查吗?” “无耻!” 顾现用扳手狠狠刮他的脸“无耻?论无耻,谁抵得过你们家?” 他拿开扳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辉哥,我不过是想要一个真相,你越是不说,我越觉得你有问题。你要是早些年告诉我,你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邵明辉好似难掩哆嗦“你要是给我点粉,我就告诉你。” 顾现笑了,笑的让旁边几个手下觉得毛骨悚然。 “不要闹辉哥,那种东西,我不可能有。” “呵,那我要说的,就跟当年在J局说的是一样的,你去查口供吧,在这里废什么话?” 顾现沉默许久,看着邵明辉仍是和从前一样油盐不进,但他不像从前那样无奈了。 他又站起来,走到邵明辉旁边,看着他被绑在椅子边上的手,好似若有所思。 小赵及时提醒他“四哥,别过火。” 可惜,顾现不打算听了,他提起手中的扳手朝着其中一只狠狠砸了上去,沉闷的一声过后,是骨裂的声响,是喷溅的血迹,还有邵明辉撕心裂肺的叫喊。 “辉哥?”顾现声音慵懒的响起“现在清醒了吗?” 邵明辉痛到说不出话,五官狰狞不已,头上大颗大颗汗珠往下掉,看起来不仅不清醒,反而像是更糟了。 小赵本想插嘴,但看了看顾现的架势,又忍住了。 顾现等待着邵明辉缓过来,十分有耐心,看着好似还挺悠闲“辉哥,想起来了吗?” 邵明辉眼前昏暗交替着明亮,人影物影重叠,恍惚间他好似看见了十七岁的顾现,固执的堵在他家门口。 少年消瘦单薄,形同枯槁,连身上缠绕的各种药管都还没有摘干净,甚至连鞋都没有穿一只。 他说,辉哥,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吧? 辉哥,他是不是还会回来? 辉哥,他有说过什么吗? ………… 这个少年,从充满了希望到逐渐消失在他的生活里,邵明辉记不清用了多少个日夜。 当少年不再是少年,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这个时间,邵明辉想记不住都难。 毕竟从那时开始,他的人生,就偏离了轨道。 “我要是告诉你,你能保证邵明华不会再找我吗?”邵明辉仰头盯着低矮的天花板,喉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大概是因为太痛,五官仍然显得扭曲,却还是一字一句说“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 他这么笃定,倒是让顾现好奇“他早就脱离邵家单干了,清理门户这样的事情,轮不到他来做。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他不会放过你?” 邵明辉闷声苦笑“他找我难道是为了救我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救你呢?” “你不用吓我。”邵明辉嗤笑一声“想不到啊,小小顾,你竟然真的是个情种。” 换来顾现一声轻笑,他像是听不下去“辉哥,我跟你不一样,我欠了别人,夜里都睡不着觉。” 邵明辉却是沉默许久,忽然想起来一般感叹“啊对,我都忘了,他是我弟弟啊。” 顾现眼中寒光一闪,握住扳手的手臂筋脉尽现,他咬牙“你还知道他是你弟弟?” “你这话真让人恶心。”顾现鲜少有失控的时候,即便再愤怒,他都能忍住,但眼下他是真的绷到了极限,他想不管不顾先砸死邵明辉,其他的后面再说。 可手里的扳手已经被握的温热,不能下的手,他仍然要忍住。 “辉哥看来,还需要再清醒清醒。” 顾现站起来,准备要走了。 “给我根烟。”邵明辉终于像是缓了过来,正了神色。 小赵看了眼顾现的神色,点了一根烟,递到他嘴中,等他吸了一口,又拿出来。 “十来年了,要不是你一直问,我真都记不清了。”他吸了吸鼻子,晃了晃头,才又说“也是,这么多年,你尽力了,该找不着的找不着,该不知道的,也无从知道。” “那天他找我,没别的事,就是借钱。”邵明华冲小赵努努嘴,小赵又把烟递了过去。 “在找我之前,他去找了我爸,我爸哪里能见他啊,他没有办法,就来找我。” “我问他借钱干什么,他又不说,你说吧那小子从来都不是个别扭样,那天他就特别扭,他都这样了,我能不烦吗?我不兴搭理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去江边鱼馆等我。” 这间低矮的地下室中,灯光像是都投在了顾现的眼中,让他那双淡色琉璃的眼眸,似有水光波动。(_ “我原本那天晚上约了朋友在鱼馆吃饭,这点当年人证物证都在,我没说谎。我约了他,但是他没来,他来了我不高兴,不来我还有点诧异。但我哪里知道,他能就此失踪了呢?”邵明辉猛地吸了一大口烟,又缓缓吐出去“借钱干什么你知道吗?” 顾现低哑的声音响起“我知道。” “所以说吧,人各有命,你看你,不就过得挺好的。”邵明辉又狠狠晃了晃脑袋“那天我还问他,我说不是有小小顾罩着你,你问我借钱干什么,他说他不好意思跟你借。” 邵明辉笑了笑“也是,你一个高中生,他怎么敢跟你借五十万呢。” “为什么不借给他?”顾现垂着头,无力的问他“为什么不借呢?” 愤怒积攒到顶点爆发,那吼声几乎震穿了整个地下室“为什么不借?!他要不是走投无路他会找你吗?他不知道你们家都是什么人吗?” 说着像是不能泄愤,他站起来走到邵明辉面前,俯下身对上对方浑浊的眼眸,将扳手立在他被捶的血肉模糊的手面上,一点点用力压。 “辉哥,你当初要是念一点点亲情,我们大家都不会是今天这样。” 他眼眶泛红,大约是太过愤恨伤心,连说话都只剩下绝望的气音。 “你们毁的不是他,是我们。” 而后他扔掉扳手,大步往外走。 小赵追上去“四哥,人还留着吗?” 顾现充耳不闻,径自回了自己的车上,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怨恨太深无处排解时,他连这个人都怨过。不怨他突然消失,不怨他毁了自己的生活,怨他不与自己分担,怨他一力承担所有,怨他那无用的狂野,怨他那不值的孤傲。 但这怨恨通常维系不到两分钟,就会被其他汹涌澎湃的仇恨盖过去了。 毕竟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章节目录 第2章 恰似少年 小周几步上了台阶,望着楼下聚集的粉丝无奈“这下好了,咱们医院都跟着出名了。” 她刚换好衣服,眼尖的看见了一辆玛莎拉蒂开进了医院,叫道“徐颖你看,那是周主任的车。” 徐颖凑过来“对啊,他不是今天轮休吗?” 小周急忙拿好手机出去“我去找他打卡。” 她跑下楼,跑过大厅,终于在门口遇上进来的沈弼豪,一时间害羞不安,但仍问“沈主任?你今天怎么来了?” 对方是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人,他的长相非常帅,是那种非常锐利,轮廓分明的帅气,很有攻击性。因此看起来不得不严肃。但只有实际接触起来,才能知道他是个很温暖的人。 “有点事。”沈弼豪问她“吃早点了吗?天冷,多吃点。” 说完拍拍她的肩膀便直奔二楼而去。 他是在病房门口遇到纪故的。 对方一身长款的蓝色连帽羽绒服,敞开了穿,里面是白色的毛衣搭着一条黑色的牛仔裤,羽绒服的帽子严严实实的裹了半张脸,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个高中生。 病房门口除去纪故还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蹲在一起窃窃私语,显得纪故格格不入。 沈弼豪走过去,想打开病房的门进去,让纪故一把拦下了。 对方十分戒备,甚至称得上是森冷,开口却是十分好听的声音,显得有些稚嫩“干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沈弼豪盯着他因为帽子裹的太紧显得有些不协调的面部,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 他放下要去拧门把手的手,疑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一怔,像是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搭讪弄得有些无措,半晌才反问他“你是谁?” “沈弼豪。”他拿出手机摆了摆指了指病房“我来看看纪聿彻。” “是你?”纪故这一刻有些不自然,他主动侧身做了个避开沈弼豪的动作“进去吧。” 沈弼豪顿了顿“你是他小叔叔?” 纪故没有再回应他了。 沈弼豪推门进去,就听到了纪聿彻的哀嚎“啊啊啊疼疼疼,折了折了,肯定折了。” “别动了肯定折了,我不会瘸了吧?” 沈弼豪无奈的走进“放心,死不了。” 纪聿彻见到他来更是不得了“啊啊沈医生,我腿折了。” 旁边为他检查的医生看见沈弼豪都有些诧异“沈主任?” 沈弼豪摆摆手“你们继续。” 纪聿彻不见他还好,见了他就快哭了“沈医生我掉水里了。” “我知道。”沈弼豪走到他旁边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应该没事,怎么掉水里了?” “下雪,太滑了。”纪聿彻去拉他的手“你来的时候看见我小叔叔了吗?” “那就是你小叔叔?纪故?”沈弼豪拿开他的手,若有所思“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 “啊哈哈,我小叔叔吃了防腐剂,其实他跟你差不多大。”纪聿彻沾沾自喜“他把店都关啦,为了陪我,还说我不管出什么事都要等他到才行。” 沈弼豪顿了顿“他把店关了陪你?那你来南市前后骚扰了我七八次,我怎么一次都没见着他?” “嗨他害羞,你是不知道他跟小姑娘说话都脸红。”纪聿彻说着捉到了重点“不是,沈医生我这哪能叫骚扰呢,我那是好吃好喝伺候你,你都不来探班。” 沈弼豪敲他脑袋“我一天天的那么忙,哪有空去看你,难得今天有空,你还掉水里了。”x :/ 那边检查的医生终于是结束了“沈主任,没伤着骨头,磕的有些严重,其他没什么事情。” 沈弼豪点点头“行,辛苦你们了。” 纪聿彻终于是长呼一口气“太好了,要是误了进度,我要倾家荡产了。” 沈弼豪看了看他的吊水还剩大半瓶就问他“吃早饭了吗?” 不出意外的纪聿彻摇头“我半夜就起来了,我小叔叔回了苏城,没人给我准备饭,没吃。” “你不是还有个助理吗?怎么也没见到?”沈弼豪帮他把吊水调慢一点“叫他给你送点吃的来啊,哪有你出事了他半个影子都见不到的道理?谁送你来的?你们导演制片什么的呢?” 纪聿彻摇头“不知道啊,我掉水里他们要动我,我爬上来就不让他们动,等我小叔叔来啊。” 沈弼豪皱眉“你不是说他回苏城了?合着你就一身湿衣服趴在地上等他啊?” “他说了早上的高铁回来的,他也说了不要让我让别人动啊,一定要等到他才行。导演看我这样,气得不理我了,去拍其他人的戏了啊。”x 沈弼豪真想给他翻个白眼“所以你助理呢?”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这位助理了,沈弼豪败下阵来“行,你躺着,裹紧点,我去给你买吃的。” 纪聿彻大叫“啊,我要福德园的大三陷,小五鲜还有青团。给我小叔叔带点鲜鸭汤!” 沈弼豪打开门头也不回“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他出了门,看纪故等在门口,便说“没事了,你进去吧。” 纪故在他即将从身边走过时,低声说“不是意外。” 沈弼豪顿住脚,侧脸看他“什么意思?” 纪故双手插在口袋里,不自觉的一扇一扇,像极了无聊的初中生玩自己的衣服。 “不是第一次了。”纪故耸耸肩“但肯定还有下一次。” 沈弼豪瞬间凌厉起来,望向纪故的眼眸中带着复杂的审视“我对你们家不了解,认识纪聿彻也只是偶然,你最好不要说得太多。” 但纪故显然不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第一次的时候,是吊威亚,五米。” 纪故伸出手掌比了个五“五米啊,他摔了下来。” 像是不想让纪聿彻听到,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仍是很低很低“幸好摔在了帐篷上面,伤的不重。第二次是酒店的电梯,从十二楼失控急速摔下。” 说着嘲讽般笑了一声“他命大,在二楼的时候电梯停了,还是轻伤。” 而后歪歪头“这是第三次了。” 沈弼豪没有说话,就这样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自己似乎曾见过他,正要开口问问,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看号码,没顾得上纪故,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接起来。 “哥。”那边顾现的声音低哑,像是一高声就会哭出来一般,无力的很。 沈弼豪不是第一次接到他这样显得脆弱的电话“怎么了?听说邵主席没了。” “哥,邵明辉在我手里。” 沈弼豪走出医院的大门,好似对他这句话并不意外,叮嘱道“你知道现在J方和华爷都在找他,你自己掌握好度。” 那边顾现像是听不进他的叮嘱,只顾着说“哥,邵明辉说他最后一次见到邵野,邵野问他借了五十万。” 沈弼豪坐进车里,能听出那边顾现的哽咽。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凑钱给安梅做手术,他一定是没有办法才去邵家,但邵腾不见他,邵明辉戏弄他。一个是他爸,一个是他哥,他们就这样对待他。” “顾现,邵明辉不会再知道更多了,你放了他吧,别再跟他过不去了。”沈弼豪叹气“这么多年,你不是在折磨他们,你是在折磨你自己。” 许久后,顾现挂了电话。 他躺在新光公寓二十六楼的落地窗前,绝望的闭上眼睛。 不是折磨。 他固执的想,这不是折磨,这是亏欠。 欠了总要还的。 手机震动起来,他按下接听键,那边懒洋洋道“四少啊,找到了,不过人裹得严实,脸可看不见啊。” “少废话,说。” “这不是早上的新闻你肯定看了吧,那个什么明星纪聿彻的落水了,这个人是他叔叔,叫纪故,飞奔过去就是去看他的,急了点正常,我看你距离他隔着三辆车呢,耽误你两分钟不至于大张旗鼓要人命吧你。” “其他呢?” “得,就怕你问这句,这个纪故常年生活在苏城,在玲珑湾开了个小店面,修电脑的,不过他跟这个纪聿彻关系比较好,算是他半个监护人,这纪聿彻拍戏东奔西走的,大概半年前吧,他这店就不开了,跟着他东奔西跑,但鲜少陪在身边,都是偷摸跟着的。” 顾现顿了顿“苏城锦里的纪家?” “可不是,多余的还没打听到,晚点有消息回你,保准连他交过几个女朋友都告诉你。” 纪故没有交过女朋友,三十多岁仍然孤身一人,搞得纪聿彻为他操碎了心。 “小叔叔,上回说给你介绍我们公司的王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纪故坐在一边刷手机,脸色十分沉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纪聿彻看他脸色千变万化猜测“是不是网上有什么我的黑料了啊?” 沈弼豪开门进来,看他已经又换了瓶吊水,将吃的提到他桌前放好“你要的,一个不差。” “哇沈医生你真是天使。”他说着招呼纪故“小叔叔来来来,你的汤。” 沈弼豪看着他面色不善,想了想对纪聿彻说“昨天我们市一个本地的企业家死了。” 纪聿彻塞了一口包子,口齿不清“随啊?肿么死了?” 沈弼豪在他的床沿坐下,却是看着纪故“年纪大了,中风,从轮椅上摔下来,死了。” “这个企业家呢,在我们南市,也是个人物,以前挺有影响力的,不过后来就不行了。” 纪故将手机按了黑屏,终于过来捞自己的汤。 “谢谢。” “不客气。”沈弼豪看着他“你多大了?听小纪说你跟我一般大?看着像个高中生似得。” 纪聿彻火了“沈医生!不要叫我小纪!” 沈弼豪好笑“那叫什么?” 纪聿彻想了想“你跟我叔叔一样叫我彻彻吧。” 沈弼豪嫌弃“你八十岁还让我叫你彻彻啊?” “我不是还没八十嘛!”纪聿彻说着夹个包子递给沈弼豪“沈医生,你以后这么叫,包子给你。” “一个包子就想收买我啊?”沈弼豪说着还是张口吃了下去。 纪故一句话也没有,吃完把垃圾袋收了拎着出门去了。 沈弼豪问“你小叔叔,好像有点怪?” “我小叔叔又不是今天才怪,你这是少见多怪。” “是吗?那他都怎么怪了?” “也不是怪吧,我小叔叔就内向,害羞,有点孤僻。但是你是没见过他帅起来的样子,要人命,就唰的一下跳的老高,一脚下去,都能把人踹吐血。” 沈弼豪挑眉“哦?这么厉害?” 纪聿彻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超级厉害!” 沈弼豪看了看时间“你睡一会吧,我去会会你这个,超级厉害的小叔叔。” 纪聿彻有点紧张“干嘛呀?我叔叔害羞的。” “放心,我不会吃了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叔叔,是吧?” 他出了门,果真见纪故等在走廊的拐角处。 他走过去“你先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纪故靠在墙边“他很不安全,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没法照顾他。” “什么麻烦?” “这与沈医生没什么关系,沈医生就不要问了。”纪故直言“我还是要回一趟苏城,劳烦沈医生照看彻彻一段时间,行吗?” 沈弼豪皱眉“纪先生,我平常上班有多忙我就不描述了,一台手术七八个小时正常,我没有时间照看他。” 沈弼豪突然问他“纪先生知道他这么不安全,为什么会信任我呢?” 纪故沉默了。 许久他才说“你一定会是个好人。” 沈弼豪失笑“纪先生,你这张好人卡发的未免勉强。” 他见纪故好似真的为难,还有些隐隐的倔强,便应了下来“行,我答应你,彻彻十二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说句不好听的,放在古代我都能做他爸爸了,在南市,他的安全,我负责了。不过纪先生,我们之前,真的没有见过?” 纪故抿唇摇头“没有。” 沈弼豪端详他许久,发觉自己真的想不起来,又听纪故说“我一直生活在苏城,不在南市。” 他点点头“行吧,纪先生放心就是。” 纪故错开他往病房走去,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沈弼豪站了许久,掏出手机。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喂?豪哥?请我吃饭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沈弼豪眯起眼“帮我查个人。” 章节目录 第3章 泪水满溢 顾现在深海湾大桥的桥头被三辆车逼停,他手指一点一点点着方向盘,雪停了不久,到处的积雪都很深,路面上虽说经过清扫,还是铺着浅浅一层冰渣,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他降下车窗,看着夜幕下往他走来的男人“华爷。”x 邵明华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手里还夹着燃了半根的烟,在他的车窗前微微倾身,笑的和善“怎么?这么晚了不回家这是去哪里啊?” 顾现看其他车上没人下来围住自己,还有点好奇“华爷这么大阵仗,不是来和我嘘寒问暖的吧?” 邵明华失笑“你啊,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你以前怎么胡来我都能当做看不见,可这玩大了,我想看不见都难。” 他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外头冷,进来说吧,你往前开,横在路上算怎么回事?” 顾现如他所言,缓慢往前开去。 “我今天的来意,你肯定是知道的。”邵明华降下半格车窗,吐出口烟圈。 “明辉这个人一向胡来惯了,但他这回做的事,超出了胡来的范围,是家门不幸。” “那华爷,打算怎么办?” 邵明华侧脸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哼笑一声“咱们都是文明人,自然要用文明的处理方式,是吧?再说了,这两天你想问什么估计也都问到了,留他在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 “华爷怎么知道,我跟辉哥之间没有交易呢?” 邵明华一顿“你不是个傻的吧?你巴不得他死,怎么愿意跟他交易。” “那我怎么能相信华爷会用文明的方式来处理呢?” “小小顾你学坏了啊。” 顾现表情有些玩味“华爷当年脱离邵家单干,自然是知道邵家气数已尽。当年闹得不太愉快,您也说了不插手邵家的事情,现在是食言了?” 邵明华丢了烟头,直言“再怎么脱离,死的是至亲,落难的也是至亲,现在我不管邵家,邵家就真的完了。” “嗯,这是我乐意看到的。”顾现想了想“文明的方式无非就一种,我做和华爷做都一样,不如我就顺手做了,也省了华爷的事。” “那不行。”邵明华摸了摸下巴,表情平和,像是一早就料到自己说服不了他一样。 “不过我既然来了,人肯定是要带走的。当然了,你如今好歹也是小顾总,我怎么好明着抢人呢是吧,所以接下来,就是我跟你做交易了。” 顾现诧异“哦?交易?华爷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邵明华笑了笑“说起来还是你赚啊,明辉我肯定是要交给J方的,所以不必说,我这个交易,其实也是看你这么多年,太惨。” 顾现听得皱眉头“什么意思?” 果真邵明华说“你日思夜想的,就差翻到十八层地狱也要找的人,我有他消息。” 顾现一个转弯,将车急停在路边,邵明华对他的动作并不意外,悠哉道“你这点素质怎么能行?喜怒不形于色,软肋表现的太明显,要是自己不够强大,那不是等于把致命处递给别人打吗?” 顾现不是没有失望过,但邵明华这样跟他说,他就还是会信,即便内心给自己做是假消息的准备,但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期望值,还是突破了极限。 “什么消息?” 邵明华笑了笑“怎么?怕了?怕失望?” 顾现转头,死死的盯着他。 “其实,也是有人卖消息给明辉,想借明辉的手,让他尝点苦头。否则他有心躲,是不可能让你找到的。”邵明华摸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才接着说“他以前是在虎穴,现在就是龙潭,总之他这辈子就是没有享福的命。” 顾现抓方向盘的手青筋必现,他似乎忍到了一个顶端“他在哪?” 邵明华扔给他一张小纸条“这是地址,不过他现在的处境,不能说尴尬吧,算是危险。明辉后来出事,这消息让我截住了,否则我哪来的本钱领人呢?” 顾现握着那纸条,没有打开,他被一种恍然的不真实感笼罩,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手中,应该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又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多余的我就不跟你说了,我也没什么兴趣了解。他跟邵家的仇怨,你都替他了的差不多了,今天算是看在我还你心愿的份上,就跟邵家两清吧。”邵明华也不等他回应,像是知道他会默认一样,推开车门下车。 又从窗口跟他说“你回去的时候冷静点,别高兴过了头,路滑,别开太快。明辉在哪里我知道,我自己去接他了。” 邵明华走后,顾现靠上椅背,一遍遍摩挲着那张小纸条,一遍一遍,像是在摩挲这些年他认过的那些尸身上盖着的白布。 害怕,恐惧,心酸,又期待。 别人都说他像是在寻找挚爱,其实少年和少年之间,哪有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呢?他们之间有的,只是无尽的隔阂,难以跨越的差距,还有奇奇怪怪的心结。 很久后,顾现打开纸条,像是打开了泪水的闸门,和着车窗外旷野的冷风,将自己淋了个透。 沈弼豪站在风口,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迈巴赫车门打开,不等里面的人出来,他挤了进去。 “哟,老宋,我还以为你骑你的小彩彩来呢。” 他身边的男人剑眉星目,端正笔挺,正抱着平板刷数据,也顾不上看他“你猜今天怎么了?” 沈弼豪让他问的一愣“什么怎么了?我不就让你查个人吗?怎么样了?” 宋临也歪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豪哥,今天还有人让我查他,同一个人哦。” “谁?”沈弼豪去拿他的平板“谁啊?我看着他眼熟,我觉得我好像见过他我才让你查的。”x 电脑端:/ 说着不自觉皱了眉头“纪故?我知道他是纪故啊。” 他手指拨了拨,翻到了下一页,而后沉默了。 宋临也往椅背上一靠,叹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今天四少居然也让我找他,你能想象吗?他只是从四少眼前飞奔过去,面都没露半点出来,还跟四少隔着三辆车,四少都能感应到他,我真的,我真的不信这缘分都不行。” 沈弼豪看完后默默关掉平板,问他“告诉小顾了吗?” “打不通他手机啊,没人接。”宋临也拿过平板“算了,晚点他忙完了肯定要找我问,你说我现在真的,太忐忑了,我怕他一个收不住,心脏再不跳了,可怎么办?”x :/ 沈弼豪脸色有些不太好‘“既然都写了明明白白是纪家的人,你怎么查到的隐藏信息?” 宋临也耸肩“因为有人刚改过他的在苏城的登记信息。” “谁?” “谁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的是,有人想隐藏他的过往,有人想挖出他的过往。”宋临也想了想“以我这么多年为四少鞍前马后的经验来看,排除南市的邵家和顾家,就只有他目前所在的纪家,纪家家大财大,内里一团糟,至于这两股对着来的势利是不是纪家内部的人,我可就不知道了。” 沈弼豪应了一声“他这些年长相没什么变化,我以前见过他,否则也不会疑心。” 宋临也看他凝重,想才起来“哦对,你那个小朋友,他是纪年的私生子。纪年没死之前将他带回了家,可惜没多久纪年就死了,他算是纪聿彻带大的,但他们俩个在纪家都不受待见,没念完初中,纪聿彻就不得不去靠街舞谋生,后来被华娱选中,作为男团练习生培养。” 沈弼豪思虑许久“应该有人想要他的命。”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又飘起了雪花。 纪聿彻双手撑在病房的玻璃上,正试图给自己的双臂拉拉筋,可他一组动作还没做完,病房的门让人粗暴的推开了。 肥头大耳的张导带着他的小助理进来了。 “你还能不能拍了?不能拍我们要换人了啊,没人会等你的,为了你延迟进度那损失可就大了。”张导说着往他病床上一坐,看他立在窗前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忽的拍拍自己的大腿“你来,你过来,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还能不能拍了?” 纪聿彻瞬间就拉下了脸,一点也没有男孩子那种青涩感,好似就要上去揍他一样。 这表情一下就将张导得罪了“嘿你说你这名气不大,架子还不小,你过来,过来听见没有?” 那助理窝窝囊囊的过来拉他“张导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纪聿彻一把甩开他”滚开。” 那张导噌的一下蹿起来就要过来拉他“我还指挥不动你了还。” 纪聿彻先他一步一把将他按在病床上。 沈弼豪推开门就见纪聿彻正凶狠的按着个肥胖的男人叫嚣“你还指挥我?这么过分我不还手都对不起我粉丝。” 见到他立刻就放开手一瘸一拐往他这边跑“沈医生沈医生。” 沈弼豪本来就不高兴,见到这胖子更不高兴了“谁?” “是我们剧组的副导演,张导。” 沈弼豪走过去“张导?我是这个医院的医生,病人有伤在身,需要休息,这么晚了我看您也不必多留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那张导看他黑着一张脸,竟也没敢再说什么,只说“那他什么时候能好?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 “那你能等几天?” “明天,顶多明天就得回去拍了。否则他不仅要交违约金,我们还得换人了。” 沈弼豪皱眉,对这种行为并不赞成“艺人受了伤,哪有那么快好的,你们不能多等几天?” “不能,我们按合同办事,否则我们也损失很大的好不啦。” “你们不能先拍陈姐她们的戏吗?我是个配角,戏份又不多。”纪聿彻挎着沈弼豪的胳膊想了想又说“那不行还有佟哥的戏啊。” “谁的都不行,该你的就是你的,你要不回去,等着赔偿吧,那么大一笔钱,你赔得起吗你!” “你们换人吧,他的赔偿金我给。”沈弼豪侧身做了个让的举动,顺便将纪聿彻仔细扶好,而后不等那张导反应指着门说“你现在能出去了吗?” 等张导走了,纪聿彻有点没反应过来“沈医生你刚刚是说假的吧?” 沈弼豪却没顾得上他,他看了眼立在旁边哆哆嗦嗦的男人问他“你是他助理?” “是,是的。” “白天你去哪里了?” 那助理抱紧了怀里的包“我没去哪里,我就在剧组。” “你就在剧组,那你负责的艺人出了事,你怎么跟都不跟?” “我,我,我没顾得上。”那个助理结结巴巴也说不清,最后干脆就说“反正他这个小孩子奇怪的很,掉水里爬上来也不让人动,那我还动他干嘛。他也不红,又没给我多高的薪水。” 沈弼豪听得无语“出去。” 那助理走到门边,又回头问纪聿彻“你最好跟杜姐交代一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沈弼豪觉得自己的耐心就快耗尽了“杜姐是谁?” 纪聿彻看他好像不高兴,自觉放乖,规规矩矩坐在床沿“我们老板。” 沈弼豪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才缓和下来“那戏你想拍吗?” “想啊,那是我自己试镜得来的。没那么红,公司不给资源,我自己找的资源,可辛苦了。” 沈弼豪无奈“行吧,你继续拍。不过要等几天再去。” “可不是说了不等我吗?” 沈弼豪摆手“那个就不是你烦心的了,你好好在这里把你的腿给养好,还想不想跳舞了?” “想!” “睡觉!你剧组那边我想办法帮你搞定。”他走到门边,按上开关的按钮催他“快躺下。” 等纪聿彻躺好盖好被子,他关了灯,正要走,又听纪聿彻说“我小叔叔还说到了苏城给我电话呢。” 沈弼豪应了一声“那接完电话就睡。” 他言罢轻轻带上门。 昏暗的走廊里,病房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位高高大大,西装革履的男人,见他出来点头问好。 沈弼豪挥挥手,轻声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了,以后也要麻烦你们。” “豪哥客气了,宋总叮嘱了,您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 沈弼豪点头“谢谢。” 他顺着长廊往外走去,透过医院的玻璃门,看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 想了想,他掏出手机拨给了顾现。 那边接的很快,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在去苏城的路上。” 沈弼豪觉得不必再问了。 于是他只说“注意安全。” 章节目录 第4章 山水相逢 这场大雪像是只下在了南市,苏城的范围内不仅没有下雪,甚至连雨都没有下。同南市一样,苏城也拥有着悠久的历史,这座城市的古镇放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有名,锦里便是这些古镇中的一座。但不同于其他以旅游闻名的古镇,锦里是以富豪闻名的。 而纪家,位于这些富豪中榜首。 顾现将车开进清池巷,在一众电瓶车与小红车中间找了一块能停车的地儿,然后他将车熄火。透过车窗,借着暗黄的路灯,他看清了众多店铺中那个狭窄的门面。 没有名字,没有招牌,只有白色泛黄的卷帘门上贴着几个字,电脑,手机维修,贴膜。 顾现有一瞬间觉得好笑。 当年全年级最后一个拥有智能手机的学生,现在修起了电脑与手机。 他最初接触智能手机时笨拙的模样,顾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顾现抓着方向盘,不知为何特别想笑,可笑什么呢?笑他终于得偿所愿?还是笑他这惶惶不安的十几年?又或者是笑这间店铺,与开这间店铺的人吗? 说不出来的。 说的出来的难过,还有排遣之处,可说不出来的东西,只能溃烂。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这一刻的感觉,他拨通了宋临也的电话。 宋总站在落地窗前,打量这夜色中的南市,接到他的电话并不意外,不等他多问,自己主动说“四少,没错,他就在你眼前。” 顾现这一瞬间才真的体会到百感交集。 “纪家关系网太大,太复杂,一时半会理不清。不过他和纪聿彻都是被纪家抛弃的,早就赶出了家门,自力更生。他当年应该是被纪年救下的,因此才会待纪聿彻那么好。” 像是知道顾现说不出话,他继续“不过他在纪家的处境似乎很复杂,多的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他跟纪明达关系不一般,跟现在纪家的老爷子也不一般。” “换句话说,纪年将他领了回去,他是怎么改的身份,怎么入的纪家,都跟老太爷有很深的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不知道。” 顾现挂了电话。 他就在距离自己两百多公里的地方,就在这座自己来过无数次的城市,艰难的生存着。 自己曾信誓旦旦说过要罩他一辈子这样的话,顷刻间就碎成了无数把锋利的匕首,穿过时空的长廊,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上。 痛的他一时间哭笑不得。 是吧,无论如何,我们总能再遇到。 顾现伏在方向盘上,盯着那扇紧闭的卷帘门,一眨不眨,直到天明。 直到周围渐渐喧嚣。 穿着灰色短羽绒的身影才映入眼帘。 他像是做了每个早晨都会做的事情,熟练的打开卷帘门,进店,在那一眼就能望遍的狭窄空间里打扫,而后清点着各色的零件。 顾现看着这身影模糊,清晰,再模糊,再清晰,终于像是无法再克制,也不能再忍住,他将脸埋进方向盘,泣不成声。 这间狭窄的店面旁很快就贴了大大的转租二字。 旁边馄饨店的老板娘正巧看见他贴字,不可置信“哎呦,小纪啊,你这是不开了啊?有什么打算啊?” 纪故摇头,他不是故作疏离,而是素来冷淡。 好在这周遭的店家都知道他是这样的性子,不与他计较,见他不说话,也不多问。 顾现看他在店中停留半晌,出来放下卷帘门,往右侧走去。 这条巷子不宽,人来人往,很难开车,顾现想也没想,下车,距离他远远的,远远的跟着。 才发现他是进了理发店。 天色阴沉,应该是要下雨了。 顾现靠在一棵树旁,摸出了用来应酬的香烟,拿出一根叼进嘴中,点火。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为了排解烂在心中的痛苦,他烟酒都试过,但烟酒,都没用。 很快,天空飘起了细细绵绵的雨丝,顾现一根烟抽完,看见一辆凯迪拉克开了过来。 纪故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纪丞。 一条老旧的街道,两边的商铺不是理发店就是洗脚城,道路坑坑洼洼,电瓶车摩托车乱放,还有红色的小三轮到处拉客。 十二月的苏城不算多冷,但隔三差五细雨绵绵。 一身名贵西装的纪丞站在路边,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纪故羽绒服连帽,顺手将帽子戴上,与纪丞对视了一会儿,他走了过去。 “剪头发了?”纪丞将伞往他这边歪了歪,笑意盈盈“剃了平头显得更精神了,穿个校服说你是高中生,没人会怀疑。” 纪故懒得与他废话“什么事?” 纪丞无奈“你别每次都这么冷淡,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纪故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纪丞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最近爷爷身体不好,让你回去看看他。” 纪故终于侧脸望向他,宝石黑一般的眼眸透出担忧“他怎么了?” 纪丞仍旧是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老人年纪大了,身体总会出点毛病。你不常去看他,老人家也记挂你。” 纪故犹豫了一下,还是拒了“算了,代我向他问安。” 纪丞声音沉了下来“故故。” 这一声几乎是立刻就将纪故点燃了“你闭嘴!” 绵绵细雨渐渐大了起来,纪故半个身子在伞外,有细碎的雨点打到他灰色的羽绒服上,浅灰色逐渐变深。 像天色。 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吼纪丞,他半晌抬脚继续往前走,不咸不淡解释“我没有那个命去。还有。”x 他侧脸看了眼纪丞“咱俩差着辈儿呢,别瞎叫唤。” 纪丞脸色不好,但还是尽力的将伞撑到纪故头顶,剩下的只有沉默了。 他望着纪故那灰色的羽绒服,休闲的牛仔裤,普通的短靴,渐渐意识到这是纪故。 普通人纪故。 穿着普通的衣服,过着普通的生活,在这样破旧的街道租了个二手的门面房,修电脑。 与他的家族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唰! 纪故掀起卷帘门,回头看他“怎么?进来坐坐?”(_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纪丞的西装,笑了一下“行了吧,你这一身怎么也得好几位数儿,回头进来再弄脏了,可不得了。” 挥手赶人“下着雨呢还,回吧。” 纪丞固执的站在门口,望向他的眼眸中复杂隐忍。 “老爷子身体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纪故拉下帽子,脱下外套甩了甩,回答的漫不经心“我明白。” 见他这样不上心,纪丞急了。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当初为什么离开家?你没点数吗?” 纪故将外套随手扔在玻璃柜台上,他转了转脖子,一瞬间觉得心累。 “小丞,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他耸耸肩“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纪故什么都做不了,纪丞是明白的。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留下也只有沉默与尴尬,他走了。 纪故靠在玻璃柜台前,望着门外大雨里来来往往的车辆,零星撑伞走过的行人,望了许久。 直到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钟,他才终于等来他要等的人。 不同于纪丞的西装革履,纪明达穿的要随意许多。 不过身边跟着的两个保镖都是西装革履就是了。 他在西装革履的保镖簇拥下,走进了纪故的维修店中,在门口又留下几串混乱的脚印。 纪故不禁站直了。 纪明达像是领导视察一样,在他这个不要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店里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像是拉家常一样随口对纪故说“不错啊,自己还真能养活自己。” 纪故没有回应他。 “要不是小丞先来了,我还得费点事打听打听你又搬去了哪里,怎么?敢在我眼皮底下讨生活了?”他走到纪故面前,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他。 “平头不适合你,不是剪个平头就能凶狠起来的。” 纪故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但他不敢打掉这只捏的自己下巴痛的手。 好在纪明达很快就放开了他“昨天吧,老头子氧气瓶没拿下来就嚷着要见你。你说他如今见你,还能做点什么呀?” 纪故恨的眼眶发红,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 但纪明达从来不会点到为止。 “啧,一大把年纪,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天天尽想着这些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记着你的好,要把遗产分你一份呢。” 纪故抬眼看他,双眼发红,明显的敢怒不敢言。 他这副模样,倒是叫纪明达觉得好笑“别说,你以前那股硬气劲儿我倒是很久没见了。” 又长叹一声“唉,所以说人呐,就不能有软肋。” 纪故动了动嘴唇,终于说“我一分钱都不要。” 纪明达嗤笑一声“你敢要吗?可你不要,那小子也有呢。” 纪故深呼吸“他也不要。” “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 纪明达打量他许久“行啊,你说了算,也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话语权。” “别动彻彻。”纪故阴沉的盯着纪明达“你们最好别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最无辜。” “可你不无辜啊。”纪明达拍拍他的玻璃柜台,想了想“那小子,我是犯不着动他,我又不是干黑社会的,动他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的东西,我都没有见过。” 纪明达点头“对啊,你什么苦头都尝过了,我也觉得不会说假话,那好好的东西,能去哪里呢?你不如替我想想?” 纪故沉默。 纪明达摸着那玻璃柜台对保镖说“来,试试看质量怎么样?” 那保镖还没走过来,纪故一把推开纪明达“你别再砸我的店了!” 纪明达让他推的一个趔趄,气笑了“什么叫别再?我可一次都没动过!那是老二干的!” 他上手就要揪纪故的衣领。 顾现就在这时,带着淋了一身的雨,走了进来。 门口的保镖企图拦他,让他推开了。 他的举动吸引了纪明达,可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要寻衅滋事的样子。 纪明达上下打量他“你谁?” 顾现想了想“修电脑。” “你没带电脑。” “那修手机。”他说着摸出手机,砸到玻璃柜台上,看着纪明达“你也是修手机的?” 纪明达看他虽然淋了一身的雨很是狼狈,言语举止都从容沉稳,看起来很不一般,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顾现看着好像是要自报家门的样子,但开口仍然是“修不修?你不修我要修。” 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敢看纪故。 纪明达不悦“去别家修去,这不修手机。” “你说不修就不修?”顾现问他“你是店主?” “不是。” 顾现打量那两个保镖一眼“哦,收保护费的?这个年代了,还有收保护费的?” 纪明达话还没说出口,让他给噎回去了“嚣张,太嚣张,法治社会还有这种事情存在。” “这是谁?你朋友?”纪明达望向纪故。 纪故僵在原地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纪明达看他好似紧张,又好似慌张,原本淡漠的脸上竟有了些许悲怆,那双幽深的双眸格外明亮,疑心“你这是怎么了?” 纪故往后倒了一小步,即便这样,顾现仍然没敢看他,而是盯着门口那杂乱的脚印,面上装得云淡风轻。 “三哥,你回吧。” 纪明达一怔,纪故这么明显的示弱,他根本没有见过几次,于是琢磨一会儿还是让步了“晚点我再联络你。” 他又看了眼顾现,才对门口的保镖说“走吧。” 保镖恭敬的撑起伞,领他出了门,很快消失在雨帘中。 诡异的静谧中,纪故望着顾现的侧脸,眼神愈发明亮,像是一湾清泉凝聚,像是众多水珠附着,衬着隐忍发红的眼眶,似是清露有朝霞。 明明像是有话说的样子,可许久,他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顾现似乎感知到他隐藏的情绪波动,望着门口的目光动了动,终于侧身去看纪故,正对上纪故幽深满溢的眼眸。 而后他笑了。 这是自他十七岁至今,最为真挚的笑容,温暖,满足,像是能把纪故眼角的泪珠焐热。 章节目录 第5章 向死而生 屋外大雨滂沱,急促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溅起高高低低的水花来。 顾现看着纪故低下头去,一只手插在衣兜中,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裤边,不住的摩挲。 他剃了平头,线条分明的轮廓一如往昔,竟与曾经相差无几。 顾现看他久久不能抬头,只觉得眼角的温热就快要压抑不住,但此刻他应该是高兴的。 “我是顾现。” 他没能得到纪故的回应。 许久,他默默转身,靠在门边,看着屋檐外的雨帘,难以克制,又摸出了一包烟来。 这支烟他没有抽两口,任它自己燃烧成灰烬掉落,直到里头传来动静,纪故走了出来。 顾现看了看他,发现他与自己站姿一样,靠在了另一边门上。 顾现将烟递出去,但对方没收。 “邵腾怎么死的?” 顾现顿住了。 许久,他才好似惋惜般回他“邵叔叔这么多年,再好的身体都空了,坐了几年的轮椅,结果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纪故觉得他的说法很好笑,也真的没忍住笑了一声。 但下一句却很阴沉“谁告诉你我在这里?换句话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现觉得眼下的关头,说这些实在是不合适。 久别重逢,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纪故在方才失控的情绪缓和后,对他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敌意。 “你要是真的念着他,现在就应该滚出这里,滚出我的眼前。”纪故阴鸷的盯着他“收起你可笑的慈悲心,刽子手从来没有沾了血的自觉,希望你好自为之。” 顾现一时间有些茫然,他盯着纪故,像是对他话中的意思难以接受,又或者是包裹好的脆弱被他硬生生的言语撕开,一瞬间血肉模糊。 他忽然觉得眩晕,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鲜血喷溅却阳光普照的下午,那被嫉恨撕裂了外衣的丑恶嘴脸下,有声音阴狠同他说,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一切,是你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是谁的错啊?是我的吗?是他的吗?我们都没有错!错在你!” 咔……滋滋… 老旧的黑白磁带卡碟了,顾现眼前的一切都跟着黑白起来。 他好像看见了疯狂的自己,像是一头垂死的困兽,做着可笑的,无畏的挣扎,抡起台灯砸了房间里能砸的一切,碎裂的玻璃戳破了皮肤溢出鲜红的血液,他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那个在他耳边叫嚣的,煽动的,徒手将他心脏挖开看看里头有什么的人,发出了尖锐的,苦痛的喊叫声。在刺眼的日光普照下,背身而站如同浸入了黑暗中的那个顾现,扔掉了手中坚硬的灯管。而后有匕首的寒光照亮了他的双眼,他清晰的看见了一道从眼前炸开的血迹。’ 那时的顾现也死了吧。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能找到他呢? 眼前的纪故阴鸷的双眼,冷淡的表情,逐渐与曾经那个奔跑的少年重合。 顾现在巨大的茫然与苦痛中,扯出一个笑来,而后从门框逐渐瘫下,蹲在了纪故的面前。 “对不起。”他揉着自己额前的碎发,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纪故冷漠的看着他,像是对他此刻无声的奔溃有了些许反应,连音线都缓和许多。 “别再找他了,他早就死了。” 顾现几乎立时就绷不住了,他懊恼悔恨自责,背负多年的苦痛冲破了他整个身躯,令他难以承受。 他蹲在地上,哽咽难语。 早就死去的又何止他一个呢?x 电脑端:/ 苏城这场大雨是什么时候停的,顾现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场大雨后,苏城要下雪了。 透过狭小的窗户,他望见一根明亮的灯柱,再仔细看,发现那是一盏黄色的路灯,四周纷纷扬扬,是大雪的痕迹。 身下不是的床单不是丝绸,盖着的棉被也不是纯棉,他呆了半晌,忽而跌跌爬爬下床往外间跑去,鞋子也顾不上穿,外套也顾不上拿。 外间的纪故正在煮粥,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他赤脚站在客厅,不解“干什么?” 顾现这才想起自己是真的晕在了人家店门口,虽然他不可能承认他哭过,至少不可能是哭晕。 “你?”顾现有些犹疑,他听纪故说那些话听怕了,他既然这么厌恶自己,却还是收留了自己。 纪故靠在灶台边,非常明显的不悦“醒了没事了,就赶紧滚。” 顾现此刻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问问他为什么对自己会有成见。毕竟那是要剥开血淋淋的过往,才能说得清一二的问题。 就算是烂在心上,又成死结,顾现都会选择不问。 他见纪故还在,即便不友好,至少人在自己眼前,便松弛下来,回到里间穿鞋,拿外套。 也是这时,他才借着路灯投过来的微弱的光线,打量了几眼卧室。 不像是有人常住,没有生气,东西太少,像极了样板间,是那种贴个广告就能拎包入住的。 顾现穿戴好,走到外间,纪故的粥已经盛了出来,放在桌上。 只有一碗,顾现不敢自作多情,他想了想,问他“什么时候去南市?” 纪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纪聿彻在南市,你店转让,是想跟着他吗?” “跟你有关系吗?”纪故问他“你知道多少?谁告诉你的?纪一弦?” 顾现不知该作何回应,他的目标一向明确,但真的找到了,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他想了想,决定对他坦白,他应该对他坦白的。 “是邵明华告诉我的。” 纪故一顿“邵明华?” 像是想不明白邵明华为什么会横插一脚,他问“邵明华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有人想把你的消息卖给邵明辉。”顾现靠在桌边“而邵明辉在我手里,邵明华要人,拿你的消息来换。”他说着苦笑“是我赚了。” “呵,邵明辉能对我做什么?卖给他,真是亏他们想得出来。”纪故在转身去冰箱里掏出一瓶咸菜来,好似要吃饭了。(_ “所以,邵明辉为什么在你手里?” 顾现沉默了。 他不敢说是为了打听他最后一次被人见到的场景,他不敢撕开这道伤疤,就算他自己能扯烂自己的心,他都不忍再唤起纪故半点关于曾经的记忆。 但讽刺的是,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一把在纪故心脏摩挲的尖刀。 纪故把粥推到他面前“吃吧。” 顾现坐下来,看着那碗粥,觉得浑身都像是堵塞了,因为不能说,因为不敢说,就算憋的要炸掉,要疯掉,他都不敢开口。懦弱也好,害怕也罢,没有失去过,就难以体会。 反而纪故像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敢说。” 他抽开椅子坐下,看着顾现“我仔细想了想,你不可能是真的偶然走进我的店里。你这么多年,都在找我?” 顾现应了一声。 “找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死了吗?”纪故平静的看着他。 “我曾希望你死了。”顾现放下勺子,抬眼看他,只要是看他,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的双眸永远像是溺了水。 “在我认过无数个尸体,白骨,遗物后,我真的希望你死了,成了我看见的白骨,了了我无休止的折磨。”顾现大约也觉得,曾经执着于眼见为实的自己有多可笑“但我又觉得,你万一还活着呢?” 纪故仍然十分平静,对顾现的剖白没有半点情绪上的反应,他问“我活着,所以呢?” 他越是平静,顾现就越是觉得惊涛骇浪。 一直以来,顾现觉得是因为自己,才造成了纪故如今的悲惨,没找到的时候,他满心满肺的对不起,找到之后呢?补偿吗?顾现没想过所以,他在确认他活着之前,能想的只有寻找。 纪故没有听到他以为的顾现会说的对不起三个字,反而轻松。 “我活着,你不必再自责了。在刚才之前,我觉得你很可笑,但现在,我觉得你有点可悲。” 顾现沉默的听着,没做回应,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纪故没有对他的这句话作出解释,顾现也没有打算去问,他没问,不代表没听过。 他能感受到纪故对他态度上的缓和。 哪怕他言语仍然毫不客气。 “我活着,算是了了你的折磨。出了这个门,你我还是陌生人。” 如果做回陌生人会让纪故觉得舒服,顾现觉得自己从此不出现在他眼前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出了老旧的小区,还没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让几个人围住了。 都是穿着名牌制服的保安,不是不三不四的混混,礼貌而又周到。 “顾先生,有人想见你,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既然要跟纪故装作陌生人,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走这一趟。 “见我就没必要了,请你转告,我只是路过。”顾现走了两步不等那几个人有所反应又说“如果坚持要见我,恐怕我就不能只是路过了。” 他料定对方不敢拦他,谁想惹祸上身呢? 可他坐进车里,就觉得煎熬。 他曾将纪故置身于危险,并且最终没能保护好他,让他流落多年。如今他知道纪故还在危险中,却要离他远远的,袖手旁观,那这么多年,他找他干什么呢? 顾现想着,就要下车,即便纪故在刀山火海,这一次,他都要护他完好。 车门还没打开,远远的他看见有个身影正向他的车奔来,像极了曾经不顾一切扑向他的少年。 顾现发动车子,甩出个漂亮的弧度,让纪故拉开副驾驶的门,疾驰而去。 隔着后视镜,他能看见那几个企图追上来的人停在了原地。 纪故系上安全带,急促的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顾现拿出瓶水给他,问他“那些是纪家的人?” 纪故回的随意“纪一弦的人。” 等喝口水冷静下来,纪故头靠在车窗上,看着顾现的车上了高架,沉默着打量这城市的雪夜。 很久,他说“你没对不起我。” 像是觉得好笑“虽然我不久前还觉得,是你的错。” “为什么觉得不是?”顾现自嘲“我存在的本身,就是个错。” 纪故摇头“你不是,你很好。” 他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极为沉重的撞进了顾现的心里,撞的他心中的凹槽久久难以愈合。 “再好的阳光,也不能阻止有些东西腐烂。”纪故在起雾的玻璃上划了两下,眯着眼睛从他划的缝隙去看窗外。 顾现五味杂陈。 纪故干脆将车窗上的雾气擦去“霉斑是太阳晒不掉的,我早就发霉了。” 顾现没敢去想他话中的意思,直到从高架下来上了高速,他才说“你上了我的车,我就会带你走。” 主动缓和气氛“不允许半道下车。” 纪故这才坐正了“那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顾现点点前方“前方到站,我家。” 这么说好像也对,毕竟他们现在的确是去南市。 纪故没接他的话,任由他们沉默着,在还没被封闭的高速上疾驰。 直到很久后,他恍惚间醒来,发现了身边还在开车的顾现,感受到了车中足足的暖气,才嘟囔了一句“饿了。” 顾现看了看他,从后座拽出自己的大衣盖到他身上,纪故没有拒绝,他主动盖好,问他“等会儿吃什么?深更半夜都关门了。” “所以,你之前煮粥,为什么只煮了一碗?” 顾现不过是接了他的话音随口说了一句,但纪故却没有回他。 好像之前缓和下来的氛围是假象一样,忽然之间,又凝重了。 “纪一弦约了我吃晚饭,我爽约了,他才会找人来接我。”纪故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其实本来,我就没打算赴约,按计划,我应该在下午就离开苏城了。” “这么说,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没错,如果我落在纪一弦手里,我就出不来了。”纪故无奈“所以借你的车,逃命。” 顾现将车拐进早就开好的院门中,回他“既然借了车,人也借你。” 门口的保安见他进来,又遥控大门锁上。 顾现将车开进车库,看了看时间,确信这个点加这个天气,就是有外卖送也是折腾外卖小哥。纪故下了车,要还他衣服,刚脱下,又自觉穿上了。 “南市比苏城,要冷很多。” 顾现带他往屋里去。 “我不常在这里,估计翻不出什么吃的。”他打开门进去,保安已经按他的吩咐开好了灯和暖气,他脱下外套,卷起袖口往厨房去,信誓旦旦“不过折腾点吃的,应该不是问题。” 然后打开冰箱,他被满满的食材震惊了。 看来宋临也这个服务,真是到家。 考虑到深夜,顾现做了简单的青菜面,端上桌时,纪故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现在客厅站了许久,才轻手轻脚的一盏盏按掉开起来的灯。 逐渐没入黑暗,却如同沐浴光芒。 章节目录 第6章 如履薄冰 宋临也的车在院外停下来时,顾现正轻手轻脚出了大门,往外面走来。 他打了个哈欠,对连锦说“去岗亭里跟小陈聊聊天。” 连锦应声,下车遇到顾现主动问好“小顾总。” 顾现点点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宋临也有气无力“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飞升了?” “你速度是挺快。”顾现拿过他手中的资料诧异“这么厚?” “人家家大业大,自古就是名门望族,光是历史就能出本书了,我这点纸张还叫厚?”他哈欠连天“电子档传你手机上了,你有空就当看小说吧,精彩的很。” “长话短说。”顾现随手翻着纸张“我没那么有空。” 宋临也正了正坐姿问他“你这回,不管是刀山火海都不在乎了是不是?”x 电脑端:/ 顾现觉得他像是在问废话。 “我知道这就是你活着的意义,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说屋里那位命是真不好。”宋临也揉了揉脸颊“纪家一直都是一锅粥,光是老太爷纪良,就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再开枝散叶下去,这人口都数不过来。我觉得你光要理清他们家的关系,就够你头痛了。” 顾现合上资料,问他“纪家为什么要对纪聿彻不利?” “我要是查得到我会不跟你说吗?喏,人就在里头,醒了你自己问去。”宋临也闭上眼“你是兴奋的睡不着,连累我都通宵。” 他又睁开眼“我觉得如果是他自己亲口跟你说,你就不是白操心。否则,你就是自娱还不一定自乐。” “他肯跟我回来,说不定不介意我插手。”顾现想起他一向不爱自己对他的事情过度插手又有些没底“也可能只是要回来找纪聿彻。” 宋临也看他游移不定“你好像,很没底气。” “我哪里来的底气?就算是以前,我话放出去了,他也常常不给我面子。”顾现无奈“可说老实话,他一个人没法承受太多。” 宋临也又闭上眼要睡过去“你跟豪哥一人一个,分担一下不是正好吗?” 顾现看他困的紧“我走了,你回去吧。” 他下车去岗亭叫连锦,而后握着那些资料,又轻手轻脚回了屋里。 连锦上车时,见宋临也眼睛睁的很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宋哥?你又绿了啊。” “开车,回东泉。”他啧了一声“你才绿了,我早都不绿了。” “那你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宋临也揉了揉额头“回头跟加生说,让他去豪哥那里报道。小顾总这边,让惊梦来。” 顾现算是一夜没睡,出去拿早点时,小陈见他似乎疲倦,关心道“现在还早,还能睡个回笼觉。” 要是睡得早,他也不必一大早就叫早餐。 纪故先前睡得还算安稳,后来便总是显得不安,顾现根本不敢闭眼。 沙发睡得应该是不舒服,但也没敢挪动他。 大约是早餐太香,纪故很快就醒了。 他望着坐在对面的顾现“托你的福,睡得不错。” “我叫了德园味。”顾现看他没有要动的样子“等会儿再起吗?” 纪故没动,应该是没打算起,他动了动,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问他“等会儿再吃会凉吗?” “保温的,不会。” “那就等会儿吃。” 顾现以为他要再睡一会儿“需要耳塞吗?” 纪故摇摇头“需要陪聊。” 顾现一顿,破天荒紧张起来,他随手翻了个抱枕抱着,因为拉上了窗帘,屋内显得昏暗,他看不清纪故的表情,自然也不担心纪故发现自己的不安。 “我跟纪年回家的时候,纪年已经病的很严重了,什么病我至今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喝味道特冲的中药。正好那段时间,纪家老太爷得病要死了,他们迷信,说老太爷命里缺水,要认个跟水有关的亲戚,就认了我做干儿子。” 他说着好笑“是不是很好笑?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 顾现不知道该怎么接。 “后来,我才知道纪年有个儿子,但他根本没有结婚,也没有老婆,是他的私生子。”纪故说到私生子时,顿也没顿,可实际上顾现觉得,他对纪聿彻这么好,大约也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知道那种世家,愚昧,古板,传统,固执,他们可能觉得多一口人,就多很多钱被分走了。因此总是内斗不断,就算在桌上吃饭,也能一言不合吵起来。”他哼笑一声“最夸张的一次,纪一弦一个不爽,当着全家上上下下甚至佣人的面,把某个小辈的腿给踩断了。” “你知道我当时,觉得很恐怖,我才从一个火坑里死去,可我活过来,还是一个火坑。” 屋内十分静谧,只有纪故仿佛在讲故事的声音,平淡,显得沉闷。x :/ 但听在顾现的耳中,就像是燃着的炮竹,一声,一声,炸出带火花的响声。 “我后来想跑,纪年求我,让我带上彻彻,他说彻彻才带回来不久,要是没人管他,他可能很难生存。那时彻彻才几岁,我要是带着他一起走,我都不知道怎么养活我们。” “纪年在纪家,因为病重,活的也不像个人,没有一点话语权,受尽了歧视。我就问他为什么不走,他说他不能走,不走,反而安全。”纪故叹了一声“我以前不明白,后来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他早已经死了。他死了之后,我跟彻彻就被赶了出来。” 顾现觉得他能对他说这些已经很好了,即便可能藏了什么没说,但只要他说的,顾现都会信。 “赶出来就自己过自己的,纪年给的钱,我一分都没能拿到,别提彻彻应得的了。直到一年前,纪家的人开始陆续找到我们,问我们要一件东西。”他无奈“我们被赶出来时,什么都没有,现在他们理直气壮问我们要一件东西,却连是什么都没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所以只好能躲就躲。” 纪故说着坐起来,大概是说完了,他问顾现“可以吃早饭了吧?” 顾现点头“可以,走,带你洗漱。” 他在浴室门口,问刷牙的纪故“你觉得应该是什么东西?” 纪故摇头,口齿不清“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x “你没有,那纪聿彻呢?” 纪聿彻在睡梦中让打扫卫生的阿姨吵醒了。 阿姨看了看他,一边拖地一边夸他“哦呦小伙子长的蛮俊的哦,这是干什么的了哦?” 纪聿彻打了个哈欠,不想起床,不想说话,不想睁眼。 但两秒钟后,他猛地翻身摸手机。 纪故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在吃包子。 “叔叔,你在哪儿呢?店里吗?你没给我打电话。” “我回南市了,晚些去找你,你没事了吧?” 纪聿彻翻了个身“没事,你慢点啊,别再狂奔了。” 他挂了电话,见门口进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提着一盒早餐。 “纪小哥,你的早饭。” 纪聿彻顿了顿“你谁啊?” “我是小王,门口另外那个是小林,我们俩负责你的安全,你放心。” 纪聿彻呆了,保镖这种东西,在他们公司只有最红的一哥一姐才有,这肯定不是公司给配的。 “谁让你们来的?” “沈医生。” 纪聿彻赶紧又打电话给纪故。 纪故喝完粥接通,听他说“叔儿,不好了,沈医生给我请了两个保镖,这也太麻烦他了。” 纪故看了眼顾现“没事,你麻烦他没什么。” 顾现大约知道是纪聿彻打来的,听他这么说,问他“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 果然不出顾现所料,纪故说“麻烦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等下去找彻彻,多谢你。” 顾现多云转阴,几乎立时就有些不悦,但纪故表现的太大方,让他觉得自己都不应该与他计较,计较他的处境,计较关于他的一切。 “去找他之后呢?带着他东奔西跑?或是你自己,东躲西藏?”他不想说重话,不想失控。 可只要一想到他的处境,他在黑暗中奋不顾身扑向自己的身影,就如同将他的心都揪了出来。 他不想再终日悬心了,不想再惶惶无措了,也不想再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了。 他不高兴,纪故也懒得维持和睦的假象了。 “你是怎样?自责吗?愧疚吗?还是可怜我?” 阴沉的纪故,远比阴沉的自己,要让顾现觉得恐怖。 “是。”顾现心一横“我不应该自责吗?我不应该愧疚吗?我不应该为你的悲剧负责吗?要是没有我,假如不是我,你就算有千百种处境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你可真伟大,强行碰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觉得我很惨吗?同情心爆棚?”纪故站起来,走向沙发,找自己的外套。 顾现几步追过去,见他要走,索性扯住他胳膊,将人压到沙发上,俯身望着他。 看似是个暧昧的动作,但顾现哪里会想到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他根本没有那个心情想。但这动作却让纪故瞳孔骤缩,疯了一样挣开他,跌跌撞撞往门口跑。 顾现追上去,吼道“邵野!” 纪故猛然顿住。 顾现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那瞬间的心,像是要从他眼睛里撞出来一样。 纪故没有回头,所以顾现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他觉得很残忍,自己与纪故,刀剑相向,彼此一刀刀在对方身上割着,血淋淋的,挺好笑的。 明明几十分钟之前,他们还在缓和的聊着,纪故并不排斥,告诉他一些,他非常好奇的事情,哪怕只是对纪故来说,无关紧要的部分。 顾现走过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怕纪故走出去了,怕他排斥自己,怕自己找到了,又失去了。 他握住纪故的手腕,自己侧身,将他扯到身前,像是要拥抱他,手却没有环上去。 他应该说点什么的,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就算是少年时,他们都没能肆意过。 他没环上去,可纪故却先他一步,将额头抵在了他左肩。 这是即便在很多年前,还是邵野的纪故,最绝望的时候,都没有做过的动作。 跟顾现紧紧拥住他同步的还有他无法受控的眼泪。 流泪是很软弱的行为吧,是讨厌,厌烦,懦弱,无用,窝囊……许多种描述的适用词。路过眼泪,大约惹人反感;触摸眼泪,可能使人同受。情感不应该是用眼泪来表达的,可人在心酸难耐的时候,眼泪就像是唯一的宣泄口。 很久,纪故沉闷的声音传来“你真的不应该找我。真的不应该,不应该。” 奄奄一息坠落深渊的人,不该享有阳光普照。 顾现仍然什么都没说。 他不怕难控的眼泪让人觉得矫情,却怕自己说出来的话太过动听。 毕竟他还是适合不需要言语的表达。 “我应该要跟那段生命告别,但我不忍向你挥手。” 然后顾现听见他十分郑重的说“谢谢你。从来都没有放弃我。” 很久,顾现说“我知道澜山街有家竹筒粥特别好吃,等下给纪聿彻带点。” 纪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向往的神情来。 仿佛那碗粥也是他一直心愿所在,能驱散他走过的严寒。 章节目录 第7章 忘恩负义 他们出门的时候,南市已经不下雪了,天气阴沉沉的,温度很低。 纪故先发现了院门口的纪一弦,他伸手拦住顾现,与院外倚靠在车身上的青年对视。 岗亭里的小陈被两个人按着,捂住了嘴。 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 “纪一弦是个疯子,你不许乱说话,我会安抚他。”x 顾现看着那个悠悠哉哉的青年,发现对方比他们都要小许多,眉眼间还有些稚气。 他没按纪故说的做,反而他在之前走了过去。 不等顾现说话,纪一弦冲纪故喊“纪故,你又放我鸽子,你是笃定我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是吧?” “纪一弦?” 纪一弦打量了几眼顾现“哟,你就是那个,那个小顾总是吧?不是,你跟我们家纪故什么关系啊?” 顾现看他这社会小青年的做派,一时间都觉得自己不好跟他文质彬彬了。 “我是他朋友。有什么话,好好说,把小陈放了。” 换作是二十多岁的顾现,早都已经上手了,但他现在只是看似和善的说着话。 “朋友?” 纪一弦嗤笑一声“什么朋友?男朋友啊?我就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什么朋友,你少唬我。” 他对纪故招招手“纪故,你过来咱们还能好好说,你要不过来,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去把纪聿彻的名声搞臭,他虽然没什么名气,好歹也是个小明星,还有点粉丝,你要不要赌一把?” 这是百试百灵的一招,纪一弦胜券在握。 顾现见纪故面色真的犹豫,像是顾忌纪一弦真会这么做一样。 立刻,顾现就不高兴了。 “你找纪故做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管的还挺多,别人的家务事你也管。” 纪一弦渐渐烦躁“纪故你走不走?你可想好了,你要是不走,后果会是什么。” 顾现沉下脸来“纪一弦,我觉得你应该搞清楚你在什么地方,跟谁说话。” 他说着走到按着小陈的两个男人面前“放手。” 纪一弦让他说的一懵,立刻就炸了“好啊,你敢这样跟我说话,给我教训他。” 纪故立刻阻止他“住手,我跟你走。”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顾现,顾现抬脚就把按着小陈的两个男人踹翻在地,不等他们起来,顾现直接一脚一膝盖,将他们踢的起不来。 纪一弦身边还有两个,顾现顿也没顿,直接上前去,将他们揍翻在地。 无处排遣时,他发泄出来的武力值,一直没有下线过。 纪一弦一懵,气笑了“不错啊,还挺能打,你以为这是比武场啊?” 他说着坐进了车里。 纪故一惊,赶紧喊“全都躲开。” 他知道,纪一弦上了车,是为了发疯。 他会发疯般开着车撞一切他能撞的东西。 顾现去拉他胳膊,想带他往旁边去。 就在这时,一辆黄色的甲壳虫开了过来,在纪一弦的车头前不远处停下。 车上下来的长发女子,典型的长腿细腰大胸,十分惊艳,她掀了掀大衣,突然跑了起来。 冲着纪一弦的车,跑了起来,几步跨上车头,蹲在了挡风镜前,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冲着玻璃开始砸。 纪一弦二话不说发动了车子。 “惊梦!”顾现喊那个女子“你疯了?下来!” 惊梦见纪一弦车动了起来,几步跃下车,在雪地上翻滚几圈,纪一弦的车忽然间不稳,撞到绿植停了下来。 惊梦看前轮车胎爆了,才缓和下来,冲着顾现走过去。 “小顾总,宋总让我来的。”她说着望了望纪故“你好。” 纪故点点头“你好。” 他说着错开她往纪一弦的车走去。 纪一弦不知道为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染了一手的血,看见纪故来,他降下车窗。 “很好啊,纪故,怪不得敢甩了我的人跟他跑了,原来是有了靠山啊。”他说着愤恨“我那么相信你,你一次次骗我,一次又一次。” “我没有骗你,你想要的东西我们没有。” “你有!”纪一弦咬牙切齿“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你非要我一次次拿那个废物逼你吗?” 纪故看他这样,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了想,还是说“我们真的没有,你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纪一弦气得发疯“我怎么放?你从来不肯对我服软,我也真的没有对那个废物下过死手!我对你仁至义尽,是你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纪故盯着他“你把我的身份抖给邵家,怎么?要帮我认祖归宗?” “什么?我什么时候?” 纪故无奈“对彻彻下手的是你吗?” 纪一弦不依不饶“你先把话说清楚,谁抖你的身份了?你是什么身份?” 纪故一拳砸到他的车上“你想要的我们没有,你们家的一分钱,我们也都不会要,回去吧。” 他说着退到顾现身边,看着车里的纪一弦猛砸方向盘,最后不甘心的冲着车窗往他吼“我替你挡灾挡难,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依靠吗?” 惊梦踢了踢一边纪一弦的手下“滚!” 他们开了两辆车来,废了一辆,还有一辆能用,纪一弦下了车还是不甘心“纪故,你以为纪明达是人吗?我们家就他是个人吗?我告诉你,我们家就他最不是人,他替你做的事情是事情,我做的就不是吗?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他上了车,也不管他的带来的手下,自己驾车扬长而去。 纪故放松下来,对顾现摊手“你看见了,纪家没有一个正常人。” 顾现垂眸,看他那只捶过车的手,问他“没事吧?” 纪故摇头。 顾现拍拍他的肩,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去问小陈“你没事吧?” 小陈摇头“嗨,小场面,顾总你忙去吧。” 顾现点点头,又去看惊梦“我们要去买早餐,一起?” 惊梦却是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远远跟着就好。” “那岂不是,不太好?”顾现想了想还是说“我觉得老宋似乎担心过头了,你回去吧。” “别啊,四哥,宋总说了,干得好有奖励。” 顾现不管她了,带着纪故往车库去。 “你会被我连累的。”纪故系上安全带,十分无奈“小辈除了纪一弦,还有纪一柱,纪丞,没一个省油的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那你这辈呢?纪明达?纪年?纪光?” 纪故轻笑一声,叹气“不想听到这些人的名字。” 顾现将车开出环鸣路,沉默了许久,他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但他也不想纪故因为这些人事觉得沉重,他想了很久,才说“事不过三,我们断交过两次,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纪故往椅子里缩了缩,没再回应他。 也是,顾现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嘴笨,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一次断交都不是愉快的。他想说点什么补救,又觉得多说多错,索性也不说了,还是先去买了早点,看纪聿彻吧。 需要被看望的纪聿彻,正在跟小王聊天,他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因此看起来有些奶里奶气的稚嫩感,可明明,他长的挺帅的。 小王这个大块头在给他讲他们公司的趣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跟他说,他是一个保安公司的员工,按天结算,跟他一天两百块。 纪聿彻仔细算了算“那好像也不是很贵。” 小王就继续跟他吹牛“就好比你们公司一哥一姐的身价,我们保安也是有身价的,像我这样的,业务能力不太行,自然也就便宜。” “啊,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业务能力不行啊。” “啧,你还是年轻,外面的小林,一天五百,比我是多很多吧?” 纪聿彻糊里糊涂的就信了“那好吧,可是这样的话,还是要花沈医生好多钱的。” 他想了想,摸出手机看了眼余额,咬牙说“小王哥,你们今天的工资我给吧。” 小王诧异“为什么啊?有人给你付钱你还不高兴啊?” “那不行啊,沈医生那么辛苦,他有时候要加班好久,一个月也没有很多很多钱,哪能这么花呢?不行的,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小王忍笑“你没看出来啊?沈医生手上那块表,抵他开的车好多辆,怎么他是个有钱人,你不知道?” 纪聿彻诧异“医生能有多有钱啊?” 小王耸肩“别的医生我不知道,但他我知道啊,你看吧,你还是对他不够了解。” 正在这时,沈医生敲门进来了。 纪聿彻眼睛放光“沈医生,小王哥说你有钱。” “干嘛?你要借钱啊?”沈弼豪放了一堆零食到床头柜上,过来看他的腿。 “不借钱,借人行不行?” 沈弼豪大概看了一下他的伤势,随口问他“借人干什么?” “我有些东西在剧组的酒店里呢,我想去拿。”纪聿彻说着哀叹“很重要的东西,不拿可惜了。” 小王十分自觉“什么东西我帮你拿,反正我跑腿的嘛。” 沈弼豪点头“对,让小王去,什么东西?” 纪聿彻可能自己也觉得好笑,忍笑“就好多零食。” 小王一拍大腿站起来“行,地址发我手机,我现在就去。” “啊,记得把我行李箱也拖来。” 纪聿彻看他走出去了,问沈弼豪“沈医生,今天忙吗?” “忙啊,哪天不忙?” “那下班约饭有空吗?” 沈弼豪摇头“不了,我有点事。” 他说着要出门去“好了,我上班了,你自己玩吧。” 出门撞上了顾现和纪故,沈弼豪眼神有些玩味,捶了一把顾现的肩膀“你们来的正好,照顾着吧,我上班了。” 纪聿彻见到纪故十分开心,拍着床叫他“叔儿,来坐。你不是说要回去一阵子吗?这么快回来啊?你那店能这么快盘出去吗?” 纪故把吃的给他放到桌上“有点事,又回来了。你没事了吧?” 他说着帮他把吃的给拿出来。 顾现见纪聿彻虽然不矮,但是太瘦,本来就小,这么一看更小了,但是胜在精致,不愧是男团出身。他正要主动问好,纪聿彻却先问了“你是?我看你好眼熟啊。” 纪故淡淡道“他是我朋友。” 顾现走过去“顾现。” 纪聿彻呆了呆“顾现?” “怎么?认识我?”顾现在他床头坐下。 纪聿彻想了想“我听过你啊,在哪里听过来的。” 纪故把吃的端到他面前“再吃点。” “啊!”纪聿彻一拍床“我想起来了!我叔儿做梦叫过你!” 他十分雀跃“还不止一次,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很熟吗?” ……… 顾现几乎是立时就抬眼去看纪故。 可纪故太镇定了,仿佛纪聿彻说的做梦叫过他名字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现一瞬间有点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但他突然好像有些释怀了。可是释怀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瞬间的心情,就如同是释怀了,即便不知道应该释怀一些什么,但大抵就是那种忽然间有些飘然的感觉吧。 所以,他接下来也就如同纪故一样,镇定,但显得温暖。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对了,我跟沈医生,家里还是世交。”他歪头看纪聿彻“是不是很巧?” 但纪聿彻根本想不起来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跟沈医生有关联,他只顾着八卦“很早是多早啊?比叔儿认识我还早吗?那我叔儿以前是什么样的啊?也像现在这样吗?” 越界了。 提到以前就不太好了。 纪故显然不悦“快吃,问那么多废话。” 纪聿彻哀嚎“哎呀,我吃过啦,我又不是猪,各个都喂我。” 但是哀嚎完了,他还是拆了包装开始尝尝味道,仅限于尝尝,怕胖,又端给纪故。 “叔儿,你吃吧,我不吃了,一会儿成猪了。” 纪故接过来,也没客气,开始吃,但还是说“你那个团体一年合不了几次体,演出都没有,怕什么胖?” 顾现跟着说“一口吃不成胖子,这家挺好吃的,特意给你买的。” 纪聿彻看他特别和善又问“你结婚了吗?看你挺帅。” 顾现摇头,起来去扒拉之前沈弼豪买来的零食。x 电脑端:/ 纪故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放下吃的接起来,脸色瞬间就变的很难看。 顾现问他“怎么了?” 纪故挂掉电话摇头。 但他显然吃不下了。 纪聿彻不明所以“谁的电话啊?” 纪故回头看他“没事,有个人约看店面的。” 纪聿彻放下心来“那挺好啊,叔儿你以后就做我独家助理怎么样?” 顾现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但看纪故不想让纪聿彻知道半点,只好拿着零食堆到纪聿彻的床上。 纪故说“我还得出去一趟,彻彻你玩玩游戏吧。” “我送你。”顾现揉了一把纪聿彻的头“你玩玩游戏,我们晚点来看你。” 章节目录 第8章 讳莫如深 出了医院的大门,纪故往一条小路上走去。这条医院里的小路积雪被清扫了,露出原本的水泥路面来,两侧绿植还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夹在各种楼盘中间,歪歪扭扭,算不上什么好的散步场所。纪故这么一步步的走着,顾现就在后面一步步的跟着。 那肯定不可能是约看店面的电话,顾现不敢猜,也不敢问,只好沉默的跟着。 纪故果然如他所想,对他说“邵明华的电话。” 顾现一僵,想不到邵明华为什么会打给纪故。 “他问我要不要去一趟邵家。”纪故深深叹口气,倒也不是有多无奈,在顾现听来,那是一种嘲笑,是一种无力,也是一种蔑视。 “可笑,实在是可笑。”纪故双手插在口袋中,仰头又叹了一声,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来。 顾现淡淡回应他“别去。” “我当然不会去。”纪故停下来,望着花坛中不知道哪个小朋友插的几朵塑料的小花,心思却不知道飘去哪里,顿默许久,那心思好似才扯着浓重的怨恨归来,叫他整个人都阴沉下来,话音中都带着阴狠。 “人死了,难道还指望我去送终?他配吗?” 他有意遗忘的那些过往不自觉掀起回忆的片瓦,接连冒出头来。 “那不是他的耻辱,那是我的耻辱,我甚至觉得我身上流着的鲜血都让人恶心。”纪故轻笑一声,飘忽上扬的尾音撞进顾现耳膜中,撞的他心惊肉跳,撞得他隐隐作痛。 而后纪故沉默了。 他不应该沉默的,他应该借机将所有对邵家的怨恨都发泄出来,他应该肆无忌惮的将邵家咒骂个彻底。可他没有,他只是盯着那花坛里的花,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雪后要放晴的样子,却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雪。 顾现看着纪故逐渐显得哀伤的侧颜,觉得自己应该只配做个哑巴。 后来,纪故说“带我去看看我妈吧。” 他像是绷不住了一样红了眼眶,也让顾现痛了个彻底。 大抵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能有感同身受的吧?不然为什么他也这样痛呢? 顾现仍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纪故做了个温暖的表情,那和善的眼神里像是能刮出飓风,将人席裹卷入。他缓慢的转身,学着纪故将双手插入羽绒服的口袋中,寻常的举动,趋暖的行为,还有蜷缩的姿态,以及舒缓的不安。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说“走吧。” 死去了十几年的邵野,的确不应该知道自己的母亲,埋骨何处。 顾现知道,一定是因为死去的邵腾刺激了他,让他想去看看母亲。否则死去的邵野,最不愿意的就是回去那段时光。那段就算纵身跃入深渊,也不愿苟伏岸边残喘的日子。 他不止杀死了那些年的邵野,也杀死了那些年的顾现,还有那些年里消失的许多人。 半山陵园是真的在半山,这座孤山矗立在一片竹林环绕中,车开不上去,只能停在山下。 往半山去的这条道蜿蜒曲折,但很干净,积雪被清扫的差不多了,路面仍然湿滑。 顾现走的不快,因为纪故显然并不想走的快。 他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显得犹疑。 “她以为我死了吧?”纪故低着头走路,声音闷闷的。 顾现就在他前面,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脚一脚踩踏空荡的路面。 纪故想要去回避的那些事情,顾现又哪里想会记得呢?可他不比纪故,纪故不知道,他知道。 可眼下,要叫他怎么告诉纪故呢?告诉纪故说,就在你失踪后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你的母亲就在重症病房中去世了吗?她死前没来得及见纪故一面,就连托人带给顾现的话,也因为顾现疯了一样的去找纪故,没能带到。带给邵家的话倒是带到了,可有什么用呢?她至死都惦记着的男人,连对她的死讯都波澜不起,更别提会对纪故多看一眼了。 “是你为她安葬的吗?” 林间风起,雪花融化的水珠滴落,一片片,一滴滴砸落。 顾现摸了一把滴在脸颊上的水珠,抿唇许久才说“不是。” 那时的他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副无用挣扎残喘活着的皮囊,他每一天都在后悔,都在自责,恨不能拉上全世界,去给他们两个陪葬,哪里还顾得上他以为还在医院治疗的阿姨呢? 等到他从地狱中回来的时候,阿姨已经下葬很久了。 “是我爸妈。”顾现显得无奈“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导致那段时间他们也不好过,他们选择不告诉我,也是怕我难受。”x :/ “谢谢。”纪故追上他,与他并肩。 但顾现能感觉到,他的哀伤。 “你知道我以前很讨厌她,我不能挺直脊背做人也都是因为她。但真的血浓于水,最后的时候,她不想治疗了,说要把钱留着给我上学。”纪故好笑“我那成绩,能上什么好的大学。” 但顾现记得,他曾对自己说想离开这个地方,去远一点上大学。那时顾现还为他买书,他们还一起讲过,关于以后设想的种种。 虽然谁都没能知晓,后来他们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安梅长眠在这里,能看见长江,也能看见她从前的小家,还能看见那条纪故曾经会走着去学校的道路。纪故站在她的牌位前,盯着那张黑白照很久,不自然的在裤子的口袋中摸了摸。 要是顾现猜的不错,他应该是想抽烟。 但他没有摸到,也就算了,转而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不顾满地的潮湿与冰凉。 顾现摸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他找的借口很烂,但他觉得没关系,他想给纪故空间。 走开没两分钟,他倒是真的接到了赵晓宇的电话,那头声线依然紧张。 “顾总,老宅那边让你晚些一定要回去一趟。”x 顾现没有回他,按掉了电话,他打给了他三哥,也就是他亲哥,顾临川。 顾临川这个电话接的太慢,顾现直来直去“我最近都不想回老宅。” 那边笑了笑“又没有人要逼你干嘛,就回去吃个饭又不会少块肉。” 顾现凝重“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边啧了两声,十分不满“你什么意思?你干的这点事你以为真密不透风呢?叫你回你就乖乖回,你要跟小哥那样会哄家里人开心,你要星星都能给你摘下来,赶紧的啊,挂了,我开会呢。” 顾现听着电话中的忙音,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独自站着,也从口袋中摸出烟来点上。 应该给纪故一根的,他想,他应该需要。 纪故没有呆的太久,当然也不算短,他走过来的时候,顾现一根烟已经抽完,正在百无聊赖的吹风,见到他来,他说“晚上有安排吗?” 明知故问。 顾现有一瞬间差些脱口而出,想叫他跟他回家一趟。 但他没能说得出口。 “没什么安排,如果有,可能就是想吃点好的。” 顾现听得出来他在开玩笑,还没想好怎么接,也就没有接,他们出了陵园,往山下走。 算是沉默的一路。 毕竟就算放在以前,他对纪故都是太多隐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心翼翼过头,有种打不敢打,骂不敢骂,甚至连深入的言谈都不敢跟他说太多,除去自身不是个话多的人之外,他觉得,他与纪故之间好像有种莫名的隔阂。 因为这种隔阂,他像是被推在了玻璃窗外,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纪故在里头。 大概对于纪故来说,玻璃窗外的自己,也是鲜活的吧。 直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纪故才说“去桥南路吧。” 顾现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还会想去那里。 桥南路近些年变化很多,古老的大桥成为了保护文物,已经封锁了多年。这桥南路自然而然也跟着没落下来,许多商户搬走了,来往的人流也不多,甚至于已经有好几片城中村迈上了拆迁的步伐。 十几年前,这一路开的最多的就是洗脚店,一间挨着一间,生意倒是谈不上有多火爆,但这间间低矮的卷帘门似乎就是闪烁着招魂的信号,谁能觉得这些店铺正经呢?随着时代的迁移,这里的店铺一间间都关停了,包括安梅开的这间。 顾现在邵野失踪后只来过一次,一次呆了很久,久到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是多久。那时是在他疯魔后,狂暴后,挣扎后,绝望后,死去后,被迫接受这一切后,他躲到过这里。他隐约知道邵野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回到这间低矮的房屋里,不会爬上那只有半人高的阁楼里,更加不会从那个阁楼的窗口伸出手来同他告别。他像个破碎的娃娃,躬身走进这里,弯腰爬上阁楼,躺在邵野曾经躺过的床垫上,望着那唯一有光亮的小窗口,他觉得自己如果死去,应该会很安详,应该能够追上邵野,应该能够在另一个世界与他赎罪。 再次走进这里,顾现觉得他已经忘记了那段时光,眼前的纪故就像是擦除他那些哀痛过往的清除键。他用手抵住门顶,害怕纪故进来时撞到头,但他看纪故仍然是淡淡的,好像没有想起什么伤心事一样,连眉眼都没有什么能够坦露的情绪。 “是你一直在照看这里?”纪故摸了一把堆放在墙边的桌子,发现没什么灰尘,诧异的问他。 顾现应了一声“如果锁上就不管了,这里头的东西可经不起发霉。不过还好,家政的人也就一周来一次。”他说着仰头看了看那阁楼的小门问他“你要上去看看吗?” 纪故却有些犹豫。 顾现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毕竟能够踏进大门,怎么还会在乎这栖身之处的小门呢?好在纪故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抬脚过去了。 阁楼太小,容不下他们两个成年男子,所以顾现就站在那木制楼梯的楼梯口,看他进去,自己没有跟着,他这样靠在墙壁站着,免不了四下打量,不经意就看见那楼梯下杂物堆中的兔笼。他稍显犹豫,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东西会在这里,他走近,不顾里头的灰尘,将笼子掏了出来。那的确是他曾经买给邵野的兔笼,里面还应该有只兔子,但那兔子的去向,可能纪故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起那时他们在街上遇到,他很有闲心的带着邵野逛街,望见了这兔笼里的兔子,不知怎么他觉得,那时的邵野就像是一只兔子,长的白嫩乖巧,急了照样咬人,关键跑起来也是真的快。 木制的楼梯发出吱呀老旧的声响,他抬眼望着纪故下来,问他“这个东西在,那兔子呢?” 纪故愣了愣“我走的时候,它还在的。” 顾现忙说“看到了想到了,可能跑了吧。” 纪故在下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那木阶其中一块脱落了,失了重心的纪故一个不稳要载下来,顾现眼疾手快扑过去接人,带着纪故一起翻倒在楼梯口的地面上,摔了个结实。 纪故撑在顾现胸前,灰暗狭窄的空间里,一切都像是远去了,只有顾现明亮的双眸,还有急促的心跳声格外清晰,他不可抑制的觉得脸颊发热,就连望着纪故的眼睛都十分不安,甚至于有一瞬间他觉得眼眶也跟着发热了。 相比之下纪故要淡定许多,他只是这样望着顾现,头越来越低。 却不是要吻他。 他伏在顾现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撞击耳膜,像是要将自己震飞那般强烈,而后终于渐渐失了重心,就这样任由自己躺在他上方,将他当成了靠垫。 他说“那天,你约我是想干嘛的?” 顾现最听不得的就是那天。 他几乎是瞬间就双臂抱住纪故,紧紧的将他摁进怀里,像是抱了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说起来也可笑,这个宝贝,他从没有得到过。 可他再怎么抗拒,仍然不敌纪故。 “我那天是想跟你说,我知道阿姨病了,你不用隐瞒我。”顾现深呼吸缓和一下,到底没敢多问一句。 纪故显然跟他想的一样,也对那天讳莫如深。 他没有接话,只是这样静静的躺着,很久才问他“你冷吗?” 然后挣开他起身,拽着顾现起来。 “走吧。” 章节目录 第9章 花开两地 沈弼豪在查房的时候接到了小王的电话,那边似乎正在收拾东西,还有点气喘吁吁。 “豪哥,他这屋里,很明显被人翻过,对方应该是找东西,值钱的什么都没有拿。” 沈弼豪应了一声,走到外面,才对他说“你把他该收拾的收拾了,过来就好,别跟他说这些。” “哦对了,豪哥,你猜我刚刚收到了什么?” “什么?” “纪聿彻,就你那小孩,他转了我七百块钱,说是给我和小林的工资。” 沈弼豪失笑“你别收,回来吧。” 那边小王应声挂了电话,沈弼豪就看见纪聿彻在对面的楼里冲自己招手,显然他是自己跑出来站在长廊里,还拿着手机企图拍他。 沈弼豪无奈,到底还是冲他那边走了过去。 纪聿彻见他来举着手机喊他“沈医生沈医生来合影。” 沈弼豪任由他拉着照了一张问他“出来干嘛?进去。” 纪聿彻一瘸一拐被他拉着进病房去,反手将他袖子给拽着不让他走“我说沈医生,你这才是真的白衣天使。”x “白衣天使有假的吗?”沈弼豪说着去给他倒开水。 纪聿彻偷摸跟他说“沈医生你看那个小林,跟雕像一样,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一点不如小王哥,你要不就留小王哥一个吧?” 沈弼豪无奈“听大人的安排好不啦?” 他挣开他“我有事先走了,你玩游戏还是干嘛的,该干嘛干嘛。” 他走到外面,手机震动起来,各种各样的电话他每天都能接到很多,但这回的来电显示却让他有些意外。 那是明月台有时候一两年都不会给他来电话的阿婆。 阿婆年纪大了,仍然中气十足,操着流利的本地话,焦急同他讲近况。 却不是她自己的近况,而是她家旁边那间花店的女主人,生活里不顺的近况。 不比多年前,一点点小事情阿婆都会放大了来讲,时间这种东西铺垫的长久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抚平了。除去挖心动肝的那种苦觉之外,五味都显得平淡多了。 阿婆说,余汐最近不太好。 再美好的爱情到头来归于平凡,逐渐沉寂下来的热情在从冷却期过度到濡沫期,太容易变质了,这种东西的保质期就像是蹲在牌桌前抽牌,长久全靠赌。 很可惜,余汐没能赌赢。 她曾义无反顾选择依靠一生的男人,在与岁月漫长的搏斗中还是输了,就像鲜美的面包放久了,变硬变黄发霉腐烂,再不复当初的模样。 他会揪着余汐的头发骂她是个瞎子,骂她什么都干不好,骂她是个废人,继而在这种咒骂声中上升怒火值而后再动手,一点情面都不留。他完全忘了多年前下过的决心,发过的誓言,仿佛那些记忆都被他自动清除了,只留下那些让他厌恶的,烦躁的,糟心的东西。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真是神奇的功能。 沈弼豪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但实际上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很久。 阿婆无奈又焦急“我啊也想跟你讲的哇,但谁也不晓得他一直这样的喽。啊哟,那个娃娃哎,也跟着遭殃哦,那么大一点点,事情都不记得的哇。” 沈弼豪挂掉电话,站在长廊上,望着这四四方方围成圈的楼院,与那种叫做无力的东西来了个亲密的拥抱。即便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东西,不喜欢将自己的过往与这个女孩子牵扯的一切,同苍白,无力,无能这样的字眼牵连。 但实际上,这都是真的。 余汐与他而言不是余汐,是千斤顶,坠在他的心上,将他扯在深渊里浮沉,望不见边际,长久下来,连希望都不敢奢想。 纪聿彻站在门口,望着他停留许久后远去的背影,黯然的躺回床上。 他的手机桌面,是偷拍的沈医生背影,一袭白衣,高挑伟岸,行步远去,霞光绯然。 他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这个桌面一点也不好,不,这张照片一点也不好,他不应该看着沈医生的身影远去,他应该拍他朝着自己走来。 纪聿彻暗暗想,自己一定要拍个沈医生走来的照片,但转念一想,还是把刚刚的合影当成了桌面,这么再一看,就顺眼多了。 他这边遐想无边,那边就接到了杜姐的电话。 对方生冷的同他说,再不回去,角色就要换人了。 纪聿彻无语“不是吧,总共也没有多少戏份,还这么折腾啊?我这不耽误事儿啊。” “耽误不耽误是你说了算的吗?你磕了一下又没断,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你当我跟你过家家呢?你赶紧回去,拍完后面还有个综艺给你接了。” “什么综艺啊?我这哪儿能啊,我说又不会说。”纪聿彻坐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多赚钱“那什么,我去,我肯定去,我这边明天就回去。” 他好言好语挂掉电话,不多久纪故就回来了。 “叔儿!你来了!”他往纪故身后看了看“那个顾,顾现呢?” 纪故淡淡回他“有事去忙了。” 顾现正儿八经的正事很久都没干了,这回回到老宅,想必也免不了被一番数落。 因此他在回老宅前,还是回了云金一趟。 这一去不要紧,正撞到黄益坤跟宋临也吵架,不,是黄益坤单方面发飙。 “这些事情你不懂拜托你就不要插手好不好?沪市容不下你吗?你巴巴跑来南市在我这里指手画脚的?我要跟谁合作就跟谁合作,不跟谁合作就不跟谁合作,我是个商人,云金是一家企业,我不唯利是图我喝西北风吗?我开慈善机构的吗?” 宋临也陷在皮椅里,眯着眼看黄益坤飚完,还是说“不行,wasana也好,OliQ也好,只有LOLOA不行。” 黄益坤一拍桌子站起来“老宋你跟我对着干是吧?wasana是个靠抄袭起家的品牌,别说我看不上,我看得上我都嫌他肉少,LOLOA名声怎么样你自己没点数吗?这回人家亚洲区总裁亲自抛来橄榄枝,我不接我傻吗?总之,到时候支持的人肯定一边倒。”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如果跟LOLOA合作,我掀了你的办公室。”宋临也转了一圈座椅优哉游哉的,一点也看不出是刚说完狠话的样子。 黄益坤被他这一堵,顺势也就下来了“你要是没有能说服我的理由,我人就在这儿,你掀吧。” 顾现推门进来“吵什么呢?” 黄益坤像是看见了救星,扑过来就诉苦“小顾总,别的咱们都先不说,你就说他这一混黑社会的在我这儿指手画脚的你觉得这合适吗这!” “哎哎哎,你说话注意点啊,谁混黑社会了?说的你见过一样。”宋临也站起来给顾现让位置,自己靠在桌边,长腿交叠,与他看着正经的外表不同,他现在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黄益坤朝天翻白眼“自己一身黑,你是自己看不见。” 顾现问他“为什么坚持不合作?” 宋临也耸肩“为你好啊。” “什么意思?”顾现看着他“按理来说,对方有意,对我们是好事。” 宋临也啧了一声“行吧,你不听我的,回头可别找我哭。” 黄益坤看他这么煞有其事,紧张的问他“是不是上面有什么政策了?” 宋临也双脚落地要走了,他没回黄益坤只对顾现说“老宅让你回去,你回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回头你奶奶又要给我说亲事了。我得先回沪市去,你要是有事情,再给我电话。”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人我给你留了,惊梦有数的。” 走到门边又回头“LOLOA太大,不好驾驭,别合作了。” 等他终于走了,黄益坤无语“这什么人这,肉多他还担心吃撑死啊?” 顾现想了想“听他的,选择OliQ,包装样宣这些东西你按着设计的来,我最近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这些你自己定夺,如果不是太大的事情,最好都别知会我。” 黄益坤惊掉了下巴“你干嘛去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那设计上多一点你都能看出来,你这回什么事情啊让你这都不看了?” 顾现坐进皮椅里去翻桌上的文件,随口回他“别问太多了。” 黄益坤倒吸一口凉气“你有情况了?黛玉公主梦想成真了?” 顾现一皱眉头,黄益坤见状,自己赶紧先溜“您忙,您忙,小的告辞,告辞。” 环陵山庄在一片群山环绕之中,这处是南市著名的旅游景点,因而这附近的别墅群动辄都是上亿起价,顾家原先不在这里,是在距离这里四五公里的另一个古老的公馆区,那片近代年间的公馆如今也逐渐成为了文物,老的居民早都迁了新居,顾家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也没走远,还是在附近。 顾现从车库里出来,就看见站在喷泉处观赏的金睿拉。 对方一袭束腰长袄,衬的整个人身影窈窕,凹凸有致,一头长发在风中飘扬,平心而论,少有女孩子会有她这样的外形与气质。不比那些装出来的淑女或是腼腆的文静,她就是实实在在的病弱向,苍白无力,却犹如风中挣扎的杨柳,就是看起来摇曳多姿,不协调,但赏心悦目。可惜,顾现对这种风情,自带免疫。 金睿拉看见他,咳了两声,走过来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你回来了?不算晚,都在等你吃饭。” 顾现没等他,侧身就往屋里去。 进到客厅,远远见厨房里几个人在吃饭,走进了看,果然是他父母和三哥,还有奶奶。 佣人在厨房里洗洗刷刷,他往里看了看,确认不是一大家子都来了,才走过去坐下。 “不错,你还知道回来。”顾轻舟给他拿了个酒杯“晚上就住下吧,喝两杯?” 顾现推脱“我还有事,不喝了。” 金睿拉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温润如春,笑意盈盈,就算不说话,让人看着也很舒心。 “有什么事啊?回头让你哥送你回去,难得回,喝两杯。” 顾奶奶不满“人孩子不喝,你非得灌干什么?” 佣人大约是见都坐下来了,又将没上齐的菜端了上来,这个佣人在他们家做了多年,知道顾现的脾气,给他添了饭,这才退下去。 “我是听说你好几天没去YJ了,又准备干什么大事了?”顾轻舟说着给他夹菜“你看看你这瘦的,多吃两口,忙也不能忙坏了。” 李晶芒试探性问他“上回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都竖起了耳朵。 顾现望了一眼顾临川,见对方对他摇头,应该是示意他不能太直,就算有话也不能说白。可一年两年,哪怕三年四年,对他过去了如指掌的这些人,用了十几年再愚钝也应该能知道他为什么一次次一次次推脱抗拒,这世俗所谓的男大当婚了。 可毕竟金睿拉在场。 某种程度上追着他十几年的黛玉公主,也曾一定程度上于他有值得顾念的地方。因此他不能太过肆意,至少不能出口伤人。 “我没考虑。”他自顾自吃着,也不管这句话后,李晶芒瞬间噎到的表情,还有顾奶奶逐渐冷却的表情。 顾临川忙打圆场“那什么,他最近不是在谈跟国外品牌合作的事情,太忙了哪有时间考虑。” 也许大家也都顾念着金睿拉,没有继续这个再说下去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的话题。 金睿拉一直温顺的吃着饭,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猜测他的心思,仿佛就是纯粹在看他这个人。 但是风雨要来,天地皆不可挡。 他关上书房的门,看着顾老太太缓慢的在长椅上坐好,终于说“我不知道您让她来是什么意思,可能我说的不够明白,您还是没能懂我的意思。” “你住口!”老太太铿锵一声,沉重的捶了一下手边的桌板。 空气凝固起来,顾现不得不将失去的耐心再撕扯回来,毕竟他不想惹老人生气,就算自己为难一些,还是和善要紧,当然,底线还是不能破。 老太太半晌才说“邵老头子死了。” 她一脸无奈加上想要克制却难以克制的愤怒“怎么死的?报道说他是楼梯上摔下去意外死亡。这事你怎么看?” 死了好多天了,还能怎么看,顾现直言“我觉得我不需要对这件事情有看法,如果有,那也是他的报应。” 老太太痛心疾首“报应是天意,怕的是人为!我问你,邵明辉呢?他老子前面一死,紧接着你把人给扣了,你扣他干什么?你不怕惹了一身腥,我们还嫌味儿大呢。” “您问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你这是要把这些年没做的混账事都补回来吗?啊?我还说你能忘了,现在看你不能忘,你能疯!”老太太似乎懒得数落他了“你跟睿拉的婚事,必须提上日程。” “不可能。”顾现不明白“我这句话说了好几年,你们凭什么一定以为我会跟她有什么?” “不跟她,跟那个孩子吗?你敢吗?”老太太中气十足怒斥“干什么自诩是情痴呐?哦一年一年的感天动地吗?这么多年长江的尸首捞的还没让你死心吗?你分得清你这是同情愧疚还是爱吗?”x 电脑端:/ 顾现喉头动了动,没敢说出话来。 脱口而出的肯定并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是切切实实的胆小,懦弱,害怕,不安,是一种与他而言多年如一日的克制。 老太太问的不是不对,即便她可能只是在试探,毕竟她是见过顾现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也曾为了留住他,答应他为他寻找。 一字一句应过的,再多深切的感悟,老太太都不可能不懂。 她最终败下阵来,望着顾现消失的门口,微微摇头。 算了,就算年轻时一年两年分不清,三年四年分不清,十多年过去了,分得清分不清,又有什么要紧呢?都一样了。 不过是花开两地,依样绚丽。 章节目录 第10章 暖灯高悬 纪聿彻仰面躺在病床上,双腿一伸一伸,一点也不像是伤了腿的样子。大约是医院的窗户老旧了,有风声穿透缝隙发出尖锐的鸣声。 小王将他的行李箱拖来,见到纪故坐在一边玩手机,忍了忍也没跟纪聿彻说两句,自动变成透明人出去了。纪聿彻像是才从愣神中缓过来,他问纪故“那个顾现,是你以前的朋友?” 纪故没有回他,可到底也挡不住他的好奇心,他又问“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读书吗?” 纪故却对他说“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真是一点都不避讳的逃避。 纪聿彻顺着台阶就下了,也不多问,他说“我想吃炸鸡,可不可以帮沈医生买点?他还没有下班。” 纪故难得打趣他“不怕胖了?” 却是穿了外套出门去了。 小王给小林使了个眼色,小林才要动脚,见纪故停了下来,稳稳的戴好羽绒服的连帽,说着“不用跟我,不在你们的职责范围。” 小王耸肩,与小林一起看他走开。 沈弼豪来的时候,纪聿彻正在做拉伸运动,可能是想到等下要吃炸鸡,先做两组,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外面的风刮的很大,撞的窗户闷声响,沈弼豪过去将窗帘拉上,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星星闪闪。可这点星光,根本照不亮他内心的黑暗。 但沈弼豪是一个习惯于掩藏的人。 为了掩藏那些难以言说的一切,他孤独的折磨着自己,即便几次放开,到底也没能放下。 纪聿彻感觉到他的不同,立刻就小心翼翼的问他“沈医生,你不开心吗?”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吧,沈弼豪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中,想了想对他说“我要下班了,你早点休息。” 再多的,沈弼豪也不知道应该同他讲什么了。 纪聿彻看他出去,一时间心绪难安,他跟出门去,见沈弼豪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的灯光下。 “小王哥,沈医生怎么了?我觉得他不高兴。” 小王摇头“没吧,还跟我们打了招呼啊。” 纪聿彻想了想,回身摸着羽绒服套上,回来急急忙忙跟小王说“我去找一下沈医生,很快很快就回来。” 却被小王一把扯着拉住了“不行,有什么事情打电话。” “那你跟我一起去总行吧?”他说着扯住小王往楼下跑。 下到二楼才惊觉自己没戴口罩。 小王朝天翻白眼“别动,我去给你拿个医用的将就一下。” 沈弼豪车快开出地下车库时,接到了小王的电话,同他说纪聿彻来找他了。 但纪聿彻知道他车停哪里吗? 沈弼豪无奈,看了一眼时间,对小王说“你先找着,在医院应该不会跑出去,我有事情先走了。回头联系你。” 他将车开出地下车库,在门口见到了捂着脸原地哆嗦的纪聿彻。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心想那么点功夫你肯定没出来,我就来门口等你,等不到我就回去,也不会少块肉。” 他坐在副驾驶,显得有些局促,大概是怕沈弼豪更加不高兴,连忙又解释“真的,我真的没有瞎跑。” 沈弼豪没有心思跟他说很多,他甚至什么都没有问。 纪聿彻用他的手机给纪故打了电话,知道沈弼豪是真的不开心,也是真的赶时间,自觉的将自己缩在副驾里,努力透明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扇自己两巴掌,扇做事不过脑袋的自己,扇给沈弼豪又添麻烦的自己。这个世界上除了纪故,他最珍视的就是他的沈医生,他不想沈医生不开心,但这么一来,沈医生更不开心了。 没得问。 也不能问。 纪聿彻哀愁的望着来往的车辆,发现他们越开越偏。 沈弼豪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场,这个时间这附近仍然很多人,逛夜市的,路边撸串的,还有穿着羽绒服踩着冰渣也要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 极有生活气息。 纪聿彻跟着他下车,他是有些粉丝不假,但没有多到随便一个地方就能有人留意到的地步。 沈弼豪却是先到了路边的超市,给他买了口罩和帽子,才顺着街道往前走。 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连把东西给纪聿彻都显得不在心。 纪聿彻沉默的跟着他,担忧的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 沈弼豪在一家花店停下,那花店没有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玻璃窗前的几束雏菊被外面的灯光照到,是清晰的。 他站了一会儿,才又往前走。 拐到一条长长的阶梯路,顺着阶梯往上走,又在狭小的巷子里拐了两个弯,才在一所带院子的小楼前停下来。这附近没什么人经过,但院子里却有激烈的争吵声,怒骂声,劝架声,还有孩子的哭声,乱糟糟的,隔着大院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院门没有关好,里面挤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沈弼豪走进去,就听到阿婆尖锐的叫骂声“你算个什么东西的哇,钱也不能挣,碗也不会刷,吃喝你行,回来还打老婆,算个什么男人啊你,汐汐天天开店带孩子,你良心让狗吃啦。” “你个老不死的就会多管闲事,他给你多少钱一个月叫你天天就盯着我们家啊,滚吧你,早点死了算了。” 沈弼豪挤开人群,走到小楼前,见同阿婆叫骂的男人旁边站着低头啜泣不止的余汐,还有她怀里哭到无力的婴儿。 那男人见到他,先是一惊,立刻又跳脚“奸夫来了啊,你来的正好,让大家看看,是谁早就偷吃,我这绿帽子戴了这么多年我能不冤枉吗?”x 真是可笑,沈弼豪心想,他们结婚前,这个男人就知道自己跟余汐所有的过往,现在却还能这么说,真是叫他大开眼界。 阿婆见到他赶紧过来“你来的正好,这都闹了一下午了,简直没法过,派出所来了也不管,说是家务事。” “家暴就不是家务事了。”沈弼豪望着余汐,见她面容完好,估计也没留什么证据。 他问那男人“你想干什么?” 本来也不想干什么的男人开始叫嚣“我想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就巴不得我离婚是吧,你们好双宿双飞是吧?我跟你说我就不,这孩子估计也不是我的吧?你要不要做亲子鉴定啊?” 沈弼豪做不到像他一样,如同泼妇骂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说“我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赶紧滚吧。” “你确定?” 他这三个字,语气极其耐人寻味,充满了威胁力,让那个男人瞬间就虚了下来。 沈弼豪看他犹豫,对阿婆说“阿婆,请这些叔叔阿姨都回去吧。您顺道,帮我解释一下,否则传的太难听,大家都不好做。” 阿婆担忧的问他“你可不要冲动啊,有话好好说。” 而后赶围观的邻居出了门,带上了大门,只留下站在一边的纪聿彻。 沈弼豪见人都走了,抬步踏上了台阶,往他们走去。 那男人缩了缩“你干什么?” 沈弼豪走到余汐面前,看了看孩子,对她说“进去吧,外面冷。” 他像是完全忘了还在院子里的纪聿彻。 到屋里,看着满地狼藉,连能坐的地方都没有,他站在客厅,觉得无法忍受。 那个男人才走过来,就让他一脚踹翻在地,而后他过去一把将人拎起来,朝着脸上就挥拳下去,一拳一拳,像极了他锋利冷漠的外表,没一点人情可言。 跟进来的纪聿彻吓了一跳“沈医生,沈医生。” 他想过去拉沈弼豪,让沈弼豪一胳膊拐到胸口,撞了个生疼。 余汐惊声叫他“沈弼豪!” 这是时隔十年来,余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像是捏到了他的命脉,让他疼到难以行动。 那个男人借机爬了几步跑出他的控制范围,鼻青脸肿的威胁他“你打我,我要报警。” 沈弼豪没看他,也没看余汐。 他不知道望向哪里,不知道望着什么,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刚刚有力挥拳的胳膊无力的垂着。 余汐说“你走吧,这是我的家事,你不好管。” 真是讽刺。 沈弼豪冷笑一声“家事?” 余汐往前走了一步,踩到地上的衣服,又往后退了一步。 “报警我要报警。”那个男人一边手忙脚乱的找手机,一边往门边退去。 到底他也没有报警,而是一溜烟跑了。 沈弼豪站了一会儿问她“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余汐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她抱着孩子坐到沙发上,她可能连自己眼前的沈弼豪都看不清,却仍然望着他的方向说“做生意亏了些,脾气不好。” “所以拿你出气吗?”沈弼豪却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表情,她通红的眼眶,还有无神的眼睛。 “离婚吧。”他说。 “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余汐摸到手机,放到自己眼前,看了许久。 “很晚了,你回去吧。” 平常的语气,平常的状态,仿佛一切,都该是这么平淡。 “还有,以后别来,也别出现了。” 沈弼豪出门的时候,阿婆等在门边,见到他说“我看威仔跑了,没事了吧?” “阿婆,你陪陪她,帮她收拾收拾。” 阿婆应下声“你放心。” 沈弼豪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仍然像是没有在意一直沉默跟着自己如同透明人的纪聿彻。 临近十点,这附近仍没归于平静。 暖灯高悬,烟雾升腾,酒瓶碰撞声,嬉笑怒骂声。 经过花店时,那被灯光照着的雏菊也被停着的一辆车挡了光亮,看不清了。 纪聿彻识趣的坐在了后座,看着沈弼豪坐进车里,久久没有动。 那是谁呢?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远处的烧烤摊,来来回回的身影,脑海里转了许多种可能。 这一坐,就坐了一夜。 他几次睡过去,醒来发现沈医生仍然端正的坐着。 直到清晨,沈医生才驱车往江北开去。 离开明月台时,纪聿彻才终于看清那块很大很大的地标建筑,明月台。 他不知道沈弼豪要去哪里,但他仍没敢问出一句。 直到沈弼豪将车停在一座山下,他还以为沈弼豪是要去爬山。 冬天的早上太冷了,晨练都没有几个人。 这地方偏僻,人烟稀少,只有不远处一间学校格外显眼。纪聿彻裹了裹羽绒服,跟着沈弼豪往山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他气喘吁吁,差些跟不上,停下来看山下,才看清那学校门口几个飞扬的大字,信息大学。原来是大学,他想了想,不知道沈弼豪想干什么,抬眼看他还有身影,又急忙追上去。 这座荒芜的山上,有一间寺庙。 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不出名的程度甚至于没有当年发生在这里的一桩命案有名。 寺庙有供奉,也有香火。 年老的大师在院中浇水,年轻的和尚来回的挑水。 这里偶尔会有山下的学子上来,或是求学,或是求缘。沈弼豪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在这样寒冷的早晨,同大师一起,给不需要浇水的花草浇水。 大师什么都没问他,只有挑水的和尚说了一句“沈医生,这么早。” 沈弼豪点点头,放下舀子,走到庙中,认真的拜了佛像,认真的捐了香火钱。 大师问他“求什么?” 沈弼豪笑了笑“可能,求个心安。” “你心安否?” 沈弼豪已经走出了院门,好似潇洒的挥了挥手。x 电脑端:/ 即在红尘中,怎有世外福。 他在半道遇到了蹲在路边的纪聿彻,对方早就拿了口罩,鼻头被风吹得通红,他的腿原来就没好利索,爬山根本跟不上健步如飞的沈弼豪。 他甚至以为,沈弼豪不会原路返回了。 直到沈弼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才有一种,被忽视了一晚上,一夜,一早上的委屈感。 可他仍然什么都不敢说,即便因为这种被忽视的委屈感难以自制的有哽咽感,酸涩感,他仍然想沉默的做个小透明。 沈弼豪伸手将他的帽子戴好,他巴巴望着沈弼豪,不自觉朝他伸出了手。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情景,甚至他也是这样朝着沈弼豪伸出了手。 他拽住沈弼豪的胳膊,艰难的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跟着沈弼豪,往回走。 章节目录 第11章 延绵不绝 他们是在山底遇到的纪一柱。 足有七八个人围着他们的车,蹲的蹲,站的站,靠在车头的纪一柱有着和纪一弦一模一样的长相,但比起纪一弦要阴沉很多。 “沈医生,拜佛?” 纪一柱四下打量打量“这个地方,没听说很灵,挺适合抛尸。” 沈弼豪按了按车钥匙,看起来是要开车门,但他只是淡淡的望着纪一柱,问“怎么?” 纪一柱知道他不认得自己,但纪聿彻认得。 “小彻,你缺父爱啊?”他双手撑在车顶盖上,双腿交叠,一晃一晃说明来意“哥很久没见你了,有点事找你说说,外人在,不方便。” 纪聿彻向来分不清他和纪一弦到底谁是谁,但不管是谁,都对他不太友好,因而自然而然的,他不喜欢接近这两人,就拒绝“我忙,等下还要回剧组。” 不出意外的,纪一柱嗤笑一声“六点十七分,这里真是,又荒凉又早。” 沈弼豪问他“你想干什么?” 纪一柱打量着他“沈医生,英俊潇洒,这么多年来,别说谈恋爱,你连女孩子手都没摸过一下吧?怎么看上我们小彻了?” 沈弼豪好像被他气笑了“想象力还挺丰富,你带这么多人来,怎么?这么多人都是你喜欢的?” 歪理,纪一柱站好,拢了拢大衣“走吧,小彻,请你喝早茶。” 纪故撕开早餐的包装,问了顾现一个他很想的问题“为什么南市有这么多什么味的?” “老字号,仿的多。”顾现问他“纪聿彻跟豪哥走了?” 纪故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他们认识好几年了,彻彻之前来南市比赛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你知道他是豪哥。”顾现是问句,但是肯定的语气。 “我知道。”纪故将口中的包子咽下,他抬眼看顾现“但是邵野已经死了,我没想过还要回来。” 顾现忽然觉得堵得慌。 “但是,因为你,我回来了。”他抿唇一笑,十分清浅“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如果放在最初的时候,我不会的。但是过了这么久,好像也看开了。” 他见顾现垂眸,似乎对他的话语还在意,又说“你知道时间这种东西,人的记忆,惰性,都是很神奇的。不是吗?” 顾现放下手中的包子,也许是吧,他想,但对他自己来说,邵野永远是一根长在他心里的刺,不管过了多久,仍然锥心疼痛。 小王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小顾总,有点事找你。” 顾现走出来,见他显得沉重“什么事?” “刚刚豪哥来电,说在龙王路让人劫走了纪聿彻,对方有七八个人,他留下了五六个,其他人带着小纪跑了。” 小王斟酌了一下“宋哥在沪市,我没打给他。您看,要报J吗?” 顾现微微摇头“报什么J,别让纪故知道,你带人去。” 纪聿彻让纪一柱按着双手绑在背后,他惊叫“你干嘛?犯法了啊。” 纪一柱捏住他下巴打量“长的是不错,白白嫩嫩,沈医生身手不错啊,跟练家子一样。” 他把纪聿彻带进郊区别墅,直接将人推倒在地,居高临下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你疯了啊,你到底干嘛啊?你找我干嘛?我又没有钱。” 纪一柱活动了一下十指,发出嘎嘣的声响来,他说“不检查一下,怎么知道你没有?哦对,你那个便宜叔叔给你看的太好了,总在我没有耐心之前顺道安抚安抚我,不过老头子快死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纪聿彻听得云里雾里“你疯子,说什么话啊,都听不懂。” 纪一柱揉了揉眉心,给他旁边两个人说“脱了,脱光,查一下。” 那两人一听,就将纪聿彻往沙发上拖。 纪聿彻十分不合作“纪一柱,你干嘛?你要查什么啊?冷的很啊,我自己脱也行啊喂喂喂,别搞得好像……” 啪! 其中一人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纪一柱权当没看见,站在门边看着外面“那个姓沈的估计很快到了,你们快点。”x 电脑端:/ 纪聿彻很快就被脱得一点不剩,他卷缩着,咬牙没发出半点声响来。 “老头子说,那东西就在你爸手里,短命鬼早死,他只可能留给你,我不信你没有。” 纪一柱走过去看着瑟瑟发抖的他,居然笑了出来“不错,是真的白白嫩嫩,跟你叔儿不一样。” 纪聿彻根本没对他这句话产生什么疑问,他就只缩着,瞪着纪一柱。 “你爸给过你什么?” 纪聿彻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纪一柱抓着他的头发拉近自己“你不说,我就把你这样拍下来传到网上去,你不是有粉丝吗?让她们看看,怎么样?” “他要是留给我什么,我至于穷的卖艺?” 这句话成功逗笑了纪一柱,但他下一刻一巴掌打的纪聿彻嘴角溢出鲜血来。 纪聿彻没被人这么打过,但他拍的狗血戏里就有这样的镜头,原来一巴掌,真能将人打出血。 沈弼豪到这间别墅前,只能看见两轮汽车印碾过门前的痕迹,大门紧锁,他走近拍门“彻彻?” 纪聿彻大声叫他“沈医生,沈医生!” 沈弼豪开不了这门。 他踹了几脚,这大门没有半点动静。 他只好绕到侧面去找窗户,可惜所有窗户都是防盗的。 他望了望二楼,二话不说,顺着管道爬上二楼,又从二楼跑到客厅,见□□的纪聿彻被反绑双手缩在沙发上,立刻脱下大衣过去裹住他,再给他把手上的绳子解开。 “我他妈这么多年可算见识了一回绑架,怎么?拍你□□了?” 纪聿彻摇头“纪一柱不知道在找什么,他没拍我,但他打我了,靠,这个疯子他打我。” 沈弼豪往旁边看了看“你衣服呢?” 他的衣服包括手机都让纪一柱拿走了,连双鞋都没给他留。沈弼豪无语,只好蹲下来“我背你。” 但很快他又起来了。 几步路,不值当,沈弼豪想着俯下身“算了,你也没几斤。” 他将纪聿彻抱起来往外走,打开从里面关上的门,将他放到车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真是刺激。” 纪聿彻显然对纪一柱恨的牙痒痒,不吐槽不行,开始咬牙切齿的叭叭叭“这个肯定是纪一柱,要是纪一弦尾巴早都翘上天了。他找不到东西生气我可以理解,但他打我就是他不对了吧?他还叫人脱我衣服,我小时候都没跟他一起洗过澡,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沈弼豪看他脸颊红红的,两边都红,其中一边还有些肿了起来,当下就关了车门去到驾驶座。 小王带着人来时,他正要开出去。 “豪哥,怎么样?还要追吗?跑不出南市。”小王隔着车窗喊他。 “追什么,他不文明,你也跟着不文明吗?” 沈弼豪烦躁的很“回去。” 于是几乎没有翘过班的沈医生,请了假。 顾现想带纪故去一趟YJ看看,但可惜纪一柱用纪聿彻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这个时候,他正在问顾现关于云金的创造路程。 “所以呢?威胁我?”纪故低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多少也要有点分寸。” 而后不等纪一柱再说什么,他挂了电话。 “彻彻呢?” 顾现老实回他“在豪哥家里。” 问他“你要去看他吗?” 纪故摇头“算了,我当不知道,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回去吧。” 顾现拉住他“去哪?” 纪故挣开他往外走“你别管。” 顾现看他走出去,到底还是没能跟上去,即便他知道纪故可能会有危险,可能并不安全。 他想了许久,还是给惊梦发了个消息,让她远远跟着。 沈弼豪给纪聿彻涂脸的时候,还在听他哀嚎“我被剧组炒鱿鱼了,这下杜姐要给我炖了。” “没事,这个我托人处理,你看你现在,还能去哪儿?” 纪聿彻望着沈弼豪有些不解“沈医生,你为什么没有黑眼圈呢?你明明一夜都没有睡觉。” “拜你所赐,我班都不上了。” 沈弼豪收起药箱,把毯子扔给他,站起来往浴室走“我洗个澡睡觉,你自便。”x :/ “你这话是赶我走吗?” 沈弼豪走到浴室回头“对,赶紧走。” 纪聿彻把毯子裹好“我才不走,我也要睡觉。” 大概是被纪家双胞胎欺负习惯了,他甚至不觉得纪一柱对他的事情有多不能接受,毕竟纪故从他小时候就跟他说,不要为了这些东西难过。 纪聿彻睡着前想,他的确不是很难过,生气也是一会儿就好了,可还是不希望这对双胞胎总找自己的麻烦,然后让自己给沈医生添麻烦。 沈弼豪从浴室出来,纪聿彻已经睡着了。 他裹着沈弼豪的大衣,里头什么也没有穿,外面裹着毯子,肩膀漏了一大截出来。 沈弼豪看了看,摸出根烟去了阳台。 “喂?豪哥?” 王加生主动说“纪一柱在银座,跟纪一弦吵架呢,反正跟去的人也分不清谁跟谁,总之就是在吵架。” 沈弼豪应了一声“你看着办。” 那边王加生笑了笑“不是说不文明吗?” “跟不文明的人讲什么文明,南市可不是苏城,能让他这么放肆。” 沈弼豪吐出口烟圈,挂了电话。 他住所四周都是欧式风格的别墅,房子与房子间间隔很远,中间全是四季青的绿植这会儿一半白雪混着一片绿,格外好看。 可他哪来的心情看呢?还不如他口中呼出的烟圈,能转一转就散去了,愁绪这些东西,往往都是延绵不绝的。 一根烟没有抽完,阿婆的电话便到了。 “孩子发烧了,余汐给带到医院了,他又回来了,在门口砸门呢。” 阿婆叹气“小沈呐,不是阿婆要说你,你跟小汐之间这么多年,阿婆都看在眼里,你要是……” “阿婆。” 沈弼豪及时打断了她“我跟她之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是我欠了她,总该要还的。” 那边阿婆顿默许久“随便你吧。” 沈弼豪挂掉电话,任由指缝中的烟烧尽。 踽踽多年,他还是没能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即便他总觉得,不远了,再撑一下就能解脱了。 可每当生活中混上了关于过去哪怕一点点的味道,都能呛的他隐隐作痛。 有什么东西扯上了生死,是能够不凝重的呢? 他不想做个文明人,要是有的选,他想砍死这一切,但可惜,这一切砍死了他。 纪故这一趟,不是找纪一弦,也不是找纪一柱,是赴了纪明达的约。 “唉南市啊,太岁头上,我是不敢动土,到底老了,不比那两孩子,无法无天的。” 纪故长腿往茶几下一伸,踹开他伸过来的脚,问他“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这是我问你的第三遍,我不希望还有第四遍。” “这么严肃?”纪明达笑呵呵“这东西太俗,无非也就是钱。” “我们没有钱,你不知道?” 纪明达把水杯递给他“你们有啊。” “你们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可就可惜了。”x 纪明达懒懒的看着他“你现在有靠山了,我是不敢动你,可我不敢,总有人敢。” 他坐起来“你那点从前,一点都不难查。” “你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甚至于有几次压不住都上新闻了,可事关学校的名声,几位大公子的名声,买断,压下,都轻而易举,即便这样,他们做起来都费事,可见你们当年事端的不可控性有多强。” 纪明达望着他“没那么简单吧?” 再说下去,就触碰到纪故的逆鳞了,纪故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挖出自己溃烂的伤口。 “你们在找锦里七条街的地契吗?” 纪故盯着纪明达,发现对方果然顿了一下。 “锦里七条街不比锦园,早早就充公了。我想不通你们还能找什么。” 纪明达笑了“你果然知道。” 纪故不明白“老爷子不要的东西,你们这么抢,没想过到底值不值?的确没人会嫌钱多,可你已经有花不完的钱了,还要更多又能干什么?总归你们也不是好心捐献的人。” “纪家的家产,大半都充公了。这点东西,哪天说不定就也没了,你说我们抢他,干嘛呢?”纪明达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房子,随便哪个都价值不菲,谁不想要呢?是不是一场空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你知道纪家内里不过就是个空壳,花不完的钱?” 纪明达嗤笑“再多的钱,也架不住养上一代又一代的废物。” 纪故靠在沙发上“我们没有这个东西,纪年不可能在他死后把这么抢手的东西留给我们,不然我们根本不能活的安稳。” “老爷子说了,这个东西当年老太爷给了纪年的妈,怎么可能不在纪年的手里?他死了,一定会在纪聿彻手里。” “他没有!”纪故咬牙“彻彻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你们不要太过分。” 纪明达饶有兴趣的打量他“我发现你到底是有了靠山,说话气势都不一样了。”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要是有,一定双手奉上给你。” 纪明达似乎在思量他这句话的可靠性,手机在桌上响起来。 那端是纪一弦愤怒的声音“你也来南市了?” “哟,你现在才知道啊?” 纪明达啧了一声“小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怎么着,在人家地盘上撒野,是不是很刺激?” 电话那边传来刺耳的鸣笛声,让纪一弦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清楚。 “你可不是最擅长胳膊肘往外拐吗?假惺惺传什么话,出个面不是更好?” “出面?”纪明达无语“你觉得我脸有那么大吗?我让人好心提醒你们仁至义尽了,多少懂点事吧。” “两个小孩,做事没有轻重,一直放肆下去,你就要想想为什么了。”他走到窗口,打量南市“我可以不要,但你要知道,你有没有分量拿得动。” 纪故懒得再跟他废话“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杀了我也还是没有。” “纪一弦和纪一柱呢?” “让人追的丧家之犬一样,怎么?你要救他们?” 纪故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章节目录 第12章 枪林弹雨 中坚地下停车场那间昏暗的房屋里,纪一弦双手反绑,双脚也被绑在椅子上,他头顶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闪的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你们就不能换盏灯吗?” 王加生坐在桌上,一只脚搭在凳子上,托腮打量他“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不温和?高中毕业了吗你?” 纪一弦恶狠狠回他“关你什么事。” “啧,典型的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算放在苏城,你们纪家也不是顶天的老大,还敢在南市放肆?我不给你揪去JC叔叔那里你就烧高香吧,还嘴硬。” 王加生凑过去把他盖住眼睛的刘海拨上去“你别说,你跟你弟弟真像,为了让他跑路,你挺能舍身的啊。” “呸,你们抓不到他,是你们自己没本事。” “是吗?要不是你把车横在路中间,我能抓不到他?啧。” 王加生不满“你这怎么说话呢?什么抓不抓的多难听,说的我们像混黑社会的一样,现在□□呢,你说话可得注意点。” 纪一弦受不了“你什么身份啊,这么能贫。” “我保安公司的啊,跟我雇主一天两百块,辛苦钱可不好挣,卖力气不说,还被嫌弃。” “求你别说了。” 纪一弦实在受不了“你有毒吧?” 王加生笑了笑“我不说行啊,你来说吧。” “说什么?” “你总盯着纪故,纪聿彻,找什么呢?” “找什么你不会自己去问他们?” 王加生定定的看着他,看的纪一弦发毛“干嘛?” 外面进来人“王哥,小顾总来了。” 顾现进来时,王加生也不避讳纪一弦“跑了个弟弟,路上没出什么事,放心吧。” “行,你们先出去吧,我问他点事。” 顾现说着,拉过桌子底下的凳子,在纪一弦面前坐下。 但他却望着纪一弦,很久都没有说话。 纪一弦受不了“走了个能说的,又来个不说话的,你们干嘛?赶紧放了我。” “我问你的话,你要如实回答。” “我吓大的?” 顾现冷笑一声“试试?” 纪一弦问“你要问什么?” “找纪故要的,是什么?” “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顾现点头“加生,进来。” 王加生进来,站到纪一弦旁边。 “一个问题不回答,脱他一件衣服。” “你变态啊,你想干什么?” 纪一弦气笑了“挺会玩啊,我要是死了,你活的下去吗?” 顾现充耳不闻“谁帮纪故隐瞒了身份?” 纪一弦没有回答,王加生掏出刀子,割他的大衣,割开袖子,扯下来。 “纪一柱为什么要抖纪故的身份给邵家?” 王加生割他的毛衣。 “你们是怎么知道纪故的身份?” 纪一弦终于不沉默了“他是什么身份?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邵家。” 顾现仿佛在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纪一弦却笑了“你喜欢他吧?” 然后恶劣的说“那你睡过他吗?是不是很带感?你跟我叔叔他们要不要交流交流心得体会?他身上那朵妖冶的东西,是你的手笔吗?” 昏黄的灯光不闪了,纪一弦扭曲的仿佛是个恶魔“他这一路得到的所有,都是他用身体换来的啊,在我们家,他是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呢。” 顾现沉默的听着,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纪一弦说的这个人,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看来他真是有滋味啊,不然怎么能让你念念不忘呢是吧?抖身份?瞒身份?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让人大费周章?” 王加生听不下去了“你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这么恶毒呢?” 他一把抓住纪一弦额前的刘海,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那刺眼的灯光,手下一点都没有留情。 顾现终于动了动,双手环在胸前,阴沉的看着他。 “你刚刚说的很精彩,我记下了。” 顾现歪着头,忽而扯出个诡异的笑来。 “你也会很有滋味的。” 纪一弦被迫昂起头,听到这句话,心惊,问他“你想干什么?” 顾现站起来,拍了拍加生的肩膀“送去金阁吧,他这么有想象力,不帮他一把,不太合适。” 王加生拍拍纪一弦的脸“是不太合适,毕竟他长的也算不错。” 其实顾现想知道的这些事,纪故应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不敢提,不敢问,瑟缩的,怯懦的,笨拙的,扯着一块纱布把这些事情都裹起来。 但他清楚的知道,裹再多的纱布也阻止不了溢出的血迹。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了很久,想要去消化纪一弦那些恶劣的话语。 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吧,毕竟这些言语多年前就已经在他心上铸了一道墙。 不过是再多些枪林弹雨,还不至于倒塌。 因为这些烦躁的事情,伤人的话语,他惯会克制隐忍的情绪,濒临爆发。 见到纪故的时候,对方在路边的饭馆里吃面。 他在对面坐下,就听纪故说“逮着纪一弦了?” 顾现不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跟个孩子计较了,教训教训就算了,不至于动真格的。” 顾现冷冷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至于?” 纪故听他这么说话,明显不悦,抬眼看他“为什么至于?打死他?” “打死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纪故觉得他的态度,十分有问题“你干什么?阴阳怪气的。纪一弦说什么了?” 纪一弦说的话,顾现不可能全盘托出,他不言语,纪故就能猜出一半。 “说我坏话了?” 他想到顾现可能是因为听了他的坏话,才会这样憋屈,觉得好笑。 “他说的你也信,还要跟他斤斤计较。” 顾现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特别委屈,所有情绪都堵塞在心口,哽在喉头。 但在纪故的面前,他的软弱,无所遁形。 纪故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大概也是想安抚他。 “纪家这种自古以来的大户,有些太过有价值的东西,早早都充公了。该捐的捐了,该献的献了,九十年代的时候锦里镇上兴起办厂,各种厂都有。那个时候纪家已经不剩什么了,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爷子抓住机会办了通信设备厂,走在时代前头,自然又要富可敌国。” 他吃了两口面才又说“锦里镇上的大半产业都有他们家的份,这是个古镇啊,光是旅游业就不知道能挣多少了,然后有七条街都是他家的。” 顾现终于开口了“七条街?” 他不能相信“怎么可能是私人的?” “别的我不知道,但那七条街上的白瓦房,都是他家的。然后这个地契还是房契的,老爷子的爸爸给了纪年他妈,至于为什么给她,谁也不知道。” 纪故喝了口汤,又说“纪年死了,这东西不见了,他们自然而然觉得是我跟彻彻拿走了。” 顾现无语“真够扯的。这一家子是有病吧?” 纪故笑“你第一天知道?他们家的奇葩事,都数不过来。” 他放下碗,问顾现“要不要吃点?” 顾现看了看油垢满桌的环境,摇了摇头。 纪故大概知道他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但仍说“晚饭没吃呢吧?将就一碗?我觉味道还行。” “不要。”顾现起身去结账,对他说“走。” 坐进车里,纪故问他“你把纪一弦弄哪里去了?” 顾现毫不避讳“金阁。” 纪故根本不知道金阁是什么地方,歪头问他“什么地方?” “你要去看看吗?” 金阁虽然听起来很正经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有些不正经的,但不正经并不代表不合法。 这个地方是私人会员制,没有可靠的熟人介绍,连窗户都摸不到是哪一扇,一般人也很难听说这个地方。 营业性质跟普通酒吧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种类杂了一些。 简单说就是,什么人都有。 纪故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仔细一看难免有些要起鸡皮疙瘩。x 电脑端:/ 他往顾现旁边靠了靠“这是传说中的人妖?异装癖?还是变性人?” 顾现没回答他,不是不想,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穿过几条长廊,在纪故快被绕晕的时候,他终于被顾现领进了房间。 纪一弦穿了个背心和裤衩正坐在毯子上大嚎特嚎。 嚎什么,谁也不知道。 纪故快被他逗笑了“哟,哭的这么可怜,谁欺负你了?” 王加生从沙发后探出头来“你们来了,这耳朵都要被他嚎聋了。” 纪一弦看见纪故,又开始了“一群变态,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等我出去,我要把你们的这些龌龊事全都曝光,搞臭你们。”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王加生用脚拨了拨他“没糊涂吧你,你还出的去吗?” 纪故扯了顾现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算了吧,他是真疯,别计较了。” “不行。”顾现望着他“我想知道的,他什么也没说。” 纪故微笑“我告诉你。” 顾现怂了。 纪故拍拍他背“真的。” 顾现往外走“那明天吧。” “为什么要明天?” 顾现带上门“收点利息。他从开始到现在,是挺能疯,疯完了,总得还点。再说,他那么能开车,不满足一下不可惜吗?” 纪故失笑“行吧,听你的。” 顾现问他“要去看纪聿彻吗?” 纪聿彻在沈弼豪的家里,正在跟杜姐视频。 视频那头那张愤怒的脸,使他不得不往沙发里缩小了好几尺。 “你被雪藏了,再见吧你。” 杜姐挂掉视频,沈弼豪端了杯水给他“把麻烦解决了再回去吧。” “那我不是很惨吗?我就被淘汰了。” “我跟我朋友说了,等你解决了,电视台要是有合适的位置,会让你过去的。” 纪聿彻凑过去“沈医生,你手眼通天?” “我要是手眼通天,你至于让人脱光?” “那是他们变态。” 纪聿彻想了想“虽然现在变态挺多的,我们那个圈子对这方面也不是太忌讳,本来嘛,长的好看就行,管你男的女的。” 沈弼豪歪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里面是纪聿彻的队友们参加的一档综艺,正在热播。 “嗨,我们队长,还是厉害的。能演能唱能跳,我反正挺服他的。”x 沈弼豪看了半天“他中文这么好?” “是啊,人家一直在国内啊。” 他说着又指着旁边一个男嘉宾“这个人我也知道,他有男朋友的。” 又怕沈弼豪没听清楚一样“男朋友哦,他自己也是男的。” 沈弼豪无语“我没瞎,也不聋。” 纪聿彻小心翼翼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神色如常,想了想小声问“沈医生不觉得奇怪吗?” 沈弼豪瞅他“我干嘛觉得奇怪?又没吃我家大米。” 纪聿彻有点慌“可我吃了啊。” ……… 沈弼豪赶紧换台。 纪聿彻看了一会儿,闲不住,爬起来从茶几上摸到手机“沈医生你要吃东西吗?” “不吃,你饿了?” 沈弼豪往厨房看了看“晚上还剩了点饭菜,我热一下?” “不要,我想吃炸鸡,还想喝奶茶。” 沈弼豪哦了一声“那你叫吧。” 纪聿彻又犹豫了。 他想了想问“沈医生你有电子秤吗?” 沈弼豪弯腰从沙发底下抽出一个来。 纪聿彻爬起来,站上去,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过一百二。” 沈弼豪不相信“你没一百二?” 纪聿彻放心的叫外卖了“对啊,我们要保持体形嘛。” “你一米八,没有一百二啊?” 沈弼豪五官都皱一起去了“营养不良吧。” 纪聿彻理直气壮“我没有一米八,我差一厘米呢!” 沈弼豪反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APP没多久又放下了。 “要不要去超市?” 纪聿彻还没翻到炸鸡的商家,问“去超市?” “买点吃的,冰箱要空了。” 他看了看纪聿彻“你短时间应该回不去北市,买几件衣服吧。” 纪聿彻看了看时间“虽然七点半还好,但外面那么冷,我都不想去。” 话锋一转“可是既然沈医生你诚心诚意的邀请我了,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去好啦。” 他放下手机,穿着沈弼豪宽大的睡衣往楼上跑“我去换衣服啦。” 沈弼豪顿了顿,站起来,把乱七八糟的茶几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往楼上去换衣服了。 章节目录 第13章 闲言碎语 金座银座遍布南市,这种购物商城向来人山人海,但金座与银座不同,金座更多的是主打奢侈品牌,许多奢侈品店都扎堆开在金座。 因而在人流量上,金座要比银座少许多,但银座能买到的东西,金座都能,当然,不看价钱的话。 所以纪聿彻就很不明白,从地下车库上电梯就开始问沈弼豪“沈医生你真的很有钱吗?” 沈弼豪没回他。 “你还有别的副业吗?家境好归好啦。” 沈弼豪捂着他的后脑把他带出电梯,在一楼各种衣服店闲逛,对他的话,就当没听到。 纪聿彻看他不理自己,想想也就算了。 一楼显示屏上最近当红的女团正在里头唱唱跳跳,纪聿彻先是拿手比划了两下,然后跟着跳起来。 他擅长跳舞,身段柔软,跳这种女团的舞更是显得可爱,引来旁边的路人纷纷围观。 沈弼豪一看有人要拿手机拍了,赶紧一把拉住他,感慨幸亏他戴了口罩。 “走走走了,你是怕没人认得你。” 纪聿彻气喘“我好久没有跳舞啦。” 沈弼豪带他进了CVeonar,立刻有两个小姐姐围上来“帅哥买衣服吗?我们店里都是CV最新款的,你们随便看。” 纪聿彻这种混娱乐圈的人不可能没有听说过CV这种时尚巨头,立刻肉痛“不买啦不买啦。” 他转头要溜,让沈弼豪扯着胳膊给拖了回来“你自己看,哪个好。” 两个小姐姐不知为何就发出了脸红的怪笑声,上赶着留他“是啊,您这身材这么好,穿什么都好看,随便挑。” 纪聿彻问“那有折扣吗?” 小姐姐摇头“没有哦。” 纪聿彻又要走,沈弼豪把他扯回来,干脆也不问他了,自己指了两件外套,两件毛衣,又买了两身保暖衣,还附带了毛茸茸的袜子。 可谓是从头买到脚,如果忽略纪聿彻那点不满的话。 “现在哪有小年轻穿秋裤的啊,我不要。” 沈弼豪付了钱,提着袋子走出来,又往旁边的LEMO走去。 CV不卖羽绒服,LEMO有啊。 纪聿彻挎着他的胳膊就差躺地上了“我真的不要啦,我不要。” 沈弼豪有种自己养了个儿子的错觉“你起来。” 纪聿彻充耳不闻“太浪费了,我没钱还你。” 沈弼豪一分钟没说话,纪聿彻自己就起来了,他怕沈弼豪生气,又可怜巴巴的说“我不好要沈医生的东西啊,我每次都麻烦你。” 沈弼豪把袋子塞他怀里“你少说两句话,我就不觉得麻烦。” 从LEMO买完衣服,已经拿不下了,他们不得不回地下车库去放东西。 顾现和纪故扑了个空,电话过来时,纪聿彻正放好东西又要回商场。 “我们在金座啊,林学路这个。跟沈医生出来买点东西,叔儿你那边没事吧?” 纪聿彻说着把电话给沈弼豪“我叔的,他去你家找我们了。” 沈弼豪接过来“喂?” 纪故看了眼顾现,问他“在金座?” “是,你们要过来?” 纪故看了看时间“太晚了,不去了,你们早回早休息吧。” 他末了又叮嘱“还是要小心一些,近来的确是要麻烦你了。” 他挂了电话,顾现问他“不把他接过来?” 纪故摇了摇头“彻彻想跟着沈医生。” “为什么?豪哥要上班,不可能有时间一直照顾他。” “我就算把他接到我身边,他还是会往沈医生那里跑。不如干脆让他住下。” 顾现发动车子回家“那我可以理解成,你宁愿麻烦他,也不愿意麻烦我?” 纪故好笑“我带个拖油瓶一起麻烦你?” “我反正是不介意。” “彻彻介意,他喜欢沈医生。” 顾现不赞成“他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纪故笑了笑,没再回他。 纪聿彻觉得沈医生在买衣服方面已经是瞎着买了,没想到买吃的更是,什么都不看,一直往车里拿,他跟在后面觉得心惊“沈医生,爆仓啦,别买啦。” 瓜果蔬菜零食,沈弼豪拿了两车,才算是心满意足。 付钱的时候,收银的小姐姐都对他们刮目相看。 纪聿彻在超市外面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又在隔壁炸鸡店买了整只鸡还有鸡排。 不巧的是在等候的时候,被两个女大学生盯上了。 大概是身形太好看,一看就与众不同,这两女孩子一直在看他,看了很久后,终于有个问他“你是,你是UI的纪聿彻吗?” 还带着口罩的纪聿彻懵圈“我不是。” “你是,看你眼睛就像,眼角下方的泪痣都一样。” 那个女孩子很激动“听声音也是。” 于是更激动了“我们可以要签名吗?合个影吧?” 纪聿彻为了鸡排还是稳住了“我真的不是啦,哈哈,虽然大家都说我像,纪聿彻怎么可能会来南市呢哈哈。” “纪聿彻就在南市啊,他在拍清凉一夏啊。” 纪聿彻心想他被换角的消息是还没传出来吧。 沈弼豪本来在两个推车前等他,这下看他被女孩子缠着,不得不走过来。 纪聿彻给他使眼色,自己要溜,又被女孩子拉住了“合个影吧,合个影吧,求求你啦。” 沈弼豪拿开女孩子的手“合什么影?我请你们吃鸡排吧。” 纪聿彻趁机赶紧跑到推车前去站着,自以为躲远远了。 沈弼豪给女孩子买了鸡排和奶茶,又温和讲了半天,最后自己跟她们合了影才作罢。 拿着鸡排回去,纪聿彻就不高兴了。 “请吃就算了,还合影。” 沈弼豪懒得跟他废话,推着车往地下车库去“你自己惹得祸,少说两句吧你。” “哦吼,我都裹成这样了她们还认得我,我有什么办法。” 又洋洋得意“说明我辨识度高。” 他是典型的不吃难受,吃了后悔。 瘫痪在沙发上吃光鸡排喝完奶茶后,开始赤着脚在地毯上慢跑,跑了半小时又开始仰卧起坐俯卧撑最后干脆练起了瑜伽。 沈弼豪洗完澡出来已经十点半了,他还在仰面躺地双腿一蹬一蹬的做着运动。 “你说你何必,不吃那两口,你至于这么拼吗?” 纪聿彻停下来,自己往浴室跑“不能熬夜,我要洗完澡就睡觉!” 沈弼豪关掉电视,关掉大灯,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等他洗完出来。 纪故电话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怎么了?”沈弼豪接起来,有点意外,这纪故都快赶上当纪聿彻他妈了。 “给彻彻留点光亮。” “什么意思啊?” 纪故半天才说“有暖灯吗?给他开一盏。他胆小,怕的东西太多了。” 沈弼豪无语“行吧,我去翻翻,小台灯我有。” 纪故挂掉电话,看顾现望着他,就说“胆小,一个人都不敢睡觉。” 是应该给顾现说多点东西的时候了。 纪故随便切换了一个古装剧的电视台,往沙发里缩了缩,盖好毯子。 顾现在他对面,盘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茶,刷着手机。 “我被纪良认了干儿子没几天吧,纪明达就找到了我。” 顾现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他说“我有些饿了,有想吃的东西吗?” 纪故对他这句打岔打的太明显的话,没作回应,自顾自说“他说,有人在找我。” 然后他闷笑“我没觉得是你在找我,我当时也就没说话,然后他说,要把我送回去。” “送回去啊,我怂的很,我就求他替我隐瞒。” 纪故这一顿,真的顿了太久。 久到顾现杯中的茶都凉透了。 那部古装剧的巅峰戏里,正上演着女主痛失闺蜜嚎啕大哭的场景,实在太过煽情。 搞得顾现整个人都像是飘飘忽忽,睡着了一样。 他没睡着,他甚至根本不想再听下去,即便他知道有些话纪故根本不会说。 “他答应了,除去纪年之外,他替我瞒的太好了。我一方面好过,一方面也不好过,总之好不好过也都过来了。” 纪故看他像个雕像一样,端着杯子的手半举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放下来了。 一定已经僵硬了吧。 纪故坐起来,伸手去握他捏住杯子的手。 冰冷,颤抖,僵硬。 纪故拿下他的杯子,包裹住他的手面,温和的看着他“我在别人口中,从小到大可能都是不堪的。” 他应该还有话要说的,但顾现不想听了,他顺手抓住纪故的手腕,一副用力要将他扯到自己身边的样子。 可他不敢。 只敢拉扯,试探,终于觉得纪故可能不会反感之后,才敢轻轻将他拽过来,拽在自己的身边,却仍然不敢看他。 他错开纪故的脸,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算是示弱了。 “没关系。”他说。 什么没关系呢?他这三个字,是对一切的没关系。 可能对他来说,只要人还在,真的就什么都没关系了。 纪故到底也没有跟他说,是谁想抖开他的身份。 顾现不想知道了,即便宋临也迟早也会告诉他,但这个时候,他真的不想知道了。 再也不想听到纪故说任何关于他和纪家的事情了。 纪故重新给他倒了茶“明天,把纪聿彻送回家吧。老爷子没几天可活了,那么大一个家,迟早要分的。” 顾现执着的转移话题“现在叫烧烤的话,你可以吗?” 纪故当然是不可以,他指了指玄关处的柜子“那里面都是胃药,你觉得你可以吗?” 应该要听医嘱的顾现难得反驳“不是天天吃没关系的吧?” “你想天天吃?” 算了,顾现作罢“睡觉。” 沈弼豪没有翻到小夜灯,也没翻到什么小台灯,都不知道被打扫的阿姨收到了什么地方。 所以他坐在纪聿彻床边,企图给他关掉台灯的时候,还是问他“你要留点光亮吗?” 纪聿彻点头“要。” 沈弼豪打趣他“这么大人睡觉还怕啊?我们家风水还是不错的。” 纪聿彻摇头“沈医生你睡觉别锁门哦,我怕我会偷摸去找你。” “你偷摸找我,我更要锁门了。” 他笑“你叔说你不敢一个人睡,害怕。那你自己在外面都怎么过?” 纪聿彻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我有手机啊,我会留灯。” “那我也给你留,外面的灯我不关了。” 他说着又问“干嘛害怕?怕什么?” 纪聿彻往旁边躺了躺,拍拍自己的身边,示意沈弼豪歪过来,才说“我小时候让家里的哥哥们欺负怕了呗。” 他说着开始比划“那么大的□□,放在我被子里。那么长的蛇,放进我背包里。在我床上洒水,夜里放各种虫子进我房间,可恐怖了。”x :/ 他说着笑“也好,后来我叔叔就陪我睡,但是再大了一些,他就不跟我睡了。” 沈弼豪的重点放在了前面“他们这么欺负你,没人管?” “管什么啊,我爸反正不说什么,他们不喜欢我,说我是野种,还说我连妈妈是谁都不知道。反正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都不在意,随他们说去吧,反正嘴长在他们身上。” “可是我对妈妈还有一点点印象啊,她是短发啦,很像跟我一起拍戏的陈姐。我还记得那天我爸爸去接我的时候,我好像是在路边,我妈妈说她会来找我。” 纪聿彻说着生气“骗子,她都没来过。” 半晌又自愈了“算了,反正我气死她也不知道,那我多不划算。” 沈弼豪被他逗笑了,揉了一把他的头“睡觉吧。” 纪聿彻半天才又说“我叔叔,真的很好了。他会帮我,会讲那些哥哥们,会保护我。” 说着觉得糟心“可我们家的人也不喜欢他,尤其是我婶婶们,说他是狐狸精。”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聿彻呸了一声“明明我长的才像狐狸精啊,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天天说我叔叔的坏话。” “那你叔叔,也不好过。”x 电脑端:/ “当然了,还好,我跟叔叔自己出来过自己的,听到的闲言碎语就少了。” 纪聿彻望向沈弼豪的眼眸亮晶晶的“可是,沈医生,你说,人为什么总要去评论自己都不了解的人和事呢?虽然偶尔说两句,吐槽吐槽也是没关系啊,但太过恶意,真的就很过分啊。” 沈弼豪索性躺在他旁边,一副跟他一起睡的模样。 他说“世界上这么多人,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作风,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就别介意那么多。” 纪聿彻很久才嘟囔“没错啊,我才不介意,网上那么多黑子骂我,我也不在乎。” 他睡着了,睫毛一颤一颤。 沈弼豪过了许久,轻手轻脚的起来,没有关掉台灯,也没有关门,更加没关掉客厅的灯,甚至他自己的房间,也真的没有上锁。 锁起来是真的容易,打开就不简单了。 章节目录 第14章 顶风作案 纪一弦果真没能安安分分等到被放走。 苏华大厦这场大火从二十二楼开始烧起,索性是发生在夜里,没有人员伤亡。凌晨火灭的时候,王加生一脸的灰尘掐腰笑的无奈“行啊,真的不能不服,他自己是条疯狗,手下的人都是疯狗。” 林文木然的看了他许久“失手了?” “说什么呢,我这叫失手吗?咱们是文明人啊,文明人,不跟没素质的人计较。反正,早走晚走不都是走。”王加生揉了揉手腕“敬他是个不要命的,要不我拉他一把,摔死他得了。” 顾现的得知后倒也没说什么。 “是纪一柱的人?”他问王加生“还是纪明达的人?” “他自己的吧,我也不知道,我这不是怕引起动静,随他走了。”王加生坐在后座,指了指前面说“清和路放我下吧,我回去补觉,完了去豪哥家报道。” 顾现停下,等他走了,纪故问“没事吧?” “什么事?”顾现话音才落,电话响了起来。 纪一柱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顾现差些没忍住笑出来“怎么?还要蹬鼻子上脸?” “你找错人了,我哥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我知道的多。不过,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迟早也会知道。” 顾现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这么烦人对我来说可没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觉得有意思了。” 顾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有些不悦“我怎么就这么烦他们呢。” “我早说了,他们家,没有正常人。” 但是就像顾现有些不敢问他的事情一样,他同样有不敢跟顾现说的事情。 所以他到底,也没能告诉他更多。 顾现不像他,是个没有正经工作的人,他这么多年的生活都围绕着纪聿彻,围绕着求生,乍一停下来,忽然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他不想过多干涉到顾现的工作里去,自然不想跟他去云金。 “我去找彻彻吧。” 纪故看了看路标“前面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去。” 顾现摇头“我就算送你去,也不会让你自己去。” 他又想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纪家的事情,不能拖着,你看什么时候有空,约他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东西找不到,谁愿意心平气和的谈?” 也有道理。 但这个东西,不会平白就消失了。 顾现将车调头,开往园林山庄去。 沈弼豪一大早就走了,纪故到的时候纪聿彻还在睡觉。 他轻手轻脚把没关掉的灯都关掉,然后坐到客厅打车电视,等他睡醒。 顾现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就这样跟着他,但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于是等了半天,自己还是回云金去了。 周边有惊梦他们,顾现总也就能踏实一点。 他有阵子没管过云金了,小赵一度都碰不到他面,宋临也不来,云金只剩黄益坤独大。 “我瞧着小顾总啊,魂都没了,你什么时候看他这好久都不管事情了?” 黄益坤拍着小赵的肩膀“我那天跟他打电话,哎呦喂都不接,忙着谈恋爱去啊?” 小赵不想跟他贫“他今天来。” “唉,正好,晚上约了LOLOA的总裁吃饭,喊他去撑场子。” 小赵无语“说了不让合作,你还要顶风作案。” “怎么说话呢?钱给你你不赚啊。” 小赵懒得理他,这边才下楼,就遇到上来的顾现了。 “四哥,邵家那边今天把人送局子里了。” 顾现顿住“今天才送去?” “是的,估计很难出来了。” 顾现摆摆手“不提这个,你让黄总来见我。” “黄总十点要开会呢,跟OLIQ的合作他一直在拖着,您看是不是要您自己来?” 这种拖法,明显就是更倾向于LOLOA,顾现没作多想“等他结束了让他来见我。” 他是真的很久没投入到工作里了,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坐到办公桌前很久,都没能将心收回来,他摩挲了许久手机,终于还是没忍住发了个信息给纪故。 【中午想吃什么?】 等发送出去,他又觉得自己好笑,明明才分开,明明还是早上,就开始期待见面。 【不出去吃了,自己做。】 纪故显然是一点都不见外,要在豪哥家里做饭。 顾现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可以蹭饭吗?】 那边回的毫不客气。 【给彻彻带点百味鸡。】 顾现按掉手机的屏幕,觉得自己再不静下来工作,大概就真是一个废人了。 那边纪故没收到他的回复,自然就当他是默认了。 纪聿彻顶着鸡窝头出来,看见他很开心“叔儿,我跟你说,沈医生真的太好了。” “你看谁不好?” 纪故赶他“快去洗漱。” “又不干嘛,等等再洗。对了,杜姐生气了,要雪藏我呢。唉想了想,我们队里就我最没存在感,好容易拍个戏,还遇到这种事情。” 掰着手指头算“可能要赔一大笔钱哦。” 他的手机在屋里响起来,跑进去很快又跑了回来。 “是纪丞。”他有点慌的望着纪故“他找我干嘛啊?” 纪故倒是不慌“没事,接吧。” 纪聿彻开了免提,心虚的问他“干嘛啊?” “老爷子要不行了,想见见你们,你们回来吗?” 纪故摇头,纪聿彻就说“不回去啦,我忙的很。” 那边不信“你都被换角了,你忙什么?” 纪聿彻理直气壮“我忙着泡帅哥!” ……… 纪丞只好说“你要是跟纪故有空,还是回来看看比较好。否则,老爷子这个人,越老就越糊涂,我不止一次劝过你们,你们还是要听得进才行。” 纪聿彻懒得再跟他说话“你管好你自己吧,再见。” 等挂了电话,纪聿彻有点后怕“他们不会再把我们绑去吧?” 纪故虽然安慰他不会,但实际上,他也觉得不安。 纪良这个老头子,说他和善,那都是假的。 纪故明白这个老头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莫须有的东西,他说在纪年手里,谁不信呢?x :/ 他把纪聿彻推进浴室洗漱,自己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沈弼豪真的买了很多东西,这么大一个双开门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不说,连橱柜里都塞满了各种蔬菜。 他挑了几样,开始在厨房忙活。 纪聿彻出来知道他要下厨,赶紧给沈弼豪打电话。 “哇我要叫沈医生回来尝尝你的手艺。” 可惜,沈医生大概是在手术室里,电话都没有人接。 纪故熟练的做着饭菜,嫌他在一边碍手碍脚“你去玩儿去。” “我不想去,我给你打下手你还嫌弃我。” 纪故想了想问他“沈医生的手艺怎么样?” “没得挑啊,反正都比我强。” 纪聿彻晃了半天问他“叔儿,你跟顾现,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是什么让你有此一问?” 纪聿彻很认真的想了半天“是他眼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纪聿彻又认真的想了想“不好说,反正就是那种吧,淹死人的东西。” 纪故不让他再往下说了“去看电视剧去。” 为了这顿中饭,顾现甚至都懒得听黄益坤迟来的分析。 黄益坤见他心都飞走了,就很不满“你这一副心急的样子,看了十次时间了,干嘛?着急啊?” “着急回家吃饭。” 黄益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逗我,你看我今天很好逗是吗?” 顾现站起来“老宋说了不能,那就是不能,你吃饭可以,别的就免了。” “唉唉唉,你晚上跟我一起去啊,你不跟人合作,人家跟你吃饭,你总也不好不去啊。” 顾现丝毫不在意“你无聊到交朋友?” 黄益坤无奈“真的,人家点名约的你,你以为人看得起我跟我吃呢?人家是神秘的Kevin,你搞搞清楚好不好?” 他说着从自己的办公桌上翻出个请柬来。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人家约你晚上去朝生吃日料,敢情我先前给你发的信息你给我忽略了是吧?” 顾现想了想“哦不好意思,你的消息,我都免打扰了。” 黄益坤气结“得,爱怎么怎么吧,不伺候了,再见吧朋友。” 顾现拍拍他的肩“行,晚上八点,我会会他。” 又叮嘱“但是不代表合作啊。” 他拿起外套出门“下午我晚点来。” 黄益坤在后面无语“你干脆别来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纪聿彻正在偷吃鸡肉,他赶紧吐了骨头去开门,却是一盒百味鸡送到了他面前。 顾现进门来,纪聿彻立刻接了百味鸡开始夸他叔“我叔做菜真是一绝,那你是不知道,你等下尝一口你就知道啦。” “哇哇,这味道闻着真香,哎对了,你知道沈医生今天是有手术吗?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纪聿彻围着顾现叽叽喳喳。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但顾现都没有听进去,他脱了外套往厨房去。 被完美忽略的纪聿彻,只好再回去偷吃他的小鸡炖蘑菇。 顾现进到厨房,看纪故正在炖汤,笑了笑“有模有样。” “必备技能。” 又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看豪哥这里东西蛮多,就自己看着做了。” 顾现洗了手,帮他拿碗“我们都没和豪哥讲,不过还好他应该不会介意。” “我有给他发信息,但他应该没有看到。” 纪故想了想问他“豪哥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 顾现点头“是啊,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十多年前企图开始过,对那个女孩子也是想动真心的吧,可惜,他走不出去,还是放弃了,后来,就一直是一个人。” 纪故把筷子洗了一遍递给顾现,问他“为什么?”(_ 顾现似乎不想对他隐瞒,但又碍于是别人的秘密,一时间有点为难。 纪故把火开小点,自己找台阶下,催他“去喊彻彻吃饭吧,别站着了,碗筷子都拿好,该端菜了。唉你看见那个盛饭那个勺子了吗?” 顾现心想他才来,他哪儿能知道,但还是四下找了一圈“在这里。” 他从碗橱里拿出来,递给纪故洗,自己拿着筷子出去喊纪聿彻“过来吃饭。” “来啦来啦来啦。” 纪聿彻欢快的跑过来“我的小鸡炖蘑菇,我的土豆肉丝,我的西红柿牛肉,啊还有我的鲫鱼汤。” 他洗了手,帮顾现把饭盛好,又哒哒哒跑去客厅上称。 顾现坐下来问他“吃饭前上什么称?你应该饭后上,否则你还吃得下?” 纪故端了汤过来坐下“他们以前训练的时候比较严格,一天要上很多遍称,随他去吧。” 纪聿彻跑过来“还好还好,吃完应该也不会过一百二。” 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了,但吃了没两口又开始问顾现“你公司是干嘛的啊?要不要模特?代言?唱歌?” 顾现一边吃一边想,半天跟他说“我们品牌缺个代言人。” 纪聿彻双眼放光“哇,你看我可以吗?” 纪故责备“吃饭就吃饭,不要说话。” 顾现点头“你可以啊。” 纪聿彻小声问他“那你们是什么牌子啊?” “比较多,生活类,零食类,科技类。” 他想了想“欢味零食,怎么样?你本来就显小,挺合适的。” 纪聿彻瞪大眼“哇,欢味吗?很有名的啊。” 顾现点头“反正你失业,不好吗?” “好是好,可我虚啊,万一我出点影响形象的事情,那你们不是亏大了。” 纪故敲桌子“好好吃饭,吃完再说。” 纪聿彻只好转移话题“你觉得我叔厨艺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顾现点头,赞美之词还没说出口,又被纪故敲桌子“吃饭好吗?” 纪聿彻嘟囔“只吃饭不说话不是很尴尬吗?” 饭后顾现从桌子底下踢纪聿彻“你起码重了两斤,赶紧锻炼一下,洗洗碗洗洗锅运动运动。” 纪故端着盘子进厨房“十个他能砸八个,还是算了。” 纪聿彻捂着胃往客厅跑“我跳跳健美操。” 纪故伸头喊“才吃完不能剧烈跑动。” 顾现收了盘子进来“我晚上有局,你跟彻彻吃好了,问下豪哥要不要一起。” 纪故应声,赶他“你出去,我来,时间不早了,你下午不上班吗?” 顾现眼带笑意“晚点去没事,我帮你。” 纪故又说“应该有雨,记得带伞。” 章节目录 第15章 地动山摇 晚间果然下起了小雨。 纪故站在窗前回完沈弼豪的信息,纪聿彻一局游戏正好打完。 “我喊沈医生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鸭脖。” 纪故心不在焉“你少吃点。” 纪聿彻问他“小王哥已经来了,你要回顾现那里吗?” 他挽留“你搬来跟我一起不好吗?” 纪故反问“那你搬去跟我一起?” “不要了,再见!” 纪故给他打预防针“你的沈医生,心里有朵花,你肯定要伤心。” 没想到纪聿彻却说“我知道。” 纪故来兴趣了“你知道?” “对啊,我猜的。” 他明显不愿意说“没关系啊,沈医生就是沈医生。” 也许顾现说的没错,纪聿彻才多大啊,知道什么是喜欢吗?纪故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但他坐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想到应该说什么。 沈弼豪一整天几乎都在手术室里,回来一副快要瘫痪的模样“生活不容易啊。” 纪聿彻奶声奶气学他叹气“生活不易,彻彻卖艺,医生叹气。” “哈哈哈哈。” 沈弼豪笑着把大衣挂好“你们今天吃什么了?没给我留点?” 纪聿彻跑的可快“我去给你热一热。” 沈弼豪坐下来“我刚看惊梦跟加生都在车里啊,叫他们进来死活不进来。” 纪故应了一声“你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沈弼豪留他“不坐坐啊?那我送你吧。” 纪故按住他“你累了一天了,彻彻还要给你添麻烦,我跟惊梦回就好。” 沈弼豪对惊梦也放心,就点头“那行,我说要不你俩干脆都住过来好了,也省的跑来跑去。” “不远,我走了。” 纪故往厨房喊“彻彻,我走了,明天再来。” 纪聿彻悠长的一声“好!” 他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纪故已经没影了。 “沈医生,尝尝我叔的手艺,贼棒。” 沈弼豪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是吗?今天顾现也来了?” “是啊,来吃中饭。” “我一天没吃,尝尝。” 他坐下来,尝了一口“是不错。” 纪聿彻凑过来“那个顾现说可以让我代言欢味零食,沈医生觉得我行吗?” 沈弼豪顿了顿“欢味?之前是童星魏乐乐代言的,不过合约应该快到期了。你完全可以啊,青少年的阳光可爱不都有吗?” 纪聿彻乐开了花“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 沈弼豪喝了口汤,点头“形象是挺符合的。” 纪聿彻哀叹“我就是没读过什么书,之前在片场都不敢跟人家玩那种文字游戏,对戏的男演员有时候说点高深的话我都听不懂。” 沈弼豪无语“伤春悲秋了是吧,那你最近没事,我给你报个网课,你每天跟班学。” “真的吗?我要是听不懂呢?那沈医生你教我呗?” 沈弼豪点头“我有时间的话,就完全没有问题。” 纪聿彻立刻喜滋滋去抱笔记本了。 窗外一声惊雷,他侧目往窗外看“打雷了。” 纪故问惊梦“你们,这样辛苦吗?” 惊梦耸肩“拿钱办事啊,钱多,辛苦就应该啊。” 好像也有道理,纪故望向窗外,雷声轰轰,闪电一道一道。 “冬天好像很少会有雷电。” 惊梦说了一句,又说“我从小就在非哥身边长大,鞠躬尽瘁都是应该的,要不然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 纪故惊讶“你们……” 问人家是不是孤儿显得不太礼貌,他转而问“非哥是谁?” 惊梦笑了笑“宋哥的老大啊。” 好像有些复杂,纪故不想知道了。 “我啊,加生啊他们,每个人情况不太一样,不过基本上都是了无牵挂的那种。拖非哥的福,我们能读书,能长大,还有工作。” 纪故正要顺着她的话说那挺好的,却听她话锋一转“有人跟着我们。” 这条开往别墅区的道理已经偏离了闹市区,单行线要开很久很久才能拐弯或者掉头,这路的两边都是树木和山林,出点事情真的不太好。 纪故问“谁?” 八九不离十,跟纪故有关。(_ 惊梦也不慌“没事,你坐好了。” 边说边摸手机,应该是要求助。 纪故赶紧也摸出手机“报警吧,我真的受不了那些人了。” 惊梦哼笑一声“要是有用,你早报了不是吗?” “我报过。” 也是真的没用。 然而下一刻,他和惊梦还没来得及按出锁屏的手机在剧烈的碰撞中掉了。 不是普通的追尾,而是拼命的顶撞。 惊梦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车子已经被从侧面逼近的一辆车狠狠撞击卡在了山侧的护栏网上,后面的车丝毫没减速,直直将他们往前顶了很远,顶出山侧,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纪故解开安全带,去碰惊梦“你没事吧?” 惊梦同样解开安全带“下车,没事。” 纪故拖住她“走这边。” 惊梦推开他“你走,我没事。” 然而她才下车,就让侧面一直跟着的那辆车缓慢的逼近,逼的她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 纪故赶紧绕过去拉她,那辆车却忽然加速,迫使他不得不扯住惊梦往路边的林子里滚。 应该还是撞到了。 他在一片晕眩中抓住了惊梦,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巨大的撞击中被击碎了,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丝气音。 惊梦半身不知从何处沾染的血迹,染的她白色的衬衣格外刺目。纪故扑过去抱住她,将她护住,靠在冰凉的突破上,望着身边几位穿着雨衣的人。 但没有人顾及他,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跟他说,直接强硬的将惊梦带走了。 纪故觉得喉头哽涩,他盯着那几个人,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惊梦的车被拖走,在这短暂的一撞后,这别墅区的道路上,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而后几个人终于向他走了过来,将他拖去了车上。 纪故在温暖的空间缓了一会儿“二哥,都是我的错。” 他挣扎着从后座爬起来,跪着,头抵在前座的椅背上,低声求饶“二哥,是我的错,那个女孩子,你送她去医院吧。” 车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车内放着舒缓的苏城小调,纪故知道,该来的,躲不过。x 电脑端:/ 朝生是一家有名的日式酒馆,顾现听说过却从未来过。 典型的日式风格。 黄益坤叽叽喳喳又开始了“最近找你是真难,怎么的谈恋爱了啊?” 他知道这个话题顾现不可能回答他,自觉又接着说“唉我就不懂,LOLOA这么大的牌子,怎么老宋就说不行呢?搞得跟人家有仇一样,我和你讲那个总裁我又不是没见过,一表人才啊,绅士的很,就算我们吊着他,人家一点意见都没有,那是真的诚心啊。” 顾现看了看时间,完美的忽略了他一切发言“外面电闪雷鸣,谁有心情吃饭?” “唉不是,你又急着回家啊?” 黄益坤恍然大悟“哇你真谈恋爱了?哪个小妖精能勾得住你啊。” 一拍大腿“要么就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这又坏又帅。不过说起来,我可能是帅哥见多了,见到合作伙伴但凡不帅的,我都还不习惯。” 他笑呵呵“举个例子啊那个ASANA的负责人,哎呦喂那个秃的都不能看,后来我见到LOLOA的,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多斯文啊,你可不能听老宋的。” “而且人家真的是对你慕名前来,但凡跟我说话,三句都离不开你。” 他手机在桌上响起来。 顾现喝了口水,看时间快到了,他给纪故发了条信息,就听黄益坤挂掉电话站起来拿衣服“我得走了,小航说发烧了,我带他去医院,你们吃啊你们吃。” “喂。”顾现没能叫住他。 纪故没有回他消息,黄益坤这么一走,他更加不想待了,干脆放了这个总裁的鸽子跑路吧。 他想着给纪故打个电话,可是还没拨出去,外面传来一声一声规律的敲击声,在这格外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诡异。 那敲击声在门前停了。 顾现一惊,随着门被拉开的声响,他侧目。 一只精致的拐杖映入了眼眸。 他一瞬间瞪大眼眸,目光上移。x :/ 那个微微笑着的,戴着眼镜绅士满满的男人对他说“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那刹那记忆疯涌,所有景象自行倒退,顾现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三个字。 王凛铮。 他收了脸上复杂的表情,淡然却并不友好“是你。” 对方拄着拐杖走进来,带上了门,在他对面有些困难的坐下。 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很真心。 好像看到顾现是他最值得喜悦的事情。 “是我。”他说。 “这些年,我一直在盼望这一刻。” 他拿起酒杯给顾现倒了一杯。 “真是度日如年啊。”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可就是不能来见你。” 顾现握住酒杯的手青筋必现“你应该永远也不见我。” 王凛铮为难的一笑“可命运并不是这么安排的不是吗?” 顾现目光落到他废掉的那只脚上,嘲讽“命运?死吗?” “被你杀死的话,也没什么不想的。” 他举着就被,笑的诚心“可你现在,不敢了吧?” “是吗?我说过吧,我要是再遇到你,会杀了你。” 顾现打量他“你现在出现,可真是时候啊,怎么?还想做什么?” 王凛铮对上他的目光。 “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 他喝掉手中的酒,轻声但顾现足以听清。 “我信命。” 顾现轻笑出声,同样一饮而尽。 杯子重重砸到桌上。 “可我不信。” “没有什么命啊,那都是你自己一手策划的。停吧,别再牵连无辜的人了。” 王凛铮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忽而一笑。 笑的意味深长。 “听说你家里想要给你订婚了啊?” 他摆弄这手边的酒杯。 “是那个高中时期有名的黛玉公主啊。” 顾现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黛玉公主这么多年,没少对你付出吧?要下一盘棋,总么也得有棋子啊,最好还要是,聪明的棋子。” 他笑起来,推了推镜框“你不会结婚的吧?她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毕竟,还有邵野啊。” 在顾现的世界里,王凛铮与邵野,这两个名字,就像是□□一样。 威力十足。 碰到了一起,立刻就能地动山摇,寸草不生。 章节目录 第16章 少年(一) 南市火炉余温不减,顾现将车停在围墙下时,难以忍受头盔的闷热,干脆摘了下来。他仰头望了一眼围墙,按了按喇叭,规律性的鸣笛三声,立刻就有人从围墙那边伸出了头来。 “我还心说你不来了呢,哎呦操,我这胳膊腿的都快不行了。” 王凛铮费劲的先把书包扔过来,差些砸到顾现,顾现啧了一声,不耐烦,但也没说什么,看他费劲的扒拉着墙头坐上去,然后不动了。 顾现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不走了?” 王凛铮赶紧往下跳“操,你什么时候能拉我一把呢,接我一下也行啊。” 他跳下来,去捡自己的书包,然后往摩托车的后座跨,看见顾现手中的头盔,他抢过来“不带给我带,省的我舅看见我。” 他带好头盔,企图伸手去扒拉顾现的腰,果不其然顾现一声“老实点。” 他就怂的缩回去了。 他们一路疾驰,穿过新庄高架,绕过竹海公园,驶入了盛京西路。 到学校旁边的巷子口时,顾现停了下来。 这巷口有老两口常年在这里卖早餐,顾家小少爷放着自家的牛奶面包不吃,就爱在这里买手抓饼煎饼包子豆浆的,出手就是两三份。他长的帅又冷淡,老两口自然认得他,每次都要同他寒暄两句,就算得到的回答可能只有简单的嗯或者哦。 “你们来了啊?今天要什么啊?”老奶奶和善的问他们。 摊子边几个女孩子立刻叽叽喳喳凑在一起,害羞又羡慕的看着他俩。 王凛铮下车走过来“老样子,两份豆浆,四个包子,装一起。” 自然而然又回头问顾现“还要别的吗?” 问了也白问,他转过来看旁边的女孩子,礼貌的笑了笑。 在这座不仅在南市甚至在全国都出名的贵族学校里,他与顾现几乎是刚到就成为了风云人物。先不说他算是顾现的好友,单说顾现几个哥哥早就为他打下了闪光的基础,哪一位在高年级都是万千女生的梦。 自然而然,他们也,算是。 学校有部分住校生,部分走读生,走读生是允许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进校的,也有专门的停放车辆的地方,但顾现与骑这些电动车的同学不同的是,他骑了一辆很多辆电动车价格总和的摩托车,还是那种开起来能发出跑车声音呜呜呜的那种。 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因此每次他什么时候进门,关注他一些的同学都知道,他俩来了。 顾现把车停好,拖着自己的书包往教学楼走,王凛彻跟在后面给他递豆浆“喏,热乎乎的。” 啪!嘟嘟嘟!嘀嘀嘀! 刺耳的声音在车棚里响起,惹的顾现不快,原本天就热,一大早的此起彼伏的噪音谁听了不烦,其他停车的同学大多都是往音源看了两眼,然后假装无事该干嘛干嘛去了。 王凛铮自然也是这些好奇但又不爱出头的一份子,看了两眼扯着顾现拐弯“走这儿吧,前面那魏朱林又欺负同学咯。” 顾现不快归不快,他原本就冷冷淡淡,这种事情他自然也不会多管,接了豆浆拐弯,从明远楼上去了。 “魏朱林这个人真的,初中那会儿大名没少听吧,这不,果真四海八荒的狠角色都汇聚到这所学校里了。”王凛铮说着问他“唉,你数学作业做了吗?我舅舅昨晚在家,烦的我头大,一道题都没写。” 狗腿的递了两个包子给他“借我抄抄?” 他就算不狗腿,以他跟顾现的交情,顾现替他写都行。 但车棚里热闹的很,这楼梯口也是热闹。 顾现包子还没接到手里,就让人给撞掉了。 从台阶上一路滚下去,在楼道上滚了几圈,稳稳的停下了。 正在上楼的几个女生都胆怯的往上看,生怕撞到什么不太平的场合。 王凛铮操了一声,一把拽住那个要往楼下跑的学生“急着投胎啊。” 被拽了白衬衫的学生粗暴的一把甩开他的手,顿都没顿,几步跃下楼,不见了踪影。 王凛铮目瞪口呆“我操?连个道歉都没有。” 顾现立在原地半天,竟然走下那半道台阶,亲自去捡起了那两个包子。 王凛铮更呆了“我捡就行了啊,哦真是,什么人都有。” 正对着楼梯口的几个男生看他这么淡定的捡了包子上来问他“唉四少,你不气啊?揍他丫的。” 顾现没理他们。 还是王凛铮附和“行了啊,闲得是吧,数学题会做吗就揍揍揍的,揍谁啊?” “喏,桥南路第一跑王,邵野啊哈哈哈。” 这哈哈哈哈太过戏谑嘲讽,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顾现已经走了,王凛铮还是多说了一句“操,你有本事你去打,那不是魏朱林手下大将吗?” 又好奇“那个就是邵野?” 他进了教室,看顾现已经拿出了早读的课本。 王凛铮跟他是同桌,自然在他旁边坐下,把自己没脏的包子给他,问他“唉,刚我一把拉住的那个,竟然是邵野?” 顾现没回他,只是拿了一个包子开始吃,然后漫不经心的翻着课本。x 王凛铮感慨“真是,反差有点大啊。” “什么反差? “还能是什么,初中那会儿不是听说他很厉害吗?没想到长的,怎么说呢,嫩嫩的,不像是很能打啊。” 他没能得到顾现的回应。 但顾现咬了两口的包子,在他手里被捏成了团。 王凛铮心痛“你不吃给我啊,这不是浪费吗这。” 能进来南语学校的无非只有两种人,非富即贵。只要进了这所学校,再垃圾的垃圾也算是镀了一层金,他们不需要普通人才需要的高考,他们镀了这层金,踩着这金光有的是数不完的出路。 但邵野不富也不贵,仍然进来了。 说法有两种。 一种是他开洗脚店的美貌老妈真的跟校长有不可说的关系。 一种是他跟魏朱林有不可说的关系。(_ 前者传闻甚广,沸沸扬扬。 后者,多数是被打过的小混混放出来的,可信度几乎为0。 王凛铮八卦了一圈,将这新鲜热乎的八卦讲给顾现听,可惜顾现在算数学题,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x 电脑端:/ 他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堆着公式,王凛铮都好奇他到底还能不能看得清自己刚刚下笔的数字是几。 “不止是校长,听说还好多呢,桥南路那一排的洗脚店做的营生,大家心照不宣。” “你闲的是不是?”顾现侧脸看他“这么闲?作业做完了?这么跃跃欲试你干脆自立门户,当个老大?” “不不不,不是,我这不是好奇就说说,不说了做题做题。”他扒拉出自己的练习册,又去翻讲义,半天眯着眼往黑板上看“唉我这眼睛也不行了,我得去配个眼镜了,这周陪我去吧?” “没空。” “干嘛啊?你不就英文外教给你补课嘛,抽个空啊。请你吃饭啊,又不让你白去。” 顾现题目算完,把课本塞进桌肚,翻出英语书来,拍了拍“将来要出去,这个要学好。” 英文很差的王凛铮很虚“我知道,我学着呢,我那外教也不便宜啊。” 走读生早晚回家,中餐和晚餐都在学校的食堂里吃。 晚上顾现吃完饭,在洗手池边撞见了魏朱林。 两人的手同时伸向了同一个水龙头。 魏朱林长的普普通通,但架不住那股横劲儿,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不过他没有顾现高,因此不管怎么看,他都输了顾现一截。 好在他也不太敢惹顾现,主动说“你先。” 顾现也不推辞,很快就洗完了。 而后没多久,他们又在操场边的卫生间相遇了。 顾现被一股烟味呛的皱眉,发现正是魏朱林这帮人在吞云吐雾。 “清场啊清场,去教学楼上去。” 一般来说,清场的意思就是,等下这里要有大事发生。 王凛铮一边拉顾现回头,一边笑“那可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就走。” 顾现对这股烟味在意,也不打算废话,他甩开王凛铮的手就往回走。 将将出操场之际,邵野在两个男生的带领下往卫生间去了,与他堪堪擦肩。 夕阳昏黄,空气闷热,操场上打球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只有跑道上还有几个零星散步的学生。 顾现一口气走出了很远,在教学楼下停下,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他伸手摸了一把,终于回头往那隐没在黄昏中的卫生间看了看。 “走吧,热死了,走走走,上完赶紧回教室去。”王凛铮拖着他,将他拽离了原地。 晚自习一般上到九点,只有周四会上到十点。 班长发了几张讲义,顾现两节自习课就全都做完了,中间连出去都没有出去过,就连王凛铮跟他搭话也一概不理睬。 像极了学霸。 下了自习课,同学们回寝室的回寝室,回家的回家,他挂了一截书包带跟收拾桌子的王凛铮说“你打扫教室,我在走廊等你。” 王凛铮一怔,反应过来时顾现已经出了教室门“喂,轮到你凭什么我扫啊。” 但还是认命的去干。 顾现倚靠在楼梯口,望着隔壁教室的后门,果真不多久,邵野就出来了。 不像别人还是短袖短裤,他把自己裹得严实,拎在手里的书包空荡荡的,一看里面就没装什么,他像是没有看到顾现,又像是赶时间,挤着人潮飞快的走了。 顾现过了半天,转了身往楼下看,见人群里一个小点,飞快的往大门所在奔去了。 跑的是挺快的。 顾现转身又走进教室,看王凛铮正在擦黑板,催他“快点。” 王凛铮作势要拿黑板擦扔他“你还催我。” 监督的卫生委员立刻凶他“王凛铮,好好擦,回头下去把垃圾带下去。” 小女生气势汹汹又指责顾现“不能代干,明天你帮他。” 顾现顿了顿,又默默退回走廊了。 章节目录 第17章 少年(二) 顾现跟王凛铮才到学校门口,就让王凛铮舅舅的秘书拦下了。 学校门口全是来接孩子的家长,各种车混乱不堪,这是常象,因而顾现的车,根本开不起来,他要过了一段路才能疾驰。 就这点路程里,秘书恭恭敬敬请他“冯总在车里等你。” 王凛铮头大“我靠,他没完没了了还。”(_ 但他怕他舅舅,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秘书走了。 顾现应该骑着他的“豪车”回家,家里会有阿姨给他留的宵夜,不管怎么样,都比步行一段路,去窥探别人生活的好。 但从一个月前开学偶遇邵野起,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晚风微凉,他披了件外套遮住了自己的白衬衫校服,穿过狭窄的巷子,想去那片灯红酒绿的地方看一看。 还是介意黄昏那个擦肩吧。 明显被带去了卫生间的邵野,还有特意把卫生间清场的魏朱林,以及这多日来,他有意无意听到的种种传言。 他在巷口驻足,望着高架底下那片繁华所在,像是将那些灯火都映在了眼里,闪烁不已。 许久他垂下眼眸,掩住了那些琉璃色的斑驳,将自己隐进黑暗,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嘣!哗啦! “C你M,你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再跑废了你这腿,看你m往哪儿跑。” 昏暗里有人点了根烟,一点火光格外显眼。 “你晚上说的什么意思啊?啊?” 魏朱林格外暴躁“你Tm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干了啊?合着跟我都是做坏事是吧?我逼你了吗?” 他在原地走了几圈,剩了半根烟仍在脚下,一脚一脚踩着像是泄愤。 被他推到在墙根的人,始终都没有说话。 “我这几年罩着你,我够意思了吧?谁敢动你?动你就是动我!我对你这样了,你什么意思啊?跟我决裂啊?” 许久,邵野才咳了几声,诚恳的说:“魏哥,我不能干了,我得学习了。” 他的声音清冷稚气,格外好听。 “呵,呵呵……”魏朱林像是觉得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置信“学习?好好学习?” 他一脚踢开巷子里的垃圾桶“你没事吧啊?脑子瓦特了吗?你怎么进的学校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好好学习?你学的会吗你!” “有那么容易就能不干吗?你这几年没少得罪人,离了我你是什么下场你有点数吧!就算我放你别人都不见得能放你!再说我没让你好好学习吗?” 最后,魏朱林放软了态度“小野,当年我捞你一把,你当我兄弟没少为我鞍前马后,今天我真心实意留你,保证不让你再去干架,行吗?” 远处江面上有航行船只粗重的鸣笛声,穿透这城市的喧嚣,隐约传来。 衬着昏暗里看不清表情的邵野声线格外真心。 他说:“魏哥,算我求你。” 隐约的鸣笛声裹着喧嚣远去了,四周静谧下来。 魏朱林带着他的小弟,二话不说起身走人了。 很久,邵野撑着墙壁起来,一瘸一拐的顺着巷子往前走去。 隐匿在巷子其他小道里的顾现,在他经过后,极其轻微的叹了一声。 是真的轻微啊,像是怕这点颤抖的呼吸声惊到过路人一般。 他从小道出来,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悄声的跟在他后面,看他从黑暗里走向光明,看他在红红绿绿的光明里缓慢的前行。 他的眼眸里,所有物体倒退隐去,只有那蹒跚的身影,倒退着,在他眼里无限放大。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李晶芒从楼上下来,问他:“今天怎么晚了?宵夜给你留了,吃点,洗洗就睡吧。” 他应了一声,晃进厨房吃宵夜,又晃回房间洗澡,然后睡觉。 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一切又好像不同了。 后来,失眠的他摸出了自己的密码本,在那他从来都没设置过密码的本子上,记下了日期。 再后来,这密码本就有了秘密,就有了密码。 早上他照旧去王凛铮家接他,他们照旧会去买早餐,也照旧会一起停完车后吃着东西上楼。 王凛铮四下看了看“奇了嘿,今天还挺太平的。” 顾现在座位上坐下,吃完早餐,摆好课本,才说:“我以后不去接你了,你自己来吧。” 除了下雨天被接了一个多月的王凛铮懵圈“为什么啊?嫌我不给你车钱啊?” 他没当回事,以为顾现开玩笑,还打趣“不要这么小气啊,我以身相许行不行啊?” “真的。” 看顾现是真的认真,王凛铮就问:“为什么啊?” 这个为什么,顾现没回答他,他只说:“给你抄作业。” 相当于是哄他了,王凛铮也不刨根问底“行吧,那就辛苦辛苦我家司机了。” 又不平“生物试卷给我抄抄。” 他知道了邵野要脱离魏朱林,就像魏朱林说的那样,邵野初中时在不良学生中算是佼佼者,没少得罪人,一旦魏朱林不罩他,要找他麻烦的人肯定会很多。 顾现初中并不跟邵野在一个学校,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饶是这样都能听说他,可见他是真的挺混的。 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混混。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非要形容的话,顾现顿了顿,握着笔的手不自觉的摩挲。x “顾现!” 王凛铮用胳膊肘捣了捣他,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站了起来。 语文老师张老师和善的问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想这句诗的翻译吗?不如翻给大家听听?” 顾现根本没听见她说的是哪首诗,又不想太过尴尬。 他捏了捏作业本的页角,直白的说:“我没听到您说的是哪首,我在想另一首。” 张老师饶有兴趣,也不计较他走神的事情,问他:“那你想的哪首诗?” “白石郎,临江居。前导江伯后从鱼。” 他顿了顿,垂下眼眸,声音缥缈又清晰“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教室里寂静一片,大家似乎都没想到他想的是这首诗词。x 电脑端:/ 张老师笑“这首词挺适合你的啊,好好听课啊。” 他坐下来,还是有些恍然飘忽。 课间他坐在空旷的教室里,在纸上反复的写,反复的写,写了又揉,揉了又写,以至于有一段时间里,这诗词的后两句每个字他都像是不认得了一般。 王凛铮的眼镜一直拖着没配,不爱看投影也不爱看黑板,没事就往他桌上瞧,看他写了挺多的还问“这是考点啊?” 后来,顾现就不写了。 魏朱林没有大张旗鼓的说邵野要脱离他不干了,但不跟邵野一起久了,总有人会生疑。 再说邵野脱离了魏朱林,哪还能有什么朋友。 因此他总是形单影只,来去匆匆,几次顾现看见他,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看不见了。 挑了个周末他陪着王凛铮去配眼镜,眼镜店就在桥南路附近,那一片有个眼镜城,顾现没让王凛铮去那些又贵又不好看的名牌店里烧钱,为此王凛铮还挺赞成。 “我也觉得是,唉别的不说,就说这著名的眼镜产地不就在咱们南市附近,我还犯得着捧着钱去外国店里烧。” 他们路过了七八家眼镜店,顾现失了耐心“你还配不配了?” “配啊,这不是店太多眼都挑花了吗?” 他怕顾现真的烦了,就赶紧挑了一家进去,挑镜框的时候他就怂了。 “眼镜会不会遮挡我的颜值啊?” “你有这种东西吗?” 王凛铮不乐意了,开始念叨顾现写过的诗词“我艳独绝,世无其二。” 顾现沉着脸,看他挑好镜框,测过度数,配好眼镜。 “还好吧,两百多度嘛,不算什么。” 王凛铮自我安慰一番又问他“你不测测?要不要测测?预防一下啊。” 顾现没理他。 他们走出眼镜城,被桥南路路边一圈围起来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 好像有人在吵架。 王凛铮垫脚伸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吵架还是打架啊?” 顾现走近了就听到尖锐的骂声,很难听。 “臭BZ,勾引别人的老公啊,大家都看看啊,这开这洗脚店的就是不要脸啊,你敢做还怕人看啊。” 有些人驻足看一会儿就走了,有些人会一直把热闹看下去。 顾现要走的时候,敏锐的听到一个声音“不闹不行吗?有什么事情能好好说吗?你先放开!” 是邵野的声音。 但这个地方明明不是那一片洗脚店的地盘。 他不敢走近,就找了个高地往里看。 有个穿着富贵的女人正揪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头发,被揪着头发的女人半坐在这家服装店门口的红毯上,狼狈的一手压着裙子,一手企图拽回自己的头发。她身边的邵野正在同那个女人拉扯。 “哪来的野种?哦对哦,你这个邵家的野种没能认祖归宗呢,你又来祸害我的家庭是吗啊?不要脸的BZ,你还怕人看啊。” 邵野怒了“你别胡说八道,能不能有点素质?” 他是真的愤怒,愣是忍着没有动手。 店里的老板娘忍不住了。 “你们出来骂街也找找地方啊,我报警了啊我跟你们讲,晓不晓得点道理的哇。” 挥手赶围观的人“动动唉动动唉,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咯,还做不做生意的啦。” 王凛铮瞪眼“哇靠,真的是邵野啊,厉害啊。” 顾现一把扯了他就走。 “哎哎哎,上哪去啊,再看看啊。” 他被顾现粗暴的扯远了,远离了这场闹剧。 仍然不明所以。 “你这么急干嘛?生气啦?哇我可没惹你啊。” 章节目录 第18章 少年(三) 这个富贵女人是南市铭泰茶庄老板的妻子,他们的儿子李斐在南语高中也算是颇有名气。 当然不算是什么好的名气,也就是那些个花钱进来的镀金人员中的一个。x 电脑端:/ 比起其他人好点的是,李斐从不爱在学校里头搞事情,他要是有什么事情,那都是校外解决,在学校里就算仇人从他面前走过去,他都能当看不见。 但显然今天他算是有一些失控。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也只是有一些。 堵了邵野在楼梯口,还怕人家诽谤他是找他麻烦,因而不得不跟他勾肩搭背,还假笑盈盈。 “你这上高中低调了啊,天天影子都看不见。” “干什么?” 李斐看他不耐烦,又笑:“你真不知道我找你干什么?”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这节数学课顾现分不开心,只有最后几分钟做题的时候,才听到后面两排叽叽喳喳的一阵骚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眼看着数学老师走了出去,立刻就炸开了锅。 “哇去李斐他妈要跳楼啊。” “什么什么?” “学校论坛里不知道谁发的,在明峰小区顶楼。” “我知道我知道,李斐就住那儿,不是说他爸跟邵野他妈有一腿吗!” 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顾现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听后排的人出去了一趟又急急忙忙回来了:“天大的消息,隔壁邵野课都没来上,李斐也不在啊。” “那八九不离十了,他妈到底跟多少人……” 王凛铮听完八卦转过头来问他:“你知道吧?邵野那个妈,听说还跟我个表叔有一腿呢。” 他骂了一句脏话:“哎,我就不懂那女人是怎么想的,学校周围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这脸是真的不要了。” 顾现一下下按着自动圆珠笔,不言不语。 王凛铮又愤愤不平:“你说她不有个儿子吗,怎么也得为她儿子考虑考虑吧?” 顾现放下笔,思考了两秒:“我去下医务室,帮我跟历史老师请个假。” 王凛铮懵圈:“好好的你怎么了啊?我陪你去吧?” 顾现站起来,单手按住他要跟着起来的身体:“不用。” 课间学生没有假条不能随意出学校,但他们都知道学校后面有一道围墙,爬起来很容易。 他翻越过围墙,打了车去了明峰小区。 不用找都能知道是哪一栋,下面铺了气垫,一堆人围观,还有JC拿着喇叭喊话。 邵野跟李斐站在人群后面,李斐抽着烟,像极了社会人士,反观身边长袖白衬衫的邵野,挺拔清俊,顾现的脑海里又冒出了那几句诗词。 他顶着日光走近,沉默的缩进了树叶的阴影中。 李斐显然被JC那句李先生不愿意来刺激了,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糟心不已。 “要是没有我外公家他能有今天吗?好日子不过整天花天酒地,我十六不是六岁,爱离不离天天吵个没完没了,我为什么不爱回家?我宁愿网吧包夜我都懒得回去听他们吵架!” “当初说的好听,什么最幸福的一家人,骗鬼去吧,男人有点钱就变心一点也没错!没一个好东西!” 邵野沉默的站着,听他把所有人都骂了一个遍。 李斐最后把烟头踩灭,一把拽住他胳膊要拉着他往楼上去:“走啊,一起跳啊,儿子们都死了,让他们再生去吧!” 然后他那只拽住邵野胳膊的手就让人抓住了。 顾现用力扯下他的手,言语倒是并不激烈,就像是寻常家话般轻易:“你的家务事,就别扯别人了。” 然后不等不明所以的李斐反应过来,他接着代替了李斐那只手,扯了邵野就走。 邵野不像是被李斐扯住那样坚定,被他拉着很轻易的就跟他走了。 出了明峰小区走到印天大道,顺着印天大道往前走,步伐就放慢了。 南市道路两侧多梧桐,这印天大道更是让两侧的梧桐树遮去大半的日光,顾现放开了邵野,就顺着梧桐树往前走,不紧不慢。 但是越走越气。 然后他猛然停下来。 邵野就在他身后,跟着猛地顿住。 “你认识我吗?” 他没等到邵野回应,也不指望他会回应。 “你不认识我吗?” 回头又提高了音量:“不认识我吗?” 邵野淡淡的看着他:“认识。” 顾现忽然觉得心头酸涩,很多想说的话,想表达的词意,都让这股不知从何处上涌的酸涩感搅乱了,变得一塌糊涂,变得乱七八糟,让他再难组织哪怕半句他曾想好的说词。 然后他愤然转身,停在路边打车。 等车来了,扬长而去。 他不知道始终淡然的站在原地的邵野会想什么,会怎么想,但起码他在这一刻,失控了。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那个他翻越出来的围墙处等被他丢下的邵野。 站着等,坐着等,靠墙等,靠树等。 等远远看见邵野走来时,他几步跃上墙,顿都没顿,像极了武林高手,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落下后又像个傻子一样,躲在隐蔽处等着,等看到对方落地,才安心的往教室去。 回去时已经过了午休,中午的小练习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写,只好拿了王凛铮的随便抄了抄上交。 王凛铮知道他不在医务室,偷摸问他:“你去哪里了?” 顾现也不可能会告诉他:“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王凛铮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啊?跟我都开始见外了,我们还是好兄弟吗?” 不知为何坐在他们前面的两个女孩子偷摸回头对他们很猥琐的笑了笑。 笑的让人毛骨悚然,王凛铮立刻就把这点不快抛之脑后了:“你俩笑什么笑!” 下午的课程挺正常的,只不过再晚餐开始前,顾现被叫去了办公室。 起因还不是因为他那张全都照抄了王凛铮的小练习。 不过他没想到邵野也在。 他被老师教训,对方被老师罚站。 “听说你今天不舒服啊?那也不能抄同学的,下次做不完慢慢做,知道吗?” “是。”他说着往邵野那边看了看,对方一直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对他的存在一点都不在意。 顾现出了办公室觉得空落落的。 同学们都去吃晚饭了,他吃不下就打发了王凛铮,让他自己去。 王凛铮还真的以为他不舒服:“那我吃完了走商店给你买点面包哈。” 他靠在教室的墙边,等邵野经过。 靠了半天,等邵野真的出了办公室,他又假装自己只是靠了靠墙,转身进了教室。 等邵野经过了,才从后门探出头来,看对方下了楼,又站到走廊里,往楼下看去。 但没看见邵野出来,应该是顺着一楼的长廊,不知道去哪里了。 晚上下自习后他去车棚骑车,车上放了两封粉色的信封,他拿起来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是谁放的,但也不太在意,不过他没有将别人的心血丢掉。 回到家的时候,他哥正在看狗血言情档,桌上放了宵夜,招呼他过来吃:“明天下自习带我啊?” “没车接你?” 顾临川笑了笑:“我想你带我不行啊。” 电视里女主角为了男主角哭的伤心,悲伤的音乐渲染的整个客厅都显得忧郁。 顾临川问他:“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问这个话的时候,他拿着手机,望着屏幕的眼神像是要滴出水来。 顾现知道他是个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子,都会有这样忧郁的时候。 应该是怎么样的?顾现想起了书包里的两封情书。 他吃完宵夜,扯了书包上楼,才回答他哥:“就像个傻子。” 再次看到邵野的时候,顾现发现了他脸上一道很明显的伤口。 这个时候请了好几天假的李斐已经回来了,据说他父母真的离了婚,他跟他妈过。 李斐勾着邵野的肩膀站在走廊里说话,顾现就靠在后门时不时看几眼。 看李斐的表情,不像是要找邵野的麻烦,反而有说有笑。 他摸不准到底是谁在邵野脸上划了这么一道,哪怕是清浅的,不足为惧的这么一道。 “我有一件事情非常想问你,但是吧又不太好意思问。” 王凛琤咬一口苹果,口齿不清。 顾现把书本理好,翻过生物书等着上课,闻言回道:“说。” 王凛琤推了推眼镜凑到他身边:“你觉得我们班谁最漂亮?” 顾现抚平书的页脚,懒得理他。 王凛琤不依不饶:“哎,你倒是说啊。是语文课代表还是历史课代表,不然就是宣传委员?”x :/ 顾现仔细想了想:“不是都长的一样?” “哪里一样了?” “同款批发,有什么不同?” 他说完又说:“不止她们,所有女生不都这样?” “嗬”王凛琤感叹了一声:“我觉得她们都不如你好看。” 顾现自然而然不会理他。 晚自习上课前顾现去卫生间撞见了李斐,他跟邵野站在洗手池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他进来李斐自然要讲两句:“哟,四少,上回怎么回事啊?你这扯了人就走给我整懵了都,你俩认识啊?” 顾现有些恼怒,但面上还是清清淡淡的,他说:“李斐?自习课要上课了。” 李斐朝他摆手:“行行,不打扰不打扰哈。” 邵野始终笔挺的站着,看他像个陌生人。 顾现捏了捏裤袋里创口贴,到底也当做不知道,进了隔间没一分钟,外面这2个人就走了。 他回去的时候起风了。 天气异常闷热。 王凛铮提醒他:“唉,晚点有雨,你别骑车了,你家车来接你哥你就一起回啊。” 教室里安静的很,只有纸笔摩擦的声响,还有窗外闷闷的雷声。 应该是夏末最后一场雷暴雨了吧。 章节目录 第19章 少年(四) 晚自习还没下课,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顾现提着伞站在走廊里:“你先走吧,我找一下我哥。” 王凛铮不疑有他:“我先走了啊。”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给他哥发了个信息,而后经过楼梯口,挤着下楼的人群去隔壁班瞧一瞧。 幸运的是邵野没有走,正在擦黑板。 他这个卫生打扫的实在是太慢了,扫地的同学已经走了,整座教学楼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磨磨蹭蹭从教室里出来。 顾现等在楼梯口,看他无视了自己下楼,只好跟上去。 邵野在一楼的走廊里停下,似乎是对外面的雨有所顾忌,不知道是不是想等雨停。 顾现走到他旁边:“我送你回去。” 邵野没有回应他。 顾现撑开伞:“走吧。” “不用。” 顾现拉着他的胳膊:“走。” 算是有些强硬。 但邵野比他更强硬,甩开他不说态度还挺恶劣:“我说了不用,听不懂?” 真是让人伤心。 顾现难得还算平和:“雨大,你住的也不远。” 半晌显得有些笨拙,又说:“我伞,挺大的。” 邵野比他要不耐烦多了,直接抬脚就要走进雨里,让顾现一把拽了回来。 顾现急了,干脆将伞塞到他手里。 然后他真的像个傻子,失了一向的从容与风度,失了一贯的冷淡与清傲,在雨里狂奔而去。 家里的车停在路边,顾临川正在焦急的打他电话,就见他拉开车门进来,气喘吁吁。 “一身的水,你伞呢?” “没带” 顾临川也不计较:“走吧,明天跟我一起来吧,别骑你那车了,耍什么帅。” “你这几天又不住校了?” “我爱住就住,不爱住就回家,碍着你啊?” 就算顾临川吃了枪药,顾现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他人在这里,心早都飞走了。 他回家洗个澡,抱着沙袋练了许久,气喘吁吁跑到阳台上,看了半天又从楼上跑到楼下,来来回回,没完没了。 惹得本来就烦躁的顾临川更烦了:“你有病啊,精力这么好,数学题会做吗你?” 顾现心情好,不仅不跟他计较,还企图过来安慰他:“你受什么刺激了?” “关你什么事。” 顾轻舟从楼上下来:“几点了?还不睡觉?” 顾临川告状:“他疯了,跑来跑去,烦死人。” “哈哈,四儿什么事这么高兴?还跑来跑去的?” 他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看顾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又问:“喜欢上哪家小姑娘了?” 年轻人,无非也就是这点事。 顾临川瞟了顾现一眼,踢踢他:“唉,你们年级不有个出了名的美女吗?” 顾现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谁?” “就那个,就听说身上带中药味儿的,说是特别漂亮,特有气质,反正听说仙女下凡。” 听顾临川传的天花乱坠,顾现一点都没兴趣:“再好看你也不是董永,省省吧,多做几道数学题。” 顾轻舟笑着赶他们:“看看几点了?还不睡觉!快,起来,睡觉去!” 末了又叮嘱他们:“要降温了啊,明天多穿点。” 夏天走了,南市这阴晴不定的秋天,素来都短暂的很。 因为一把伞,他暗自开心许久,就连早上去教室的步伐都是轻快的。 顾临川来的早,他跟着车来,自然到的也早。 这个时候教学楼的学生很少,他走到二楼时,有个女学生正蹲在楼梯上,看样子险险就要晕过去了,顾现一个激灵走过去:“喂。” 一股刺鼻的中药味,他想起了顾临川说的仙女下凡来,仔细看了看,觉得说辞夸张。 “你没事吧?要去医务室吗?” 他手里拎着早上阿姨做的早餐,除了豆浆还热,其他都半凉不凉的,于是把豆浆给她:“你是不是低血糖?” 女孩子抬头看看他挥手:“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顾现四下看了看,也没有人经过,他说:“我扶你一把吧,你哪个班的?” “一七班的。” 顾现扶着她找到她的班级,这才回自己的班级。 回去的时候经过邵野的四班,他往里看了看,果然对方还没来。 王凛铮从楼梯口冒出头来,把手里的袋子挥起来:“鹿肉火烧啊,我从我小舅舅那里坑来的。” 顾现无语:“鹿肉火烧?” “哈哈,俗名嘛。” 这一天他没能等来邵野和有关于那把伞的丁点消息,却等来了那个下凡的仙女。 自习课前这个女孩子在他们班级门口走来走去,引的班级里的男生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的往外看。 王凛铮自然也不放过这个八卦:“唉,那个就是黛玉公主。” 顾现正在算一道几何题,头都没抬,敷衍的应了一声。 “唉,是漂亮啊,又漂亮,又柔弱,谁不喜欢啊?广大男同胞恐怕都心急坏了。” 顾现打趣他:“你也心急?” “我可没兴趣。” “这么漂亮你没兴趣?” 王凛铮不满:“大哥,你好歹看几眼再给我讨论这个话题行不行?” 而后有个女同学战战兢兢走过来,瞧了瞧顾现的桌子:“顾现,外面有人找。” 不是别人,正是这个黛玉公主。 不止惊掉了全班同学的下巴,王凛铮也惊呆了。 当然顾现自己也吃惊,他走出来,看那个女孩子微笑着看自己。 “顾现,我是金睿拉,早上谢谢你。” 顾现摇头:“没事。” 金睿拉把手中的面包给他:“晚自习饿了吃点吧。” 不能说给,应该说是塞。 塞完就走,顾现都没好意思叫她。 走廊里围观群众不少,顾现自然而然的往四班的后门看去,果真看见邵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他瞬间觉得手里的面包烫手。 回来就给王凛铮了。 “我靠,她干嘛找你啊?为什么找你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王凛铮揉了那面包,揉的七零八碎的,问顾现的语气很不友好。x :/ 顾现也觉得烦,都懒得说,但还是给王凛铮解释:“早上我来的早,发现她蹲在楼梯口,应该是很不舒服,我就送她去教室了,行了吗?” 王凛铮舒口气:“就这样啊?那还好,我怕你被勾走,你就失去我了。” 顾现懒得跟他贫,继续算自己的题。 但他还是对那抹消失在门边的身影有些在意。 莫名的,没来由的,心虚。 再后来他就鲜少见到过邵野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快期中考试了太忙,还是他有意无意的躲自己,总之顾现所有的刻意都扑了空。 他的心带着他的伞,都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反而不知不觉,他跟金睿拉的绯闻传的沸沸扬扬了。 王凛铮气得要命,趴在桌上一边讨伐那个黛玉公主一边还显得委屈兮兮。 “心机女,肯定是个心机女,你跟她有交集吗?一点都没有!人家问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她居然笑唉,不解释不澄清她竟然还笑,笑不就是默认了吗?” “可恶的是竟然还有人说你俩是什么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他们是不是瞎了啊!” 顾现听了也不高兴:“谁传出来的?” “不知道啊,她自己传的吧?哇靠什么人真是!” 南市秋季不仅短暂,早晚温差还很大,顾现早上要骑车,穿的多了热,穿的少了又冷,干脆带了件大衣,专在骑车时穿。 临近期中考试了,在这所学校里他是第一次应考,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溜溜,因此学习上很上心,周末也是都在家里跟外教一起度过。 他在停车棚里停好车,意外的看见了金睿拉,对方腼腆的过来问他:“顾现,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顾现顿了顿,拒绝了:“我不太玩,不好意思。” “没事。我猜你也不玩。”她说着大方的摆手:“那拜拜。” 顾现点头,背着书包走出停车棚的时候,看见几个男生跑的特别快,急急忙忙往教学楼去了。 距离早读课还有点时间,也不知道急什么,在楼梯口撞了好几个学生,可谓是跌跌爬爬。 顾现上了楼,看走廊里的学生都围在走廊边往下看,但看什么三五成群都在窃窃私语,顾现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天气阴沉沉的,应该还有雨的,他想起了自己的那把伞,没了许久,他都没再拿一把新的。 王凛铮应该是来了,书包和早餐在桌上放着,但没看见人。 顾现翻开书本,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书,也没管外面那些人都在看什么,至少他站在走廊上往下看,是什么也没有的。 不过多久王凛铮吭哧吭哧的跑来坐下了:“我去,要出人命了啊,再不找老师去估计不行了。” 顾现问他:“什么事?” 王凛铮摆手:“哎呦累死我了,他们应该是去找老师了吧,就那个围墙那里,堵了好几个学生,唉高三的那个夏天天太明目张胆了吧?” “打人啊?” 王凛铮点头:“对对对,我去见血了都,太恐怖了。” 顾现看他是有点慌:“你见到了?” “可不是,就那个邵野啊,桥南路第一跑王啊,让夏天天带好几个人堵在那……”x 电脑端:/ 王凛铮眼看着顾现脸色变了,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就走,一把没拽住:“唉你去哪里啊?” 只能认命的赶紧爬起来跟上去。 章节目录 第20章 少年(五) “顾现!”王凛铮从后面扑过去抱住他,企图阻止他过去的步伐,焦急不已:“顾现!你去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现挣开他。 “顾现!” 王凛铮气闷,仍是跟了上去。 夏天天跟邵野之间有过什么过节,顾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夏天天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不止不是善类,反而没少做恶事。 他到的时候几个人正围住了邵野,夏天天抓着邵野额前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顾现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也顾不上听。 “干什么的?不上课去来这里晃什么晃?” 有个同学大概是放哨的,见他来了就出声赶。 顾现充耳不闻,拍掉他阻拦自己的手,径直走了过去。 夏天天抓住邵野头发的那只手,很快就被顾现握住了。 “天哥。”顾现礼貌性的叫了一声。 夏天天看到他有点惊讶:“哦?四少啊,这么闲?” 按说夏天天早就该毕业了,但他隔三差五做点恶事,没少休学,要是顾现记得不错,他哥曾说夏天天再犯一次错,就应该被退学了。 “不太忙。”顾现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天哥,我刚听说老师要来了,先来告诉你一声。” 夏天天显然不信:“哈?” 他望了望垂眸的邵野问他:“你们认识?” 顾现手下用力,将夏天天的手拿开:“不止认识,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节,但是在学校,还是别这样了。” 他说的诚恳,也算是委婉,夏天天不得不对他多了许多审视。 要说他夏天天谁都不怕那显然是夸大,他不得不顾虑顾现的背景,因此这个面子,他很难不卖。 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卖的。 “认识啊?你这要说不清楚我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卖你这个面子啊。”夏天天把手上的血迹往顾现校服上蹭:“就算你哥来找我,那冤有头债有主,也得讲理是不是?” “是。”顾现也不计较他把自己的校服弄脏,仍然沉稳和善,一副息事宁人到底的态度:“我俩认识。” 没了,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跟他诚恳很善的表情语气完全不同,就只有这几个字。 不止夏天天,在场的都觉得他的解释很没有诚意。 但再多的,顾现真的不想说了。 与夏天天要他说清楚的意思,一点边都不搭。 夏天天正要发飙,王凛铮蹿了出来:“教导主任跟年级主任全都来了,天哥,有天大的仇这也不是报的节骨眼,是吧,赶紧走吧。” 现在再要跑根本没什么可能。 只能老老实实被带去办公室问话。 然后旁听的顾现终于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有多俗套。 夏天天的妹妹以前是魏朱林的女朋友,后来魏朱林受不了她的脾气跟她分手了,女孩子几次三番纠缠,魏朱林都让邵野帮他打发了。 邵野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动作粗暴,手段粗鲁,一点情面都不讲。 他自以为这样能断掉女孩子的纠缠,但几次下来,仇就结下了。x 受了委屈当然要找哥哥来报仇,偏偏魏朱林现在已经不罩着邵野了,邵野孤家寡人,在校外躲了好几次,夏天天正好撞到他翻墙,就把人给堵了。 不算什么大事,但夏天天不把人打见血,他就不痛快。 顾现没有把这件事情参与到底,他从办公室出来后就回去接着上课了,从容淡定,好像校服上的鲜红是绣出的一朵花一样。 王凛铮与他不同,没什么心思做任何事情,英语课桌上还放着语文课本,走神走去了天边。 这一天他没跟顾现说任何一句话,甚至连中饭和晚饭都没吃。 他这样阴沉,顾现显然也没心思在意。 他仍然像平常那样,专心的上课,去食堂吃饭还多打了一个菜。 晚自习结束,王凛铮终于说:“陪我去吃饭。” 他言语间不容拒绝,顾现也就真的没有拒绝。 两个人坐在餐馆里,点了几样菜,但都没有吃的欲望。 “你认识邵野?” 顾现倒了杯水:“不认识。” 王凛琤不信“你是会为不认识的人出头的人吗?” 顾现不言语。 “你可以把惹你的人都打趴下,但绝不会为别人多动一根手指。” 王凛琤沉下脸:“不说吗?” 顾现皱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凛琤气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这点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现仍不说话。 王凛琤推了推眼镜:“问也不能问吗?我和你认识了好几年,清楚的知道你跟他是没什么交集的。现在你突然为他出头,我难道不能问问吗?” 顾现还是不说话,王凛琤又问:“我连好奇问问的权利也没有吗?” “你有。”顾现夹起菜吃了一口才说:“但我可以选择不回答你。” 王凛琤放下筷子:“行,我输,我不问。”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王凛铮要求他:“送我回家。” 顾现有些不能理解:“好好的,你今天是发什么疯?” “发疯?”王凛铮觉得自己再跟他呆下去,会变得恐怖,于是耐着性子打车:“我走了,再见!” 顾现不懂他在干什么,也顾不上多想其他的。 他穿上大衣,骑着车穿过小道,去了桥南路。 意外的在路上看见了徒步回去的邵野。 他应该是从巷子里出来,还没走几步路,走的缓慢,还有些蹒跚。 顾现几乎没顾得上多想,他追上去,在他身边鸣笛。 邵野侧脸看见是他,又转回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顾现滴了几声,觉得这么晚这点声音太过刺耳,就不滴了,只这样跟着他。 拐到莫愁路的时候,邵野像是失了耐心,终于问他:“干什么?” 顾现没说话,是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过灵溪桥的时候邵野停了下来,站在桥上看这条窄窄的河流。 顾现等了两分钟,才将车停好,走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站着。 邵野没看他,看着远方。 “你…”顾现想问问他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又或者是有没有哪里疼。 但他觉得问什么都显得矫情。 毕竟邵野不是女孩子,而自己与他之间,也没熟到他跟王凛铮那样的地步,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太过小心翼翼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但不知为何,顾现觉得关于邵野,他没得选择。 晚上有些凉了,邵野穿的还是很单薄,他没顾现高,矮了半个头,因此顾现看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特别单薄,显小。 “你别管我的事。”邵野算是警告他:“你上你的学,少管我的事。” 顾现没觉得他这句话有什么难听的,甚至于他都没能仔细听他说这句话,他脑海中都是他的侧脸,还有他就站在自己身边的虚浮感。 没来由的,他答非所问:“冷吗?” 邵野明显不耐烦:“关你什么事?你闲得很?” 顾现的手在自己的大衣纽扣上摩挲又问他:“今天看你好像受了伤,不要紧吗?”x :/ 邵野转身就走。 顾现没再跟了。 但邵野走了两步又折回了,带着浓重的怒气,毫不客气的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你觉得我可怜?可笑?还是可悲?怜悯我?同情我?” 顾现任由他推了一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邵野鲜活生动,就算被这样质问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与邵野的气势汹汹不同,他心情大好。 然后他脱下自己骑车用来挡风的大衣,算是强硬且强势的给邵野披上了。 邵野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披大衣,一时间怒气值都卡住了。 然后顾现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同他摆手:“早点回家,明天见。” 一切都不合乎常理,也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邵野又一次摸不准顾现的意图了。 他看着顾现的车远去,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本攥好的拳头,就这样意外的砸到棉花上去了,不,甚至是连砸都还没来得及,只是攒好了力气。 与邵野的茫然相比,顾现却是开心的。 连凉凉的风穿透他单薄的校服他都觉得是温暖的。 真是奇怪。 他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了,客厅的灯亮着,李晶芒窝在沙发上看泰国狗血剧,听见动静赶紧坐起来:“今天这么晚?打你手机也不接,问你同学说你回来了。”(_ 顾现应了一声:“遇到了以前的同学,说了一会儿话。” 李晶芒放下心来,从沙发上下来往厨房走去:“饿了吧?吃点东西就睡觉,明天跟你哥车一起去,路上还能眯一会儿。” “没事。”顾现过了洗了手,接过她手里的馄饨。 李晶芒就看见了他校服上的血迹。 她试探性问:“听你爸说,你们老师跟他说,你今天制止了一场校园暴力?” 顾现一顿,有点好笑:“我没那么伟大。” 李晶芒就说:“凡事都应该先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逞能。衣服回头记得拿下来,明天阿姨给你单独洗。” “知道了,你去睡觉吧。” 李晶芒就是在等他,等到他回来也就放心了,便点头:“行,我上去了,你等会儿吃完赶紧洗洗睡觉,记得把楼下灯关了。” “好。”顾现应声。 他吃完饭洗完澡躺到床上,摸出密码本写写画画,很久,他把本子收起来,关上灯。 辗转反侧很久,他摸出手机,看王凛铮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无非也就是控诉他这个不真心对待朋友的人,完了委委屈屈的跟他说了晚安。 顾现鬼使神差的,在搜索栏里去搜邵野的名字。 自然什么都没有。 而后破天荒的,他回了王凛铮一个软件自带的表情。 换作以前,闲话几句,他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回。 社交软件,应该也挺有意思的吧。 莫名其妙的,他有了些许期盼。 章节目录 第21章 少年(六) 夏天天跟邵野的事情是让老师逮个正着的,本该至少是个通报批评的邵野意外的却什么处分都没有,夏天天这个错也就才是个不痛不痒的通报批评。 王凛铮那股邪火过去了,又恢复了正常,给他带包子还带了奶茶。 “我去,刚布告栏上贴了那个处分通知,我还以为要给他退学了呢。” 他说着又神秘兮兮凑近顾现:“我听说夏天天被章程以给打了。” 顾现有点难以相信:“章程以那么闲?他不是准备出国呢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夏天天他再横,也横不过章程以。不过话说那个章程以不是著名的那个什么的,什么什么的。” 他说着把包子塞了满口,什么什么的也没说清楚。 但他没说清楚,顾现也是知道的。 章程以是个同性恋,还是个毫不遮掩的同性恋。 顾现想了想还是问:“打他干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听说扇了好几巴掌,夏天天一句话都没敢说。” “说的你见过一样。” 顾现从桌肚里抽出讲义,分类整理,顺道把数学那张抽出来给他。 “要考试了,你仔细看看。”他好心提醒。 王凛铮没抄几题又开始到他身边叭叭:“你知道章程以跟杜庭的绯闻吧?那个杜庭是魏朱林的表哥,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他这明目张胆的,不是给自己找事吗这不是。” 顾现没说邵野已经跟魏朱林拜拜了,毕竟当事人不开这个口,对邵野来说可不是什么坏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对顾现为邵野出头的事情耿耿于怀,王凛铮对邵野的看法,好像并不友好。 顾现有点无奈,歪头看他:“能耐是吧?能不能有点出息。” “出息又不能吃,你要不告诉我,这就是咱俩心里的死结。” 这话说的,顾现听得直皱眉头:“期中考试进前十,我就告诉你。” 王凛铮嘿了一声,来劲了:“前十啊?我们班那还不容易吗?” 顾现把数学讲义抽回来:“年级!” ………… 不知道顾现当没当真,反正王凛铮是当真了。 他这一天恨不能把书本卷了当成卷饼吃下肚去,简直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那副戴上就不想拿下来的眼镜一衬,还真是像极了文化人。 但他长的过于锋利,一点都不柔和,没有什么书卷气,反而怎么看怎么像是斯文败类。 晚自习下课他还在孜孜不倦的默写化学方程式,顾现收了书本,都不忍心打扰他了。 “我走了。” 王凛铮这才反应过来:“啊卧槽,下课了啊?这么快?走走走,我也走。” 他一边收东西一边说:“唉,你今晚要不要送我?我今天带外套了,不怕冷。” 顾现拒绝的斩钉截铁:“不送。” “喂,你顺路都不送我,你不接我也不送我,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哥们了?” 顾现拎起书包就走:“再见。” 文文艺艺的宣传委员从前面走到他桌前:“王凛铮你家是不是住在承塘十八号?” 王凛铮一怔:“是啊,干嘛?” “你今晚能顺带送我一下吗?我车没电了,就不叫家里人来接我了。” “那你打车啊。” ……… 王凛铮说完觉得有些不妥,赶紧补救:“你住哪儿啊?” “平塘街七号。” 那是挺近的,反正那一片都算是历史文化名区,住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_ 王凛铮自打开学心思都在顾现身上,在他身边窝久了,连外面世界是黑是白都懒得管了。 他带着陈潇潇往楼下走的时候就觉得这样不行,起码还真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是个不折不扣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但他只在顾现面前傻白甜,离了顾现他身上那种名门望族的骄纵感还是难以掩藏,乍看也觉得气质不凡。 就连同样背景不凡的陈潇潇在他旁边走着,都像极了人群堆里的灰姑娘。 顾现在车棚骑车的时候又看到了两封一模一样的情书,放在自己的车座上,用一枚硬币压着。 他收起来,跨上车,戴上头盔,意外的看见了邵野。 他站在车棚里,似乎是在等人。 顾现犹豫了一下,把车骑到对方面前。 他的车一发动就呜呜呜的声响很大,虽然酷,但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吵。x 电脑端:/ 邵野的嘴角破了皮,应该是新伤,在不算明亮的车棚里,顾现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天夏天天也不知道是伤到了他哪里,已经见过血了,现在又破皮,简直没完没了。 他心头没来由火起,这火一起,也就顾不上什么不好意思了。 “等人?” 邵野看着他,好像永远都是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火上浇油。 顾现摘下头盔,显得也不客气:“我招你惹你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邵野转身就走。 顾现索性戴上头盔,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邵野看他走了,停了下来,他身边是车棚的铁柱,冰凉凉的他也不嫌,靠了上去。 他的确是在等人。 魏朱林不是骑车来的,也不住校,他自然有车接。 但约人,他就喜欢约在车棚。 他对邵野一向客气,就算再怎么生气,还是会念点旧情,不是那种完全没有人情味的老大。 就连约他,也是自己一个人来。 “你想好了吗?还是要好好学习?我看你也没怎么学习啊,在学校外头没少被人找麻烦吧?” 魏朱林勾着他往学校外走:“走喝酒去,老长时间没跟你一起喝酒了。” 邵野欲言又止。 “哇不是吧,你现在连酒也不喝了啊?” 魏朱林不敢相信:“你这到底怎么了啊?突然就要变乖乖学生啊?” 末了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大小姐了?” “不是。” 魏朱林不满:“你这真是,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早知道你不跟我混,我以前就不总叫你去干架了,这下好了,你从良了,人家可不得怎么想呢。” 他说着叹气:“别的不说吧,就说那姓夏的打你,附中几帮人都托人打听说是不是咱俩有矛盾了,我怎么没冒头。我这火的我,我就跟我哥说了。” 于是邵野捕捉到了一个重点:“所以你哥真的姓章了?” 魏朱林拍他后脑勺,声音压特低:“这不明摆着的吗?” 邵野无语:“明摆着了,你还怕别人听见。” “C,那不得要点面子吗?要是他姓章的跟我哥姓,我一边嚷嚷的人尽皆知,一边横着走。这道理不简单吗,我跟你单独一块的时候什么时候骂过你脏话,要是有小弟那就不一样了啊,那我不得端着点老大的架子来?” 他俩走到门口上了魏朱林的车,魏朱林瘫痪在后座:“唉?话说回来,那个顾现,那天怎么跑去给你出头去了?” 他说着坐正了特别好奇:“你跟他认识啊?那不一典型的三好生吗,多少女生的梦中人啊。就不说他就说他身边那个王凛铮吧,人家爷爷啊叔叔啊爸爸的那都是新闻里的人物,这谁敢动啊,吓都吓死了。” 邵野好像终于有了点兴趣:“新闻里的人物?” 魏朱林一看他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凑近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后笑:“吓人吧?” 邵野好像也没觉得哪里可怕,面不改色。 魏朱林拍拍他:“还好还好,人家那都是优等生派系的,不跟我们一样看谁不爽揍他丫的。” 他说着来劲了:“CTM,不说我都忘了,那个四中的傻逼于涛,什么玩意儿,在网上骂我啊他,他以为我不知道呢,我改天锤死他。” 邵野想了想,还是劝他:“魏哥,我不打了,你以后,也别总是看谁不爽就打谁了。” 这话一出口,就有点莫名的伤感了。 魏朱林一下子就觉得失落不已,半天才断断续续:“C你非得说这话。” 邵野整个初中都跟在他手下,突然间失去了,不可能不伤感,不失落,一定会不舍。 但成长就是这样,就是在不断的失去。 到了烧烤摊,魏朱林搂着他嘻嘻哈哈又开始絮絮叨叨了,完全忘了刚刚的伤感。x 本来邵野以为只有他们两个,没成想他好几个兄弟都在,这下人多,吃的多就算了,那喝的,肯定也不能少。 按以前的量来,他不喝趴下是不可能会散的,也许第二天醒来还是躺在原来的地方,几个兄弟横七竖八躺一地,要么就是还剩点理智找家网吧凑合凑合。 大家都很不舍吧,毕竟真的敢豁出命去打的,只有邵野。 因此他这个出名也不是白出的,是红出的,鲜血换来的吧。 “大邵,你就算不打了咱们也还是兄弟,我们也不会跟人家说你不打了,我们怕人家找你麻烦呢,你就安安心心过你的,我们祝福你!” 这话说的,邵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说点什么了,他只是举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但很快另一个兄弟就说了:“那大邵要脱离咱们从良的,咱们不说,他这名声不得一直跟咱们捆绑在一起,大邵你也不高兴吧?” 邵野半晌笑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老半天,吃完好几串肉才说:“没事,就这样吧。” 其实这些男孩子之间的打打杀杀爱恨情仇的,真的没多大意思。 看谁不顺眼都能挑起事端,还是太幼稚,闲出来的。 邵野不打了,魏朱林混下去的愿望也就不强了,毕竟他也是踩着金光,以后要出国深造的人。 造什么呢?语数外物化生这些? 那点金光在身,不管是什么,这点少年时的荒唐事,都不会在他顺风顺水的日后留下一笔的。 而邵野呢? 后来,他们都喝多了。 “魏哥,咱们去包夜吧,啊?我看旁边就有网吧。” “哦草,现在晚上真冷啊,冷死了。” 魏朱林付了钱,眼瞅着自己家车就等在路边,愣是不回去,大手一挥:“走啊,兄弟们,包夜去啊,明天谁去上课谁就是孙子!” 邵野喝的不少,步履蹒跚,跟在后面往网吧去的时候,看见了迎他们几个面走来的顾现。 在秋夜,浓烟散去,人群离场后。 他身影挺拔,面容严峻,又沉稳从容,朝着他走来。 章节目录 第22章 少年(七) 魏朱林看见他结结巴巴指着他:“顾顾顾……” 顾了半天也没顾出来。 小弟半身都靠在他身上也跟着他哆嗦:“顾顾顾现!” “对对对,顾现,你怎么在这儿啊?” 魏朱林到底还是不敢表现的太相熟,也就是借着这点酒劲招呼他:“走啊,包夜去啊,你可别跟教导主任告状啊。” 顾现到他们面前,只说:“你们随意,我送他回家。” 这个他,自然是走在后面的邵野。 魏朱林这股好奇劲儿还没发挥出来,顾现已经拽着邵野走了。 就像上次一样,邵野任他拉着,并不反抗。 路边有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母女,有遛狗的夫妻,还有散步的大爷大妈,零零散散。 顾现走了几步觉得邵野安静的过头,转身去看他,就见他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的目光异常的乖巧柔顺,一点都没有平常那种生人勿进的模样。 顾现心猛地就提了起来,然后一点点不规则的律动。 他说:“认识我吗?” 邵野点头。 “我是谁?” 邵野傻傻的笑了两声,声音清脆:“嘿,顾现!” 顾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脏皱缩到疼痛的地步。 但他只是和缓的笑了笑,去拽他的手腕,带他往前走。 邵野在公交车站台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硬币,而后迎上顾现的目光,惊奇:“你连一块钱都没有吗?” 半晌从包里摸出公交卡给他。 顾现问他:“现在几点了?” 邵野摸出自己古板的老式手机,打开翻盖看了看:“十一点了哦。” 顾现的目光放在他的手机上,问他:“你这能玩微信吗?” 邵野认真的摇头:“老式的,系统不行,玩不了。” 然后他问顾现:“你车呢?兜风去啊。” 深更半夜兜什么风。 可原本应该对此嗤之以鼻的顾现,还是带上邵野在新庄高架下的道路上飞奔。没有目的地,就这样随便绕圈,不过顾现比醉酒的邵野要有理智,他绕了几圈就没再绕了,而是缓慢的驶向了桥南路。 邵野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一直在揪他的衣服,把额头抵在他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撞着,撞得顾现以为他睡着了,也不敢开,好容易拐到莫愁路,还差些才到桥南路,就停了下来。 邵野坐在后座,看起来似乎是要睡着了。 顾现无奈:“喝了多少?” “不多。” 他从车上下来险些摔倒,还是顾现扶了他一把,他还吹嘘:“这点酒量不在话下,想当年我还喝的吐血过!” 才几岁就想当年。 顾现不想去想当年,他扶着邵野往他家走,问他:“难受吗?” 邵野低低的笑,顾现听不出来他的笑是真的笑,还是假的笑,只听他说:“我难受,你能怎么样啊?” 顾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他手下用力,又觉得邵野穿的单薄,连骨头都格外磕手。 “我难受的。” 邵野低低的说了几个字,卸下了一半的力量。 顾现险些没扶住他。 “我真的难受啊。” 用不难受的语气说着难受的话语。 顾现听得心抽。 但他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他根本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他只是又用力一些拖住他。 “我不想回家。”他长长叹了一声,喉咙里发出挣扎的压抑声,混合着强烈的不甘:“我真的不想回去。” 无奈的很:“也不想去学校。” “那你想去哪里?” 顾现看着一排的店只有他家的店里还亮着灯,想来应该是家里人在等邵野回去。 “你放开我,我tm自己能走!” 他一把推开顾现,自己跌跌撞撞两步又坐到了地上,还骂道:“靠,这TM腿软。” 顾现无语,又过去扶他,还顺带安抚:“好了,别闹了,很晚了,应该休息了。” 这哄小孩的语气惹得邵野很不快:“我靠你哄小孩啊?走开,我起得来!” ……… 顾现只好不扶他,让他自己起来。 他们家的店里的确亮着灯,本来顾现还以为会有人在等邵野,但实际上走近了看才发现,门是从外面锁起来的,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玻璃门前晃晃荡荡,跟那把挂在门上的老式挂锁正好衬上了。 邵野摇摇晃晃过来,没站住还得堪堪扶着顾现,自言自语:“这酒后劲真大。” 他开了门,扑进去险些撞到桌子,还是顾现拉了一把,将他紧紧拽着,才放下心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这地方不大,两人走进去都有些拥挤,反正顾现是不能理解来这里消费的人是什么心态的。邵野把包扔到地上,挣开顾现的手,找到窄小的楼梯就往上爬,顾现看的直皱眉头。 很明显他住的是阁楼。x 看着邵野爬上阁楼没动静了,顾现不放心,还是跟着上去看一眼。 但这个窄窄的楼梯真是让他觉得压抑,一声声的吱呀声更是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上去才发现这地方根本不能直起身来,只能将腰弯的很低才能行动,而且这一眼望去就是床铺,也没有可以活动的空间,半扇小窗开着,也没一点风吹进来。 外面正对着马路,车来车往的声音在这空间里都像被放大了,嘈杂,压抑,窒息。 顾现看着趴在一边睡得迷糊的邵野,觉得沉重不已。 他老式的手机在他口袋里发出震动的响声,顾现先是没管,等声音停了才企图将人放正,但又怕惊扰他,显然邵野已经睡着了,虽然不太踏实。 顾现等了半天,觉得应该要回了。 他跪着走了几步,将一边的被子扯过来将邵野盖好,却看见了自己给邵野披过的大衣外套。 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那半扇窗口下。 他最终也没动这件衣服。 将邵野盖好后,他正要下楼,走了一步,又回身去摸邵野的手机。 到楼下的时候,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安梅。 他与安梅都是一愣。 “阿姨。”他显得有些局促。 安梅并不和善,阴沉着脸应了一声,问他:“来干什么?” 顾现没说他是送邵野回来的,他只说:“我来看看,先走了,阿姨早点休息。” 而后,他大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安梅不可能想见到他,他也不能忘记当年安梅说过的那些话。 也许安梅恨他们,但于顾现而言,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今晚照旧又回去晚了。 李晶芒仍然窝在沙发里看泰剧,顺便等他。 “你这一天比一天晚啊,又遇到同学了?” 她起来去厨房给他拿吃的。 顾现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拿过遥控器换台。 “几点了你还想看电视剧啊?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随便看看。”顾现回了一句。 李晶芒把吃的端来给他问他:“怎么样啊学习,快考试了啊。” “嗯,我知道。” 他几口吃完,把遥控器给李晶芒:“我上楼洗漱睡觉了。” “唉,四儿。”李晶芒叫他:“明天别骑车了,跟你哥车去啊。” 她不止一次这么叮嘱过顾现,但顾现就是爱骑他那发动起来呜呜呜帅气无比的机车。 于是也不在意:“我起得来!” 很可惜,第二天他没起得来。 恍恍惚惚的他听见了几次闹铃声,自己还起来刷牙洗脸了,但等他真的醒过来,已经九点多了,第一节课都开始了。 李晶芒正在客厅里打电话,打完电话发现下楼的顾现急急忙忙的就说:“我替你请了半天假,你不要急。吃完饭休息休息再去,你连续几天都太晚了,休息不好,还学什么?” 顾现仍然急急忙忙:“上午都是重要的课程。” 李晶芒从来不觉得他是个爱学习的还奇怪:“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啊?” “我一直都爱学习!” 顾现抱着自己的头盔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李晶芒只好跟在后面喊:“你小心点,开慢点,别急啊。” 顾现一路飞驰到学校。 第二节课都快结束了,王凛铮趴在桌上打盹,被悄无声息进来坐下的他吓了一跳。 捂着心脏倒吸一口凉气:“我去,我以为老师坐到我身边来了,吓死我了。” 又打趣他:“唉,你今天怎么来晚了?昨晚干嘛去了?” “没干嘛。” “没干嘛你这么晚,是不是哪家小妖精把你给勾………” “王凛铮!说什么呢?你到黑板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王凛铮站起来,却不上去,他十分诚实:“这道题太难,我不会。” 数学老师紧接着就叫:“顾现,你来。” 顾现书掏出来才摆好,闻言只得站起来上去解题。 一上去,粉笔才拿到手,下课铃就响了。 不出意外的,又拖堂了。 他解的很快,步骤齐全,数学老师一通夸赞后宣布下课。 这个时候距离再上课就剩三分钟了。 他的题解的完美,大有他学霸哥哥的模样,搞得值日生都不想擦黑板,还有女孩子掏出手机把他的解题过程给拍了下来。 王凛铮问他:“你倒是说啊,怎么来晚了啊。” 顾现正在看一道物理题,一边转笔一边思考,对于王凛铮的问话,最多能分出那么一点点心思来应付最多了。 “我早上做了一个梦。” 他好像是要讲故事的样子,但显得心不在焉。 “什么梦?” “我梦见我闹钟响了,然后我起来,刷牙洗脸还洗了个澡,换完衣服拿着包头盔准备出门了。” “然后呢?” 顾现看白痴一样看他:“然后我醒了啊。要不我怎么迟到了?” “哈哈哈哈”王凛铮笑:“正常正常,我也经常。”(_ 完了又说:“你就说你起晚了呗哈哈哈。” 顾现不打算理他了。 王凛铮不过半天又拽他衣服:“哎哎,你看,窗口那个是不是邵野啊?” 顾现抬头看向窗外,果真对上邵野的目光,但一刹那,邵野又收回目光并且走过去了。 顾现也跟着收回目光,言语清淡:“怎么了?” 王凛铮开始掏物理书,信誓旦旦:“什么也别问,问就是,我一定要考到前十!” 章节目录 第23章 少年(八) 与期中考试同期的还有一场运动会。 陈潇潇拉着刘颖慧来问王凛铮和顾现:“你们俩要不要参加啊?有个人一百米啊,4X一百米接力,还有三千米长跑。” 王凛铮问:“那有球赛吗?有游泳吗?骑马?射击?” 刘颖慧像看傻子一样:“田径,你以为全运会吗?” 王凛铮摆手:“不要,不去,学习呢。” 陈潇潇又问他:“那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王凛铮疑惑:“跟你合作什么?” “当主持人啊。” “告辞。” 王凛铮抽出自己的讲义:“这么多啊,这么厚,你别说你俩的做完了,我可不信。” 刘颖慧终于鼓足勇气跟顾现说:“你去吗?报个名吧?你觉得你擅长什么?” 顾现兴趣缺缺:“暂时没有打算。” 看着陈潇潇一时半会儿并不想走,顾现起身出去了。 陈潇潇赶紧在他座位上坐下,拖着王凛铮磨:“我觉得你很适合当主持人啊。” 刘颖慧不满:“他适合?你不是说他……” 陈潇潇打断她:“哎呀你回去吧,我给你买奶茶!” 王凛铮直觉这个妹子怕不是看上自己了,一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往墙根挤了挤。 顾现从卫生间出来时,见邵野靠在洗手台上,长腿交叠,在跟李斐说话。 “你报名了?哎呦人才凋零,这种事情居然找不到几个出头的。” 李斐洗完手在衣服上擦擦唏嘘不已“平常一个个能的,这下都装死了,行吧,这三千米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了。” 他说着看见了顾现:“唉,四少,你报名没有啊?走啊,操场上较量一番去啊?” 邵野抬脚就走。 顾现洗了手晃回去,陈潇潇还在他座位上坐着,跟王凛铮有说有笑的,与她的开心不同,王凛铮恨不能都缩到墙壁里去,见顾现回来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顾现点了点桌子,示意陈潇潇起来,又说:“我报三千米。” 王凛铮大惊:“哇,你不是吧?” 晚自习的时候陈潇潇居然给王凛铮买了烤肠和奶茶,当然也顺带给顾现带了一份。 陈潇潇活泼大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王凛铮的喜欢,而且以她的条件,一般男孩子很难不接受她的心意。 可偏偏,王凛铮是注定接收不了这份心意的。 他捏在手里半天,还是跟顾现一起把东西吃了。 老师没有来看着他们,因此教室里不像平常那么安静,嘈杂声一波接着一波,虽然不大,但就没有停过。(_ 顾现看王凛铮盯着书本发呆,主动说:“我觉得她不错。” 王凛铮心塞:“不能早恋这种事情还需要我舅舅跟我耳提面命吗?抽不死我。” 顾现不明白:“你那个舅舅又不是亲的,比你大不了多少,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他要不是个变态我至于怕他吗?” 王凛铮说着小声凑过来:“他可变态了,说到做到,一点情面都不留,我反正挺怕他。我们小豆豆每次看到他都狂吠,可见狗真的能辨别好坏。” 顾现低头做题,不想理他了。 半天他又主动凑过来:“她要真喜欢我,你就没点别的感受?” “我应该有什么感受?” 王凛铮尴尬,哈哈两声:“那不是,看上我没看上你,你不失落吗哈哈。” 顾现懒得理他,他说完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怎么也看不下去书了。 好容易熬到下课,果不其然陈潇潇又来了:“王凛铮,带我一起啊,谢啦!” “那什么…”王凛铮这拒绝的话,可真难出口。 顾现拎着包跟他俩告别:“走了。” 王凛铮看他头也不回,难免失落。 顾现下了楼,看见邵野靠在楼梯边,不知道在等谁,他从他旁边过去,还是转身想问他要不要一起走,这一转身正好遇到要动身的邵野。 两人都是一怔。 邵野说:“走。” 顾现才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便赶紧跟上,同他一起往校外走去。 这一路邵野都没有说话。 顾现免不了要想他等自己干什么,还伞?还衣服?还是谢谢自己在他醉酒后送他回去? 往校外去的同学很多,他们走在人群里还是惹眼的,但邵野昂首挺胸走在前头,睬都不睬一下他后面的顾现,别人看来也就是正常的走路,甚至连他两认识这样的关系都很难看出来。 出了学校没多久,连什么偏僻阴暗的小路邵野都懒得带他去,直接在路边停下,转身问他:“没完没了是吧?” 把顾现问的一怔,下一秒就气笑了,也毫不客气:“没完没了的到底是谁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你见我就是这副样子?” “有!我TM跟你之间没仇吗?我要是知道你没出国也跑来这里,我当初是傻了才来这里吊车尾!” 顾现简直无语:“你是傻,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 说完抬脚就走。 但走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了,才知道自己傻了。 遇到他一时都没想起来自己留在车棚里的车了。 “顾现?” 有个女声在后面叫他。 “顾现是你吗?” “真的是你啊。” 金睿拉小跑几步追上来:“你怎么在这里啊?没骑车吗?” 顾现正要说自己今天不骑回去了,就见她又要往前倒去,伸手扶了一把:“没事吧?” 金睿拉咳了两声:“没事,你怎么回去啊?” “我打车。”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你哥的车估计还没走呢,你走回去坐车不好吗?” “我哥今天住校,不回。”他说着要打车,看她一个人,又觉得这么走了不太好。 正要出于礼貌问她是不是走回家时,先前跟他□□味十足的邵野从后面追上来了。 见到金睿拉跟顾现,他大步过来:“劳驾让一下。” 金睿拉往旁边站了站,看他走过去,没走几步又回头不耐烦的喊顾现:“嘿,顾现,你还走不走了?” 顾现真傻了,看不懂了。 邵野两步回来扯了他就走,顿都没顿一下。 顾现跟他走了一段距离,确信后面没人了,才觉得好笑:“你干嘛?” 邵野放开他:“不干嘛?救你你不谢我?” 顾现无奈:“到底是谁没完没了?” “这个不算没完没了。”x 电脑端:/ 邵野说着把书包挂了一个带子扔到肩膀上,吊儿郎当,晃晃悠悠。 “下周就考试了,你还有心情风花雪月?” 顾现无辜:“我什么时候风花雪月了?” 邵野控诉,两个字掷地有声:“刚!刚!” “我不过是遇到她而已,什么都没有。” 邵野好像并不想听他解释太多,提着包大步跑了,末了只说:“拜拜吧你。” 顾现再多的话语,都没处说了。 邵野留给他的只剩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 身边有骑着电动车回家的学生经过,也有家长接孩子的车经过,络绎不绝。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茫然。 邵野看似永远不耐烦的态度,偶然这么阴晴不定一出,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不能像同学一样淡如水,也不能像好友一样亲厚,想走近他的脚步,好像很难跨越一些无形的坎。 还是自己太胆怯,太懦弱了吧。 他在回去的车上,还是没能忍住,摸出手机给邵野发信息。 【我不是要管你的事情。】 没头没尾的一句,但他知道邵野收到信息一定能知道是他。 但对方的重点显然歪了。 【你怎么有我号码?】 顾现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送你回家的时候,我存了你的。】 很久,对方才回了个【好吧。】 顾现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直到下了车回到家,洗漱完躺倒在床上,他才又回他。 【晚安。】 纵然还有千言万语,但顾现都组织不了合适的语言来说。 毕竟对不起三个字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多到那些喧闹阴暗的过往都能从这些精心包裹假象中渗透出来,然后叫他们都显得不堪。 但很显然,顾现被假象包裹住了,而邵野,就是渗透在外遭受风吹雨打的那一个。 活成了另一个结局的顾现。 顾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邵野那间狭小阴暗的阁楼寝室来。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那座阁楼里每当有车经过都应该会有震耳欲聋的噪音起伏。 没有风,连光亮都失色三分。 他烦躁的睡不着,爬起来做俯卧撑,不知道做了多少个,他脱力般倒下。 望着灰暗的天花板,还有挂在那上面奢华雕花的一盏大灯。 “晚安啊。” 他对着这黑暗,轻声呢喃。 而后恍惚间,他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惊醒。 客厅里瓷器碎裂,地板上一滴滴的滴下了血点。 两个女人在碎裂的玻璃渣上翻滚扭打,一声声叫骂不停。 门边站着个孩子,怯生生的望着他。 他走过去,牵他的手。 “走啊,我们去外面看花吧。” 但他们走出那扇门,没有花,只有无边的黑暗。 “哥哥……” 他猛地惊醒。 闹钟在床头柜上响着,外面灰蒙蒙的,好像又有雨了。 李晶芒伸头进来叫他“起来了啊,刚要叫你呢,外教下午过来,你要不吃饭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顾现哑声“我再睡一会儿。” 李晶芒为他关好门。 顾现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想再回去那个梦里。 但只有黑暗。 也只剩黑暗了。 章节目录 第24章 少年(九) 桥南路第一跑王,自然也是有来历的。 不是魏朱林让他打的人,邵野几乎是不会跟对方动手的。 如果对方寻仇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他肯定是先跑为敬。 长久下来,他就得了这么一个称号。 顾现听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他站在早点摊前排队,前面的几个女孩子就在讨论邵野,他默默的听了半天,脸色就开始变得不好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是这样的吗?我知道他是私生子啊,可邵氏集团又不认。” “我上次在地方新闻上看见那个邵明华了,好像跟他是像哦,打破了我对高富帅的空白想象!” “什么啊,他哥应该是邵明辉才是啊,不在国内吧应该。” “是这样的吗?是我孤陋寡闻了哈哈哈。” ……… 顾现转身走了。 却在校门前看见邵野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正在往体育馆走去,其中一个勾着邵野的脖子好像显得很亲昵。 这几个人顾现一个都不认得。 他在教学楼地下遇到金睿拉,对方正抱着一沓试卷,看到他笑的开心:“顾现,早上好。”(_ 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顾现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管她,往楼上走去。 王凛铮靠在楼梯口,正跟几个同学凑在一起看手机,应该是球赛还是什么的,拎在手里的早点一晃一晃触碰他的书包,应该也是刚上来。 顾现拍了他一下,吓得他们一惊:“哎呦,吓死个人。” “怎么?看什么?” 王凛铮便脱离那几位同学的包围圈,跟他往教室走。 “看职高女生宿舍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 顾现推开后门进去,应该是快考试了,里面坐了大半的同学,都在背书。 “宿舍霸凌事件!” 王凛铮坐下来,自然而然把自己的早餐分一半给他,又凑过来小声说:“化高的女生可真厉害,□□说传就传,人家那高级啊,什么围殴下跪的都弱爆了。” 顾现拿书的动作一顿。 “什么?” “女孩子被逼着对视频做不雅动作,说那种话,然后反手就给她爆网上去了。” 王凛铮啧啧两声感叹:“唉可真牛,昨夜事情迅速发酵,今天早上结果反转了,有个女生估计是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把完整视频放出来了。这下好了,都进局子解释去吧。” 顾现把英语书翻到最后的单词页开始背诵,对他的这个八卦没什么兴趣。 “什么乱七八糟的,遇到这种事情,报警就完了。” 王凛铮哈哈两声:“那不是你我这种没人敢惹的嘛,要是有人惹了我,我保证让他死的很惨。” 顾现斜他“这么能耐?” “那可不,小爷我别的不说,我狠起来我自己都怕。” 他说完几口吃了包子,扒拉出语文书背文言文,嘟嘟囔囔:“不行,不行,我是要考年级前十的人,考不到我裸泳!” “那倒是不用,考不到我就不告诉你啊。” 王凛铮哼了一声,堵住耳朵开始背书了。 结果早读课还没下课,隔壁班的李斐就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他们班,从后面直接进来扑到顾现的桌边一口气差些没提上来,但他不敢太大动静,还是小声说“四少,你要不要去看看?邵野在体育馆跟罗飞他们打起来了。” 不等顾现问他又说:“夏天天不敢冒头,肯定是他让罗飞干的。” 顾现不悦,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合上书本,示意他走,就站起来跟他一起从后门出去了。 专心背文言文的王凛铮只来得及看见他起身的背影,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看顾现走了,还是跟了上去。 “关键我也不知道罗飞想干什么,他在二年级都没什么名堂,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们下午体育课,我去搬器材才看见,也没敢声张。” 李斐说着担心:“魏朱林也不在,我不知道找谁,就来找你了。” 顾现沉默的听着,也不管小跑上来的王凛铮,径直往体育馆走去,那样子也不慌不忙。 要说罗飞这个人物,虽然没混出什么名堂,但饶是李斐这也没混出什么名堂的,那也是不太敢惹的,毕竟罗飞背靠夏天天,不算顶嚣张,还是能嚣张的起来。 他跟邵野之间的恩怨,仔细说起来,跟夏天天倒是没多大关系。 是邵野多管闲事了。 就在早上上学的路上,帮着两个倒霉催的同学出了下头,就让罗飞勾着到体育馆联络联络感情了,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倒霉催的学生被罗飞勒索,掏了两百块钱,罗飞还想要他们的手机,美其名曰代为保管。 邵野就说了句:“过分了啊,两百块今天的烟钱够了吧?” 然后就成功吸引了战火。 在这便于联络感情的体育馆器材室里,罗飞就问他:“唉,你跟魏朱林是不是掰了啊?怎么老也不见他带你呢?” “跟你有关系吗?”邵野歪在架子上,看他的样子甚至于还有点嚣张。 “哦呦,你吓我哦,你以为我还怕他啊?要不他那个什么哥夫厉害,他算个什么东西啊。” “哈哈哈哈哈” ……… 一阵哄笑。 “我的事情,你就别扯别人了。”邵野说着把空荡的书包仍脚下。 罗飞无语:“你TM嚣张个什么劲啊,你瞧瞧你长的娘们兮兮的,没点谱儿是吧?” 邵野上去一脚,把他坐的球框踹了出去,连带他的人都瞬间跌坐在地。 顾现赶到的时候,邵野正让几个人按住,脸贴在铁架子边上。 罗飞按着他的肩膀正在企图把他往下压。 顾现踢门的动作有点粗暴,进来的表情才是真的不友好。 他什么也没说,上去就将那几个人扯开,然后背对邵野望着那几个有些不明所以的同学。 换成一般人,这几位早就脏话问候了,但他们都认得顾现。 还有跟在顾现后面进来的王凛铮。 顾现明显是在忍着怒火,他问:“什么原因?” 罗飞啊了一声不明白他问什么:“什么什么原因?” 王凛铮一看顾现生气了,赶紧当他的翻译:“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打架呢,闲得慌是吧?” 罗飞又无语:“我干什么跟你们没关系吧?学校这么大,闲事可不能随便管啊。” 这话说的王凛铮都快生气了,这厮未免太没有眼力见。 “我今天还就管了,说不明白你试试。” 王凛铮难得威胁人一次,这效果还就真是够可以,罗飞立刻就有点怂了。 这一怂就老实的不行。 “我今天早上问两个同学借点钱花花,他这不是拦了我一下。” 顾现问他:“借?” “拿。” 顾现侧身,对罗飞说:“跟他道歉。” “啊?” 王凛铮不耐烦:“啊什么啊?道歉听不懂吗?那两同学是你爹还是你妈啊,你跟人家拿钱。” “穷疯了是吧?这位同学拦你是帮你,要不你就是敲诈勒索,进局子案底一辈子,哭都没地儿哭,你这来一出狗咬吕洞宾,这好人以后谁还敢做?道歉,立马的。” 王凛铮贫完又对那几个站在一边看着的小弟说“过来,赶紧过来排队,一个个道歉。” 几个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老实巴交的过来排成一列。 王凛铮很满意:“我数一二三啊,你们一齐…” 他话没说完,邵野推开顾现,拎了地上的书包就走了。 真是够尴尬的。 顾现几步跟上去,企图拉住他,让邵野猛地一甩,骂道:“你TM少管闲事。” 王凛铮目瞪口呆:“我去,这吕洞宾够横啊。” 罗飞比他俩都大,让他们这一出整的十分没有面子,也没多留,甩袖子就走了。 “哇,这狗也横。” 就算王凛铮这么口无遮拦,也没人会计较到敢对他不利。 顾现让邵野这么一甩,真是甩的心头火起。 憋着这顿火,他一天都不太好过。 王凛铮叮嘱了李斐不能把事情说出去,罗飞又不想丢脸,这件事情就也没有声张开来。 晚上下自习,顾现早早就走了。 王凛铮知道他不开心,也没跟上去问东问西,他坐在座位上发呆,还是陈潇潇过来叫他。 “王凛铮走了啦,走啦,你干嘛呢?” 王凛铮哼笑一声,冷冷淡淡:“我在想,我考进年纪前十的可能性。” “加油啊,我看好你!不过现在,我们要回家先。” 王凛铮看了看她:“你怎么总想跟我一起回家?” “因为我喜欢你啊。” 教室里还剩大半的学生,听到她直白的话语全都起哄。 “哇哇哇……” “哦~~~~~” 王凛铮没想到她居然真这么大胆,搞得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干嘛了,结结巴巴半天。x “你,你,我去,你一个女孩子……” 陈潇潇可不管那么多,干脆过来抓他胳膊:“走啦走啦走啦。” 他跟陈潇潇出校门的时候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的顾现,还以为是在等他哥,才连车都不骑了。 “你等你哥啊?” 顾现摇头:“你们先走吧。” 陈潇潇拖着王凛铮走了。 顾现又等了十分钟,等到最后都没有几个学生的时候,终于等到邵野出来了。 邵野看到他脸色就很不好,他嘴角还有些淤青,冷着一张脸真是看起来就生人勿进。 顾现沉默的跟着他。 跟到邵野终于失去了耐心,转身骂他:“你TM有病啊,跟着我干嘛?” 顾现二话不说,上去一脚踹到他小腿肚上,把他踹了一个趔趄,退几步才没有摔倒。 邵野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动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顾现憋了一天的火,终于撒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25章 少年(十) “你是SB吗?被几个人围在那么点地方还跟人硬来?” “你不会服个软吗?不会周旋吗?就只会打架吗?” “再不济你不是很能跑吗?” 他一直冷冷淡淡,这么一发火,倒是让邵野觉得稀罕。 但很快他就比顾现更火大。 “我不硬来我要下跪求饶吗?当孙子一样服软?你没在我的立场过你就别TM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是你顾少爷,也不是他王少爷,凭一张脸就能为所欲为!” 顾现一口气提上来,却到底没想到什么话来反驳他。 果然说话是门艺术,吵架也是。 顾现憋着这口气干脆离他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谁知他转身还没走两步,前一秒还对他凶巴巴发火的邵野居然问他:“干嘛去啊?” 顾现没好气:“骑车!” 身后的邵野没动静了。 顾现索性又回头,邵野正要转身走自己的路,看见他又转身还挺诧异。 看他气势汹汹往自己走来,邵野小步后退,寻思着这哥们邪火上来要打自己,自己还是先跑为敬。 不料顾现走到他旁边继续往前走,还对他说:“走啊。” “去哪儿?” 盛京西路学校这段没有什么店面,不过穿过巷子往桥南路那边去路边各式店面倒是很多。 邵野还以为他要带自己撸串,跟在他后面晃晃悠悠,不情不愿。 “喂,我不吃啊,我真的不吃。” 却见顾现在药店门前停了下来,转身叫他,态度十分恶劣:“过来!” 邵野被他这么一吼,也没生出点忤逆他的心思来,反而真的很自觉的过去了,懒懒散散。 “干嘛?我真的不吃啊,什么烤面筋关东煮的,我真的不吃!” 顾现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你是不吃,你应该吃点药!” 而后非常蛮横的将他扯到了药店。 邵野愣是没挣开:“我去,你才有病吧,来这种地方。” 顾现真的莫名一肚子火,可以说不仅态度恶劣,言语间也毫不客气:“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你有病吧还是我有病?” 这下邵野就不干了,他又要跳起来反驳顾现,却让顾现抢先了。 “老实点!等一下!” 他转身跟在旁边看了他们半天的店员说:“创口贴,擦伤的,破皮的,各种都来点。” 店员指指门口:“我们已经关门了,准备下班了。” 顾现几乎是头顶冒烟:“关门了吗?这叫关门吗?你们走了吗?不是没走吗?” 店员瞬间就不高兴了。 邵野本来还晃晃悠悠,一见顾现这架势,立刻插话:“那什么,他有病啊有病。” 抱着他胳膊就往外拖:“你他妈中邪了啊,干嘛啊?走走走,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半拖半抱把顾现拖出来,立刻放开他:“我说顾少爷?你有病吧?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你有病?我可不陪你疯了,再见吧你。” 顾现一把拉住他。 他这股邪火来的快去的也快,看他要走,不压也得压下去。 “走干嘛?前面就是夜市,走。” “哇,我陪你疯还陪你玩啊?你没事吧?拜拜!” 顾现就是不放手:”关东煮啊,走不走?” 邵野顿了顿,假装很无奈:“你这么诚心想请我,不去有点不太好。” 又靠过去:“顾现,全场买单?” 顾现放开他:“走。” 这是一条没名没姓的小吃街,各种小摊位都有,顾现看什么都不想吃,但很明显邵野看什么都想吃。 但又都没有吃。 错过关东煮,顾现问他:“不吃吗?” 邵野诧异:“你等我开口要吗?” “我不是说了请你吗?”顾现无语,到摊位前:“都给我拿一份,谢谢。”(_ “你不吃啊?” “我吃不下,被你气饱了。” 邵野就很无语:“到底有病的是谁啊?我怎么觉得你跟个大姑娘似得呢,几年不见你变性了啊。” 顾现差些朝他翻白眼,接过摊主拿过来的东西塞到他手里,付钱。 “吃你的吧,你真是。” 他似乎是没想好接下来的话语,等摊主找完钱才说:“干嘛每次看我就像看仇人?” 邵野想了想,把东西递到他面前:“先来一个?” 顾现转头继续走。 邵野跟上去,边吃边说:“是我小心眼呗,看见你来气不行吗?”x :/ “我是出气筒吗?” 邵野想了想:“一回生二回熟,我都跟你呛这么好几回了,你不然就做个?” 顾现觉得还是应该坦白自己所想,于是说:“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你跟别人打架或者不愉快。我也不是要管你的事情,我只是看见你了,我能不管你吗?” 他说完见邵野将咬了一口的丸子放回碗中,似乎是对他这句话很介意,顾现直觉自己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但又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合着你时不时的冒个头,是可怜我?哦是看我被别人打很惨?保护我呢?” 他戏谑:“要不你当我老大?我跟你混?” 顾现又要被他气的压不住脾气:“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在跟你好好说话,和平沟通,你可以不要阴阳怪气?” “哈?”邵野明显要发脾气:“我阴阳怪气?你不是可怜我吗?带我去药店买药啊?你是我爹啊这么关心我?” 顾现无法忍受:“邵野!” 邵野把剩下的关东煮全都扔到路边的垃圾桶,而后再没回应他转身就走。 但这回顾现没轻易就让他走,他追上去,企图跟他讲理。 “换成是你遇到我跟别人起争执,你不是一样会管我吗?不然你刚刚干嘛拖我出药店?” 邵野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往回走。 顾现就跟在他侧后方:“好,如果我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你不喜欢我管你的事情我可以不管,我也可以当成不认识你。” 邵野脚步慢了下来。 顾现知道自己应该借此划清的。 后来也甚至想过要是就此划清了,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许多事了呢? 可惜这个时候还是太年轻了。 任性,敏感,固执。 他说:“那我们重新认识行不行?” 甚至于他这句话细听下都能够听出明显的颤音来。 天之骄子的顾现,何至于把姿态放到如此低微的地步?x 电脑端:/ 邵野愣在原地许久,身边那些嘈杂的声音都微弱下来,只有这句话的回音绵延不绝。 许久,久到他能清楚的看出顾现神情中那一丝慌乱,还有无措。 他笑了两声,说:“哟,四哥,我们还至于重新认识吗?” 顾现看他这么吊儿郎当的模样,知道他是不想大家过于尴尬。 的确,没头没脑的一句,既显得矫情又让人觉得尴尬。 不是他哥看的那些狗血剧,而是活生生的,能够相处的,在生命里交错过的人。 是现实的。 所以很多话,才很难讲。 顾现回到家时,满脑袋都还飘荡着这句话。 他没能吃得下阿姨给他留的宵夜,沉默着洗漱完毕,什么多余的事情也没干,他躺回了床上。 他觉得自己的真的傻了,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自己都觉得好笑,邵野难道不觉得吗? 顾现越想越想扇自己两巴掌,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他翻个身,把脸埋进抱枕里,努力回想着邵野当时的表情,发现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明明才见过不久,怎么就好像忘记了呢? 他摸出手机,想着要不给邵野发个短信。 但是说什么呢? 顾现觉得邵野说的大概也没错,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太过胆小,畏畏缩缩,像个姑娘。 但他应该如何大胆呢? 好像又并不是大胆就可以解掉的心结。 大概是邵野的那句四哥让他始终难安,他根本睡不着。 关于四哥这个称呼,最初在邵野口中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并不糟糕。 那时候的邵野还很小,得知他是老四,非常开心的叫他四哥。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因为一些事情决裂,他们还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手牵手去学校,去商店,回家的好朋友。 他们还会一起看动画片,一起看漫画书,一起承担着来自不怀好意的人们那些莫须有的指责或是歧视,然后互相舔舐着伤口。 相当长的这段时间过后,他们决裂了。 有征兆,却没有理由。 邵野躲他就像是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在被单方面抛弃后,顾现接受了。 再后来,这些交集很快就成为了记忆,成为了回忆,成为了盖上灰尘掩埋了的过往。 只有这样深沉的夜里,顾现拿着叫做邵野牌的抹布去擦拭着头脑里这台陈旧的放映机,才能想起那些年,有个小小孩,会甜甜的喊自己。 “四哥!” 顾现在黑夜里坐起来,呆坐半天去摸索床头柜里的烟。 连包装都没有拆过的烟盒被他撕的七零八落。 他随意捏了一根出来,又去翻打火机。 学着大人的模样抽烟。 但抽了一口,却呛的泪流满面。 章节目录 第26章 少年(十一) 顾现跟金睿拉的绯闻一直都没消失。 期中考试打乱了班级和座位,顾现恰巧就坐在了她的后面。 前面考的几场都没出什么事情,反而是最后一天最后一场才到一半的时间,金睿拉从座位上晕过去,倒在地上,这一声光听就知道跌的有多厉害,连监考老师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顾现伸头看了看,四周的学生也都往她这边看。 监考老师呵斥一声:“别乱看,做自己的试卷。” 走过来急急忙忙要扶金睿拉。 这个监考老师是个女老师,几下都没拽起来她。 “顾现,顾现来搭把手,送到医务室去。” 顾现看她慢悠悠的,真是服气,扔下笔过去打横抱起金睿拉急急忙忙出了教室。 而后他抱着金睿拉在教学楼里狂奔的事情就传的不可开交了。 王凛铮对此气的不行,就算是顾现请他吃老贵老贵的老百味也没能堵住他不吐不快的嘴。 “你就自己说吧,怎么偏好就最后了还来这么一出?这不明摆着的吗?” “心机啊真的,老子我累死累活想考个前十听听你的八卦,这下可好,半道又来一个。”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要我说给你藏起来拉倒,一了百了。” 顾现实在是听得脑袋痛:“你可以闭嘴吗?你跟陈潇潇不好吗?嫉妒我?” “诶呦,你可别,可别诽谤我,我可是清清白白。” 半天又不服气:“我就是嫉妒你怎么了啊?我酸不行啊,我挂在柠檬树上我高兴!” “那你挂着吧,吃完赶紧回去。” 王凛铮吃不下了:“我说,你是不是真喜欢她啊?毕竟她的确是校花级别的,听说高年级好几个大佬都明里暗里关心她呢,但看起来她挺喜欢你的。” “哪里就看出来喜欢我了?能有陈潇潇那么直白大胆吗?” 王凛铮搁下筷子:“靠,个丫头片子,我倒是没看出来,胆子挺大啊。” 又十分不解:“你说她怎么这么大胆子?搞得人尽皆知,这多难受,太放肆了。” 顾现给他盛汤:“放肆不好吗?直白,热烈,多好。” “不,不好,我总觉得她这样直白的喜欢我,也可能很快就会直白的喜欢别人。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谁,认定谁,肯定只有谁。” 他说着见顾现微微点头就觉得应该是认同他的,又说:“是吧?你觉得呢?我觉得你应该也是那种克制的,至少我觉得你不是那种直白热烈的人。” 顾现抿唇一笑,把汤碗给他,想了想:“应该吧,我不止是克制,但我很热烈。”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哦~~我可没看出来你哪里热烈了。” 顾现没再说话了。 从老百味出来已经七点了,这个时间正是绝大多数人夜生活的开始,王凛铮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休息日,拖着顾现往电影院去:“唉,最近上映的那个飞天,虽然说是烂片,但特效很好,走看看啊。” 顾现拒绝:“回去了,枪版不够你看吗?” “靠,你这就没意思了啊,看什么枪版。”王凛铮不依不饶拖着他:“走吧走吧。” 而后他后背撞到了人。 顾现赶紧将他拉好,对那人说:“深哥。” 王凛铮头皮发麻,抱着顾现胳膊往他旁边缩,畏畏缩缩的看向他撞到的人。 不是别人,就是他的舅舅。 便宜舅舅,冯仰深。 冯仰深比他俩没大多少,但比起他俩少年感十足的模样,就多了许多社会气。 他长的不错,斯斯文文,跟王凛铮的气质很像,都像极了斯文败类,但他没有王凛铮那种轮廓分明的锋利感,他更多的是阴郁,这种阴郁就连上挑的眼角都拉不出半点风情出来,反而就是彻底的,阴暗,忧郁。 笑起来也很难让人生出点好感来:“这么巧,逛街?” 顾现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倒是理解了为什么王凛铮总是怕他了。 “逛街啊,吃个饭,你在这里干嘛呢?”王凛铮很显然不高兴,急忙又说:“你要没事,我们先走了啊。” 但他还没拉动顾现,就见冯仰深一把捏住了他后脖颈,像拎一只毛茸茸的哺乳动物。 “真没礼貌,我是谁啊?” 王凛铮不耐烦:“舅舅!” 冯仰深这才放开他,赶小猫小狗一样挥手:“去吧。” 直到走出了很远,顾现才皱眉:“你这舅舅是宅男吗?” “何出此言?” “我觉得他给人感觉怪怪的。” 王凛铮激动地拍巴掌:“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就说他变态,强迫症严重就算了,还特有控制欲,我吃饭吃一碗,多一碗不行,少一口也不行,我就连倒个开水洒一滴,他都要叫我舔干净。你能想象吗?死变态,居然叫我舔干净。我是狗吗?” 说多了糟心。 王凛铮自觉绕开话题:“你真不看啊?那你这么早回去干吗啊?不都考完试了。” “回去跑步,理由充分吗?” “哦对,你报了长跑。”他哀叹:“那行吧,你反正也没骑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你回吧。” 顾现站在路边打车,王凛铮知道拧不过他,只好放弃:“算了算了,友谊的小船没油了,我得回去加点,再见吧。” 顾现在车上的时候接到了邵野的电话。 语气一听就不是很对劲。 “嘿,顾现,来啊,来吃鱼!”x 顾现问他:“在哪儿呢?” 那边隐隐听到邵野在问身边的人是在哪里,而后他说:“临河馆!” 顾现挂掉电话,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去趟临河馆。” 他没想到临河馆这个地方会这么远,可以说是又偏又远,而且所谓的馆居然是一见四面透风的木头凉亭。 顾现和魏朱林几个人就蹲在河边烤鱼。 四周散落着不少啤酒瓶,想来是喝的不少。 顾现才走过去,就让魏朱林拽住了,结结巴巴:“顾顾顾……现!来吃鱼!” 顾现甩开他,往正捏着树枝叉鱼的邵野走去。 “能吃?” 火光映得邵野脸格外红,他兴致勃勃:“能!你尝尝!” 顾现看着那黑漆漆的一团,实在是伸不出手。 “你不吃我吃,肯定好吃。”邵野自己吃了一口,完了吐了出来。 “焦了。” 顾现夺下那根树枝扔到一边,问他:“怎么出来烤鱼了?” 邵野眼睛亮晶晶的:“放松放松。” 他说着站起来摇摇晃晃顺着河边往前走。 顾现就跟在他后边。 邵野走着走着回头:“嘿,顾现,你是不是说要跟我重新认识?” 顾现不想就这个话题在这个时候跟他讨论,就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才几点就回,不要,我不想回去。”他说着咕哝:“回去一点也不舒服。” 顾现想了想:“你想吃烤鱼的话,我带你们去素海阁。” “我不去。”他把手插进裤袋里,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四哥,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蹭你烤鱼吃,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请我的话呢,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你的。” 顾现一顿,到底没敢问他话语里叫四哥的意思,只能装作听不见。 “那现在就走。” “我可没有说现在就要吃。”他说完想了想:“喏四哥,你别说我不给你面子,你钓个鱼烤给我,你就还是我四哥。” “不烤。” 这两个字,他说的坚决且毫不犹豫。 邵野好奇:“干嘛不烤?这么没诚心啊?” 又不可思议:“哇你拒绝的这么干脆!完了,咱俩完了。” 顾现觉得他怕不是傻了,企图去拉他:“走了,回去了。你不想回去的话,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总比你在这里吹风好。”x :/ 邵野甩开他:“我兄弟都在这里,我可不去别的地方。” “你兄弟?你还混着呢?” 顾现这句话可能算不上有多友好,他甚至是不过大脑说出来的瞬间就后悔了。 他怕邵野还是会对他这话敏感,继而竖起浑身的刺来。 但这回邵野只是哼哼唧唧:“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们混社会的。” 他蹲下来,双手环胸,可怜巴巴的望着河面控诉:“我也不想混啊,我要是不找个老大跟着我都不敢想我会怎么样。” 又给顾现举例子:“小学毕业之前被戳的脊梁骨都直不起来了,这片谁不知道我啊,隔三差五为难为难我,那还不是家常便饭,后来我琢磨那不行啊,我要是不直起腰来做人我就只能趴在地上。” 顾现站在他旁边,沉默的听着。 “害,你没经历过你不懂,我遇到魏哥也是我的幸运。”他说着挠头,还有点不好意思:“打架什么的也没那么可怕,反正反正,总归也不好,你还是少管我,万一惹到什么人……” “鱼好吃吗?” 邵野一怔:“靠,你能不能让我说完?” 顾现按住他的脑袋:“你今天话很多。” 邵野握住他的手腕拿开,然后站起来,耸耸肩:“反正你嫌弃我,连鱼都不烤,再见再见!” 顾现一把扯住他。 “我倒是不嫌弃你话多,我希望你每天都很多话,但是,请你不要酒醒了看见我又像是看见仇人了好吗?” 邵野哼了一声甩开他往魏朱林那边去:“反正你都不烤鱼,你连鱼都没有。” 顾现原地无奈,许久他翻出手机给他找鱼。 章节目录 第27章 少年(十二) 他从网上叫了一筐洗干净的鲜鱼。 没想到拿来邵野又不高兴了:“你没有心,你敷衍我,我要钓的,不要这个。” 魏朱林在旁边感叹:“哇,小野,你今天好作哦。” 几个兄弟:“哈哈哈哈啊哈哈……” 邵野歪在随便铺的塑料袋上:“我高兴,你们管得着吗?有本事不要吃我的鱼。” 顾现对他的嫌弃充耳不闻,自己叉了鱼在一边烤。 魏朱林凑过来:“顾现,你跟我们小野真认识啊?啥时候的事儿啊?” 火光映得顾现原本深邃的五官更加立体起来,他抿唇许久,回他:“与你无关。” 魏朱林不敢得罪他,只好说:“那是吧,就问问,没啥别的意思。” 他打了个酒隔:“我们一会儿还有下一场,你去吗?KTV唱歌去啊。” 顾现想了想:“他去吗?” “那必须啊。” “那我去。” 他烤的焦乎乎的鱼让邵野装进了塑料袋里。 几个人摇摇晃晃在小路上晃荡时他还不满:“这个鱼喂隔壁的大黄人家都吃不下。” “你都烤焦啦,不会就别烤嘛。” “朱哥我要跟你较量投篮。”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喝多了的邵野扒拉着魏朱林的脖子絮絮叨叨。 叨叨到魏朱林都听不下去了:“小野,你TM今天不仅作,你还话多,你今天是不是要把一年的话都说完?” “啊哈哈哈……” “唉大邵,是不是人家四少在你才这么多话啊。” 邵野踹了他一脚:“瞎几把胡说。” 顾现跟在后面看他这个搂搂那个抱抱,好像是挺开心的。 等到了KTV,顾现就后悔了。 这一群傻子,根本不是唱歌,根本就是鬼哭狼嚎。 甚至隔壁包间的女孩子都过来敲门了。 顾现跟人家致歉,回来终于是听不下去了,抢了邵野手里的话筒拍了拍,又把音乐关掉。 魏朱林可不敢管他,但邵野就不给面子。 “干嘛啊你?你没事回家行不行?” “唱歌能好好唱吗?” “我爱怎么唱怎么唱,你管得着吗?” 顾现觉得这个脸蛋红扑扑的醉鬼就应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睡觉,说话说的他头痛还偏偏不能对他怎么样。 真烦。 “那我唱一首可以吗?” 邵野安静了。 他把站着喝水的几个小弟挨个拉回沙发上坐好,然后自己端端正正坐在中间,警告小弟:“你们不许动,好好听歌。” 然后他像个课代表,坐的端正笔挺,好像随时都能举手发言一样。 顾现本来想唱一首的心情莫名被破坏了。 魏朱林蹲在点歌器前问他:“四少,来首什么歌啊?” 顾现没有想很久,他说:“孤稚。” 魏朱林一顿:“粤语歌你会唱啊?” 但还是老实的给他点。 很多年后顾现想起这个时候,总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都没能有安全感。 即便是一点一点走进,一点一点相处,甚至是一点一点变得开心,他都没能够真的放下心来过。 他一直是敏感的,伤感的,甚至可以说是患得患失的。 难以想象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拥有这样让人厌恶的特质心理。 果然也没被辜负,命运就这样顺从的,给了他一场青春疼痛文学般的经历。 真是可笑。 顾现放下话筒时,邵野歪在沙发上看着他,昏暗里,只有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 他还是很兴奋,等顾现走到他旁边他甚至伸手去拽他:“四哥,你唱的可以啊。” 魏朱林意犹未尽:“四少,再来一首啊。” “没想到四少会粤语啊。” “是啊,四少你怎么会粤语啊?” …… 再问下去,就触及逆鳞了。 别人不知道,邵野是知道的。 他伸出长腿踹小弟们:“去去去,话这么多呢,上去唱去,不许鬼哭狼嚎!” 沙发上只剩他俩了。 邵野坐姿像个大老爷们,豪放的很,不像顾现,坐的正正经经。 “四哥。” 顾现歪头看他。 邵野笑的开心:“没什么,叫叫你。” “你是不是喝多了?” 邵野哼了一声,很傲娇:“喝多的人会承认自己喝多吗?我才没喝多。” 顾现像看个傻子,决定不跟他计较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想回去!你才说不管我。” 顾现无语,听魏朱林嚎完又问他:“那你想去哪里?” “总之不想回家。” 顾现想了想:“那你跟阿姨说一声,不回去了。” “我为什么要跟她说,不说。” 好吧,顾现决定不跟他计较了,就坐着听这些哥们唱歌。x 好容易散场,已经快零点了。 魏朱林和几个小弟都陆陆续续回家了,邵野靠在路灯柱下问顾现:“有烟吗?” 隔着几步远,顾现手插在兜里,反问他:“你会抽吗?” “嘿,顾现,你难道不会抽烟吗?” …… “没有。” 邵野过来想扒拉他脖子,发现自己够不着,就算够得着也费劲,就算了,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的贼兮兮:“下一场?” “你还想干嘛?” “撸串啊。” “省省吧,你不累吗?” 顾现说着拦下一辆出租车。 邵野一怔:“你要走了?” 顾现伸手扯他:“走。” 坐进车里,邵野才后知后觉挣扎:“我不要回家。” 顾现按住他:“不回家行不行?” 邵野老实了:“那去哪里?” 顾现就对司机说:“师傅,去金檀路,明光酒店。” 邵野惊讶:“你从这里打车去金檀路啊?你钱多啊?坐地铁去不就行了?” “带个醉鬼去坐地铁吗?” “我没醉,你歧视出租车!” ???? “什么歧视出租车?” “不能带醉鬼去坐地铁,就可以带醉鬼来坐出租车,而且我都没醉!” “你没醉,所以我带你坐出租车,哪里有问题?” …… 引得前面的司机哈哈大笑。 “你们是学生吧?这么晚还不回去啊?” 顾现还没回答,邵野气势汹汹:“我们是外省来旅游的!” 司机:“听口音是本地人哇。” 顾现按住邵野:“老实点。” 这才回司机:“是,我们有点事,先不回了。” 司机倒是没有再多问了。 到了明光酒店,邵野已经半瘫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劲来了,这才开始难受。 顾现半扶着他,进了大堂,要出示身份证。 顾现翻了半才发现自己没带。 他想了想:“你们王经理在吗?” 很快,有个半秃顶的男人过来了。 “王叔,我顾现,我想要一间房。” 王经理立即点头:“是是是,你今天不回家啊?” 顾现看他拿了房卡带自己走,也就扶着邵野跟着。 “不回了,我同学喝多了,我跟家里说过了。” “那行,反正也周末,要是顾先生问起来,我就说你在这里。” 他把顾现带到房间又跟他说:“你要有什么事儿就给前台打电话,给我打也行。” “不用了王叔,我自己可以,您回去吧。” “唉,那我走了啊。” 顾现送他出去,回来关上门,把趴在沙发上的邵野拽起来:“喂!洗澡吗?” 邵野扒拉着他胳膊:“四哥,我有点想吐。” 顾现把他拖到床上,去卫生间拧了个湿毛巾回来,敷到他脸上。 “想吐?” 死鱼状的邵野哼哼唧唧,也没回答他。 “你喝的也不是白酒吧?”顾现站了一会儿,又去给他换了条毛巾。 邵野半途清醒,扯了毛巾吐槽他:“我又不是发烧,你干啥总给我毛巾啊?” 顾现气得把毛巾捂到他脑门上按着:“那我要怎么办啊?” 邵野打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现闷气半天,又把他挪正,给他脱了鞋脱了袜子,又把被子给他盖上,这才觉得消停。 他想着要回家去拿衣服,但才迈开两步,邵野那个老式的手机就在他外套里震动起来。 顾现过去摸出来一看,是邵野妈妈的电话。 他很犹豫,但不接不好。 “喂?你又去哪里鬼混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有没有点数了?你迟早死在外头!”x :/ 顾现把电话拿远些,走到阳台轻声说:“阿姨,我顾现,邵野今晚不回去了,他很好。” 那面沉默了。 这沉默让顾现很不安。 “顾现?你们在哪里呢?你怎么又跟他混到一起去了?你让他听电话!你让他听电话!” 安梅的语气很不好,甚至于是十分焦急。 顾现有些为难:“他不方便接听。” 试着安抚:“阿姨他没事的,明天我会把他送回去。” “你住口!你让他听电话!你要么现在就把他送回家!不然我要报警了!” 顾现脾气一瞬间上来了,但在爆发之前又努力克制住了。 他想了想,还是好声好气:“阿姨,大人之间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小孩子,你冷静一点。” 然后他挂了电话。 害怕安梅再打来,他干脆关机了。 糟心了半天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要回去拿衣服。 又不放心留邵野在这里。 打电话回去的时候,顾轻舟应该睡了,是李晶芒接的电话。 “你在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叫人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金檀路的明光。” “怎么去住酒店了?” “有个同学喝醉了,我就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吧。” 李晶芒好像明白了,就说:“行吧,我给你送换洗衣服过去。” 顾现顿了顿:“帮我拿两套吧。” 半天才说:“谢谢。” 章节目录 第28章 少年(十三) 李晶芒没进他的房间,在酒店的大堂把衣服给他了。 “是王凛铮吗?” “不是。” 李晶芒也没多问,只是叮嘱:“那行,注意安全。” 在李晶芒要走的时候,顾现说:“是邵野。” 李晶芒顿了顿:“行。”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过问,就这样离开了,像没听到一样。 顾现松了口气。 他回去的时候,邵野把被子都踢掉了。 他过去把被子又给他盖回去,这才拿着衣服去洗澡。 早上他被枕头丢醒,醒来一看,邵野正趴在床上拿着另一个枕头要丢他。 外面阴沉沉的,没什么光亮,天气应该不好。 他们高中生,生物钟都不会太晚,顾现看了看手机,才刚过六点。 周末。 他在沙发上翻个身,疲倦的问:“怎么了?” “看你不爽。” 邵野的声音沙哑,想来也是困得要命,还是把手里的枕头丢到他旁边。 “再睡一会儿。” 邵野趴在床沿看他:“起来早读了。” 顾现把他丢来的枕头又丢回去:“周末,早读个鬼,消停点!” 邵野没动静了。 顾现闭上眼,昏昏沉沉间他猛地睁开眼,邵野已经蹲在了沙发边。 “干嘛?” 邵野拖他:“去睡床,好大一张床,你干嘛睡沙发?” 顾现啧了一声,把被子蒙过头顶不想理他。 邵野干脆扑到他身上压住他:“四哥!睡床!” 顾现算是服了他了,将他掀下去,抱着被子起来去睡床。 邵野要跟过来,顾现把刚刚丢回来的枕头往他身上丢:“你没洗澡知不知道?” “哇你嫌弃我。” “没错!”顾现说着占了个床边把被子一蒙不搭理他了。 过了半天,床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顾现真是无语,正要凶他一顿,掀了被子发现他在脱衣服,一时间有点不自在,差点就不困了。 “干嘛?” 邵野自然而然:“洗澡啊。” 顾现指了指茶几:“衣服在那里,我的,你将就着。” “收到!四哥你睡吧啊,我洗完再睡个回笼觉!” 然后他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顾现听着水声,本来不困了,躺了半天又睡过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外面下雨了。 室内昏暗。 邵野躺在他旁边,抱着枕头,睡得正香。 顾现本来没看清,发现他又把半截被子压在腿下,想给他往上拉拉,才发现他就裹了个浴袍,啥都没穿。x 电脑端:/ 只好当没看见,把自己的被子掀到他身上。 王凛铮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不是吐槽补习老师就是邀请他去他家玩。 顾现想了想发了他一句好好学习。 邵野这回笼觉一直睡到午饭饭点。 顾现几局游戏已经结束了。 “四哥,下雨了啊。”他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摸手机:“几点了?” 在床头柜摸到手机又疑惑:“怎么关机了?没电了?” 顾现实话实说:“我关了。” “干嘛关我机?” “阿姨打电话找你。” “嗷,那该关,关的好。”他打着哈欠去摸顾现的衣服。 “唉四哥,你这衣服有点大啊,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比我壮呢。”说着还是一件件往身上套。 顾现看他穿好问他:“想吃什么?” “随便。” 顾现也就真的随便了。 明光餐厅里的菜式有很多种,顾现随意点了一些,两人坐在窗边大快朵颐。 “还是这个实在,那个鱼反正我是烤不好。” 顾现看他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法出声提醒:“没人和你抢,慢点吃。” 邵野慢下来:“不是我快,是你慢,吃个饭矜持个啥。” 他吃着吃着突然问:“你觉得金睿拉漂亮吗?” “问这个干嘛?” “你回答我啊先。” 顾现想了想,非常实诚:“漂亮吧。” “嗷,我就知道你觉得她漂亮。” “她本来就漂亮啊。”顾现还是非常实诚。 “那你跟她交往吧。” “嗯?”顾现不明白:“我干嘛要跟她交往?漂亮女的那么多,我全都交往?” “你不是觉得她漂亮吗?” “有关系吗?”顾现糟心:“你正常点?” 邵野烦躁:“唉好吧好吧,我正常点。” 等饭吃完了,邵野又愁:“雨还不停啊。” “没伞吗?”顾现说着站起来:“送你回去,阿姨一定担心。” “担心?邵野哀叹:“忙着勾三搭四,哪有空理我。” 顾现听得刺耳:“不要这么说。” “事实。”邵野到底也没跟他呛声,态度比较缓和。 走出餐厅的时候,他俩迎面撞上了冯仰深。 冯仰深推了推眼镜:“顾现?吃过了?” “是,深哥。”顾现又说:“我们吃完,先走了。” 冯仰深笑了笑:“我们家阿铮念叨你一早上,说你不理他,原来是有约了啊。” 他打量了几下邵野,笑着摆手:“你们去吧。” 顾现伸手拽住邵野的胳膊,将人一直拉着走出去很远才放开。 邵野不明所以:“那个人是谁啊?” 顾现总觉得冯仰深给人感觉不太舒服,就说:“王凛铮的舅舅,你去前台拿伞,我打车。” 因为安梅的原因,顾现并没想把邵野送进门。 车停在路边,他把伞给邵野,叮嘱他:“别跟阿姨起冲突。” 但事实上,又哪有那么简单。 雨下的大,温度又低,洗脚店白天根本没有生意。 邵野进门没看见安梅,收了伞准备去阁楼上拿作业写,但往里走走才看见站在房门口沉着脸的安梅。 “妈。”x 他这一声叫的心虚,还没来得及解释,安梅过来就是一巴掌,打的毫不留情。 邵野脸歪在一边,半晌也没说什么。 安梅难以克制,暴怒:“我为什么打你?你自己说!我为什么打你?” 邵野没有吭声。 安梅一拳一拳捶他:“你说啊,我为什么打你?你说啊,你说啊!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邵野被她捶着退到通往阁楼的木制楼梯前,没有退路了。 他咬牙回答:“因为我跟顾现出去玩了。” 安梅抓着他的头发扇他:“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我是好脸色给你多了,你无法无天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邵野抱着头,缩在楼梯口,任她打骂。 恍惚间他像是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还有多年前的安梅。 那个时候的安梅发起疯来,比现在要可怕多了。 果然,安梅骂:“坏坯子的种就是坏坯子,你能好到哪里去?你以为你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不打你,你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她打累了,终于住手,退了两步,看着邵野,又问他:“谁找的谁?你跟顾现,谁找的谁?” 邵野没有说,他只说:“你跟阿姨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我们?” “什么?”安梅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邵野闷声说:“我说,你跟阿姨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 安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阿姨?你管那个□□叫阿姨?” 她随手拾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打:“阿姨啊?你都忘了那个□□干过什么事了是吗?要是没有她,我们娘俩会是今天这样吗?啊?” 邵野正要反驳她,听她呛了一声猛地咳起来,鸡毛掸子掉到了地上。 咳完了她气喘吁吁:“行啊,你不听话,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说完又去搬椅子砸他:“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邵野一句话也没说,连伞都没拿,直接跑了出去。 他淋着雨跑了几步,蹲在一家理发店门前躲雨,低头看顾现的衣服,又都湿掉了。 真是又委屈,又难受,还冷。 拿出来手机想了半天,又收了回去。 他想着找个地方呆一会儿,抬头就见面前站了个人,撑着伞,正平静的看着他。 不是顾现还能是谁。 他一瞬间,真是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操,你怎么来了?没回去吗?” 顾现应了一声:“我觉得阿姨可能要说你,想着等等再走的。” 果然顾现料想的没错。 他带着邵野上车,想了想:“去锁杨路的明光吧,距离这里很近。” 邵野的重点放错了:“你总是打车打车打车的,这是出租车,很贵的。”(_ 顾现觉得他怕不是傻了,这个时候还心痛钱。 “又不是你的钱,你管好你自己。”他说着跟师傅说:“师傅,去锁杨路的明光酒店。” 邵野没吭声。 到了酒店,顾现又刷脸要了间房。 引得邵野又不满:“你这样的话,是不是去哪个城市都能刷脸不要钱?” 顾现没理他,进到房间就催他:“去洗澡。” “我早上才洗过!” “你刚刚淋雨了。” “干了不就好了!” 顾现干脆推着他进浴室:“快去!” “我没有衣服!” “浴袍不行你裹被子。” 邵野认输了。 顾现到阳台上打电话给他哥。 “干嘛?我补习呢。” 顾现想了想:“我淋雨了,在锁杨路的明光,你要不要送点衣服给我?” 顾临川大概觉得他是傻子:“早上我妈说她给你送过了,你怎么又淋雨了?” 顾现就说:“那你补习吧,我去隔壁商场买。” “有钱吗你?” “多的很。” 他挂掉电话,行动很快的出门去了。 章节目录 第29章 少年(十四) 回来的时候邵野已经裹着床单趴在床上看电视剧了。 看见他提了一包衣服进来立刻坐了起来:“你干嘛?买的衣服啊?” 顾现应了一声,把衣服给他:“将就一下吧。” 邵野无语:“四哥,你这也太讲究了吧,干嘛啊真是。”x 然后一边嫌弃一边接过来。 电视里放着球赛,顾现坐在床沿心不在焉的盯着,非常明显的放空。 其实也没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只是细细回忆了一下有关于安梅与他之间的那些关联。 像是安梅不想看见他一样,某种程度上来说,顾现同样不想看见安梅。 若要细细讲究起来,只怕他也应该不想看见邵野。 碰撞造成的伤害,都是互相作用的。 但很明显,这种疼痛对于他来说,要远远轻于邵野。 邵野大约对于他的放空,有那么一点察觉,他不像顾现,总是习惯隐藏,隐忍。 他说:“我妈她这个人吧,总也走不出从前。你别往心里去,反正也都过去了。” 顾现双手撑在床垫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我知道,所以比起我自己,我倒是不希望你跟她有什么矛盾。” “我俩矛盾那就太深了,不提了。” “你还要跟着魏朱林混吗?” 顾现坐正,问起这话来显得有些严肃。 “什么叫混啊,我一直跟着他,不过我要改邪归正了。” “为什么?” 邵野把湿毛巾隔空扔到茶几桌上,往被子里滚了滚,郑重其事的宣布:“好好学习啊。” 他把双手举起来放到自己眼前啧啧称叹:“我这双手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我一定要金盆洗手。” 顾现不想理会他这玩笑话,认真的问他:“要考什么样的大学?或者是想去什么地方?” 邵野反问他:“你呢?” 顾现起来去把他丢在茶几上的毛巾拿起来放进卫生间,回来时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邵野没等到他的回答,自然而然说:“我觉得我可没得选,总之,要是离开这里就很好。” 顾现没说话了。 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反而邵野又说:“我真的我不是混,我是给自己找点靠山,四哥你真的不明白,这活的得多糟心。我妈她怎么说都不听,也是真的没有办法。” 顾现是真的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一句好听的也说不出来。 他不想让邵野说下去,就只有突兀的打断他。 “吃火锅吗?” 每次这种突兀,都十分的突兀,半点遮掩都没有。 邵野哭笑不得:“四哥,我发现你一点没变,你但凡会说点好听的,我觉得你也不比那个谁差。” 顾现就问:“谁?” 邵野指指电视上的广告:“这个男的,你不觉得你跟他很像吗?”x :/ 真是信口胡诌。 顾现不想就这个话题跟他扯。 雨还是下的很大,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邵野就说:“我想吃龙虾。” 顾现一怔:“好像不是季节。” “你们可真讲究,随便吃吃不行吗?” 顾现应了一声。 但不是饭点,也不可能会有龙虾吃。 邵野闲不住,又问他:“你有作业没写吗?” 顾现摇头:“没事。” 邵野看他的手机放在身边,就伸手去摸:“我看看可以吗?” 顾现点头。 邵野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智能的手机,拿在手里看个不停,却一句疑问都没有。 看了许久,王凛铮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是他在落地窗前抱着狗看雨的图片。 邵野怔了怔,就把手机还给他了。 “不看了?” 邵野摇头。 “你跟王凛铮,初中都在一起吗?我还以为像你和他这样的,会出国呢。” 出国肯定会的,按照顾现的打算,只是不会那么早而已。 “我没有出国,所以他也没有。” 顾现收回手机,装进口袋,没有回复王凛铮。 “你为什么不出去?” 顾现想了想:“不想那么早吧。” “有选择的人生真是好啊。” 邵野感叹了一下又往被子里缩去:“我睡一会儿。” 他说睡一会儿真的是很快就睡着了。 和需要很久酝酿睡意的顾现不同,这很快就能入睡的技能也挺让人羡慕。 顾现摸出手机,问王凛铮【没上课?】 【失恋了,上什么课啊】 顾现一顿【你跟陈潇潇?】 对方回的很快【滚】 顾现回了个表情过去,王凛铮没有再回复他了。 傍晚雨终于是停了。 邵野醒来的时候还满心欢喜想去吃龙虾,但他从卫生间出来后摸到手机,这个美好的愿望就有点要被打破的可能了。 安梅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 顾现就说:“回个过去吧。” “不。”邵野拒绝的斩钉截铁:“走啊,四哥,请我吃龙虾。我今天不要脸。” 顾现也斩钉截铁:“回个。” 邵野看他很严肃,直接投降:“好好好,我回个。” 但是安梅却没有接电话。 “生气呢,不管了,走走走,吃龙虾去。” 才走到门口,安梅的电话就回了过来,只不过不是安梅,是另一个人。 “唉你好啊,你好,你是哪位啊?” 邵野问:“你是哪位?” “啊哟,是这样的哇,这个女士在我们店里,好像是不舒服哦。” 那个人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背景音乐的嘈杂声了。 “我们东哥理发店,唉莫愁路这个,这个女士差些昏过去了哦,说是缓缓,你认得她不?” “认得,马上过去。” 邵野合上电话,对顾现说:“四哥,龙虾欠着,我妈可能有点不舒服,我去看看她。” 顾现没有拦他。 走到门边的邵野又回头:“四哥,借我十块钱。” 顾现抽了张红的给他。 然后看邵野消失在门外,没有追过去。 如果换个同学,跟过去是应该的。 但很显然,他不能跟邵野去。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 王凛铮可能是听冯仰深说了周末遇到顾现在酒店的事情,虽然没有问他,但就有那么一点不太友好。 像前十这样的困难的事情,他当然做不到,就在班级里还能将将就就挂在前十,年级就想都别想了。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你俩这住酒店的交情是啥时候有的,我就当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好奇。” 顾现夸他:“我没想到你考的这么好。” “有什么用,又没你好。” 顾现笑了笑:“我告诉你吧。” 王凛铮立刻来劲了:“真的?” “真的。” 王凛铮煞有其事:“我在捞云定个位置,回头咱俩慢慢说。” 顾现把生物书抽出来,漫不经心:“我大概五岁到十二岁吧,都认识他,以前住得近。” 王凛铮诧异:“邻居啊?你跟他?” “很惊讶?” 王凛铮的确是惊讶,在他看来顾现这样的天之骄子跟个脊梁骨都被戳烂了的邵野根本就是云泥之别,没想到竟然做过邻居。 顾现又解释:“后来我回顾家了,就没再见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王凛铮恍然大悟:“怪不得。” 又豁然开朗:“行啊,你哥们就是我哥们,大不了我以后不吃他醋,我对他好点。” 他说着从包里摸出两包饼干:“喏,给你,我爷爷从加拿大带回来的,据说这新品还没上市呢,你尝尝,跟其他的饼干有什么不同没有。” 说着又从包里摸出两包辣条来偷摸塞给他:“这个味道贼棒。” 顾现刚把辣条收好,陈潇潇就来敲桌子了。 “顾现,运动会后天开哦,加油哈哈哈。” 王凛铮不满:“你哈哈哈什么啊,回座位回座位去。” “我哈哈哈是给他加油,毕竟他那一组有隔壁的邵野,跑王听过吗?” 陈潇潇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来:“你想想看啊,你这么牛的一个人,你要输了那不少女生要心碎了唉。” 王凛铮就很疑惑:“怎么的?心碎什么啊?嗷喜欢他他就活该是神啊,你这什么逻辑。” 陈潇潇要怒:“抬杠啊你,我又没说你。” 顾现倒也觉得无所谓,对陈潇潇的话也不在意。 天气转冷以后,顾现就不骑车了,他要不自己打车,要不蹭他哥的车,总之很少再骑车。 下自习后他硬是又听了十分钟的英语听力,等打扫卫生的同学都走了,这才动身出教室门。 邵野在楼梯口对他吹口哨:“四哥,走。” 顾现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偷情。 “运动会,你跟我一组。” “是吗?你放心,我让让你,绝对不跑的比你快。” 顾现斜他:“跑得过我再说。” “可以啊四哥,那比比看呗。” 两人还没走到校门口,就听见后面有人气喘吁吁的叫顾现。 “顾现,顾现,四少,四少。” 顾现回头,是个不认识的小胖墩,正上气不接下气,弯腰喘气,除了刚刚叫的几声,好大一会儿工夫,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邵野把书包往肩上一扔,作势要走,无非也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跟顾现走得近。 这也是他为什么走的晚的原因,毕竟要跟顾现并肩,他还不能承受太过的目光。 “金睿拉,金睿拉她……” 走了两步的邵野又退了回来。 顾现问:“金睿拉?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30章 少年(十五) 顾现和邵野赶到音乐室时,几个女生正抓着金睿拉的头发把她按在钢琴上,其中有个女生举着手机在录视频,金睿拉被按着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为首的女生见到有人来,还挺诧异,看清是顾现就更诧异了。 “四少,你真跟她有一腿啊?假的吧?” 顾现是挺不想管这事儿的,但无奈摊到他,也不得不管。 “现在不是说真假的时候。”顾现走到拿手机的那个女生身边,要夺手机。 为首的女生立刻站到顾现面前拦住他。 “四少,不太合适吧?” 顾现真是要被气笑了:“不太合适?” 他伸手:“要么把手机给我,要么全都去派出所。” “吓唬谁呀,四少你是不认识我吧?”那女生看起来蛮骄傲的:“我是肖雨啊。”x :/ 顾现真没好意思说自己没听过。 他不太好跟一群女的起冲突,本来还想着息事宁人,但眼下这女的实在是没什么眼力见。 他过去将金睿拉捞起来,发现对方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奔溃。 但第一步迈出去她就跌下了。 邵野过来将顾现扯开,拉住她的隔壁,蹲下将人背了起来。 然后他走出教室的时候还跟顾现说:“四少,挺仁慈啊。” 听起来挺讽刺的,叫人看不懂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这样讽刺顾现。 顾现看了一眼那个叫肖雨的女生,倒是没什么情绪表露。 他一贯都是这样的。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用温和的声音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太过温和会没有震慑力,顾现觉得自己的善意已经足够了,但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踩着你的底线炫耀的人。 邵野背着金睿拉走的很快,根本不等在后面的顾现。 金睿拉许久才说:“谢谢。” 邵野没有回应她。 “你也觉得我很讨厌很心机吗?” 她的声音很弱,带着一股不易听出的委屈。 邵野顿了顿,到底不忍心伤她:“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太漂亮。” “漂亮,也不好吧?” 邵野没再说话了。 顾现跟在后面,看他背着金睿拉走了很远,也没有将人放下的意思。 金睿拉住的不远也不近,邵野不可能徒步把她背回家,走了一半就将人放下了。 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顾现自觉地叫车。 金睿拉转头去看顾现:“顾现,今天也谢谢你。” 顾现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再低头已经有司机接单了。 送走了金睿拉,顾现不知为何觉得一身轻松。 邵野同他往家走,想了想说:“太漂亮,又没有背景,比较吃亏。” “你不是不太喜欢她?”顾现实话实说。 “我就是觉得她未免太漂亮了。” 顾现不懂:“太漂亮应该喜欢才是,为什么太漂亮在你这里就变成不喜欢了?” “因为她喜……”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邵野及时止住:“你不懂,物极必反。”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顾现也不跟他计较。 过一会儿邵野又说:“不过呢,经过今天,她就是你的人了。你看着吧,绝对是。” 顾现故作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邵野脚步加快:“今天晚上明显感觉冷了,赶紧走赶紧走。” 顾现将他送到灵溪桥,正巧有出租车经过他就拦了下来。 邵野同他挥手:“拜拜!” 顾现将手伸出窗外,轻声说:“晚安。” 他回到家的时候,顾临川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那样子都快眯着了。 顾现坐下来把他放在茶几上的桃子拿着吃,问他:“知道肖雨吗?” 顾临川靠了一声:“你自己不会洗啊,拿我的吃。” “你不是没吃吗?” 顾临川眼见也抢不回了,干脆放弃。 “肖雨?认识啊,不是那什么肖部长的女儿,小太妹一个,要不是她爸,她早都被退学了。” “今天晚上她带着几个女生,把金睿拉弄在音乐教室里……” 顾现没再说了,但顾临川懂。 “那不是正常吗?她到现在才对人家仙女妹妹下手才不正常,估计也是有点顾忌吧。” 顾临川一顿:“你管了啊?” 顾现应了一声。 “可以啊你,本来就传她喜欢你,你这一管,明天上头条吧你。” 顾现把桃核扔掉:“我不想为难她,但看起来她很不在乎。” “所以呢?” 顾现松了松领口,面无表情:“看她有没有觉悟了。” 事实证明这姐们不仅没有觉悟,反而还十分嚣张。 顾现才到班级就被众位同学行了注目礼,更有诸如刘颖慧这样直白的直接问:“唉顾现,你是在跟金睿拉交往吗?” 顾现还没怎么样,王凛铮就跳起来了:“顾现认得她是谁啊,瞎几把传,能不能有点是非观?” 他是气的不轻:“你昨晚干嘛了?” 顾现倒也不隐瞒:“肖雨把金睿拉弄到音乐教师欺负,拍了视频,我去把人弄出来了。” 王凛铮很信他:“操,没脸没皮的,还敢说你们在音乐教室私会,还说自己有视频。” 顾现诧异:“怎么传的这么快?” “她在走廊上说的,声音特别大,不聋都听得见。” “这么嚣张?” 王凛铮看顾现好像满不在乎:“你不生气啊?” “有点。”顾现问:“还说什么了?” 王凛铮摇头:“别的没听见了。” 早上三节课上完,顾现如常跟王凛铮一起去食堂吃饭,不过吃着吃着,却听到了点不好听的。 “是真的,说是他俩争金睿拉呢。” “那不是说高二的陈启晨也喜欢金睿拉吗?” “那么漂亮谁不喜欢啊,不过金睿拉喜欢顾现啊,这么说不存在争啊,我站四少。”x “四少就是有点活在天上,不接地气,要我说陈启晨多帅啊。” “不是吧,昨晚邵野不是把金睿拉带走了吗哈哈哈,也许到手了呢。” “你们真八卦,邵野那长相,配金睿拉不为过吧,黛玉公主配穷小子不也挺好的。” “哈哈哈哈……” 一群男女在那边说八卦说的起劲,根本没有发现顾现就坐在他们侧后方。 反而王凛铮很敏感:“邵野也在?” 顾现放下碗筷:“嗯。” 王凛铮看他阴沉也顾不上计较自己死党地位不保,他跟顾现在一起久了多少能猜到他点心思,于是想了想,轻声问他:“需要吗?” 顾现看着他,给了他一个非常具有暗示性的眼神,王凛铮点点头:“行,哥们为你刀山火海。” “让你动了吗?” 王凛铮疑惑:“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但是不用你。” 本来王凛铮还以为他要背着自己自己干,还挺诧异:“你这是不需要翻译了啊?” 但晚自习下课,他还是叫住了王凛铮:“一起吧。” 王凛铮很天真:“送我回家啊?” 顾现勾着他往外走:“带你看戏。” 走到楼梯口撞见了邵野,很明显邵野不想跟他这么擦肩而过,而是明显有话要说。 但顾现当没看见,勾着王凛铮走了。 要搞点什么事情,当然不能在学校里。 不过肖雨这种有车来接的,不在学校里,还真不好下手。 所以她还没有走出学校,就让人骗去了音乐教室,这骗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无缘无故被拉扯到绯闻漩涡中的陈启晨。 这哥们是个狠人,压根没用顾现说什么,他就自己把戏给演完了。 “嘿,四少,你明儿就说肖雨跟我睡了哈哈哈哈哈哈。” 肖雨被按在钢琴上,哭的一塌糊涂,半点平常嚣张的样子都没有。 顾现在窗外看了两眼,又带着不明所以的王凛铮走了。 “干嘛啊?什么情况啊?你让陈启晨干的啊?” “我有那么大脸?” 顾现放开他:“陈启晨是真的喜欢金睿拉。” “不是你让的,你怎么知道?” 顾现无辜:“我顶多帮凶啊。” 王凛铮摇他肩膀:“哥们啊,你醒醒啊,你不能这个样子!” 可实际上,谁在乎呢? 王凛铮嘴上说着不可以,回到家还是登录学校论坛浇了一桶油。 冯仰深在他后面看着他在论坛里添油加醋,忽然问他:“你喜欢那个被欺负的女生?” “不喜欢。” “那你喜欢顾现?” 王凛铮觉得后背汗毛直竖:“小舅,你能不在人背后说话吗?” 冯仰深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又问:“有多喜欢?非他不可吗?” “小舅!” 冯仰深赶在王凛铮起身前按住了他。 他俯身到他耳边,从他背后去拨平板,对他说:“你看,喜欢他的人可真多。要是他真有喜欢的人了呢?” “不可能!” “嘘,大侄子,人太善良太软弱,会失去很多东西的。” 王凛铮推开他:“我靠,你真变态啊,死开,你搁这儿演电视剧呢,别说,您这台词真好。” 然后他站起来抱着他的狗子逃命一样的逃去了自己的房间。 冯仰深关掉客厅的人,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去楼上敲王凛铮的门。 王凛铮装睡自然不会理他。 但没多久,他就自己开了王凛铮锁好的门进去了。 王凛铮警惕:“干嘛?” 冯仰深笑了笑:“尾巴收起来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一只狗呢?大侄子,我来跟你道晚安啊。” 王凛铮拿枕头丢他:“出去去去去,睡觉了睡觉了。” 等冯仰深走了,他关掉台灯,摸了一把他的狗子。 “至少,我想做一个狗子,是吧?小豆豆?” 章节目录 第31章 少年(十六) 出乎顾现意料之外,在运动会场上,肖雨找到了他。 这种场合,顾现不可能是一个人,他的身边除了王凛铮,还有许多其他同学,同班的不同班的,男生女生多的很。 王凛铮正在抢他手中的一筐矿泉水,理由是他顾现等下要长跑,现在一点都累不得。 顾现正要把他推开,就见肖雨独自一个人拿着瓶功能饮料走了过来。 她没穿校服,一身运动服倒也英姿飒爽,但表情就甚是娇羞,看着真是违和,这位大姐大什么时候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真是震的四周的男生都往后站了站。 “顾现,给你。” 顾现盯着那饮料看了看,接了过来塞给了王凛铮,然后问她:“什么事儿?” “没事,就想说,那天,对不起啊。” 她的声音不低,也不似走过来那般娇羞,像是破釜沉舟,大大方方说:“我那天做的不对,我道歉。” 顾现知道她那天做的不对,但她好像没搞清楚该给谁道歉。 不过她抢在顾现前面又说:“”我不该散布你们的谣言,对不起啊。”x :/(_ 然后她看了看王凛铮,居然跟他们两个鞠躬了。 “真的对不起!” 连带着王凛铮都看不懂了。 顾现问她:“你跟金睿拉道歉了吗?” 但肖雨甩着马尾就跑了。 王凛铮一脸茫然:“干啥呢?这姐们还挺个性。” 说曹操曹操到,王凛铮那筐水还没放下就见金睿拉走了过来。 苍白着一张脸,穿着校服短裙,那身形真是,十分动人。 却出乎王凛铮意料的,没跟顾现说话,而是路过这里,顿都没顿一下。 王凛铮蹲在地上,看她走远,若有所思。 顾现踢了踢他:“干嘛呢?魂都跟着去了?” “我靠,怎么说话呢。”王凛铮站起来,勾着他脖子低声问:“这么好看,真不喜欢?” “你们都是什么逻辑?为什么好看就非得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王凛铮四下看了看,做贼一样问他:“我这样的你觉得怎么样?” 顾现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看着还行。” “是吧?”王凛铮满脸期待。 “嗯,你去变个性?” 王凛铮一把把他推老远。 顾现笑了笑,余光见不远处独自坐在台阶上的邵野站了起来。 再看过去,却是金睿拉在跟他说话。 可能只是短短一句,说完就走了,而后邵野的目光转向了他,相遇又立即别开。 顾现垂下眼眸,整理自己衬衫的衣摆,但显得心不在焉。 王凛铮送完水回来问他:“晚上吃什么啊?” “就知道吃。” “是啊,看见你就想吃东西啊,谁让你长的这么可口!” 顾现没回他,只当他是贫嘴。 顾现报长跑压根也不是为了赢,但邵野却好像很拼命,哨声一响就像一只发出去的箭一样,立刻就跟后面的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顾现心想他说让让自己这样的话能信才有鬼。 于是只好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等到顾现追到身后,邵野才稍微慢了点下来。 顾现问他:“刚刚说什么了?” 邵野气喘:“别说话,累死了。” 顾现也就真的没有再问。 等到百米冲刺的时候,顾现也不争不抢,卡着第三个过完事,见邵野撑着膝盖在一边喘气,他拿了瓶水递给他:“有这么累吗?” 邵野看了他一眼:“你不累,你不累你还流汗。” 累当然累,但顾现也没有太表现出来,倒不是装,而是真的也就还好。 邵野水没喝完,王凛铮就过来了。 “行啊,你果然是第一,跑的可快了。” 他点点头。 王凛铮见邵野不怎么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就招呼顾现走:“走吧,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但还是问上一问:“我们去外边凑合吃点,一起吗?” “不了。” 邵野摇摇头,晃着手里的水,走了。 顾现问王凛铮:“”你真的想带他?” “哇,你这话问的,我成什么人了?” 顾现看他很真心,拍了他一下,而后自己顺着跑道边追上了邵野。 “走啊,吃饭去。” 邵野一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顾现这样拉扯他,让他头皮发麻,下意识躲开。 “不了,你们去吧。” “没事,一起吧。”顾现很用力,也很真心:“吃个饭而已啊。” 邵野只好点头。 王凛铮在原地,原本面无表情,见邵野来了,喜笑颜开。 “走走走,沾沾冠军的光。” 这顿饭其实本来吃的可能也不会那么开心。 顾现有些想跟邵野说的话,在王凛铮面前都不太好开口,一时间除了王凛铮还说两句话,气氛就有些怪异。 吃到一半邵野的手机在桌上响起来,他拿过来,嗯嗯敷衍几句又挂掉。 王凛铮问他:“谁的啊?这么不想接。” “我妈的,喊我晚上回去。” 他说的随意,饶是王凛铮有很多关于他这位妈妈的问题也都还是不好意思问,所以他只是看了看邵野,又闷头吃饭了。 吃完饭王凛铮要送邵野,没等邵野拒绝,顾现先拒绝了。 “我送他。” 王凛铮一顿,很不满:“你能送我就不能啊?” 顾现捶了一下他肩膀,跟邵野说:“走吧。” 等走了好一会儿,邵野才疑问:“所以说,为什么非得送我?我不自己走吗?” 顾现答非所问:“你刚刚,不,之前,金睿拉跟你说什么了?” “你吃醋啊?这么警觉。” 顾现看傻子一样看他:“可能吗?” “也没什么,让我加油。” 顾现想了想,问他:“她这么漂亮,你喜欢吗?” 邵野惊讶的看着他:“哇,你干嘛?我可不跟你抢。” “没,我就问问,因为好像大家都觉得,漂亮就应该喜欢。” 邵野半天忽然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顾现笑:“能说出来的基本都是假的,也很难找到那种,我觉得就是看感觉吧。” “那你有感觉对的吗?” 顾现顿了顿,看他闷头走路,一时间也没急着回答。 果然,他侧脸望向顾现,又问:“这么沉默,有?” 顾现仍然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上次考试,你考的怎么样?” “啧,我发现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每次转移话题都非常的生硬,你怕不是以为我是傻子听不出来。”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但仍然老实的回答他:“倒数十六名,还行吧,不是倒数第一。” “还行,下次再考好一点。” “考好有奖励吗?” 顾现一顿,笑了:“你想要什么?” 邵野也笑:“我随意一说,我考的好也是我自己好,关你啥事儿啊。” 顾现笑笑,没有接话了。 他把邵野送到路口,自己就打车回了家。 翘班在家瘫痪的顾轻舟看见他回来听惊讶:“翘课啊你?” 顾现把外套脱下,回他:“你不是也翘班吗?” “你能跟我比吗?你们不是今天运动会吗?这没下午呢就结束了?” 他坐起来准备给顾现来场深刻的思想教育。 但顾现好像并不想听:“我跑完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回了。” 又好奇:“你是不是在学校装监控了?怎么什么事儿你都知道?” “我知道这些很奇怪吗?这是一个合格的家长最起码应该知道的。” 顾现从果盘拿了个苹果边啃边问:“说点正经的吧。” 顾轻舟缩回去继续炒股:“那什么,你们校长群里头说的呗,说你们这些熊孩子,干啥啥都不行,运动也不行,祖国未来堪忧啊。” 顾现觉得这些人物怕不都是闲得慌,八卦新闻一点不落下就算了,各个评论还都挺精华。 他打开电视,当地新闻台正报道着一起恶性伤人事件,主角他还认识,正是邵家的邵明辉。 顾轻舟喊他换台:“看看新闻联播。” “几点,哪有新闻联播,这不是正放着吗?” 他看了几眼,问顾轻舟:“持刀砍人,聚众斗殴?邵明辉能干这个事儿?为什么啊?” “你能不能讲点礼貌,怎么直呼人家名字呢。 “我说认真的。” 顾轻舟就给他解释:“他又不是今天才混的,说是找人围堵明华呢。” “华哥?为什么啊?” 这个顾现就真不懂了,在他认知里,邵家最能干的就是邵明华了,都指望着他养活,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 “具体也是别人家务事,不掺和也不八卦,不过明华要脱离邵家,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做到。” “脱离邵家?为什么?不是说邵家以后很大可能是他接手吗?” 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李晶芒走进来就见他爷俩都瘫痪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个翘班,一个翘课了?” 顾轻舟笑:“真巧啊,李女士,你也翘班了啊哈哈哈。” 李晶芒无语:“我顶多算是早退。” 她说着去衣帽间换衣服去了。 顾现逮着机会问:“为什么要脱离邵家啊?” “邵家骨子里开始烂了,明华眼光多毒啊,他要走,难,但也不是走不掉,看他自己了。” 顾轻舟说着使唤他:“去洗个桃子给我吃吃。” 顾现可没那个闲心:“没空。” 李晶芒换好衣服出来问:“晚上想吃什么?” 顾现看了一眼顾轻舟,正巧顾轻舟也在看他,两人异口同声:“不饿。” 李晶芒就奇怪:“我难得早回来,亲自下个厨,给点面子行不行?” 顾轻舟给顾现使了个眼色,自己对她说:“李女士,你的泰剧更新了,快来追。” 顾现赶紧切换到最新一集。 李晶芒走过来坐下:“是吗?我想着晚上追的。” 顾现急忙去厨房,洗了好几种水果端来。 顾轻舟拿着水果就塞给她:“做饭什么的,阿姨等下来了再做吧,李女士辛苦一天,歇歇哈。” 顾现对泰剧可没什么兴趣,只好起身要上楼回房间。 顾轻舟叮嘱他:“你那个英文,你多背背,别就想着玩。” “知道了。” 他应了一声,吭哧吭哧上楼了。 章节目录 第32章 少年(十七) 顾现也是第二天去学校才知道昨天运动会后就举行了简单的颁奖礼,不止他跟邵野,还有挺多学生都缺席了。 总归也都敷衍的很。 陈潇潇拖着王凛铮要他去学轮滑,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听得顾现都觉得烦。 “你干脆就去?” 王凛铮斜他一眼:“就这么把我出卖了?” 顾现把数学试卷给他:“抄去。” 王凛铮盯着那试卷许久,问他:“这个周末,去我家吧?” “有约了哦,不去。” 似乎是在王凛铮的意料之中,他倒是没有表现的很不满,只是默默抄起了试卷。 陈潇潇从前排转过身来:“王凛铮,这个周末有球赛,去不去看?” 王凛铮烦躁:“你怎么老霸占人座位,你回你座位吧。” “邀请你呢,去不去啊?” “球赛有什么好看的。” “那音乐会?” “不去。” “画展?” “不去。” 陈潇潇没辙了:“反正你什么都不去呗?” “我为什么要去啊?你闲得慌我也闲得慌啊?” 他语气不自觉加重。 顾现及时插嘴:“好了,好了,快上课了。” 他做完和事佬,确定陈潇潇是死心了,等她走了才跟王凛铮说:“对人家女孩子,能不能耐心点?” “哈?你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主吗?” 顾现觉得他火气有点大,就不说话了。 后来午休的时候,单方面跟顾现冷战的王凛铮终于问他:“如果我跟她交往,你会开心吗?” “我为什么不开心?” 顾现毫无察觉,也一点都没有多想,在他看来,这句话问的很是莫名其妙。 王凛铮没有发火或是生气,他只是又耐心的说:“我喜欢不了她。” 顾现把小练习夹起来,终于看向他:“什么叫做喜欢不了?不喜欢?” “不是。”王凛铮望着他的目光,平静,柔和,像是在说些别人的事情。 “我不喜欢女孩子。” 顾现一顿,而后失笑:“你这是什么话?” “就是你听见的这样啊。”他趴在桌上,深深叹了口气,很无奈。 “你?”顾现一时词穷,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说真的啊?” 王凛铮干脆把脸转到另外一边,不理会他了。 顾现忍了忍,没信,他又说:“你就算不喜欢陈潇潇,也不用这样说吧。” 但是之后,王凛铮没再回应他了。 晚自习下课,王凛铮问他:“撸串去吗?” 顾现看了看窗外:“阴风阵阵,冷的很,不了。” 王凛铮若有所思看着他收拾了东西走人,默默的跟在后面。 顾现问他:“你家车呢?” “外头呢。” “那你一副要跟我走的架势?”x :/ 王凛铮顿了顿,拐弯下楼:“再见吧你。” 顾现往隔壁班看了看,大约觉得来往学生太多,他又默默走回教室。 陈潇潇正在扫地,看见他赶紧问:“王凛铮走了吗?” “刚下楼。” 陈潇潇立刻把扫把塞给刘颖慧:“慧慧帮我搞一下啊,我追求幸福去了。” 刘颖慧接了扫把扫了半天看顾现还不走,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顾现歪头看她不自然的扫地动作觉得有点好笑:“我马上就走,你也早点。”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让人家扫地都扫的心不在焉。 他出了门正巧看见邵野出来,两人对视一下,默默往楼下走去。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跟着稀稀疏疏出校园的同学们一起,在夜幕里迎着路灯昏黄的光线越走越远。 终于走到人少的地方时,顾现听见后面一声铿锵有力的:“不许动!”x 他停下来,见邵野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抵着自己,从后面绕到他面前。 “打劫!” 顾现老实问他:“劫什么?” 邵野奸笑两声:“四哥貌美如花,我当然是劫………” 他故意拖长尾音,然后在顾现笑出来之前严肃:“劫手机!” 说着上手去翻顾现的衣兜。 顾现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样在古代要被浸猪笼的。” 还是主动把手机给他。 “胡说!古代偷人才浸猪笼,我是偷手机!” 他拿在手里研究半天问顾现:“果果最新款吗?” “嗯。” “哇,这个超贵吧?五千?” 顾现也不知道这个多少钱,敷衍:“差不多吧。” 邵野打开看完各种软件又问:“那这个就是跟扣扣差不多,人家发信息就会找到是吧?” “嗯。” 邵野玩了半天忽然问他:“唉,最近听说新上了一款游戏,特别好玩,你玩过吗?” “哪一款?” 邵野想了想:“wz啊,多人对战游戏,可好玩了,魏哥他们都在玩。” 顾现看了看他:“是吗?我也想玩玩,你帮我下载一个。” “可是这个要很久。”他有点惋惜:“那下好你回家去玩,然后告诉我体验吧!” 临近十二月,南市的夜晚已经很冷了,加上风又大,估计也没谁愿意走在路上吹风。 顾现是要送他回去的,拐进巷口听说了这话,不知道怎么有点走不动了。 但可能这个游戏真的好玩,不止他走不动,邵野也走不动了。 “嘿,四哥,包夜去吗?” 顾现可不大愿意去那种他觉得乌烟瘴气的地方,自然,也不愿意邵野去。 他想了想:“叫车,去新光大厦。” “去那儿干嘛?” 新光大厦的二十几层有不少间公寓,顾现之前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他有这里的密码。 他带着邵野进到2601,没有开灯,邵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哇!太好看了吧,明月台,紫光山,武侯湖,还有火车站!”(_ 他在这一片环形的落地窗前绕了一圈,惊叹的不行。 “四哥不愧是四哥,地点绝佳!” 顾现把外套脱下,去找空调遥控器。 “你住过这儿吗?别是你开的房吧?” “不是,我之前住过。”他把遥控器打开,又去检查卫生间热水器之类的有没有坏。 邵野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走了半天,选择在懒人沙发上躺下。 “电视可以看吗?” 顾现从卫生间出来,把手机递给邵野。 “给阿姨打个电话,说你不回去了,然后你下载游戏吧。” 邵野看了看他,不情不愿的拿出自己的老式手机给他妈发信息。 “我妈最近有点奇怪,总觉得她又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他发完了,看顾现在调电视机,又说:“而且她还说明天带我去找我外公外婆。” “我都根本就不知道我还有外公外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起来的。” “你外公外婆?”顾现也诧异:“你有吗?” “对啊,我天,我自己也都惊呆了,明天去看看吧。” 他说着用顾现的手机下载游戏。 “这个多人对战的我觉得很好玩,还可以朋友间组队呢,等我买了智能手机,你要喜欢玩,跟我一起玩啊?” “好。” 顾现放了部战争电影,才看了片头就觉得饿了。 以往他回到家都会吃点东西,于是他想了想,问正兴致勃勃等游戏下载好的邵野:“你想吃点什么吗?” “你饿吗?我都行,看你。” 顾现伸手把手机拿过来:“后台运行着,我叫个外卖。” 邵野瘫痪着看他点餐,忽然想起来:“是不是说前阵子又出了一家外卖啊?” “是。刚出,以后外卖平台也有的选择了。” “神奇啊,以前你要告诉我手机都可以叫车我才不会信,现在就是在家什么都能做。” 顾现倒是没有纠结很久,他叫了八斤小龙虾。 送餐送到的时候,邵野的游戏刚下好,美食与游戏,他真是好难。 “你吃完再打。” 邵野当然会选择吃完再打,他带好手套,在桌前坐下,开始了他和顾现共餐扒虾壳之路。 “你在哪家叫的啊?” “味纯。” “四哥,我觉得吧,你这个店选的不错,但是你这个量?” 邵野看了看一桌子的龙虾,为难:“你点多了。” “没事,吃的完。” 邵野表示怀疑。 “虾肉才多少?” 虾肉的确是没有多少,也都是配菜和虾壳占地方了。 当然最后邵野也怀疑这么多的东西竟然真的都被他俩吃光了。 半夜开始下雨,邵野窝在落地窗前一边欣赏夜雨,一边在游戏里遨游。 那个精神头,顾现都比不了。 他抱了床被子给他裹着,自己也裹着一床被子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早上他醒的时候,邵野在懒人沙发里睡得可香。 迷迷糊糊的就听邵野叫他:“四哥,看我手机,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吗?” 顾现摸到他手机,发现他关机了。 等他开机,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你有未接电话的提醒吗?” “有。” “那没有给你打,你再睡会儿吧。” 邵野真的又安心的睡过去了。 他看着那破旧的手机,又看了看自己放在地毯上的果果最新款,陷入了沉思。 时间还早,邵野应该是熬夜打游戏了,因此他也没敢弄出什么大动静,看了看外头昏沉的天色,索性拉上窗帘,再补一觉。 章节目录 第33章 少年(十八) 后来他被邵野吵醒,睁眼一看他正在从卫生间里出来,急急忙忙的抓头发。 看见顾现醒来他一边找自己的手机揣兜里一边急急忙忙说:“四哥,我得走了,要不我妈真得砍了我。” 走了两步又回头:“借我十块钱!” 顾现困得很,把被子蒙过头:“自己拿。” 等邵野走了,他也睡不着了,干脆就起来了。 收拾好出门准备回家,意外的在楼下看见了王凛铮。 对方正在路边跟两个女孩子说话,笑哈哈的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顾现。 顾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王凛铮这才看见他,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顾现看了看那两个女孩子:“你有事儿啊?那你忙吧,我回家了。”x 电脑端:/ 王凛铮就匆忙跟女孩子挥手:“走了啊,有事儿,下回再见。” 他追上顾现:“你这就回家了?” “不然呢?”顾现又问:“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王凛铮顿了顿:“本来我舅要带我去他学校的,经过我殊死抗争,他没带我去,他自己去了。” “周末还上学啊?” “他有事儿呗。”王凛铮说着邀请他:“走啊,搓一顿去,我请你。” 顾现也没有推脱,就近指了一家饭店。 王凛铮跟在他后面进去:“刚那两个女孩子也是我们学校的,你估计不认识。” “我当然不认识。”顾现找了个桌坐下,拿着菜单点菜。 “遇到就寒暄两句,那什么的,你这周有啥打算啊?补课吗还?” “补吧,晚点回去再说。” 王凛铮接过他递来的菜单,随便画了两道菜还是问他:“这周要找邵野玩吗” “玩什么?” “不是,就随便玩玩啊。” 顾现如实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十有八九是会找的。 王凛铮沉默了一会儿,给顾现的杯子里加白开水。 “应该也有不少小姑娘能看上他吧,一张娃娃脸长的还不错。” 王凛铮问他:“你说,我要把他介绍给王晶晶,你看怎么样?” 顾现脸色一沉:“你想什么呢?你是要坑死你表妹还是要坑死邵野?” 王凛铮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用力:“怎么就是坑他们了?” “怎么不是坑?王晶晶就算看得上邵野,邵野能忍受王晶晶的性格吗?他能负担的起王晶晶一双鞋?还是负担的起她一只口红?” 王凛铮默默的看着他:“你激动什么啊,我就说说而已。” 顾现无语:“你是怎么会有这样危险的想法的?你自己表妹,才十几岁谈过几个对象,那些对象的身家你没点数吗?” “啊好了好了,我就随便说说,你当我没说。” 但是等上了菜吃了没几口他还是忍不住:“要是邵野谈对象的话,你会跟着谈吗?” 顾现放下筷子:“你以后能不提邵野吗?” “我怎么就不能提了?” “你很莫名其妙知不知道?”顾现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王凛铮没敢看他:“我没想什么。” 顾现起身:“天气不好,你别在外头晃了,早点回家。” 他说完打了车从饭店回家去了。 周末家里人都在,他进门就收到了他爸好奇的目光,追着他打量。 “干嘛?” “你昨晚说不回来了,是干嘛去了?” “哇你真八卦,我不能出去过个夜吗?” “当然可以,要不我现在还需要问你吗?” 顾现实话实说:“跟同学打游戏,晚了就没回了。” “学坏了啊,什么游戏不能白天打非得熬夜打,你现在是年轻感觉不到,等你老了有的你受。” 顾现无奈:“我知道了,老师几点来?有约吗?” “你人都没回,我给你约个鬼,没约。” 顾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居然松了口气,真是不应该。 他上楼上到一半又回头问:“爸,你有多的手机吗?好像听你说有人送礼给你的。” “我这儿可没有羊毛了啊,你问问李女士,她肯定有。” 邵野顿了顿:“那行吧。” 但他到底也没有找李女士要。 他只是默默约了外教上门学习,为自己的放松检讨了几分钟。 实际上,他真的不是个学霸。 但他哥是。 他不想跟优秀的哥哥形成鲜明的反差对比,即便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有顾临川的成绩好,但起码,他不想搞得很差。 太差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本来这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就是稀缺的,还是想要战战兢兢的维护一下。 晚上他做了几道试卷准备睡觉的时候,接到了邵野的电话。 “四哥,睡了吗?” “没有。” 那边很安静,半天才说:“那你要不,出来一下?” 顾现立即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床:“你在外面?” 这一天阴雨绵绵,温度更是很低。 “对啊。” 顾现从楼上直奔楼下,让在客厅喝水的顾临川吓得差点呛到。 “喂,你干嘛去啊?” 顾现冷漠的回:“没你什么事。” 他几步奔到院子外的马路上,没看见人,正想着他是不是在别墅区的大门外时,听到了一声:“嘿,顾现!” 他转身,隐在昏黄路灯下的不是邵野还能是谁。 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邵野袋子里拎着热乎乎的烧烤:“送给你的。” 他诧异:“你怎么不穿鞋啊?” 顾现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穿鞋。 真是尴尬。 “不是,我才从唐村回来,正好经过这里,真的特别顺路,我就给你顺了点宵夜。” 他把顾现往回推:“你回吧,你怎么鞋都不穿,你是不是膨胀啊。” 顾现捏着他递过来的袋子,真的很想将他扯回家。 扯到他的房间里,一起吃烧烤还是一起打游戏,哪怕一起坐着,只要在一起,怎么都行。x 但实际上他只是任由他推着,看顾临川站在门口,正往他这边看着,一句邀请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然后被他赶回了家。 顾临川问:“我靠,你看你鞋都不穿一只,还以为是个绝世大美女找你,隐隐约约的,感觉是个男的啊,谁啊?不是王凛铮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 “要是他他早就进来了好吗?”顾临川看见他手里的吃的:“哇,烧烤,给你送的?你小弟啊?” 顾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没你的份。” 顾临川眼睁睁看着他真的绝情的拎着烧烤走了。 “我要告你状,你吃独食。” 顾现隔着二楼的栏杆回他:“你自己叫外卖去!” 他回到房间里,端了盆热水泡脚,然后刷新闻。 再晚点要是不吃就该凉透了。 他还是一点点的吃掉了。 李晶芒敲门进来:“刚刚有同学找你吗?听你哥说你赤脚就跑出去了?泡脚了吗?” “泡了。” 李晶芒帮他把打开通风的窗关好,把手机扔到他床上:“你爸说你要这个?” “我就是问问。” “行,你拿着吧。你要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别不好意思。” “好的。” 李晶芒看他钻进被子里,这才转身:“睡吧,我给你关灯。” 等李晶芒走了,他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台灯,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看,确定是跟自己一样的,才心满意足的联网下载游戏。 去唐村认亲的邵野失败而归,顾现是在周三的晚上才有机会送他回去,这才听说。 “我就跟我妈在人家院子外头站着,老人就说我们是找错人了,但我妈就是喊他们爸妈。” 邵野无奈:“人家不认啊,但我妈就说就是的。”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回了啊,坐地铁到信大,又转了个公交车,刚好经过你家,我就下来了。” 他说着问顾现:“你这两天很忙啊?”x :/ “嗯,准备奥赛,所以自习下的比之前都晚。” “奥赛啊。”邵野想了想:“那这样的话你高二分科,肯定选理科了。” “你呢?” “我不行,我数学不行,物化都不及格。” 顾现知道他家也不可能给他请老师补习,想了想问他:“要我教你吗?” “不要。”邵野拒绝的斩钉截铁。 直到快到家,顾现才从包里摸出那只手机递给他:“给你。” 邵野诧异:“给我?这啥?” 他接过来:“我去,你买的啊?” “不是,我家多出来一个。” “我不能要啊,四哥,你拿回去吧,我这哪有平白无故拿人家东西的道理。” 顾现硬是塞给他:“你请我吃烧烤啊,怎么是平白无故?” 邵野目瞪口呆。 顾现捏他的耳垂:“拿着吧,游戏下好了,不过先说好,不可以熬夜打,成绩也不能下降。” “那要是我下降了呢?” “没收!” 邵野把手机抱在怀里:“那可不行,你亏大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拿回去的。” “那我下次请你吃大餐,你是不是得还个房子给我了?” 顾现低头打车:“你醒醒吧,还没睡呢,做什么梦。” 邵野哈哈大笑:“我请你吃早餐吧,不过你得来接我!” “我不骑车,天冷。” “等热的时候?” “好。” 顾现打的车到了。 邵野跟他告别:“拜拜!” 章节目录 第34章 少年(十九) 天冷不想骑车的顾现,在回到家以后,邵野那句让他去接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总在他脑海里出现,纠结不已的顾现,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貌似很好的办法。 邵野像往常一样拎着书包去上学,拐到莫愁路就看到顾现等在路口。 修长挺拔,闪亮夺目。 “四哥?你怎么在这儿啊?”邵野上去捶他肩膀,热烈的撞他。 顾现把手里的豆浆包子给他,没有接他的话。 他是真的不会说好听的,一句来接你啊,无论如何就是难以开口。 索性也就不说了。 邵野接过来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说:“新款手机就是舒坦,比我那破的好多了。” 顾现就问他:“打游戏了?” “当然打了。” “打到几点?” “没有过十二点,有瘾是真的,还好我克制住了,你放心吧!” 顾现应声,也没打算要干涉他,总之不熬夜不沉迷,随便他怎么玩。 邵野又说:“我把手机放在家里了,我带我破的。”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跟人家打架再给摔了,我不得哭死。” “那你把手机放在家里,万一被阿姨发现了呢?” 顾现有点无语:“反正我什么东西都逃不过家里阿姨的眼睛。” 邵野怔住:“哎呀!我没有想到!” 半晌又放松下来:“她才没有时间管我。” 顾现顿了顿:“你别跟阿姨弄得太僵。” “不是,她最近是真的有点奇怪,有时候半夜不睡觉就在楼底下坐着,也不知道怎么了。” “可能是压力大。” 本来顾现是不可能在邵野的面前提及邵家的,但明显邵野自己不当回事,又或者说在顾现面前,不将邵家当回事。 “邵家就算闹翻天,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顾现立时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不接话会不会又不好。 不过不等他纠结,邵野又说:“我看新闻能看见,说是邵明华从邵氏辞职自己单干去了,别的不说,他们一家子就他看着还像个人。” 顾现不得不开口:“不要这样说。” “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的家庭我可不稀罕。” 顾现不敢多提,只得沉默着同他一道往学校走。 眼看着快到校门口,邵野问他:“你以后可别等我了,你有这时间睡一会儿不好啊。” 他说着快走几步:“我先走了,你慢点哈。” 却叫顾现一把拽住了:“我俩走了这么久,你还以为没人看见啊。一起走。” 邵野有点不自在:“你太帅了,你是想让我衬托你的帅啊,我可不干。” “顾现!” 顾现转身去看,见金睿拉走了过来。 “这么巧啊。” 邵野迈出去脚又收了回来,也不拧巴了,干脆就一副要跟顾现一起走的架势,不等顾现说话,他先说:“是啊,挺巧啊,我们正要进去呢,一起吗?”x :/ “不了,我跟陈启晨一起吧。” 顾现和邵野这才看见在路边买早点的陈启晨,都有些惊讶。 但也不太好八卦,只好点头挥手,告辞。 直到走进学校,距离很远,邵野才说:“什么情况啊?我怎么没有听说啊。” 顾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金睿拉跟陈启晨,但他也不知道,只好如实回答:“不知道。” 他们走到楼梯口,正巧看见魏朱林下楼。 “哟,你俩一起啊。” “魏哥,挺早啊。”邵野跟他打招呼,完了又说:“晚上约我,咱们组队黑几把啊。” 魏朱林拍他:“那必须的,晚上我叫你啊。” 邵野抓住机会,低声问他:“唉,魏哥,金睿拉跟陈启晨怎么回事啊?” 魏朱林一副你们问对人了的样子:“就昨天的事情,听说两人交往了。” “不可能吧?金睿拉不是喜欢顾现吗?”邵野非常坚定的不信:“假的,肯定假的。” 要是不知道真相,魏朱林真能被他这副斩钉截铁的模样给骗到。 “怎么搞得你是金睿拉一样啊,你就这么肯定是假的?” 邵野寻思半天,恍然大悟:“嗷!我知道了,她肯定是找个备胎安慰自己受伤的心呢。” 说着一拍顾现:“这位大哥,眼高于顶,肯定看不上她,于是她放弃了。” 魏朱林像看个傻子:“小野,我觉得你怎么,四少一在你就人来疯呢你,这么得劲,背你的英语单词去吧。” 来来往往的学生多了起来,魏朱林主动告辞:“先走了,别耽误我多考几分。” 看他走了,邵野说:“是吧,我魏哥还是不错的,现在出去干架也不找我了。” “他干架是什么样子?”顾现一本正经的好奇。 “哈?哈哈哈哈就是那种,脏话蹦跶个不停的样子,他不打,他负责骂,输出全靠嘴。” 他俩说着爬到了四楼,顾现听他这么说,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 “好了,好好上课。” 他在楼梯口跟邵野分开,转身就见王凛铮堵在后门口,正很有想法的打量他。 “看什么?这么早?” “你不是也很早?”王凛铮让了让身,放他进来。 “你跟邵野一起来的?” “嗯。”顾现坐下来,整理桌面。 王凛铮默默看他整理,许久又问:“金睿拉跟陈启晨,据说交往了,你知道吗?” 顾现漫步尽心:“才听说。” 王凛铮不说话了,他把英文书拿出来,开始默写单词。 顾现看他认真学习,想了想把英文笔记给他:“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地方。” 王凛铮接过来:“下次带我一起吧。” 他很好奇:“感觉你想跟邵野一起,不想带我,为什么?” 顾现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即便他真的也觉得有些想跟邵野说的话王凛铮听着不方便,但可真没有不想带他的意思。(_ “我没有吧,你俩也不是很熟,而且我没有特意跟他去什么地方玩,并不是要背着你。” 顾现觉得他一个男生这么介意就很奇怪:“我觉得你似乎也不是很看得上他。” “是吗?所以你想保护他免受我的歧视?” 王凛铮话音不自觉重起来:“你哪里看出来我歧视他?看不上他?” 顾现有点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 他不想跟王凛铮生气,只好说:“是我错,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跟你道歉。”x 王凛铮重重砸了一下书,像是有话又不好说,半天他才终于缓和下来。 “算了,是我多心。”他烦躁的去推眼镜:“可我这么几年来,真的拿你当唯一。” “你可以有新朋友,是我狭隘了。” 每一次顾现先缓和,他就必然会像被戳破了气的皮球,跟着就软了下来。 即便顾现不理他,等他气完了,也就好了,还是会主动和好。 他也知道顾现不会为无所谓的小事,跟自己置气,他永远是温和的,顺从的,随自己闹。 一想到这样的顾现,他就觉得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个洞,灌进了柠檬汁,这点酸涩顺着神经上涌,将将就要从眼中喷出。 如果没有顾现,王凛铮清楚的知道不会有如今的自己。 不仅仅是一个朋友而已。 对于王凛铮来说,顾现是终结他孤僻桀骜的使者,是将他拖入凡间见识烟火的领路人,是润色他灰暗青春的执笔家。 否则,高门世家的王凛铮永远都会被吊在半空中,达不到天堂,够不着凡间,孤独的忍受着高处的寒冷与孤寂,沉默的接受了一切闪光灯的炙烤。 顾现将他带出了高门,让他有勇气下地。 才能体会到该体会的所有酸甜苦辣的生活气息。 如果没有顾现呢? 又或者顾现成了别人的顾现呢? 王凛铮闭上眼。 他不能再去想了。 他缓缓呼出口气,开始调解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变得易怒,变得狭隘,变得恐慌,像他那个被困在豪门里半辈子,已经半疯的母亲一样,没有理智,偏执疯魔。 看见他会哭,会笑,会暴躁,会狂怒,会拿着刀要砍死他。 真是可怕啊。 啪。 顾现一顿,抽他的作业本:“水笔断了?” 黑色的墨汁染了一小片,顾现拿纸巾擦了擦,把纸张撕掉几页,又把他坏掉的东西裹起来扔掉,才催他:“去洗手去。” 上课铃响了起来。 王凛铮后知后觉,清醒过来:“我靠,这特么哪里的假冒伪劣产品,这么容易就断了。” 说着急忙起来:“五分钟,就五分钟,替我兜一下哈。” “快点。”顾现看他跑了,无奈,帮他把桌上的英语书收起来,换成了数学书。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是不对,于是想着,周末有空,请他跟邵野一起完,兴许熟悉了,也就玩得到一起了。 章节目录 第35章 少年(二十) 金睿拉和陈启晨交往的事情逐渐发酵,舆论倒是同情起顾现来了。 顾现是知道这些同学们业余的八卦能力的,因为他总能听到大家在讲自己,或者是讲与自己有关的人事。 所以当他听到几个女孩子围在走廊毫不避讳的讲他的遭遇时,要是主人公不是自己,他怕不是都要信了。 “要我说顾现跟邵野,我也难选,干脆都不选。” “那你这样说的话,岂不是顾现输给了邵野,有什么不能选的啊,顾现多帅,就是不爱搭理人。” “人家神仙看得上你凡夫俗子才怪。” “不过我有一天的确看见邵野跟着金睿拉来着,在车棚里,反正金睿拉一出现在车棚,邵野就八成就在附近。” “这你都知道,干啥,他俩车棚定情啊?” “哈哈哈哈....” ...... “陈启晨也不错吧,也没输到哪里去啊。” “算辽,你们都抱走吧,把王凛铮留给我。”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哈哈哈,你比得过陈潇潇吗你。” “哎呦不说了,总之顾四少,怎一个惨字了得,美人飞走了。” 顾现站在窗口听完,默默回去坐下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些八卦,但另他在意的是,邵野跟着金睿拉? 联想到每次金睿拉一出现,邵野就走不动了的架势来看,好像有点可信度,但是明明,邵野一副不是很喜欢金睿拉的样子啊。 不懂,但是不好去问。 他不是他任何一个哥哥,没办法做到他们那样张扬和自信。 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从前许多事情都将他的内心定格了。 别人都说他是幸运的,他的确是幸运的。 但同样,是不幸的。 他不是活在天上,他只是有点,惧怕人间。 王凛铮好了伤疤忘了痛,开始在APP上选周末要去玩的地方。 得到顾现的邀请,他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高兴。 “你放心,我绝对不吃醋,三人行嘛我可以接受的,你兄弟就是我兄弟。” 这话听着可真怪,顾现不打算跟他计较,他问:“怎么传的这么快我刚听她们说的,我很惨的样子。”x :/ “嘴长在别人身上,那女孩子堆里能不八卦嘛,她们的本质就是,我可以不恋爱,我的男神不能被抢啊。” 王凛铮说着凑过来:“不信你去问问,她们宁愿你跟我在一起,也不能便宜了金睿拉啊。” 这又是什么鬼话? 顾现没有接,只自顾自说:“我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啊,她们觉得我惨啊,看笑话呢。” “啧,你情商不够,算辽,你也别纠结这个了,你看这个,这个怎么样?” 顾现凑过去看,攀岩? 王凛铮兴致勃勃:“大冷天,挑战极限,多刺激,唉,邵野不恐高吧?” 在顾现的记忆里,邵野是不恐高的,相反,他自己还有点,但只是一点,能够克服。 “那倒是不至于,可是你,确定要去攀岩?” “干嘛?你攀不动啊。我得锻炼锻炼,我舅最近不对劲,老往我屋里跑,你知道他不太正常,我怕他非礼我。” ...... “你想多了吧?” 王凛铮啧了一声,偷摸说:“真的,我看见他带人回家过夜了。” ...... “嘘,是个男的。” ......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顾现面无表情的捧场:“怎么知道的?” “我家小豆豆啊,看见他就吼,这不是,还带个男的,叫上天了,我还以为遭贼了呢,一出去看,可不是他正跟那男的搂搂抱抱的,给我吓得,魂飞魄散,那天我找你来着的,发你信息你都不回我。” 顾现诧异,要是这种值得八卦的事情,顾现不可能不记得。 “你找我了?” “是啊,我给你发了个害怕的表情啊。” ..... 顾现坦言:“有事儿说事儿,你发表情,我懒得回你。” “那你就说吧,你都不回我,我是你哥们你都不回我,你活该你没朋友。” 说完灵光一闪:“那你是不是会给邵野发消息?或者是回他消息?” 顾现推开他八卦的头颅:“我觉得你应该先把你的数学卷做完。” 不提这茬王凛铮都想不起来问:“你啥时候去比赛啊?在沪市比啊?” 顾现无语:“省奥赛我去沪市干嘛?” “那你去哪儿啊?” “通州。” “行吧,我陪你去。” 顾现看他:“你很闲?” “哇,我好心给你加油,你还嫌弃我。” “补你的课去。” 王凛铮叹气:“我是真不愿意在家呆着,我那舅舅,我是受不了。” 顾现没敢话赶话跟他说不行你就回京都去吧。 王凛铮鲜血淋漓的内里,就如同他自身一样,看过,不能触碰。 会痛。 不管金睿拉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反正顾现是难逃流言的漩涡。 他都能有意无意的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八卦,更何况是邵野。 不像顾现,听过就算了,懒得去计较,也根本不想去树威。 邵野听到了一些触及他们逆鳞的东西,是很不甘的。 他会在上学放学的路上跟顾现抱怨,替顾现不平,还会安抚顾现。 弄得顾现很好笑:“我根本都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 “虽然也不是什么坏话,但老把你跟她扯一起,我就真无语。” 顾现想到自己听到的八卦,犹豫了许久,问他:“你,觉得金睿拉怎么样?” 他问的很是犹疑,一听就是特意选了个委婉的问法。 邵野哈哈大笑:“漂亮呗就,干啥?你以为我喜欢她啊。” 顾现被猜中,不说话了。 “太漂亮了就有点害怕了。” 冬夜阴寒,路灯看起来都像是温暖所在。 邵野兴高采烈,抓着路灯的灯杆绕一圈,走到下个灯杆,再绕一圈,不亦乐乎。 顾现默默的走在他后面,沿着路牙,缓慢且专注。 日后回想,这段时间可能是他见过的邵野最鲜活的一段时间,娃娃脸的少年,在他面前意气风发,鲜活灵动。 他说:“四哥你放心,你在我心里肯定排第一,女朋友也比不上!” 顾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扎心,怎么回味怎么刺耳。 让他就是莫名很不舒坦。 “你以前跟我怒目相视,搞得我跟你有深仇大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谁能没个以前呢,以前不懂事行吧!” 所谓的以前,不过也没过多久。 邵野以为他在意,又说:“那这样啊,我赔罪!赔罪总行吧?” 顾现好奇:“怎么赔?” 邵野想了半天,好像没想到,在他看来顾现什么也不缺啊。 只好反问他:“那你想我怎么赔啊?” “陪我去通州。” 顾现说完不止邵野呆了呆,他自己也呆了。 “通州?” 顾现觉得脸颊发热,仍然强装镇定,一本正经解释:“我下下周要去通州参加省奥赛。” “不是年级组织吗?我有机会混进去吗?”他不禁开始猜想:“莫非你们缺个保镖?或者是端茶倒水的小弟?” 顾现无语:“停止你不切实际的猜想,可以自己去,跟老师讲一下就好。” “你哥不会去吧?你哥要去你可别去了,冠军窗户都没有了。”x 顾现想打他:“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去!” 穿过巷子,过了桥,邵野才想起来:“我没有钱啊,去的话,食宿全包吗?” “废话。” 邵野脚步加快:“我要回去打游戏啦,四哥你回吧,拜拜~” 顾现看他跑远,自己停下了。 离谱,真是离谱,自己还没个游戏有吸引力。 只好发信息告诉他。 【明天我来接你,出去玩。】 关于邵家的争斗,顾现是有所耳闻,只是他没有多加关注,自然不知道这件事会愈演愈烈。 他平常回到家,只有跟他时间点差不多的顾临川还会活动,要么就是李晶芒在追剧,但这晚他回到家,却是灯火通明。 邵明华虽然穿戴整齐,但裹了半个胳膊的纱布还是遮不住。 他看起来很疲倦,反倒是顾轻舟还在开导他。 “不行就报警吧,这一天天的,你能熬到什么时候?” “这个就算了,我已经决定了自然不会回头。只是明辉和叔叔们不想那么容易让我走。” 他想了半天:“我已经跟韩大那边讲了,也是想请您一起帮我做个见证,我说一分钱不要,就是一分钱都不要。” 不要钱,要命。 换谁都会这么选。 顾现上楼洗漱,出来的时候邵明华已经走了。 李晶芒说:“你去一趟吧,老太太点名他来找你去,也是知道你会讲话。” “得,我去,做个见证有什么难的,我还做过证婚人呢。” 顾现听了两耳朵,正要回房,看见顾临川在房门口召唤他:“嘿,嘿嘿,顾现,来。” 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没干好事。 “干嘛?有事儿就说。” “你倒是来啊,我给你看个宝贝。” ...... 直觉不妙:“什么宝贝?” “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快来!” 顾现本来还有疑虑,但第二天左右也是周末,不用起的太早,想到这顾现就去了。 那他可没想到,这还真就进了狼窝。 章节目录 第36章 少年(二十一) 顾临川宝贝一样把他拖到电视机前:“看看看,新出的。D姐时隔一年的新片,不看可惜了啊。” 顾现转身就要走。 叫顾临川一把抓住:“你怎么就这害羞呢,来来来别害羞。” 顾现半推半就的,也真的就坐下了。 这种东西,多半都是有后遗症的,因此顾现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早上他醒来,在床上回忆了很久,才确信那些模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真的能组合成一个人。 离经叛道,背离大统。 一瞬间很多词汇上头。 但最终,他选择性遗忘了。 就当是真的忘了吧。 难得好天气,他叫车去桥南路,邵野已经收拾好了在门口等他了。 “阿姨没管你去哪里玩,跟谁玩吗?” 邵野坐好,递瓶水给他:“她不在家,不在才好,免得管我。” 顾现接过水放进包里:“我带了几瓶。” “拿着呗,不够喝再买,反正你有钱。” ....... 他往车窗外看了看:“去接王凛铮吗?”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邵野听说那些有的没的八卦验证时间。 “王凛铮是因为父母不和所以才躲来南市的吗?” 顾现一顿:“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就有意无意的,听到过一些。” 其实不是有意无意,而是他跟着魏朱林时听过他们议论,但他不想说出魏朱林的名字,不太好。 顾现大约也知道,因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广泛性传的很开,即便是有些人可能听说过一点,也大都不敢往外传。x 电脑端:/ 先不说真假,光是王家各种头衔,就让人望而生畏。 顾现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像这种父母不和的事情,他略微听说过一点,也就只是一点而已。 跟着野生舅舅独自在南市生活的王凛铮,不是没有父亲的关爱,可以说他父亲得空就会来看他,连那个位高权重的爷爷都对他很是疼爱。 如果真是父母不和,没道理这个野生舅舅会站在他父亲这边。 最起码他父亲想见王凛铮时不会那么容易。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听王凛铮的话音,他这个野生舅舅跟他父亲那边,还算是亲近。 但提起母亲的次数,确实不算多。 “和不和我也不知道,少听点八卦。” “冤枉,我真冤枉,这不正好想起来才问一嘴,我平常可懒得理会这些事。” 车子到时,老远就见王凛铮牵着一只狗,脚边放着背包,正在院子门前等他们。 邵野感叹:“哇,他不会带狗去吧?” 王凛铮看到他们的车,抱起小豆豆拿起背包就跑了过来。 小豆豆小巧可爱,但不知为何对他们龇牙咧嘴,好半天才被王凛铮哄回去。 邵野跟顾现坐在后排,他就没去挤了,很有眼力见的坐在了副驾驶。 “唉,顾现,帮我抱着小豆豆,我这包大。” 邵野主动接过来:“不咬人吧?这么娇小。” “不咬人。” 顾现问他:“怎么带狗了?” “不带不放心,昨晚我舅不知道咋的踢了它一脚,踢的它都傻了。” “踢它?” “对啊,神经病,就说他有病。” 顾现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总归攀岩也不可能真的是去野外,他们找的体验馆也是允许带宠物的,还有专门看管的地方。 顾现惊讶:“你是不是早就想带它了?” “我舅老早看它不顺眼了,我可得小心点。” 他们换好衣服,顾现问邵野:“能行吗?怕你伤筋动骨。” 王凛铮在一边笑:“不至于吧,这也没多高,再说摔下来也有带子吊着呢。” 邵野拍拍手:“小菜一碟。” 他突然想起来:“牛头山那块不是要搞个蹦极吗?怎么样?敢挑战吗?” 牛头山景区现在还是半开发的状态,但牛头山峡谷那块的确有个高空蹦极的地方,对外开放没多久。 王凛铮惊叹:“你行啊,那块地势谁敢去啊。听说那片开始建的时候就出人命,风水特别不好。” “你还信风水啊?” “一般般一般般。” 三人吊着绳子往上爬,累的可是够呛,起先邵野还能一马当先,没两分钟就攀不动了。 顾现跟王凛铮就都还慢条斯理的,豪不费劲的,一个个稳稳当当的往上去。 “我就说你这样是不行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所以后来邵野就觉得似乎不太科学,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能够打架卖命凶狠无比的,怎么还搞不过这两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吃饭都不香了。 王凛铮选的这家体验中心在江北,这边正巧距离蓝阳游乐城近,赶巧的游乐城搞活动,三人进可以免一张门票。 “那我家小豆豆呢?” 这片生活设施齐全,宠物店一搜得有七八家,不意外的,小豆豆被送去宠物店寄存了。 不过也是他们三个运气不好,在距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还能遇到相识。 当然,不是同学,是相识。 起先只是王凛铮觉得眼熟:“唉,那两帅哥,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顾现看了看,背对着他们,好像在看手机,具体是谁,倒真看不出来。 还是邵野认出来了:“是章程以。” 他这么一说,顾现和王凛铮就认识了。 果然是他。 但他身边的,可就不是魏朱林他哥了。 还搂上了。 这真是大型出轨现场。 “可是,可是听魏哥说他们感情挺好的,就章程以跟他哥,怎么变心了?” 他们早都听闻章程以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对同性在一起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想法。 倒是王凛铮沉默的看着人家许久。 看到出神。 “看什么?”顾现出声问他。。 “没,我就觉得他挺厉害啊,是个人才,值得敬佩!” ....... “有什么可敬佩的。” 王凛铮把他们捞到一边:“别让他看见,当心他记仇!” 章程以实际上不是个记仇的人。 但他喜欢的类型真是千篇一律。 王凛铮偷摸笑:“唉,邵野,我跟你讲,他就喜欢你这款的。” 邵野无语:“你哪里看出来的?你跟他熟?” “不熟啊,可你看他旁边那个,不就你这样的小白脸吗?哈哈哈” 有个炸弹在这里,他们不可能玩的下去,只好灰溜溜走人。 邵野在游乐场门口打开手机查看附近的饭店。 “我请你们吃火锅。” 顾现拒绝:“不用。” “不行,我说我请就一定要请。车是你打的,体验馆的钱是王凛铮给的,我请吃饭,不是正好吗?” 不给他俩拒绝的机会,邵野赶紧说:“我都定下了,就在这里,走走走。”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王凛铮放心不下他家小豆豆:“我去看两眼,给它点安慰。” 反正也不远,顾现和邵野就在游乐场门口等他。 王凛铮走了没多久,原本以为还要过会儿才出来的章程以竟然独自出来了。 邵野赶紧转身背对他。 “哟?顾现?” 章程以笑的开心:“你怎么在这里呢?” 顾现还没回他,他又说:“这谁啊?这不是邵野吗?你俩一起来的啊?” 邵野只好支支吾吾的嗯了两声。 章程以也没把他俩放在心上,笑呵呵的说:“我回去了啊,先走了,拜拜。” 等他走了,顾现问邵野:“你有点怕他?” “没啊,我怕他干嘛?都不太熟。” 顾现只是这么感觉而已,但想想看邵野确实也没有跟章程以熟悉的机会。 因为章程以后来是独自出来的,谁所以他们就觉得刚刚说不定是假象,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邵野再次见到魏朱林的时候,还是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唉你表哥跟章程以,还稳定吗?” 魏朱林正在啃鸡腿,闻言懵懂:“啥啊?啥都没有啊。” 邵野放心了。 “没事,我就问问,这不是感慨嘛,社会进步了,包容性强了。” 魏朱林也没听明白:“你傻了吧唧的,唉这周通宵去啊?” 邵野拒绝:“我这周有事儿。” “啥事儿啊?啥事儿比我还重要啊?” 邵野没好意思说要跟顾现去通州。 “就有点事儿呗,后面有空我找你。” “那行。” 魏朱林也很爽快。 周六要跟顾现去通州,邵野周五晚上回家就打算收拾两件衣服,找个像样的包装一下。 “妈,有什么袋子吗?装衣服的。” 安梅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的问他:“干嘛去?”x “同学找我玩,出去玩两天。” “哪个同学?” 邵野这么一顿,安梅问:“顾现吗?” 邵野有点心虚,安梅是看的出来的,但意外的,安梅却没有发火。 她沉默了许久,起身去给邵野找了个袋子。 “小野,你想回去吗?” 邵野疑惑:“去哪儿?” “回邵家。” 邵野不耐烦:“不去。” 安梅看了他许久,终于说:“我想再试试。” “试什么?你试的还不够吗?” 一提到这件事,邵野就很难冷静。 “我们自己过自己的,管别人干什么?穷就穷点,你别再惦记人家了。” 安梅很难过:“可我……” 邵野以为她是不甘心,根本懒得跟她沟通,把袋子仍到阁楼,自己跑出去溜达了。 他没走两步,就摸出手机给顾现打电话。 顾现刚洗完澡。 “四哥?睡了吗?” “没呢。”顾现在床上躺下。 “准备睡了,明天我去接你,会有点早,你早点睡觉。” 邵野蹲在路边,想了想还是说:“刚刚我妈又不对劲了,她问我想不想回邵家,我觉得她还不死心。” 顾现顿了顿:“那你想吗?” “我当然不想,别膈应我哦。” 顾现只好安慰他:“那没事,阿姨可能还是有点不甘心。” 邵野其实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早都看开了。 他默默半天终于说:“嗨,我就想给你打电话呗,挂了啊。” 顾现盯着手机沉默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他关掉台灯,缩进被子里,设好闹钟,期待着明天的到来了。 章节目录 第37章 少年(二十二) 通州素来有小明珠之称,还有一所闻名国内的通州中学。 顾现参加的省奥赛就在这个学校开考。 不同于以往在上午考,这次的时间挪到了下午,方便来通州的学生有所准备。 据说还有前一天晚上就到的。。 南市距离通州不远,顾现也不是很急。 但是这天降温,比原先要低好几度。 顾现在酒店把包放下,就要去找老师和同学集合,午饭应该是统一在通州中学的食堂吃。 邵野起了个大早,在车上睡了一路还是没什么精神,瘫痪在床看顾现走来走去。 “外面太冷了,你在这儿睡一会儿吧。午饭酒店会送过来,我下午回来。” 顾现看他死鱼状瘫痪,有一瞬间就后悔带他来了,应该是蛮折腾的。 邵野昂昂昂应了他几声,立马就钻进了被子里。 顾现把空调开到25度,又想想其他没什么拉下了,这才离开。 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他来考试也没想着能拿什么名次,只不过是想试试,加上老师又推了他,干脆就来了。 他不是什么成绩顶尖的,也没有什么十分擅长的学科,他全方位发展,都还算行。 下午天气变得更不好了,原本还不用开灯,到后来阴沉到不得不开灯的地步了。 像是有大风暴要来。 顾现坐在窗口,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气,心里盘算着邵野有没有吃饭,还在睡觉吗? 出了会儿神,才收了心正儿八经开始答解答题。 临到收试卷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好像还是雨夹雪,这狂风暴雨弄得大家都显得措手不及,只好待在教室等待安排。 顾现找到老师,还没开口,老师知道他的意思。 但天气不好,她没答应。 顾现不好再开口,只好去拿了上交的书包,摸出手机,站到窗口,想着给邵野打电话的。 打了两遍,都没有通。 可能还在睡觉吧。 他在窗口站着,越来越烦躁。 手机震动,他心里一喜,拿起来一看,却是司机宋师傅。 正好。 他们年纪来考试的学生不多,老师组织了一下,大巴车在教学楼底下等着了。 宋师傅的车开不进来,顾现只好先上了大巴车,等到了校外,再上宋师傅的车。x :/ 老师认得这个一直接送顾临川的车,接连几位老师都默许了,顾现借了一把伞,下了车往自家车边走去。 宋师傅也住在酒店里,不过他只负责接送,关于邵野,他是不会去管的。 因此顾现上了车问他:“邵野呢?” 宋师傅可一点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顾现就说:“先回酒店吧。” 开了没几步,邵野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里头噪杂的很,像极了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 “我刚顾着走路没看手机,唉我在学校外,你考完了?下好大的雨啊,我去,冷死了,你快出来!” 顾现怕不是觉得他是个傻子:“你到学校干嘛?” “我给你送伞啊。” 顾现生气:“你不认得我家的车吗!” 忙阻止宋师傅:“宋叔,停车。” 他撑了伞下车,往后走了一会儿,果真看见有个傻子站在人家校门口的保安室外头,哆哆嗦嗦。 他走过去。 “你下个楼去找宋师傅啊,你是个傻的吗?” 邵野看见他也顾不上他生气了,赶紧就抓着人走。 “车呢车呢?快走。” 等到了车上,他才呼出一口气:“累死我了。” 顾现没说话。 “就隔着一条街,我以为不至于开车啊,而且我来的那会儿雨还没下呢。” ...... “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之前啊,我琢磨等你啊,你对我这么好,我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人吗?”x www.x33xs.com m.x33xs.com 顾现再生气,也都立刻就不气了。 雨太大,也不适合出去玩,只好窝在酒店。 “等明天,天好了回去。” 顾现叫了一堆零食,坐在沙发上吃,找了部电影来看。 邵野蹲在茶几边问他:“是不是很难啊?能拿奖吗?” 顾现斩钉截铁:“不能。” ....... “那....好吧,重在参与。” 顾现很有自知之明:“我就是来参与的。” 邵野往沙发上一躺,用脚拨他:“来开黑。” “我不会。” “我教你,带你飞!” 顾现打开游戏:“要更新,等下。” “可有意思了!保证你能成为大神!” ...... 顾现其实也没多想玩。 但邵野一喊他,他就想了。 打完游戏到了晚饭的饭点,都不饿,但是顾现还是叫了餐送上来,扯着邵野坐到桌前,老老实实吃饭。 “光吃不运动,要成猪了。” “你是猪吗?” 邵野哈哈哈:“你是,我不是!” 吃完饭顾现又陪着他打了几把,打着打着他自己都快要上瘾了。 果然这个游戏不火说不过去,是真的有瘾。 要是没点意志力,打到半夜都不带停。 “我去洗澡了。” 他放下手机:“你再打两局,就不可以打了,眼睛要瞎了。” “知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顾现去包里翻出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 但是还没洗到一半,邵野在外面敲门:“四哥!我要用卫生间!” ...... 顾现回他:“忍着!” “哇!尿急啊真的!忍不住!” ...... 顾现还一头的泡沫,只好围了浴巾给他开门,再回来洗。 邵野急急忙忙挤进来:“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真的急!我刚为了赢游戏不挂机,憋了好久!” ...... 邵野用完卫生间不走了,站在玻璃前看他:“唉,身材挺有料啊。” 顾现赶他:“赶紧出去!” “干嘛?不能看啊?”说着干脆靠上去,一副要跟他谈天说地的唠家常模样。 这么点大的地方,玻璃门自然没有东西抵住,他这么一靠,门一开,毫无防备的他就往里头扑过去了。 顾现正在洗头,水糊了一脸,被他撞得本能的往一边靠了靠,还得赶紧擦眼睛过来捞他。 “你没喝酒吧,醉了?” 邵野半撑住自己尴尬:“那什么的,真醉了哈哈哈!” ...... 顾现看他没事,又赶他:“你赶紧出去行不行?” “我怎么就不能看看了?” 邵野说着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要不我给你看回来不就完了?” ....... 顾现不理他。 “你要是个姑娘我可就得对你负责了。” 邵野到洗手池前洗手,顾现以为他洗完就要走了,结果他竟然洗完又回来了! 哇,真是不能忍啊! 顾现直接打开门,也不顾跟他是不是坦诚相见了,直接捞了人往里扯。 邵野惊:“干嘛?” 人被拖到里面,那么大一喷头,没一会儿衣服就湿了。 “我靠,我就一条秋裤!” 顾现蛮力压制,把他拽到里面,就放在喷头下冲水。 邵野想笑话他来着,结果看到他的眼神,立刻就有点说不了话了。 顾现看他突然间有点惊慌失措,觉得好玩。 就开始解他衣服。 棉质的衬衫纽扣一个一个的被顾现单手解开,他全程盯着邵野的脸,只见他垂着双眸,双唇都开始哆嗦,但意外的,他没有挣扎,也没出声阻止顾现。 直到两人彻底的坦诚相对,邵野都是那副站在水下任他摆弄的样子。 顾现靠近他,都能将他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x 他知道他就算想做任何事,现在都可以。 实际上他是想的,很想,身体是最诚实的。 他甚至,都顾不上,也没想着隐藏。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用最欲的语气说着最纯洁的话:“过来洗澡!” 邵野好久才哦了一声。 可能他也奇怪吧。 为了缓解两人的尴尬,他说:“四哥,我要长针眼了。” “是吗?”顾现抚上他的眼睛,低头凑过去。 “我看看。” —— 晚上睡觉的时候,邵野翻来翻去都没能睡着。 顾现从厨房端了两杯开水来,问他:“你怎么还不睡?起来喝水。” “什么水啊?” “姜水!” 邵野无语:“你又没有姨妈。” 然后他看着玻璃杯惊呆了:“这就是姜水?” “这不是姜水吗?” 顾现一本正经:“姜片+开水,不是姜水吗?” 邵野不得不给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前一天狂风暴雨,第二天艳阳高照。 但因为隔天就是周一,他们也没什么游玩的心情,只能收拾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顾现前一晚没睡好,瘫痪在后座睡觉,邵野就在他旁边打游戏,一边打一边嘀嘀咕咕的吐槽。 顾现迷迷糊糊的把人搂过来:“游戏而已,较真干什么,眯一会儿。” 邵野就顺势靠在他肩头:“不是,是你没遇到坑的队友,太坑了真的,气死我。” 他看顾现有气无力,赶紧又说:“你补觉吧,我再玩一把!” 车里安静了下来。 宋师傅往后视镜看了看,不自觉皱了眉头。 到南市已经是晌午了,顾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拖着邵野要去吃大餐。 “随便点!” 邵野也不客气:“火锅,烤肉,龙虾,牛蛙都行吗?” “随便!” 邵野就扯着他:“走走走,维景的牛蛙堪称一绝!” 但这顿大餐,他们没能吃成。 刚进电梯就接到了安梅的电话,语气焦急且不容置喙,勒令邵野赶紧回家。 听着语气八成是没什么好事,邵野耸肩,当即就出来进了隔壁的电梯下去。 顾现把人送回家,也没敢送到门口。 等邵野下车了,宋师傅终于问:“是邵家在外头的那个孩子吗?” 顾现一顿。 他沉默许久,随后说:“叔,别管。” 语气平静,其实带了些脆弱。 但即便这样,顾现知道宋师傅还是一定会把他带了邵野去通州的事情告诉顾轻舟。 没关系,他想,顾轻舟就算知道了,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因为顾轻舟一直都是将他举在幸运星上的人。 章节目录 第38章 少年(二十三) 顾现回到家,意外的看见了在院子里跟顾临川一起搬花的王凛铮。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王凛铮问他:“考的怎么样啊?昨天通州大暴雨,你们可算幸运。” 顾临川使唤他:“傻站着干嘛?过来搬几盆,回头都冻死了。” 屋里阿姨探出头来:“四儿,你衣服在车上头吗?” “是的。” 他应了一声,过来搬花。 王凛铮又问:“下午你外教来吗?” “来。” “那我旁听旁听?” “你很闲吗?” 顾现就搬了一盆就搬完了,他往屋里走,王凛铮就跟在后面。 “你跟邵野一起去的?” 顾现顿住:“你怎么知道?” 王凛铮没什么表情:“我就是知道呗。” 他摊手:“反正我被嫌弃了呗。” 顾现有点尴尬,但他很诚实:“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没有之一。” ……… “那邵野呢?” 顾现顿了顿,很无奈,他去抓王凛铮的胳膊。 企图转移话题。 “叫个外卖吧,想喝奶茶吗?” 王凛铮皮笑肉不笑:“芋圆大杯加冰。” “不喝热的?” 王凛铮冷笑一声:“我喝冰的不行吗?” 顾现知道他不高兴了。 很难。 他有一瞬间很想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但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你别不高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吗?”王凛铮回头看了看,长廊里没有别人。x 电脑端:/(_ 他说:“我要跟你去,你不带我。转手把他带去了,为什么?” “换作任何人,都会心存芥蒂。我心平气和问你,也很努力说服自己不在意了。” 他靠上落地窗,双手抱胸,问出了他想问的话:“你拿他当兄弟?” 顾现双唇动了动,几乎是张口就要说出来。 但他克制住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没有完美的。 人性的弱点太多了,顾现还没幸运到拥有十全十美的性格,也不是什么剧情里的主角,有着上帝的光环。 他只是生活在南市的普通人,可能唯一不普通的就是拥有显赫的家世,还有很多家世显赫的朋友。 可再怎么样,他只是个人。 会怯弱,会担忧,会瞻前顾后,也会犹犹豫豫。 什么样的瞬间,都可能有。 有些藏得住,有些藏不住。 王凛铮大约是看出他的犹豫了。 这是他最不期望得到的答案。 其实很奇怪的,也许在这个还没见识过多少情情爱爱的年纪,甚至连认识的人都大多仅限于南市,他们之间形成的也许不是非谁不可的情爱。 也有可能只是被抢夺了东西的愤怒或是不甘等情绪作祟。 因而误解成为了爱意。 但这些东西,谁又能知道呢? 不是等到一定年纪在某个时间段遇到的,就算交心相处也难有非分之想的朋友。 很多年后的顾现也会想,大约正是因为他们之间,太过于复杂的成长背景,和在这背景里缺失过许许多多的东西,才会有我非你不能填补的空缺感。 他是,邵野是,王凛铮也是。 如果将他们的背景换做寻常家的孩子,有着父母亲爱,幸福美满的成长背景,那么多数这样的孩子,心理都是健全的,开朗的,愿意去热爱世界的。 至少,不会在这个最容易冲动的年纪,轻易就能被许多东西,蒙蔽住双眼。 王凛铮走后,他在落地窗坐下,带着难以言说的疲倦感。 顾临川走过来,给他递了杯才冲好的奶茶。 “吵架了?啥事儿不能干一架完事啊,瞧你这点出息。” 顾现握着那杯奶茶,问顾临川:“如果豪哥,有了别的很好的朋友,你能接受吗?” 顾临川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你傻了吧唧的,我豪哥能有别的什么好朋友?他沉迷游戏,不能自拔了都。” 顾现顺势问:“你能接受他冷落你吗?” “干嘛?你有别的好朋友,王凛铮吃醋了?” 顾临川来了兴趣:“哎哎,谁啊?跟我讲讲?我包打听!” 顾现犹豫很久:“邵野。” 顾临川顿住了。 不能说是顿,是愣。 不能怪他愣神,而是他也是当年某些事件的见证者,因而听说后,有点恍惚。 然后回过神来,却没劝他赶紧远离。 他问:“你怎么,跟他要好了?” 实际上,他是不意外的。 顾现整个童年都是在跟邵野的相互慰藉中度过的,对顾现来说,可能他这个后出现在生命里的哥哥,都不如那个瘦小白净的小朋友,来的亲切。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的。” 大约是想到他,顾现的眼神逐渐柔和,像是所有细碎的风雨,尽数融化而去。 “我甚至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他靠上落地窗,端着奶茶,有些回忆美好事情的微微笑意。 “开学后的某一天,就在学校中心大道上,有人从我旁边跑过去,撞掉了我的书包。” 顾现垂眸:“他回头了,没说对不起,我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啊。” “后来我一想,这不是邵野吗?” “你说,是不是很巧?” 顾临川沉默的听着,听完问他:“那他能放下芥蒂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芥蒂。” “你们没有,你们是只有自己吗?” 顾现不说话了。 顾临川抿唇,有些话,他真的没法说,毕竟当年过错方,确实是在顾现这边。 他不说,顾现却主动提了。 “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顾临川又怕他自责:“归根到底,也不怪你们,就算不是你们,邵家不认他,还是不会认他的。” “我应该如何摆正,邵野跟王凛铮的关系呢?” 顾现觉得好笑:“我有时候,是挺想跟邵野单独在一起的,所以就不会带王凛铮。” “那你有想跟王凛铮单独一起的想法吗?” 顾现茫然:“我经常跟他单独一起啊。” 顾临川也呆:“这题好难,我也不会。” “那么王凛铮,他到底介意什么呢?” 王凛铮介意什么呢? 用他自己的话说,换了谁都会觉得内心不舒坦。 他回到家,他家小豆豆也没能给他什么安慰。 冯仰深从沙发上坐起来,嗤笑一声:“大外甥,怎么跟个丧家之犬一样。” 王凛铮没回他。 冯仰深往沙发背上靠去:“不就是个公子哥嘛,值得你这样魂不守舍,日思夜想的。有这么难搞吗?” “你说什么呢?会不会说人话?什么搞不搞的?” 冯仰深推了推眼镜,眯眼打量他:“可以啊,跟我用这种态度说话。” 王凛铮本来就很不爽,被他这么一激,就难以克制自己:“什么态度?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什么身份没点数?” 冯仰深皱眉,却没说话。 “我的事情,不用你阴阳怪气。管好你自己,你那点事情我不给你捅出去,给足你面子了。”他走到楼梯口,又转头:“你要还想在冯家待着,顺便做王家的一条狗,就别整天对我阴阳怪气,我要是忍不了你,你以为你能有好日子过?” “我那点事?” 王凛铮侧身看他。 冯仰深从沙发上站起来,好以整暇望他:“我什么事儿?我混字母圈?还是我交男朋友?” 他嗤笑:“哪一样,我瞒过?” “小铮,你跟我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呢?你料定我不敢动你?” 他好笑:“我那点事。” 随即沉下脸沉下声:“我那点事,你不是也天天想着吗?你想的快疯了吧?” 王凛铮暴怒:“你闭嘴!” “我闭嘴?你心里想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冯仰深笑他:“可惜啊,你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抓住他。” “我跟你就不一样了,大外甥,我比你多吃几年大米,也多见过许多人。” “我要想得到一样东西,我就会去摧毁另一件东西。” 王凛铮转身就走。 后来深夜的时候,他给顾现发了一条信息。 【顾现,我今天跟我舅舅发火了。冷静下来我都佩服我自己,我觉得他这个小人,肯定要报复我了。】 意外的,他收到了顾现的回复。 【他怎么惹你了?】 王凛铮躺在床上,伤心很久,才回过去。 【他笑话我。】x 顾现收到信息觉得好笑。 【笑话你什么?】 但很久,他都没收到回复。 以为王凛铮睡了。 他准备睡觉的时候,王凛铮才回他。 【可能是笑话我,明明是一头狼,却总想收起尾巴做狗吧。】 顾现不明不白,只好回他。 【狗狗多温顺,别想太多了,睡觉吧。】 他们不像兄弟像姐妹一样来回安慰着回消息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他那个小心眼的舅舅当真会报复他的。 冯仰深一向沉得住气,这一点,王凛铮一直都自愧不如。 顾现临到睡觉前只收到了王凛铮的消息,没有顾现的消息,难免担心。 第二天去接他一起上学,才知道邵野又被他妈拖去了传说中的外公外婆家。 “糟心,真的,我昨天半夜才回来。” 邵野捂着耳朵:“她带着我跪在人家门口,别提多丢人了。” “跪?” “对啊,我不跪,她就哭,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对于安梅的反常,他们自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当是真的想要认回家人吧。 “人家不认啊,那个老爷爷后来跟我说,他的确是我外公,不过我妈十几年没跟他们联系了。” 顾现诧异:“为什么?” “因为不听劝呗,老人家眼光毒,看出那个男的不是好人,我妈死心眼,宁愿断绝关系也不听劝,所以说不听老人……” 顾现打断他:“要吃烤红薯吗?” 邵野说了一半只好停下不说。 “你怎么老爱打断我。” “因为我不想听你说那些。” 因为我不想听你这样若无其事的说着关于自己的这些言语。 你不是若无其事,你只是假装洒脱。 顾现拿过烤红薯放到他手中,叮嘱他:“当心烫。” “要圣诞节了啊,四哥,过吗?” 顾现笑:“跨年不好吗?不过你想过,我就陪你。” 邵野笑的更开心:“那你要不Cosplay一个圣诞老人?” ……… “我想想。” 冬季昏黄的日光渐渐清晰,将两人并肩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章节目录 第39章 少年(二十四) 我们之间,没什么芥蒂。 顾现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路上,他的手里推着小小的自行车。 天边乌云密布,有风从背后猛烈吹佛,吹得他细碎的发丝遮了双眼。 他就这么站着,站着,站了很久。 直到那空无一人的水泥路上有个身影奋不顾身向他跑来。 他的身后除去压顶的乌云,还有企图追上他的安梅。 顾现丢掉自行车,想去迎他。 但他离地的一瞬间,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 天旋地转后,那片压顶的乌云,来了。 “保安,保安呢,把他们拖出去,不出去我要报警了啊。” “谁知道这是哪来的野种……” “这种鉴定我要多少能做多少。” “你还要脸吗?” ———— 顾现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倔强的去拖被人半抱着往外拖的邵野。 但人太多了,太混乱了,他根本连邵野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摸到。 有人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拎到了一边,上来就给了他两巴掌。 “你再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你现在是没点数是吗?你想不想回家了!” “你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你跟我走!” ———— “四哥,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家。” “他们都骂我,他们还是骂我,要是我也像你一样就好了。” “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 顾现光脚下床,在柔软的地毯上踩过,坐到了落地窗前。x www.x33xs.com m.x33xs.com 他从抱枕下摸出一张相册。 那是他整个童年的框架。 可惜,有一半是后拼成的。 撕裂开的东西,缝补后,还是会有一条曾经裂开过的痕迹。 芥蒂是什么呢? 可能是。 就算缝合了,还是会有伤口遗留的痛感吧。 圣诞节的那天,顾现翘掉了晚自习。 王凛铮盯着他空空的书桌看了许久,直到陈潇潇拿着书本坐过来,他才缓过神来。 “你不舒服啊?脸色很差。” 王凛铮苦笑:“是有点。”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有点窒息。” 陈潇潇紧张:“不是吧?你……” 王凛铮摇头小声:“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低头写字,没写两个字,就停了下来。 “今天会下雪吗?” 陈潇潇想了想:“好像不会,但是很冷。” “要陪我去唱歌吗?” 陈潇潇诧异:“你说真的?” 王凛铮笑:“你敢吗?” 陈潇潇放下笔:“不走是小狗,我先撤,小门等你!” 小门就是那个经常被翻墙头的地方。 女生普遍都叫这个地方小门。 她真的很果断的就走了。 王凛铮坐了一会儿,终于也起来走了出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顾现翘课是干什么去了呢。 但他也的确是没想到,顾现真的装成了圣诞老人。 甚至走下神坛,在商场里,走了两圈。 才等到邵野偷摸从人群中走来。 顾现抱住他:“你以为你偷偷摸摸我就找不着你!” 邵野笑了两声,赶紧把人拖走。 “我叫你来商场等我,不是叫你穿成这样来的!” 顾现冤枉:“你不是让我装扮圣诞老人吗!” 邵野觉得他这个人真的,三商都不在线了。 “好好好,那你圣诞老人是白当的吗?顺手实现我两个愿望?” “你说!” “请我吃大餐!陪我玩游戏!” ………… 顾现鄙视他:“你怎么竟这点小女孩的心思。” 他说着把圣诞老人服装脱下来,把自己的羽绒服套上,又从包里摸出个盒子来。 “送你的。” 邵野茫然:“什么啊,看着就好贵的样子。” 他拿过来,一看,惊呆:“这是游戏机吗?” “嗯,新出的,你试试。” ……… 于是邵野问了个一直很想问他的问题:“你每个月多少零花钱啊?” ……… 顾现想了想:“还好,也不是特别多。” “你可别乱花钱了。” 邵野带着他去了一家龙虾店,他打包票:“保证比你吃的那些品牌店好!” 但是顾现都没怎么顾得上吃,他几乎全程都在给邵野剥虾壳。 大概是想起来了,顾现问他:“你每年,过年都怎么过?” 这个每年,指的自然是他不知道的这几年。 “还能怎么过,跟我妈一起,她有时候都不在家,我自己吃完饭看个春晚,就完事。” 相比起顾现来,他冷清的不是一点。 顾现有家族,家族的人都很亲切,会一大家子都去奶奶家过年,过完再各回各家。 人多了,总是热闹的。 大人打麻将,小孩打游戏。 烟花爆竹不缺,年夜饭更是其乐融融。 “今年,我来找你。” 邵野好笑:“找我干嘛?当心我妈大嘴巴抽你。” “我想找你啊。” 这段时间,是顾现为数不多的敞开了心去拥抱邵野的日子。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也根本不想管邵野到底会怎么想。 但往往,人是不能得意很久的。 圣诞过完,没能够跨年,学习抓的严,顾现就老实了一段时间。 他的奥赛没能拿奖,就纯属参与了,因为早就知道,也不觉得难过。 除去学习之外,他还会关注一些游戏类的东西,有了新的,就会想给邵野买。 王凛铮看他神游天外忍不住提醒:“快考试了啊,你别思春了。” 顾现没反驳他,他问:“是说sp要出新款了吗?配着个显示屏可以玩最近几款特火的经营类游戏。” 王凛铮很不给面子:“怎么着?邵野内心里住了个公主?还玩这种游戏。” 这人嘴上说着理解包容不介意,但偶尔还是会酸几句。 顾现不放在心上。 王凛铮有意避开他跟邵野,所以三人一起的机会并不多。 他自从圣诞跟陈潇潇出去唱歌后,两人走的就近了很多。 甚至有传闻他们在一起了。 顾现也很好奇:“我去卫生间,路上听隔壁班的女生说,你跟陈潇潇在一起了?” “对啊,意外吗?” ………… 得到正主的肯定回答,顾现是真意外。x :/ “你?” 王凛铮应该是被询问后难以压抑的愤怒感爆棚,他说:“意外什么?许你谈恋爱,我就不行?” “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王凛铮到底没点破。 但后来他还是说:“没有,没在一起。” 顾现正在找自己的数学书,闻言应了一声,而后一拍桌子,惹得王凛铮皱眉。 “干嘛?” “我数学书忘带了!” “多大点事,我跟你一起看。” 顾现想了想,站起来往外走去。 王凛铮知道,他是去找邵野了。 邵野趴在桌上打盹,还是同学戳了他好几下才把他戳起来,一起来就凶神恶煞。 “干什么?” 看见是顾现,才问:“四少,有何贵干?”x 邵野从窗外把手伸进来:“数学书借我,你不是数学课吧?” “我不是啊。” 他从桌肚里摸出数学书递给他:“唉,把答案顺便给我写上啊。” 期末考试之前,意外的,他接到了魏朱林的邀请。 按说魏朱林就算有啥事也只会找邵野不会找他,但接到信息,顾现还是想了想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他没想到,这件大事,竟然是魏朱林要出国了。 按魏朱林的计划,他跟顾现王凛铮差不多,都是高中毕业才会出国。 “不是,我爸有个同事,可神,给我争取到了A中的名额。” “A中啊?” 几人都有些感叹,这机会是真难得。 魏朱林几杯饮料下肚就惆怅:“我也不愿意去啊,但我家里人觉得这是个机会。” 邵野举杯:“魏哥,这是个机会,你要好好珍惜,。” 魏朱林握住他的手:“小野,我是真舍不得你们。” 他转而又说:“我一开始还担心我走了,以前得罪的人要找你们麻烦,但现在好了。” 他对着顾现说:“现在四少在这儿,比我牛多了,我一点也不担心。” 顾现尴尬,他可不是个混社会的人啊。 “唉,不说四少,看在王凛铮的面子上,估计动你们的人也不是个傻子。” 他一杯一杯喝:“我就真放心了。” 是能看得出他很惆怅,也很不舍的。 但他们分道扬镳是注定的事情,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邵野要看得开,最后跟他告别,还说不送了。 “送了伤心,以后也不是不见了。” 顾现跟他在马路上吹冷风醒酒。 “应该没什么人,还记着跟你的旧仇吧?” 邵野摇头:“了的差不多了,再说你出现的次数多了,也没人总想上学放学的拦我。” “这么说,我当你老大了?” “你想当我老大?” “不想。” 他们在路边一家宠物店玻璃窗前停下,那是几只白色毛茸茸的兔子。 “跟你挺像的。”顾现评价。 邵野附和道:“我也觉得。” 他看了看旁边的白纸:“迷你兔,长不大的。” “你是不是傻,我妈上次买了个迷你兔,长的比猫都大。” 顾现看他好像喜欢,也不纠结是不是迷你了:“喜欢就养一只好了。” “万一不是迷你兔呢?我家没地方养。” “兔子能占多大地方?”他说完推开店门进去。 没多久从里面向他招手。 邵野进去,他就问:“喜欢哪个?” 邵野挑了一只,老板给他装好了,顾现才说:“如果不是迷你,你这店就等着关门吧。” 老板看他小孩子出口这么狂妄刚想说什么,他已经出门了。 邵野操了一声,觉得喝多的人不是魏朱林是顾现才对吧。 赶紧给人道歉:“对不起啊老板,他脑子不太好。” “你那么说的话,老板肯定不高兴的。” 顾现提着那只兔子,左看右看:“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迷你,叫他关门。” “你是恶霸吗?四少?” 顾现看到卖棉花糖的又问:“那个你吃吗?” 邵野看过去刚好看到一对情侣买了刚走。 他嫌弃:“不吃。” 说完拎过他的兔子:“回家了,回家了,再见。” 章节目录 第40章 少年(二十五) 寒假才放了没几天,安梅越来越不太对劲。 她把顾现买给邵野的兔子从笼子里掏出来,抱在怀里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不做饭,也不做其他事情,就连店都不开了。 邵野只好自己做饭,打开冰箱才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只好出来买菜。 “你没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被邵野拖出来陪买菜的顾现,原本正在上课,家教第二节课还没开始,他先跑了。 可能那个外国女老师,又要找顾轻舟投诉一番了。 邵野在挑土豆,闻言为难:“我问过,我还问她是不是欠钱了,但她说没有。” “有也不会告诉你。” 顾现付了钱,拎过袋子,才转身就看见了金睿拉。 真是稀奇,黛玉公主也会下凡到这种污糟的菜市场里来。 显然,金睿拉看见他们也很吃惊。 “你们怎么在这里?” 邵野上前一步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金睿拉有些尴尬:“许老先生的诊所就在这旁边,我来取药。” “取药?”邵野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了?” “没,不是我,是我爷爷,年纪大了,疼痛多。” 金睿拉看了看顾现:“你也在啊。” 她其实,应该是很想跟顾现讲话的,但顾现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没给她任何可以搭话的机会。 “你们继续吧,我走了。” 邵野看她走了,捣了捣顾现:“嘿,顾现,人都走了,别看了。” “是你在看吧?还关心人家怎么了?” “我这是同学之间正常问候好吧,你能不能有点关爱之情!” 顾现没接话,问他:“还想买什么?” “买你行不行?” 顾现摊手:“不要钱,带走吧。” “哈哈哈哈,卖去夜总会接客去!” 顾现想起来,问:“许老先生,是许明文先生吗?” “对,著名的老中医,要找他看病,估计得排到明年了。” 邵野又指了指那片楼房说:“许先生迷信风水,据说他找大师看过,他那片宅基地,可是个生财的好地方。” 闲聊几句,又去买西红柿。 “我就会做这点简单的,太复杂的不会。” 他说着问大妈:“多少钱一斤啊?” “五块钱一斤。” 邵野瞪眼:“五块钱一斤?” “这打劫吧,阿姨,两块钱,不卖我走了。” 他扯着顾现就要走。 那个大妈赶紧说:“哎哎哎,两块五,不能少了。” 邵野很坚定:“两块!”x 最终,他买了一袋子。 顾现不明白:“五块钱,不贵吧?” 邵野无语:“这里的叔叔阿姨要是遇到你这种冤大头,一天都要开心死了。大妈是看我们嫩,骗我们呢。” ……… 顾现没怎么踏足过菜市场,自然不知道行情。 “我一开始就想叫你去超市的。” “超市贵啊,这里还能讲价,东西都一样。” 顾现说不过他,想跟他一起吃午饭,但是想到孤零零在家里,情绪也不大好的安梅,还是算了。 “你等下回去,别跟阿姨闹矛盾。” “我知道,我有数,要不然,我至于来买菜么。” 顾现顺势问:“什么时候我有幸尝尝?” 邵野也认真的想了想,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反问:“什么时候好?” “等你考上大学。” “那个太远了,再说等上大学,你都走了。” “我还会回来的。” 顾现甚至有那么瞬间,想着干脆让他跟自己一起走吧,一起去陌生的地方,过陌生的生活。 但他只能是想想。 “今天天气不太好,听说要下雪的。” “是吗?终于要下了。” 顾现把邵野送到路口。 “下午有空玩游戏的话,叫我。” “好。” 可顾现等了一下午,也没能等到邵野的邀约。 这天下午,安梅把邵野带去了凤境小院。 那是邵腾在明月台的一处私人庄园。 起先邵野不知情,还以为安梅是带他见什么重要的人。 但后来,邵腾来了。 邵野从小对父亲就没有什么概念,在他的生活里,这个角色一直是缺失的。 甚至于后来他有了认知,也觉得应该是像顾轻舟那样,英俊潇洒,温和如风。 直到第一次被带到邵腾面前。 在众人的指责中,围观中,议论中,甚至是咒骂中,这个男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后。 他那时就知道这不会是他的父亲,也不可能是。 但实际上,他清楚的知道,邵腾确确实实就是他的生父。 即便他对他们母子冷眼旁观,不闻不问,一点担当都没有,也不敢有。 邵野知道,他跟邵腾某种程度上,外表是有相似之处的。 这个男人,就是害安梅消耗了半生,放弃了半生也无法走出假象的人。 他哪里优秀呢? 邵野淡淡的看着他,想不出他有什么值得安梅心心念念,许多年都不能释怀的地方。 “你们来了。” 他说着在对面坐下,身边有好像是女管家的人,穿着职业西装,在一边为他们倒茶。 是挺气派的,但邵野觉得窒息。 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不过他才站起来,就让安梅拽住了。 “我是来求你的。” 邵野一顿。 安梅望着邵腾:“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把孩子接回去吧。” 邵腾一僵,随即笑了:“安梅,我觉得这些事情,好几年前就应该结束了。”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对你结束了,对我没有!” 她咬牙切齿:“邵腾,你还是个男人吗?你摸摸你的良心,还有吗?” “你骗我,抛弃我,所有,过往的所有我都当忘了,就这一样,你就当我要死了,我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亲人都没有!为了你我跟我爸妈断绝关系快二十年了!谁还认我!”x 电脑端:/ 安梅越说越激动:“你就真忍心看他没爹没妈,没人管吗?他才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他你真就一点心都没有吗?!” 邵腾始终淡漠的坐着,期间一度想开口,但又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安梅顿了一顿,竟然起身就给他跪下了。 邵野头皮发麻,去抱她:“你起来,起来啊,起来!” 他愤怒的咆哮:“你问过我的意思吗?他是个什么东西,他配吗?他不配!” 安梅一巴掌扇过去:“你住口!” 一手却是紧紧拽着邵野的衣服,她说:“你就当我要死了吧。” “张梦影不见我,我没有办法,我知道你们家她做主,她不可能让小野进门的,所以我来求你。我知道你们家大业大,我连曝光要个说法的机会都没有,我就算活成了一个笑话,我就想你们能可怜可怜孩子,他无辜啊。” 安梅说了很多话,但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好像她也知道她是不能成功的。 但不到黄河,人怎么能轻易就死心呢。 沉默没多久,她就起来了。 “我知道了。” 她揪着邵野的衣服往外走。 出了小院又走了很久,邵野才爆发:“你有病吗?你来找他?你是真还没死心吗?” 安梅同样愤怒:“是!我有病!” “我自讨苦吃,自讨没趣!我是为了谁?” “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你就为了我?为了我什么?把我往火坑里推?” 邵野暴躁的揉头发:“你这是以爱之名在伤害我?你但凡真的为了我好,你早该带我离开南市了!就算是现在,你愁找不到男人吗?我是个拖油瓶,能拖累你到那种地步吗?” “明明就是你忘不了,明明就是你一直都心存希望,明明就是你一直还在做豪门梦。” “他是什么人你没看清吗?你还没醒吗?他不配!” 邵野的怒气戛然而止。 安梅大滴大滴的掉眼泪,却一句哽咽都没有。 她像是失去了宣泄情绪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流泪不停。 然后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面走。 他们要再走很远的路,去坐公交车,再从公交车转地铁,才能回到那个只有一点点大的家里。 安梅后来终于啜泣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邵野跟在她后面。 眼睛酸涩难忍。 安梅哭了一路,哭的公交车和地铁上的人纷纷对他们侧目。 邵野木然的站着,只觉得浑身一点点都冰冻了。 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下雪了。 临近晚饭点,雪花飘的很大。 安梅在往家里走的路上终于说:“好好学习吧,考个外省的大学,别回来了。” 邵野问:“那你跟我一起去吗?” 安梅很久很久都没有回他。 直到在家门口,她才说:“好啊,以后我给你带孩子。” 进了门,她坐在沙发上,开始替邵野规划。 “到时候,你好歹上个本科,去个小地方,把这点店面给盘出去,在那里买个房子,最好你在考个稳定点的公务员什么的,老了也有退休金,再养个孩子,一辈子,够过了。” 明明红着眼睛却还笑:“你说呢?好不好?” 邵野把桌子底下的土豆摸出了削皮。 “好啊,到时候你就做个精致的广场舞大妈不好吗?” 安梅笑的更开心了:“带着我孙子一起去跳!” 再后来,她终于从这点幻想中挣扎出来了。 就一人大小的沙发,她窝进去,都不显形了。 她说:“我后悔过,没听你外公外婆的,说他不是个可靠的。” “我怀你的时候,他可高兴了,忙前忙后,就等着生下你,就领证摆酒席结婚。”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仅结过婚,孩子都很大了。” “人这一辈子啊,有时候一步错了,就步步都错,就像你有时候开车在路上,一个红灯,可能各个都是红灯,一个绿灯,可能一路绿灯,就过去了。” 邵野蹲在地上,听她越说越没声,最终,她睡着了。 人在真的软弱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是男是女呢,要哭的时候,哪有男儿有泪不轻弹就能将眼泪撤回去的呢。 如果真能,也是未到伤心处吧。 邵野一个土豆削完,轻手轻脚的去切了丝,最终也没敢炒。 外面雪下的很大了。 他站在低矮的门前,被左右两边红红绿绿的广告牌照的睁不开眼。 好久,他给顾现打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 他吸了吸鼻子:“四哥,下雪了,要不要来一同赏雪?” “来。” 章节目录 第41章 少年(二十六) 安梅选择在这个时候找到邵腾,其实真的没有第二层意思。 但在正处于家庭矛盾剧烈时期的邵家看来,她的动机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南市这场雪,下的很大,但维持的时间很短。 地表浅浅一层痕迹,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不见了。 顾现穿好衣服要出门,走到楼下被正在喝水的顾轻舟叫住:“去哪儿?” “出去一趟。” 他敷衍了一句,推开门出去了。 但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 顾轻舟正要跟出来看看,看见他回来还诧异:“怎么了?” 下一刻,他看见了顾现眼中的脆弱。 带着浅浅的愤怒混合着不甘甚至于茫然,还有些害怕。 顾轻舟往他身后那扇没能合上的门外看了一眼,走过来,拥住他,淡淡的看着门外。 “没事,去上楼去。” 他安抚性的拍了拍顾现的背,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淡然的喊:“三儿,下来。” 不多久,懒懒散散的顾临川从二楼的栏杆伸出头来:“干嘛?” “把四儿带上去。” 顾临川原本正要呛几声,但看他们的姿势,就知道门外有人。 他赶紧去敲李晶芒的房门:“妈,不好了,你快来。” 然后他赶紧下楼,去拽顾现的胳膊,把他连拖带抱的往楼上弄。 李晶芒从楼上下来,看见顾现和顾临川,又往楼下看了看,安抚他们:“没事。” 门外站着的,正是顾现的生母,程瑞妍。 顾轻舟站了一会儿,等李晶芒下来,他才说:“进来吧,外面冷。” 程瑞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种第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惊讶的美艳。 不像李晶芒,因为出生名门,从来都是温和知礼,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程瑞妍身上,就是那种明目张胆的,锐利。 她进了门来,把行李箱往旁边一甩,看了眼楼上,嗤道:‘小兔崽子,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说着像个女主人一样,往沙发那边走去,然后大大咧咧的一坐,摸出烟来就要抽。 李晶芒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拿掉她手里的烟,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来意。” 比起程瑞妍,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她不想再次输掉气场,也不想无休止的宽容下去。 但人性的弱点,往往难以估量,所以她当年才会在痛苦中软弱,在爱中屈服。 以至于如今,这点痛苦时不时的还要来提醒一下她,曾经有过的软弱。 程瑞妍看着她,又看着站在一边的顾轻舟。 “没钱花了啊,还能有什么来意?” 她挑衅的看着李晶芒:“你以为我是来跟你抢老公的?” “你老公是个什么人你没点数?花名在外那么多年,你以为就我一个倒霉蛋?” “你看看你自己,要不是你那点家世让他顾及你几分,你算个什么啊?” 李晶芒双手环胸,对她的话毫不在意:“看来来之前,你没刷牙啊。” 她直截了当:“你要多少钱?” 程瑞妍耸肩:“这次真不多,两百万,小数字吧?” 李晶芒笑:“怎么?你养的那个小白脸做生意又失败了?” 像是踩到了程瑞妍的痛处,她跳脚:“跟你有关系吗?你给钱就完了!” 李晶芒也很爽快:“我给你三百万,你消停几年再出现,行不行?” “哈?”程瑞妍甩了甩头发,像是看不惯她这副施舍的态度:“打发要饭的呐?” “你就一替我养儿子的,你嚣张什么啊,我问你要钱,你能不给吗?” “我想什么时候来要,我就什么时候来要。” 李晶芒听不下去:“没钱的时候知道来要钱,我还以为你连你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呢。” “你什么时候,才能在有钱花的时候,也记起来你有个儿子呢。” 李晶芒又说:“对了,我建议一下你,别再养那些个没用的小白脸了,你去找个富豪,也不至于总来要钱花,长期饭票他不香吗?” 程瑞妍激动的站起来:“你不是有钱吗?我每次来要钱你都是这副样子,小气的很嘛。”x 李晶芒也站起来,大概是顾念着楼上有孩子,她不想弄的很难看。 “我不是小气,我就是觉得。” 她好笑:“你没有心啊。” 不想再跟她过多纠缠,她说:“明天给你汇款,你走吧。” 想了想又说:“去看看他吧。” 程瑞妍甩头:“那就免了,他在你们家也没被亏待,看什么呀。” 经过顾轻舟的身边,给了他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才又拖着行李箱,走了。 等她走了,李晶芒淡淡说:“不送送?” 顾轻舟低头笑:“揶揄我呢。” 李晶芒顿了很久:“我已经不想跟你吵架了,有什么用呢。” 言罢自嘲的笑了笑,往楼上去。 顾现站在门边,根本没进去,所以楼下的事情,他都听见了。 李晶芒上来看到他,有点尴尬,她说:“不进去吗?” 顾现摇摇头。 李晶芒笑了笑:“你妈……” 提起这个女的,再看到顾现,她怎么能不难受呢。 但她只是短暂的顿了顿,又恢复了正常。 “早点睡觉。” 她进门的那瞬间,顾现看到她眼眶红了。 顾现走到栏杆边,看顾轻舟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 他回去给邵野打电话,没能打通。 也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邵野,正在被邵明辉为难。 像条狗一样,被他踩在,这浅浅一层的雪地上。 “有种啊,还敢去找我爸?你想进门想疯了吧?” 邵明辉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盈盈绕绕,消失不见,他蹲下来,拍了拍邵野的脸。 “邵野,邵野,你不会真以为是少爷的意思吧?是邵家的野种啊,谁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他嗤笑:“你那个一心就想进门的妈,是不是又按耐不住了?” “我家啊,刚有那么点事,你们就开始蹦跶,蹦跶的可欢啊,要不要脸呐。” “你不要,你妈不要,我要,我妈要!” 没错,他妈要。 正因为张梦影女士要,才会死活都不承认,也不能让邵腾承认邵野的存在。 即便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她太想要了,也就不顾要不要的住了。 只要她不承认,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过,又或者她不承认,就算人人都这么说,那也是假的。 邵野就很不懂,她到底是怎么一直骗得了她自己的呢? 但转念一想,那样的家,他真的不屑回去。 那不是家啊,家又不是一所房子和一定经济条件来组成的。 家是爱组成的才对啊。 他什么也没说,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按理说,邵明辉是他哥哥,但哪有哥哥会这样对待弟弟的呢。 他不说话,邵明辉就把他揪起来,两拳头招呼过去,还觉得自己打手痛。 “你们两个,给我揍他一顿。” 原本,他就是被一路踢踢打打揪到这偏僻地方来的。 雪夜,人少的可怜,又哪有人关注这种偏僻小巷子里打架斗殴的事情呢。 才坐起来的邵野又倒下去了。 这一次他不想跑了。 跑得多了,累得慌。 也不是没有挨过打。 邵明辉在一边看着他,又说:“我听说,你跟顾家的那个私生子走的近啊。” 他好奇:“你们怎么和好了?要不是他妈,你们也不会冲动到上门去吧。” “要不是他妈,你妈哪能有这点勇气,对于抛弃了她的男人,她不也好多年都没敢吭声嘛。” 挺戳心窝子的。 即便邵野都已经忘记了很多事了,但人又不是失忆性生物,总还能想的起来。 想的起来,就会伤心,会委屈,会不甘,会茫然,会愤怒。 会有很多种情绪,袒露,爆发。(_ 在心里炸出点东西来,能不堵塞么。 “说起来也是,我那个哥哥,仗着自己能耐,想出去单干,哎呦呦,真是求之不得,他走行啊,家产可别要啊。” 邵明辉踢了踢邵野:“你想想,我那哥是个什么人物,一分家产也别想有,你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跟你妈还蹦跶,想分一杯羹呐?” 邵野终于受不了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想,你少臆测。”x 电脑端:/ “行,我不臆测了,你给我记住,以后少往我们家门口凑,给你们在南市这点立足之地已经是最大宽容了,你们可别不知好歹。” 他打了个哈欠:“太冷了这天,行行行,走了走了。” 邵明辉走了很久,邵野才从地上起来。 很长时间,他都像是失去了知觉。 后来缓过来,就摸手机给顾现打电话。 “四哥,你来了吗?” “没有,你还好吧?” 那个时候的顾现,正在落地窗前,难以言说的抑郁。 确实不是个赏雪的好时候。 他想让邵野早点睡觉来着的。 “那就好,我这刚刚有事呢,还是算了,天寒地冻的,早点睡觉。” 顾现听他声音不对:“你感冒了?” “没,外头太冷了就是。” 顾现应了一声:“那你喝点热水,洗个热水澡,别感冒。” 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好,才放下心挂掉电话。 其实他是想跟邵野分享一下自己的难过之处的,但因为对象是他妈妈,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提。 不能在邵野面前提到这个人。 只好不说。 章节目录 第42章 少年(二十七) 程瑞妍的偶然出现,每一次都能在顾现的心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顾现知道,他在程瑞妍的心里,就是一个小型的提款机,借着顾家对他与她的宽容,肆无忌惮,得寸进尺,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来伤害他们。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个炎热的夏季,流汗又流泪的一天。 程瑞妍爽快的选择了钱,那个解脱了又得到了的心满意足的表情,刻在了顾现的心脏里。 就算跟着程瑞妍东奔西跑没过过什么舒坦的日子,就算程瑞妍总是拿他出气,就算程瑞妍几次想要丢弃他。 对顾现而言,那些日子里,他只有程瑞妍。 还有邵野。 顾家能给他安全感,能抹去程瑞妍给他的某些伤害,但人心又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治愈的。 直到今天,做了好几年高高在上的少爷,顾现还是会怯弱,会有自卑,很多种负面情绪。 而不会像他哥哥那样,每天能伤心的事情,只有得不到的,暗恋的人。 “很奇怪的,我其实很愤怒的,但我没有勇气下楼,去质问她。” 王凛铮把他手里的饮料夺下来,自己拿着喝。 “没必要,我觉得你就当她是个陌生人吧,养你,不就是为了钱吗?你明白了,别在意了。” 王凛铮说着把饮料喝光。 虽然是饮料,但还是有那么点度数的,不能醉人,但能上头。 王凛铮喝着喝着,就上头了。 “没事,你以后跟我走,去北市吧,不在这里多好。” 他眯着眼,把眼镜摘下来擦擦。 在这除夕的一天,从阳台上看熙熙攘攘的街道,喜气洋洋的人群。 他复又重新戴上眼镜。 “说真的,我这些年,只有你。什么陈潇潇啊,是漂亮,性格又好,哪有你好啊。” 他凑过去:“真的,四哥,从我第一天认识你,你带我吃路边的烤香肠,我就觉得你是最好的,你看我不开心,怕我被孤立,老带我玩。” 顾现笑:“我带你玩是因为,我在人家看来,也不是个东西。” 没错,才进顾家大门的顾现,注定是要承受很长一段时间的非议的。 有了一些是非观的同学们,知道他是飘在云端的人,也知道他是带着泥土飘在云端的人。(_ 很难交到朋友的。 王凛铮也是。 多巧,互相就能给彼此安慰,就算是好朋友了。 小朋友的友情都简单啊,一根烤肠就能搞得定。 顾现好笑:“我是有些事情,做的不是个人。” “别啊,顾现,我才不是人,我小心眼,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他干脆躺到顾现腿上,望着天空,惬意的很。 “顾现,新的一年啊,好好学习吧,以后一起出国。” 这个时候的王凛铮,要比顾现更能认清自己的情感,就算这种情感只是他自认为的而已。 认得清,但不敢讲。 害怕讲出来,朋友都没得做。 甚至于后来他都开始努力说服自己,只要能跟顾现做朋友就好了。 但人性是贪婪的啊。 假如顾现会跟邵野在一起,会选择一个男孩子,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他王凛铮呢? 他哪里都没有输啊。 甚至于这么一比,他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不甘是会乘以倍数增长的。 和王凛铮的愿望一样,邵野的新年愿望也十分朴实。 “好好学习呗。” 但顾现没顾得上听,他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还有一点淤青的脸上。 他想要邵野主动告诉他,而不是等他问。 但邵野说完了以后的规划,都没有提到。 更让他恼火。 “你脸怎么了?” 邵野摸了摸:“摔的。” “真会扯,又打架了?跟谁?” 邵野笑:“干嘛?罩我吗?” 顾现很郑重:“我会的。” “有多狠?万一人家就是要找我茬呢?” 顾现伸手去摸他那点淤青,没有回答他。x 电脑端:/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说不上来。 他本来不是个会说话的人。 但是邵野不依不饶:“说呀,有多狠?” “这种事情,说的不算吧。” 他想了想:“等真的有不长眼的还来找你麻烦,让我看见了,我就打回去,行不行?” “哇,打回去,说的很弱的样子,不过没事,你就是个招牌。” “所以,谁打的你?” 邵野不隐瞒了。 “邵明辉,怕我抢他钱。” 顾现倒是不意外。 “邵家现在,有点乱,因为邵明华执意要走,一锅粥。” 他还是问:“怎么会跟他?” 邵野沉默好久。 “我妈不死心,还想着让我进门。” 他不是个傻子。 “我妈不太对劲,我最近要留意一下她,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怕顾现真的会找邵明辉,又说:“不过,你不必要对邵家的人多心,反正,没关系最好。” “你说要罩我,邵家除外,行不行?” 顾现没正面回答他。 他又突兀的说:“去书店吧。” 才规划完人生的邵野,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想想看,去书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莫愁路的这家书店应该是新开的,邵野之前没有印象,书店很小,里面装潢也不是很好,卖的多是二手书。 老板窝在台前打游戏,声音开的很响,见他俩进来头也顾不上抬。 “你也不用高考了,这种高考专用的也用不着吧。”邵野拿起几本看了看又放下了。 嘴里念叨着:“我以前好多旧书都被我妈卖掉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顾现每样都拿了几本:“我是用不着,你不是要用。” 他手中顿了顿:“这是简帧的散文集,我很喜欢她的散文。” 邵野凑过来:“我没看过啊,写的很好?” “很好。”顾现放下手中的其他习题册,翻开那本书。 “让野风吹拂,雷雨浸润。”他合上书本,微微叹息:“看着它肆意抽长。” 邵野不明不白,伸手要去拿,顾现往背后一藏:“听茶如月。” 邵野哼哼两声不去拿了:“你要和我对暗号我都没看过,不知道。” 顾现又拿了几本抱在一起:“这些都给你。” 邵野连连摆手退后:“太夸张了吧,我不要。” “不行,拖后腿的都补上,小高考要是考了D你还能上什么好大学。” 从书店出来后邵野才惊觉“你买了吗?” “没有想要的。”顾现直言:“你不是说要考个好学校,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顾现压下那点异样的心情,问他:“你想好了吗?” “虽然这里容不下我,但我实际上,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邵野又问他:“你以后,出国了,还会回来吗?” “会。” 你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回来呢? 顾现不是个会热烈表达的人。 一直都不是,也一直都不会。 明明程瑞妍跟顾轻舟,都是那种明艳张扬的人。 但他谁都没遗传到。 也是很奇怪了。 顾现在这个时候,对于有没有人敢挑衅他跟邵野这件事,他还是挺有自信的。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一脚踩在云端,没能体会到凡间的心酸,所以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偶尔还会露出一些笑容。 这个时候的笑容,没什么杂质,不管是面对谁,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 虽然后来,有很多年,他都没再笑过。 被他放弃了整个寒冬的机车,终于又在开春重新回到了他手中。 不同于以前,后座是王凛铮专属。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后座坐的人,都是邵野。 开始还会避讳,到后来,顾现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言语,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在意的只有邵野。 王凛铮默许了他所有的行动。 也忍受了他身边换了人,即便自己还是能跟他同进同出,坐同个位置,吃饭也有自己一席之地。 他真的觉得自己放弃了很多。 把底线一降再降。 把自己说服了一遍又一遍。 但积攒的东西,攒的越多,爆发起来的时候,就越可怕。 他窝囊到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只是一只狗了,会摇尾乞怜,会一心只想讨人开心。 但一个人的本质,是演得再好,也改变不了的。 就算当了再长时间的狗,本质上,他是一只狼呀。 因为顾现对邵野的偏爱,他不得不接受了邵野,能与他一起吃饭,一起进出,一起补课。 一起做很多事。 但正是因为这些一起,他对比出了自己跟邵野之间,在顾现心里的差距。 越对比,越有落差。 越有落差,就会越来越不满。 他渐渐就开始沉默了,渐渐就褪去了在顾现面前表露的那种天真感,那种无害感,那种傻乎乎的感觉渐渐就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取代了。 可惜,顾现在只能看得见邵野的这段时间里,没能及时观察到。 他是有错的,他不能否认自己的错。 甚至于后来漫长的那些时光里,他一次次想起来,就一次次责怪自己,一次次淹没在悔恨与自责的漩涡中,才会久久都不能释怀,才会不管有多不择手段,都想去赎罪。 毁掉他们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一个人,或者是一件事。 而是全部,是所有。 是不同立场的人,看待不同问题的答案。 是偏执,是偏见。 是恨,也是爱。 章节目录 第43章 假象 都是假象吧。 像行尸走肉一样的过了很多年,不择手段的做过许多事,还以为终于感动了上天,还以为终于能够用温热的余生来治愈这溃烂不已的前半生。 以为真是美好的字眼啊,连欺骗都能够带上美丽的味道。 以为什么呢? 没必要以为了,都是假象而已啊。 顾现在巨大的眩晕感中,险些站不住。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最没有资格提邵野的人,就是王凛铮啊。 后来发生的每件事,都是将他们推向深渊的刽子手,握着长长的大刀,悬在头顶不停的比划。 下手或者不下手,都是死路一条。 顾现从没觉得这样累过,在隔了很多年,再次见到这位撕裂他心脏的背叛者后,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斗不动了。 王凛铮的算计,对他的打击,又哪里是语言能说的明白的呢? 甚至,他连回忆都不想再回忆,关于那些罪恶,那些阴谋,那些阴暗过往的一点一滴。 宁愿他们烂在过去。 可如今,这个人就这样轻悄悄的,无声无息的,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后来出国了,但我知道你的情况,我只是不想刺激你。” 顾现听他不咸不淡的说着话。 说着他消失的这些年。 “我还一度以为你醒不过来了,那个时候我就想,你要是去了,我就跟你一起去。下辈子,咱们可能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 觉得好笑:“幼稚吧?但我现在,还会这么想。” “好在你后来醒了,又发疯了,疯疯癫癫是不是?” 有多疯癫呢? 顾现都差些记不清了。 大概就是像个病入膏肓的傻子。 记不清了。 记不清最初的那些日夜,记不清理顺了一切后的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可再怎么觉得过不去,一旦经历了,不知不觉的,也就过去了。 如今再回想起来,还剩一些什么呢? 没剩什么了。 应该回家了。 就算是落荒而逃,就算是难以面对,就算是恶心至极,就算他输的一塌糊涂。 他都不在意了。 他只想回家,回到纪故,不,邵野的身边去。x 电脑端:/ 但他真的从这里逃走以后,淋着暴雨回到家的时候,却没能见到纪故。 一时间,他还没从见到王凛铮的恍惚感中解脱出来,坐在沙发上,像是丢了魂。 直到半刻中之后,才想起来打电话找人。 无人接听。 顾现不得不打给纪聿彻。 “喂,你好。” 却是沈弼豪接的。 “豪哥,是我。” 那边顿了顿:“怎么了?” “纪故回来了吗?” “早就回去了啊,还没到家吗?是不是雨下大了,不好开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现应声:“好,我打给惊梦问问。” 他挂掉电话,去拨惊梦的号码,也是无人接听。 有不详的预感袭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顾现赶紧去开门,进来的却是宋临也。 对方虽然整整齐齐,但看得出来,神色严峻。 “纪故被邵家的人带走了,惊梦也被带走了。” 顾现是有一瞬间,要克制不住自己的,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苏城锦里,我上门去拜访。” “你不够格。” 空气瞬间凝固了。 宋临也板着脸,毫不客气:“我们小辈,没有人有分量去锦里上门拜访。” 顾现沉默了很久,才想起来问:“你早知道王凛铮的身份是吗?” “也没有多早,我是在帮云金筛选合作方时,偶然知道的。” 他想了想:“没超过半年。” “那你早不告诉我?” 顾现这句话,问的很平和,不是质问,也没有生气。 “我知道了又怎么样?我难道还要拿着喇叭在你面前宣布吗?你这千疮百孔的内心,阴暗沉痛的过去允许我这么放肆吗?” “你现在就很放肆。” “你现在的重点,是王凛铮吗?” 顾现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干嘛去?” “找毛巾,擦头发。” 这样的顾现,出乎了宋临也的意料。 拿着毛巾回来的顾现,又径直去了厨房,倒茶喝。 “你帮我问问,老板有没有时间?我不够格,你不够格,小辈没有够格的,那老板呢?” 他给宋临也也倒了一杯,看起来镇定异常。 “老板够不够格?” 宋临也忍不住打击他:“老板够格,他有时间吗?” 顾现皱眉:“再不济,非哥呢?” 宋临也败下阵来:“随便你吧。” 顾现把茶端给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 顾现好奇:“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不在南市了。” “我私人飞机过来的行不行?” 顾现无语:‘行,你航空母舰过来的,行了吧?’ 宋临也看他这么正常,忍不住奇怪:“我以为你会……” 会什么呢? 他不说,顾现也知道。 会失控,会急躁,会痛苦,会担忧……… 唯独不会这样,平静吧。 换成十多年前的顾现,一定会的。 会痛苦到生不如死。 但如今,他淡然了很多。 “我明天去接他。” 顾现放下茶杯,把湿掉的衣服脱下来。 又抢在宋临也前说:“够格不够格的,去了再说吧。” “不是苏南的事情,是纪家自己家里的家务事。” 宋临也提醒他:“你不要过头。” 顾现不想再多说了。 这些事情,不用宋临也提醒,他也知道。 “王凛铮,他的出现,我觉得也不是偶然。” 宋临也叹气:“他背景太硬,很多东西很难查到,但他的为人,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没错,没人会比顾现更清楚。 当年发生的事情,宋临也并不清楚全部,也不知道来龙去脉,他唯一能得出的信息量就是顾现因此受到过非常大的伤害。 甚至一度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眼下,顾现是这样的态度,宋临也就不想再过多担心了。 没有用的。 顾现是什么样的顾现,宋临也清楚。 共事多年,宋临也愿意给他这点信任,也愿意为他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他明白顾现,顾现又何尝不明白他呢。 送走了他,顾现洗了个热水澡。 在热气蒸腾的卫生间里,顾现没去想会扰乱他心神的关于邵野的一切。 他想起了王凛铮提及的,黛玉公主,金睿拉。 在他与邵野还有王凛铮共度的那些岁月里,金睿拉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她的存在感,多数都是在别的同学的嘴里。 传她跟自己的种种绯闻或者是孤独的单恋,这些有的没的。 对顾现无关痛痒。 甚至对王凛铮和邵野,也都无关紧要的样子。 她在顾现的生命里开始变的有存在感,是什么时候呢? 是以顾现躺在病床上不知生死的那段时间为起点,她开始频繁的出入在顾现的身边。x 那个时间段开始,邵野已经消失了。 无声无息的,不知从何处消失了。 然后她才开始衣不解带,甚至不惜放弃保送出国的机会,还有其他很多有利于人生发展的机会,不顾顾家家长的反对,也不顾她自己家人的阻拦,义无反顾的守在了顾现身边。 即便相当长一段时间,顾现都当她是个透明的存在。 她也无怨无悔的,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偷偷的守在他的病房前,偷偷的跟着他,偷偷的做过许多事情。 直到,顾现开始正视她,她才结束了数不清的那些偷偷的日子。 顾现正视她,是因为她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执着。 但并不是正视她,就是爱她,就是选择她,就是要娶她。 正视她,是因为她足够被正视了。 顾现不能理解家里人误以为的正视就是肯定,就是默许,就是选择,就是将就。 他不理解,甚至觉得那是道德绑架。 他明明,什么机会,什么可能都没有给过的。 回忆太糟糕了,他不想过多回忆,回忆的太多,会让他陷入逐渐窒息的境地。 他还不能乱了心神。 他还要去苏城,要去锦里,要去纪家,要面对那些牛鬼神蛇,要接邵野回家。 外面的雨停了。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 他关掉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等着明天的到来。 但眼前的黑暗像是能生出来光线一样。 晃得他眼睛刺痛。 明亮过后,一抹殷红在他眼前炸开。 那不是从他自己身上喷溅出的血迹。 他看见了王凛铮,抱着浑身是血的小豆豆,在虚无中朝他伸手。 “救救我,救救我顾现,顾现救救我……” 那只伸向他的手沾满了血迹,王凛铮空洞的双眼里留下了血泪。 “顾现,你救救我吧,救救小豆豆吧。” “救救我啊,顾现。” “顾现!” 顾现像被扼制住了喉咙。 他在巨大的失重感中拼了命一样的挣扎。(_ 然后他猛地坐起来。 黑暗里,异常静谧。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反反复复的在黑暗里看。 温和的顾现,生活在云端的顾现,后来走下了神坛,后来摔进了泥沼。 后来,他满身血土。 他被所有前仆后继去伤害邵野的那些人,亲手,扯进了地狱。 然而杀人的,却不是握在手里的武器。 也不是阴暗过妖魔鬼怪的人心。 他掀开被子下床,开灯,打开衣橱,静心挑选衣物。 快了,快到时间了。 他们很快就能见面。 他很快,就会接他回家。 暴雨后,就该是晴天了。 章节目录 第44章 真心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不安,这一天的纪聿彻醒的特别早。 电话是在他已经玩了十几分钟的手机后,才打过来的。 他甚至连一句你好都没来得及说。 挂掉电话后,他轻手轻脚坐起床,行李箱来不及收,只好胡乱整理了一下,但整理完,还是没有决定拖走。 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最后简单收拾了一下,甚至破天荒的把被子理整齐了。 然后他出了房间,蹑手蹑脚走到沈弼豪的房间门口,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听到动静。 正准备离开时,沈弼豪的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睡眼朦胧的沈弼豪有气无力:“干什么呢?” 纪聿彻嘿嘿一声:“看看你。” “看什么?” “看你帅!” 沈弼豪哼笑一声,出来,去卫生间。 纪聿彻跑去客厅把电视机打开。 听着卫生间的水声,他把抱枕摆到沙发上摆好,又把毯子盖上去。 然后他悄悄的到门口穿鞋,出门。 坐到车里,看见纪一柱在副驾驶上睡觉,他问:“我叔儿呢?” 纪一柱没回答他。 司机发动车子,纪聿彻望着逐渐远去的房子,很是气闷。 他又等了两分钟,干脆趴到纪一柱耳边大声问他:“我叔儿呢?!” 纪一柱一个激灵,骂了句脏话,把头抵在玻璃窗上,竟然又要睡过去了。 但是不到两分钟,他就清醒了。 “操,阴魂不散。” 纪聿彻往后一看,那辆急速奔驰而来的,不是沈弼豪的车还能是谁的。 没道理他会这么快发现自己不见的吧? 纪聿彻大惊:“我戏做的很足的!” “笨的猪一样。” 纪一柱冲司机喊:“加速,快走!” 又一边跟纪聿彻说:“给他打电话,叫他别追了,他妈的,回趟家搞得好像绑架一样。” 纪聿彻去摸口袋,惊叫:“我忘记带手机了!” “妈的,真是猪。” 纪聿彻拨通沈弼豪的电话,把手机扔给纪聿彻。 “沈医生!”(_ 那边沈弼豪异常镇定:“别怕。” “不是的,沈医生,我是自己要回家的,你别追了。” “我会信吗?威胁还是恐吓你了是不是?” 纪聿彻着急:“不是的,老太爷要死啦,我去看看他,真的,对天发誓!” 那边顿了很久。 “彻彻,你停下,停下来,好好跟我告别。” 纪聿彻的心,忽然间就提了起来,像是永远也落不下一样,飘飘乎乎。 然而这么一瞬间,他却觉得鼻头发酸,从没觉得忍哭,忍笑,忍情绪,是这样困难的事情。 他把电话挂掉,去扒拉纪一柱的头发:“你停车,停车!” 纪一柱打开他的手,呵斥:“停车!” 然后受不了:“你是真的缺根筋是不是?!我他妈是正大光明,奉我爸的旨意,正大光明来接你回家的,接!你他妈搞得我怎样?我是来绑架你的?威胁你的?恐吓你的?你他妈真行!” “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只是不想离开沈医生,不想跟沈医生告别,甚至于,他害怕回家,害怕接触那个家里的一切人事,也害怕回不来了。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纪聿彻打开车门,匆匆往后跑。 他想抱住下车的沈医生,他想告诉他自己害怕,他想请他陪他一起去。 但为什么呢? 萍水相逢,沈医生这么多年来,对他真的颇为照顾了。 就像纪故不想欠人情,他纪聿彻,也同样不想。 但有些人,是会除外的。 纪聿彻没有扑进沈弼豪的怀里,他怕沈医生不喜欢,只是站着有些傻乎乎的。 “沈医生,我真的就是回家看看,你看我都没有拿行李箱,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弼豪望着他,很久没有说话。 纪聿彻只好又说:“对不起,我,我做错了,我不应该一声不响就走的。” “你好好跟我说,我会不让你回家吗?” 沈弼豪揉了一把他的黄卷。 “早点回来。” 然后他没有半点留恋,坐进车里,在宽敞的马路上,掉头,回去。 纪聿彻差点心梗。 回到车上闷闷不乐。 纪一柱看笑话:“哟哟哟不得了,你怕不是都快掉眼泪了。” “你现在真的很像纪一弦。” 纪一柱无语:“少拿我跟那个傻子比。” 但过了半天,他还是问:“怎么着?你是真缺父爱啊?” 纪聿彻没理会他。 纪一柱笑:“还不好意思承认,作为哥哥,我警告你,你喜欢这个人,以后就真要掉眼泪了。” “不用你管,弟弟!” ……… 嘭! 车子紧急停下,纪一柱抬眼去看,前面一辆车猝不及防挡住了去路。 “啊操,这他妈的南市,真是寸步难行啊。” 被对面车的闪光灯闪了两下,下了车的纪一柱觉得眼前开满了花。 “嗨,亲爱的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你他妈的谁?” “啧,记性不太好啊。” 王加生走过来,企图去捏纪一柱的下巴,叫他一巴掌拍掉了。 王加生好笑:“脾气这么大,可没什么好处。” 仍然强势的去捏。 纪一柱两只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天旋地转,双手被王加生一只手按着牢牢按在了车头上。 企图下车的司机被另一个人用匕首制止住了。 王加生打量他:“想起来我就放了你。” 纪一柱腰间抵着车发力,双脚一跃而起,猛地踢向王加生的背。 王加生这一躲让他有了脱身的机会,立刻从腰间拔了一把枪出来指着他。 表情阴森:“你不会觉得我这是一把玩具枪的。” 王加生笑的更灿烂了:“俗了啊,你这就俗了啊,咱俩什么交情啊,你还这么对我。” “什么交情?”纪一柱死死的盯着他:“我他妈跟你能有个鬼交情。” “这,你这真就没意思啊,哪有你这样的,提上裤子怎么就翻脸不认人呢。” …… 纪一柱一顿:“你他妈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加生也不想过火,他长腿往车上一搭,问他:“言归正传,我觉得吧你们家好像有点不是很懂规矩啊,任凭你爸再怎么能耐,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怎么也不好太放肆吧?” “尤其还让你自己来接人,怎么他就难么笃定我们能文质彬彬的就这么随着你们高兴呢?” “不然呢?” “你说,你跟纪故,哪个值钱点?” “什么?” 王加生一脚踢中他持枪的手,而后将人拧麻花一样双手反绑按住,一只脚接住那把掉落的枪,还能空出来一只手拿起来看。 “毛都没长齐会玩儿这玩意吗?玩的明白吗你?” 他说着把枪往身后站着的手下手里一扔。 “一把玩具水枪,拿回去灌点水再给他送来,没点唬人的东西玩起来也不带劲。” 他说着去掰纪一柱的脸:“啧,想起来了吗?” 身后的手下忍不住提醒:“生哥,你好像认错人了。” ………… 王加生把纪一柱拎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对提醒他的手下十分不满:“去去去,就你长嘴了。” 说着把纪一柱拎到车里头,然后自己挤了进来。 纪聿彻往里面挪,给他们挪位置,眼看着驾驶座换了人,车还继续开,他在一边,也不敢开口,只好沉默的看着。 他不开口,纪一柱也闲不住。 “你要带我去哪里?” 王加生好像懒得理他:“送你回家啊,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很怂?惹不起你们还不行吗?” “真的?” “假的?”王加生把他往里推了推。 很久,纪一柱才说:“你把我哥怎么了?” 王加生好笑:“毛都没长齐,我能把他怎么了?小孩子就是好骗。” “你才是小孩子,我已经成年了。” 纪聿彻很不给面子:“弟弟。” ……… 纪一柱咬牙,不说话了。 纪聿彻大概觉得挤,很难的动了动,半天终于说:“小王哥,我能不能去后面那个车上啊?” 王加生诧异:“你还认得我啊?” “哈哈。”纪聿彻尴尬:“那你真是送我们回去的?” “是啊,是不是很周到?很礼貌?” ……… 纪聿彻捏汗:“那你送到门口就好了,我们自己进去。” “怎么?怕某个能一手遮天的,姓纪的?” 这谁敢说呢? 纪聿彻心里知道,但纪故总告诫他,很多话都不能乱说。 “纪光啊,正儿八经的头衔是挺多的,南市,苏城,沪市,这个三角圈,那个三角圈,谁不服他啊,这个名人榜,那个富豪榜的,厉害啊。” 王加生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机发信息,显得漫不经心。 纪一柱忍不住:“能闭嘴吗?” “不能。”王加生头也不抬,一边噼里啪啦的敲字,一边又说:“干嘛?害羞啊?还不让夸两句了?长的是挺像个正经人的啊,据说也从不乱来,就是吧不太像个好父亲。” …… “是吧?明显的没把你们教育好,去别人家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就算了,就你俩这咋咋呼呼没点头脑还没点内在的,我真都不乐意收拾你们。” “降价,真的,我这好歹一天还千把块呢。”x :/ 纪聿彻质疑:“你上次不说五百还是几百来着的吗?” “我涨价了不行吗?” …… 纪聿彻没觉得烦,甚至还想跟他多唠两句,但纪一柱真的受不了。 “你他妈话唠吧?这么多话,唐僧转世吗?” 王加生发送完信息,终于收了手机侧脸望向他们。 “别说,你俩有那么一点看起来挺像的啊。” 纪一柱冲正要搭话的纪聿彻吼:“你他妈闭嘴。”x 王加生看孩子真快疯了,笑了笑:“行行行,一大早的,没睡好吧都,先睡一觉,回头下高速再给你们买吃的。”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方一抹金红显露。 章节目录 第45章 践踏 从南苏高速下来,王加胜直奔一家早餐店,纪聿彻看他熟门熟路的搜索导航拿给司机大哥,就好奇的很。 “有预谋,有目的地?” “金贵的很,给你们挑高档的早餐店,不行?” 纪一柱冷笑:“没那么简单吧。” 不简单,但并不复杂。 他不过是要跟顾现碰个头而已。 纪聿彻和纪一柱理所当然的,没被允许下车,只有王加生一个跨进了店里。 顾现坐在窗边,面前连杯水都没上。 他走过去:“四少。” “你来了,坐吧。” 王加生坐下来,开始例行公事汇报。 “惊梦在苏城寻里纪家的私人医院里,目前没什么大碍。纪故在锦里的老宅,具体情况还没探到,但是纪家几乎是全家都在往回赶,实际上,纪家私人医生里的一位,表示纪家老太爷,没到那个地步。” “没到那个地步?”顾现忽然笑了一下。 王加生毛骨悚然,他原本还想打趣一下,缓和缓和他看起来沉重的心情,但眼下,没有这个必要了。 “四少,你.....”他有些犹豫,不知道顾现想干什么。 他是宋临也的人,顾现就算会用他,但他算不上顾现的心腹,唯一算得上是顾现心腹的,就只有小赵而已。 但小赵不比王加生,能做很多事,很多寻常人接触不到甚至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 因此,就算知道顾现会用他,就算他敢猜测顾现的意图,但他不敢说出来。 在他看来,顾现不比宋临也。 他跟了宋临也很多年,宋总从不拖泥带水,内里的狠没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有时候根本不用猜,也不用犹疑。 但顾现他摸不准,顾现的表现跟宋临也一样,看起来无必正常,能说能笑,能打趣,都没什么不能伺候的坏毛病。 但内里呢? 因为偏执与深情,又因为曾经缺失过太多东西,甚至在王加生的角度来看,这个四少,不仅会犹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狠辣,他带有着太多现实感了。 而人一旦被现实支配,是会失去很多东西的。 天真,烂漫,纯情,还有许许多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都会被生活磨平。 显然也包括那种不管不顾的劲儿。 明晃晃的软肋,是真的会让人,顿生犹疑,瞻前顾后。 所以为了保纪故,王加生不敢想,顾现会不会服软,会不会放下自尊,放下孤傲,放下所有不值一提的一切。 捧着一颗真心去叫人践踏。 服务员终于战战兢兢的过来问他们:“二位,要点什么吗?” 王加生才从那种越想越深沉的感觉里解脱出来,猛地发觉,他车里还有两个饿肚子的小朋友。 “二十个包子,每个口味都拿点,十杯豆浆,二十个油条打包带走。” 末了看了看顾现:“四少,多少吃点?” 看顾现的样子,还是算了,他摆手:“就这么多,忙去吧。” 服务员支支吾吾。 “咋的?” “我们这是西式早餐店。” ....... 王加生无语:“那你们除了汉堡面包啥的还能有别的吗?你自己看着给我拿,我付钱,去吧去吧。” 服务员还有话说。 王加生不想听了:“这点主你还做不了吗?走走走。” 服务员只好走了。 顾现问他:“纪一柱在车上?” 纪一柱肚子饿的咕咕叫,纪聿彻听了半天摇下车窗往店里看,王加生还是没出来。 他忍不住问司机:“师傅,你帮我们叫叫他呗,他太慢了。” 纪一柱冷哼一声,手机在口袋里响起了。 “拿出来,看是谁?” 纪聿彻老实照办:“是纪丞。” “接。” 纪聿彻老实的按下接听键,那边纪丞沉稳的声音传来:“到哪里了?” “怎么?人不行了?” “呵,那倒不是。纪聿彻在你身边?” “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说不定他一到家,就麻烦上身了。” “你应该提醒的是他吧?挂了。” 纪聿彻按掉电话,问纪一柱:“什么麻烦?” “你能有什么麻烦?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爸给没给过你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问我?给过你吗?” 纪年给过他什么吗?纪聿彻仔细回想,却发现那段时光里,只有老宅的阴暗。 像是经典恐怖电影的布景一样,幽深的竹林,长满苔藓的小径,破旧的石桌,坍塌的围墙.... 还有那个形同枯槁的老人。 都是阴影。 纪聿彻艰难的吞咽:“没,没给过。” 纪一柱咬牙:“你嘴硬,回去有的你受,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地步。” 车门啪的一声被打开,王加生带着浓烈的寒气挤了进来。 他把吃的递给前座几个,这才把手里上下的往纪聿彻那边塞。 “靠,洋玩意儿起个中文名,三明治面包片将就点吧,大包子下次再吃。” 纪聿彻拿了个三明治想递给纪一柱,看他双手绑着,又缩回去了,自己小口吃起来。 王加生两口一个吃完,吨吨吨的喝了一杯奶茶,这才想起来旁边的纪一柱。 “哎哟哟,贵宾不能慢待,来,我喂你。” 说着把面包撕扯一块往他嘴边递。 纪一柱咬牙,闭口,不吃。 王加生本来跟顾现谈完心情就有点阴暗,这会儿看着孩子又不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二话不说,掰着下巴硬是塞了一片,恶狠狠的威胁他:“吐出来,我还会让你吃进去。”x www.x33xs.com m.x33xs.com 纪一柱正要往外吐,闻言顿了顿。 实在是王加生这句话,威胁力太足,也不像之前,还能嬉笑怒骂,玩儿一样跟他们相处。 然后他坐回去,也不管纪一柱了,径自望着窗外。 纪一柱大概觉得噎,扭头看纪聿彻,纪聿彻看了他两眼,默默把自己的牛奶换了根吸管递到他嘴边,却也没敢说话。 从苏城大市到锦里还有六七十公里,这期间王加生一直沉默,纪聿彻迷糊了两觉,他们才到。 这个闻名的古镇周边大大小小的古镇也有好多个,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镇上的美女比比皆是,一方风土养一方人。 王加生没有把车开到纪家老宅外面,他在距离老宅两个路口就把人都放下了。 纪聿彻心里犯怵,问他:“小王哥,我叔是回来了吗?” “是,我回了,拜拜。” 他说完,上车,扬长而去。 纪一柱看他走了,把被绑的双手伸到纪聿彻面前:“给我解开。” 纪聿彻看了看他,老老实实给他解绑。 然后两人走过街头,迈进了老宅的大门。 这也是纪聿彻时隔几年后再次回到这里。 一切都格外的陌生。 纪一柱根本不管他,进了门就几步甩开他,留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不久管家就过来了。 “彻少爷回来了啊。” 然而管家还没走到他面前,他就觉得背后一痛,再缓过来,已经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 跟纪一柱有几分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瞧瞧,一副晦气样子。” 纪聿彻想起来,让他抬脚按着,起不来。 “在外头能耐的很啊,回来还不像条狗一样。” 纪聿彻脑袋发懵,但是这口气,不吐不快。 “你在家里神气的很,在外面还不是狗一样怂。” 纪一弦弯腰把他拽起来,一拳挥了过去,在他白嫩的脸上留下一片浅红的印迹。 “住手!” 西装革履的纪丞匆匆过来,把纪一弦往旁边一推,将纪聿彻拽到身后。 “干什么?” “哈?干什么?不如你猜猜?” 他真是嚣张的不得了。 “纪丞,你少管我的事,你不如想想你的宝贝表弟,他现在轮椅坐的舒服吗?” 纪丞拍拍纪聿彻,才说:“我看他倒是自得其乐,毕竟做个废人,要少操心很多事。” “哈哈哈……”纪一弦好笑的不得了。 “也是也是,不如你也做个快乐的废人?” 纪丞沉下脸来,不欲与他计较,拉着纪聿彻要走。 但纪一弦哪里能让他走,在这个家里,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给我站住,我叫你们走了吗?” 纪丞不耐烦:“你想干什么?你要放肆也要看看时候,别弄得纪式宗族都来看笑话。” 纪一弦正要发火,听见一声。 “阿弦。” 管家率先问候:“二爷,您来了。” 纪聿彻眼看着纪一弦像只泄气的皮球,但很快他就跺脚,一副耍赖的模样。 “爸爸,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的!” 这语气真让纪聿彻觉得恶寒,他抬眼看了看纪光,发现对方正十分和善,且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 “你越长越像你的母亲了。” 纪丞及时打断他。 “叔叔,阿彻才回来,让他吃个饭,休息休息吧。” 纪光点头:“是,是该好好休息,等晚些,我带你去见老太爷。” 纪聿彻问:“我叔叔呢?纪故呢?” 没人回答他。 纪聿彻挣开纪丞,大声且焦急:“他人呢?他们说他回来了,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纪光冲纪一弦摆手:“把你的人都带走。” 又冲纪丞挥手:“你也走。” 纪丞不愿意:“叔叔!” “滚。” …… 纪光冲纪聿彻招手:“走,我带你去见纪故。” 纪聿彻跟着纪光,走过两个院落,又经过一片竹林,才迈上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 纪光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休息休息?”(_ “不要。” “你的叔叔好得很,只不过老爷子指着他伺候,走不开。你担心什么呢?” 纪聿彻坚定:“我就要见他。” 纪光沉默着走了许久,才微笑:“真是跟你母亲一样倔。” 他几次提到母亲,纪聿彻知道他在吸引自己的好奇心,问就输了。 果然纪光见他不上套,主动问他:“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对于抛弃了自己的母亲,纪聿彻其实也是不恨的,甚至很多时候,还会怀念她一下。 想着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再嫁,或者有没有再生孩子呢?x 电脑端:/ 但纪光这么问他,他就很不高兴,也不愿意回答。 好在纪光没有问到底,只是笑了笑,格外和蔼。 到了老太爷居住的这间院落,纪聿彻闻到了一股难以比喻的味道,像是药味混合着什么东西腐烂的气息。 他皱眉,差些就要捂住口鼻了。 但纪光及时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见到老爷子,注意规矩,先磕几个头。” “磕头送他走吗?” 纪光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将他扯进门。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跪在床边的纪故。 老太爷坐在床上看书,戴着老花镜,看起来精神奕奕。 纪聿彻心里疑惑,走到纪故身边跪下,却没叫老太爷。 纪光问:“怎么跪着?起来吧。” 老太爷长叹一声:“孩子大了,都不听话。” 纪光给老太爷倒了杯水端过去,又说:“起来。” 纪故没动,纪聿彻悄悄地扯他袖子,小声叫:“叔儿。” 老太爷手里那本书重重摔到了纪聿彻的脸上,书角磕到额头,立刻就流血了。 纪故赶紧将人扯到身后。 “老太爷。” “一点规矩都不懂,你怎么教他做人的?去外面,就是让他做个戏子,供人赏乐的吗?” 纪光笑着安抚他:“老爷子,现代时代不同了,戏子地位也不一样了。” “戏子就是戏子!” 纪故赶紧说:“彻彻还没吃饭,我带他去吃饭。” “他自己不会吃吗?你不许走。阿光,你带他去。” 纪聿彻挣扎:“你放了我叔儿,我们跟你没关系了,你为什么总是……” “彻彻!”纪故催纪光:“带他走。” 纪聿彻哽了一下,起来扭头就走,但没走到院外,有人进来了。 “二爷,南市顾家的小少爷来了。” 纪光并不诧异:“速度还挺快,就是有点冲动了。” 他转头问纪聿彻:“想见他吗?” 章节目录 第46章 隐忍 顾现到纪家老宅时,纪明达已经等在了门口。 他穿着宽松的休闲西装,蹲在门口的样子,真是十分接地气。 “小顾是吧?上回见了不认识,也没打招呼。”他没站起来,就这么蹲着。 顾现站在他面前,伸手:“三哥,我是顾现。” 纪明达没理会那只伸在面前的手。 顾现只好收回。 “来找纪故啊?” “来接他。” 纪明达一怔。 “接?” 他半晌闷笑几声,这才站起来,觉得冷,还搓搓手。 “接的走吗?” 顾现打量他:“接不接的走,试试不就知道了?” 纪明达大笑:“哎呀,年轻一辈,真是长起来了,果然东南西北,就你们南市人才辈出。” 他拍拍顾现的肩膀,满是欣赏:“不错不错。” 半晌又哀叹:“要是我们家年轻一辈里,出个你这样的,我们老哥几个也不至于这把年纪还操心那么多事。” “纪丞足够了。” 纪明达一顿:“什么?” “纪丞,足够接班了。” 纪明达更开心了:“会说话,还是你会说话。” 顾现四下看了看,除了纪明达带着的两个人,没有其他人。 他低声说:“三哥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有些事情的真假呢?”(_ 纪明达笑:“真假中的真假,没那么容易就能看清的。” 顾现盯着他:“别人看不清,三哥看得清。” “你什么意思?” 顾现伸手:“三哥,握个手,重新认识一下吧。” 纪明达盯着他手看了很久,缓缓握了上去。 顾现没能见到邵野,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纪明达走后,来见他的只能是纪一弦。 嚣张跋扈,自以为知道很多真相的纪一弦,他什么武器都不用,光是一张嘴,就能叫顾现遍体鳞伤。 好在顾现习惯了痛,也习惯了调节,习惯了缓解。 “一只破的不能再破的鞋,值得你追到这里吗?你也不看看你在谁家地盘上,你还能嚣张的起来吗?”纪一弦裹在羽绒服里,靠在门框上,冲他喊话。 “你要是跪下给我道歉,我说不定就能原谅你。” 顾现觉得他真的好幼稚啊。 他们这家就不能有个正常点,会说人话的吗?x 电脑端:/ 纪一弦再接再厉:“要不然你就滚吧,纪故在我家,伺候我叔叔爷爷,轮流伺候还是一起伺候的,总之就是很刺激。要不说他这么香呢,功夫太好没有办法。” 说了半天,见顾现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个傻子,他跳脚:“你装什么装!” 顾现看了他半天:“窝里斗才爽是不是?” “什么?” 顾现问他:“你们镇上有什么好的酒店推荐吗?” “你常住啊?” “接不到人,只好住下了。” 他转身离开:“名门望族,这点家教,说出去要让人笑死的。” 走到街角,他回头看了看,纪家的老宅,白墙已经有了些许的裂痕,青苔从墙根往上蜿蜒生长。 他靠上墙根,摸出根烟来,却忘记带火了。 叼着烟顿了很久,他自嘲般的笑了。 再难啃的骨头,他啃过。再不要命的事情,他也干过。 不管身后这座裂痕斑驳的老宅,地下奠基着多少人的尸骨,他都想挖出来看看。 但他现在,太想邵野了。 有多想呢? 他长长叹了口气,把烟装了回去。 王加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旁边。x “四少,酒店定下了,是纪家的。”他有点无语:“这镇上百分八十的酒店,都是他们家的。” “住吧。” 他往前走:“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转告老宋了?” “转告了,放心。” 王加生笑了笑:“唉,四少,他们家小辈是不是挺烦人的?” “还行。” 他到酒店,进房间,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回来王加生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见到他出来,他说:“四少,纪故要是不说实话,这件事情,不太好办。” “不用他说,你按我说的去做。” 王加生探出头来:“四少,你这也太没底线了吧。” 顾现坐过来:“纪年的死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地契这种东西,太假。” “可是一个死那么久的人,真不好查。” “你担心老宋不行?” “那倒不是。”王加生笑的灿烂:“那他要是不行,谁还能行啊。” “不过那件事情,你确定要做?” “做。” 王加生看他这么斩钉截铁,虽然还有一点担心,但想想也觉得没什么。 “四少你这是,典型的,典型的那什么的,要美人啊。” 顾现站起来:“我要是打下了纪家,双胞胎都给你,随你选?” 王加生忽然脸红。 “你,你这,你这什么比喻真是,小孩子有什么好的。” 顾现往卧室走:“有消息再找我。” “那你干嘛啊?” “睡觉。” 王加生看着房门关上,惊奇:“你睡得着嘛你。” 他躺尸躺了半天,起来开始倒腾整个房间。 看着是倒腾,其实是在找可能会出现的某些东西。 找了一圈,没找着。 也是,纪家腐败成这样,哪还有一点居安思危的心呢。 到底还是□□逸。 不比南市,永远没个安静的时候。 晚上苏城下起了雪。 顾现散步一样的,在纪家的老宅外面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个不停。 王加生蹲在一边吃泡面,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这么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四少,你是不是闲得无聊啊?你演电视剧呢?” 他说完,就见顾现接起了电话。 他这个电话接的有些急迫,还以为是纪故打来的,但接起来才听出,是王凛铮的声音。 “你去苏城了?” 顾现正要挂,就听王凛铮似乎是哽咽了一声。 他一顿。 “顾现啊,我还真当自己忍得住,我高估自己了。” “你喝多了?上头了?” 王凛铮笑的比哭还难听。 “难啊,你多难,我就多难,不,我比你更难。” 顾现果断的挂了电话。 雪大了。 他要回酒店了。 王加生泡面吃完,丢完垃圾,回来正好撞到他。 “回了?” 顾现应了一声。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纪明达。 顾现问他:“三哥,散步?” “哈哈,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吗?”他说着拍他肩膀:“你放心。” “我放不下心。” 纪明达一顿。 顾现看着他:“我比你更清楚,纪故要怎么才能回来。” 他嗤笑一声:“三哥,我跟你合作,并不代表我信任你。不过,无所谓。” 而后,他大步离去。 王加生不满:“他不是好人,你不防着他?” “没关系,我还不将他放在眼里。” “如果他也伤害过纪故呢?” “是吗?”顾现仔细的想了想,但这句疑问之后的话,他就没再说了。 他不说,王加生也就不揣测了。 回到酒店,顾现远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看起来无比认真。 实际上,他也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意料之外的,是金睿拉。 “王凛铮来找我了。” 对方开门见山,听起来应该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但顾现并不惊讶。 “是吗?” 那边听他这不咸不淡的语气,问他:“你在哪里?我能见你吗?” “见我?”顾现站起来,倒水。 “有话跟我说?” 那边沉默很久。 “不用了,我挂了,你忙吧。” 顾现终于问:“没话要跟我说吗?” 回应他的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他看着手机的屏幕逐渐黑掉,而后猛地把它摔向墙壁,砸到墙壁上的画框,碎裂的声音传来。 王加生跑过来:“怎么了?” “没事。” 顾现缓了缓:“去叫服务生来扫一下。” 但走了几步,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又狠狠砸向了墙壁。 王加生愣了。 顾现把能砸的都砸了。 但一句话也没说。 他沉默的发泄着,完了只是站在客厅里喘气。 后来王加生才终于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 这要怎么说,又应该从何说起呢? 有些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又或者,以为过但是没能确认的事情,顾现现在都知道了。 算是二次伤害吗? 也无所谓了。 他只是恨自己,除了恨自己,他想不到别的了。 甚至于眼下,纪故深陷纪家,他只能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 告诉自己不能急,告诉自己要忍住,有什么用? 什么用都没有。 至少眼下,什么用都没有。 王加生看他这样,真是体会了一回怂。 怂的就傻站着,什么都不敢问了。 顾现很久后才动了动,他对跟他一样傻了很久的王加生说:“明天再收拾吧。” 王加生不知道该怎么接,半天才说:“要,要赔钱的。” 顾现没对他这句话产生什么反应,他只是有些麻木的,往房里去了。 半夜的时候,王加生偷摸的从门缝里往外看。 看坐在沙发上,坐在一片狼藉里独自喝酒的顾现。 不是高度数的酒,但足够醉了。 也是,王加生想,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他还以为,顾现会气势汹汹的带人直接去要人呢。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顾现还挺能忍的。 他合上门,还是做个假装睡着的猪吧。 章节目录 第47章 愧疚 顾现在锦里住下了。 就住在纪家眼皮底下,他除去日常工作,剩下的就是在锦里闲逛。 以纪家老宅为单位,两公里为半径,常常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就连他手下的人来找他,他都不带避讳纪家的。 小赵敲了门进来,见王加生正在赤膊举铁,估摸着是闷坏了。 他走了两步,没看见顾现,只好问:“生哥,小顾总呢?” 王加生惊奇:“敢情他还有不信任我的事儿交给你办了?” 小赵腼腆一笑:“不是什么大事。” 顾现从阳台进来:“来了。” “小顾总。”小赵说着从包里取出几份文件递给他。 “说吧。” “王总的日常,就是在公司工作,没有其他人刻意接触他。他是找过金小姐,而且十分不愉快。” 他似乎有点顾忌。 “怎么个不愉快?” “当然具体是不太清楚,但金小姐非常激动,情绪爆发,几乎是哭着回去的。” 顾现并不意外。 “嗯,还有呢?” “金小姐找我,问您的地址,我是来的路上接到的电话,请示一下,能给吗?” “你说呢?” 小赵只好作罢。 不过他很快又说:“公司有黄总,没什么大事。不过,老宅那边,老太太几次问起你。” 顾现一顿:“问什么?” “问你好不好之类的,然后老太太让我转告你,万事小心。” 顾现终于问:“她老人家,身体好吗?”x :/ “还行,没什么大碍。” 王加生看他们没话说了,打趣:“唉,电话里就说得清的,你至于跑一趟吗?” “你这一趟跑下来,四少的地址还用得着给吗?谁不知道?” “我让他来的。” “让他来干嘛啊?” 顾现拍了拍手里的文件。 “锦里七条街的地契,怎么样?够不够一趟?” ……… 王加生惊吓:“真有这玩意儿?” 他过来要看,顾现就给他了。 但他一看,大失所望。 “逗我呢。” “当然是逗你,这东西早就充公了,别说七十年,多少年他都不会是个体的。” 王加生大惊:“那,那你的猜测,就是对的。” 小赵懵懂:“什么猜测?” 顾现看了看他:“你回去吧。” “才来你就让人走啊。” 小赵也不多留:“那我走了。” 等他走了,王加生沉下脸:“要是真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顾现没说话。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顾现还是没说话。 “你是要救他们还是要害他们?” 王加生不懂:“万一出点差错,给你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顾现看他这么紧张:“你什么世面没见过?” “我是在替你担心。” 顾现好笑:“担心?没事,你放心,双胞胎少不了你的。”x 电脑端:/ ……… “你……”王加生无语:“你变了,我都没发现你还是这样的人。” “什么人?” 什么人? 王加生也说不出来。 好像是纸糊的,还是镶了铁片的纸。 不对,铁片上还扎满了针! 顾现再次去纪家登门,是在小年这天。 比上次好很多,是纪丞接待的他。 这个小伙子远比纪一弦跟纪一柱要深的多。 放眼整个纪家,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小辈。 “你知道我的来意。” 纪丞顿了半晌:“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你总会有的。” “但是我现在没有。” “你有。” 纪丞看着顾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见不到他的。”(_ “我可以见纪聿彻。” 纪丞服了:“你这么想见他们?” 他思索良久,终于带着顾现去了纪聿彻住的地方。 纪聿彻一直被关着,现在见到了来人,激动的不行。 “顾现顾现顾现……” 顾现进门,将纪丞关在了外面。 “没事吧?” 纪聿彻摇头:“没事,我没事,可是我叔……” 他压低声音:“我叔一直跪着,再跪下去就要废了。” “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纪聿彻无辜:“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你父亲给过你东西吗?” “没有,真的没有。” 纪聿彻着急:“顾现顾现,你一定要把我叔带出去,他再跪下去就不行了。” “没拿到东西,他们不会放了你叔。” 纪聿彻快跳起来:“我真的不知道。” 他推着顾现出去:“顾现顾现,你赶紧走吧,去想办法救他。” 他把顾现推出门外,想了想又说:“你替我跟沈医生问好,我,我没手机,联系不了他。” 他又想了想:“等,等明年,等我能出去了,我就去找他。” “祝,祝你们新年快乐。” 然后他关上了门。 临到关门,顾现才看到他一双手上的红痕。 纪丞站在一边,顾现问他:“你们打他了?” “我没动他。” “谁动了?” 不用问也知道。 顾现逼他:“带我去见老太爷。” “我没这个权利。” 纪丞咬牙:“你是想见老太爷还是想见纪故?不管是哪个,你现在都见不到。” “他死了,我是不是就能见到了?” “你疯了。” 顾现缓和下来:“我可以不见他,但你要跟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一点事儿。” “我没法跟你保证。” 顾现转头就走。 还没回到酒店,路上见到了金睿拉。 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在满是古风建筑的镇中心,金睿拉穿着白色的大衣,黑色的长裙,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挎着黑色的小包,优雅淑女,这么站在街头,十分抢眼。 顾现原本是想当做没看见,但金睿拉开口就掏他的心。 “是我,没错,当年的事情,是有我一部分的责任。” 顾现停下来:“一部分?” “是。” 顾现回来,看着她,看她病怏怏的,苍白着一张脸,还是那么好看,叫人一眼看过去就明白惊为天人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金睿拉苦笑:“我没能想过,没能想过他还活着,也没有想过,王凛铮还能回来。” 顾现跟着她笑:“没想过?我也没想过。” 他低低的笑:“没想过,我身边的人,都是参与谋杀的他的凶手,都是谋杀我们的凶手。” “是我喜欢他昏了头,什么都看不见吗?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不明白:“为什么?因为爱我?喜欢我?离不开我?” 金睿拉看着他,没能说出话来。 “爱我?惯会以爱之名,以爱之名,捆绑,束缚,伤害,强迫,什么都可以做。” 他问金睿拉:“你传的流言?还是王凛铮让你传的?” “我不传,他也会传。” 金睿拉把包往肩上拽了拽,似乎是在回忆。 “他原本就是这个用意。” 顾现笑:“是吗?你们真聪明,真是聪明,你们居然那么早就明白,舆论是能杀人的。” 没错,舆论是能杀人的。 邵野没死在谁的手里,他死于舆论。 金睿拉走向他,眼眶微红,却是微微笑着的。 她说:“顾现,我真的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啊。” “我在梦里一直都是充满希望的,就算我知道,我醒来不过都是空欢喜。” 顾现只想笑:“你活在天上。” 他爽朗:“金睿拉,你一直活在天上,你不屑于人间。” 看着她,充满了真情实意。 “可我,早就掉落人间,坠入地狱了。” 一字一句:“是你,是自诩爱我的你们,亲手将我立在云端的支撑击碎了。” 金睿拉眼前开始模糊。 只能听到他满是疑惑的声音。 “为什么爱我?我哪里值得?我一点也不值得。我不过是平凡之辈中的一个,我也会软弱,也会犹豫,什么样的真实的立在人间的情感我都会有。” “为什么还非得喜欢我呢?喜欢到,不惜去杀人呢?” “你会害怕吗?会对他愧疚吗?” 金睿拉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你对他这样的心意,我不会的。” “我不会嫉妒他,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 顾现沉默的看着她就在街头哭,也不顾来往行人的目光。 “你可能都忘了,他曾在你有困难的时候帮过你。” “也是,人对人的付出,在不同的人身上,得到的反馈都是不同的。” 很久,他又说:“我没有怀疑过你,甚至因为你的真心,我将心比心,对你一向宽和。咬死跟你不会有其他可能,是我最后的底线,你一直也都明白的。” 他叹息:“可惜,王凛铮一提起你,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怕的就是随便一猜就是真的,你说,是不是很气人?” 金睿拉终于颤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为这三个字,付出的代价可真大。” 顾现把手插进口袋,呼出一口白气来。 “新年要到了啊。” 金睿拉看着他远去,几步追上去。 “顾现!” “你会原谅我吗?” 顾现顿了顿:“原谅你?那好像不是我的事情。” 他回到酒店,在客厅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王加生从外面回来,看他这样,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果然,他说:“先做一件事。” 章节目录 第48章 新年 纪明达来登门的时候,苏城正值大雪,眼下年关,很多人都回老家去了,这座跟南市相媲美的古城,同南市一样,空空荡荡。 锦里,半数游客,拖家带口,倒是喜气洋洋,热闹的很。 纪明达一身唐装,领口还镶着毛领,若是房间里红木满堂,他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古代的老爷,悠悠闲闲,还有点老谋深算。 但顾现知道,他远没有纪光来的深沉。 “大侄子,你可真有耐心,赖着不走没什么,可怜我那小弟,腿都快跪废咯。” 顾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翻书,闻言顿都没顿,只说:“怎么?就是用这种态度跟我合作?” “哈,那倒不是,小老弟,你跟我交个底,你有几成把握?” “你先跟我交个底,你有几成把握?” 纪明达哈哈大笑:“哎呦,要么说北到皇城,南到大广,西京东都,都没有你们南城的后辈来的刁钻。” “你知道我干的是什么事儿吗?你就让我交底?”x https:/m.x/ 顾现嗤笑:“怎么?舍不得?铁权之下苟活多年,你得到了什么?” 他说着将一沓文件扔了过去。 “骗骗别人罢了,你所有的东西都是纪光施舍你的。纪家表面上四分五裂,实际大权都在老太爷和纪光手里。你们所谓的纪式宗族,可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精彩多了。” 纪明达倒也没有其他表情,他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唉,有钱花就行,做个闲人不好吗?” “听三哥的意思,不想合作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问你,你有多少把握,我不担心你能全身而退,你背后的人我知道。但我不一样,他不倒,我就活不成了。” 顾现终于抬眼去看他。 “他会不会倒,不是全看三哥吗?” 纪明达终于正色:“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纪年手里留的保命的东西,是纪家这些年贪腐的证据吧?” 顾现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两口。 “纪光买官,卖官,官商勾结,他这一路升迁,是踩着多少人上去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纪年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多病缠身,你大姐一家五口死于车祸竟然无人能幸免,也就是三哥整天乐呵呵的四处惹事,才能活的安稳。” 纪明达笑的前仰后合。 “小老弟,你这话说的,真的,怪啊,乍一听,你背词本呢。” 笑完了才说:“老太爷为了寿命,没少走歪门邪道,当初为什么要收纪故回来?那也是迷信惹得祸。他这寿命,全靠烧钱点灯叙命。” 说着说着就感叹:“他这一辈子啊,好坏都有定数,做这些虚事干嘛呢。” 顾现放下腿,靠在沙发上,闲散悠闲,半点不慌。 “三哥,除夕之夜,把纪故带了见我一面,不是难事吧?” 纪明达为难:“他整天都跪在床前,路都走不动了,你说说,你说说,怎么办?” “三哥会有办法的。” 顾现其实也没对纪明达抱有多少希望。 纪家弄成如今这样,跟纪式宗族对他家的地位虎视眈眈是脱不了干系的。顾现研究不透这百年名门厚厚的纸张里记载的那些风云变幻,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心力都在寻找那些遗骸遗物中耗费殆尽了。 也对这所谓的大家族明争暗斗一点兴趣都没有,毕竟他自己的家族没有这么多事情,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他忍受过更长时间的绝望,也忍受过更长的时间的别离。 但真的就在眼下分离这相比起来不过短短一会儿的时间,顾现就觉得他仿佛又过了十多年。 脱离名位包装后的顾现,本来就是生活在南市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而已。 没有那么多虚浮的,可以幻想的,让人仰望不已的东西。 就像他一直认为的那样,他不过就是个拥有所有人都会有的情绪,拒绝给他扣上有光环的帽子。 他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忽然想起来自己逐步从云端堕落的那些日子。 像个催眠要用的挂球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晃得眼睛酸涩,又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幼稚啊。 “大概是他失踪了半年之后,我出院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就去找那会儿我在教室里跟他们打架的那几位同学,好几个不在南市了,只有一个倒霉蛋还在南市。” 他说着从兜里摸了根烟捏在手里。 王加生翻文件的手顿住了。 异常寂静。 “我把人给约出来,扣下了。我没开始打架之前,其实挺温和的,后来被逼的没办法,才会失控又失控。不过那个时候,我早都疯了,我扣了人,逼他一定要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欺负他,诽谤他,说不出来,我就打他。” 他说着笑:“现在想起来,真是……” 真是后面的话,都消失在他的轻笑里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背叛我,会算计我,会伤害我,会悄悄地,那么悄悄地就把我心脏给捅穿了。” 打火,点烟,浅浅的吸一口,轻轻的吐出来。 烟圈席卷缠绕,然后散开,消去。 “我以为他接受了我对邵野的心意,才会那么积极的,热烈的,一点点靠近他,接受他。我还天真的以为这样的友谊来之不易。” “我错的多离谱啊,我对邵野,他对我,本来也就不是友情。” “但我就那么轻易的,让这种我最希望看到的假象,蒙蔽了我自己的双眼。哪怕流言满天飞,哪怕开始有很多人不顾及我的存在对他表现出敌意,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暴力相待,哪怕最后学校容不下他逼他退学,我什么忙都没能帮上。” “我像个傻子,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被逼着一点点,一点点的武力反抗,一点点,一点点的好斗。拳头怎么比的了心呢?”x www.x m.x “他后来失踪了,我都没有怀疑。要不是他自己找到我,讽刺我,奚落我,炫耀他的战果,我怎么敢相信呢?” 只抽了一口的烟在他指尖燃烧,灰烬掉落。 再后来他没再说了。 不过也是长久绝望与巨大打击的落差之下,这个偏执的人,选择的偏执的做法。 即便出院之后,他这小半辈子,都在偏执的路上孤独的行走。 王加生听过,选择性的忘了。 除夕的晚上,手机短信提示几乎没有停过。 顾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锦里热热闹闹的模样,衬得自己这里越发冷清。 不过多久,他穿好衣服下楼,出了酒店。 踩着厚厚的积雪,他在街角见到了毫不避讳人群的邵野。 瘦了不少,仍然是那副清清秀秀的模样,带着浓重的少年感,靠在街角的屋檐下,手里拿了两杯奶茶。 王加生从顾现对面走过,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顾现甚至都没顾得上看他一眼。 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邵野身上。 毫无保留的,炽热激动的,抱住了他。 邵野手中的奶茶差点洒了。 “锦里有几百家奶茶店,这家我觉得最有味道,你尝尝。” 就连喝奶茶这样年轻人专属的事情,他也会做。 俨然还是那个少年啊。 顾现接过来,问他:“还好吗?” “再跪下去,我就要废了。”他说着猛吸两口奶茶。 “怎么让你出来了?” 邵野笑了笑:“因为他快死了啊。” ……… “是吗?” 邵野耸肩:“他不死就是我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顾现看他说的满不在乎,甚至还带了些开玩笑的感觉。 “我还没动手,他就不行了?” 邵野四下看了看,用奶茶杯挡住唇:“我每天跪在他床前,你以为什么都不干吗?” 是了,邵野是最能接近老太爷的人。 “纪年给的东西,是纪家……” “嘘。”邵野打住他。 “你知道了?” “嗯。”顾现想了想:“我猜的。” “骗鬼,你猜的那么准。”邵野说着又猛吸两口。 “慢点喝。” “渴。”他说着问:“除夕,自己过是不是无聊?我陪你跨年吧?” “你走的了?” 邵野点头:“我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况且这个东西,真不在我这里。” 顾现没有问他在哪里。 “不要那个东西,我也可以……” 他有心当然能够查到。 可惜,邵野否定了他部分。 “纪光的只是一部分而已,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因为纪年死了好多年了。他死的时候,纪光还没到今天的位置,那只是他之前的一些事情。”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我只想,我只想把你带走。” 邵野笑:“我跟纪光谈条件,东西给他,放我自由。你觉得,我能信他吗?” “不能。” 顾现斩钉截铁。 邵野哀叹:“可惜,他这么跟我谈了。而且为了表示诚意,不仅把惊梦送回去了,还放我出来了。” “你想信他吗?” 邵野劝他:“你别跟纪明达合作了,他不可能背叛纪光的,你查到的东西,真真假假都有。” 顾现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纪明达跟纪光,到底是亲兄弟,要不然纪光为什么着急找我谈判?他知道你想动他,你要动他。”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谁都不想动。” 邵野过来牵他手。 “那你别动他们了,纪光的背后牵扯的人多到你想不到。我不想你为我,总是这样。” 他低头,勾顾现的手指。 “你信我,纪光不想跟你鱼死网破,就一定会让我全身而退。” 顾现应他。 “我一直都信你。” 邵野带他往前走:“等老太爷的丧事办完了,我们回南市吧。” “好。”x 电脑端:https://www.x/ 他们在酒店门口,听到了新年的钟声。 锦里烟花成串,炸亮整个夜空。 章节目录 第49章 命运 “四哥!” 顾现一进门就让邵野门咚了。 邵野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外面那些炸开的烟花,明艳绯丽。 还不等邵野说话,顾现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邵野稀奇:“害羞啊?” 顾现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面前的邵野就像钟摆里摆动的钟弦,而他就是那座看起来纹丝不动的钟摆。 邵野看起来异常高兴,他捂住顾现的眼睛。 “既然你害羞,我就主动点!” 还不等他主动,顾现按住他的头,低头亲了上去。 有过期待,有过憧憬,只不过后来都被无望替代了,长久过后,当初那些隐秘的,懵懂的情意不知道散发去了哪里。 而此刻,这些东西都在面前这个人的气息里渐渐汇聚,拢靠,成倍成倍的增长。 怎么都求不够。 是真的极其漫长,极其无望。 愧疚不过是搭建他偏执这座大厦一片砖瓦而已,能让人长久长久执着下去的,是爱啊。 这个吻没能开出鲜美的花朵来,反而越吻越有难以言说的苦涩感蔓延。 他放开邵野,将他紧紧拥住。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邵野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也是他的初吻。 说出来他自己都要笑话自己,苦行僧一样踽踽多年,到今天才终于见到了期盼的佛光。 “四哥,你哭什么。” “没有。” “你有。” 顾现没再回应他。 许久,邵野挣开他。 “洗澡睡觉!” 顾现不怀疑他们还会有什么可以风花雪月的可能。 “老太爷那边,你不用顾忌吗?” 邵野往卫生间走,边走边脱毛衣,情状自然。 “不必,迟早要死的。听说他光叙命就花了常人不敢想的数字。” 脱到T恤,顿住了。x 电脑端:https://www.x/ “等下再说。” 然后进门,关上。 邵野走到卫生间门口,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脑海中千万种情绪,最后他只是平平常常的去烧水,去找换洗衣物。 那朵妖冶的东西。 顾现在衣帽间里顿了很久。 并不是介意真的有这个东西,严格说也算不上是介意。 所有的不良情绪最后都会转化为对自己的怨恨。 恨什么呢? 同样的,长久下来,能够模糊很多很多东西。 他把衣服找好,敲门。 “衣服在门口,等下自己拿。” 然后他去阳台抽烟。 秉着要跟纪明达精诚合作的,但他无条件相信邵野。 所以说他还是嫩,看着纪明达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也不是个容易拿捏的主。 但纪光真的会顾忌他吗? 没这么多曲曲折折就好了。 就算在长久的苦涩里浸透,一时半会儿结不了甜蜜的果实,但起码一点点的在糖罐里呆着,总会有甜味漫天的那天。 烟还没抽完,听到了邵野出来的动静,赶紧灭掉,进去。 “要吃东西吗?” “你有想吃的吗?”邵野擦着头发,忽然灵光一闪。 “唉,四哥,龙虾怎么样?再来点啤酒!” 他不说还好,寝食难安好久的顾现这么一听就刹不住。 “好,我来点。” 邵野坐到他身边,看着他点。 好闻的洗发水味道,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顾现有点心不在焉。 邵野就在他的手机上戳来戳去,划来划去。 “这个吧,这个太多吃不完,这个三折,但是这个多点。” 顾现任他点完,付钱,然后黑屏。 邵野刚要坐正,顾现俯身过去,掰正他的头,看着他。 “看什么?” 顾现眯眼微笑,然后亲了上去。 笨拙的,毫无章法的,生涩的亲吻他。 是了,错过了很多年,好在还有很多年,能够慢慢弥补那些缺失的一切。 深夜吃着龙虾喝着啤酒,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只有眼角细细的皱纹能证明,他们都不年轻了。 好的时光,都浪费了。 纪良没能如愿在大年初一离世,但陷入昏迷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纪光实揽大权不假,但纪家的宗族不服的人还是有。 那些急着跳出来反对的,或者想要分一杯羹的,各怀鬼胎的各种人,都值得纪光头痛很久。 可纪光仍然先将他们家的纪故,以及为了纪故来的邵野放在了首位。 说不上是谈判,就是普普通通的饭店,普普通通的包间,普普通通的饭菜。 “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真以为我会拿着那个东西扳倒你?” 邵野笑:“再说了,那个东西那么重要,老爷子会放那么多年不说?别那么心虚,我连打开都没有打开过。” 他如实回答:“我以为那是纪光留给彻彻的家产。” 纪年一生活的战战兢兢,总以为纪聿彻跟纪故也会落得自己这样的下场,为了保命,他收集这些东西。 但同样,这些东西也是悬在他头顶的刀。 斩不斩得下来,区别就是人不同而已。 再多的豪门密辛,邵野就算知道也懒得说了。 但那到底是不是纪家不良行为的记录,纪光竟然也没有明言,他甚至连问这个东西在哪里都没有问,似乎对这个东西忽然之间就不执著了。 邵野想,那说不定就是几张空白纸张。 可笑,为了这个东西,搞得乌烟瘴气,空闹了一场笑话。 他直言:“我会带着彻彻离开纪家,再也不可能回来。” 从始至终,顾现就安静的坐在一边,成为他无言的砝码。 纪光很从容。 “随便你。” 复又打量顾现。 很久,他说:“你是得偿所愿,我就未必了。” 邵野不明白。 纪光点了根烟,抽了两口,但没显得特别哀愁。 “韩先生请人递话,说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看向顾现:“八个字而已,值得他递来八个字,我不敢不遵从。” 顾现仍然一个字也没讲。 但他很惊讶。 毕竟自他自己主事以来,韩先生几乎未曾过问他任何一桩小事,甚至于连知道都懒得知道。这件事情从他开始踏出第一步为止,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然也不希望任何人来插手。x https:/m.x/ 他知道韩先生不会过问,但没想到,还是帮了他一把。 是他太年轻,总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在韩先生眼里。 想想也是,邵野尚且知道纪光不好动,想必身后牵扯的人太多,韩先生才会从中调和了一下。 早知道这么容易,哪里至于这么卖力气。 就算对纪光而言,韩先生也是个后辈,但分量太重,谁都会顾忌几分。 所以纪光就算有再多想法,都不可能也不敢再搞什么动作了。 纪光言和后,纪故跟纪聿彻对整个纪家,就只有断绝这一条路了。 可恶的纪一弦和纪一柱,以后也就是个陌生人了。 想想也是痛快。 只不过大概就是可惜了纪丞。 可纪一弦跟纪一柱正儿八经比起谋略来,纪丞要甩他们八条街不止。 纪光这个虎父,配的全是犬子,又何尝不是讽刺呢。 纪聿彻从纪家出来的那天,就是这对可恶的双胞胎送来的。 邵野抱到人嘘寒问暖很久,也抵不过纪一弦一句。 “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了吧?你还爱,你恨吧,哈哈哈。” 剩下的话都被王加生给堵住了。 “疼疼疼,你这个话唠鬼,你放开我!”x https://www.x “你这嘴真是欠,得治知道吗?”他说着将人拖走了。 纪一柱淡定的坐在车里,看了一会儿热闹,将车开走了。 纪聿彻这些天闷坏了,还带着被人欺负。 本来是要好好找邵野诉苦的,但眼下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邵野将他带回酒店。 “要喝点什么吗?” 纪聿彻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他们说,我妈那天走了就没有回来,是因为遇到了车祸。” 邵野一顿。 “胡说,她是因病去世的。” “才不是。”纪聿彻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纸张来。 那是一块很旧恨旧的报纸。 这张报纸邵野看过。 为什么看过呢? 因为这是纪年贴在玻璃桌面上的,以前的纪故还不懂,后来看懂了,纪年已经不行了。 趁着纪年不行,他把报纸从玻璃桌面里抽出来,烧毁了。 也是,事关纪年的情人,这张报纸在纪家出现也不稀罕。 时过多年都不曾被提及,如今只要细细一查,就能查到全部。 这报纸有小半块版面报道的都是当年发生在南市的一场特大车祸。 四死两重伤。 无关阴谋,就是切切实实的车祸。 虽然事故原因是因为司机嗑药致幻,强闯红灯,波及了正常过马路的三轮车辆,带着同样过马路的一位女行人也被殃及。 三轮车辆上的一对夫妻和这个女行人,当场毙命。 车里有司机一个大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才上初中的初中生。 司机身亡,两个孩子重伤。 邵野事后去搜过相关事件,入目皆是触目惊心的现场。 也是那个时候,他知道纪聿彻是真的没了母亲,就算逃离纪家,他们也没有别的可以投奔的人了。 直到后来,纪聿彻出去闯,因为人生地不熟,偶遇了对他伸出援手的沈医生。 是沈医生啊,邵野当时不知道是沈医生,但后来知道了,已经晚了。 世界上大约真的没有纸张能够包住火吧。 他想护着一生周全的纪聿彻,仍然还是要知道这残酷的事实。 要怎么跟他讲呢? 要从沈医生这悲惨的一生开始说吗? 告诉他说,你爱的沈医生,跟你一直想念的母亲,都在这场车祸里死去了吗? 那个无辜的女行人,就是你的母亲。 那对三轮车上无辜的夫妻,就是余汐的母亲。 那对一男一女的初中生,就是你的沈医生跟你沈医生这辈子都难放下的白月光,余汐。 那个嗑药的司机,就是去接外甥放学回家的,你沈医生的,舅舅。 你看,这个世界,是多么小啊。 小到连狗血喷洒都能这么毫无预兆的将这些注定会有交集的人,淋了个透。 这场事故里,没有谁是活下来的。 他们都死去了。 死在了命运的捉弄里,挫骨扬灰。 章节目录 第50章 拒绝 纪聿彻一直以为他妈妈不要他了。 但他是那种看得开的性格,看得开不代表小白。 纪故对他的种种,他跟纪故被别人对待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 埋怨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对妈妈的记忆就已经不剩什么了。 还活着吗?再嫁了吗?有家庭了吗? 对他来说都是想的多了,什么可能都会有,再多一点,就什么可能都跟着套用。 我妈妈好像是这样了,好像是那样了,好像也不在了吧? 反正她现在不在! 听说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后,他老样子哭了很久。 哭着哭着又看开了。 “沈医生也是受害者啊,他好可伶。” 没错,谁都觉得沈医生可伶。 偏偏沈医生自己不觉得。 在沈医生看来,如果不是自己非要舅舅来接,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带余汐坐自家的车。 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这种愧疚,这种自责,他也跟着死了。 甚至在重伤后的那段日子里,几度昏迷,差点就真的回不来了。 余汐呢? 这个女孩子,眼睛受创,导致弱视,一辈子也毁了。 沈医生认为,她毁在了自己对她那懵懂情意萌芽的时候。 否则,他怎么会邀请女孩子坐自己家的车,非要送她回去呢? 纪聿彻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为什么沈医生要学医,要读神经科。 连见她都小心翼翼。 但纪聿彻并不知道,经历过事故的沈医生,不知道那个无辜的女行人就是他的母亲。 因为邵野要回到南市生活,不,跟他一起生活,顾现为着送他点东西这件事情,犯愁。 故事里不配拥有戏份的沈医生对他这么多来的付出得到回报这件事情简直是羡慕的不行。 但是来接他们,纯粹是被纪聿彻夺命连环Call给叫来的。 “沈医生沈医生。” 纪聿彻着急忙慌的从车里下来,朝他扑来。 沈弼豪接住他:“干什么这么激动?” “见到你我能不激动吗!”他说完又颠颠回去拿行李。 邵野不满:“你上哪儿去?” “我回家啊。” …… 沈弼豪无语:“你不跟你叔儿住吗?还粘着我?” “嘿嘿,我最近在看南市电视台的招聘,你看我这样行吗?” 沈弼豪接过他的行礼往后备箱放,闻言一顿:“什么招聘?” “主持人呀!” “哪个节目的主持人?”(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就那个好几个人一起主持的,听说要招聘主持人,我想想看我没有证书,也没有学历,但我要是选上了,就可以跟沈医生在一起了呀。” 沈弼豪没有说话。 小陈将邵野和顾现的行礼搬完,回来见这两人正在看手机看的起劲,压根没顾得上一边的沈弼豪和纪聿彻。 走近一听,居然在选址。 顾现愁了很久,干脆送个店面吧,做什么随便邵野自己。 而邵野也没有拒绝,他这一辈子,连修电脑修手机这点本事也是在贴膜的基础上磕磕巴巴学来的,没那么精细。 总也不能就贴膜吧。 做什么他没想好,先把店面确定下来再说。 “纪故。” 邵野转头看向沈弼豪。 “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现见状,识趣的带着纪聿彻进屋去了。 沈弼豪带着邵野走了一段,停下。 “纪聿彻不能跟我去。”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沈弼豪不解。 “你看不出来?” 邵野好笑:“我以为你看不出来。” 沈弼豪严肃:“如果是真的,我不能祸害他,你算是他的监护人,你应该引导他。” “喜欢谁是可以引导的?那我引导你喜欢他行不行?” “胡闹,我跟他差了多少岁先不说,我对他也没有那种层面上的意思。” 他显得有些焦急:“简而言之,我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些层面上的想法。” “你不是有过吗?” 沈弼豪一顿。 “小顾说,你曾经,很多年前企图开展过。” 但是失败了。 因为失败,害的那个女孩子至今都未婚,都活在还可能跟他有那么一点可能的幻想中。 所以沈弼豪的愧疚里,还有着这个女孩的一份。 不能在添了。 “我个人,也不喜欢男的。” 邵野顿了很久,企图挣扎。 “我不想彻彻伤心。” “对他负点责任,不能放任他。” 沈弼豪说着往回走,走回车边将他的行礼拿下。 “我走了,下午还有手术。” 而后扬长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邵野拖着行李箱回去的时候,纪聿彻正在好奇的摆弄顾现的游戏机。 十多年前的游戏机,纪聿彻都没有见过。 见到自己的行李箱很惊讶。 “沈医生呢?” “走了,说下午有手术。” “走?走了?怎么没等我啊。” 邵野把行李箱推给他:“楼上找个房间住下先。” “我不要,我要去沈医生家住!” “死心吧,我都说了你会伤心。行礼都在这里了,你没懂沈医生的意思?” 纪聿彻一顿:“什么,什么意思啊?” 顾现从房间出来:“彻彻,午饭想吃什么?” 纪聿彻有点害怕,根本没听见顾现叫他。 “他什么意思啊?” 邵野心一横:“你沈医生是定海神针,你要不先去变个性?” 纪聿彻伤心了。x https:/m.x/ 顾现看他从自己身边跑进房间,关了门没动静了,担忧:“没事吧?” “没事,惯得他,随他去,迟早的事情。” 顾现犹豫:“还是去安慰一下吧。” “没事,他过会儿自己就想通了。” 顾现熟门熟路的到厨房做饭,邵野站在一边看他忙里忙外。 “你说我做点什么好?” “有想做的吗?” “没什么,我以前就想着糊口就行,也不会什么。” “开个超市吧?雇两个员工,你偶尔去看看。” “那有什么意思。” 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叫他自己想,又想不明白。 吃饭的时候去叫纪聿彻,孩子大概是真的伤心,没出来吃饭。 “给他留点,饿了自己就知道吃。” 顾现好奇:“豪哥直接拒绝你了?” “嗯,拒绝。我还想着替彻彻挽留一下的。” “意料之中。”顾现摇头:“豪哥一直想走出来,但我觉得他心理上排斥,总觉得自己这样算是在赎罪,所以一直走不出来。” 邵野应了一声:“不过,他直的很。” 顾现笑了笑:“也许真有愿意试试的时候呢。” “行吧,大不了我们彻彻给他养老。”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如果没有传来金睿拉自杀这种劲爆消息的话。 顾现不想隐瞒邵野,邵野对她也释怀了。 如今的他,已经释怀了很多从前不能释怀的事情了。 金睿拉自杀,老顾家老宅自然也坐不住。 老太太深知自己管不得顾现,也不强求,比起召见顾现责备他,老太太第一个去病房安慰了金睿拉。x www.x m.x 她不过是想劝金睿拉看开点,但没想到金睿拉会这么伤心。 人也暴瘦,完全没了之前的样子,乍一看就是皮包骨头,可怖的很。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大概自责太深,一直在忏悔。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散布他的谣言,都是我挑起来的,是我拍的照片,全都是我。” 老太太在一边沉默的听着,反而还是一同来的李晶芒过来按住她。 “睿拉,冷静一点,没事了,都过去了。” 金睿拉为了顾现,与本家几乎没什么联系了,眼下来看她的也就只有顾家的人。 “阿姨,是我的错啊。” 是谁的错,其实如今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顾现原本以为她不是个会为了这件事情自责不已的人,看到她本人,才有了改观。 “没事,以后做好自己的事情,别再做些错事了。” 顾现当着老太太的面直言:“他原谅你了,你放心吧。” 金睿拉安静了下来。 她闭上眼,不愿面对这些人,只有不停溢出的泪水,才能显出她是悲痛,是惋惜,是遗憾,是自责或是愧疚,又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 出了病房的门,老太太问顾现:“什么时候带回家?” 顾现有些羞赧:“看他的意思。” 老太太白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但凡能有点出息,这么多年也不是这样了。 算了,家里人也看开了。 李晶芒说:“过两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带回来见见吧,总也要见的。” 老太太又说:“别亏待了睿拉,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 罢了感慨:“爱情里,这些对错是非的,可恨也可怜。” “是。” 回家的正是晚饭点,不过却不见邵野。 电话拨过去很久,被挂断了。 正要再拨,大门被推开,邵野进来了。 “四哥。” 顾现放下心来。 “去哪儿了?” “彻彻跑去找豪哥了,我没看住,算了,由他去吧。” 顾现发了个消息给王加生,这才安慰他:“没事,放心吧。”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他不吃点苦头,他不知道回头。” 顾现笑:“南市正儿八经的影视公司确实很少,不过还是有事可做的,南卫那边关照一下,综艺还是节目或者是自制剧,都是数一数二的资源。” “那可多谢你,赏我们彻彻饭吃。” 顾现问他:“你呢?想好做什么了吗?” 邵野把他推进厨房:“先做饭!” 章节目录 第51章 结局 沈弼豪下班的时候,南市下雨了。 他走到车库想着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余汐,就见到了蹲在他车门旁边的纪聿彻。 老实说,他很头痛。 “起来。” 纪聿彻看见他来,老实的站起来,等他开车门进去,才绕到另外一边开门坐进去。 “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 “吃饭了吗?” “没有。” 沈弼豪想着应该跟他说清楚,就带他去了餐厅吃饭。 为了照顾他的身份,特意要了包间。 宽敞,安静,冷清。 纪聿彻吃不下。 沈弼豪干脆也不等他吃几口了。 “彻彻,你还小,你以后还很长。你懂我的意思吗?” 纪聿彻没说话。 “我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好。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是这个样子,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 他一时词穷。 “那你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帮我呢?” 纪聿彻难以控制自己的酸涩上涌,很快就模糊了双眼,很委屈。 “我喜欢你,你是要拿我当儿子吗?” 当儿子,现代社会年纪差还有点不够。 但沈弼豪当时真的是出于觉得他可怜,包括到现在都没有其他心思。 他闻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但笑不出来。 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你年幼离家,我出手帮你是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没关系沈医生,你拒绝我,没有关系。我知道你辛苦,你一直以来都超级辛苦。” 他也不知道怎么好像是想通了,开始夹菜吃饭。 “你拒绝我,我还是会喜欢你。” 沈弼豪看了他很久。 “我不希望你也成为让我愧疚的一份子。” 纪聿彻擦干眼泪,问他:“还有谁吗?” “嗯。” “能说说吗?” 沈弼豪看着他,无奈一笑。 “过去很多年了。那个时候我出国读研,顾现他哥顾临川的女朋友的闺蜜吧。” 纪聿彻感叹:“你们两兄弟,她们两姐妹。” “嗯,差不多,那个时候太难过了吧应该,决定试试,也许就能走出来也不一定呢。” “然后呢?” “然后聊了一段时间,女孩子热烈主动,我退缩了。” 他说到退缩的时候原本祥和的面容一下子就坍塌了。 就像是好容易筑了一半的阶梯轰然倒塌了。 “没有为什么,是我太懦弱。” 纪聿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沈弼豪是真的难受,他一杯杯喝着水。 “那个时候,余汐跟现在的老公正是要结婚的时候,第一次没成,后来才成。我拒绝了那个女孩子,难受了很久。因为真的,她真的很好。” “她真的很好吗?” “嗯,很好。以至于我一直都很难放下。” “你到现在也不能放下吗?” 应该不是不能,是已经悬挂起来了。 是习惯性的愧疚。 沈弼豪只是笑了笑。 他还能怎么样呢?x www.x m.x 有些经历,别人是不懂的。 纪聿彻垂眸很久。 “沈医生,我会一直喜欢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发生过什么事情,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他说的很坚定。 “我不问你要特殊权,我也不对你死缠烂打,我还是纪聿彻,你还是沈医生。” 沈弼豪笑:“干嘛突然这样?” 纪聿彻咬唇。 “因为我还配不上沈医生。” 他沉默很久。 “沈医生,等我能配上你的时候,等我长大很多,成熟很多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不……” 纪聿彻激动:“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你先别说不。” 沈弼豪把没说出口的能字咽回去。 “我,我说的是以后,很久很久的以后。” 他很没有底气,也很害怕连这点妄想的机会都不能有。 “哪怕那个时候我刚要追你,才一秒你也可以直接拒绝我,我就绝对不会再继续。” 他只是想要个念想而已。 但沈弼豪无论如何没给他。 “对不起彻彻,我不能,也不值得。” 纪聿彻几乎一秒破功。 是窗外的瓢泼大雨,也是他溃败千里的眼泪。 邵野跟顾现终于定了店面的地址,但邵野还没想好做什么。 “没事,不急,你慢慢想。” 手机震动起来。 邵野一看,是纪聿彻。 “彻彻?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叔儿,我在高铁上。” 邵野坐起来:“你去哪里?” “我回公司工作了。” “你那个杜姐还能要你吗?” “要,我都联系好了。” “为什么?” 邵野生气:“因为你的沈医生拒绝你了是吗?你就离家出走?” “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真的要去工作了。” 他很伤心。 “叔儿,我不能在南市待着了,你让我走吧。” 邵野平静下来。 “我忙完了,有空就去看你们。我答应了沈医生,每年他生日都会去看他。” 这是他争取到的,唯一一点安慰了。 “叔儿,别告诉沈医生,那个女行人的事情。” 邵野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差点摔手机。 “他什么毛病,豪哥是真的……” 经历过那个想开始没能开始的女孩子,沈弼豪彻底完了。 邵野最终也没能多说出点什么来。 “你想他,就去看他好了。” 邵野应了一声:“我对他还算放心,不过他刚去可能还要挨欺负。” 顾现笑:“不难,我叫小林去。” 总归有个人跟着,也能放心很多。 邵野因为放心不下纪聿彻,跟着小林一起去看他。 店面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了顾现。 顾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因此买下来后,对着空房子想了很久,还是要简单收拾一下才行。 也就是在店里的时候,王凛铮找了过来。 但他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执着了。 好像想做的事情十多年前已经做完了一样。 顾现不想见他。 “跟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王凛铮笑了两声:“我是真的不想放弃你,但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强求不得。”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我前几次见了金睿拉,没想着刺激她的,但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顾现顿了顿:“我们都释怀了,过去就过去了。” “过得去吗?” 王凛铮问:“你们过得去吗?” 顾现隐忍:“不然呢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你们都过去了,我过不去也挺没意思的。”他感叹一声又问顾现:“你知道这些年,我最难摆脱的其实不是你。”x https://www.x (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顾现很烦他:“你走吧,别再让我再看见你,行吗?” “你听我说完。我最难摆脱的是我那个变态舅舅,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精神上打击我。为了躲他我不得不出国,谁能想,他竟然跟着回来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滚吧。” “顾现,他回来,我就真的要走了。” 他微笑的看着顾现。 “这么多年来,我也没能为当年无知的自己向你们道歉,我是真心的对不起。” “我回来不是要再跟你有什么牵扯,我知道那不可能。” “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等邵野回来,我想见他一面,跟他道歉,然后我就会永远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 他慢慢走到门边。 背对顾现,没有回头。 “真的呀,顾现。” 带着难以言说的少年时期的稚气感。 “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但我觉得,下辈子不要遇到你了。怪让人伤心的。” 说完了无奈的笑,笑的眼底布满了泪花。 “以后都不想再遇到你了。” 很久,顾现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再转身,店里空荡荡的。 他已经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现是真的就要绷不住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都选择了原谅。 再不好过的一生,以后也都会好过了。 揪着痛处不放又怎么好去迎接未来呢? 但他是真的,真的介怀过王凛铮。 又好像,从未记恨过他一样。 心脏皱缩,那是他曾经受刺激偏执留下的伤口。 也是王凛铮给他的烙印。 以后都不见,是最好的结局。 章节目录 第52章 耽误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南市春秋都很短暂,冬天好像还没结束,夏天已经来了,春天只短暂的意思一下,就过去了。 纪聿彻小有名气,杜姐其实犯不着把他给雪藏了。 邵野把他安顿好,连夜乘着飞机往回赶。 在与纪聿彻相依为命很久很久以后,也不能说是厌倦了漂泊感,而是因为一个人才会很想要安定下来。 最起码辗转每个不同城市间,还能知道自己终归会回到何处。 南市夜间还有点凉意,顾现靠在车边看手机,等邵野的消息。 他很早就来了,知道他要回来,自己在家怎么也不可能呆得住,不如早早就开了车出来。 “嘿,四哥。” 邵野背个包,戴了个鸭舌帽,轮廓分明,肤色显白,一身休闲装,乍一看真的很显小。 虽然夜间的班机没几个人,但即便有很多人,顾现想,他应该也会做同样的动作。 揽过他的头,轻轻吻了他一下。 邵野也不是个在乎旁人眼光的,自顾自的绕到副驾驶坐了下来。 “小林留下了,他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小林?为什么不高兴?” “不知道,不太爱说话,算了总之留个人在他身边我放心。” “不用担心,豪哥已经联系了朋友,南市的综艺会请他过去主持。” “就是那个男女恋爱的节目?好像挺有名的,不过我们彻彻应该可以。”他复又惊奇:“那这样他每个月要来不少趟南市啊。他还说这是伤心地不想来呢。” “来了不好吗?他来了,你看见他也放心。” 邵野想想也是。 “但豪哥那边,是真的……” 他没能表达出来。 但顾现听得出来是说沈弼豪太绝情。 可有谁用了十几年惶惶不能终日后,还能有信心去拥抱未来呢? 用沈弼豪自己的话说,他就是太过懦弱。 没人能否认他懦弱。 “他曾经想要尝试开始最终因为懦弱退缩了的那个女孩子,他曾花了九个月,自学素描描了一副那个女孩子的肖像,也会在大大小小的情人节给她送花。” 邵野不能理解:“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是不能?” 是啊,都这样了,依然没能够走下去。 如果这么一对比。 沈弼豪基于纪聿彻的那些事情,都没有体现出这些情情爱爱上能够体现的心思。 但你又能说沈弼豪,是真的对纪聿彻一点情感也没有吗? 想必是有的。 是怎么样又或者是哪一类情感,那大约只有沈弼豪知道了。 某种程度上来看,顾现跟沈弼豪的确都是同病相怜,也很相似。 执着,偏执,懦弱,柔软,隐忍…… 也是,世界上是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人性有光辉点,同样也会有阴暗点。 每个人都是两面性的。 回到家已经凌晨了。 小别胜新婚。 顾现很不想放他休息。 但除了浅浅的尝试外,多余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做。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顾现有些犯难。 邵野明显的有些排斥跟他稍微有一点点坦诚的相见,顾现知道,大约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 但应该怎么样去化解呢? 总不能直接跟他讲,我不介意。 他是不介意的。 在做了长时间的心里建设后,顾现对邵野可能发生过的一切,都决定不去介意。 也没有资格去介意。 所有在邵野身上发生过的坏事情,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他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呢? 水声停了,不多久,邵野出来了。 裹得严严实实。 顾现招呼他:“过来吃点东西。” “半夜,不大想吃。” “我倒是很有胃口,但这些东西我现在不是很想吃。” 邵野随口一句:“那你想吃什么?” 顾现伸手把他捞过来:“吃你行吗?” 邵野什么时候听他说过这种虎狼之词,一时间惊奇:“四哥谁给你的勇气,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顾现不管不顾,按着人就亲。 亲着亲着,就刹不住了。 他抚过邵野的脖子,想去解他的睡衣纽扣。 果然,邵野抓住了他的手。 他跪在顾现的腿间低头看他。 顾现心跳的很快很快,就像要跳出胸膛一样。 他以为邵野发现了他的用心。 可邵野却问他:“四哥,你知道怎么做吗?” 顾现脸颊隐隐有些发热,他没有做过,这是真的,还是那种说出去让人笑死的真。 邵野好像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老男人是个生手,商量道:“要不我来?” 顾现坐正,将人一扛,从沙发起来,顺手关掉了客厅的灯,进了卧室。 卧室床头灯亮着,邵野被摔在床上,还企图挣扎:“我技术很好的,你保证不痛。” 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顾现这种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没道理实践会做不好。 即便邵野到底没能让他开灯。 但他不瞎,也没有那种逻辑上说不过去的可能。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隐约能看见那片纹身。 纵横他整个背部蜿蜒到那条幽深的沟壑前。x 电脑端:https://www.x/ 即使没能看得清,他依然是一点点,一点点,把有这些痕迹的地方都细细的吻过了。 像是要抚去曾在这些地方有过的疼痛一样。 而对于他的来历,顾现也没那么非知道不可了。 失去的太久,他太容易满足了。 只要这个人在就好了,别再失去就好了,其他的,都可以也不值得去计较了。 就这样做个卑微的人,多幸福啊。 大概是因为终于得到了,他睡得很不踏实,陆陆续续醒了很多次,直到彻底清醒,已经是下午了。(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工作日,他去了几天公司,黄益坤还以为他终于回来了。 没上几天又开始翘班,黄益坤自然要将他的电话打爆。 他轻轻的起来,走到外面的客厅才敢接。 “第十八个,你再不接我就去你家给你收尸了。” “什么事?” 黄益坤无语:“产品部的会议不是你让小赵通知的吗合着你现在是给忘了是吧?你看看这都下午三点了,你人呢?” “在家。” “在家?在家你还不来上班!在家忙啥!” 顾现认真的回答他:“忙着入洞房。” “噗……” 顾现已经能想象到黄益坤端着那只掉了漆的紫砂水杯刚喝一口就喷出来的模样。 “洞房?跟谁啊?” “以后介绍给你认识,会议你代我去开吧。” “没问题,这小意思,我帮你去开哈,你在家多入几次哈,你自己说的下次带给我看的啊。” 怕顾现反悔,这哥们很快就挂了电话。 顾现看了看手机,下午三点多了。 反正滚床单滚到几点他也没记,估摸着邵野也快起来了。 他熟门熟路到厨房去淘米煮粥,想着做点什么清淡的菜才好。 看了一圈,也没什么能做的菜。x https:/m.x/ 只好赶紧打开APP现叫。 好在等他折腾完,邵野都没能起得来床。 顾现把饭菜都保温,轻手轻脚又去卧室看他。 就见他正揉着眼睛起来。 睡衣的纽扣开了三颗,露出了一片鲜艳的红色来。 顾现假装没看见,假装不在意,过去亲他。 “起来吃饭吗?” 邵野拉过被子遮到脖子边,哼唧半天才说:“马上就去。” “好,我去外面等你。” 他把饭菜上桌,邵野出了卧室直奔卫生间,没多久就出来了。 “四哥我忽然想到我要做什么了!” “做什么?” “干洗店怎么样?” ……… 顾现知道他是突发奇想,根本没有当真,就跟着敷衍:“挺好的。” 邵野坐下来吃饭,很快就觉得自己不现实。 “那个地段那么高大上,干洗店不是很合适。” 顾现知道他要想好估计要好久呢,于是先说:“下个月我爸生日,要跟我回家吗?” 邵野一顿,很不自信:“我行吗?” “嗯,我尊重你。” 邵野没有犹豫:“好。” 答应了又紧张:“我买点什么去做见面礼啊?你爸喜欢什么?” 半天又咬筷子:“不行,得给你妈也买点,你奶奶也买点。” 顾现打了一下他的筷子:“先好好吃饭。” “这么紧张,谁吃的下!” 顾现只好自己揭底:“我都准备好了,你不用想太多。” “你都准备好了?” 邵野笑:“你是不是老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嗯。” 顾现很坦然:“很早很早。” “有多早?” 要说一个具体的时间点,顾现也不记得了。 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冒头的,也没有必要去回想了。 “总之,就是很早。” “好吧好吧,反正四哥是见过我家长的人了,我跟四哥去见家长也很公平。” 顾现怕他有负担,又说:“没事,你不要紧张,我家里人都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对你不会不好的,之前他们就叫我带你回去了,我怕你有负担。” “所以你就专挑这个时候要带我回去呗,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看顾现有点尴尬,立刻笑开花。 “四哥,一把年纪了,别像个情窦初开的少男一样好不好!” 顾现也想啊,但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这个一把年纪的老男人真的就没有经历过这些呢? “也不知道我是被谁耽误了!” “哦你现在是怪我哦,你也耽误了我,咱俩扯平!” “你耽误我,我现在都不早朝了。” “那可不得了,我可生不出个继承你皇位的人。” …… “也许,多做做就有了呢?” “醒醒,青天白日做什…唔唔…” 章节目录 第53章 再见 邵野到底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所以在纠结很多天后还是决定干回老本行。 于是在那片繁华的地段,注定会有一间走进去都不大敢问修一次电脑或手机多少钱的店面存在。 要装修店面,要进货各种琐碎的事情真的着手去干也蛮多的。 顾现不想让他费心费力,但邵野不费点心力去干这些就差不多真废了。 他不比顾现,建材市场这种地方他自己就很想去转悠。 顾现要上班,老不放心他自己去,隔三差五翘班,翘到黄益坤已经没了脾气,逮着宋临也到南市视察的工夫就开始控诉。 宋临也是个大忙人,偶尔闲下来回来南市溜达几圈,这不应该是又忙完了,得空过来,还要听黄益坤大倒苦水。 顾现带着邵野来的时候,黄益坤刚吐槽了个痛快,盯着邵野看了半天,疑惑:“这位是?” 顾现随口道:“你不是让我带来给你看看?” 嚇! 黄益坤眼睛转了几圈,呆滞。 宋临也提了酒瓶起来他才缓过神来,忙去抢着倒酒。 “老宋,你坐,坐坐。” 邵野也不动声色打量他,就听他说:“竟然是个男的,看不出来啊。” 宋临也打趣他:“藏得深吧?” 黄益坤煞有其事:“嗯,至少藏得比你好。” 宋临也哈哈大笑。 “我久仰你的大名,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能见过。” 他端起酒杯敬邵野:“还好你回来了,我敬你一杯。” 邵野忙端起酒杯。 一饮而尽。 他又倒了一杯:“这杯敬四少,终于得偿所愿。” 顾现端起酒杯,忍不住:“你够了啊。” 等饮完,他又倒了一杯。 “这杯就祝你们幸福吧。” 黄益坤看他们有来有往,幽怨:“不是,老宋你怎么不敬我?” “等你孩子考上初中我再敬你。” …… 顾现要开车就不喝酒,邵野反正不开,就跟着喝上两口。 还是因为陌生吧,说不上几句话。 几乎算是黄益坤一个人在说。 散场的时候天黑了,顾现载着邵野回家。 “那个宋临也,看起来很有一套。” “他都没说几句话,你怎么就知道他很有一套?” 邵野想了想:“感觉吧,我觉得他挺坏的。” 顾现失笑:“没有,他很好。” “以前我二哥就是给我这种感觉,我以为全家他最好,谁能想全家他最坏。” 顾现没有接话。 是不想再提及任何关于纪家的事情。 好在邵野又想到了别的。 “建材市场我自己去看吧,你老实去上班。” “我意思是承包给别人装修,你能省很多事。” 邵野还没发表意见就听顾现手机响了起来。 “帮我接下。” “这么相信我?”邵野伸手去拿,见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金睿拉三个字。 金睿拉要见他们,想想也不奇怪。 她养了一阵子,病好了很多,人也能看了,但依然瘦的好像风一吹就跑了。 没约什么正式的地方,约在了公园。 晚上散步的人很多,也没人在意他们三个。 金睿拉牵着一条小小的吉娃娃,站在路边等他们。 “你们来了。” 她说着与他俩一起慢慢的往前走。 这么多年她一直沉默的在顾现身边,从来没能肆意过,就连笑都很难笑出来。 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一身轻松。 敢说,也敢笑。 “我找你们来,用意你们应该知道的。我欠你们的,没得还。” 她说着无奈的笑了两声。 “好在你们在一起了,不然我这辈子可能都有块病在身上。” 她侧目去看邵野。 “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没怎么变,娃娃脸显小,乍一看你,跟当年一样。” 邵野回她:“哪有人能还是当年的样子。” 金睿拉沉默很久。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他了,你总是偷拿我的情书。”(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邵野冤枉:“我没有拿走。” “是啊,你只是拿在手里看很久,然后再放一个自己的,是不是?” 邵野被戳穿,很无语,还倔强。 “我又没干过几次。” 金睿拉笑:“我有一次看见了,还以为你要换掉我的情书。” 邵野问顾现:“你高中收到的情书都看了吗?” 顾现老实回答:“没看。” 多余的,没再说了。 金睿拉就说:“是我的错,我身体不好总要去医院,原本都在钟楼医院,后来听说军区总院好又去了总院,谁知有一次就撞到了你。” “不止一次,还有一次撞见你跟王凛铮在医院外面说话,后来他遇到我,闲聊几句,说你在酒吧兼职,让我带姐妹去捧场,让你多赚点钱,然后给了我名片。” 她无奈:“我没想到你去的是那种酒吧。” 那个时候的安梅已经不行了,家里的钱全都花光了,他不得已去找邵腾借,但邵腾哪怕连个心痛的表情,都没能施舍给他。 就在这个时候,王凛铮借钱给他还帮他介绍兼职。 而那个时候的顾现呢? 被王凛铮一言蔽之,被那些不断找邵野麻烦的人分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变得凶狠,变得好斗,变得一言不合就能不顾场合跟人大打出手。 那个时候他也像是一头困兽,甚至连跟邵野互相舔舐伤口的机会都没有。x https://www.x 多年轻,多单纯,多稚嫩啊。 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只是他付出的代价大了一些。 邵野去了酒吧,金睿拉拍了照片,去散布各种流言蜚语。 原本他就是众多不良学生想要挑衅的对象,再加上满天飞的流言,学校成了地狱。 而这些所谓的祖国的花朵,就是这间地狱里的牛鬼蛇神,杀人而不自知。 “我当年还挺胸有成竹的,总觉得把你欺负走了,我会少个敌人,谁让我看见你放情书呢。”她长长叹了一声。 “顾现对你那么好,我怕他会被你带歪。现在看我错了,你们谁带的谁还不一定呢。” 她又笑。 “是我低估了顾现看中你的程度。后来你离开学校那天,他在考试,考完试听说你走了,从明远楼一路冲去了教导办。” 这是邵野不知道的。 “冲去教导办干什么?” “为了你啊,他砸了教导办,就在那些老师主任面前。” 邵野唇角动了动,没说什么。 “砸了个教导办怎么够,因为跟你打架导致你被劝退的那几个同学,都让他给打了,一个人挑了人家五个,把人家断胳膊的断胳膊,打的太凶,自己也去医院躺了好几天。” 顾现好似忍无可忍:“你别说了。” 金睿拉坚决:“我不说,他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你为他干过什么!” 这句话,她带了无限的恨意,以至于说出来都有些咬牙切齿。 “去医院躺完了,你失踪了,他没去学校的那些天都是在找你。” 顾现想喝住她:“你别说了!我们来不是听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的!” 金睿拉难得跟他呛声:“我为什么不能说?你怕什么?怕你自己的痴情?软弱?无能?还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倔强?我不说,我不说你想沉默一辈子吗?” “胆小鬼,你怕什么?他现在就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失去了。” 金睿拉说完才说:“那段时间的王凛铮就在你医院外面蹲着,一根根抽烟。我问他为什么不去看你,他说他不想看见你。你看这人多奇怪,明明那些人都是他找的,那些事都是他做的,这些局也都是他设的,我不过是个帮他一把的棋子而已。” “我知道我帮他不过是有相同的目标,等这个目标没有了,他才会是我根本撼动不了的敌人。我只是赌一把而已,我赌顾现对他,不是对你这样的情感。” 邵野去握顾现的手,握到了一手的冰凉。 金睿拉把走不动的吉娃娃抱起来,又接着说:“后来你出院了,他说他去看你。” 平静的一路的金睿拉,刚开有些绷不住了。 “我就想在他后面去,我连你喜欢吃的东西都买好了,我就在你家外面等,等他出来我再去,为了这么做,我连那天的美院单招考试都没有去。” 后来她等来了什么呢? 等来了一辆鸣笛的救护车。 这辆呜呜呜的救护车在顾现家院前停下,不多久就从里面抬了两个人出来。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但她从没觉得那么灰暗过。 “我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以为是你跟他打架,你们俩打成这样的。直到王凛铮离开南市,离开我们生活的那天,他说你胸口那刀是你自己插进去的。你废了他的脚,他没能对你动一根手指,而你自己,不想活了。” 她讽刺的笑。 “我那个时候就知道,我跟王凛铮一样,败归不知何去,输的彻头彻尾。” 她仰头望向昏暗的天空,逼回自己的眼泪。 “到现在,我也累了。这么多年,我为了能看见你一片衣角,把自己踩进了尘埃里。我知道这等待没有尽头,但也是真的累。” 她一笑,眼泪就下来了。 映着路边的路灯,像是在她脸上开了花。 “我得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了。只是顾现,邵野,你们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不值得被原谅。没关系的,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她把手里的吉娃娃给邵野。 “这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吉吉,他妈妈我带走了,他我送给你们,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邵野接过来,看她温和的同自己跟顾现告别。 “等八十岁的时候,就原谅我吧。” 转身离去,潇洒挥手。 “再见啦。” x https:/m.x/ 章节目录 第54章 真好 顾现沉默了一路。 邵野抱着吉吉也沉默的跟随了一路。 但回到家,顾现开始翻箱倒柜。 邵野终于忍不住:“你找什么呢?” 顾现没有回他,只是一件件的在书房里翻着那些堆积起来的书本。 “四哥?” 邵野不知道他怎么了,一时间只好任他找。 很久以后,顾现终于在书架最底下的盒子里翻出了两封情书。 然后他神色缓和下来,还带着温和的缱绻之意。 “不记得我拿了几封,这是仅有的了。” 邵野走过去,看他拆了信奉,里面是一张空白的纸张。 他说:“四哥,这是我的。” 顾现就没再拆另一封了。 “好巧。” 他摸着纸张问:“为什么什么都不写?” 邵野笑:‘因为不知道写什么。’ 那个时候,确实不知道写什么,写什么都觉得矫情,干脆就不写了。 好在顾现也没有拆过。 他重新把情书收好。 “四哥。” 邵野叫他:“我不知道以前,你以前做过那些。” 顾现淡淡的回他:“没什么。” 的确是没什么。 那些过往,他已经不想回忆也不想再去想了。 是奋不顾身的,是自己付出的勋章,也是愚蠢的体现,更是狂妄的彰显。 太不堪了。 “我们给吉吉做个窝吧?” 顾现应声,出来找纸箱。 “真小,我怕万一踩死了怎么办?” “看着点,没事。但是现在还有个要紧事。” 邵野不明:“什么?” “狗粮。” …… 邵野赶紧催他:“你快做个窝,我网上叫一下。” 为了照顾这个小东西,顾现找了小箱子又找了柔软的毛巾铺进去。x 电脑端:https://www.x/ 好在这个小东西特别乖,不吵不闹也不乱跑,就在窝里呆着。 网上买了一堆狗狗用品,邵野放下手机去卫生间。x https://www.x “四哥,一起洗澡吗?” 玩笑话顾现从来不想听,因此只顾着换台,也没理他。 谁能想邵野真的过来拖他往浴室去。 “干嘛?” “给我搓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邵野神秘兮兮:“我给你看个东西。” 顾现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直到浴室,邵野把里衣脱下,将那朵栩栩如生的红花给他看,他才真的相信邵野要跟他坦诚相待。 “好看吗?这个纹身。” 好看,而且莫名其妙就很性感。 “不好看。” “可不好洗,我就没洗了。” 却是对来历,闭口不提。 邵野没问。 什么也没问。 他回身把浴室的门把手拧上了。 然后伸手开了蓬头,水珠落下。 不久,里面雾气蒸腾。 放纵的代价就是网上的东西送到时,小哥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后半夜两人终于想起来吉吉的存在时,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已经连电都没有了。 邵野充好电开机就催顾现:“快去门口拿东西,小哥没找到我,东西都放在门口了。” 顾现只好穿衣服,出门去拿,一趟拿不完还跑了两趟。 “不是养狗,是养了个祖宗。” “以后吉吉就是家里一份子了,伺候着吧。” 顾现认真的考虑:“叫阿姨来吧?” “不行,我有空,我自己来就可以。” 顾现只好妥协:“行吧,我也有空。” 他忽地想起来:“你这么有空,不如回家一趟?” 邵野没有拒绝。 要带回家的礼物顾现早就准备好了,他只要带着人回去就行。 怕他有负担,顾现没有直接将他带回老宅,而是带回了他父母那边。 这种凑热闹的事情,顾临川不可能不在。 甚至家里的阿姨都没来,他这个哥哥亲自掌勺。 自小亲情这方面就薄弱的邵野没能跟真正的一家人在一起吃过一顿团圆得到饭,所以他羡慕顾现。 顾轻舟蹲在厨房门口理菜,这让一进门来的邵野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种接地气的长辈他真是第一次见。 “来了?快进来坐吧,今天升温,外面热吧?” 说着往李晶芒喊:“李女士,孩子们来了,快拿点饮料来。” 小辈无论多大年纪,在长辈的眼里也是小孩儿,邵野算是体会到了。 拿着刀的顾临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打招呼,那眼神不可谓不八卦:“你们来了。” “这是我哥,这我爸。” 邵野只好跟着叫:“三哥,叔叔。” 又对着给他们送来饮料的李晶芒叫:“阿姨。” 李晶芒笑:“生分了,跟着顾现叫,我们不介意的。” 真好啊。 美好的家庭氛围,是邵野这辈子梦寐以求也没能得到的。 好在以后,他也是这美好里的一份子了。 “爸,爸,酱油放哪儿了?” 邵野才在沙发上坐下就听厨房里传来顾临川的叫声。 “放哪儿我怎么知道。”顾轻舟说完问李晶芒:“唉,李女士,酱油放哪儿了?” 李女士进厨房的次数还没他们多,只得怒回:“自己找。” 这才招呼邵野:“来,喝点水。” “这回你们算是定了吧?南市还习惯吗?” 邵野望了一眼顾现:“是,习惯。” “听小四说你要开个店是吧?也是,有点事情做也好,太累也不行。” “嗯,都选好了,就等着装修了。” “选在哪里?” 邵野想了想:“光明路街口。” “那地儿不错啊,距离我们总部还挺近的,不过距离云金没那么近,你驾照有吧?” 邵野摇头:“会开,但没有驾照。” “那不行,你得学啊。”李晶芒一算日子:“哎呦,要学得赶快,这往后就热了。” “也行,我这两天就看。” “唉对,车子你看你喜欢哪辆,算我们老两口给你的见面礼了。” …… “妈。” 顾现才想说点什么,让李晶芒给堵回去了。 “不征求你的意见,这是我们的事情。” 邵野看着这个优雅的妈妈,心里一阵感叹。 但凡是个不知道的,都会以为她跟顾现是亲母子。 真好啊。 剥完了葱的顾轻舟洗了手过来坐下,问他:“南市呆的惯吧?” “是。” “那就好,以前但凡有些不好的也都过去了,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大把的时光,就不要再去介怀过去那些事情了。” “嗯。” 邵野很认真的回应。 “你们以前吃的苦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们看开了就好。”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这个谢谢到底是谢什么,在座的也都有数,但一笑而过是最好的回应。 “行,多好啊是不是,多好个孩子。” 李晶芒附和:“是,看着显小,不像顾现,能看出年纪了。” 顾临川正好走出来,不怼两句不痛快。 “谁三十几还能看不出年纪啊。” “就你话多,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我酱油还没找着呢,气死我了。” …… 顾现拽着邵野起来:“走吧,我们去买两瓶。” “唉外头超市那你得开车去,这后头不走几步有个无人商店的,你们去那边就好。” “知道了。” 邵野跟着顾现出门,长长舒口气。 顾现笑:“紧张吗?” “还好,你们家人都好好啊。” 他感慨:“我命不好,都没遇上。” “那你以后不是都拥有了?” “是,也对。” 他欢快的去牵顾现的手,四下看去。 “别墅区要走出去也得很远吧?” “不远,前面就有个无人超市,扫码付钱就能买到了。” 他们刚转过路口,就遇到了滑着滑板的几个少年。 “嗨,顾现哥,很久不见你了,看来你最近很忙啊?” 领头的少年气宇轩昂。 “忙啊,你们今天不上学啊?不上学也该在家补课吧?” “今天休息不补课,唉这位是谁啊?没见过啊。” 顾现笑:“这是我男朋友。” …… 只短暂沉默一秒后,几个少年发出了起哄的恍然大悟声。 “哦~~~~” 顾现无奈:“行吧,快去玩吧。” “祝你们幸福哦顾现哥,我们滑板去了!” 等少年走了,顾现解释:“邻居家的小孩子们。” “男朋友~~走,买酱油去。” 酱油买回去顾临川不仅找到了酱油,菜都上的七七八八了。 “你又骗我出去买酱油。” 顾临川冤枉:“我怕你们尴尬,贴心的让你们自在点,我做错什么了我。” “你最有理,来坐下吧。”顾轻舟问:“喝酒吗?要不要喝点?” “喝点也行。”邵野说着叮嘱顾现:“你开车别喝了,我跟叔叔喝。” “好。” 顾临川问他:“你那个装修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装潢设计很厉害。” 顾现问:“收费吗?” 顾临川白他:“我问你收费,你给我钱吗?” “不给。” “那你还问。” 邵野笑:“行,三哥你看着办,我都行。” 他端酒要敬顾轻舟,让顾轻舟拦下了。 “行了,不讲究这些,喝两口怡情就行了。” 顾临川不满:“那你还真的一样拿酒杯拿酒壶的,这不是吓人呢吗?” “有你什么事儿,你事儿还挺多,吃你的。” 邵野想笑,忍住了。 真好啊。 顾现忽然问:“我家里养了个吉娃娃,要是没空喂喊你们去帮一下,可别推脱。” “吉娃娃?”x https:/m.x/ 顾临川啧了一声:“你爱背着我点外卖就算了,养狗也背着我。” “不是,是送的。” “谁送的?” “金睿拉。” 饭桌上有点沉默下来。 李晶芒说:“这孩子走了,发信息跟我告别的,我祝她一路顺风。” 顾临川又来及时活跃气氛:“唉你要不干脆送我,我来养,我现在是买不起狗了。” “你还能再穷点吗?” “能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我这条裤衩还是早上在你房间里偷的。” 顾现无语:“那是我二十岁就不穿的。” “我在家穿穿怎么了?碍着你了?” …… 邵野看他这样,看他们这样,忽然就想起了家有儿女那个系列。 现在的顾临川,像极了刘星。 真好啊。 出了感叹真好他也没什么华丽的词汇来形容了。 遇之我幸。 大概他所有的不幸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幸运。 焉知祸福。 章节目录 第55章 回家 邵野的店面终于在炎炎夏季装修好了。 纪聿彻赶巧在南市给个化妆品站台,忍着没去找他的沈医生,跑来找邵野吃火锅。 邵野看他瘦了很多,看着就显得整个人抽高了不少,稚气未脱,少年感十足,就是黑眼圈有些遮不住。 “怎么熬夜都没休息?” “休息不好,唉,整个人都废了。连轴转不带歇的。” “那也要注意身体。”他把菜单递给纪聿彻:“你看,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什么都想吃。” “那你都叫上。” 纪聿彻笑:“唉,顾现呢?” “加班。” “也挺辛苦哈,回头带我去你店里转转?” “一股油漆味,没什么好看的,等以后开起来,你来玩。” “我哪有时间哦,晚上要赶飞机飞走呢,最近接了个戏,挺小众的,但知名度很高,不知道能不能爆。” 又忐忑:“还害怕演砸了被骂。” “别怕,尽力就好。” 他点了些自己爱吃的菜,服务员拿走了菜单,他半天才想起来:“对了,九月份我们组合要合体演出,小王哥找我要票说去看我们。” “那你给他。” 纪聿彻神秘兮兮:“他要了三张,我问他还带朋友啊,他说带我弟弟。” …… 邵野懒得去想关于纪家的事情。 “随便他们吧,你少跟纪家的人再来往。他们找你了吗?” “嗯,找了,纪丞找我啦,问我你的情况,我说我不知道,我失恋,我疗伤,我难受。” 邵野失笑:“行了,你厉害。” 他是真的要跟纪家说再见了。 就像从未与邵家有过任何联系那般,走的毫不留恋。 一顿火锅吃完,纪聿彻摸着肚子,果然哀嚎:“想去找沈医生,但是我要忍住。” “忍什么?” “我现在还配不上他。” 哀叹:“只好先不去看他了。” 邵野实话实说:“我们也很久没见他了,说是去国外参加什么交流会,有一阵子没见了。”x https://www.x “你看,沈医生多优秀,我不行,我这点知名度还不够衬他。” “你很好了彻彻,你就没看看你身边有什么好的发展对象吗?” “没有,不好,我不喜欢他们。” 邵野不再说什么了。 “你上次说你们养了狗吗?” “对,一条吉娃娃,太小了,我今天没带出来,改日你去我们家住就看见了。” “改日是什么时候嘛,唉,生气。” 他手机震动起来。 “不好啦,我经纪人找我了。” “小林呢?” “车在楼下,我撤了先。” 邵野看他急急忙忙走了,连叮嘱也没来得及讲一句。 只好摸手机给他发信息。 顾现晚饭有约了,他刚好也吃完了火锅,赶去店里看看,顾现饭局结束正巧顺路去接他。 总比一直在家里呆着要好。 去店里的路上,他遇到了李斐。 李斐大概是已经忘了他,或者以为他死了很多年了,并没有认出他。 已经成家的李斐带着个小男孩,手里拎着书包,应该是刚接完孩子放学回家。 他一路跟在人家后面看着人家进了车里扬长而去,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是李斐吗? 很多关于从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很多人的长相渐渐就忘了。 时间真神奇。 打车到店里,天已经黑了,他进店开了两盏壁灯,地上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的垃圾,他一个个分类,装好,再拿去丢掉。 顾现回来的时候,他正好清理的差不多了,在空调前吹风。 “别对着吹,要感冒的。” “没事,都吹的差不多了。” “彻彻走了?” “走了,上飞机了都。你喝酒了?” 顾现摇头:“没有,开车不喝酒,要不等会儿我俩打车回去吗?” 又想起了:“你驾照什么时候下来?” “下个月去拿。” “怎么样?这个月去看车?反正我爸妈出钱,你往贵里挑。” 邵野捶他肩膀:“算了吧,你车库里那么多车,舍不得送我一辆?” “那你得开新的呀。” “旧的我就很喜欢。” “那随便你挑,我的就是你的。”他四下转了转,觉得没什么可弄了。 “回家吗?” “走。” 两人一个要关灯,一个要关空调,玻璃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了。 先入眼的是一根精致的拐杖。 再然后,王凛铮进来了。 邵野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拄拐走进来,走到他们面前。 “是我。”x https:/m.x/ 顾现知道他是来道歉的,也没说不客气的话。 王凛铮就说:“好久不见啊,邵野。” 邵野忽然笑了一下,笑的很嘲讽。 “王哥,你没少见我吧?” 王凛铮跟着笑:“我这么多来第一次见你,不过你也没有说错,我梦到过你。” “梦到怎么弄死我?我真值得你这么煞费苦心?” “我……”王凛铮顿了顿:“所以我来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你毁了别人一辈子,然后就轻轻一句,对不起?”他阴鸷的盯着他:“那我杀了你,再跟你道个歉,怎么样?” 实在是不怎么样。 王凛铮无奈:“对不起,我也不解释当年的做法,总之也就是无知。” “你现在不无知吗?你还是不想放过我,你一直在企图揭开我的身份,揭开我过去那些事情,不是吗?” “不是,我没有。我这么多年都在国外,我没有再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了。” “不是你?那是谁?是谁把我身份抖给了纪家,又企图将我送回邵家?不是你吗?” “不是我!” 邵野不信,他觉得好笑。 “是你不是你已经无所谓了,过去的事情我们也不打算再计较了。” “但真的不是我。” 王凛铮大概知道他们不信,说出来都显得无助很多。 “是我。”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玻璃门外又有人进来。 正是推着眼镜,斯文出场的冯仰深。 他的出现是在场三人都没有想到的。 只有王凛铮最先反应过来,去推他出去。 “你来干什么?没你的事情!” 冯仰深推开他,走到邵野面前。 “是我。” 邵野震惊:“是你。” 冯仰深推了推眼镜,笑的意味深长:“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邵野猛地一震。 他摇摇晃晃的退了两步,那些沉闷的被他无数个日夜扼杀的东西突然戳破他亲手堆砌的坟墓,疯了一般蔓延开来。 撑破他五脏六腑,顶开他的躯体,将他整个人四分五裂。 他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再退了一步整个人往后倒去。 顾现手快的撑住他,问他怎么了的语调都不能克制的颤抖。x 电脑端:https://www.x/ 他觉得下一刻乌云压境,天就要黑了。 冯仰深依旧是一副看戏的态度,好像这故事里没有他一点戏份一般,悠然自得。 “看起来你没有忘记我啊,也是,那种撕裂你皮肤的感觉相信你也忘不了。” 顾现手中的触感在剧烈的颤抖中变冷,他低头看了看邵野,压抑着巨大痛苦将自己扭曲变形的邵野。 顾现突然特别绝望,他像是被逼往悬崖的困兽,每见一个驱赶者,每揭开一点过往的真相,都让他如堕深渊,都让他痛不欲生。 邵野抓住顾尔的胳膊,似是要崩溃放声,又绝望的压抑,口中呜咽几声,埋下头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连贯的话:“四哥,你先回去吧。” 顾现紧紧的抓住他,靠近他。 他知道邵野不想他知道这件事,可能任何事都是曾经将他至于死地的刽子手,这一件恐怕也是斩落他活命希望的一把刀。 他曾经的痛苦和绝望,顾现只会加倍的感受加倍的痛。 王凛铮动了动手中的拐杖,声音沙哑无力,他说“舅舅,你走吧。” 他红了眼眶,似是个孩子一把茫然。 “舅舅,没你的事情,你走吧。” 冯仰深难得正色了下来:“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摧毁一样东西。这句话在你这里是不可能对的,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我。” “大外甥,你的心思都在我掌控之中,我为你锦上添花,为你鞍前马后,否则你能那么顺利吗?你真以为那些个混社会的都能对你言听计从?” 他像个胜利者炫耀。 “是我啊,我在背后推了你一把。” 他看向顾现:“小鬼,你知道为什么你把他们打成那样,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实话吗?” “因为我啊。” 王凛铮深呼吸几口却压抑不住那种已然失控的悲伤,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被掩盖住一半真相的受害者,所以真相每揭开一点,他的罪恶感就增加一点,快将他压到窒息。 “不过我没有想到你还挺能忍的,我在你身上纹身你痛都不喊一声,我要跟你来真的,你义无反顾就去跳江了?怎么着贞操观念这么强?” 说着摊手:“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对你这款的可没什么兴趣,你真是一点都不禁吓。” “你住口,冯仰深,你滚,现在就他妈给我滚。” 王凛铮疯了一样的拿拐杖打他,却让他一手夺下。 “你激动什么啊大外甥,你做的比我高尚吗?你不是一样阴暗吗?你不是一样龌龊吗?现在冲我喊什么啊?要不是你撼动不了顾现,你觉得你会停手?你难道不是想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把人留住的吗?” 王凛铮绝望的看着他,忽然笑了,比哭还难看。 他转身往外走去,什么也没说。 冯仰深怔了几秒,疯了一样冲出去了。 店里安静了下来。 像是以后的人生都会彻底安定下来一样。 顾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野怔愣很久才好似缓了过来:“四哥,我们回家吧。” “好。” “走,回家。” 章节目录 第56章 番外一 我的教授问我,你有过叛逆期吗? 那时我每日抱着厚重的书籍非常认真的啃,在外人看起来大约是个好学生的模样。 他见我不说话,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好学生的样子,但意外的还不错。” 我笑了笑,是了,他不会知道,我还在读大学时,曾经一个月染过五种发色,打过耳钉,剃过寸头,玩过嘻哈。 我算不上是个好学生,我长的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模样。 可我当然有过叛逆期。 于是他又问我“打架,抽烟,喝酒,纹身,夜店?” 十七度的华盛顿今天灰蒙蒙的,我站在二十六层的窗口,仿佛站在了云端。恍恍惚惚间,我摇了摇头:“不是,我逃课。” 他笑了。 逃课真的算不上什么吧,他大约觉得。 我不可抑制的捂住了心口。 那里沉闷的跳动着,又像要跳不动了一般,隐约钝痛。 我呼出一口气,用力的揉了揉。 随后若无其事道:“逃课喝酒。” 他整理桌面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 “没见你喝过酒,以为你不会喝。” 轮到我笑了。 “我不仅会,还千杯不醉。”(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他装好手提包:“那有空一起喝酒。” 我送他离开,没有拒绝。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我很少拒绝应酬性的酒局,我只是没再一个人喝过闷酒。 我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喝伤了,后来证明身体没伤,一定是心伤了。 我握着手机有些茫然,在窗边站到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来,都有点忘记自己身在何方要做些什么了。 记不清上次是否也这样恍惚不知所以然,但上次劫后余生的喜悦太浓烈了。 最终我拿起外套关掉灯下了楼。 这次是真的,上次只是他们闹别扭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无力,但我又有些欣慰,我们终于面对了彼此,哪怕可能是永别。 余汐说,放过你自己吧,我从没怪过你。 放在从前,我可能要懊恼到放声大哭。 而现在,我只是轻轻叹息,任由心酸侵蚀,将那些情绪封在眼眶里。 我几乎不抽烟,此刻也只是在脑海里点了一根。 我在她面前永远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底气不足,甚至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就算所有人都说不是我的错,我大概也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所以我看着那条信息,迷茫了两天也不知回什么过去。 我什么都不敢回。 我是个懦夫,拿不起放不下。 我回去的时候老秦正打开冰箱拿啤酒,我没有想喝的冲动。 我说:“我准备回去一趟。” 他灌了两口啤酒呼出一口气,嘶嘶说着:“豪哥,我他妈就服气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几年前放开这件事的时候,两三好友心知肚明,可放开到底没和放下划上等号。 老秦这厮还算厚道,打心底里以为是个偶像剧桥段,死活都不信。 但现在他好像信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我要是你我才不怂,怂什么啊,去追啊,对她好一辈子不就行了?” 我喉头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就像是悬在她头顶上的一把刀,出现一次就伤她一次。 她也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想起一次就痛一次。 我们这样经历的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我一直都非常清楚,她也是。 太迟了。 我也不会再去假如,如果,假设了。 就像我写过的日记一样,这十多年她都如同活在地狱,可该死的明明是我。 到达沪市直接转机回了南市,我连行李箱都没有拖一个。 算不得匆忙,只是无心去想别的。 可我去见她的时候,还是在酒店里精心收拾了一番。 我们约在她花店不远处的星巴克,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主动约我,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开心的。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两个小时,我只是百无聊赖的坐着,连店门都没有出。 她男朋友送她来的,在我的记忆里,这是个人品不错的小伙子。 “你都到了啊,来多久了?”他男朋友热心的问我,随后拉好凳子安顿她坐下。 “喝点什么啊,点了吗?” 这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大概知道一点关于我们的事情,但知道多少,我不确定。 “我点了,坐下吧。” 我不清楚我是否有点冷淡,他怔了怔就笑了:“唉,没啥,我不坐,店里挺多事的,我这就回去呢,你们聊。” 他这样走了,我很失礼,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余汐在他走后,似乎不知道说点什么。 我们之间陷入了尴尬。 服务员端来咖啡我才问她:“上次怎么黄了?” “没谈好。”她淡淡说了一句,随后又补充:“这花店我自己开的,也没问他们家要什么,彩礼钱就要了两万,酒席你知道的我们这边都是男家包办。但她妈一直都不同意,两万块钱一直都不给。结婚要买的五金也不给买。” 我应了一声,大概柴米油盐的生活都是这样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只好又问:“拖了一年,同意了?” 她无奈笑了一下:“我出嫁自带花店,他妈估计也就是有点嫌弃我,知道拦不住,就妥协了。” “婚后和他们一起住?” 她摇摇头:“我不跟他爸妈一起住,不习惯。老人家管的都多,他在我这里就行。” 我知道她后来就是自己一个人住了。 她的叔叔婶婶养她到十八岁,从她自己开花店的时候,就没怎么管过她了。 她估计也是怕我多心,说话都想着说。 她应该看不清我,但还是往我的方向看。 “我和你说结婚的事情,也是经过考虑的。” 我无言以对。 “这些年我都知道的,你心里过意不去,暗地里没少帮我。你那QQ八百年不用了,我的消息给了你,以为石沉大海了,你看你还是回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都过去的事情了,你别老是记着,你自己过不好,你爸爸妈妈亲朋好友都过不好。” 我想说点什么,又是真的不知道说点什么。 沉默了许久,才很没底气的说了一句:“我过得挺好的。” “就像我跟你说的,我没怪你,你别老记着。” 她顿了许久:“你还在学医吗?交女朋友没?” 我其实很酸涩,可她问我,我就很难不回答。 “在国外学医。” 我没有回答感情方面的事情,我想我大约再没能力去试图开展一段感情了。 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对于这方面,应该有自知的回避。 她也没有追问我。 一时间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十年我自认走出了脆弱,已经足够云淡风。 然而此刻还是满心酸涩,百感交集在心头。 无言的喝了半杯咖啡,她才终于说:“放下吧,就算是习惯,你也要从明天开始改。” 我听着,只是听着。 如果能够这样风轻云淡的放下,我这多年来又何必惶惶无措的执着着。 “我那门店,是你买的吧?三年四年的都不涨价,我再傻也觉得不对劲了。旁边那店店租多少,我才交多少?”x 电脑端:https://www.x/ 她又叹气:“你真的不用这样。” 她好似没什么可说了。 我也没什么可说。 我想已经不必再说什么了。 于是我起身告辞。 像是个最寻常的问候,我说:“要我送你回去吗?” 答案不言而喻。 我推开店门走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我仿佛像看花灯一样看见年轻的自己躲在无人的角落抱头嚎啕的模样,看见年轻的自己傻乎乎的学着电视里的模样一瓶瓶将酒当水企图麻痹自己的模样。x https://www.x 世界氤氲了起来,我没有回头去看坐在那里的她。 我好像明白了,不是我害死了谁,而是这一切将我杀死了。 章节目录 第57章 番外二 凌晨3点二十分的时候,小周趴在桌上打了个盹,碰到冰凉的手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手机里还在放着时下热门的偶像剧,她揉揉眼睛按了暂停,准备接点热水来喝。 这个时间的医院非常安静,大厅的灯光开的很暗,她值这样的夜班好几年了,早不像初来时总会幻想出点恐怖片的剧情自己吓自己。 她接了水回到座位上,准备补剧时忽然听见了一阵行李箱滚动的声音。 她站起来往大门处看了看,果真看见一个人推着行李箱进来了。 十二月份的南市已经入冬了,气温很低,这个人戴着口罩,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和破洞的牛仔裤,走的很慢,一副远途归来的疲倦感,但身形实在是好看,就像她手机里正在播放的偶像剧男主一样,因而她看着这个人,莫名就觉得非常好看。 “你找人啊?”她莫名问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格外响亮。 那人走到前台,隔着柜台问她:“你好,沈医生在吗?”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哪个沈医生?有预约吗?” 这个人顿了顿,有些犹豫,但还是说:“沈弼豪,沈医生。他在这里吗?” 小周觉得自己大概困的眼花了,竟然觉得这个人仅仅露出来的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她问:“你是谁啊?” 对方转了转手中的行李箱,吸了吸鼻子,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沙哑:“他不在的话,那我等他来上班吧。” 说着转身去大厅的候客区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小周狐疑半晌,最终还是坐下了,也没有心思看剧,便去刷刷微博。 刷着刷着就刷到了她正在追的偶像剧男主在机场甩开私生上了热搜的微博。 她点了好几张图,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忙站起来往昏暗的候客区看,许久后终于确信这个好看的人就是她手机里的人。 她一时间没敢去打扰他,而是迈着小碎步飞一般的上了二楼,在办公区找到了沈医生的办公室门也顾不上敲直接拧了把手进去。 沈医生蒙在被子里瞬间就坐了起来:“什么事?”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里昏暗的灯光透进来,沈医生穿好鞋几步走到门口看着小周,严肃的问:“怎么了?邹医生搞不定了?” 沈医生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人。 他的长相非常帅,是那种非常锐利,轮廓分明的帅气,很有攻击性。 因此看起来不得不严肃。 医院里关于这位随便一只表就上百万,常常换着昂贵座驾来上班的钻石王老五有许多的传闻,家世感情各方面都有许多猜测,然而实际上沈医生是真的很好,他不是特意带着那些昂贵的物件要飘在云端的人,他脚踏实地的跟普通人混在一起,老老实实做着接地气的事儿。 小周和大多数只敢仰望他的女孩子一样,突然就红了脸,想到灯光暗看不清,她才有了点底气。 “不是,不是。纪聿彻来了,说是找你的。”她怕沈医生嫌弃她结结巴巴或者说不清来意,急急忙忙组织了语言说出了重点。 沈医生顿了顿,不知是有点不能相信还是真的没有听清,反问她“谁?” 昏暗的候客区座椅上,纪聿彻蜷缩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小周犹疑许久,到底没有跟过去,而是老老实实站在台前看着沈医生在纪聿彻面前俯下身。 “彻彻?彻彻?” 纪聿彻睁开眼睛,看清了沈弼豪,一瞬间笑了,又在笑完了之后哭了。 他捂住眼睛,小声啜泣。 沈弼豪没问太多,看他穿的单薄,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他裹上。 纪聿彻坐起来,裹着他的大衣,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能回家吗?” 沈弼豪应声,推着他的行李箱,带着他走出去。 直到到车里,才问他:“谁欺负你了?” 纪聿彻没有说话。 沈弼豪轻笑:“这么委屈,吃饭了吗?” “我好容易才声东击西,甩开私生来的。” 他现在红了,人气非常高,一群私生跟在后面,严重打扰他的生活。 沈弼豪开玩笑:“我生日是在夏天。” 纪聿彻吸鼻子:“想跟你一起过年。” “才十二月,你没事了?”沈弼豪诧异,按照他红火的程度,他不该有空才是。 “嗯,好多事,但我有差不多一周的假期。” 他试探性问沈弼豪:“我能住在你家吗?” 沈弼豪问:“不住你叔儿那儿?” “不打扰他们两人世界了,你要不收留我,我就去。” 沈弼豪半天才说:“好吧,看你现在当红,就给你住啦。” “那我以后不红了可怎么办。” “那你争取一直红啊。” 纪聿彻应声:“南台的节目很稳定,能一直维持我的曝光率,舒坦!” “不过我最近有一些负面的声音。” 沈弼豪没太关注,就问:“什么事?” “绯闻,总有人企图拉我炒作,超级烦。” “不好的情绪要自己化解,网络你没必要当真,心态要好,知道不?” 纪聿彻不满:“大道理我都懂。” “好好好,你懂。” 纪聿彻问他:“明天周末,你休息是不是?” “我这个周都休息,你来的真是时候。” 纪聿彻懵:“真的?我来的这么是时候?” “对啊,我有点事要去一趟鹭岛。” “去鹭岛干嘛?” 沈弼豪只说:“有点事。” “那我能一起去吗?” “不能。” 纪聿彻大叫:“沈医生!!!” 他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沈弼豪。 赌了一路的气,纪聿彻已经不想下车了。 沈弼豪没办法:“好吧,跟我去可以,但你要被认出来怎么办?” “我保证不会。” 沈弼豪推着他的行李箱进门。 “保证不会?怎么保证?” 纪聿彻很怂:“沈医生,我真的不给你添麻烦。” 沈弼豪笑:“好了,要吃东西吗?” “在飞机上吃过了,我洗个澡睡觉,你是不是也没有睡好?” “我还好,你去洗吧,你的卧室昨天阿姨才打扫过。” 纪聿彻开心:“好!” 他到卧室里,打开行李箱,摸出小熊睡衣,颠颠的去洗澡了。 沈弼豪在客厅站了两分钟,开灶做饭。 纪聿彻出来正好撞到他在摆饭。 “哇哇哇,吃饭吃饭,什么时候去鹭岛?” “明天。” 沈弼豪坐下跟他一起吃:“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开车去。” “开车?” 纪聿彻惊,忙去掏手机。 “别看了,一千公里,十几个小时。” “为什么呀?” 沈弼豪责备:“为了你。” 想想也是,带着个纪聿彻,多有不便。 纪聿彻对这场长途旅行十分的期待,休息一天后,他起的比沈弼豪都早。 悄声的溜进沈弼豪的卧室,趴在床边看了他很久,久到自己趴在床边又睡着了。 沈弼豪把他推醒:“干什么在我这里?” 纪聿彻嘻嘻笑:“觊觎你的帅气。” 沈弼豪穿好衣服出去洗漱,纪聿彻就窝在他床上玩手机。 等沈弼豪都收拾好,进来发现他在跟邵野打电话。 等他挂掉,沈弼豪问:“不去看看他?” “叔儿出去旅游了,等过年吧。” 他下床出去:“收拾好了吗?可以出发了吗?” 沈弼豪把行李箱拎去后备箱,又把必需品都带好,才招呼他。 “走吧。” 踏上了去鹭岛的旅程。 纪聿彻一路上就像是打了鸡血,开始跟沈弼豪絮絮叨叨说他们圈里那些惊掉人下巴的事情。 沈弼豪不关心圈里的事儿,但他很多朋友都跟圈里人挂钩,所谓的金主多的很。 听着听着沈弼豪就忍不住开始提醒他:“金钱名声地位美色,诱惑不是一般的多,你可得好好掂量。”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榜样,我才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沈弼豪笑:“你倒是乖的很。” “是啊,我从来不乱来,就是别人老倒贴我。” 他说着又伤心:“前段时间热播那个剧,拉着我炒CP,我烦死啦。” “宣传手段吧,没必要在意,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纪聿彻喝了两口水:“前面我们去服务区吧?” “你不是才去过?” “我怕你开的累,想让你活动活动。” “没事,前面下高速,去钱塘吃顿饭再出发。” “嘿嘿,就知道你最好!” 他歪头半天终于问:“沈医生,你很多年前在新街路,为什么要帮我呢?” 他有点不明白:“在我看来世界上好多人都是冷漠的,路边要饭的大爷大妈都要怀疑是不是装的,别提我那个时候健健康康白白嫩嫩了。我这种沦落在路边已经睡了两晚上公园的,还有人想拐我,我本来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就来问我。” 沈弼豪笑:“我有两家店在那边装修,我只是去看看,前一天晚上看你蹲在路边,后一天晚上你还蹲在路边,我以为你是哪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才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那个时候的纪聿彻是真的又小又天真,沈弼豪想起来还后怕。 “但凡别人问你,你也说需要就跟人家走了?” “才不是!” 纪聿彻反驳:“因为你帅,看起来金光闪闪,你问我要不要报警,我才说不要,我能住你家一晚吗这种话。”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想法。” 所以那晚沈弼豪没带他回家,而是把他安置在了酒店。 “你把我带去酒店,我还以为你要对我做坏事。” “那你还跟我去?” “你看起来金光闪闪啊,我又没有钱,想想我也不吃亏,所以说我还是很聪明的!” …… “后来你走了,我还奇怪呢。好在你只是去买零食了,结果回来你陪我吃完也没对我做坏事,真失望。” …… 沈弼豪好笑:“你那个时候才十二三岁,我有这么禽兽吗?”x https://www.x “那我现在很大了啊,你就不能禽兽一回吗?” “喝水也能喝多是不是?” 纪聿彻及时转移话题:“你去鹭岛干嘛呀?” “参加婚礼。” “你同学的?朋友的?谁的?” 沈弼豪没有回答他。 到了鹭岛已经深夜。 纪聿彻歪在副驾驶上呼呼大睡。 沈弼豪叫了两遍没叫醒。 他把行礼送到酒店的房间里,又下来叫他。 纪聿彻迷迷糊糊睁开眼,耍脾气不下来,歪个头继续睡。 沈弼豪解了他的安全带,把车钥匙给门童,脱了大衣罩在他头上,不等他挣扎,打横抱起人就走。 纪聿彻就像从没醒过,也不挣扎了。 等到了房间被放到床上,他才从大衣里冒出头。 沈弼豪转身解衣服要去洗澡,纪聿彻呆呆的看着他。 “看什么?你不是很能睡?不睡了?” “沈医生,我重吗?” “猪一头,重的很。” 沈弼豪说着去洗澡了。 纪聿彻在床上翻了两圈,又睡着了。 他睡得多,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沈弼豪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幽怨啊。 他没叫他,自己躺床上玩手机。 沈弼豪带他来了,纪聿彻自然而然也以为他能跟着混去婚礼。 但沈弼豪没有带他。 他穿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整理的干干净净。 纪聿彻眼看着他走,到底没忍住追了出去。 沈弼豪到车库,他就跟到车库。 “你回去吧,我参加完会回来的。” “可我想跟你一起去。”他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要下来了。 沈弼豪看他一身小熊睡衣,很无奈:“没时间让你换衣服了,走吧。” “你这么轻易就带我,刚刚干嘛不带我?” 沈弼豪顿了很久,无奈一笑:“我去参加娜娜的婚礼。” “娜娜是谁?” 娜娜就是沈弼豪曾经企图开始,但没能开始,反而害的娜娜快到四十才有归宿。 “彻彻,你跟我去,装一下我的男朋友吧。” “干嘛要装?我不装,我就是!” 沈弼豪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纪聿彻哀嚎:“那你干嘛不让我收拾一下啊,我现在是个傻子,我才不要。” 嘴上说着不要,下车比谁都积极。 但他一身熊睡衣还连带个小熊帽子,真是幼稚的可以。 沈弼豪只好把自己常披的大衣给他裹上,纪聿彻怕被认出来,又把帽子戴上遮挡。 酒店里喜气洋洋,没人注意他们。 沈弼豪电梯一路到顶层。 这里有一间玻璃屋咖啡馆。 里面是正在准备的新娘。 沈弼豪踏进去,一屋子几个女的都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有个姐妹问:“你怎么来了?” “是我让他来的。” 开口的娜娜,说完就泣不成声。 姐妹忙安慰:“你别哭,别哭,妆要花了。” 而有个姐妹,过来就给了沈弼豪一巴掌,一点情面都没留。x www.x m.x 纵然也是十年前的旧事了,但对于真心喜欢他的娜娜来说,一直都仿佛在昨天。x 电脑端:https://www.x/ 这么多年,她从不纠缠,离得远远的,却也孤独的倔强着。 而事实上,沈弼豪拒绝她的时候,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 只是隔着手机聊了几个月,就足以让娜娜用这么多年来走出这段无望的感情。 姐妹们一个个出去了。 纪聿彻也跟着出去了。 娜娜说:“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穿婚纱的样子。” 沈弼豪丝毫没有被那一巴掌影响,他仍然温文尔雅。 “很好看。”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没关系,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嗯。” “不是我,我也希望是别人。因为你一直单着,我总觉得我还有机会。” 她望着玻璃窗外的纪聿彻。 “是他吗?” 纪聿彻半张脸蒙在大衣里,正偷摸玩手机。 “是。” 娜娜笑:“真的吗?不是骗我的?” 沈弼豪也笑:“可能是骗你的。” “别再折磨你自己了,我是你人生里的一个过客而已,你不用介怀多年也惶惶不安。”她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真的,你大半辈子都要过去了,何必再这样呢?我已经放下了,我再不觉得自己还有痴心妄想的机会了。” 是啊,大半辈子都在这些折磨人的东西里过去了。 哪有罪孽是能够还清的呢? 沈弼豪只是温和的笑:“别哭了,我来不是让你哭的。” 他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她手里。 “十年前,你送我的纽扣,我还你。” 他合上她的手,再没说旁的。 娜娜都懂。 他出门的时候,也没回头。 只是对纪聿彻伸手:“彻彻,走了。” 纪聿彻欢快的去牵他手:“这么快吗?还要去哪里吗?” “哪儿也不去了,回家。” 章节目录 第58章 番外三 最近邵野太忙了。 简直比他这个小顾总加班还晚。 难道最近手机电脑什么的质量都不行了? 临到九点,他下班驱车过去,邵野还在柜台前蒙头苦干。 “吃过了吗?” 邵野忙的头都没空抬。 “没呢,还有很多要修的东西,忙不过来了。” 顾现站了一会儿,自觉出去给他买吃的。 等回来,就看见个西装革履的哥们站在柜台前正笑呵呵的跟邵野聊天。x www.x m.x “我那儿单子多的很,我们公司百八十号人,哪天电脑不出问题啊。” 顾现很不客气:“你们公司没几个it怎么能行。” 这哥们回头看他,顾现也不在意,走过去问邵野:“你客户?” “是。” 这哥们终于问:“这位是?” “我是他男朋友。” …… 这哥们倒不是惊讶,他居然有点惋惜。 接着就说:“那行,我明天来拿哈,我就先走了。”x https://www.x 等他走了,顾现把吃的放在他面前,很强硬:“吃饭。” “没忙完呢。” “吃饭。” 邵野看他不对,莫名其妙:“干嘛啊,我赚钱也惹着你了。” 还是老实的开吃。 “你最近都在给他做事?” “什么叫给他做事,我赚钱呐。” 顾现气呼呼:“明天给你找人。” “找什么人?” “招人,招学徒还是什么的,这店大,你一个人不行。” 邵野倒是没有反对:“也行,我是觉得有点忙不过来。” 等他吃完,还要开工,顾现又不行了。 “走吧走吧,回家,吉吉还在家呢。” 他像个孩子非得拖着邵野要回家。 邵野拧不过他:“好好好,马上,我收拾收拾就回。” 他收拾好东西,关了店门跟着顾现回家。 家里吉吉早已有了伙伴,一只矮脚杂种猫,祥祥。 这只好像大橘又像英短的祥祥,长的竟然比吉吉还大,胖到路都走不动。 每次吉吉欢快的摇着尾巴迎接他们回家时,祥祥连头都懒得转一下。 但今天,他不仅转了脑袋,还起身跑到他们身边转了两圈。 但两个主人没一个顾得上理他。 顾现压着邵野亲,亲的对方火冒三丈,干脆推开他。 “发情了是吧?” 他把钥匙放下,换鞋,进屋,喂猫喂狗。 “阿姨今天没有来?”邵野望着没动的猫粮问他。 “好像是说今天有事不来了。” 邵野惊讶:“那你中午没来喂它们?” 顾现哪儿顾得上。 邵野啧啧两声:“行吧,儿子你都想不起来。” 顾现看他喂好了,开始拖着人往浴室去。 “啧,你是不是真发情了?猫啊还是狗啊,天天尽想着这点事。” “还不是因为你。” 邵野被他压在门上脱衣服,一时兴起。 “四哥,平常都你劳累的很,我其实一点也不介意累一下的,要不?” 剩下的话都被堵在了口中。 等到吉吉祥祥吃饱喝足,又在客厅打闹很久,才瞧着他两位主人出来。 正想着去讨点零食恰恰,还没等走上前,这两人又进卧室去了。 还带上了门。 唉,吉吉靠在祥祥的肚子上,还是睡觉吧。 顾现变成了醋坛子。 还是那种根本不需要打翻的醋坛子。 邵野有点吃不消,第二天都没能起得来床。 反而顾现意气风发的,起来又是喂猫又是做饭,贤惠的不行。 “我说四哥,你真的不考虑咱两换个位置?” 顾现把粥端给他,疑惑:“我做的不好?是我做的不够好吗?让你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 邵野笑:“这是正常的想法,哪里危险?考虑考虑?” 顾现穿戴整齐,正要去上班,闻言顿了顿。 就在邵野以为他在考虑考虑说不定马上就要答应自己的时候。 他两步跨上了床。 “干嘛?青天白日,你不会又……” 顾现按住他。 “我得把你这危险的想法给遏制住。” …… 邵野翻身想跑,让顾现抓着脚踝拖了回来。 可怜他睡衣都没穿,正好遂了顾现的意。 “你别……” 顾现一手作乱,一手按着他,按着按着吧,这只手也下去了。 邵野索性把被子蒙在头上。 好一会儿,顾现解开了裤子的拉链。 “我去,你这个斯文败类,你敢不敢脱掉。” 顾现挺身而入,丝毫不慌:“省点事不好吗?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 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等完事儿,顾现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凉掉的粥,坐在床边犹豫。 “干嘛?” 顾现犹豫很久:“我在想,反正已经迟到了,不如……” 邵野裹在被子里从床的另一侧滚了下去摔在了地毯上。 “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我觉得你的想法太危险,我必须要花点时间,花点经历,来感化你。” “不不不,不用了,我不想了还不行吗?” 顾现仍然一本正经:“我觉得不行。” 再后来,吉吉和祥祥的午饭,泡汤了。 店里学徒很快就招到了。 邵野估摸着是要救济大山里的孩子,招了两个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高中毕业生。 恰逢顾现要出国出差,这一趟出去没两个月可回不来。 顾现到店里看了一圈,觉得这两个孩子对自己来说半点威胁都没有,还好心的给人家发了点奖金,;怕不是也是给自己的安慰奖。 “等他们俩能看店了,我就出去。” 顾现一顿:“去哪儿?” “学习啊,我本来就半吊子水平,我自己都虚。” “要么说上天眷顾你呢,你到今天为止不也都磕磕绊绊的过来了。” 邵野搭他的肩膀:“要不要早点回来?” “想我啊?” “那倒不是,你奶奶不是快生日了?我可不想一个人回去。” 说起来也是,老太太对他和蔼归和蔼,这一大家子总也不是跟他有什么血缘之亲,他一个人回去多少不自在。 “你跟我哥哥们那么熟了,怕什么,再不济你把豪哥和彻彻也叫上。” “他们俩能来才怪,认真的,生日之前赶回来。” 顾现定定看他好久,应声。 “你再想想我送点什么比较好?” 顾现笑:“我自己都没有想好送什么,我哪儿能给你想,她老人家不在乎这些,不行我从外面带点土特产回来。” “你未免有点太敷衍嗷小伙子。” “有人吗?纪故是哪位?叫的外卖到了。” 邵野站起来招呼:“小陈,快去拿,给你们叫的奶茶。” 然后在跟外卖小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定住了。 几秒钟后,他一脸轻松的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顾现问:“没我的?” “嗯,就叫了两杯。”他顿了顿才说:“刚刚那个送外卖的,竟然是王柯。” 顾现伸头往外看了看,已经没有外卖小哥的身影了。 “他家破产了?” 这个高中生涯后半段冒出来硬磕顾现的同学,邵野记得清楚。 磕不过也要磕,一边被打,一边叫人来打自己,执着于死循环的单细胞生物。 那时谁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韧劲。 兴许不过也就是冯仰深手里的一个棋子吧。 “早几年破产了。他当年被冯仰深捏在手里的东西,恐怕是他酒后猥亵初中女孩子的照片。” “你又知道?” 顾现轻笑,云淡风轻:“我就是他家破产路上最大的贡献者,我能不知道吗?这些事情往前翻一翻,总有迹可循。” 邵野不想计较了,也不想再回忆了。 但他还是问:“那些人,那几个……” 顾现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只是轻笑,没有回答。 “我在奶奶生日前回来,我顺便也想到你要送什么给她了。” 邵野成功被他带偏:“什么?” “送几个金牙吧,老人家牙掉了好几个了。” …… “靠谱点行不行?” 顾现拽他:“走,我们买奶茶喝去。” “我再给你点两杯行不行?我上班呢。” “哎呀,邵老板,今天翘班吧!” 邵老板又服输了:“好好好,翘班,翘班。” 过了一分钟他又反悔了:“我这两个孩子还不能看店呢!” “那你要不……”x https:/m.x/ 邵野及时打住他:“停停停,停止你危险的想法,我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 顾现哀叹:“行吧,行吧,那我晚上来接你下班。” “必须的,我明早送你去机场。” “舍得翘班了?” “请假送老婆还不行吗?” …… “行,行啊。” 他走到门口,迎面撞到了邵明华。 “华爷?有何贵干?” 邵明华打量店里几眼,又看看警惕看着他的邵野,摘下墨镜和缓道:“别紧张,我真的纯粹路过,我就来看看。” 顾现邀请他:“没什么好看的,要不我们去喝个下午茶?” 邵明华笑:“喝什么下午茶,喝了也是寂寞,行了,我走了,我真就进来看一眼。” 顾现替他开门,一起往外走:“也没说不让您看。” “看你们过得挺好,我也宽慰。” 邵明华同他挥手:“我车就在路边,不去停车场了,走了。” “华爷,慢走。” 他送走邵明华,正要往停车场去。 “嘿,顾现。” 回头,邵野向他走来。 “干嘛?不说不翘班吗?还来送我这一套啊?” “请你喝奶茶啊,走啊,一起翘班!” “走!”